我从窟中来 - xp1024.com
《我从窟中来》


上架感言

这一周忙忙碌碌,紧赶慢赶,有过多次手机砸在脸上的惨痛经历后,今日终于可以挤出些时间补上上架感言了。

首先想说的是,对于订阅一事,我心里没有太多执念,毕竟是第一本正式签约上架的小说,心里与心理上,其实都早早的做好了某些准备。

当然,愿意订阅的兄弟姐妹们,多谢支持了。

另外,觉得麻烦的,也大可不必就此放弃这本小说呀,还有很多限免嘛,以及许许多多的活动,更还有很多很多机会与途径的。

不知不觉,书已经临近一百章大关了,回首望去,洋洋洒洒这么多字,多少是有些自豪感的,既有这一路面对种种困难,最后都自己挺下来的缘故,也为能有这么多可以分享内心世界的人,而由衷高兴。

一书一世界,这世界归根究底,也是写书的人内心世界。

对我来说,写书大抵算是自我剖析的一个过程,有太多的自我经历在里面,所以大家看书的时候,可能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这本书风格的诡谲多变,这是根据我的心境一路变化,也是因为我想写的东西太多。

这本书在我心中早有笔墨,曾经把书给朋友看,朋友说前面的很吸引他,但是后面却有些模模糊糊,他不喜欢,建议我不如去写志怪类探险小说,又有朋友对前面极其不感兴趣,觉得之后某部分的篇章还算是有兴趣,我笑了笑,当然是苦笑,总算了解了“众口难调”的其中滋味。

其实我是想构建一副大框架的,有东方的文人骚客,剑仙武人,有西方的教廷骑士,传教牧师,更有天使精灵,妖魔鬼怪,宏伟瑰丽。或尔虞

我诈,或侠肝义胆,或名士风流。

这些我多多少少依次铺展开来了,但是不能一次说清,所以第一卷,我也只是填了一些小坑,这就造成了朋友嘴中的模模糊糊。

葬神窟为什么而存在?孙子权与李清源两人的使命是什么?到底是谁将他们拉来葬神窟的?从来都是仅能走出一两人的葬神窟此次为何会是一大堆人共同自葬窟走出?少年们的回家之路到底在哪里?或者说回到现世,这本小说就算是完结了吗?

等等等等,这些依次都会在之后解开的,各位莫急啊……

按理说写书,最是忌讳框架忒大,因为难以驾驭,但是我想在一方小小框架里舞刀弄枪,耀武扬威,实在不是我辈读书人的作风。一来框架太小,难以为继,翻来覆去,终究是打怪升级的那一套,可能更符合商业文,更能轻易赚到钱而不用每天绞尽脑汁,却不是我的追求。偏偏我这人又不喜或者说不善于引经据典,“套现”人物,所以平日写作,自我折磨有时候是多于自我享受的。

这也是我一开始就抱着“必死”决心的原因,毕竟想要在一片茫茫之中,特立独行,想达成不落窠臼,就要面对太多冲击,甚至有时候要与自己过不去,当真是一件顶折磨的事。

就比如寻常小说之中,主角与同代人争雄,好像随随便便就可以打死谁,谁与主角有言语碰撞,不用想也能知道,必死,不是现在死,就是等主角有所成长之后,被活活打死。

活了这么多年岁的神仙,活脱脱的像是个傻子。

再有就是简简单单的争抢机缘一事,主角好像又是随随便便就能过了心

里那道坎,若是主角率先获得机缘,敢有人来争抢,就是他人理亏,便可随意打杀,但是之后遇到了机缘被其他人率先获得的情况,主角几乎下意识蹦出得念头就是“上去抢杀就对了”,哪里有什么理亏不理亏的?

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但是翻看现在的小说,好像都是这种路数,其实心底就有些对自己的怀疑了,到底是对也不对?

其实是对的,只是心境不同罢了。争抢机缘一事,大道无情,犹如滔滔大河,你我皆是其中争渡人,谁必须让着谁?强取豪夺即可,但若是干了强取豪夺的勾当,还要与人讲道理,就不好了,就好像从别人那里偷来了东西,还要义正言辞地来一句“东西无名,谁抢到了就是谁的”这类狗屁不通的道理,这种主角挺恶心的。

所以读了许多玄幻,洪荒流派,异世大陆等等,也读了许多武侠志怪,更有都市修真,诡异恐怖类小说的我,是希冀笔下的文字既有一点怖惧惊悚的同时,也有侠义情怀,更有仙风道骨,同时还有儿女情长,负心人,伤心人,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可以有的。

所以终究我是想写一部拥有一颗江湖侠士之心的白衣少年,经历了重重诡异之事,结识了许许多多有意思的人物,一点点撬开仙门,依循其中蛛丝马迹,得以窥见洪荒的玄幻异世大陆小说。

这当然很难,但我现在的自己大抵能够做好了。

好了,唠唠叨叨这么多,总之是很感谢大家能耐着性子看完。

之后结果,成也好,败也罢,只求这本书,能成为部分读者心中的一片净土。

这就是我的最终野望了。

第一章 诡雷

传言极东之地有一处秘境名曰:葬神窟,洞窟内有无葬着神无人可知,但是每隔百年葬神窟都有雷霆大作,此后数日,都会有一人从洞窟中走出,这类人被称为葬窟神嗣,或者神之子。

弹指一挥间,一百年已经过去…

浓墨般的云彩一片接着另一片泼打在这样一座天空上。

鸟瞰之下,崇山峻岭之间有枯松倒挂,邪石倚壁。在昏暗的天空负压之下,此处显得格外深沉静谧,成团而簇的诡树黢黑黯淡,毫无生机,偶有山狐野兽的悲鸣传出,不但没为此处丛林山脉增添生气,而愈显死气沉沉。

一只山魅迈着沉重的步伐徘徊,没有几步,地表忽冒髑髅一具。其骨刺阴森尖锐,刹那掺入山魅体表,透体而出。

面如野猪的山魅流着深绿色得鲜血徒然狞笑起来,状若疯癫地用古怪的语言嘶吼:“他们来了,他们要来了!”

山魅背后缓慢冒出一只骷髅头骨,“咔嚓”一声摘去了山魅的脑袋。

……

“咔嚓!”

s省j市续才高中的校内远动会记者团拍下了第一位冲线的远动员,各类闪关灯与呐喊声交相辉映下,这位满头大汗的运动员喘着大气,偷偷地打量眼远远吊在人群后,正眨巴着大眼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娇美女子,暗自窃喜。

女子在瞧见男子此般模样后,暗自嗔了这位品学兼优的400m田径冠军一眼,面露桃花,娇滴滴的模样,在这校园的运动场上,犹如一朵青春美丽的花朵,娇艳欲滴,吸引得不知多少人侧目。

青春最为挠人心弦,也不外如是。

随着另外两名校队体育生冲线而过,比赛也逐渐走到尾声,于此同时,在两名校队体育生身后,一人不远不近,不急不缓地吊在他们身后,确保身后的人不会追上,自己也不至于太落后于面前一人后,他微微加快了速度,紧跟着第三名冲线取得第四名的成绩。

一趟400m的中距离赛跑,让拼尽全力的两名校队分外狼狈,反倒是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之后,呼吸平顺,面色如常,没有丝毫跑完400m后的疲惫感。

男子皱了皱眉头,仿佛不太习惯自己太过于暴露在这么多镜头低下,对于校园各班自发组织的记者团的闪光灯极为抵触的他冲着前来迎接他的两位班内好友洒然一笑,一齐小跑到自己班级的落座区域,

做回自己的位置上随口应付完前来或安慰或鼓励的热情同学后,孙子权瞥了眼身旁自己这两位好友,一位面如冠玉,极为白净的俊朗小生,一位理了个平头,宽口阔鼻,虎背熊腰,却带有股娇憨气。兴致泱泱地趴到专门为此次运动会而设置的简陋桌子上。

“老孙,今天怎么提不起劲儿来?”生来就对周遭事物极为敏感的李清源察觉到了孙子权的异样,伸出胳膊肘捅了捅这位一起长大的发小说道。

孙子权微微眯起一双好看的柳叶眼,视线越过李清源望向他身后的那一片湛蓝天空,慵懒地回答道:“天不好,高兴不起来。”

极为白净的俊朗小生面色凝重地看向头顶这片罕见的未受雾霾浸染的晴空,一脸正经地肯定道:“老孙,你眼不好。”

男子神情怪异地笑了笑,算是给了这位自小就跟自己一起上学,却直至如今才分到一个班级的发小一个回应。

忽然之间,俊俏小伙儿的脸蛋忽然从正规意义上的典型小白脸肤色转变为煞白色,与此同时,天空万里云集,方才还是湛蓝到让人怀疑是在裸奔的天儿,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未着寸缕,扯来了一大朵灰色纱裙包裹自己的身体。

李清源瞠目结舌良

久后,笑容尴尬地假骂道:“老孙你个乌鸦嘴哟,比神仙还灵。”

“你才知道啊?你不天天说我不是人嘛”,这主儿解释道。

李清源抿起薄唇憨憨一笑,初见孙子权时,他真的认为老孙长得不像个人类面相,厚宽虎鼻,剑眉虎目,尤其是在笑起来的时候还会有两颗不太明显的尖锐虎牙,倘若他的那双眼睛再在夜晚可以放光,确实便像是个异类,而不是人类了。

可若是从整体来看,他的脸型却是极为清秀,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那丝五官所表现出的野性,给人一种古代儒生的病弱感,同时又带有侠客那种千里不留行的潇洒。李清源的爷爷就曾在送自己孙子上小学的时候语重心长的对自己孙子教育道:“唔,这小子是个大才。清源啊,遇事好好和人学着点儿。”

李清源可是知道那番话自自家那位戎马一生,从不轻易夸奖人的爷爷口中说出会有多么重的分量,只是自那之后懵懵懂懂地觉得孙子权是个很厉害的家伙,事实也是如此,之后的学习优秀,运动天赋出众,绘画远超同龄人,人缘与见识无一不向人证明李家爷爷看人的精准性和孙子权自身的优越。

只是这位让人高山仰止的家伙在平日里却是一位让人高山远止的人,很有安全感,但也只是对同性之间,在异性那里便却是让人望而生畏的一员。

小学时候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的熟识与了解玩熟了之后便会有莫名好感,到了中学青涩懵懂,这股好感升级,若是一位少年的文体成绩如何如何优秀,面貌名气如何如何旺盛大抵也会招致女孩子的喜欢,而到了大学开始掺杂着名利,你是否是学生会的一员,时候有名有权,甚至是校外那些事业有成的人,这些不讨喜的因素逐渐得,在部分早已不是女孩子的女子那里也会讨喜一些。

所幸不幸的沾上了“帅气小哥儿”这一“旺盛”的名号李清源现在所处的境地还不用掺杂这些名利,他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占了文体兼优与名气旺盛两点,慵散地安然在座的男人,思绪万千经历了那件事后,男子仿佛朝气不再似的。

已经习惯李清源这种眼神的镇定男子置若罔闻,只是在他低头望向桌面时,眼底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神色闪过。

在他前方是一位身材些许发福的女子正与身旁身材同样有些发福的男子聊得热火朝天,不时地有几处暗送秋波,在女子炯炯有神的瞳子下被专递而出,着实引人入胜,只是这般引人入胜的光景,在女子眼前那副笨重的圆框眼镜地折射下,落在李清源的眼中便显得些许刺眼起来。

谁能想到正是这个见人便会极力瞪圆自己那双眼睛,歪头斜脑的女子将孙子权拉下了“神坛”,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他与这位女子的故事李清源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真若按照流传的版本,那么那天下午他见到孙子权的时候,这位刚刚抛弃了女子的无耻渣男为什么神情是那般落寞?为什么在这之后渣男非但没有再结交新的女朋友,反而是“暗自神伤”,”用情至深”的女子有了新的男友?

看着极力卖弄着的女子以及周遭一圈被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子们,李清源打心底里有些发怵,尤其是那些平日间与自己,与孙子权称兄道弟的人,在明知道孙子权与女子关系的同时仍是在女子那里极力地卖弄着自己的风骚,着实让人心寒。

在当今社会,一个女子,些许利益,便足以祸乱一个人的整个朋友圈,榨出那些或心怀鬼胎,或道貌岸然的“真兄弟”。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古人诚不欺人。

对此极为看淡孙子权察觉到李清源的目光所及,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那位女子,那位让自己曾经在无数个梦到她的夜晚里不愿醒来的女子,那时

的他企图做梦,因为梦里有个美好的她与自己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每每不愿醒来,是因为现实总是会给你一个狠辣地巴掌,将梦的镜子摔得支离破碎。

女子仿若也感受到了孙子权的视线,回首间,那双灵动眸子只是短暂的与孙子权四目相接,继而快速侧目,与李清源对视良久,转首间,脸色微醺,眼波流转,不知所谓何事。

李清源神色微变,眉头轻轻地蹙起,倒是孙子权轻轻拍了下李清源示意他不要在意。

“嘟”地一声哨响示意上午的最后一个运动会项目结束,似乎是为了躲避时刻将至的大雨,所有人在听完主席台上体育老师与解说们一番悠闲惬意地说明之后终于解放,拖着凳子匆忙奔回各自教室。

午餐过后,阴天所唤来的清风并没能吹散青春的荷尔蒙,反而使其开始氤氲弥漫,越来越激烈,女子们热情似火地叽叽喳喳,不时地望向自己所心仪的男子看上那么两眼,男子们也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或明目张胆地打量着班上女子,或故作高冷禁欲,看着风景,或在与同伴聊得投入之时,忽然“漫不经心”地目光一瞥,内心悠闲惬意,怡然自得。临近放假之前的运动会,让这些学子们平日饱受学业摧残的心得以稍歇。

李清源特意搬了凳子坐在孙子权与平头大汉身旁,一上午被强迫报了几乎一半项目的大汉大抵是累坏了,倒在桌上呼呼大睡,与他同桌的孙子权反而睡不着觉了,只得手抚额头,阵阵头痛。

眼瞅见李清源搬了凳子过来,总算盼来解闷儿的人的男子未等奶油小生开口,便率先开口问道:“班里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李清源愣在当场,不知如何作答,这位一直很从容的俊俏男孩儿白皙的耳根慢慢地爬上了几朵儿红晕。

孙子权促狭地打量了眼俊俏男孩儿的耳根,神秘一笑,不再作答。

李清源先是偷偷摸摸地瞥了一眼教室的某个角落,而后刚欲义正言辞地回答没有,天空豁然一记响雷炸起。

轰鸣巨响让李清源打了个冷颤,一声感叹还未来得及发出,连忙蔫儿起来,天哪,说谎话还真会遭雷劈哟?李清源愕然发现,天空已经阴沉不堪到几欲渗下黑墨,数十根大大小小的银蛇闪电在天空疯狂地扭动着身躯。

孙子权嘿嘿笑之,打趣道:“现在可是雷雨天,说话需谨慎。”

“……”正当李清源想要调笑几句以驳回自己面子的时候,孙子权却猛然神情巨变,伸手拉起李清源便向后拽。

窗外天空徒降一束紫色闪电,正打在李清源身旁的铁栅栏上,电弧霹啪闪烁,继而四散而熄。

一股难以想象的狂风吹得李清源七窍生风,眼睛泪流不止,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大力作用到自己胳膊上,而后他整个人都被这股犹如龙象的力量带起,在空中旋了半圈飞身出去。

同时,教室走廊外响起高跟鞋紧促小跑来的声响,紧接着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焦急呐喊:“今天突然有大型雷雨,大家现在快关窗!”

“咔嚓!”

声音未落,闪光爆起。窗户砰然而碎,这一刹那好似时间定格一般,李清源保持滞空,有数人举目望天,有几人抬头看人,有一人踢桌作防。

一道从未有过的强光从天而降,霎时照亮整个学校,若是垂天俯视就会发现这是天际有道粗若瀑布的雷霆闪电降落在这座学校。

那一刻,李清源似乎看见孙子权在自己身旁喊着什么,只是他的听觉渐无,只能看见那个此刻像是老虎一般的男人嘴巴在一张一合。强光过后,意识全无。

强光过后,整个校园陷入死寂,偌大校园,顷刻之间,竟空无一人!

第二章 诡窟

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阔大洞穴内,一道犹如巨象大小的雷霆突兀地炸裂在此处,可这并没有点燃洞穴内的任何可燃物,为幽深黑暗的洞穴带来一丝光亮,洞窟内唯一一处光亮便是其上方的一道天然豁口,一滴滴冷冽得发蓝的泉水自豁口流下,外方刺人的阳光经过这滴滴流下的水滴折射转变成银白色从豁口中透过,堪堪造就了洞穴下方“一方水土”的光明。

谁也不知道,在方才雷霆闪烁的瞬间,也顺带着坠落了一些“杂物”。

……

当李清源的知觉逐渐恢复时,入眼的是一片令人怖惧的黑暗,近乎于本能的驱使让他不自主的向着正前方那道亮光爬去。

伴随着知觉的恢复,一阵阵酥麻感觉席卷李清源的周身各处,这股奇异的感觉先是犹如电流在身体内流动,血管不停痉挛,而后愈演愈烈,好似数千只蚂蚁在浑身各处爬动撕咬,它们口中还释放着蚁酸,李清源越是活动,便越是难受。

体会着这种前所未有的痛苦,李清源强行爬行几步距离后,身体的无力感,以及肌肉的酸痛感让他再次陷入昏睡状态。

良久后,黑暗的洞穴内忽然亮起一双蓝绿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恰巧被一丝光亮笼罩着的李清源。

蓝绿色眸子逐渐逼近,一双与黑暗完美融合的手缓慢攀上李清源的脖子,五指慢慢地收紧。

昏迷中的李清源呼吸受阻,血液集中在头部,整个面部呈现出近乎红到发紫的颜色,这使他无意识地不自主张开嘴呼气。

正是这时,有一怪异声音穆然响起,似蛇吐信,嘶嘶作响。

早已经攀上李清源脖子的手似是颇为畏惧这种声音而迅速收回,那双闪烁着蓝绿色光芒的眸子也刹那消失。

一只不足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蜥蜴状生物自洞穴上方的豁口不慎跌落,不偏不倚,恰巧掉落在李清源的嘴中。

那是只完全透明,粉红色血管与心脏清晰可见的生物,它扭动着身子,拼命地想要爬出李清源的口中,它的那双同样透明的爪子攀着李清源的嘴边,腿部在虚空踱步几下后终于蹬上了李清源亮的有些发白的牙齿。

这时,黑暗的洞穴中忽然再次亮出一双荧光眸子,声声低回呜咽的轻吼声响起,一道漆黑的身影一扑而过,透明无色的蜥蜴状生物似是为了躲避这道黑影,竟迅速钻入李清源口中。

吼声刺激到了雷霆带来的一众人,偶有几人已经挣扎着站起。

最先醒来的李清源随之起身,只是这次起身,虽无先前的酸麻感,但胃中却平白无故的多出几分不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胃中翻江倒海。

这种感觉让李清源产生了剧烈的干呕感,刚刚站起来的他又不得不抚着肚子重新蹲下。

他张开嘴,想要把肚子中的不适全部吐出来。当那种剧烈的不适感攀到他的嗓子眼的时候,李清源忽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一种剧烈的恐惧弥漫到他的全身,冷汗瞬时间浸湿了他的后背,被这只冰凉的手捂上嘴的刹那,李清源才猛然惊醒,自己身处在一个怎样陌生的环境,下意识里一股源于人类基因内的那种对于未知与黑暗的天生恐惧一下子轰击向李清源的整个脑袋。

李清源僵硬的保持着被人捂住嘴巴的姿势,四周悄然无音,先前陆陆续续爬起来的几人皆默不作声地思量着自己身处的环境,为这洞穴平添了几丝诡谲静谧,以至于整个洞穴安静的有些可怕。

沉默良久,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出声之后,人们那种恐惧之情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原本寂静到可怕的洞穴瞬间多了几丝嘈杂,毫无生机的洞穴多了一丝生机。

李清源趁此得以平复自己的内心,低声喝问:“谁?!”

一道有些沉闷的男声自李清源身后回应道:“是我。”

李清源终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那声音的主人来自于那个此时此刻最能给人安全感,并能使人镇定下来的神奇男子。

“老孙,什么情况?”

孙子权竖起手指大致放在自己的唇前示意李清源噤

声。

借着洞顶的几丝光线,李清源大致读懂了孙子权的意思,默默点头。

孙子权微微眯起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似乎他的目光能够透及这洞内的黑暗,看破事物本质一般。

继而孙子权迅速扯下身上穿着的皮肤风衣,兜住四个边角,将之放在天然豁口的下方。

随着一滴滴清冽水滴的落下,场面再次陷入一段诡异的沉寂,先前嘈杂的声音逐渐减弱,偶有的三言两语也变得越来越少。

“大家冷静。”一声高喊打破了这份沉寂,李清源班内的班长史德适时站出清了清嗓子高呼道:“大家先冷静下,现在这种情况相当的诡异,我觉得咱们该从长计议。”

“这都什么紧急情况了,从长计议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位头发散乱遮耳,面色黝黑的微胖男子不满道。

众人苦涩的心头一喜晓得有热闹可看,于是暂时放下了内心焦虑定睛望去,面色苍白,自己的金丝眼镜早不知丢向何方的史德下意识推了推自己鼻梁,发现并没有眼镜架在自己鼻子上后,悻悻地放下了有些肉乎的手,皱起纹过的浓眉眯起一双水汪狡黠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说话之人。

待到终于将面前这稍有些矮且微微发福的男子认清的时候,史德嘴角一列,似是不屑一笑说道:“从长计议是大家一起慢慢商量的意思,想必万仞增同学平常不怎么爱好学习,必然是不通晓其中的道理。”

此言一出,引人哄笑。名字倒是十分写意的万仞增瞬时闹了个红脸,偷偷打量眼身旁神情淡漠,不时地观察着人群似是在找什么的微胖可爱女子,轻哼声后,心底发狠:“等着吧,有你好看的时候。”

见到与自己做对的男子不再言语,史德又是虚推了下不存在的眼镜架,道:“方才我打开手机看了看,发现这里没有丁点儿信号,靠外人不如靠自己,现在我们最主要的还是确定下,到底有多少人与我们一起到了这个地方,另外有没老师一起来到了这里,集齐人后,我们大家再商议下分组探索出口,大家意下如何?”

犹如置身噩梦中的众人本就茫然无措,听闻后,打开手机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机此刻也同样失去了通讯功能,再重重掐了下自己,确认疼的不得了后,终于无奈打破这是梦的幻想认清现实,点头回应说好。

“这样吧,我们先确定下这里的人都有谁吧,大家都带了自己的手机没有?都带了的话就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吧。”史德首先打开闪光灯高举到头顶,在漆黑的洞内,显得格外神圣显眼。

随之,众人应了声“带了”,或匆忙将自己的手机从裤兜里打开,或将早就唤醒的手机高举,不时的有灯光在这漆黑的洞穴内亮起。李清源深吸一口气,终于将胃中那股不适强行压住之后,转头望向孙子权道:“我们也打开吧?”

孙子权“嗯”了一声,看着手中才汲水到三分之一左右的简易皮肤风衣水袋,微微蹙起刀眉,随手将自己的手机交给李清源道:“站得远些帮我把我手机的闪光灯也打开吧。”

李清源满是疑问地应了一声,还是依言站得远些后打开了自己和孙子权的闪光灯。

不多不少整整四十八道闪光点在亮起,原本昏暗的洞穴一下子亮堂了许多,史德揉了揉数灯光数的有些发涩的眼睛,心下了然的同时,不免唏嘘,这个洞穴之大,远超他的预期,众人打开闪光灯后,竟没有一个挤在一起的灯光,灯光与灯光之间间隔清晰明朗,连患了近视眼的他都能清楚数清,绕是如此,众人还是不能将洞穴窥尽,洞穴内仍有部分昏暗不已,看不真切。

“好的,目前看来咱们班的人都在这里,就是不知是只有我们还是仍有其他人在这里,对此我们也不能多做指望,方才我看对面那高坡上方有处洞口,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从哪里找到出路,有谁愿和我一起去的?”史德犹豫了下道:“这样,为安全起见,只需要十个人和我一起,大家在洞口处打上灯,等到我们回来的时候,好有个照应,另外万一有人找来,也不至于和咱们扑空。”

众人皆暗自点头,当场有六人主动靠拢向史德,这六人皆一米之**的个头,孔武有力,史德望向他们,抱以感激的同时,又不合眼下情景的感到了

一丝丝安全感。

史德忽然深嗅下空气,一股香风迎面扑鼻,煞有几分可爱的微胖女子瞪着自己仿若纳着星辰的闪亮亮眸子,手指自己,望着史德甜甜一笑:“我也去!”

在她身后跟着的,是正急得抓耳挠腮的万仞增,如丧考批。

本正想拒绝女子提议的班长望到身后男子后,仔细沉吟不决。

钟雪见慧眼如炬,眼睛亮晶晶地道:“我也想去找找看,为大家出出力嘛~凡事也不能都是你们男生打头阵,可不要小瞧了我们女生!”说着女子皱了皱鼻子哼哼起来。

似是对这句话深有同感,一位唇如激丹,耀眼异常的高挑女子微微一笑拢了拢英气短发,默默地站在钟雪见身后。

此女一出,在孙子权身旁的李清源身子一抖,立马就要向着史德奔去,却反被孙子权一把拉住。

他投以孙子权一道疑惑地眼神,却被孙子权一脸揶揄戏谑的笑容给弄得发毛,仿佛内心的小秘密正赤条条的暴露人前。

孙子权没有戳穿怀春少年的小心思,转而道:“他们人数已经凑齐了,先让他们去吧,反正……”

孙子权后面几字的声音忽然变小,让李清源听不真切,如同幻音……

孙子权的身影有一刹那在李清源的眼前变得虚幻起来。

并没有听见孙子权那句“反正一会儿他们遇到岔路口就回”的李清源擦了擦眼睛,终于看清了孙子权,正想追问下孙子权说的是什么,却被孙子权打断道:“他们不会有危险的,就这么大小的洞窟,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你先去找解潮那傻大个,让他背着他那一书包宝贝东西来。”

李清源仔细地看着眼前形象逐渐清晰的孙子权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经过方才那么一下短暂的失聪和盲视之后,如今的他比之刚才,无论是看得,还是听得,都要更加的清晰。

这位目前有些狼狈的俊俏小伙儿皱起剑眉良久,最终归咎于自己大抵是适应了洞内环境后,自嘲一笑,自己都已经落入这种诡异的环境了,还有心思考虑这些。终于释然。

等李清源回过神来,孙子权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而班长史德早已经集结了连同先前钟雪见,万仞增,以及那位他心仪的女子等共十人陪他一起探索这片诡异的洞穴。李清源心底微微一叹,开始按照先前和孙子权的约定寻起解潮人来。

奇怪的是,无论李清源怎么喊解潮的名字,那位平日班里最为敦厚老实的傻大个,竟然一句话都不曾回应他!

“李清源,你没事儿瞎喊啥呢!?”一平日间与李清源关系要好的娇小女子,掐着腰,皱着雪白的小鼻子不满道:“继续叫下去,鬼都被你喊来了!”

听闻小姑娘言语后,李清源激动地跑过去一抓少女瘦小的肩膀道:“玲儿,你知道解潮去哪儿了吗?”

小姑娘噗嗤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眯起闪亮亮地大眼睛道:“你找他干啥呀?是不是太害怕了,想找安全感?~”

李清源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佯愤道:“别闹!”

少女还是嘻嘻不止,但看见李清源的窘态,还是放过了他,脆生生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应该是和班长一起走了吧?我看着刚才跟在班长身边的,全都是咱班老高老高的那几个笨家伙!”

深知走在史德身边的那十人根本没有解潮的李清源摇了摇头,陷入沉思,他望着女子若无其事的模样,无奈一笑:“你就不怕自己再也出不去了?到现在还笑嘻嘻的。”

杨玲儿嘻嘻一笑,大方道:“怕啥!还有这么多同学陪着我呐!大活人又不会凭空……”说到这里,玲儿小嘴一抿,忽然说不出话来。

李清源也是头皮发麻,背后一凉。

杨玲儿颤着犹如银铃般的声音,跳到洞中央,请求大家把闪光灯再次打开。

除了先前走开的连同班长的十一人,杨玲儿一人,加上李清源手中的两部手机,闪光灯恰巧不巧,共三十三道。

洞内无声无息间,少了一人!

第三章 诡事

自始至终都在嘻嘻哈哈的杨玲儿下意识拿小手遮口,只觉得一阵寒意刺骨,悄悄地向李清源方向靠了过去。

李清源也有冷汗留了下来,但心底幻想着可能是解潮睡着了到现在还没醒来,仍然不死心地吼了几声,试图叫醒解潮,可事实证明,此地只有这些人了,凭空间,在这诡异的洞穴内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人。

正当李清源还要再叫时,远处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别叫了。”

待到看清来人的长相,李清源竟不自觉松了口气:“老孙,现在怎么办?解潮他人找不见了!”

孙子权极为不待见地瞥了眼李清源,无奈道:“别急了,这傻大个可能比咱们都早醒来,然后自己去探洞穴了。”

“你也别凭空臆想了,大白天的,还能凭空消失一人不成?”孙子权指了指黑黝黝的洞窟顶部说道。

李清源撇嘴不已,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如此说出来,真得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孙子权哈哈一笑了之,但是眼眸深处,隐约有一丝疑虑闪过,他暗自叹了口气,希望那个傻大个真的如自己想的那样独自探索洞穴去了而不是另一种可怕的可能吧……

回过神来,孙子权开始仔细打量眼前大有“小鸟依人”架势的杨玲儿以及在旁边暗自着急的李清源,仿佛能在这漆黑的洞穴看到他们干瘪的嘴唇似的,他狡黠地笑了笑问:“你们现在渴不渴?”

终于意识到已经在洞里不吃不喝得过了许久的两人这才想起还真有那么一点儿渴了,这个由头一起,经历了天底下最大的怪事的两人在片刻冷静后,越想越觉得渴,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看出两人窘态的孙子权神秘一笑,竟然递出一只不知从哪儿拿来的塑料水杯道:“杨玲儿先喝吧,我知道哪里可以盛水,一会儿我和小李子再去盛。”

杨玲儿小心翼翼接过水杯,生怕一个不小心水杯里的水就会洒出来,所幸孙子权盖的够紧,一滴没有洒出,这让她大松一口气。

当杨玲儿正欲答谢的时候,忽然一声惨叫从洞穴深处传来。紧接着有五道人影冲出,皆是惊恐地望向洞内。

望着狼狈而出,小脸儿上满是惊恐神色的两个少女还有其他三人后,众人簇拥上去,一问才知,方才随着史德进入洞穴深处的一行十一人,如今只剩下他们五人,其余全部诡异地凭空消失不见!

杨玲儿扑通一声坐到地上,挤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笑脸儿向李孙两人问道:“他们应该是……回到咱们原来的地方了吧?”

李清源沉默良久,不知如何作答。

孙子权看了眼明明泪水已经在亮晶晶的眼里打转,却死活忍着不让它落下的倔犟女孩儿,微微笑道:“有可能!”

紧接着,孙子权望着洞穴深处方向,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猛然起身道:“我想要往洞穴深处看看,你们留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有水的地方盛点儿水。”

李清源立刻站起身来一抓孙子权胳膊道:“我也去!”

孙子权回首望着李清源盯了良久,默默点头,正当小姑娘也要站起身来跟着一起时,却被孙子权一手按下:“你留下,这里起码相对来说安全一些,跟着我们,真要遇到什么事,我们谁也帮不了谁。”

少女顿时小嘴一鼓,气呼呼道:“谁说的!我可以帮你们!”

孙子权瞧着女子的可爱模样,哂然一笑,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走出几步后,孙子权又道:“还有,我给你的水杯别轻易拿出来让别人看到!”

说罢,他便留下了满头雾水的少女带着李清源飞速离开。

两人来到了洞穴顶上那道天然豁口下方,李清源看到眼前一滴一滴渗下的水滴,

疑惑地打量着孙子权道:“刚才我就想问了,你把水杯给了杨玲儿,咱们还拿什么盛水啊?”

孙子权丢给李清源一个“山人自有妙计”的眼神,脱下身上穿的皮肤衣,在李清源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将之做成了个简易水囊放在了水滴落下的地方。

做完这些的孙子权靠着石壁一依,轻叹一声道:“接下来就是等水盛满了。”

……

静谧的洞穴内,有女子隐隐的抽泣声时断时续地传来,有男子颤巍着的叹气声,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有人哀嚎起来,他们的声音相较于之前微弱了许多,黑暗密封的环境,不时传来的几声野兽哀鸣,身体无故的虚弱,让人们变得极度焦躁,逐渐人们开始口干舌燥。

人类对于光源本能的向往导致李清源身旁的黑影幢幢,慢慢地在那道天然豁口下方的人愈积愈多,期间夹杂着人们不住的哀嚎声,令人心烦意乱。

终于不知是谁嚎了一声“有水”,原先堪堪维持的静谧终于被狠狠摔破,所有人犹如蜂涌般朝向天然豁口的下方奔去。

孙子权迅速将衣服的四个边角一拧,抓住李清源的衣领便沉声道:“撤了!”

毫无防备的李清源猝不及防被猛然拽起,煞白的脸刹那红里透紫,来自孙子权身上的那股非常人所能及的力量令李清源打心底产生一种无力感,两者相较,犹如龙与虫,似象与鼠。

李清源被生生拽着脱离了最为危险的中心地带,脖子间传来的火辣辣剧痛让他尚能堪堪保持思维,而一股股窒息感却让他意识迷蒙,随时可能昏死过去。

万幸孙子权的速度很快,当李清源意识即将失去的时候,孙子权恰好将他放下,而后皱着眉头向洞内最为刺眼的那一处望去,

李清源抚着脖子,咳嗽不停,脸庞生生涨成大紫色。待红色渐渐退去之后,李清源看了看孙子权,又随着孙子权望去,同样蹙起了眉头。

一滴一滴落下的水滴根本不够数十人喝,高个子体格壮的,顺手一推身旁那些矮小体弱的,伸出舌头贪婪的汲取着水源,又有更为壮硕的为了争夺水源,竟然拳脚相向,一拳将正在汲取水源的高个子捶倒“为民除害”后,自己又开始贪婪的汲取,数十人身旁又有根本挤不上的女子们默然哭泣,怨毒咒骂,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孙子权那双白得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死盯着为了几滴水拳脚相向的几人,动作急促地将手中用皮肤风衣做的水袋一把递给李清源,道:“快喝!”

被那双发亮的眼眸注视,李清源近乎本能地拿起水袋向嘴中灌了几口,当他掂量一下发现这几口竟然喝掉了水袋中近乎半数的水之后,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向着孙子权歉意一笑。

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孙子权像是能看到李清源的表情,拍了拍李清源的肩膀,细声交待道:“咱们待会儿回去找一下杨玲儿,走的时候尽量靠着最暗的地方走,这样不被人注意,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熬。”

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道理的李清源伸出手背揩去额上汗水,点头回应,“好。”

孙子权默默接过李清源递来的水囊,向嘴中灌了一口后,忽然腾起身来,警惕地看向一黑暗角落,低喝道:“谁?!”

在昏暗的角落之中,有两道黑影站起,一道断断续续地声音传来道:“是我,老丁。”

李孙两人皆如释重负地松气,孙子权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水囊递过去,同样将先前叮嘱李清源的话对这位“老丁”讲了一番。

身为李清源至交好友的丁良星没有立刻接过来自孙子权的水囊,而是尴尬道:“我这里还有一个人,她…”

李清源略含深意地笑笑,望向男子身后的略显羞涩的女孩子。如今的中学,学生之间的情谊不再似上一代那般纯洁似象牙了,似乎受了社会的这一坛染缸的浸染,以及各种

影视剧的“熏陶”,学生之间小小年纪便开始掺杂着各种道义,利益,兄弟情义,更有爱情,导致中学生早恋现象严重。

当然,这种现象既有好也有坏,就李清源而知老丁的这份感情就属于弥足珍贵的前者,两个年纪一般的年轻人在最为青春热血的时候,遇见了想要执手相看一生的人,于是两人为考上同一所优秀大学,互相督促努力着,这大抵算得上是青春留予他们的最为美好的东西。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忽然之间沦落到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中,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怎样的,不管是老丁他们的美好幻想,还是他本身,如今说什么都只能沦为幻想。

李清源略含深意地笑了笑,望向了孙子权,毕竟水囊是孙子权的所有物,还轮不到他来决定水囊的去向。

孙子权将头偏向一侧,仔仔细细地将缩在老丁身侧的那个女孩子“打量”良久,用递出“水壶”的那只手戳了戳丁良星的肩膀,示意他两个人喝也没关系。

眼睛挺“大”的老丁瞪大了眼睛,缓缓接过孙子权的水囊,浅尝辄止地喝了一口,但却故意停留了许久,夸张地做了好几声咕嘟的咽水声后,才将手中水囊递给女子。

名叫丛蕊的女子低着头略有羞赧地接过风衣做得简易“水囊”,同样浅尝辄止地喝了几口。

孙子权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人的动作,男子为了让女子多喝几口对于这种环境来说可以救命的水,故意借着昏暗的地理优势假装自己已经喝了好多,女子则是出于羞赧和礼貌,未曾多加贪婪。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很好,很好…

孙子权随意地“看”向某个方向,自嘲一笑,而后故意板起面孔,严肃呵斥道:“都喝了!”

摸不透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性情的婉约女子手下一抖,继而迅速将手中水囊递还给丁良星。

老丁无奈望向李清源的方向默不作言。

对于孙子权这一点略算熟稔的李清源微笑着出声打趣道:“你自己喝吧,老孙说是给你就是给你了,我可不敢替你收拾干净。”

孙子权不置可否地笑笑,看着老丁与丛蕊分掉剩下的那一部分水之后接过他们递来的衣服放了起来,便不再作声。

三人也跟着孙子权的沉默起来,好似附合四人的沉默似的,先前嘈杂不堪,不断咒骂的人们也陷入了深深地沉寂,这种沉寂背后往往却代表着心理地挣扎,陌生的环境,没有食物,没有光源,数人都在争夺那一点小小水滴,逐渐的,心理防线低者终于掩不住内心那疯狂涌现的无助感,呜咽啜泣。

丛蕊受这种情绪渲染,眼中也慢慢酿着泪花,为了不让它落下来,小姑娘眼睛微红,努力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尽管肩膀止不住地颤着,却一直挺着身板。可惜那终究改不了她身为一位女孩儿的事实,巨大的转变对于丁良星与李清源来说都有些难以接受,更谬论身为女子的丛蕊。

最先感受到丛蕊细微变化的老丁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想起自己从前旅游时,曾不知天高地厚地在深山一处阴诡小山洞之中写下一句“阴山邪风翻我书,三更半夜鬼敲门”,当时深觉有趣,而如今当真到了这种怖惧环境,这一句十四字,字字竟都是如此沉重。

李清源坐在原地沉默良久,发觉先前那种恶心感在孙子权拉着自己跑了一路再喝了口水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他略有兴奋,在这种环境下,没有什么是比身体处于不适状态更为糟糕的事情了。

也正是这时坐在他身侧的孙子权突然一推李清源低声催促道:“先找个更暗的角落躲起来!”

李清源再次感受到那股巨大力道的同时,山洞之顶的豁口透过的那道光亮悄无声息地伴随太阳落山而熄灭。

整个山洞刹那再无一丝光亮,悄无声息间一种难以言明地压抑气息弥漫在整个山洞,一声声鬼哭狼嚎,山魅邪笑,诡畜低吼,若有若无地响起……

第四章 诡魈

这类诡音时断时续,几瞬之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让人怀疑先前是否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唯独李清源几人靠着墙壁,借着身后作为声音传播介质的石壁,清晰地听清了先前那几声如哭如泣的凄惨声音。那种声音让几人心中打鼓。

在李清源右侧的老丁缓慢绷直靠在墙壁的上半身,轻声问道:“刚才的声音……”

孙子权打断老丁道:“听刚才那声音它们离此地还尚远,这调调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婉转含蓄的不行,准是猴精山魈这类动物每个月总有的那么几天不适到了,不用理会,也不用自己吓自己,今天的事情着实诡异,但咱们现在也没有亲眼见到超出人鬼之隔的事物,子不语怪力乱神,都放松一下,休息一下吧。”

老家在巴蜀之地的丛蕊自小听惯了同乡伯伯口口相传的打油诗“野鬼山魈惊天啸,无一不是弱风草。大脚黑猴望你笑,阎王判官那儿报道”没来由地抓紧了丁良星的臂膀弱弱地出声问道:“山魈不就是鬼的一种么?猴精是哪种猴子呀?我家爷爷好像说过,野鬼山魈倒是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大山里发了疯的猴子。”

委实不晓得如何回答少女这么一连串疑问的孙子权摇了摇头,拍了下李清源的肩膀,投以一个求助的目光,李清源嘿嘿一笑,挠头瘙痒,半天不作一声。

“其实你爷爷说的也不全对。”孙子权垂头丧气杵在哪里忽然道。

他继而机械似的说道:“山魈是猴科灵长类动物,说白了其实也算是猴精的一种,就是狒狒界的歪瓜裂枣,人送外号鬼狒狒,头大而长,鼻骨两侧各有一块骨质突起,上有纵向脊状突起,挤成中间的一道鸿沟,绿皮肤,鲜红脊。鼻腮间更是有深沟,一直到鼻骨和吻部周围皆是赤红色,再加上獠牙“丛生”远观之下就像是一张张红脸怒罗刹,故而才有山魈之称。”

“再说,猴子发起疯来,哪儿有不可怕的?那只最有名的猴子癫狂起来,可是差点儿把天捅出个窟窿。”他接着道。

三人皆是“喔”的了然一声,让孙子权哑然失笑,“接下来我们需要弄到一些装备,不然真的很难生存下去。”

丁良星微微直起腰叹道:“是啊,我们现在不知道何故而被传送到这个陌生山洞,山洞总面积未知,山洞上方虽然有一道天然豁口,可以渗水,但是并不能维持咱们这么多人每日的水源补给,而且咱们还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吃的食物,生存堪忧啊。”

“并未知道山洞面积,那也便代表总共有多少人被传送到这里来我们还未知晓,并且,老丁,你说得这个天然豁口,或许应该把天然两字去掉,它只是看上去天然而已。”孙子权补充道,这让其余三人豁然吓出一身冷汗。

“进入这里之后我总感觉咱们被什么东西所监视着的感觉,这让我很不自在。”孙子权皱起一双剑眉,略有冷冽之意道:“在苗疆有养蛊虫一说,其中广为流传的一种制练蛊虫的方法恰如现在我们这般。”

孙子权没有看向满是疑惑与恐惧的三人,而是猛然回首,眼睛不经意瞥了某处一眼,缓慢吐道:“苗疆有一练蛊手法,蛊以千虫,得以金蚕,意思是将千种毒物放在同一处器皿里,让他们互相蚕食,最终活下来的那只虫子名为金蝉蛊。我感觉……这个洞窟存在的目的,就相当于盛放蛊虫的器皿。”

此言一出,李清源同样深锁眉头,他对于这种制练蛊虫的方法有所耳闻,其详细过程是以千百种蛇蚁蟾蜍等毒物同置于一个笼内,毒物互博,待它们相互撕咬到仅剩下一只,其色转为金黄,便是蛊成。若如孙子权所说,那么所谓“蛊以千虫”的“千虫”便是洞穴内的他们了,按照流程,接下来便是要让他们的自相残杀,直至那条“金蚕蛊”出现的那一刻为止,皆是争斗不休。甚至……或许这个并不知存在与否的“养蛊人”并不想要那条金蚕蛊,他只是单纯的享受李清源一行人自相残杀所带来的乐趣而已。

想到这里,李清源悚然一惊!

瞧见已经发现事情紧

迫性以及利害性的李清源,孙子权不自觉揉了揉眉心,平静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可以自救的方法,还有野外求生的装备,解潮那傻大个平常就是个野外求生狂人,这次运动会,担任医护员角色的他,那书包里装着的,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可全是宝贝疙瘩。”

孙子权看着自己的手,回想起先前从不知是谁遗弃的书包里取出了那只已经在杨玲儿手中的水杯,感叹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希望那小子是连着他背着的书包一起进来这个洞穴的吧,不然我们就真的难以从这里活下去了,今晚是山鬼山魈,明日还未必是何物,总之我们小心驶得万年船。”

几人点头应是。

孙子权看着丁丛两人,沉默半晌道:“我一会儿趁所有人都睡下后去摸黑探一下路,顺便找找解潮那小子,现在咱们先去找杨玲儿集合吧,这么大个洞穴,一群人总比一个人要好。”

李清源不假思索地否定道:“还是按照约定,咱们俩一起去找,现在整个山洞黑黢黢一片,你想现在找到一个人势比登天,再说解潮那小子是个户外求生的痴子,进洞的第一刻就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更不知道在哪里。”

“手机是干什么用的?我的手机还有些电,足够支撑我用来找人了。”孙子权将手机放在李清源面前晃了晃,随着智能机的普及,如今人人手中都有一个自带的“手电筒”,将闪光灯用在应付这种突发状况,最为方便不过。

丁良星与丛蕊听到两人的对话正想出言,却被孙子权大手一挥,果断拒绝。

十一人探洞神秘消失六人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气息,孙子权本人都没有什么把握,更何况要带上四个人,他不敢冒这个险。

“一会儿若有人问起,别说你们是跟着我一起的。我有什么行动,你们也不要参与!”孙子权双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先前闪烁着光芒的那道天然豁口以及豁口下方的人影幢幢,突然叮嘱三人道。

李清源蹙起眉头点了点头,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孙子权将头斜向李清源的方向,神神秘秘地悄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走吧。”孙子权打头向杨玲儿的方向移去。

李清源被孙子权弄的满头雾水,万般无奈地轻微颔首,表示同意。

此刻几人终于体会到了工业革命带来的无以伦比的好处,一路照去,走起路来,比之原先的小心翼翼,显得顺畅无比。

在这昏暗无光的山洞内,再无先前那般明显的光亮可供人们识别,那道天然豁口留下的水滴落在山洞的地上竟发不出一丝声响,四处皆发出渴求水的声音。有些带着手机的人已经打开闪光灯,试图寻找水源。

只是偌大的山洞内,那一道豁口竟然远高于闪光灯的灯光所能照亮的最大高度,想要按图索骥追踪那道豁口找到水源如今看来像是滑了天下之大稽。

当一行四人找到杨玲儿的时候,小丫头正坐在一处洞内高地上,脑袋如小鸡啄米,大大的眼睛此刻也半阖着,但仍不忘紧抱着孙子权送给她的水杯,视若珍宝,,当时众人为了几滴水滴开始拳脚相向的时候,她总算明白了孙子权的用意,将水杯抱的紧紧的,离人群远远的,杏目圆睁,死活没敢闭眼,没敢喝一口水,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下午!

终归是年岁未满的小丫头,大抵是累了,方才还被自己的手托着的小脑袋重重地磕到地上,小姑娘也不觉,只是小手下意识摸了摸被撞的额头,终于沉沉的睡去,看样子就差流着哈喇子进入香甜的梦乡了。

众人着实被杨玲儿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了,互相看了眼,默默摇头,便各自围着小姑娘找了个舒适位置坐下。

几人默默望着黑不见顶的洞窟,沉默无言,这一天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充满了离奇,势必会成为他们人生之中最大的转折。

无声间依着丁良星的丛蕊一双柔弱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老丁则是抚着丛蕊的秀发

,将头高高扬起,一滴泪水自他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

孙子权则是紧盯着一个方位在怔怔出神。朝着少年盯得方向看了良久也没有看出所以然来的李清源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这位顶着黑乎乎的脸凑近孙子权,正欲出言,孙子权却猛然站起身来。

“从许久之前就一直盯着我,你们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孙子权目视前方,不由得说道。

随着孙子权的目光视去,李清源忽然一怔,白天进洞仅剩的五人全部亮相。

打头的钟雪见搀着万仞增的臂膀,笑吟吟地望着孙子权。其身后有两男一女跟着,小小年纪两男佝偻着身子,夹着肩膀,骨瘦如柴,却有着高个子,两男子身旁的女子身高也同样不逊色,一头英气短发,脸型约莫有些嫩牛五方,但却极为匀称,琼鼻挺挺,眉眼弯弯,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瞧见来人,李清源顿时假咳一声道。“箜梦同学,你们是有什么事么?”

李清源对面这位身高几乎与李清源齐平的女子对着男子翻了记白眼,还未言语,其身旁就有一道软糯声音响起。

“是我找你们有事啊!~”钟雪见李清源眼前挥手道。

李清源皱起眉头,避过差些落到自己脸上的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不咸不淡道:“找我们有什么事么?”

自小至大一直待在自己爷爷身旁的李清源,早已经磨练出一副识人的火眼金睛,要想识别一个女子是否优秀,永远不要看她在男生的圈子之中有多好的名声,而是要看她在女生之中拥有多高的名望。

当然这并不是全部,就好比眼前这位靠着利益换来了大多女生表面尊敬的女子,尤为让李清源感到一阵阵危险。可最为令人无奈的是,张箜梦同学是眼前这位女子的好友。

出于某种花季少男情绪的影响,李清源并没有草草结束这次谈话,而是等待女子下文。

钟雪见仍是不语,只是笑吟吟地望着李清源,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

李清源被女子故作萌态的架势弄得有些发怵,无奈看向孙子权,谁料孙子权早已重新坐下,神情玩味地与来人对视,良久,他缓缓道:“有事就说,没事儿请回。”

微胖女子身旁同样身材有些发福的男子立马立眼横眉,不乐意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可是功臣!你畏畏缩缩地在这里不敢探洞,而我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从洞的深处出来的!”

“哦?是吗?”孙子权笑容更加耐人寻味,“那你们这些功臣过来有何贵干?”

男子呵呵一笑,道:“自然是向你们讨要一些水,这一场探洞下来,渴的不行,结果回来后,水却没有捞到半滴,一直支撑到现在,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清源立马瞪起眼来,“你这是**裸的道德绑架!”

李清源身后的丁良星也站了起来,没有一丝言语,只是将袖子撸了起来。

孙子权将手一横拦住两人,而后看向来者不善的五人,淡淡地道:“水,我这里没有。”

“你骗鬼呢?”万仞增啐了一口道:“瞧瞧!我们回来就这待遇!?以后谁出力气向里头探洞?”

话音未落,只见跟在万仞增身后的两个男子忽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紧接着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粗嚎“孙子权那里有水!”

那一瞬,在孙子权身后的几人清楚的感觉到了那种像是被一群猎豹盯住的绵羊的无力感,只是当孙子权斜跨出一步之后,这种羊入虎穴的毛骨悚然感便戛然而止。

数十道灯光打来,众人瞬间被包围,而孙子权却置若罔闻,与几人针锋相对。

“啪嗒”

忽然,一塑料水杯掉了出来,小姑娘朦胧着睡眼坐起身来……

第五章 诡雾

水瓶骨碌滚落到钟雪见脚边,看清自己脚边具体为何物后,钟雪见笑嘻嘻地捡了起来疑问道:“这是玲儿小妹妹的嘛?”

杨玲儿小嘴一撅不满地嘟囔道:“谁是你妹妹,我比你大的呀!”

钟雪见也不恼,似笑非笑地转看向孙子权,默默不言。

“这东西有人要吗?”万仞增自钟雪见手中接过水杯,嚷嚷道:“没人要的话我们就要了!”

杨玲儿杏目一瞪,着实不知该如何形容万仞增的无耻,酝酿半天也只是急得下意识说出个“我”字。

钟雪见莞尔一笑,补充道:“别急,既然是没人要的,被我们捡到,那么见者有份,大家一人一壶盖如何?”

此言一出,引来人群的一致欢呼叫好,却恼得小姑娘气不打一处来,攥起小拳头便要上前将水杯抢来。

方才迈出一步,小丫头便被孙子权伸手拦住,脸上终于不见有丝毫笑意的男子仔细打量着来人道:“这是有主之物,确实是属于杨玲儿同学的,请你们还回来。”

孙子权淡淡地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人群,鄙夷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咱们这般或成年或即将成年的年纪,难道连这么个道理都要装作不懂?竟然还要强抢一位小姑娘的水?水就在哪里,自己打去!”

说罢孙子权身形一动,竟然平白地在众人一闪,再度出现已经在万仞增近前。

万仞增只觉得手里一滑,手中的水瓶便出现在对面那位“面目可憎”的男子手里,接着男子手部轻灵一抖,水杯徒然安安稳稳地飞向杨琳儿怀中。

杨玲儿急忙伸手抱住,一脸得意又警惕地望了望来者,立马退回李丁丛三人所在地方。

“自己打去?你说的好听!水呢!大晚上的谁看得清楚!刚才有人说你这里有水,你却不愿意露出来,这么多年的同学情谊,在你这里难道还不值一杯水?”两个高个子,猥琐的神貌极其相似的两个男子其中一人说道。

“就是!”另一男子附和道:“如果是我吴仁,绝对会分给大家一些,哪里会像你,只顾着自己!你就承认吧,其实这杯水就是你的吧?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第一位出言的男子身为吴仁同父异母的哥哥,此刻与吴仁神态一致,狭长的单吊眼一眯,猥笑道:“所以说你还是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为好啊,这样咱们还可以不牵扯平白无故的人,你瞅瞅人杨玲儿,被你平白无故的把水杯塞过去,多无辜啊!”

眼看几人大有咄咄逼人的架势,李清源悄悄踏出一步,欲助孙子权一臂之力。

孙子权赶忙眼睛一瞪,悄声道:“回去,你忘了来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李清源悚然一惊,却也搞懂孙子权到底意欲何为,只得在旁边默默站着,希冀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可以帮上忙。

孙子权面对一众人等,洒然一笑道:“诸位,若是想要找水的话,我知道位置,我夜视力比较好,能看清水源,可以带你们去。”

“可我们看不清啊!那水每次只流下一滴!就算你带我们过去了,我们摸不着看不见的,不也是没用吗?”当场就有人反驳道。

自然清楚众人心中,只是想要自己现成的水,而并不是想去水源哪里与其他壮硕之人拼生死得李孙几人嗤之以鼻。

孙子权无奈道:“如此说来,我爱莫能助。”

众人立马瞪眼,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其背后隐藏

着一股股轩然大波。

“这样说来你这是逼我们啊?”吴氏兄弟里的弟弟吴仁说道:“我们辛辛苦苦探洞,得来的报酬就是这个吗?孙子权,你太令我们失望了!”

“就是!”吴仁的哥哥吴德继而梨花带雨道:“我们辛辛苦苦,连班长他们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难道我们的付出,换不来你的善心?”

深知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属于她们的钟雪见张箜梦两女以进为退,来到杨玲儿身旁。钟雪见气呼呼道:“玲儿妹妹,你不要生气,我们帮你教训这个坏蛋,一定是他强迫你的对不对?”

丛蕊见此情况,伸手将早已经气得颤抖的杨玲儿拉到身边,冷眼以对。

眼看钟张两女如此行径,李清源久久未言语,丁良星同样拳头攥实,奈何对面是两个女子,自己无力下手。

杨玲儿杏目圆睁,同样久久未言,若是她开口说水杯是她的,究其来历,终归还是要落到孙子权头上,所以她一时竟想不出反驳两女的说辞。

“这么说吧,那水杯,是我给杨玲儿的。”孙子权平静道,一点也不关心此话引起的轩然大波,继而道:“既然是我送给杨玲儿了,那么除了她,谁也决定不了这水杯的用途,包括我。”

孙子权越过万仞增,一步步走到吴德吴仁两兄弟面前,目光冷冷逼视两兄弟道:“你们说自己探洞多么辛苦?对不起,请不要和我说,因为不是我要让你们去的。究其根本,是你们自己要去,与我无关。”

“你们说有水就要拿出来分享?”孙子权露出森森白牙,狞笑道:“我相信杨玲儿会拿出来分享的,只不过不是和你们,而是优先与自己的好友分享,说白了,这水杯终究也只是有这些水,根本不够你们这么多人分的,先前某人所谓的一人一壶盖,终究不过是屁话!”

“说句实话,非亲非故的杨玲儿凭什么要把水分给你们?今日我就告诉你们!若是她分给你们,那是她善良!她若是不分给你们……”

紧接着,孙子权冷幽幽的目光直视众人一字一顿道:“那也是理所应当!”

幽暗的洞里,孙子权的目光却像是一把闪亮的刀,明晃晃得,耀得一众人等心底发寒。

孙子权冷哼一声,一手一把,分别揪起身旁的吴氏两兄弟,重重地向人群中掷去,紧接着发生的一幕令人瞠目结舌,合众人之力,竟不能接住吴氏两兄弟。

吴氏两兄弟所过之处,众人或伸手去接,或挺胸相迎,或执肩顽抗,皆无一例外,全部被相继弹开,直到两兄弟撞到一面石壁才堪堪止住去势。

“你们觉得自己是功臣?”孙子权回首望向余下的万钟张三人,淡然一笑道:“那么我接下来要去探洞了,不知道三位功臣谁要随我去一趟?”

三人皆是面色一百,张箜梦立马答道:“哪里极其危险,就连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几人是怎么消失的,你果真要去的话,就是个莽夫!”

“就让他去!你看他敢不敢!”万仞增好像忘记了自己方才被吓破胆的模样似的嘲弄道。

三人中唯有钟雪见深深地看着孙子权,狡黠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似在细细思考着什么。

孙子权嗤笑一声,接着放声大笑起来,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一步步想着好似深渊的洞口前进。

众人默默地看着孙子权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不见,一时间竟无以言语。

就连早早知道孙子权要去探洞的以李清源为首的几人也是小小的

惊愕了一下,方欲去追,几人又想起先前孙子权神色严肃的叮嘱,犹豫不决。小姑娘杨玲儿倒是等不及了,小手撑着身子轻灵一跃,跳下石壁,就要追着孙子权而去。

正是此时!小姑娘忽然被一阵黑雾包笼,整个人都逐渐虚幻起来。

“这是什么?”小姑娘看着自己身上的黑雾,不由自主地问道。

“我”

黑雾猛然剧烈运动起来,刹那将杨玲儿整个包裹,然后急速收缩成一个点,消失不见……

“啪嗒”

一只水杯掉在地上,敲出一声骇人的声响。先前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水杯,如今就**裸地躺在在哪里,却无一人敢动,相反,众人生怕惹上什么瘟神似的,避之甚远。

洞里静得可怕,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女孩子也都已经忘记了尖叫。

李清源急忙跃步上前,来到了杨玲儿消失的位置,难以置信地伸手虚握空气,证实此地又凭空消失一人后,李清源颤微着后退了几步,看着地上的水杯,久久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丁良星拍了拍李清源肩膀并递出一只手,示意他站起来。丛蕊则是蹲在地上,将水杯捡起。

三人就这样瘫坐在地上,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一种恐怖的气息弥漫在众人之间。

在这种气氛下,众人倚靠在石壁下,双目圆瞪,却逐渐提心吊胆地睡去……

当三人悠悠转醒的时候,山洞之顶,那一道豁口之间逐渐有一道亮光划破这浓重的阴霾照映在地上,那一片小小的光明,代表着所有人的希望。

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的人们之中,终于冲出一人,跪伏到那一点亮光之下,拼命地伸出舌头,试图汲取那一点水,那种对水源的极限渴求,使他的表情看上去极为扭曲。

然而他还没有喝上第二滴水就有人将他一把推开,接下来是第二人,继而是第三人,他们无一不是仿照前者将之无情的推开。这种情况持续了许久,直至第一位女生加入战团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学校里学的礼仪尊卑,男女之别,相互谦让这些在平常就已经鲜有人会注意的事情在此刻愈发被人抛之脑后,在这里,生存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李清源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眼前昔日间的同学仿佛是一只只牲口,一条条恶犬,它们根本不会与你讲道理道德,甚至它们已经摒弃了人性似的,那么的黑暗,那么的堕落,那么的可怕……

这些让几人禁不住有些发毛,三人只得商议一番,最开始决定由李清源和丁良星两人去洞内寻找孙子权,丛蕊一人留下等待事情出现转机,尽管希望渺茫,三人都希冀着杨玲儿能再次忽然出现。

最终,丁良星拗不过李清源的一再推脱,只能留下来,暂时和丛蕊一起在原地等待杨玲儿回归。

商议好的众人方欲行动,却被钟雪见伸手拦下。

“你这是要做什么去?”钟雪见簇起细细淡淡的眉头,望着李清源道。

李清源没有言语拨开钟雪见拦住自己的手,便欲向前。

“李清源,你给我站住!”身后张箜梦忽然喊道,并且她莲步轻移,急促地向李清源奔去。

李清源忽然回首,眼中凶光毕露,登时纵身一跃,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小刀竟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将手中的小刀高举,同时整个人都向钟雪见扑了上去……

第六章 诡影

在钟雪见身后,一倒黑影迅速扑来,险险擦过李清源的头皮!

李清源将钟雪见扑倒,继而就地一翻,趁着回身远眺之际,反扭身子,借力捅出那一记先前一直挂在钥匙扣上得小水果刀。

可惜黑影不仅身形庞大,速度同样也不逊色,在李清源递出那一刀之后,黑影伸出比之人脸还大一圈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李清源胸口。

李清源狠狠咳了一下,经这一下,他的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位了,唯一能对敌有些威胁的水果刀也不见了踪迹。

他深呼一口气,调节自身状态,强行冷静下来,不知为何,刚进洞穴时的那股恶心感褪去之后,如今他的状态出奇得好,不仅抗住了那黑影的一爪,几个调息之间便恢复如初,其次他的六感都仿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身体素质也在各方面得到了增强,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发现黑影的存在并迅速作出反应。

定睛一看下,在他的对面,一双荧绿色的眸子正直勾勾地与他对视。

还未清楚状况的钟雪见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起身,但当她看见对面情景的时候便怔住了。

早已震惊得不知如何言语的张箜梦则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怔然发愣。

几乎占据人们所有视界的黑影,两颗犹如绿宝石般的眼珠以及粗重的喘息声足可以让人想象到黑影的身型有多么庞大,一声声低呜咽在它嗓间酝酿。

李清源与这个黑影相互对峙着缓慢移动到丁良星身旁,他伸出手拨了拨男子的裤腿示意他走开,而丁良星暗自用力将身旁的丛蕊推远,自己却不为所动。

丛蕊死死抓住丁良星胳膊不放,无奈之下丁良星只得两个人一齐跨步到李清源身畔。

丁良星吞着唾沫,拍了拍身畔这个婉约姑娘死抓着自己胳膊正在颤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像是下了必死之心。

钟雪见的男友飞快地躲到李丁二人的身后,而后小心翼翼地移动到钟雪见的身旁,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

身高比较李清源稍有矮小但是要健硕一些的老丁暗自爆了句粗口。

李清源眼看无法劝动老丁也就作罢,环视四周,发现张箜梦离着黑影有些距离后的他不知为何长舒一口气,便将所有精力全部用在了对面那道愈来愈近的黑影上。

洞内此刻静谧的可怕,那黑影每走一步,虽无声响,但在众人心中却震耳欲聋。在黑影与三人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老丁一把将丛蕊推开,自己纵身扑了上去。

黑影同样纵身一跃,脸盆大小的爪子将扑起的老丁重重按在地上。李清源默不作声地助跑而上,狠狠一脚鞭在黑影腹部位置。

黑影闷哼一声,一条犹如钢筋似的尾巴狠辣地抽在李清源脚踝上。

李清源感受到一股非人的力量撞击在自己脚踝上,刹那让他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

丛蕊娇呼一声欲要冲来,而此时万仞增则是趁此空荡一把抱起钟雪见一路后退。

李清源忍着剧痛向丛蕊伸手阻止,急切喊道:“都别动。”

几人依言而行,木讷在当场。黑影按住丁良星,仔仔细细地嗅了一遍丁良星身上的味道后,竟然抬起前爪,缓慢移开,继而将目光转到李清源身上。那双荧光色的眸子瞪得圆圆的,却还能微眯成月牙的大致形状,好似发现了天底下顶好吃的东西似的。

那种神情李清源在自家来往的客人身上见到过很多次那是不加掩饰,**裸的贪婪!

黑影一记鞭尾将刚站起身想要扑来地丁良星重新抽倒在地,极为迅速地纵身跃起,扑向李清源。

终于见识到什么叫“饿虎扑食”架势的李清源想要站起,但当他努力站起的时候,脚踝上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颤,重新坐倒在地,豆大的汗粒一颗颗砸在地上。

当“饿虎”将李清源“噗通一声”按到地上的时候,那股力量的余威一下子让李清源的脑袋与石板来了次亲密接触。

一声极为愉悦的长啸声自黑影嘴中传出,隐隐约约,竟有虎啸的韵味。

黑影那双即使在漆黑洞内,仍旧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地雪白獠牙“哧”得一声穿透了李清源的肩

膀。那痛入骨髓的撕裂感刺激着李清源的脑袋,让他趋于疯狂,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放,生怕他的痛叫引来更多的人。

那“哧”的一声就如同在李清源脑子里响起一般,清晰可闻,黑影将李清源的肩膀穿透之后,仍旧不肯不休,平日藏于肉垫内的锋利爪子一点点露出,印在地上,刷刷作响,

它的爪子高高抬起,透过豁口之中流出的光线,发散出犹如金属的质感。这双闪烁着寒光的爪子,一下子抹过了李清源的胸膛以及脖子,鲜血霎时四溅而出。

它的爪子一点点上移,这一次爪子的落点被黑影定在李清源脖子上的动脉位置。

“咻”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哨响。还未落下爪子的黑影立马机敏地跳到一旁,一双幽绿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哨响的位置。

黑影就这么抬头盯了许久,见对面不再有哨声的动静之后,突然又将视线转向李清源。

黑影显然已经将李清源看成了一块喷薄着香气的肥肉,缓慢而坚定地一步步逼向李清源。

丁良星大叫一声,张开双臂从背后将黑影庞大的身躯环抱,可黑影的身躯太过庞大,他的一双手臂还未来得及环住,便被黑影狠狠地甩到一旁。

恰恰是丁良星制造的这一丝机会让李清源缓和了脚踝的疼痛,忍着胸口传来的火辣感,顺势一肘顶在黑影约莫胸腔的位置。

只可惜黑影皮糙肉厚,李清源又受了极为严重的伤,这倾尽了李清源所有力气的一肘对它来说不痛不痒,就连身形也并未晃动一下。

黑影伸出脸盆大的巴掌,风驰电掣间抽在李清源的脑袋上。

李清源一下子被拍飞出去,落地之后翻滚数下直到撞到洞壁之上才停止。他的脑袋犹如要炸开一般夹杂着嗡嗡的杂音,让他瞬间失去抵御能力。

黑影绷直了后腿的肌肉,想要再来一次“饿虎扑食”。

这时远处再次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哨声,欲扑食的“饿虎”再次将目光投向哨声出现的方向。

在饿虎的对面,忽然出现一点蓝绿色荧光,闪闪亮亮,却刹那消失。

黑影忽然长啸一声,疯了一般向蓝着绿色荧光消失的地方奔去。

丁良星长舒一口气,赶紧跑去将李清源扶起。

而李清源也是神色大喜,竟急忙挣扎着站起,急促道:“快跟上,那哨声可能是老孙或者解潮弄得,能在洞穴里变出个哨子的也只有他俩了。”

丁良星急忙应了一声,支撑着李清源向前跑去。小脸煞白的丛蕊也小步跟上,拉起李清源的一条手臂搁在自己肩上,两人架着李清源一同离开。

钟雪见匆忙拨开自己男友的手,放声叫道:“所有人跟着我,我找到孙子权了!”

先前听到虎啸声的数人听到钟雪见的话后,居然有人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跑向钟雪见方向。当然也有少数人畏惧那一声虎啸而未有动作,还有几人人占据着豁口下方的水源,不曾离去。

一件件离奇而又诡秘的事件不断逗弄冲击着众人的神经,所有人都想尽早离开这里,在某些人一夜密谈下,一场早有预谋的“追杀”,悄然开始……

受伤的李清源一行人比不上其它健康的人动作迅速,一下子被其他人赶上。

还未有数十步,李清源突然被人拉住。

回身望去,钟雪见仍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站在他的身后,她背手凑近李清源道:“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李清源轻轻点头敷衍道:“不客气。”

就在李清源将要迈步走开的时候,突然又被钟雪见拉住手臂。

李清源转身焦急道:“有什么事情么?”

“没啦”钟雪见嘟着嘴摇了摇头,又急忙拉住欲再次离开的李清源,嗲声嗲气道:“别急着走嘛,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李清源皱着眉头挥了挥手,挣脱开钟雪见拉着自己的手道:“我现在没空。一会儿再说吧。”

钟雪见死死拉住李清源的手不放,嘻嘻一笑道:“你确定么?现在你和丁良星皆是受了大

伤,很疼吧?”

丁良星扯开钟雪见的手嘲讽道:“你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女孩子,这么拉着一个男人不放,真的好么?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钟雪见夸张地张大嘴巴,望向丛蕊反激道:“妹妹,这么大男子主义的人你也忍得下去么?要是我,这种男人我早就踹了!现在谁还在乎这些百无一用的东西?一个男人如果忍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说笑,那他还算男人么?”

丛蕊蹙起蛾眉,轻声道:“所以我才不像你有那么多男朋友。”

钟雪见笑了笑道:“所以你才体会不到那种别样的快乐呀,像你这种女人,难怪不怎么受欢迎。”

丁良星摇着头微笑道:“她受我一个人真挚的欢迎也就够了。”

“总好过你那些满是龌龊心思的欢迎。”李清源接话道。

钟雪见拍手笑道:“所以你们是不想帮我这个忙了是吗?”

有一种说法叫“有时候男孩没表情是没心情,但是女孩子没了表情,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是当一个女孩总是笑吟吟的看着你的时候,那将是更加可怕的一件事情。望着钟雪见身旁那个身宽体胖的男友,李清源悄悄伸手点了点丁良星裤兜,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结果搞的自己满头是血。

丁良星默默点头,两者心下了然,皆异口同声道:“先说说什么事情。”

钟雪见笑嘻嘻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李清源假装疑问道:“谁?”

钟雪见略有些丰润的下唇,抿着极薄却翘的上唇发声道:“孙子权。”

丁良星指了指前方道:“就在那儿呢。”

钟雪见喔了一声,嗲声道:“那你把他叫出来可以么?”

李清源内心讥讽一笑,只能一滴一滴向下流的水明显不够大家分的,所以那些实力强的占据了水源,而那些实力弱些的自然不会喝上水,相较于好几人厮杀得来水,还不如几十人围堵一人,让他交出手中的水来得容易,于是,有着所谓“整整一囊袋水”的孙子权自然成了一块人人都想啃上一口的香饽饽,只可惜唯有李清源和丁良星丛蕊三人知道,孙子权那里的香饽饽,早已经全部进了他们的肚子。

“怎么可能叫出来?”李清源极为不忿地瞥了眼万仞增,方才对上那道黑影时,此人的表现可算不上是出彩,可此刻却大有耀武扬威的感觉。

李清源冷哼一声,回首对丁良星道:“这样吧,你带着丛蕊去把老孙找来,我在这里等你。”

丁良星还来不及拒绝,万仞增便伸手挡住了丁良星道:“找人要两个人去干什么?你一个人去不就行了。”

丁良星将丛蕊挡在自己身后,方欲说话便被李清源挡了下来,李清源抹去头顶流到眼睛里的血,红着眼睛,横跨一脚几乎与钟雪见男友面贴面道:“万仞增,你什么人我们最清楚了,见到女人走不动的玩意儿,你现在只是这女人的一条狗,就凭你也想拦住我们?”

万仞增脸色刹时狰狞起来高高扬起右臂,便想要抽在李清源脸上。

“咚”

望着直挺挺晕倒在地的万仞增,丁良星收回从裤兜摸出来的手机嘿嘿一笑,对钟雪见道:“当初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买了这开核桃利器,他这小脑壳约莫比之核桃也硬不到哪儿去,怎么样,身为一众小流氓之友的你不来看看他有没有事儿?”

丁良星插在裤兜里的手蠢蠢欲动,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再来一记手机开脑瓢的架势。

钟雪见后退一步,嬉笑道:“好啊。我叫大家都来看看也是可以的呢。”

李清源神色一变伸手就想去捂住钟雪见的嘴巴,只是在如此黑暗的洞穴里,李清源扑了个空。

一声刺耳到极致的尖叫声自钟雪见嘴中喊出:“我发现孙子权啦。”

李清源连忙拍了拍丁良星吼道:“跑!”

“吱!!!!……”

只是人群还未来得及集中向李清源那里,另一声突兀的尖叫忽然传来,那声音的主人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使人听起来头皮发麻,异常刺耳……

第七章 诡蛙

“老丁,走!”李清源扭身便朝着尖叫发出的地方跑,丁良星同样拽起丛蕊的手飞奔起来。

钟雪见望着逐渐愈行愈远的三人,又看着深处的洞穴,比所有人都要更早接触到这个诡异洞穴恐怖一面的她不寒而栗。

她比谁都要了解这洞穴的光怪陆离,先前她与众人所说的班长一行人在洞内离奇消失一事,也仅是冰山一角,更为详细的,她却没敢透露给别人…

思索良久后,她看着早已倒地不起的万仞增,指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跺脚道:“追上李清源他们,他们可能有发现!”

方才依稀间听到了那一声尖叫的一众人呼啸而至,便又向着尖叫声出现的方向呼啸而去。在钟雪见的引导下,他们个个都认为,那是孙子权遭遇不测的声音,因而极为亢奋,却下意识遗忘了,危险同样在前方等着他们……

李清源一行人使尽浑身力气,终于来到一处天然石阶,石阶前方是一道形状奇异的洞中洞,四方边界处各有一排类似犬牙的钟乳石垂直直下,像极了狰狞的兽口,正等待羊羔们自入其中。

过了这洞中洞,三人竭力再前行数步距离,赫然发现原本宽敞的大道被一道天然的钟乳群阻隔为两段。

李清源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一行人的身后逐渐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不得不忍住胸口与肩颈的阵痛,沙哑着嗓子对丁良星喊道:“现在这种情况,咱们得分开跑了。”

丁良星抓着丛蕊的那双手下意识收紧,目视前方,皱着眉头道:“好!”

丛蕊坡起眉头,似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但也着实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得任由丁良星抓着向前跑。

隔着这一片钟乳石群,选择了靠右一端那一条道路的李清源目送丁良星几人离开,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三个人在一起,老丁为了照顾他这个伤员,速度势必赶之不上那些发了疯想要找到孙子权的家伙,同样,带上他这个累赘,身后的“追兵”也不用费吹灰之力便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擒获。

“祝你们俩平安无事!”李清源远眺逐渐跑远的两人,低声呢喃道。

继而早已经精疲力尽的俊俏小生胡乱抹了把脸,将额头上的冷汗擦了去,亦步亦趋,他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右方小道里。

只是李清源想不到的是,在他走后,丁良星带着丛蕊又从左方的洞内走了出来。丁良星深深叹了口气,感激地望向身旁的丛蕊道:“谢谢你陪我胡闹。”

丛蕊给了丁良星白眼一记,嗔怪道:“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以李清源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咱们分开走,他肯定会被抓上的,他和孙子权帮了咱们,咱们怎么可以弃他于不顾。”

丁良星哈哈一笑,连忙道“那是,那是”。他目光一戾,一转眼中的温柔,横踏一步,将丛蕊护在身后,平淡地望向来人。

钟雪见笑嘻嘻地看着两人,温婉问道:“你们可曾知道李清源或者孙子权的下落?”

丁良星冷笑道:“不知道!”

“哎呀!~”钟雪见看着犹如臭石头般的男子,娇滴滴歪头看向丁良星的身后道:“你不知道的话可就难办了呀,李哥哥是不是在这洞穴后面呢?”

“无可奉告!”丁良星神色顿时微松,却仍然死板道。

钟雪见见丁良星这般模样,却忽然簇起了细眉,久久沉默后,她大手一挥,便要带着大部分人向丁良星方向的洞穴走去,只是临近洞口,她却又分出一小队人向右方小道走去。

丁良星脸色一变,正欲拦住那一小队人,自己却反被钟雪见拦住。

这位女子笑嘻嘻地望着丁良星,甜甜道:“丁小哥哥,你这是想往那里去呀?”

…………

奇怪于自己身后许久都没有动静的李清源驻步回头,紧紧地簇起了

眉头,停下来后,一股股倦意向他重重袭来,他禁不住打起哈欠来…

在钟乳石群之中,一双手突兀且诡异的伸出,一下子堵住了李清源的嘴……

一道黑布忽然遮挡在李清源眼前,险险避过钟雪见派来的几人的视线。

“奇怪,我明明听到这边有声音的,怎么没人了?”黑暗中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其中一人嘀咕道。

“去左边的吧,我方才听见左边的路上有脚步声。”黑暗中的另一人不耐烦地招呼其他人道。

黑布之后的李清源摆脱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用力地摇头。他身后的那人却拍了怕李清源的肩膀,将自己早早准备好的碎石块悄声扔到了对面墙上。

石块滚到墙壁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追着李清源而来的那几人一怔,不假思索地挥手道:“果然在左边!追!”

一众人呼啸而去……待到四周再无脚步声后,李清源偷偷肘了身后那人肚子,压抑住狂喜悄声道:“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身为野外生存狂热分子的解潮摸着浑圆的圆寸发型脑袋嘿嘿一笑,颇有一番傻大个儿意韵地道:“先前我在这洞穴里探险的时候,遇到了孙子权,子权他小子说你有可能会猫在这里,虽然他临走之前说过绝对不让你去找他,可是就怕万里丛中那一点儿绿的万一,让我赶回来看看你们,丁良星呢?”

“你觉得呢?”李清源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孙子权已经与解潮碰了面,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清了,互相交谈过后,李清源得知先前这位傻大个儿离奇消失,是他自己偷偷跟着史进了这深处的洞穴,至于说这洞穴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其他的老师同学有没有跟着一起被分配到了这里,解潮却一概不知,只是迷蒙间,他看见那一行人诡异地被一团黑雾包笼,而后消失不见,跟在他们身后的钟雪见几人察觉情况不对,便跑路了,之后据解潮所说在伟大的探险精神的推动下,他就一个人混迹在此,希冀能找出一丝蛛丝马迹,直到和孙子权碰头,而后等来了李清源。

解潮将黑布卷成卷收到背包的外层,面露苦相道:“我的小李爷哟,都这种环境了,你让我哪来的闲情逸致猜你那点儿花花肠子哟!”

李清源看着那层本应用于取暖的野外生存锡纸布毯子被解潮慢慢收起,起身向着洞深处边走边出言问道:“孙子权呢?为何没和你走一起?”

解潮跟上李清源的步伐,满是不解道:“俺也不知道啊,他交代完我,还给我求生哨之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没了,不过他身后跟着个黑影,俺娘来,那速度,还是人嘛?快得不行…”

“你说什么!?”李清源拍了拍额头,由衷地佩服孙子权敢让解潮办事儿的胆气,闷声闷气道:“孙子权身后跟着的是人是怪物你分不清呀!?”

解潮沉思良久,最终一拍脑袋,终于开窍道:“娘哟,解潮你就是个猪脑袋哟!我说那货怎么就那么大呢。”

“哎,那啥,老李子,等我会儿啊!”

“……”

李清源望着前方,眉间略显仓促不安,他颤巍着右手轻抚上自己的肩颈,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吐露着殷红的鲜血。

微有血丝从他细长手指的指缝之间渗出,幸好肩颈上胸口上的外伤内伤都没有伤到要命处,不然他李清源此刻就是没有闲情逸致地站在这里关心别人了。

解潮自李清源身后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进,对于他这种求生爱好者来说,眼下这般情景是他最不想面对又是最希望体验的,这种复杂矛盾的心理在一定程度上会大大刺激人类的情绪,以至人们会极度亢奋,犹如一位因生活所迫初涉偷盗的蟊贼,在第一次偷盗时,那种心理上、道德上、生活上的多重压迫会让人崩溃,亦或者使人疯狂,使人犯罪,当他体会到不劳而获的快感时,他会很快陷入这种纠结刺激的情感之中难以自拔,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会显得那

么自然而然,毫无底线。

解潮此刻就深深地体会到了这种刺激的感觉,甚至这位魁梧“大汉”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已经不自觉地粗重了几分。这种极度亢奋的快感席卷了解潮,以至于他,连同因数道狰狞伤口而早已双目发黑,游走在晕厥边缘的李清源都没有发现在他们跌跌撞撞行走的时候,他们身后有一道娇小的身影正偷偷摸摸地跟随。

“啪”一道清晰到刺眼的光芒徒然亮起,倒映出这道娇小身影的主人的略有胖嘟嘟的可爱脸庞。

钟雪见眯着原本总是在人前努力睁得大大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将手机的亮度调低,而后打开闪光灯向着身后三闪三灭,终于心满意足地嘻嘻一笑。

一道比之钟雪见明显高大半头的身影自钟雪见身后迅速奔去李清源的方向……

“呱~”寂静的山洞之中突然响起一道奇异的叫声致使解潮李清源以及负责追踪的那道黑影同时站住脚步。

李清源使劲眨动几下眼睛,强自振作精神,打量四周。

解潮却猛地拍了拍李清源的肩膀道:“别回头。”

紧跟在两人身后的那道黑影听到这话急忙仓促地藏到身旁的石柱后,正当黑影认为自己已经被二人发现的时候,解潮接下来一句话使得黑影头皮刹时凉透“那东西在我们身后。”

黑影回头看去,一只与现代青蛙类似,身材却超乎常理,更有一张阔嘴的青蛙正矗立在那里冷眼瞧着三人,那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以及成年人身高大小的体型带给黑影的震撼着实太大了,以至于黑影就这么怔在哪里。

这只青蛙盯着黑影半响,而后毫不留恋甚至厌恶地将身躯扭到解李两人方向,似是极不喜欢黑影身上的味道。

正当这厮腿部上的肌肉浑圆成铁球般时,黑影终于回神,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尖叫。

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还是先将眼前这个讨蛙厌的家伙先搞死的巨蛙吐舌一舔,霎时间就将舌头黏到了想要逃跑的黑影手臂之上。巨蛙收舌回扯黑影,却不料黑影伸手抓住了一块石柱,巨蛙收舌之势只得撕裂了黑影一块儿臂上肌肉,回舌后,巨蛙用它强壮的下巴和牙齿细细咀嚼那层皮肉,终于“不堪重负”地干呕起来,对他来说这种带有特殊烟酒气的人肉着实奇臭难吃至极。

看着不断翻滚呕吐的巨蛙,黑影趁此忍着剧痛踉踉跄跄地跑远。

解潮望着逐渐跑远地黑影问道:“钟雪见?”

李清源缓缓摇头,“不像,是个男的。”

“追?”

“不追!”李清源为解潮的思想悚然一惊。

巨蛙的头骨异常厚实,身披成防护用的凹凸状甲壳,又酸又腥的气味随着巨蛙的活动阵阵袭来。

解潮望了眼这一头撞碎一只钟乳石柱的巨蛙,咽了口唾沫深以为然地感叹道:“不追!绝对不追!娘哟,解潮你就是个猪脑子哟!”

李清源挣扎着跑了几步后,向着前方的解潮说道:“你快跑吧,我来拖住这只腌菜疙瘩。”

解潮回身一脚将李清源踹下,随着两人的深入,山洞这一头的路不知何时出现一道下坡,李清源顺势滚了下去,解潮望着已经将目光瞄向他的那只巨蛙,破口骂道:“妈的,解潮你个猪脑子!”

这位魁梧大汉抽出盘在腿边的匕首虚晃一下。

那巨蛙似是也知晓这种银光闪闪的东西的危害,下意识后退一步。

解潮拿着匕首恋恋不舍地深情一望,而后奋力一丢,凑巧插进巨蛙的一只眼中。

这一丢就损失了数百大洋换来的解潮心在滴血,伸出手向着巨蛙比了个中指,骂道:“你二大爷!”

巨蛙立马扑来,一记飞舌直冲解潮面门扑来……

第八章 诡坡

千钧一发之际,解潮纵身跟着李清源滚下斜坡,巨蛙舌头擦着解潮的头皮,堪堪擦过……

两人倚躺在大斜坡上持续下滑,但令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斜坡下滑一段时间后,竟有一道向内呈半圆形倾斜的凹陷,犹如一道微有斜坡,与地面近乎呈直角的悬崖,二人就在这微斜悬崖上刀刃起舞,他们下滑的速度愈来愈急,到最后几乎离开地面被甩了起来。

解潮心如滴血般地抽出绑在腰间的另外两把匕首,拿出其中一把向李清源晃了晃道:“李爷,咱还能瞧见东西没?”

李清源艰难地抬头望了一眼解潮手中的匕首,唇齿哆嗦道:“还成。”

解潮嘿嘿一笑,将匕首放在斜坡之上向着李清源方向一滑,而他自己则是猛然跳开地面,而后又控制身体重重一沉,坠在斜坡上,借此力量好将手上匕首狠狠地攒进斜坡的石缝之内,好在这斜坡上的石头质地都比较松软,竟让解潮一试即中。

李清源借助身体惯性将身体一横,暂时降低了下滑速度,继而奋力一伸,拿到了那柄匕首的同时,纵身一跃,学着解潮将刀柄重重地攒入了斜坡。只是那迅猛的下坠速度在李解两人的骤停之下依旧不依不饶,两人的下坠速度虽比起先前有所减缓,但仍旧快速。

“噗”地一声,李清源本就有着道道伤痕的身体又有伤口撕裂了。

李清源再也忍不住那股刺疼而痛呼一声,紧接双目一黑晕厥过去。

“我的李爷爷哟!”解潮摸了摸自己的圆寸头,竟然拔出自己的匕首加快下坠趋势,待追上李清源之后,解潮低头望着自己衣服使劲咽了口唾沫。

他单手了扯开自己的外套,露出了健硕肌肉与一道长绳双向锁扣,他竭力将一边的锁扣绕在了李清源胳膊上,而后又将绕在自身上的那道锁扣紧住。做完这些后,他轻声叹气,接下来能不能活下去,就要靠两人的造化了……

为了减缓下坠趋势,他又抽出一把镖刀印在斜坡上,由于镖刀无镡,在解潮将刀印在斜坡上的同时,他的手也因为惯性在斜坡之上下滑了距离一段,一道血流涓涓而下,顺着镖刀流进斜坡……

两人很快就到了斜坡下的那道半月形沟壑间,那道沟壑黑黢黢的,一眼望不到底,犹如黑洞似的,两人一下子被斜坡高高甩起,直直地坠入了洞内山涧。

“完了,这次是真的要去见各路仙家了。”解潮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但紧接着他又眼前一亮道:“唉,有戏!”

在他下方是一个藏纳在半月形沟壑间的洞穴,洞穴口突兀的多出来一道小的石台,且两人的坠落点趋离那石台极近。

解潮抓住两人之间的绳索凌空一甩,生生改变了两人的下坠趋势,冲着斜下方的洞穴斜直落去。

但紧接着解潮便想起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若背靠地还好,若正好天公作美让自己正脸朝地,岂不是人间又会多出一桩“美丽”笑谈?

这个问题在解潮望向李清源那奶油小生似的面庞又想起自己的长相后得以解决。

“哎…看来保护祖国花朵的任务终究落到了我解某人头上!”解潮告诉自己道。

他将原本护在自己脸上的双手摊开,用臂膀将李清源头部胸部这些重要部位围住,接着又将凌空的身体倾斜,看重自己的背包甚于自己生命的解潮选择了让自己大半个肩膀作为着陆点。

“砰”地一声,解潮蹭着洞穴那棱棱壑壑的地面擦滑出数米,他的那条胳膊一片血肉模糊,鲜血一下子散开,血腥气刹那弥漫在整片洞穴。

“娘哟,疼到姥姥家了……”解潮忍着痛解开束在两人之间的绳索痛呼道,转而将自己背包打开,取出了其中的医药盒。

瞧着仍旧昏迷的李清源眼看就要没了呼吸的解潮开始抓耳挠腮起来,简单地处理完自己的伤口,疼一阵呲牙咧嘴之后,解潮又将医药盒中的棉棒取出蘸取少量酒精涂在了李清源的伤口处。

确定自己已经处理完伤口,并且自己脚边这一奶油小生只要不是自己想不开一下子滚到山崖下去,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解潮紧绷的肌肉终于瞬时松垮,双股战战,瘫软下来。

他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如洪水决堤被一阵阵困意袭击而朦胧欲睡。

当两人同时悠悠转醒之时,那种完全脱力后带来的肌肉阵阵酸痛感犹如充斥在血管之中,流浸入他们周身各处。

只是还未等两人缓和过来,山洞之内突然又传出一声奇异的动静,吱吱作响,似是小鸟叽叽喳喳,而尾音却又远比小鸟的叽叽喳喳要刺耳许多。

两人心中凛然一颤,暗道不好,正当两人起身的时候,一道血红色的影子突然袭来。

李清源伸手一拽解潮,那血红色的影子擦着解潮的头皮看看飞过,继而迅猛地冲出洞去。

解潮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已经新长出头发茬儿的寸头,惊悸不已,娘哟,莫非是自己的头发太过显眼?或者那些的怪物就是喜欢自己这种吃下去不用吐毛的?以至于自己今日两次险些遭殃都是蹭着自己的头皮堪堪躲过。

这红影过去后,洞内陷入诡异的沉寂,而在这一阵诡异的沉寂之后,洞内那种怪异的吱吱声又重新透入二人的耳朵。

先是在远方若有若无地有一道吱吱声传来,紧接着那吱吱声忽然又近了许多,到最后那吱吱声几乎就在二人身旁仿若炸雷一般响起。

“老李子,你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我们吗?”解潮抽出先前在下坡石壁上磨损极为严重的匕首,将它递给了李清源,然后又拔出一直别在腰间沾着自己血液的镖刀。

人眼完全适应黑暗的时间约莫是三十分钟,在这期间,人眼之中的杆状感光细胞会疯狂地将一种叫视紫红质的物质释放,从而提高对弱光地敏感度,但这些并不能让李清源能够在这昏暗环境下看清解潮手中拿得那把带着刺目鲜红血液的镖刀。

李清源顺手接过解潮递过来的匕首,仔仔细细将那断断续续的吱吱声又听了一遍,忽然脸色苍白了起来。

察觉到这位自开学以来就一直给人干净安逸,随和健谈感觉的俊俏小生一反常态的忽然沉默,解潮缓步接近李清源道:“老李子,你不会吓傻了吧?”

李清源顾不得回应解潮地调侃,伸臂挡在解潮胸前,死死地向后抵着解潮同时后退,并低声问道:“你仔细听听这声音像是越来越近吗?”

解潮随即一滞,待他将这山洞之中的声音仔仔细细听了一遍之后,忽然脸色也随之苍白起来。那种吱吱声并非由远及近,若是仔细听察,便会愕然发现,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是此起彼伏地在山洞之中律动,他之所以觉得这声音是由远及近,其实只是被最接近两人那道声响巨大的吱吱声蒙蔽了听觉,只是两人隐约间听不清远方的吱吱声而已。

先前还是由李清源伸臂抵退的解潮深吸一口气,向后狠狠地多退了数步,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叫李清源看得目瞪口呆。

可随着他退得越急。这山洞中的声音却也越来越刺耳,那种非人耳所能承受的穿透力好像可以刺入人的骨骼似的。渐渐地,两人的耳边有一丝丝鲜血渗出来。

那种新鲜血液的气味,犹如投入湖内的饵料,一下子在这小小的洞穴之内炸开,并迅速扩散出去!

洞壁上悄无声息间,竟然垂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影子。继而一双双棕褐色的眼睛亮起。一瞬不瞬直勾勾地盯着二人。

那种一刹那,被数十双毫无感情的视线扫到身上的异样感觉刺得李清源浑身难受,周身发寒,他悄然将匕首横在胸前,严阵以待。

洞壁上的红色影子越来越多,一只只倒掉在洞壁上,用那双发着刺眼光芒的棕褐色眼睛默默的盯着。

打头那只距离两人极近的红色影子逐渐不耐烦了,扑棱着翅膀,嘴中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好像在符合为首的那红色影子似的,所有红色影子都开始吱吱作响起来!

这吱吱声越来越嘈杂,听得二人一阵心烦意乱,头疼无比!

不知何时,石洞之上,突然传来呱的一声,犹如开战的信号,让红色的影子们竟一下子暴乱了起来,飞速向两人扑来!

“抱住头!”解潮立马喊了一声。

解李两人连忙护住脑袋,舞起匕首来。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丧失五感,将会是最为极为致命的一件事情。

可是,当那些红色影子真正临近的时候,他们才猛然间发觉自己明显低估了这些红影的对血的渴望程度。

它们疯狂地撕咬着李解二人,原本还是闪烁着棕褐色光芒的眼睛竟然逐渐有些赤红起来。近处一看,二人终于看清楚了这些红影的面貌,不由得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恶心感。

此物短鼻,菱形长耳,犬牙参差,浑身上下弥散着一股腐肉的味道,令人止不住地作呕。

它们疯狂地蚕食着二人身上每一块血肉,那隐藏在一米长的翼下疯狂的神色,似乎在无声地倾诉着它们对血肉的渴望,每一只红影好似皆将他们当做最后一顿晚餐,宁愿撑死也不愿饿死。

李清源横起短刀作势要捅入一只迎面飞来的红影上,只可惜这野畜狡诈得很,望着李清源即将迎面刺来的短刀,双翼凌空一翻,它的身形也骤然一停,让李清源这凶猛的一剑优势全无。

在此物形如猪脸的面庞上,居然缓缓露出一丝嘲讽且阴暗的笑容,配合它蚕食二人之后仍挂在嘴角的鲜血,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只可惜就在此物要冲破李清源的防御,袭击向李清源脖颈的时候,一直隐在李清源身后的解潮顺手递出一刀,刹那破了红影的肚子。

当解潮把匕首抽出来的时候,刀刃上参差不齐的豁口勾着此物的肠子生生抽离开红影的肚腹。

这个长得有些高大的汉子,抚着自己的光头,向李清源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一笑,“you're wele”

李清源还来不及扶额感叹这糙汉子的神经大条,便被众多红影愤怒又刺耳的尖叫声淹没。

一只只连着锋利爪子的长翼拍打在李解两人背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们的背部一下子就变得沟沟壑壑,一道道殷红的血水在流淌了下来。

两人越退越远,眼看就要退出到了洞口。

解潮反手一刀驱走临近身侧的一只红影,还欲再退一步的时候,却忽然踏空。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洞口临界处,再向后一步,便是万丈悬坡。

李清源抓住解潮的一条胳膊,奋力一拉,险中又险地将解潮救了上来。

两人还未来得及庆幸,身后突然又传来呱的一声,一只腥臭的长舌笔直地刺来……

第九章 诡蝠

那夹杂着腥臭的长舌越过李解二人,霎时穿透了两只红影并将之而回。

原本还在啃食两人的红影们立马慌乱地迅速分开,毫无章法地四处飞舞,竟然刹那间一齐飞了出去。

暂且靠那怪蛙保住性命的两人长舒一口气,匆忙爬进洞穴后,终于力竭,瘫软在地。

解潮望着自己一整手臂的伤口,匆忙自背包中取出一小瓶酒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火急火燎提到头上一浇,而后又掏出另一瓶医用酒精抛给李清源。

李清源接过解潮抛过来的酒精,也效仿解潮朝身上大概一泼。猝不及防下,李清源倒吸一口凉气。他身上的伤势远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得多,酒精泼到他身上后,立马渗入到他的血液之中去发生效果,他的伤口内部好似火灼,而表面又由于酒精的挥发而透凉,瘙,痒难耐,这种滋味折磨得人极为难受。

李清源闷哼一声,终于耐不住这种剧痛瘙, 痒,伸手使劲向肩颈伤痕上抓了一把,他手所过之处无一不发红发紫,那种难受滋味不但未去而且更烈。

解潮随手用匕首刺死一只被那长条舌头吓得肝胆俱裂而失了方寸的红影,然后急忙举起手中的酒精向李清源泼去:“我的李爷哟,咱先不要动,你这伤口是会溃脓的,你看看你,年纪轻轻的,不能让我给你收尸啊!”

有部分酒精并未被解潮泼进李清源的伤口,而是均匀地分散在伤口周围,达到了很好的降温作用,使得李清源的那股骚,痒感暂时减缓。

李清源用手轻轻挠了挠伤口,觉得自己大概能够忍受,也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暂时放松下来。

解潮狠狠擦了擦额头上不停向外飞飙的汗水,他望着被自己用匕首捅死的那只红色影子,嘀嘀咕咕道:“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上辈子修了什么孽缘,这一世竟然被天帝佬儿惩罚,长成这副惨烈德行。这身上的味道堪比腐肉了,真不晓得它的观念里有没有洗澡二字。”

约莫在某部讲述吸血鬼来历的电影上看到过类似生物的李清源四肢无力瘫躺在地上,竭力侧过脑袋去望了眼那地上红影,解释道:“这玩意叫猪脸大蝙蝠,前肢发达,且如你所见,上臂、前臂、掌骨、指骨都格外的长,蝙翼展开约莫一米左右,牙尖爪利,生性嗜血,可以捕杀羊畜。在拉丁美洲某处大肆成灾。也曾有人遇袭,被吸血的经历。”

解潮悚然一惊,二话不说就对着猪脸蝙蝠狠狠一脚,咒骂道:“怪不得这厮一股腐肉的味道,原来是食人血肉的畜生!”

那猪脸蝙蝠被解潮狠狠一脚踢飞老远,毫厘不差地落在洞口前。

李清源皱着眉头疑惑道:“这种猪脸蝙蝠虽有伤人经历,但也只是个例,却从未有一群蝙蝠集体伤人的记录,如今如我们所见,这些猪脸蝙蝠个个带有腐肉的气息和浓烈的血腥味儿,大致应该是常年吃腐尸肉所形成的。据此推断,附近应该有不少死人。而此处除了无数石头外,无一白骨,实为反常。”

解潮皱着眉头沉默半天,还未待他有所回话,忽然有一声细微的声响发出。

经历过接二连三的怪事之后,神经已经被锻炼得极为敏感的两人急忙就地一躲,不约而同地回头凝望。

先前被解潮一脚踹到洞口的那只猪脸蝙蝠被那只长长的舌头一下子洞穿,那舌头将猪脸蝙蝠从

头至脚穿过,来了个透心儿凉后,却依旧去势不减,笔直射向解潮露在外面的手臂。

紧急情况下,李清源立马将匕首反握手中,纵身一跃,想着舌头一扎,恰好将那只怪蛙的舌尖儿割断!

解潮趁此机会,将滞空的李清源一把扛起,横冲几步,扑到一根宽大石柱之后。

被割断舌尖的怪蛙吃痛下快速地将自己的长舌收回,失去舌尖的疼痛让它几欲发狂。洞外一阵哐啷作响,似是这只怪蛙在痛苦地打滚儿,洞内那积年累月不曾掉下的灰尘,此刻簌簌然而下。

李解两人急忙以手捂嘴,屏住呼吸,防止大量灰尘迅速进入肺中导致短期性尘肺形成。待到四周沉寂下来,两人才长长地换了一口气。

解潮方欲言语,却又被李清源迅速地伸手捂住了嘴巴。洞口外,一只碧绿色的大眼悄无声息间堵住了整个山洞洞口。

双方处在你不作言,我不语的微妙对峙状态。似是等得厌了,良久之后,那只闪烁着幽光,不愿意再与两人对峙消耗下去的碧绿色大眼猛然一提,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无事的两人这才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沉了下去,冷静下来。

解潮顺手递给李清源匕首的护鞘,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大脸,重重地叹气一声。

四周静谧无声,常年的无光环境致使这里的气温偏低,撒在两人身上的酒精在不停地挥发,冰得两人的血液骨髓都凉了几分。

李清源双手颤抖着接过解潮递来的刀鞘,将它绑在腿上之后,杵在原地,倚着石柱,默默地搓手取暖。

“咱们还能出去吗?”解潮恨恨地低声道:“外面那只癞蛤蟆也不知走远没有,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有什么鬼魅魍魉出来吓你一吓……”

说罢,解潮长叹一声,摸了摸自己饿得早已干瘪的肚皮,若是没来这个鬼地方,约莫现在的自己已经在快餐店享受着周围人投来的“这家伙怎么能吃这么多”的惊愕目光,向嘴里丢完最后一个包子了,可惜哟……这个圆寸头傻大个儿望了望另一只还未被碧眼儿青蛙吞掉的猪脸蝙蝠遗体诡异地微微扯出一丝向往得笑意,紧接着他又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李清源静静地看着解潮这一系列动作,思索良久之后才答道:“还是可以出去的。”

解潮神色一震,原本苍白的脸庞又焕发出红润光芒,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李清源静等下文。

“那只青蛙方才不知洞穿了多少只猪脸蝙蝠,它那一舌头之下,大有蚊子腿儿也算个肉的架势,串糖葫芦般地串了几个,虽然零零星星,但是无一次不是满载而归的,所以那些猪脸蝙蝠也算是损失严重,而那些被青蛙吃掉的蝙蝠数量,估算下来也够那只怪蛙消化一阵,所以短期内,两个不讨喜的‘小东西’大概不会再追上来了。”李清源将那双自匕首别入刀鞘后就一直没从刀鞘上放下来的手放下,轻声说道。

解潮有些发懵,听了李清源的话后,思忖良久,总算摸清了“不管是那只癞蛤蟆还是洞里这些蝙蝠在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这一大概意思后,欣然地挠了挠脑袋问道:“那它们什么时候会来追咱们?”

李清源撇了眼解潮那仍旧鼓鼓的背包,笑道:“这取决于你还有多少酒精。”

察觉到

解潮一言不发,满是疑问,李清源无奈解释道:“还记得先前追咱们的那道人形黑影吗?为什么那只青蛙最开始不去吃黑影,反而将目标转向我们呢?”

“咱们长得帅气?”解潮想也不想答道。

李清源翻了一记白眼赠与解潮,解释道:“因为那道黑影身上有烟酒气,的或者说有可能喷了带酒精的香水,现在市场上大部分香水是含有酒精的,而那只青蛙看样子对这种东西极为厌恶,所以在方才红蝙将咱们围攻的时候,它没有吃咱们而是将那些蝙蝠纳入肚中。”

解潮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脑袋,“你瞧我这个猪脑子哟……”

李清源直接无视解潮这句人尽皆知的口头禅,继续说道:“那些个猪脸蝙蝠其实也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你查一下自己的伤口,涂抹了酒精的地方,那些蝙蝠其实很少触碰,伤口多的都是那些没有酒精的地方。”

“可是……”李清源忽然话锋一转道:“就算我们有再多酒精也只能暂缓一阵而已,那青蛙或许对酒精的味道极为厌烦,但是那些猪脸蝙蝠就跟猪似的是一号荤素不忌的人物,等待酒精挥发,那股刺鼻的味道变得稀薄之后,咱们的肉在它们眼里照样可以吃得贼香,嚼得贼筋道。所以……”

“别说了!”解潮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国字脸上虽看着像是写满了正义,可是那双浓眉大眼里却有毫不掩饰的恐惧。

李清源不由地朝解潮翻了第二记白眼说道:“咱俩继续呆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等待我们的下场,不是被洞顶上的蝙蝠给分食掉,就是一会儿那只青蛙来了咱们拱手献给它两只到嘴山羊,我现在受伤太重,实在走不动路了,你趁着现在赶快逃走,找人来救我,兴许我还能活下来,最不济,它顶多能吃下去我这一只到嘴山羊,若是我稍有个不高兴,还能让它连一只都吃不上,咱们在一块儿的话也只能互相拖累!”

解潮懵懵懂懂地挠着脑袋,又摸了摸腰间匕首,踌躇不定地向山洞外走了几步,似是被李清源说动一般,但当他走出几步后又马上折返回来,厉色道:“老李子你当我傻啊?你都这样了怎么让它一只也吃不上?”

李清源心里好笑地瞥了眼下肢却没有答话,一只吃不上,当然是让它吃上半只了……

解潮用粗糙地大手摩挲着腰间匕首,忽然沉寂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清源,在他将李清源盯得发毛的时候,他忽然咧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诡异地嘿嘿一笑道:“不过有一句话我挺赞同的,你跟我在一块儿只会拖累我。”

解潮“噌”地一声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直冲李清源胸前划去。

李清源不能自抑地“啊”了一声,紧接着他便愕然发现自己胸膛上地一块结痂的烂肉皮被解潮活生生削走了……

默默地看着逐渐疼晕过去的李清源,解潮将自己的背包解下,掷在李清源身旁,而后又在背包之中左右摸索出一些东西后,将一瓶酒精撒在李清源全身各处。

他从空空的酒精瓶中又向外空了空,榨取完瓶中最后几滴保命液,将之涂抹在身上他收拾完一切,眼中带着决然的神色,匆匆忙忙地提着他从李清源身上割下来的肉皮离开。

只是,解嘲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没多久,他们来时的洞口处忽然传出“啪”的一声,一只血红的大手攀在了上面……

第十章 诡人

解潮咽了口唾沫,一步步竭力攀过两人来时的大下坡,终于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在两人落在山洞里的时候,李清源也曾劝解潮快些走,而当时解潮则是拍着胸膛告诉李清源一句话,“今天我要是自己跑了,我丫就打断自己的腿!”

这个傻大个儿直挺挺地望着自己的双腿,打,还是不打?

他看着手中抓着的那片已经开始溃烂的肉皮,嘿嘿一笑,那只癞蛤蟆之所以要吃那些猪脸蝙蝠不正是因为这种流脓的肉发出的“肉香”吗?说到底这癞蛤蟆和那些吃人肉的猪脸蝙蝠没什么两样,都是满脑子想食死人肉的畜生,想要引出它们,自己手中这一物便可轻易做到。

想到这里,傻大个儿枕籍着胳膊,仔仔细细地将头顶那一片棱形石柱打量着,开始沾沾自喜起来,不由地傻笑着自嘲:“解潮你这个猪脑子哟~”

在他身旁不远处,有一声蛙叫隐隐约约传来,这个傻大个儿悠闲地哼起了小调……

……山洞口,那只手攀上岩壁之后,紧接着又将另一只手搭了上来,不出一会儿功夫,一只人形驼背生物嘴中嘀咕着稀奇古怪的叫声出现在洞穴=门口并缓慢朝洞穴之中移动!

李清源自阵痛苏醒,却忽然感受到迎面扑来的一股酸臭气息,待他缓缓张开双目,一张好似被人活生生剥掉一张人皮似的赤红人脸赫然映入眼帘,那张可怖人脸还长有一双全是眼白,瞳孔如针的可怖眼睛,大概是常年处在无光环境用不到眼睛,以至于他的眼睛已经逐渐退化到这种可怖形状。

李清源与之四目相对,自先前惊惧的情绪之中慢慢平静下来,并尝试缓慢后退。

那生物好似并无杀伤之意,仍旧蹲在原地,浑身**且赤红,皮肤不似人类那般光滑,而是坑坑洼洼,沟壑处,有如同结痂般的硬黑之物,极不整齐地排列起来,亦如同被人扒了皮一般,有些地方还有紫色的血管排列其上。

李清源将手攀上解潮送给自己的匕首之上,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与这个人形生物攀谈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这个模样俊俏的小哥儿心中苦中作乐地笑笑,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自信认为眼前的生物可以听懂自己所说的话。

这只犹如被人扒了皮的人形生物嗓子咯咯作响一阵,而后咧出一口与赤红皮肤极为不相称的白牙,似乎是笑了笑。只是他发出的声音委实难听了些,犹如电影中深夜女鬼那种不自然的诡异笑声,配合山洞之中这阴森恐怖的环境,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远处有几只猪脸大蝙蝠已经逐渐适应了酒精的味道,不时地让自己那对唬人的獠牙越出嘴巴来放放风,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只不过待它们听到这人形生物咯咯叫声后,却豁然肝胆俱裂似的逃也而奔。

那毫无形象蹲在地上的人形生物望着吓破了胆子似的蝙蝠,喉咙里“嗬嗬”有声,发出一阵阵咯咯嘲笑,于是那些原本还在虎视眈眈地蝙蝠一哄而散,场面诡异又滑稽至极。

李清源再三犹豫,而后解下刀鞘,向那人形生物晃了晃道:“我把武器放在这里,咱们先井水不犯河水一会儿?”

人形生物或许是蹲在地上太久腿有些发麻,冲着李清源点了点头,而后盘腿而坐,大概是示意自己不会猛然冲上来的意思。

考虑到人盘腿而坐的姿势并不适合发动突然攻击,李清源也就随手将匕首连着刀鞘放在身侧,而后伸手拿起解潮的背包。

在解潮的背包下面是好几瓶酒精,大概那傻大个在考虑到猪脸蝙蝠的因素后,几乎将剩下的酒精全部留了下来。

那人形生物在看到酒精之后忽然急促的咯咯起来,待他好几次伸手去够无果之后,他将救助的眼神投到李清源身上,只不过被那毫无眼瞳的眼睛盯上,任何人估计都不会往求助方面想便是了。

李清源出奇地读懂了这人形生物的意思,拿起一瓶来向他晃了晃道:“你想要这个吗?”

人形生物盘着腿不能起身,便梗了梗脖子,接连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这种咯咯的声音好似并不是由嗓子震动发出,而是喉结区域的骨骼摩擦发出,刺耳至极。着实受不管这种尖锐叫声的李清源举手投降,将手中那一瓶抛给对面的人形生物。

那人形生物一把抓住李清源抛来的酒精,便往身上倒,吓得李清源连忙伸手打断道:“这玩意儿可疼着呢,你注意些!”

人形生物丝毫不介意地冲李清源露出一口白牙,直接一瓶倒在头上,很难想像这怪物身上的温度到底有多高,酒精在与他身体接触的瞬间,竟然发出哧的一声,化为白烟弥散消失。

这只大概就是被活脱脱扒去了一层皮的人形生物不知疼痛为何物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咯咯声。

李清源看着眼前的驼背生物,莫名奇妙地觉得有些眼熟,不自主地涌现出一丝悲悯,在这一丝情绪涌现地同时,他又不能自抑地想到了解潮。解潮割掉自己胸前的那块烂皮是先前自己用手抓得早已发溃的“赘”肉,就算解潮不动手,最后也得自己忍着疼痛来动手。

至于为什么解潮要隔掉自己的肉,答案自然不言而喻,这里所遇到的生物,虽然皆吃活人,但是大部分也食腐,自己那二两肉用到引诱它们上,绝对效果一流,只不过去做这件事的人却有些不对。自己虽然一路能跑能跳,但是李清源比谁都清楚的知道,没有食物,没有水源的情况下,自己这种情况,远比解潮要糟糕得多得多,因为自己的情况,若是得不到更好的医疗,长此以往下去终究只能落得个生蛆溃脓的下场,他李清源最终也将会死于感染。

李清源打开一瓶酒精,趁着酒精还未倒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又将其盖上盖子小心翼翼地收回。傻大个儿,别人都说你傻,你自己也附和着,总说自己是个猪脑子,可是我一直认为你是比我们都聪明,而不愿与我们口舌计较罢了,所以,这么聪明的你,估计是有了自己的打算吧?一定要活着回来啊!李清源暗自想道。

只可惜,从来都是很精明的解潮,这一次是真得由着性子犯了一次天大的傻,就像他在那只魔鬼蛙临近自己的时候摸着自己头皮所说的一般解潮,娘咧,你个猪脑子哟…

李清源偷偷捏了捏微酸的鼻子,连续的逃命奔跑,此刻终于能仔仔细细地细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孙子权,老丁,解潮,丛蕊……这些令他越想越绝望,此刻摆在他面前的,第一条路是原路返回,而以他的伤势那大下坡是绝对攀不上去了,但若是继续前进的话,前方不知又会有什么稀奇古怪令人丧命的东西在等着自己,起码那些不知有多少的猪脸蝙蝠便是从这洞内所出。

李清源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前方的那人形生物,那是他现在唯一的一道保险锁。人形生物似乎察觉到了李清源的视线,伸出手中的酒精瓶,喉咙咯咯作响且声音越来越响,频率愈来愈急,最后这人形生物竟然吐露人言,声音断断续续,沙哑呜咽道:“……水……”

李清源先是一惊,强自镇定地笑了笑自背包之中翻找,可令他失望的是,解潮虽然自包中放了一只水壶,可水壶之内空空如也,并无一滴水的痕迹。

好似可以看到李清源失望的情绪,那人形生物忽然高高扬起手中的酒精瓶狠狠一甩打落下一只胆敢进入自己领地的猪脸大蝙蝠,喉间咯咯咯一阵急促地吼叫。

那只倒霉的猪脸大蝙蝠被那只飞速袭来的酒精瓶一下子窃去了脑袋,血涌如柱。

那只人型生物立马跑过去一把抓住猪脸大蝙蝠的脖颈,咬住血柱吸吮起来……

饱餐一顿后,这血尸发出一阵愉悦的嘶吼。

几只原本已经蠢蠢欲动的猪脸蝙蝠听到那人形生物的吼声之后,吓得连忙又重新躲了回去,待到人形生物最终平静的良久,才敢蹑手蹑脚地回来远处将失去头颅的那只猪脸大蝙蝠叼回洞中。

洞穴中陆陆续续有啃食血肉与骨头的声音响起,自始至终都不曾感到真正反胃的李清源一阵作呕,想不到这种生物竟然贪婪到吃自己的同类过活。

反倒是那人形生物盯着洞穴的至黑之处,古井无波,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光景,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察觉到,这只人形生物的手在不停地摆动,好似经受着巨大的刺激。

察觉到此物异常的李清源连忙出声问道:“喂,哥们儿,你还好吧?”

赤红着皮肤的生物连忙将自己的手背了过去,喉咙咯咯声愈急,犹如一台老式的打字机,他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李清源仔仔细细听了良久,居然通晓了大体意思“我要活下去!就算是吃人血肉,我也要活下去!”

李清源冷汗刹那直流,蹙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向着那神情逐渐暴戾的人形生物伸了伸手应付道:“好,我知道了,咱先镇静下再议?”

那人形生物非但没有镇静下来,反而一下子弹了起来,以手掐着自己的喉咙,痛苦地以头抢地,喉咙间震耳的呼噜作响。

李清源身体也随之弹了起来,并顺手抓起身旁的匕首,匕首出鞘,一道寒光照在人形生物的脸上,彻底令他癫狂了起来。

那生物伸出犹如僵尸一般伸出双手便向李清源掐来,李清源连连后退,终于在抵到一处岩壁之后,再无后退之路。无奈下,他只得出手,一刀砍向那生物的胳膊。

“铿”的巨响之下,那怪物的手臂竟完好无损,而李清源的双手竟被震得生疼,待到李清源反应过来自己这一击毫无功绩后,驼背无皮生物的双手早已如铁钳一般卡到自己脖颈上。

李清源面色瞬间变得紫青,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有那么一瞬,他的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空白一片,眼前剩下的,就只有那只早已失了理性的怪物憎恶以及癫狂的眼神,和他潮红到已经渗血的皮肤。

这大概就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幕?

李清源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闭上了眼睛……

一只脚突兀地出现在那人形生物的肚子上,紧接着这只拥有一空瓶打飞猪脸大蝙蝠硕大头颅之怪力的生物便被这一脚硬生生踢飞出去,直至临近一道石柱两者相撞发出人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之后,这只无皮生物仍然想要挣扎起身,随后咔嚓一声响起,这怪物轰然倒地!

一道温和声音自高而下,带有些许无奈与责备,传到早已乏力的李清源的耳畔,“不是让你别来找我的吗?”

第十一章 再见孙子权

李清源抬头看向来人,竭力忍住想要上前狠狠一抱的冲动,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来,“那只老虎似的东西就这么追着你,我能不跑过来找你么?”

孙子权以手扶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李清源嘿嘿一笑,开始好奇地四处打量起来人,待他定睛一看才猛然发觉,在孙子权的身后,不知何时有一只约莫一米左右,形似大猫,四肢粗短,爪尖锐利的小东西正抓着孙子权裤腿,眨巴着犹如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那小眼神眼睛亮晶晶的,我见犹怜,若是放在寻常女生堆里,绝对是被会奉若珍宝。

小东西扭动着自己毛茸茸的身躯来到李清源身前,忽然直立起身来,竟然双手合十作了一揖,讨喜极了。

就连李清源也是心生欢喜,伸手想要抚摸这小东西头顶那一道白得不像话的诱人白毛,不料却被小东西灵敏躲开,似乎是对这种身体接触极为忌惮的小东西一溜烟儿重新跑回孙子权身旁,二话不说,双只小爪子死死攀住孙子权裤脚,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李清源,闪烁的瞳子之中充满了人性化的娇嗔责备意味。

李清源极为受伤地收回手去,委屈而又好奇地问道:“这小东西你从何处捡来的?”

孙子权摊了摊手,表情古怪,语出惊人,“我引开那只黑虎之后,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小心与那只黑虎一同落了下来,这个大下坡之下除了这个半月形洞穴之外,还有更为骇人的东西存在……”

孙子权瞥了眼聚精会神听着的李清源,搓了搓手,似是心有余悸道:“在这洞穴下方,有一尤为突出的悬崖,悬崖之下,是一个个呈倒三角形的尖锐石锥,那只黑虎先于我落下,被石锥刺破肚皮,当场毙命,而我则是正好落在那黑虎的身上,侥幸未死。”

李清源心下一惊,若是自己和解潮没那么幸运的话,也要落在下面儿,死于非命了。他不由地大力一拍手掌,故意佯装满脸忿恨,试图缓解惊悸道:“那老虎身宽体胖,阻力极大,按照斜塔实验来讲,应该是你先落下才对,这般看来咱们物理老师所讲的都是屁咧,亏我老实巴交学了这么多年,原来皆是些不堪实验的无用理论!”

孙子权斜睨向李清源,在眼下这般情况中,他实在缺少与李清源探讨物理问题的闲情雅致,也便没有细说他是如何降服那只黑虎,让那只黑虎成为自己肉盾的,更没有言明其中凶险,是如何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

“这小东西便是我在跌下悬崖侥幸未死醒来后发现的,那时它就站在我身旁,之后我检查那只黑虎是死是活,发现他脖间有一道清晰无比的露骨伤痕,大致,竟是这小东西留在黑虎身上的。”讲到此处,那身高还未达到人臀股之间的小东西露出一口亮闪闪的牙齿,得意洋洋地向李清源扬了扬头,吓得李清源差些抱头鼠窜。

娘哟,内心百般不信那只将自己几乎捉弄成孙子了的威武黑虎会被这样一只小东西杀死,即使那时黑虎已经身负重伤,李清源也毫不怀疑这只小东西的攻击力,困兽之斗,比之寻常野兽猎食所施展的力量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孙子权伸手将仍旧恋恋不舍,欲要继续耀武扬威的小东西自自己裤脚摘下,放在一旁神色凝重道:“在那只黑虎死绝之后,在那悬崖之底,又有数只形态各异的野兽曾试图加难于我,被我一一吓回之后的不

久我便发现方才那只似人非人之物,见他从悬崖之下爬得起劲,我便决定也跟过来瞅瞅,说不定就能让我寻见了出口。”

李清源连忙拱手由衷谢道:“多谢兄台瞅瞅。”

最早发现那只人形生物的小东西眼见孙子权得了这般待遇,纳起锋利的爪子悄悄地向李清源握了握拳头,在李清源发现后,又急忙恢复成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揪起孙子权一卷裤腿将自己头匿了起来。

似乎对这小东西颇为头疼的孙子权深深叹气,抬起被这小东西抓住的裤脚来向外轻轻甩了甩,转身扶起李清源,待到孙子权看到了李清源身后那个囊鼓鼓的背包时,忽然沉默下来,向李清源问道:“你与解潮见面了?”

李清源神色忽然黯淡下来,悄声问道:“见面了,是你让他留下等我的?”

本就极其擅长察觉细微变化的孙子权心底一沉,蹙着眉头轻轻颔首,“他去了大致哪个方位?”

李清源似是觉得温度突然低了下来,瑟缩着抖了抖身子,缓缓摇头道:“当时我已经没有继续探洞的力气了,我俩皆受了伤,可却前有一只魔鬼青蛙的追击,后有猪脸大蝙蝠的蚕食,我们腹背受敌,他独自一人去吸引开了那只癞蛤蟆和大部分猪脸蝙蝠的注意,离开前割掉了我胸前一块因那只黑虎而烂掉的溃肉,约莫他那时割掉的溃肉中是连带着含有一丝神经,所以我当时双眼一抹黑,再醒的时候,身前就蹲着那只人形的怪物。”

紧接着,孙子权又将玲儿的消失,与那道形似老虎的黑影对战,与丁良星分离的整个过程娓娓道来。

孙子权沉默良久,一把将不知何时又攀到自己裤腿上的那只小东西扔飞出去,临近李清源身旁,提起解潮的背包,将其中的东西全部取出,大致了解其中有什么东西后,拿出了两块固体酒精块,一只黑方头的匕首,两只战术笔,在试用了战术笔的光源亮度后,孙子权又将背包之中的两只模样新奇的手电筒拿出,这种手电筒除了寻常手电筒那种可调闪灯技术和应有的牢固,光亮,可调光距等作用外,还在手电筒后方加上了一道专供外接的加长螺旋,解潮的背包中分别有铲子和匕首两个可供接在手电筒后方的外接装置。

孙子权看着这些几乎占据背包一半之多的装备,伸手将两块酒精块插在战术笔头部,顺手递出一把匕首和手电筒交给李清源,而后他又将那只巴掌大小的铲子外接器交给了李清源,自己则装上了那把带有匕首的外接器。继而他撕出一小团酒精棉沾上酒精,用匕首自地上一划,飞起的火星扑到酒精棉上,竟一下子便燃。

原本蹑手蹑脚准备再攀高峰的小东西看着终年半辈子未见过的火球自两人手中冉冉升起,吓得一溜烟跑了出去。

对小东西置若罔闻的“无情”男人用燃烧的酒精棉点燃了战术笔上的酒精块,继而说道:“一会儿咱们要向前走,探一探这洞穴究竟有什么奇诡之处,你最好用我给你的那把匕首,前方不知道是什么地形,若是地形狭窄,你现在这把匕首终归是太长了,不利于施展,这种方头的匕首倒是蛮适合你这种新手用于切割劈砍的。”

原本还想反驳几句自己好歹也是刺死过几只猪脸蝙蝠的男人的李清源在瞧见了孙子权满手不属于自己的干涸血迹后,最终选择了乖乖地闭嘴,重重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起身与孙子权走了一段

路后,终于忍不住的李清源问道:“咱们不去打探一下解潮的下落?”

孙子权拿起手电筒朝洞穴顶部照了照,发现几只猪脸大蝙蝠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后,他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了笑反问道:“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能够攀爬那个大斜坡?还是说你知道他的下落?”

哑口无言的李清源沉默着摇头。孙子权将手电筒调了个方向,将有匕首的朝向那些个正倒吊山顶,龇牙咧嘴的劳什子们,解释道:“按照你的描述,当时解潮应该是从那个大下坡重新爬了上去,估计是希望能早些上去搬回救兵来,此刻若是一切在他计划之中,那么他应该已经与大部队汇合了,若是不在……到时候我请你一起吃蛙肉!”

看似朋友众多其实鲜有真正交心朋友的孙子权重重地拍了下李清源的肩膀,没有再将心中所想告诉李清源,解潮如今生死未卜,让这个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由衷地开始担心起来。

玲儿诡异的消失,如今丁丛二人也不在这里,最重要的是解潮。

其实在他与解潮交接的时候他就曾告诉过解潮,让他不要逞强,遇到实在避之不及的情况,尽量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后才是尽力找到李清源和他们一行人汇合。

在当时,早就知晓那个一直自责幼年时期没有尽自己能力保护他人而致使亲人死去的傻大个会不计一切代价保护身边重要之人的孙子权还不能清晰感受到解潮这股想要保护他人的决心到底有多大,只是拍了拍解潮的肩膀对他说了句保重,而后就拿着解潮的那只哨子奔向了那只骇人的黑虎。

这位同样被人指责刚出生就克死了母亲,一直被亲人叫做灾星的男子看了眼身旁的李清源轻轻笑了起来,很小的时候就觉得后悔这种情绪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的他清楚地明白眼下没有机会,更没有时间交予李清源去后悔犹豫,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取下一小块酒精块投向洞顶。成群的猪脸蝙蝠一下狂乱地四处飞舞起来,再没有时间去思考的李清源连忙抽出还算可以有发挥余地的短刀将迎面扑来的那只猪脸蝙蝠劈成两半,还未来得及高兴,紧接着就有一只蝙蝠撞开这只被切成两半的蝙蝠,从中穿过,凶猛地扑到李清源面前,最终在它堪堪触及李清源面门时被孙子权一匕首卸掉了大好头颅。

这些暴戾的猪脸蝙蝠似乎知晓孤军作战是杀不死这两人的,猛然升空,围着两人飞舞起来,这场面极为壮观,身处它们攻击中心的两人好似被风暴围住似的,一米左右的翅膀挥舞起来所产生的风好似夹带着冰凌,刺得李清源脸颊生疼。

孙子权借着灯光丢给李清源一个眼神后,双手交叠护住头与胸,一鼓作气猛然一撞,刹那冲散了这如钢铜墙似的蝙蝠飓风,两者相撞之间,突如其来的砰的巨大一响,让紧跟其后李清源不由得动作一滞。机会稍纵即逝,那被孙子权撞出的巨大豁口一下子闭拢,待到李清源撞上之后,竟被蝙群带着转了半圈,期间被猪脸蝙蝠抓伤啃伤的血痕无数,重新落回原地。

望着密不透风的蝙蝠飓阵,李清源一刀顶在其中一处,却最终难耐这飓阵巨大的冲击力,刀尖一斜,铿锵一声破旧匕首自他手中飞出阵去。

正当李清源抽出孙子权给的方头匕首,准备继续攻击之时,一物突兀落在他的头顶,一股至阴至冷的气息自此物上传来,似是大寒天被人自头顶塞了块冰块一般,李清源汗毛炸立,感到一阵浓烈的不安!

第十二章 破蝠围

李清源脑门前竟诡异出现一只血红蝙蝠,獠牙尖尖,便欲刺破李清源的脑袋。

原本一直被两人抛至身后的小东西竟然神奇般地出现在李清源头顶,两只爪子趴在李清源此刻犹如鸟巢般的头发上,眨巴着黑色的大眼睛目视前方一只猪脸蝙蝠。

正迅猛冲向李清源的那只猪脸蝙蝠在临近李清源头顶,蝠翼上的那只钩爪即将在李清源脑门儿上留上一朵儿小红花时与小东西四目相对,紧接着这只猪脸蝙蝠如遇天敌,立马调转方向回到蝙蝠飓风阵中。

虚惊一场的蓬头垢面少年趁机想要再次冲撞以破开这飓风阵,却被小东西一把抓住头发止住了去势,继而小东西小嘴大张,一阵刺耳如婴儿般哭声的叫喊自李清源耳畔响起,那些丑陋蝙蝠竟霎时散了开去,原本正逐步缩小,逐渐向李清源方向收拢的飓风阵刹那间放大,豁然开朗。

先前对小东西能力半信半疑的李清源大开眼界,佩服得五体投地。

正在洞外伺机而动的孙子权抽出一瓶酒精撒在了这些蝙蝠身上,不知道用了什么戏法自燃烧的酒精块上取下了一小块儿,正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酒精块在他手中犹如听话的精灵,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脾性缩成了小小一团。

当这小小火精灵被孙子权一把丢出时,它终于展露出自己应有的凶相,猛然冲击在一只蝙蝠身上,霍地一声展开了带着火焰的“翅膀”,蝙蝠们终于不似先前那般团结,变得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飞,对于终年不见阳光的它们来说,骤然亮起的巨大火焰以及那炽热的温度,无一不是杀伤它们的利器。

对于这一点心知肚明的孙子权嘴角缓慢上扬,徐徐地将手中剩下的半瓶酒精高高扬起,大力一挥,又撒在了侥幸没有被燃着的蝙蝠身上。火精灵好似知晓孙子权心意似的,在未燃着的蝙蝠与燃烧的蝙蝠交接的那一刹那,欢腾的蹦到那没有被燃着的蝙蝠身上,火势一下扩大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黑漆漆的山洞因这群蝙蝠而变得明亮起来,炙热的火苗在它们身上欢快的跳着,将温度都升高了几分,带来了一大片光明,为这阴暗潮湿而又寒冷的洞穴,增添了一丝暖意。并且这些是由一条条生命燃烧所带来的,愈加弥足珍贵,震撼而又凄惨,悲壮且不失荒凉。

两人一兽看着洞穴上方,略有沉醉,望着这些被火焰包裹的蝙蝠看了良久,这些四处飞舞的着火蝙蝠,在他们仰望下,颇像地狱的使者,美丽却令人绝望。在这些蝙蝠哀嚎声中,孙子权突然神色一变,用力将眼睛一抹,脚尖发力,整个人都弹射出去,双手张开环抱住仍然沉迷着的李清源。

在他们头顶上方的那些蝙蝠,情知自己命不久矣,竟忍着剧痛停止哀嚎,一头撞在洞穴上方的棱柱上。经年的棱柱竟然受不住这些着火的蝙蝠一撞,随着蝙蝠们撞击石柱后发出的一声声骨头断裂的声响,那些顶部尖锐的棱柱一个接着一个地掉了下来。

将李清源扑倒在地后就地一滚顺势起身的孙子权看着躺在地上犹如中了魔障的狼狈小子,朝小东西使了个眼神。

小东西竟心领

神会似的点了点头,拽着因沾了蝙蝠燃烧后发散下来的致幻粉末而陷入短暂幻觉的李清源连忙躲到洞穴里的角落。

这小东西力气大得格外惊人,拉着百斤有余的李清源走起来,竟不费吹灰之力。可在它没走出几步的同时,一只棱柱突然降下直冲小东西的脑袋。

小东西根本没有临时应变的经验,看着有它脑袋大的棱柱直线落下,居然失了神,直接怔在哪里一动不动。

当棱柱马上攘进小东西的头部时,这小东西傻傻地伸出两只肉乎乎的爪子捂住了双眼。

孙子权一脚踢飞临面飞来的石柱,急忙赶到,在棱柱与小东西白色毛发所覆盖的脑门仅有一线之隔的时候将棱柱一掌托起。看似闲庭信步地将那棱柱一举,正好与洞穴角落搭配成三角形状,剩下那些尖锐石柱都被盖住这两人一兽的棱柱悉数挡下,只是小东西那一直都白得耀眼的那一撮白毛悄无声息间多了几滴醒目红梅花点缀。

躲在棱柱之后的一人一兽先是一齐望着眼睛发直的李清源,在小东西连扇了这俊俏小伙儿数耳光无果后,孙子权收起满是血水的手掌,直接闭目养神起来,以此来阻挡外围随着石柱掉下的无数灰尘进入自己眼睛。

在遮挡孙子权的棱柱之外,一只只早已被烤成焦炭的猪脸蝙蝠落了下来,不时传来噼啪之声,待到整个洞穴都弥漫着一股焦糊肉香味,看似在打坐闭目养神的孙子权偷偷咽了口唾沫。

颇懂察颜观色的小东西歪着脑袋哇了一声,转身钻过棱柱下的一道小洞。不出一会儿功夫,小东西又蹑手蹑脚抱着一只早已烤焦的猪脸大蝙蝠献媚似的眨巴着黑色大眼,双手捧着黑漆漆的一团向着孙子权举起。

孙子权呼吸逐渐平稳后,睁眼看向这只自自己从下坡掉下后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小东西,罕见地没再冷眼相向,而是摇了摇头,掐着李清源的人中,有些好笑地说道:”这些东西已经烤焦了,况且它们生前不知吃了多少死人肉,早已尸毒入骨,已经不能吃了。”

本就不怕尸毒的小东西百思不解,一阵失神,手间无意识地松了力气,那一团黑漆漆的焦肉“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刹那皮开肉绽,一阵阵热气与香气并列齐驱,奔腾而出,生来就没尝过熟食的小东西闭上眼睛,蠕动着自己的小鼻子,饱食香气的洗礼后,又立马将掉在地上的黑团抱在怀中,原本无力耷拉着的耳朵一抖一抖地立了起来,再次献媚似的将怀中的珍宝举到李清源的眼前,那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溢满了恋恋不舍。

情知那些蝙蝠都吃了什么的李清源使劲儿晃着自己发沉的脑袋提醒道:“这些已经不能吃了。”说着李清源坐起身来伸手想将小东西怀中的黑团放到一边儿。

小东西一把夺过黑团,将它死死抱在自己怀里,可爱的眸子里已经亮晶晶的迷蒙了一圈水汽,直勾勾地抬头仰望着孙子权。

孙子权对于这小东西着实没有办法,终于点头答应,乐得小东西凌空翻了个筋斗,跑到一旁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期间,当小东西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小嘴儿被烫的微张,哇哇直叫,却欢腾

地原地跑了一圈,还不忘狠狠地剜了两人一记。这么好吃的美味,你们不能吃,暴殄天物呀!

孙子权对此摊了摊手,毫无办法。倒是李清源闻着蝙蝠的肉香,又看了看孙子权,如孙子权先前那般偷偷咽了咽唾沫,他的手机早已经没电,按照手机的待电时间推算,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现如今如何生存下去才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孙子权似乎看出了李清源的难处,放下吃了蝙蝠肉后正在自己怀里撒欢的小东西问道:“你知道袭击你和解潮的那只青蛙是什么名字吗?”

被人称作生物百科全书的李清源翻了记大大的白眼回应道:“若是我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我按照书上所说的弱点把它弄死了,哪至于被它撵得跟儿子似的?”

对于这个答案啼笑皆非的孙子权无奈解释道:“根据你描述的阔嘴,嘴中带有强壮的牙齿,头骨异常厚实,身体表面犹如披了一件凹凸状铠甲这些特征来看,皆与史前某类凶兽相符,名字就叫魔鬼蛙。”

李清源瞪大了眼睛望向孙子权,孙子权所云“史前”二字尤为扣人心弦,神经再大条的人,当真身临其境时,听见这二字都会不由得抖一抖,各类百科,各类讲坛皆对史前这一特殊时期的壮观性震撼性做了许多看似多余又花里胡哨的赘言与描述,可对于其危险性,皆是不约而同而又简单明了地以“危险至极”四字扼要概括,若孙子权所言属实,他们莫不是穿越回了史前年代

孙子权摆了摆手,示意李清源所说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们并未穿越回史前年代,而是此间洞穴将这史前物种系数保存下来了而已。紧接着孙子权重新将被尘土掩灭的酒精块点燃,四下照了照,继而将棱柱推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李清源道:“这魔鬼蛙虽说是史前生物不假,可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将它击杀,而且这青蛙虽然食这些猪脸蝙蝠已经有一些年头,可它们自身过滤毒素的能力十分出众。我估摸着蝙蝠的尸毒在它体内积累的并不算多,到时将它弄死了去,说不定就是一顿丰盛的晚宴。”

李清源默默点头,静静等待孙子权说完,待孙子权说道将它弄死了去的时候,李清源可以说切身体会到了孙子权所说之话中所蕴含的森森寒意,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那个触及敏感神经名字,对视一眼后,早已经察觉自己从那蝙蝠幻毒之中超脱出去的李清源站起身来,同样燃着火把道:“你是对的,方才我被蝙蝠围攻之前,其实在哪里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继续向前走,应该可以出去。”

孙子权伸脚踢开得寸进尺想要爬到自己头上的小东西,点头表示同意,先于李清源迈步打头阵。

两人一兽一路有惊无险地潜入了洞穴腹地,待到进入洞穴附近的那一刹那,两个人忽然怔住。在两人眼前,根本没有所谓的出口。四周严密的石壁将围了个圈儿。形成一间密闭的房间。但却有犹如魔音一般的阵阵脚步声在洞穴内回荡着。

魔音逐渐接近,待两人附耳细细听来,那声音悄无声息间,赫然已经到了两人身围四周,且越来越密集,声若惊雷!

第十三章 来时路旁有密室

越来越狭窄的道路挤得两人不得不一前一后单线前进,原以为面前这豁然阔大的洞内“密室”会是出口的两人面面相觑。

在两人与“密室”之间,好像有一道阻隔了阴阳的无形墙,一边生人,一边死冥。这种浓重的气氛压得人透不过气,使两人的呼吸不由得粗重了几分,一直攀着孙子权裤脚的小东西,撒开孙子权裤脚纵身一跃飞到李清源头顶,将整个身体都藏在李清源头发里,仅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略显不安地盯着这件“密室”。

“密室”内并无半分人影,却有犹如粗壮大汉踩在石板上所发出的沉闷脚步声响。并不如何了解回音构造的李清源竖耳想要从这脚步声之中听出什么,可惜脚步声太为嘈杂,好像不止一人,而是许多人在不停地焦急走动,让人根本难以辨别这诡异的脚步声到底是自然构造而形成的奇观还是真得有人正在走动所发出的声音。

“咋整?”李清源深吸一口气,望向孙子权道。

孙子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一脚迈进这间天然密室之内。待孙子权踏入密室的那一刹那,好似启动了什么机关一般,那嘈杂的脚步声响骤然停止,在经历过一段诡异的死寂之后,原本泯然的脚步声又骤然响起,只是这次那脚步声并不似先前百人乱踏那般嘈杂,而是如强军过境,步调统一,步声响亮,可怕的是那脚步声不再如先前那般充斥满整个密室,而是由远及近,正一步步向孙子权逼近。

处在这种声音下的孙子权重踏一步,大有一人独面缓慢向自己走来的千军万马的意思,那整齐划一的步调每响一次,两人的心脏就跟着震一次。

李清源身后的小东西早就承受不了这心脏的抨击,偷偷攀下李清源的后背,一溜烟儿跑到了安全位置眨巴着大眼睛担心地望着两人。

处在这脚步声响前的孙子权忽然气若神闲,一脚跺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响,整间密室立马穿出数声孙子权跺地的回音,咚咚作响,似擂战鼓。

始终皱着眉头的孙子权,终于释然一笑,转身向李清源喊道:“没事儿了,过来吧。”

说完这句话后,这间密室内立刻响起数个孙子权在不同的方位说话的声音,刹那盖住了那诡异的好似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李清源一脚踏进这间密室内,再次引来无数回音咚咚作响。察觉到两人无事并深觉回音讨喜至极的小东西又一溜烟跑了回来,使劲地踩着密室内的地板,可惜这小东西的祖先给予了它一双长有厚而有力肉垫的脚丫,不管它如何用力,终究不得弄出巨大声响,于是小东西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间山洞立马反馈出噗的一声,这让小东西犹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笑逐颜开,不住地起身又坐下,玩儿得不亦乐乎。

“洞穴之内,此处约莫就是尽头而不会有其他路可供我们出去,这脚步声大致不应是空穴来风,而是…”孙子权用手电筒尾端敲了敲墙壁,又伸手作拳左敲右敲起来。

李清源望着这间天然密室,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好似在哪儿见到过这种格局似的。

借着酒精块燃烧发出的光瞧见李清源

疑惑的表情后,孙子权神秘一笑,卖关子道:“是不是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李清源瞪大了眼睛,重重地点头道:“有点儿,你也这么觉得”

孙子权澄澈的眼睛之中充满了向往与追忆道:“你还记得学校食堂吗?”

李清源恍然大悟,自己的学校食堂是由原来的防空洞就地取材改建而成,分成大大小小数个小隔间,在食堂最接近地面的那一隔间,就有如同这间密室一般的效果。地上人们的脚步声落在下面,犹如幽谷炸雷,在其中说话犹如魂飘似的,极为灵异,并且每说一句话,身体总有一部分跟着震动。

思及此处,李清源霍然抬头看向密室顶。看着终于开窍的李清源,孙子权笑着暗自点头,继续敲击墙壁,鉴于小时候被家人讨厌而被关小黑屋,但每次都可以破壁而出的丰富经验,在他敲到一处墙壁并听到墙壁在他敲击一次发出咚得一响后,又紧接着发出犹如回音似的第二声声响,孙子权终于释然一笑,指了指李清源手中的手电筒后方的小铲子,仅仅道了两字“开挖!”

……

在众人初来时的那一洞穴下,钟雪见取来万仞增递给自己的水小饮一口后,就将水壶递还给了这个在一旁痴心等待的汉子。

她坐在洞穴一处稍微隆起的小土包上,以手托腮,嘴巴嘟嘟,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在万仞增的命令下,一众秘密结盟的“小弟”们打着闪光灯将她的脸照得发白,大抵是灯光有些耀眼,女子皱起淡淡的眉头,露出亮晶晶的虎牙,在这间洞穴之中,活像一只乖巧可人的女罗刹。

看到这幅天仙光景,觉得自己大开眼界的微胖男子伸手打理了打理额前散乱的长毛,一手拨开挡路的小弟,单膝跪在女子面前,轻轻举起女子手臂,在女子手面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钟雪见眉头轻蹙了一下而又转瞬不见,继而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在闪光灯下将女子神态瞧得清清楚楚地小弟们瞧见自家老大正忘我的吻着女子手面,根本不曾注意到女子神情,不禁悄然叹息。

男子看着这位同样有些微胖的天仙女子嘿嘿一笑,大手一挥招呼道:“都散了吧。”

原本身份应是这痴情男子好兄弟的男生们在落魄到这处诡洞后,为了配合衬托出男子气概而自动甘降一格,被万仞增当做小弟使唤,可使唤也需要有个限度呀,越使唤越上瘾还了得?

吴德偷偷瞄了一眼那看似高高在上的女子,偷偷撇了撇嘴,向在自己身旁的亲生兄弟吴仁递出一个仅有兄弟二人能够看懂的隐晦眼神,站起身来离开。

兄弟二人一左一右默契地将几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小弟们夹在中间。三人行中,主导接下来要走方向的从来都不是中间那一人,而是左右那两人,兄弟两人主导了几人的方向,将几人带到了一个阴暗角落,直到洞顶那一道光芒再也照不到他们,他们也终是隐匿在了黑暗里,让人再也瞧之不见……

仍旧有些百无聊赖的钟雪见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家兄弟

拿着闪光灯照着自己美其名曰为自己营造众星璀璨的光辉的汉子,期间她眨了眨被闪光的照得有些发痛的大眼睛,没来由地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有些傻,傻得冒气儿的那种,这让她想起同样是傻大个儿,确是一寸头的名叫解潮的一号人物,两人的傻却又并不相同,细细想来,她竟觉得解潮傻得更可爱一些。

一直听说解潮是孙子权好友的她早就想深入见识一下这位解潮到底是何许人也了,当然,这并不代表她钟雪见对于解潮很有兴趣,只是她对于了解自己那位前男友结交朋友的品味到底有多高一事,有着浓厚的兴趣。

直到她带人尾随解潮与李清源,一路下来,她才终于知道,这个人和那个大男子主义很强的前男友一样,在结交朋友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倾囊而出的傻气儿,却又不似孙子权那般在为人处事的方面带有一丝精明狡诈。

所以,一直衷于交友并堪堪维持着朋友关系的钟雪见对于解潮十分讨厌,连带着,她对眼前这个傻呵呵乐着,没事儿就喜欢对自己说声“我想你了”的傻男人也有些看不顺眼起来。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像完成任务似的在男子脸上小啄一下,而后便不再理会跟在自己身后的痴情男子,惦着小脚,背着小手向原本黑虎消失的那道平台蹦跳而去。

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女子突然听到咚咚得敲击声,一直提心吊胆,背地里半夜就连眼睛都不敢合一下的她被吓得忽然怔住,瞪着大眼睛愣在原地。

……

孙子权收起那柄自解潮背包中取出的锤子,改用铲子将面前一块碎石除掉后,剩下的就是如砖石般的红土,他与李清源将红土铲下数层后,又改用锤子将土层敲实。

满是疑惑的李清源将目光转向孙子权的侧脸,竟发现孙子权眉目间隐约含着少有的愤怒。

重重地将最后一块红土夯实之后,孙子权忽然抽了红土墙一把,确认不再有红土渣滓低落后,孙子权神情严肃,转身向说道:“出去后,如若遇到什么人,可还记得我一开始对你说的么?”

李清源蹙着好看的眉头,轻轻摇头。

委实不想将“出去后假装和我不熟,咱俩分开来走,不要管我”再说一遍的孙子权眉头一皱,说道:“你知道应该怎么说,到时候一定照办。”

早就知晓孙子权要这般说道的李清源压住自己的情绪,又轻轻点头,孙子权这才将皱着的眉头放下。只是这位至始至终都很安静的男子此刻内心却并不平静,若是因为要保住自身性命,就要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朋友,这算什么朋友?所以他李清源此刻不会做,以后更加不会做这种事情。再者…李清源顺了顺已经在自己怀中安然入睡的小东西的柔顺毛发,冲着孙子权背影挑了挑眉,谁说点了头,就表示我答应做这件事儿了?

一念至此,李清源心底徒然冒出的无名怒火渐消,他轻快地笑了笑,便欲跟上孙子权的步伐。只是孙子权霍然转身看向在自己身后傻笑的李清源,竟然缓缓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在闪烁的灯光招摇下,这个笑容明灭不定,显得着实有些吓人……

第十四章 无端恨意始发处,催命罗刹吊魂锁

孙子权的表情令李清源毛骨悚然,他还未有所动作,孙子权便迅速伸手,若无其事地在李清源脖子上一捏,来到这洞窟后已经昏迷过无数次的李清源便再次双眼一黑,晕厥过去。

早就醒来的小东西眯起眼睛偷偷打量一眼跟前男子,觉得很有必要继续装睡的它嗷呜一声,翻了个身,假寐起来。

坐在原地等待李清源陷入沉睡的孙子权看向李清源手边的那只小东西微微一笑,故作严肃道:“再不起来就拿你做汤。”

小东西吓得一个激灵,立马坐了起来。

孙子权将先前用来喝水的皮肤衣依照两个衣角对折,做成斜三角的包袱状,而后自解潮背包之中取出一些必需物品后,将包扔在李清源身旁,并指着小东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留下来陪他,他这种性格在这山洞约莫生存不了多久,在处理一些人情世故上,这小子远没有你机灵,有些事上容易犯浑,所以,千万别让他平白无故的死了…”

小东西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便拉住孙子权裤脚不放,大眼睛中充满了不舍还有些许恐惧。

孙子权伸手抚了抚小东西额前那已经沾了一朵儿小梅花的白毛,轻声道:“一些人一直说我是害人精怪,其实也没差。”

小东西叽咕一声,似乎想要表示反对,但孙子权并没有就此打断话题而是继续说道:“还有一部分人认为我们整个家的血原本就代表了不祥,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喜欢沾染我的鲜血,甚至是和我牵扯上关系,你故意将我鲜血沾到你额头中间,这是个极蠢的主意,怕你沾染不详,因而我便不能再待在你身边。”

小东西再次叽咕一声,只是这次它又多了一声如婴儿般的哭啼,似乎不想孙子权这般迷信。早就知道小东西会这般回应的孙子权叹了口气。

“迷信这东西。在有些时候可以笑笑便罢,而在有些时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孙子权,伸手摸着小东西的额头,安慰道:“相较之下,你比李清源要更能应付人心,所以我让你留下来,你父亲那里,不必担心,我可以为你担保。但你若想继续跟着我,便有些耗子逗猫,惹祸上身的嫌疑了,我一直不排斥你的亲近,但我也害怕太过亲近,所以。”

所以如何,孙子权并没有对小东西讲,只是近乎命令地板着脸告诉小东西不许跟上来,最后蔫头蔫脑的小东西实在坳不过孙子权,期间小家伙儿恨恨地一脚踹在李清源结实的肚皮上,还是没能让李清源清醒的它只得无奈点头。

将小东西与李清源寻找一处角落安置好后,孙子权拍了拍坚实的红土层,几次大力拍击下来,红土一点儿渣滓也不会掉了。

心满意足此刻土层之结实的孙子权冰冷地笑了笑,他一只不排斥别人的亲近,但是也一直害怕着别人的亲近,所以他才一直在陌生人前十分冷淡,平日里他对待男子尚且如此,鬼知道这个有恐女症的家伙会对女子如何冷漠。因此,在当初钟雪见主动亲近的时候,孙子权真的十分高兴却又害怕,比起他人的亲近,他更害怕别人亲近之后的远离。

耳力惊人的他在听到万仞增那个大嗓门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土墙拍实,生怕外面的墙壁会会因为内部开凿会有些许不一样而被外人所发现,待他最终发现钟雪见因为自己的拍击声得见端倪后,从不会后悔的他差点儿开始后

悔自己为何这般慌乱。

此刻镇定下来的孙子权也终于幡然醒悟“方才若是不拍实这面墙壁,依仗外面那昏暗的光,别人也瞧不出太多端倪”这一道理,一切都是由于自己一时慌乱,而露出了马脚,致使自己被钟雪见所发现。

所以他看向被钟雪见召集来,正不怀好意望着自己所处地方的几人,也趁此下了一个决定一个有可能会改变他一生的决定。孙子权伸手抚摸着坚实的红土墙壁,动作细柔,像是抚摸着某位心爱女子的面庞。

“我真的很胆小,但是”趁着这段时间还得出另一结论的孙子权嘿嘿一笑,放下手臂,因为他莫名奇妙地开始讨厌起这面红土墙壁起来,“但是有些我很讨厌的东西,我也从来不留!”

最后两字,被他咬得清清楚楚,杀机毕露!

拍实后更加坚固的墙壁,其实在加固的同时也变得更容易打穿,所以在孙子权屈膝悍然一顶下,这面薄薄的墙壁砰然而裂。

在黑虎消失的那个平台下方几尺的地方,原本一座高高隆起的小土堆刹那碎裂,飞出数个土块。

土块飞速向四周激射,却恰巧避开正前方的钟雪见,散在钟雪见身后那个大嗓门痴情男子身上。

自打一开始两人见面,就格外讨厌这个痴情男子的孙子权为了让泥土散射到四周以防被人发现身后的秘1洞,在屈膝顶开土墙的时候,紧跟着后脚一迈,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土墙上,未被他击散的土自上而下全部灌到他身上,成堆的红土,又重新半掩住了秘1洞。

孙子权甩掉头上的细沙,满身灰尘,但这却并没有让这个瞧上去有些许文静,并不算太过好看的男子显得多么狼狈。

他嘴角轻轻扯起一个弧度,冷笑一声,而后面无表情地道:“好气哦。”

孙子权脚尖轻灵一点,继而蛮不讲理地一记鞭腿抽在那个胆敢与自己四目相对并瞪着自己的男人,那个胆敢故意模仿解潮来取悦女子的男人,那个胆敢装模作样的蛮横男人身上。

……

待到李清源轻车熟路地悠然转醒,首先入耳的便是一阵嘈杂的叫喊声,仔细听清叫喊内容后,李清源如遭雷击。

孙子权杀掉了万仞增?打心底不愿承认的李清源立马起身,背起解潮的背包,冲犹然独自生着闷气的小东西摆了摆手。

天生就好似脑袋开光了的小东西心领神会,纵身一跃,攀着李清源裤脚翻进已经空了一块的背包内,仅仅露出一个小脑袋来注视前方。

李清源缓步临近那处被孙子权一腿轰开的洞口前,小心翼翼地侧头张望。

洞外,钟雪见一脸苍白的站在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可怜男子身旁,在万仞增身旁,站着不知何时变成以吴氏兄弟为首的一众兄弟,满脸怨恨。

只是这一众兄弟的表情各有异色,神情除了怨恨还有一丝莫名意味,使李清源看后极为难受。

亲眼目睹全过程的钟雪见忽然面色狰狞,失了平日里刻意粉饰的可爱形象,低声大吼道:“还愣着干嘛?!孙子权都向着那边去了!快追啊!”

一众兄弟猛然抬头望向这个此刻有些癫狂的女子,神色古怪。

倒在地上的万仞增气若游丝,但仍旧还是有口气在,几人的谈话他隐隐约

约听到些,于是挣扎着颤颤巍巍地道:“快些去追吧…”

有了万仞增出言,除吴氏兄弟外的几人颇有分恨铁不成钢意味的一甩手,向孙子权消失的地方追去。

留下来的吴氏两兄弟在对视一眼后,大哥吴德忽然凑近到钟雪见耳畔,耳语道:“现在老万已经死了,如果你再敢用这种语气跟我们说话…”

大概是不想让万仞增听到自己的话,吴德没再言语,而是直接伸出舌尖舔了下女子脸庞,满脸邪笑。

脸庞上同样开始闪烁着异样邪笑的吴仁递给女子一个晦涩难明的眼神,紧接着与大哥一同追上一众兄弟离去。

钟雪见冷笑一声,就连脸上那道吴德留下的些许唾液都没擦去,而是拿出一直珍重地挂在自己脖间的一只空空的项链链子,链子上原本是一个大小适宜的十字架,其上有一颗晶莹动人的蓝色宝石,曾经女子就凭借这一项链羡煞旁人了一段时间,只可惜如今那个十字架样式的坠子方才已经被他原本的主人夺走。

女子缓缓踱步到男子身旁,柔声道:“放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听到女子说话而终于安心的万仞增竟然还有力气嘿嘿一笑,终于安然似的闭上了眼睛。

女子恨恨一笑,望着孙子权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你既然从我这里夺走了东西,那么我也要夺走些你的才公平啊,咱们骑驴看看唱本,走着瞧呗?~

满面寒霜的女子没再看一眼其实是假装死去的男子,一步一脚印地碎步离去。

待到万仞身旁再没人后,李清源蹑手蹑脚来到男子身旁,确定男子并未死去后,李清源颤抖着声音问道:“是孙子权将你打成这样的?”

万仞增猛然睁开眼睛,低低哼了一声,没有搭腔。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比自己长得好看的男人,对于孙子权,他自认为那小子比不上自己,可是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有些精瘦的男子力气竟然会这么大,打起架来会这般狠。

但这些都不是令万仞增如此气愤的原因,真正让他气愤的是孙子权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若无其事说出得那些话,他说钟雪见之所以喜欢自己的原因是在某些方面自己与他十分相像,所以他一直被女子当做慰籍,当做一个心理安慰与幻想,他就是一个替代品。

他欲反驳,却找不出借口反驳,于是他假装不懂,这么一来,他又忽然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个傻子,不懂许多事。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那帮兄弟会来的这么快,不懂吴氏兄弟来后,自己腰间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多出一把匕首,不懂那个心仪女子为什么一直站在高处居高临下,不曾俯下身来看看自己状况。他强逼着自己什么也不要想,他只需懂得孙子权是个卑鄙小人,一个分手后还在抹黑前任的渣男!所以他要杀掉他!他要尽可能抹黑他!也要尽可能毁掉他!

一切只是因为他恨那个男人!

世间有些恨意是平白无故的,仅仅是因为李清源比自己漂亮些就对李清源初见不喜的他无端得恨起来,他恨一切关于孙子权的问题,恨眼前这个问孙子权问题的人!

这个男子一声不吭地拔出插在自己腰间的匕首,猛得刺向了李清源!

“你给我去死吧!”

男子双目赤红,疯狂大笑嘶吼道……

第十五章 李清源,你喜欢我吗?

在万仞增的弹簧1刀即将刺到李清源的时候,早就伺机而动的小东西飞速蹿出。

万仞增早已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子狠劲儿作怪,遇到小东西的袭击,刀锋竟避也不避直直刺向李清源。

危急关头,小东西扭身一转,挡在前方。

一道血痕自小东西腰腹间闪现,李清源猛然暴动,一把将小东西拽回同时就地一滚,才堪堪躲过万仞增即将刺破小东西肚皮的一刀。

小东西自李清源怀中嗷呜一声,似婴儿啼哭,颇为精灵的大眼睛里一下子失了灵气,瑟缩在李清源怀中,煞是可怜。

李清源赶忙检查小东西伤口,发现若是那刁钻一刀再深入三分,想着若是自己稍稍慢半分,那么他就要亲眼看着小东西被开肠破肚,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一念及此,这个一直对同学和蔼可亲的俊俏小生面色铁青,简单处理完小东西伤口后,李清源霎时起身,生怕万仞增就此死去。

他飞奔起来,重重地向着万仞增腰腹踏出一脚。

早就重伤的万仞增对李清源这一脚浑然不觉,脸面因为极度的仇恨变得有些扭曲起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般生气,好像不爆发不痛快一般,所以他拼命地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弹簧1刀,想要刺到李清源身上,他在心底厉声地吼着,死吧!死吧!你给我去死吧!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猛然发觉,自己所恨的并不是眼前的李清源,而是与李清源极像的孙子权。

李清源冷漠地看着这个无可救药的男子,缓慢抽出那柄自深入蝙蝠洞就没再用过的匕首,待到李清源看到男子狰狞面目的时候,他叹息一声,将出鞘的匕首缓缓收回,而后拿起了那只带有一个小铲子的手电筒…

在李清源将铲子一头高高举起想要一铲剪下万仞增头颅的那一刹那,那股自进入这个洞穴就一直存在的压抑好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他浑身的毛孔都透着一股子舒爽,那种别样的情感在李清源心中酝酿着,跃跃欲试,促使他迫不及待地想通过这一铲宣泄出去。

他心底猛然一惊,双眼的血红悄然褪去,终究没有将这一铲落下,而是默默收起铲子,快速抱起小东西,躲进新挖出的蝙蝠洞出口里。

一声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大笑声在猝不及防下传来,似山魅奸笑,刺耳难听。

方才冷静下来的李清源眼中闪烁起犹豫不定的神色,他双手微抖着紧紧握着铁铲不放,直到小东西哀嚎一声,他才脱力似的将手中铁铲放下,一阵大汗淋漓。

他放下解潮的背包,简单的处理了下小东西的伤口,急忙抱起受伤的小东西,转身垫步一递,闪入蝙蝠洞出口的那间密室后方。

早就重伤不堪的万仞增望着李清源救治小东西时撒在地上的救治废料,咽了口唾沫…

闪入密室内的李清源仔仔细细将小东西伤口处理好后,突然以手抚膺,他胸口以及脖颈那几道原本再深入几分便能达到深可见骨这一效果的伤口,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结痂愈合,原本隐隐作痛的那种讨厌感觉竟然消失大半,换成酥酥痒痒的奇异感觉。

伤口的莫名好转并未给李清源带来喜悦,因为黑夜关系,当他为小东西处理伤口的时候,在他身后的有一道原本应该早无生机的身影缓慢爬起,逐渐匿于黑暗之中。

吴氏兄弟率领一众小弟来到时,地上竟早无万仞增身影。

吴仁本就生得极其扭曲的脸庞变得更为扭曲,此刻若是有不认识吴仁的人路过,绝对会结结实实地一棒子榔在这小伙子头顶,而后大喊一

句“有妖怪”。

吴德百无聊赖地犯了个白眼,偷偷啐了一口,结果被兄弟吴仁暗示一眼,立马皱起眉头,严厉高声道:“谁见到老万去哪儿了?”

一众兄弟皆是不解地摇头,眉头也怪异地皱起几分。

吴德转而露出一脸隐晦笑容,嘿嘿一笑,咒骂道:“定是钟雪见这个小娘皮,没想到这妞儿这么痴情,老万都快死了也不让他安稳。”

众人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暗自偷笑,却不曾对吴德悄然更改的称呼有所异议,从前一直绰号老大的万仞增,自他嘴中变成了老万。

先前还是一脸笑容的吴德见众人都跟着自己笑了起来忽然神色一凝,“但她钟雪见也不能带走老万的尸体,追!”

在一个阴暗角落,万仞增死死咬住早已渗血的下嘴唇,猩红的眼珠盯着吴氏兄弟一瞬,犹如怨毒的蛇。

他转而毫不犹豫地将目标转向那形似兽口的洞中洞,如果没有记错,当初追李清源与丁良星二人时,就是这个洞口前方传来了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与咀嚼骨头的咯咯声。

想起这些,万仞增邪笑起来,捡起一块石头就向李清源消失的地方丢了过去。

石头撞到地面,响起吧嗒一声,在这空洞的山穴之中格外刺耳。单纯目的根本就不是追回万仞增尸体的吴氏兄弟脚步一顿,霍然转身望向李清源所在的密室洞口,洞顶豁口之中的光线越来越亮,相应的,李清源所在的洞口也在光线的遥相呼应下显得越来越黑,与周遭对比起来也越来越清晰。

吴仁狰狞着笑容大手一挥,慷慨激昂,招呼道:”兄弟们,跟我走!”但众人开始真正前行时,兄弟俩悄无声息落后了几步,静观其变。

李清源暗骂一声,抱起疼得陷入沉睡的小东西准备向洞内跑去。而贼老天也极不作美,在这一刻忽然放亮,一团阳光破过重重阻碍射到这密室洞口前方,几乎再前进几丝就可以见到李清源的脚。

当一众兄弟即将借助光线看清洞内情况时,远处徒然再次响起吧嗒一声,众人一同朝向另一方向猛然追去,众人去向赫然是形似兽口的洞中洞方向。

惊了一背冷汗的李清源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却猛得又绷紧神经,转身抽出方头匕首横在臂前,

低喝道:“谁?”

一道黑影自李清源原本身后的方向缓缓放大,一张李清源一直牵挂的脸庞露出,女子算不上多么漂亮,但是虎牙晶晶如贝,笑靥有窝酿酒,明眸暗星蕴纳,只是脸庞略有庞福,配以短发,倒也显得英气干练,圆圆的眼镜又稍添可爱。

李清源逐渐放松下来,高兴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箜梦笑了起来,露出亮晶晶的两颗小虎牙,没有说话,而是望向李清源怀中的小东西,眼睛中写满了喜爱神色。

李清源望着笑而不语的张箜梦,面色古怪,一般女子不想回答问题时,那么这个问题就几乎是上了一半的锁,若是想要撬开女子嘴巴问出问题来,就要有能刨根问底的精神和冒着被女子讨厌的可能,才有可能得到这把锁的钥匙,所以很不擅长解锁的李清源也便没再多过问,而是将小东西一横,躲过女子伸向小东西的手,自顾自向洞内走去。

女子哎了一声,赶忙跟了上去。两人静默无言,一人不知如何对话,索性不说,一人不知如何作答,也便不答。

可能委实受不了这种静默气氛,女子瘪着嘴戳了戳李清源后背喂了一声。

李清源心中系着吴氏兄弟几人的动态,只是嘴中嗯了一声,也便没了下文,于是两人又陷入一段沉寂中

去。

大约走了数十步距离后,李清源下蹲放下毛茸茸的小东西,将早已经破烂不堪的外衣脱下,仔细将泥土捧进衣服。

不知这个总会出些新奇想法的男子要做什么名堂的女子独自站在一旁,极力瞪大眼睛,欲透过男子背后光滑滑的一片看清他到底在做什么。

只可惜女子瞪了许久之后,除了眼睛发色发酸,看不清半截好景,只得作罢,转而安慰自己朦朦胧胧只能看见一片白花花的背也算不亏。

或许是察觉到女子眼神着实烧人,李清源将破破烂烂的内衣扯了扯,又很不讲情谊地将小东西系到肩上充当起遮羞布。

看见女子想要伸手接过小东西,李清源侧了侧肩头,故作吓人状:“这小东西认生,小心挠你。”

女子撇了撇嘴,一副我还怕挠的样子,只是当她看见小东西搭在李清源肩上那双闪着寒光的锋利前爪后,欲言又止。

俊俏小哥儿抹了把挺翘鼻子,原本还没有几朵儿灰骨朵的鼻子登时多出几道灰色花朵,他展露出一丝微笑,站起身来向女子问道:“你怎么就一个人?”

女子蹲在原地,拖起腮来,俏皮反问道:“你怎么就一个人?”

男子深沉一笑没有回答,女子同样予以深沉一笑更没有言语。前者问钟雪见为何你没你一起,后者则是好奇孙子权去了哪里。

李清源略过女子一侧,重新回到那处被孙子权打开的洞口,将被衣服包裹得结结实实的一袋土撒在地上,抽出铲子将洞口重新封起,仅留下了一个能容一人爬过的小洞。

做完这些的男子终于气定神闲地将肩上贼沉的小东西放下,抚着酸痛的肩膀,瞪了小东西一眼,没想到小东西看上去挺精瘦的,实际扛起来之后,分量竟然这么足。

“这个小洞还可以爬出去,你打算怎么办?”李清源耸了耸酸痛的肩膀,为小东西找了个好的躺姿,继续铲起一土,等待女子回答后,准备填补这个小洞。

女子莞尔一笑,“还是两个人吧,出去我还是一个人。”

李清源皱起眉头,“他们仍为了几滴水形如疯癫?”

女子笑容一僵,良久后才缓缓答道:”已经有人死去了。”

李清源轻轻颔首,女子的这句“有人死去”大概并不是有人渴死饿死这般简单,他相信这其中定是有人为抢几滴水而闹出了人命。

他望着肩部正轻微抖动的女子,知晓这位平日间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子,其实于此刻也终于害怕了,他伸出手又缓慢放下,从不知如何安慰旁人尤其是一位女子的他重新拿起铲子,一铲一铲将小洞填住,并用解潮背包中的荧光粉做了标记。

终于开始晶莹发亮的洞穴内好似一下子温度也上升了几分,让人不再那般冷得瑟缩发抖,荧光扑在李清源眸子上,照耀开男子精致而又略有威严意味的侧脸,让张箜梦看得有些发痴,若是平日间,女子绝对会举起相机,偷拍几张,可惜她的手机早在前几个小时就已经油尽灯枯,彻底报废。

察觉到气氛忽然有些不对劲的李清源侧首望去,只见女子怔怔得望着自己,两人目光相触,温情升腾。

李清源赶忙侧开头去,过了一会儿又重看向女子,发现女子早已低下头去的他无地自容,但女子却在他回头的刹那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局促不安的双手由先前背在身后改为放在胸前,张箜梦目光坚定,仿若下了一个重要决定似的。

她轻启朱唇问道:“李清源,你喜欢我吗?”

李清源仿若中了个霹雳……

第十六章 洞破

李清源站在一旁逗弄早已醒来的小东西,小东西也毫不含糊,终于被惹恼了之后抱起李清源手指狠狠就是一口。

终尝恶果后,李清源捂着发红的手指,偷偷打量了眼犹然在暗生闷气地女子,满心愧疚的同时又觉得微微有些莫名奇妙,女子出现的时机与闭口不言的方式都很奇怪,好像刻意不想讨论这一方面的问题。当然女子闭口不言可能是出于不想为本来就忧心忡忡的李清源平添更多麻烦,所以在女子说出那句让人心脏能跳出胸膛的话时,李清源大脑短路,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喜欢后,又下意识地添了句“才怪咧”。

听到李清源答案后的女子并没有粉拳相向,而是“哦”了一声,便坐在原地,单手托腮,闷声不吭到现在。

李清源伸手挠了挠头,发现头更加痒了,于是又使劲儿挠了挠,娘咧,头疼啊……

这辈子大大小小的表白仗势他李清源都从书本与偶像剧之中偶有“涉猎”过,可女子这般开门见山的方式委实让人有些承受不住,女子所言算不上表白,也算不上不表白,更趋向于单单纯纯地问问题,可世间哪儿有当面问问题是问旁人喜不喜欢自己的?

李清源双手摆出一个开门的姿势,哭丧着脸苦笑一声,人言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可自己看门所见,前面有座顶大的泰山呐……

小东西或许是觉得在李清源怀里太过压抑,哼唧了一声,自李清源怀里跳下,扯了扯李清源裤脚。

女子偷偷摸摸地瞄了一眼小东西,又趁着李清源望来的时候立马扭过头去。

刚好看到女子动作的李清源终于变得笑容玩味起来,约莫是终于想出什么坏主意,方欲行动,却被小东西含愤又咬了脚腕一下,立马求饶道:“我的小爷爷,有话好好说,别咬人。”

并没有怎么用力的小东西疑惑着看着男子呲牙咧嘴的神态,当它听到女子噗嗤一笑,知道自己被当成了逗弄女子开心的,当场红眼发飙,于是狠狠咬了李清源一口,哼唧一声,独自向前跨出一步。

李清源赶忙跟上小东西,它的伤势虽然在自己的仔细处理下有了好转,可总归来说,并没有恢复,看着行动缓慢的小东西,李清源小跑一步赶到小东西前面,一把将小东西抱起放在背后的包内,“你指路,我负责跑腿。”

小东西老神在在地哼了一声,挥手一指前方,李清源回头以征求的目光询问女子要不要一起,得到女子一记白眼示意老娘不跟你走后,男子回应了声“得来”屁颠儿屁颠儿循着小东西所指的路跑去。

看着男子越走越远,女子独自坐在原地,干瘪得发白的嘴唇为她添了丝柔弱,她挽起垂在眼前的青丝,目光闪烁,明灭不定。

路上小东西哼唧了一声,双手拱了个洞口的形状,意思似乎在问干嘛将孙子权辛苦挖出来的洞口堵上。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读懂了小东西意思的李清源舔了舔干得已经起皮的嘴唇,神秘一笑道:“我们总是要出去的,所以我并没有全部堵上,最后那道能容人通过的小洞我只是糊上了薄薄一层土,以确保洞顶那道天然豁口撒下阳光后,不会有人发现此处,其实那小洞用力一脚就可以踢开。”

小东西眯起眼来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伸出舌头做起了鬼脸,好似在骂李清源老狐狸。

李清源大感郁闷,只得向一旁零星却虎视眈眈的猪脸蝙蝠瞪眼。猪脸蝙蝠似乎是真得对那场大火记忆犹新,怕得深入骨髓,李清源一眼过去,原本零星的猪脸蝙蝠一只不剩,全部飞走。

心情大爽的李清源哼起小曲儿,蹦蹦跳跳跑出几步,紧接着被小东西扯住头发一阵暴打。

知晓自己走错方向后的李清源耷拉着脑袋,调头一溜烟儿奔向另一方向。

李清源咬掉自己嘴唇上干裂的皮肤,汲了几滴鲜血在嘴中,直到嘴里蔓出腥甜的味道后,早已经饥寒交迫且渴到极限的他攀上小东西所指的一处巨大石柱,精神霍然一振。

小东西啊呜一声得意一笑自李清源背包跑出,先于李清源攀上石柱,欢快大笑起来,发出一阵呼噜噜的声音,小小的身子抖动不停。

待到李清源攀上之后,他惊奇发现石柱之顶是一凹槽,呈碗状,其内有丰富水源,大小足够小东西在其中徜徉。

小东西如婴儿般嘤叫一声,突然顶着鼓鼓的嘴巴凑近李清源。

不待李清源疑惑功夫,小东西便猛得张嘴,喷了李清源一脸泉水。李清源也毫不介意地一抹满是水珠的俊俏脸庞,缓慢将衣服褪下,包起石柱凹槽内的水,充当简易过滤装置。

一滴滴澄澈晶莹的水珠自李清源衣服内汲出,好似一颗颗价值连城的珍珠,落在一人一兽眼中可爱无比。

李清源将还游趟在水中的小东西拉近身来,小东西极其配合的张开小巧嘴巴,如蟾蜍衔珠承接着自衣服上落下的水珠。

好歹饱旱逢甘露的李清源拿水润了润喉咙,而后便将剩下的水汲取到解潮预留在背包内的瓶子中。他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瓶子,水声虽沉闷,可落入李清源耳中当真格外清脆响亮,于是这个前半辈子从未担心过衣食住行的俊俏小伙儿,终于得到一整脸的心满意足。

当那个满脸欣喜的男子从幽深的黑暗山洞之中逐渐走近张箜梦身边,并将手中水壶递给她的时候,张箜梦掩饰不住惊喜地望着来人,展颜一笑:“你从哪儿弄来的?”

男子摇头晃脑地回答了一句“山人自有妙计”后,不出所料的得了女子白眼一记,“没个正经!”

于是自小到大一直以正经人儿自称的不正经李清源摆出了一个极其不符合平日神情的表情,一本正经道:“慢些喝,别呛到。”

微弱荧光扑到男子故意扭曲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

可怜原本正安安静静喝水的女子,因受到前所未有的“惊吓”,咳嗽不止。

两人欢笑不止……

心算着时间,约莫是过了三天三夜,李清源伸手抚住犹如雷鸣的肚子,喝上他进入山洞后第二口水的他终于愁眉苦脸起来。虽然水是喝上了,但是这饭却是米粒未沾,这样下去,自己终究逃不了要升入西天的下场,他望了望女子仍旧虚弱的模样,自己下意识地舔舐自己惨白干瘪的下唇,逐渐陷入沉思。

望着荧荧绿光,他依稀间恍惚看见自己的父母正朝自己招手,按照时间来算,现在已经是自家的饭点,而自

己也会将一个个自己不爱吃的菜出来,对于母亲责怪的神色置若罔闻,对于碗中鲜美的鱼汤浅尝辄止,而后丢碗弃筷,蹦蹦跳跳着离开,那时候,终于沉不下去的老爹总会抱怨一句。

傻蛋儿啊……李清源抚着自己额头,心里自己骂自己道。他迅速转过头去,对身后女子说道:“你从这里等我,我去找些吃的回来。”

不曾将视线自男子身上移开的女子“啊”了一声,出乎意料地没再说话,而是陷入久久沉默。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为什么不行?”女子似乎有些激动,原本看似毫无力气的身子一下子绷直,直勾勾盯着李清源。

李清源没有避开女子视线,而是直视女子杏仁双目,斩钉截铁道:“你跟我同去根本就没有可能。”

一直自诩女子之中的男子汉的张箜梦似乎气不过李清源的斩钉截铁,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清源瞥了眼早已将头扭到一边的女子,没再多嘴,而是将解潮背包中的另一个瓶子放下,其中含有他自那凹陷处打来的干净冰水。

“先等在这儿,一会儿回来可就有肉吃了~当然,自己饿极了又等不到我的话,记得自己出去找吃得,那个洞我留了一个小洞,踹上一脚就可以将它打开。”李清源冲女子上扬嘴巴,转身之后默默走开,他没有告诉女子此行的凶险,唯怕女子或许想不开,就要跟着自己一起离开,自己这次,可能真的就有去无回了……

他伸手细细摩挲着自己胸前被纱布包裹结实的伤口,其中有淡淡的酒精香味渗出,这些皆处于一个叫做解潮的高个儿男子之手。所以有些事,尽管孙子权不想让自己去涉足,但是自己却不得不去。他抽出匕首,默念一句这次捕猎能不能吃上肉就要靠你了,这一刻他想到了那些不能吃的蝙蝠,或许浑身是血的解潮,目前下落不明的丁丛二人,神秘消失的玲儿等人,还有孙子权所说能够做成大餐的青蛙肉!更有某位问自己喜不喜欢她的英气女子……

于是乎,他脚步逐渐坚定,缓步渐行渐远。

为了他们,也为了自己,他李清源当然要好好的活下去!

女子看着李清源渐行渐远,目光愈加闪烁不定,她缓缓将地上那只水壶拿起,沉默良久,又没来由地笑了起来,世间所述的女子笑靥如花,大抵就是张箜梦现在这般模样,只可惜呀。

女子目光里的柔和逐渐消失,对于李清源,她打心底里是喜欢的,可并没有达到爱的程度,这两者感情相同,但是表达方式却是迥乎不同的。

喜欢与爱之间的界限,就好比人们对于花之喜欢,世人所表现出来的是采摘而去,对于花之爱怜,可能便是如陶渊明那般写千篇之文以赞之,自身却不敢逾矩采撷,生怕伤了花的性命。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只停留在喜欢男子程度上的女子终于收敛了自己的笑容,记起了自己的任务,她缓慢站起身来。

沉默良久张箜梦突然动了起来,一脚踢碎了李清源所虚掩住的洞口……

本被掩住的洞口大破,一刹那涌进来许多刺眼的光芒,少女首当其冲,在微弱的光芒照耀下,显得有些羸弱不堪……

第十七章一把怪火

李清源奋力攀上大斜坡,越过斜坡边缘的悬崖峭壁后,他脱力似的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攀岩绝壁这件原本就很费力的事情,在小东西想要坐享其成,直接跳到自己头顶后,无端多出数十斤负重的李清源攀岩起来就更加费劲了。

他默默地躺在地上,静待体力恢复些许,这过程中,他的眼神坚定不移,死死盯着洞穴之上那些多年积淀而形成的倒垂石锥。他拍了拍肚子,几日的不进食,促使饥饿感止不住的在他肚子中肆虐,而李清源只是轻皱眉头,无喜无悲,默默地从地上爬起,又默默地将早已攥在手中的匕首横在胸前。

一股莫名的不详预感层层袭来,愈来愈浓重,原本以为出了洞后,可以看到解潮正召集起大批同学入洞救他李清源的场景,可惜他终究没有见到解潮,并且还极其不幸的与钟雪见一伙儿碰了头。

观其神态,明显他们并没有见过解潮,最终,就连孙子权也在丢下一句“我去吸引他们注意”后“慷慨就义”。

这让始终保持面沉如水的李清源轻轻一叹,无端地想起李商隐的那句“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古文老师曾讲这两句为“蓬莱仙境距离这里没有多少路程,殷勤的青鸟信使有劳您为我探看致意”的意思,可是此番此景,与李商隐可能八百年前是一家的李姓后生没来由地开始担心起那位一直很温柔,总是会与同学们大谈人生哲理,在那道粗壮到诡异的闪电劈来时,焦急跑来的古文老师,想起平日里一直都是静若处子,从未动若脱兔的老师,突然进入这种环境,生存下来真的太过困难了。

李清源望了望眼前昏暗的道路,路自李清源脚下还清晰可感,可再向前望去,仿佛延绵不尽,没有尽头,于是暗自仰头叹息道:“此探洞穴多无路,谁人殷勤为探看?”他低头忘了眼正仰头瞪着乌溜溜大眼睛看着自己,伸着舌头哈哈喘气的小东西,垂头丧气起来。

小东西明显不满意李清源的神态,挤眉弄眼地向着李清源吐着小舌头鬼脸一番。

瞧见小东西可爱模样,总算是神清气爽地李清源迈起步子,朝向那唯一的路口奔去,既然在终点找不到解潮,那么循着解潮的行动路线上一路摸过去,总是能找到的吧?李清源如是想到……

在李清源走后,其身后的石壁忽然幻灭不定,让人看不真切起来,继而一张张闪烁着绿幽幽光芒的干瘪人脸自岩石上突兀冒出,人的绿眸直勾勾盯着李清源愈行愈远,诡谲一笑,这才缓缓闭上眸子,隐没在岩石之中。

行走中的小东西突然停下,不停地向着李清源身后方向哼哼叫唤。发现不对劲的李清源朝向身后方向望了一眼,恰巧赶上绿光一闪而逝,下意识认为是洞内进了萤火虫,顺手拍了拍身边的小东西,示意它不必担心。

在向前前行数步,李清源突然听到脚下传来啪得一声,他轻轻地抬脚,一股吸引力短暂地牵扯住他的脚,一种难以想象的粘稠感自李清源脚下传来。他后退数步,蹲下身子,竖起耳朵静听发现四周并没有什么太大动静后,他将手电筒打开,皱亮的强光促使李清源下意识闭眼,待到他适应了强光之后,却又再次忍不住闭眼。

在他面前的地上是一大滩半干未干的鲜血,聚集在一起,约有半厘米级厚度,却独闻不见血腥气味。

待李清源看见一滩血旁一个被丢弃地空空如也的酒精瓶子后,心下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李清源脑

海促使他眉头越蹙越紧。

这一滩血属于解潮!

他被那只青蛙追击,行至于此,而后停留一阵,用酒精对自己创口简单处理后,随手将剩下的酒精挥洒出去掩盖了浓浓的血腥气。

李清源心下莫名沉重起来,赶紧甩掉这股可怕的想法。他用手电筒仔仔细细地将周围照了一遍,终于在那一滩血的边缘位置看见了一只巨大的带蹼两栖类脚印。

他人如脱弦之箭,刹那奔出。小东西抬起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地望了眼洞穴深处,迈起小步子紧跟在李清源身后。

随着一人一兽的深入,随处可见的血红一片以及越来越浓的血腥味让李清源开始惴惴不安,

如此出血量,早已经超越正常人的极限,达到了能致使人昏迷不醒,甚至危及生命的程度。

终于,他在穿越过一条狭窄洞道后,望见了一只不停闪烁的手电筒。

小东西抬起前爪吱吱一叫,顺着李清源的裤脚几个跳跃攀上了李清源的肩膀,眸子隐隐有些发着红光,凶狠狠地目视前方。

李清源心下一沉,刹那就地一滚,一根粗壮的舌头带着浓浓的血腥气蹭着小东西毛发,堪堪擦过李清源的耳朵。

小东西啊呜一声蹬着李清源的头纵身一跃,紧抓住对面石壁来回弹跳。那根青紫色的粗壮舌头一收一弹,穷追不舍。

李清源自衣袋里抽出早早准备好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强忍去伤口撕裂而带来的剧烈疼痛,赌命似的疾跑到小东西身边。

霎时间,那根青色舌头迎着李清源面门袭来,舌头上携带着的那股凌厉劲风扑到李清源脸上,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同时他也将匕首横在双眼之前。

那根带着浓烈腥臭的青色舌头与锋利的刀刃不期而遇,一道血线自这根青色舌头上悄然出现,而李清源那双长期写字而练就钢劲的手,仍旧承受不住那股舌头弹射所生成的大力,只得任由另一边刀刃印在自己鼻梁之上,而他自己却只能将手腕下压,让本该顺势划破自己眼球的一刀改为划破自己的脸颊。

李清源脸上吃痛,伸手而去尽是血稠一片,登时被激起了血性,瞪起炯炯有神的双目,破口大骂道:“你大爷!”

那只鬼蛙似是听懂了对面那只猎物正用高等生物独有的方式嘲讽它,万千怒气集于胸腔难发,颚下鼓起大大的圆球,到最后也只得憋出“呱”的一声,于是它原本就铁青的脸愈加铁青,不顾舌尖上传来地阵阵刺痛,舌一吐,微有破风声响起。

李清源横起匕首猛然后撤一步,准备故技重施的那一刻,他心底徒然腾起一抹挥之不去的心悸。

那只怪蛙弹出舌头后,紧跟着纵身一跃,笔直向李清源冲来。即将触上匕首的舌头被那只怪蛙重新纳入嘴中,继而用厚重的前爪迎向李清源。

千钧一发之间,小东西纵身一跃,迎头撞向怪蛙侧颚。怪蛙猛然鼓起自己的下颚,甚巨的弹力将撞击在自己一侧下颚的小东西弹飞出去,但好歹也拖缓了怪蛙的攻势,李清源趁机一刀将怪蛙的下巴通了个通透。

怪蛙吃痛下,手足无措的一顿乱拍,表面肌肉隆起,其上血管如若细蛇游走的前爪恰巧一掌印在李清源胸口,李清源原本就撕裂的伤口迸溅出无

数血花,一股腥甜直冲胸腔,重重落在地上后,若干血滴自他口中流下,本就苍白的脸庞上,悄然猛然一层铁青之色。

小东西欲挣扎起身,可惜它被怪蛙击飞之后,余势不减,重重震击在隆起的石壁上,脊骨一侧的肋骨在这一撞下,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所以小东西剧烈的挣扎下,扯动了受伤的肋骨与肋上肌肉群,早已羸弱不堪的血管刹那被骨茬刺破,鲜血迸溅,小东西冷汗刷的一声流下,疼晕过去。

正是这时,地上那只怪蛙痛觉渐缓,顶着漏风的下巴自地上站起,一滴滴腥臭无比的绿色口涎自怪蛙下巴那道伤口流出掺和着鲜血落在地上,“哧”的一声冒出些许烟雾。

怪蛙那双如蛇般的眼睛扭转,如蜂针似的瞳孔盯住了躺在地上的小东西,似是小东西绒绒的皮毛太具有吸引力,怪蛙迫不及待地将血盆大口一张,露出里面的根根入刀刺似的黑色牙齿。

李清源面色剧变,纵身一跃抱住倒在地上的小东西滑出数米,一侧的肩膀被犹如鱼鳞上下凸起的岩石地蹭得血肉模糊。

被李清源护在怀里的小东西悠悠转醒,有些迷茫地眨了眨乌漆麻黑的大眼睛。李清源长舒一口气,还未有言语,一只青色的舌头就带着一股劲风袭来,舌头刹那黏在李清源小腿肚子上,怪蛙再将舌头一卷,一下子便舔去一块小腿皮肉。

那条肌肉条理清晰的小腿刹那血流如注,李清源痛苦地大叫一声,急忙撕烂自己的上衣下摆,取出早早预备好的酒精瓶子匆忙处理好伤口,未待他用上衣止血,那只怪蛙便意犹未竟似的砸吧着袭来。

李清源下意识用手支撑真身体向后一退,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触感,他慢慢转过头,依稀间望着地上被啃噬得连半点血肉都不剩的白骨,角眦欲裂!

他冲着那只怪异的青蛙诡异一笑,而后怒骂一声“嫩娘的臭皮皮”,早就完全浸好酒精的布条被李清源偷偷点着,此刻他将酒精瓶子一把抛出,正中怪蛙的面门,瓶子中的酒精刹那倾泻而出,洒满了怪蛙一身,火势同样蔓延出来,原本阴暗的洞穴内豁然明亮起来,依稀竟能看见怪蛙身上的一只只囊泡此刻无限膨1大,最终“砰”的一声爆裂开来,从中洒出的液体遇到火焰居然愈烧愈烈,将原本就不小的火势越加扩大。

那只怪蛙疼得四处撞击岩柱,希冀能够借此缓解疼痛,四周岩石被它撞击地四处滚散,那怪蛙眼睛一红,心下发狠,竟带着着火的身体纵身一跃,向李清源扑来!

李清源瞳孔缩成针眼大小,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悸袭来,促使他就地一滚。

“噗!”

洞穴顶上的一颗巨石正巧砸下,一下子洞穿了怪蛙整个大好头颅。

这怪蛙长舌乱舞,阵阵灰土扑簌簌得下掉着,它仍旧不甘心得扭动着,但它终究没撑到与李清源同归于尽的那一刻,一声终于按捺不住的惨叫响起,怪蛙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堪堪躲过头顶落下的巨石的李清源长舒一口气,默默捧起地上那几根仍带有血腥气的白骨,干瘪的下唇剧烈抖动而后被他紧紧咬住,鲜血涓流,欲哭无泪。

“呱!”

突然,他背后那只早该死去的魔鬼蛙睁开狰狞血红的竖眼怪叫一声,一头撞向李清源身旁的石柱,石柱轰然倒塌,碎石成块四裂,刹那间将李清源埋葬……

第十八章 莫名疯癫的吴德

阴暗的山洞内,有石森森然,冰凉入骨,有风怒吼,呼啸而过,带走一阵诡异笑声,又有鬼哭狼嚎,隐隐约约回响其中。

一处乱石堆下,一只渗血的手徒然伸出,惨白依旧,皮包骨头,以至于让人下意识以为这是一只仅剩骨架的手骨。

“手骨”微动下,一块块石头从石堆上掉落,正好砸开石堆下最大的一颗大石,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自原本大石重压之下的小石堆里挤了出来,而后一骨碌将整个身子翻了出来。

好不容易挤出身来的小东西连忙爬起,拽着李清源的手使劲外拉。

落石簌簌然下坠不止,小东西每一次拉拽都会牵扯头顶的石头,以至于终于有一块儿石头重重地砸在它的左腿上,小东西强忍着疼痛轻呜一声,只得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自己的伤口,正是这时,小东西头顶石头轰然坍圮,数块大石直冲小东西头骨砸去。

千钧一发之间,李清源徒然从石堆中跳了出来,环抱住小东西,所有石头一齐落在了李清源后背上,促使李清源闷哼一声,只觉后背酸痛异常,一股鲜血充斥胸痛直上口腔,一滴鲜血自他嘴角悄然流下。

他轻轻放下小东西,而后默默走回乱石堆,将石堆之下一块又一块的巨石搬开,石堆之下,是被石头粉碎的一块块连着血肉丝的白骨。

如果在解潮被巨蛙追击的时候,再也没有其他人与他一起,那么通过骨头上那一道道深深的齿痕,加之连起来的血迹,那个可怕的答案呼之欲出。

小东西瞪着双乌黑眼睛,抬起前爪静静走到李清源身后,后退微屈,静静蹲坐一旁,煞是乖巧。

一道黑影悄然踮脚,继而一个递步,一把掐住小东西脖颈。

小东西嗓子难以发声,新伤旧伤的撕裂与脖颈被卡的痛苦堆积成一声怪吼憋在嗓子眼儿形成“吱”得一声。

李清源马上警觉回头,一把匕首纳在手中即刻发出,当他看清来者何人时,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犀利起来,“吴德?这小东西是我的宠物,请把它放下。”

“你的宠物?”吴德舔了舔猩红的嘴唇,笑得有些癫狂,“李清源,咱学校可是绝对不准带宠物的正儿八经且又根正苗红的公立学校,你这个小宠物打哪儿来啊?”

李清源收起匕首,佯装若无其事道:“捡来的,先不说这个,你们吴氏兄弟出了名儿的团结,干什么事儿都是结伴而行,从未见有人形单影只过,今儿怎么不见吴仁身影啊?”

吴德眼睛忽然泛起古怪的潮红,配合他尖嘴猴腮长鼻子高腭骨的猥琐形象,在这洞穴里犹如野兽精灵,显得格外吓人。他望了眼地上的犹带血肉的尸骨,伸出奇长的舌头自小东西嘴巴一直到耳朵舔舐个遍,弄得小东西一顿手舞足蹈地挣扎,而后一翻白眼,气鼓鼓地不再动弹。

吴德将小东西托在手上掂量几下,狰狞笑道:“我的也先不说,你的这宠物斤两倒也足,血与肉,足够咱们撑上个两三天的活头,怎么样,你意下如何?”

吴德话音未落,李清源一个闪身,抽出匕首架在吴德颈部大动脉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吴德一字一顿道:“把它放下。”

原本就是校园小混混的吴德轻浮地“哎呦”一声,轻巧地将小东西一抛,示

意举手投降。

李清源立马伸手接住被抛出的小东西,但紧接着却被举起双手的吴德一脚踹中小腿,霎时间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紧接着李清源就被吴德欺身而上,双腿正好压住其双手,一把精巧的弹簧小刀明晃晃的摆在李清源眼球之上,吴德开始哈哈癫狂大笑起来,“为什么这么严肃呢?”

“为什么这么严肃啊?来笑一个?”他拿着弹簧小刀来回比划,轻声厉色道:“像你这种人,自身都难保了,还在意这个小东西的死活嘛?愚蠢!你不知道,一只这样的小东西,在关键时刻能让你活下去么?还是说……你想独吞它不让我占到这个便宜?别这样嘛,咱们怎么说也是同学交情,难道说咱们的交情还比不得一只畜生了?”

吴德一把拽起因又重摔了一次而躺在地上虚弱得不能动弹的小东西,提到李清源眼前,疯狂道:“你看哟~它都已经这样了,距离死已经不远,与其让它这么痛苦的活下去,不如提前了结它的性命如何?”

李清源重重地喘着粗气,死死盯住吴德,脖颈双腿一挺一伸,要将吴德翻下去。

吴德若无其事地哇哦一声,突然一递刀子,将刀子放在小东西脖颈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千万别乱动,会出人命的哦,额,不对,是你宠物的命,额,其实,也没什么差别。”说完,吴德状如疯颠地又开始大笑起来。

一记突如其来重击打了下来,吴德的笑声戛然而止,吴德倒下后,露出后方一张傻呵呵笑的稍稍有些丁字脸的丁良星以及在他身后凤目含怒的丛蕊。

李清源厌恶地推开吴德的身体,抱起小东西站了起来,奇异道:“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丁良星嘿嘿一笑地踢了晕倒的吴德一脚,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能不来么?这孙贼儿!”

紧接着他的头就被丛蕊重重拍了一下。好不容易从自班同学的层层监视下,趁着钟雪见吴氏兄弟几人被孙子权引开才逃出来的丛蕊目以对,继而眼中闪着晶莹的光摸了摸小东西毛茸茸的脑袋,解释道:“这一带咱们的同学都比较集中,所以我俩一直隐匿在一旁,正好灯下黑,那些追我们的人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就在一旁,只不过适才听到一声怪叫,我们俩就抹黑而来了。”

李清源“嚯”了一声,打趣道:“行啊,都知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道理了?”

丁良星哈哈一笑一笔带过,而李清源脸色却猛然一变:“不对,你们听到了怪叫,当然那些人也听到了!我们要快些走!”

丁良星脸色同样一变,立马拉起丛蕊的手,而李清源则要蹲下捡拾应该会是解潮的尸骨,只不过他怀中的小东西猛然跳出李清源的怀里,步履瞒珊而去。

李清源立马站起身追了上去,即将碰到小东西的时候,小东西忽然发出“哧”的一声对着李清源呲牙咧嘴,几次李清源将手伸出,都换来小东西的粗暴以对。

李清源再次伸手想要抱住小东西时,却被丁良星抓住手腕。

李清源疑惑不解地望向丁良星,丁良星冲他摇了摇头,叹气道:“让它走吧。”

小东西感激地看了一眼丁良星,而后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李清源的手心,毅然决然地转身步履瞒珊而去。

李清源忽然心头一酸,感觉有什么不对,却被丁良星死死抓住手臂,在他一旁的丛蕊忽然扑到丁良星胸口,泪如雨下。

早在丛蕊摸小东西头部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入手的粘湿一片,小东西头部已经受到重创,血流不止,听闻家猫老了之后,就会找个远离家的地方自己孤独终老,绝不会让爱自己的人看到自己的死亡,所以打小就极端厌烦家里那几位养猫又丢猫的亲戚所说得那句“养不熟的东西”的丛蕊在切身经历后,嚎啕大哭起来。

只是越来越大的哭声却引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丁良星望着犹然独自下神的李清源,一咬牙,拽着丛蕊,拉起李清源便跑。

李清源逐渐回神后,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狂吼道:“快回去,那里还有解潮的尸骨,我也不能丢下那小东西!”

丁良星神色一颤,也回吼道:“别慌,先记下路,避避风头后我们再回来!”说罢,丁良星捏住丛蕊的手又紧了些。

丛蕊默不作声,只是眼圈比之前更红了些,远未有踏足社会的她不知道弱肉强食,生离死别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这个社会的黑暗面,更不知道原本好好的一校同学,为什么会到这种要斗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这三人谁也不晓得,在他们走后,隐匿于石壁后方的一道人影匆匆忙忙赶来,他望着眼前的情况目瞪口呆。

人影走到魔鬼蛙尸体旁,伸腿一踢将魔鬼蛙翻了个底朝天,而后他如数家珍一般,将怪蛙肚子下一只只闪亮小刀抽出,嘴中念念有词道:“这可是解嘲那傻大个儿的宝贝,哎,可得给拿回去……”

若是李清源在此,此刻估计会释然,怪蛙之所以被他轻易杀掉,原来是因为早已经被这几柄飞刀造成了重创。

人影望着倒在地上的吴德以及与吴德形体相似的带肉骨架,不由发出一声冷笑。可当他看到身后人影绰绰时,无奈以手扶额,发愁道:“这下可好,这怪蛙,该怎么吃哟……”

……

奔跑良久后,早已看不到所谓解潮的尸骨还有小东西的李清源默不作声终于安静下来,他强行将微抖的嘴唇死死咬住,摆了摆手示意丁良星把自己放下,取出两只匕首交给丁良星与丛蕊,冷静道:“跟我来。”

丁良星与丛蕊互看一眼,接过匕首,转而跟在李清源身后小跑。

三人来到最先解潮与李清源被魔鬼蛙追逐时掉下的山崖前,李清源率先从最边上的陡坡岩缝里插入一只匕首,继而翻身而下,两次摸索,他对这个大陡坡地形地势早已经熟捻于心,知晓从何地滑下是最安全,他摆了摆手示意丁良星跟上。

丁良星有模有样学着李清源翻身下坡,而到了丛蕊的时候,终于难题初显,小女孩到底是惧怕如此陡险,吓人心魄的山崖滑坡的,所以她手中捏着匕首,迟迟不敢下去,最终她望了眼丁良星,颤颤巍巍地翻身而下。

李清源暗自点头,为女子悍然魄力而钦佩,他提醒两人一句:“注意侧着身子控制重心”后,逐渐松开镶在岩石缝中地匕首,缓慢滑了下去。

丁丛二人同样松开匕首,只不过丛蕊指尖稍稍一抖,刀尖蹭着石缝,划出一道灿烂火星后,彻底与岩石分离,丛蕊失声而呼,重重沿着斜坡摔了下去……

第十九章 小东西死,鬼门关开

幽暗的洞口内,某座石台上一位背影萧索,但却虎目含星的男子担着腿,独自坐在上面。将从巨蛙身上取下的匕首收起后,男子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开始把玩起一条精美的挂饰,挂饰极其奇特,即使在幽暗无光的洞内,仍旧闪烁着金属光泽,银光闪闪,煞是惹人喜爱。

忽然,男子嘴角扯动了一下,将挂坠嫌弃地向身旁石柱上一丢,挂坠几经旋转,恰好落在石柱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一声,来回摇晃下,又一次闪烁出亮晶晶的光芒。

孙子权皱起眉头看向石柱后方,不禁冷笑起来:“出来。”

一个身材微有发福,有些婴儿肥的可爱俏皮女子踱步而出,贝齿如月,弯眉笑睛,俏丽丽的站在那里,极其讨喜。

女子笑嘻嘻道:“刚才姿势好帅呀!~”

男子慢慢立起眉头,在钟雪见身后,是周身满是鲜血的小东西。钟雪见后撤一步后,脚后跟正好踩到小东西的前爪,小东西痛呼一声,泪眼婆娑地望向孙子权。原本想要一个人找个僻静地方离开的小东西在走进某个岔路口,鼻子蠕动下闻见孙子权气味后,在岔路口徘徊许久。

在舍得与舍不得之间挣扎许久的小东西,最终选择独自安静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刹那,一个女子笑盈盈地出现在小东西的的眼前。

“好可爱的小东西,你就跟着我去讨债吧~”在女子紧紧攥着那根昔日用来挂一挂坠的项链笑道。

钟雪见察觉到自己踩到了小东西的小爪子,不由自主的“哇”了一声移开脚去,脸部表情极其有意思,满是怜悯与疼爱地蹲下身来,在看见孙子权满是担心的眼神后,她眼中的怜爱竟逐渐消失。

如今大眼睛之中被浓浓的理性神色代替的女子先是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项链套在了小东西脖子上,紧接着又紧了紧小东西脖子上早已勒进皮肉的项链,揉顺着小东西沾满鲜血的毛发,笑言道:“这小东西好可爱啊!”

孙子权宽大的肩膀猛然缩了一下,继而逐渐开始抖动,他沉着脸,目中含火直视钟雪见道:“把你的手从它身上拿开。”

女子眨巴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语调嬉戏道:“凭什么?”

她晃了晃套在小东西脖子上的项锁,忽然笑了起来:“它是我无意拣到的,原本就知你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所以想拿来予你,想必你定是欢乐的,谁成想你竟是如此怒不可遏,着实伤透我心。也罢,看来你不喜欢它,那我丢掉好了。”

原本胸口剧烈起伏不定的孙子权瞥了一眼钟雪见手中故意晃了数下的项链,深吸一口气下呼吸趋于平静,他轻声一笑,语调平缓,缓缓道出一段让钟雪见莫名奇妙的话:“你知道吗,我兜兜转转,本是为了逃离这里,为此,我甚至将与这个世界联系密切的一样东西赠与你,没成想,我还是没能逃过这里的桎梏,所以,若是你想要回这坠子,那也大可不必拿这只小东西为难我,也就委屈你一下,来与我赛一场赛,那挂坠就在那方石台,谁先拿到就归谁如何?”

俯瞰下去,两人距离那方石台的距离毫厘不差,相反还离得钟雪见近些。

钟雪见眼前一亮,愈加明确这挂坠的重要,粗略估计一下双方距离后掩面而笑:“听起来挺公平的,可惜那本就是你送与我的东西,早已经有我的印记,如今你那般粗暴的收回,可不是男子汉的作风哟~”

孙子权暗笑一声,一本正经地摇头道:“非也,我给你这东西的时候就明说过,这原本是我暂存你那里的东西,且这件东西在我与你断绝关系的时候就该收回的,只可惜那时候你并未有佩戴上这只坠子,我不明白你为何与别人开启了一段新的感情了,反而这坠子又被你戴在了脖子上,但是我知道,将它收回不给予你任何可睹物思人的机会,是我早就应该做的事情。”

钟雪见嗤之以鼻:“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还未有李清源一半帅气,我怎可能如今还留恋于你呢?”

孙子权以手抚膺

,怅然叹气道:“吾心甚伤啊。”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道:“既然已无留恋,那么你此刻为何要执着于要回这件物件呢?”

钟雪见悄然前踏几步,凤目含煞,“因为我不喜欢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强行抢走啊!”

孙子权望了望对面那位女子的小脑袋,细想这小脑袋枕过得肩膀中,不止有多少双是她强行从别的女生旁边抢来的,顿时哑然失笑,暗叹道,那也不是你强抢别人的理由啊……

“咱们明说吧,这个挂坠确实对我有很大用处,但是对你,却毫无用处,并且有可能给你带来杀身之祸,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现在收手回去还来得及。”孙子权对于女子暗地前进地那几步置若罔闻,毫不在意道。

钟雪见仍旧笑嘻嘻地站在那里,毫无后退的意思。

孙子权无奈地叹气,想起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钟雪见也不止一次打问自己这个坠子的来历,如今终于让她摸着线索,想必依照这个姑娘的性子,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猛然抬头望向女子道:“你想知道这个坠子的用处吗?”

女子轻颔螓首下。孙子权的眼睛徒然闪出诡异的蓝绿荧光,他瞬间奔袭出去,一个翻身拿起了坠子,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让女子来不及反应。

当女子终于察觉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被眼前男子捷足先登后,她的身后忽然刮起一阵旋风,一只黑色的大虎就这么笔直向女子扑来。

巨虎的獠牙有些似剑齿虎,露在外面,闪烁着冰冷的幽蓝寒光,直向女子头颅刺去,意欲直破女子脑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高壮身影从女子侧旁跑来,用臂膀将女子顶出。

黑虎扑空,但比人脸还要大出一圈的爪子一下子盖在高壮身影的胸膛上,黑虎壮实的肌肉犹如精铁般鼓起,而后轻灵一放,万仞增的胸膛瞬间塌下,可怖的骨碎之声不绝于耳。

在黑虎即将将万仞增的肋骨骨刺踩进他心脏的时候,万仞增徒然高举手中奄奄一息的小东西大喊道:“姓孙的!你给老子停下!”

孙子权漠然望着吴氏兄弟给万仞增留下的那道致命伤口,判定了万仞增已经活不长久,但若对其放任不管又有可能促进其转变成某种可怕的东西,于是他向黑虎点头示意了结掉万仞增的性命。

本应该死在孙子权所说的悬崖石锥上的黑虎眸子里莹绿色忽然光芒爆射,好似听懂了孙子权的话似的,犹如刀剑的爪子从它厚重的肉垫中伸出,闪烁着冷色的寒光,直刺向万仞增的心脏。

万仞增情急下一把举起怀中的小东西抵了上去。黑虎眸光徒减,前爪微偏移,万仞增嘴角列起一抹侥幸的僵硬笑容,手慢脚乱地想要从地上爬起。

这时他手上的小东西忽然目露坚定神色,狠狠一咬其手,继而从万仞增手中挣开飞扑向黑虎前爪。

小东西嘴角努力挤出一丝释然的笑,因为本应护住的它,被人用作威胁主人的工具,委实难以再继续活在世上,它轻轻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舐下自己的狰狞伤口,突然觉得意识变得有些许沉重。

它最后抬起暗淡无光的眼睛望向孙子权,一直蓄在眼眶的泪珠终于悄然滑下。

小主人…疼啊……

“哧”的一声,数点殷红溅在急忙本来的孙子权脸上,孙子权好像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滩在地上,双手颤抖着盖在小东西头上。

黑虎一声怒吼压在了嗓子眼里,颤抖着将带血的爪子从小东西胸膛上抽出,低头小心翼翼地舔舐小东西狰狞的伤口。

小东西痛苦的支吾一声后,黑虎的动作戛然而止,洞穴之中突然沉寂,一股极度压抑的气息渐渐迸发出来,仿佛空气之中能拧出冰冷的水来。

“杀了。”冰冷的从孙子权口出顿出。

一声声低沉的呼吸从黑虎喉咙里酝酿,一声怒吼终于爆发出来,黑虎荧绿色的眸子几乎闪烁出暴戾的红色,它再也忍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厚重的爪子一下子拍在了正疯狂大笑着的万仞增脑袋上,噼啪之声在他的脑颅里犹如烂开的西瓜似的炸裂。

黑虎抬起爪子,红白相间的血丝连在它的前爪上,黑虎蓝绿色荧光眸子里闪烁出厌恶的神色,重重一甩,将那一团腌物筛在地上。

其中几滴碰巧落在钟雪见的洁白脸庞上,这让她整个人头顶直冒冷气。

“啊!~~”

头一次见这般血腥场面的钟雪见突然厉声尖叫起来,刺得人头皮发麻。

孙子权将小东西轻轻放下,温柔似水而含愧疚的眼神徒然一变,他的眸子中闪动着诡异的蓝绿光芒,阴冷怒恨地盯向钟雪见。

钟雪见猛然觉得自己正面对着的,是两头洪水猛兽深入骨髓的恨意,更甚的是,她本能地感觉到,那位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少年比之那只气势汹汹的黑虎更加危险!

那种犹如被当作猎物的心慌感在少女强大的心中逐渐蔓延,她的那颗如同石头般的内心在刹那之间被恐惧击打的脆弱不堪,钟雪见吓得膝骨打弯,一下瘫软在地上。

孙子权默默逼近几步,而女子慌忙地竟然顾不得起身,双手双脚合用向后爬去,与孙子权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望着女子毫无血色的脸庞,孙子权徒然笑了,幽深的洞穴内,他那阴森雪白的牙齿印在钟雪见眼中,让她心中阵阵发寒。

“滚。”孙子权面色逐渐凝重深沉起来,他望着这可怜的女子,毫无感情地轻轻吐出一字道。

黑虎不再理会早已没了呼吸的万仞憎,一双闪着冷光的眸子狠狠甩在正瑟瑟发抖,双目失神钟雪见身上。

在黑虎绷紧后腿肌肉,即将虎扑而上时,孙子权忽然先行而去,一掌印在钟雪见肩膀上。

钟雪见身子不受控制地飞起,而后方黑虎有脸盆大小的爪子接踵而至,堪堪擦着钟雪见光洁的脑门而下。

一道狰狞的口子自钟雪见眉边迸出,鲜血涓涌,盖没了钟雪见灵气的左眼。钟雪见的眼神也逐渐随着那道伤口狰狞起来,她寒眉戾竖,竟疯狂的发笑诅咒道:“孙子权,你定不得好死。”

强大的作用力继续推着钟雪见向后倒去,直至她的后脑与一块倒垂的岩石相触,才堪堪卸去大部分力气。

岩石应声而断,钟雪见眼前闪过一抹黑,昏厥了过去。

早已伤了女子姣好面容的黑虎誓不罢休,仍旧慢慢逼上女子身侧。

孙子权伸手将它挡下,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神情,俯视而下,那眼睛中写满了冷漠。

他轻轻扫了女子一眼,好似视线落到女子身上会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皱着眉头将视线收回。

这位此刻大抵算得上是世界上心情最复杂的人,轻轻抱起躺在地上的小东西,将它放置在自己脖子上,而后他伸手抵住蠢蠢欲动的威武黑虎,“这女人没那么大价值,杀不杀她没有什么两样,不要白费力气。”

紧接他又来到一方石台之上,轻抚掉石台上的灰尘,一道与吊坠恰巧无二的十字状凹槽赫然浮现,孙子权拿起吊坠,久久不语。

在吊坠与凹槽完美契合后,一道道晦涩难明的奇怪纹理从吊坠之上浮现,先前被孙子权扔出的吊坠挂住的石柱上霎时间发散出刺眼的白光,白光犹如白昼,刹那吞没了一人一兽的身影。

这一刻整个洞窟悄然震荡起来,无数双绿色的,红色的眼眸自洞穴内如有若无地亮起,隐隐约约间,有凄凄惨惨的哭声响起,四野之内,嗜血的野兽对月长啸,仿佛鬼门关大开一般,一切诡异,堂而皇之地一下子全部都涌了出来。

一时之间,鬼哭狼嚎!

第二十章 属于杀戮与死亡的一夜

先前遇到无皮活尸的洞口内,李清源与丁良星同时握住手腕抖了抖,面色苦不堪言,在他们一旁的丛蕊不好意思地吐舌。

方才李丁二人尝试了一把电视剧中用手抓住坠崖人的动作戏,手背被岩石一担破了个豁口不说,腕子至今仍旧隐隐作痛,所幸丛蕊同学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并且,令李清源长舒一口气的是,洞内那些危险的生物也因先前那把大火不知逃去了何处。

此处有的也只是那些猪脸大蝙蝠或被烧焦,或被砸扁的残肢断臂。

望着这些死物,丁良星咽了口唾沫抽了抽李清源衣角。

早已熟悉老丁脾性的李清源嘴角泛抽,眼圈微红,微微摇头,欲哭无泪,这些肉闻起来,属实得香啊,可惜不能吃……

似是终于察觉到自己眼眶的湿润,于是李清源死死将脸面抵着天空方向,傲然而立且默不作言,“酷”得稀烂。

立了许久后,兴许是想起来,自己手背上还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伤口上传来的阵阵如蚁噬般即疼痛又麻痒的钻心感觉后,终于倒抽冷气,霎时破功,不能再扮酷下去,一颗豆大的眼泪掺和着汗水流下,不知是疼得还是因为怀念某位壮汉。

丁良星沉默揽过坚韧小姑娘的肩头,一时无言。

无人可以道清他们现在所处的境况,谁人都不晓得,为何原本晴空万里的碧蓝天空就这么突然变天了,无人可以解释,到底为何,一道闪电骤然降下后,他们竟然奇诡地出现在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无人可以告诉他们,为何原本还是一所学校,一间教室的同窗之交,转眼之间,竟能为了几滴水这点蝇头微利大打出手,甚至,他们不明白,那些个男子为何在看向身旁的女子的时候,眼睛之中悄无声息之间,已经攀附上了某些**裸的异样**,或者说他们明白了,只是尚且不敢对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种恐怖想法有所行动而已。

这一点,已经亲身体会过无数如狼似虎的男子淫亵目光的小姑娘最能体会到,只是一直懂事地忍住未有丝毫表露罢了。

这些从一开始对于李清源丁良星两人也是难以接受,只是两人一直忍耐至今罢了,可丛蕊终究是纯真懵懂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般环境?似乎是为了宣泄这几日来的苦楚,她瑟缩在丁良星的怀里微微抽泣起来。

丁良星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无端升起的躁动,望向李清源,发现对方也同样以澄澈目光望来后,下意识低头,叹息不已。

李清源收回目光,心下了然地轻叹了一声。别看他们现在还能互相扶持,若是时间往后拖延,果真到了手里弹尽粮绝的时候,谁能保证,到了那时他们还能维持心中的理智不变成仅凭自己原始本能驱使地野兽?若是自己到了山穷水尽,饿得意识朦胧的时候再见到张箜梦,心中还能压抑住那份自己压抑许久的感情吗?再者……

愈加深思越觉得恐怖的李清源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他望向洞内深处,转息之间换了副表情,笑嘻嘻道:“先别愁了,走吧,我带你们去找一个人。”

丁良星来了兴致,挑眉问道:“谁啊?”

李清源哈哈一笑回曰:“张箜梦!”

此话一出顿时换来丁良星一记白眼,丛蕊看到两人神情后也是扑哧一笑……

当三人来到李清源重新填上的洞口时,一股浓浓的不详忽然向李清源袭来!

他微眯着眸子,几番歇息后,由于没有食物的进补,他的身体状况仍旧不好,但是他的视力不知为何却越来越好起来,大抵是适应了洞穴的暗度,他看得愈发的清晰了。

这个兴高采烈而来的少年对着不知何时洞口大开的洞穴矗立良久,他不自觉掩面起来,不知该摆出如何表情,虽然自己说过若是张箜梦等不到自己的话可以自己先离去,可是当他身临其境,望着早已经人去楼空的洞穴,仍旧感到一阵失落。

天生聪颖的丁良星适时出现默默拍着李清源肩膀,安慰道:“看开~你值得更好的!”

说着这位男子一把搂过丛蕊拼命向李清源眨眼,大有一副显摆的架势。

李清源选择无视……

“啪嗒!”

忽然,洞口外传出一声异响,致使三人神经一绷,猛然望向洞口处。

三人这一眼下去,一股凉意从头到脚向三人袭来。

洞口外,有人影绰绰,其中打头一人抚着自己受伤的后脑勺,猩红的目光怨毒地死死盯着三人,一把不知从何处摸来的刀子,伴着此人猥琐的笑容,不时舞动起冰冷的刀花,

“李清源,你这地方不错呀?让我一顿好找!”吴德露出一口烟熏黄牙,嗓子卡痰似的嗬嗬笑着,难听至极。

“你想干什么?”李清源皱眉问道,先前吴德疯癫一幕,让他至今都觉得此人大有毛病,所以他十分不愿意与其搭话。

“干什么?”吴德佯装思索同时左顾右盼道:“怎么没见你养得那只小东西?哎呀,可惜啊……”

三人忽然沉默起来,李清源更是紧紧地攥住拳头,周身止不住的抖动。

这一切看在吴德眼中,他拖长腔调“哦”了一声,眼中充满戏谑,故意说道:“也是,看不到也是正常,那小东西,煲成汤,鲜滴很~”

“你!”丛蕊气不打一处来,芊手指着吴德,气愤道:“谁跟你似的!少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说辞,我喜欢~哈哈哈~”吴德疯狂大笑起来,紧接着眉眼一凝:“对!我是真小人!今天你们要么告诉我孙子权的下落!要么…死!”

李清源簇起眉头看着逐渐逼近的几人,猛然扬起一把灰尘撒到吴德眼中,“别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丁良星适时一把拽起丛蕊,连同李清源一起奔回洞穴深处。

吴德身后五人眼看就要奔向李清源,却被吴德一把拦住。

吴德露出深意难明的笑容,不急不缓道:“不着急!”

……

终于跑到洞口的三人心有余悸地拍拍心脏,先前就是因为大下坡之上人太多才不惜冒着危险逃回山洞的三人,此刻身后又有了吴德一班追兵,一番商量下,三人决定碰碰运气,重爬大下坡。

临行前,李清源递给丁良星那柄方头匕首,以防意外发生。深知此刻处境的丁良星默默点头接下,偷偷藏了起来,便一跃而起,爬上大下坡。

李清源同样一跃而起,整个身子都贴到了山壁上,紧接着两人同时向丛蕊伸手,就要拉起女子。

女子纵身一跃,但紧接着令人惊悚的事情就发生了,一双手突兀得出现在丛蕊的脚踝上并将之环住,一把拉下!

丛蕊失力,一下子从丁李两人面前消失,重重摔倒在地。

丁李两人赶忙跳下下坡,入眼的是胜券在握笑望着两人的吴德,以及被抓起来的丛蕊。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吴德一本正经道。

清源深深地看着吴德,沉默良久才道:“你见过张箜梦?”

吴德露出一副鄙夷的面孔,嘲笑道:“难道你觉得我们找到洞里,并且提前安排人埋伏在此都是巧合?”

李清源如遭雷殛。

“废话少说!放开丛蕊!都是同学!你没事儿抓人小姑娘干什么!”丁良星双目含怒道。

“干什么?”吴德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自然是有大用!”

其身旁几人心领神会,抓住丛蕊走向了崖边。

吴德透过狭小眼皮下的那双眼珠子乱窜,尖声细语道:“哝,现在就是她用处的体现。”

这个天底下顶猥琐的人邪笑着伸手递给丁良星一把刀子,与丁良星勾肩搭背说道:“现在呢,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杀了李清源!这样我就会把丛蕊还给你。至于第二个……”

“哈哈哈哈哈~”吴德狂笑起来,拍着丁良星的肩膀道:“别那么严肃嘛,来笑一个~”

“想不到这种经典反派的桥段,你竟然使得炉火纯青!”丁良星如今眼中的怒火足以将吴德烧了,但是吴德却优哉游哉起来,他伸手一挥,卡住丛蕊手臂那人便是将丛蕊向崖边一压。

女子眼中含满了恐惧,闭上双眼,不敢看崖下一眼。

丁良星脸上写满了不舍,忽然扭过头去不敢再去看丛蕊,直到吴德喊出一句“选吧”,他才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眼,目光颤巍着看向李清源。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李清源忽然洒脱微笑起来,在丁良星惊愕的目光下,向着崖底一跃而下!

“不!”丁良星大吼,可却为时已晚,崖边早已无李清源踪影,一眼望不到边儿的黑暗像是一头深渊巨兽,一口将李清源吞噬。

“哈哈哈哈~死的好!”吴德状若疯癫的狂笑起来。

其余人一跟着狂笑起来,甚至有几人开始不怀好意的打量起丛蕊来。

“丛蕊同学,我们都要死在这里的,你的人生没有遗憾吗?”一直抓着丛蕊的那人说罢,推了推自己的眼睛,舔舐自己的嘴唇,面带邪笑道:“我们就有啊!活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尝过成为真正大人的滋味呢!~”

另有几人望向双目失神的丁良星,张口大笑地调侃道:“老丁,你别急,我们很快的!”

丁良星立马回神,提起手中的匕首便要冲向众人。

正是此时,丛蕊徒然流露出毅然决然的神色,娇声大吼道:“星!快走!”

说罢,女子拉起身后那人的手臂,纵身一跃,眼看就要连带着那人跳下去。

“去你的!”那人嘶吼一声,一脚踹在丛蕊腹部。

丛蕊闷哼一声,犹如坠线风筝,飘然落下山谷。

遥遥的山洞之底传来“碰”的一声,李清源被摔得粉碎,血液包含着残渣流侵整个洞底,洞底瞬间红光一片。

不多时,远处又传来“碰”的一声!

“今天你们都要死!”

丁良星双目血红,手持匕首,盯着一众人嘶吼道。

洞口边,闪起血光无数,丁良星浑身是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颤抖着向崖边爬去,直到他再无一丝力气,双眼一黑,倒在血泊之中……

咿咿呀呀的怪叫声传来,响彻整个山洞,似是为这场战斗点缀评价,今夜,是属于杀戮与死亡的一夜……

第二十一章 由死而生,化作灵躯

深不见底的崖底,在李清源的那滩碎肉一旁,无声息间,忽有一道犹如白昼的光芒爆射,在那刺眼夺目的光芒消退之后,有一人一兽缓步而出……

“果然如我所料,这里就是法阵开启的地方。”那人单膝跪地,捻起一土,仔细感受后道。

“吼!”

男子身旁那只神骏黑虎忽然长啸一声,默默走到男子身后。

“哦?”男子将眉一挑,站起身来快速向那堆碎肉走去。

“确定是他么?”男子蹙眉说道。

“吼!!”

黑虎长啸,硕大的头颅轻灵点头,呼扇起一阵冷风。

他对于这个先前短暂交手算不上对手的对手还算熟悉,那股血肉,有让他一口吞掉的冲动。

“先前有一条小虫爬进了他的嘴里,我强行让他吃掉了。”似是在跟解释黑虎解释它为何会对李清源的肉如此感兴趣的原因,孙子权蹲到李清源身旁,一边将手搭在李清源的心脏一边说道。

在黑暗的环境下,黑虎眸中闪烁着蓝绿色荧光的光芒,狠狠舔舐了下嘴唇,眼中满是向往之色。它可是知道,这所谓的小虫,可并不只是小虫而已,而是某些愈加高级的物种,若真是普遍意义上的小虫,那么孙子权应当称之为臭虫为是。

知道黑虎馋虫上身的孙子权摆头道:“可能不吃,这小虫身份不一般,有一桩大因果,而现在也多亏了它将李清源的命吊着。”

黑虎猛然一个激灵,大大的荧光眸子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地“嗷呜”一声,似是在质疑。

孙子权伸手抚着黑虎脑袋,解释道:“千万年的积累,能开启此阵的神之子能有多少?并且那些冲击传说中的境界没有成功的神之子又都重新回到了这里,埋葬于此,这些灵韵不是我们两人就能承受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险。”

黑虎大眼之中满是委屈神色,它的大脑袋直往孙子权怀中拱着,“嗷呜”直叫。

此刻硕大黑虎,没了往昔大杀四方的神骏,活像一直尚在襁褓的大猫。

几次推阻想要黑虎将头拿开无效的孙子权没辙了,只得解释道:“别想了,就算咱们不救他,你也吃不了这小虫,你没看到那小虫从被李清源吞下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吗?”

黑虎自然不信,瞪着铜铃大眼便望去,一看之下,果真在李清源胸口发现一只若龙生物浑身散发的白光,在不住地游走。李清源四肢百骸皆碎,唯有最中心的胸口一块竟完好无损,那条龙型生物吐息之间,有细小血丝在龙形生物的嘴里吞吐,李清源胸口的裂痕竟然逐渐凝聚。

黑虎仔细想着自己吞下这条龙形生物之后,这小东西在自己肚子之中大步流星的画面,不由得打起冷颤,生生掐灭了这个想法,趴在地上无精打采起来。

孙子权咧嘴一笑,但当他再次将手搭在李清源身上时,顿时面色剧变,暗道不好。

那只小小的龙形生物无精打采地蔫儿在李清源心口,它虽血统惊人,但并未达到超凡入圣的阶段,活死人肉白骨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逆天之事,它还尚不能做到。

李清源的身体逐渐微凉。

孙子权霍得拔出一柄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而后又刺破了黑虎的手指,大黑虎“嗷呜”一声,浑身的毛炸了起来,眼里含着泪说,疼得厉害。

做完这些的孙子权最后将目光投降游走在李清源胸口的龙形生物,最后叹气道:“也罢,也送你一番机缘。”

不知是在惧怕黑虎还是孙子权的龙形生物眨巴着一双灵动大眼,懵懂地看着孙子权,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可是孙子权没有给它机会,如虎一般的男子魔鬼一笑,一刀刺向了李清源的心脏……

“咚”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束红光以一股直冲霄汉之势自崖底冲上,一时间整个洞窟红光大作,魔兽残嚎,群鬼戾哭。

处在红光中心的两人两兽一瞬间全都没了血肉。

孙子权闷哼一声,望着仍旧未醒的李清源羡慕道:“你倒是舒服……”

还欲再调侃几句的孙子权忽然缄口不言,因为他的骨头刹那断成细小碎片儿,里面的骨髓都在逐渐消失。

仅仅剩下四个头骨两人两兽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哭嚎,只不过无血肉之身,他们的哭号所发出来的声音,仅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咔”之声。

红光终究是将两人两兽淹没,紧接着,一道石头与石头之间摩擦所发出的更大的声音发出,他们所处的高台徒然下降,四周高地石柱山棱悄无声息间,竟然渗出了鲜血,缓慢流淌进他们所在地方,血流涓涓,不多时形成了一处血池。

两人两兽的原本消耗干净的骨髓逐渐抽出红丝,在闪烁着红光的血池之中,他们的骨髓转瞬间变成了金色,这金色的骨髓生出带着淡金色的骨头,淡金色的骨头上攀附了细长的亮闪闪的血液,血液发光,再造了血肉!

整幅场面超脱了常识,诡异至极。

塑了金身的孙子权不由痛快地长啸一声,但紧接着他神色一变,在他身旁的黑虎也忍不住长啸一声,身体不断缩小。

本就极小的龙形生物咿呀一声,重新攀附到李清源逐渐强力跳动的那颗心脏之上,不住地痛呼。

他们几乎一齐通体发光,无数的血液涌入他们的体内,促使他们红光大作,方才塑造的金身刹那就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两人两兽仍旧不能分担承受住这些血液么?还是低估了啊……”孙子权暗自一叹,愧疚地看向不断缩小,已然昏厥的黑虎,“看来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终于,两人两兽晕死过去,与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感知。

血池的血水越积越多,逐渐溢出到地面上,沾染到远处一位早已生机全无的女子身上,血液如同一个害羞的小精灵,在触碰到女子苍白食指的一刹那害怕的退了回去,迟疑一会儿后,又一跃而起,扑上了女子指头,喘息间,女子浑身金光大作!…

血池内,红光逐渐消退,血池之内已不见四道身影,血池金光大作,围绕其间,其中有部分,悄无声息地流通到了丛蕊身上……

良久后,一声痛快地长啸传

来,一个男子衣衫褴褛自早已干涸的地上坐起,疑惑地看着自己。

“我不应该死了吗?”李清源望着自己赤身露体,此刻的自己不止浑身上下伤口神奇痊愈,体力充沛。他感觉到身上从未有过的充盈感,不由奇怪道。

“哼…”在李清源身旁传来一声闷哼,一位身材壮硕的男子极为怨念地看着李清源道:“兄弟,你晕得太是时候了,真他娘疼啊!”

并不知道孙子权经历了怎样非人折磨因而感到极为莫名其妙的李清源挠了挠头,看着孙子权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身躯,莫名震撼起来。

孙子权望着正在奇怪的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口道:“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修士仙人吗?”

李清源“啊”了一声,奇怪道:“老李,你傻啦?”

早就意料到李清源如是反应的孙子权不由以手扶额叹道:“你自己感受一下吧,你的身体状况有什么不同?”

李清源攥起拳头,仔细体会自己的身体后,不由得惊喜道:“我感觉自己现在…无所不能!”

他一眼望到高高的崖顶,忽然有种自己纵身一跃可以直接到达大下坡的洞口的感觉。

孙子权摇头一笑,打趣道:“你这着实说得有些过了,无所不能,于你来说还为时尚早,不过你可以试试抓起这块石头。”

说罢,孙子权便抓起一块石头化掌为拳,轻轻一握,坚硬的石头,在他手中如同豆腐块一般,化为齑粉。

李清源捡起另一块石头如法炮制,用力一握下,石子在他手中碎得稀烂……

“这是什么怪力啊!?”李清源惊喜道,但紧接着他又想起孙子权先前使出的怪力,不由地产生了联想。

他神色怪异地看着孙子权道:“老孙,难道先前你一直都是在隐藏实力么?你那一身怪力是怎么来的?我现在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孙子权哂笑不已:“我可没有和什么小说主人公似的隐藏实力,我只是在向你证明,所谓修行者一说而已,我们家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是这样一个由修行者组成的家族……”

随着孙子权娓娓道来,一副波澜壮阔的新世界大门向李清源打开。

根据孙子权家族古籍记载,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做太初大陆的地方,这个大陆上有一处禁忌之地,名曰:葬神窟,根据孙子权推测,如今他们就是在这片大陆上最为神秘的禁忌之地葬神窟!

据传,这里每百年左右就会有神之子降世,从这葬窟之中走出,在这片天空下留名。

“这么说,咱们就是幸运的被选中的那一批?”李清源指着自己发笑道,但猛然间,他竟一字也说不出来,如鲠在喉!

此刻他想到了百慕大神秘消失的飞行员,费城超时空实验,张家口神秘消失的部队,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如今的自己,不也是神秘消失的一员吗?

老天并没有和他开玩笑,他如今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另一片天空下,只是先前他一直不愿相信而已。

他颓然坐在地上,沉默良久,幽幽道:“我们,还能回去吗?”

第二十二章 修行九境

深深的失落感掩住了李清源力量上突飞猛进的喜悦,他坐在地上,低头盘坐的消瘦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孙子权默默走到李清源身旁坐下,拍着李清源肩膀说道:“先别灰心,他们那些人有些最后不也回去了吗,要相信咱们也可以。”

李清源无精打采地扯了扯嘴角,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他们那些人,哪个不是隔了大半个世纪动辄上百年才回去的,虽然容颜未改,但是举世孤寂,世上同辈之人所存无己,能说上话的更是少之又少,父母早已不再,亲人已经不识,那样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

孙子权沉默起来,他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只得无奈摇头,但他立马摇头,摆脱了这种负面情绪。

“那我们就尽自己所能去创造一个神迹!”孙子权目光坚定笃信道。

“怎么创造?”李清源终于有了兴致,好奇地抬头问道。

孙子权没有直接回答好奇少年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所谓修炼体系么?”

李清源簇起眉头来,疑惑不解道:“修炼体系?那是什么?”

孙子权神秘地笑了起来,回答道:“所谓修炼体系,在咱们哪里就是道家鸿蒙法这类东西,根据一个人修行的程度不同,分别堆砌罗列出来对应境界,就好比有道家之人结出金丹,他那一境界就叫做金丹境一样,我的家族也有相应的修炼法则与体系。”

李清源愈加疑惑不解道:“可这和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孙子权摇头苦笑,无奈解释道:“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只有实力才是王道,据说那些修炼到传说中举世无敌境界的人,可以搬山移海,劈天裂地,绝天地通,那才是真正的无所不能!”

“我们估计就是被这样的人所设下的法则带到此地,既然有这样的人可以做到摄走咱们来到这里这般神奇事情,那么我们不断修炼达到这种境界,说不定就可以回去了……”孙子权目含向往神色说道。

“真的!?”李清源神色一震,惊喜道。

可紧接着,这个俊俏少年又沉默下来,遥叹道:“可能成就这般境界的人,少之又少吧?我们怎么才能够做到呢?……”

孙子权将眉眼一瞪,给了李清源一脑瓜瓢喝道:“说什么丧气话?那有还没开始做就气馁的道理!”

李清源痛得泪眼汪汪,在看见孙子权严厉神情后,吓得连忙正襟危坐。

“若是我传你我家的修炼法,你能保证不告诉别人,不外传吗?”孙子权双眸忽然闪亮出摄人的蓝绿色荧光,紧紧逼视着李清源问道。

李清源一改喜笑颜面,正视道:“可以!”

孙子权将眉毛一挑,目光若火炎,严肃询证道:“我能信你吗?”

“能!”

李清源目光柔和,有水涛涛,颔首道。

孙子权猛地站起身来,哈哈狂笑起来,“好!想不到

啊,我还能收个徒弟,妙极啊~太美了~”

按照李清源所知的孙子权脾性,眼看男子张开了就要让自己三跪九叩举行拜师仪式,而后再给自己来一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架势,李清源赶忙打住,哭笑不得。

深知自己上了这孙子当的李清源,嘴角一歪,硬着发麻的头皮询问道:“所以你这修炼法到底是啥?现在能说给我听了吗?”

强行憋住大笑的孙子权仍旧带着笑意,回答道:“先不急,我先细细和你道来各类修行境界。所谓境界,有个笼统的说法,叫做修行九境,这九境每三个是为一个大境界,称为三大境界。他们分别为炼体魄,锻灵智,升仙格。这第一大境界,为炼体魄,它包含汇溪,升月,点星,这三个小境界。”

“初感天地,引渡天地灵入体,将之化为随血液潺潺流动的溪流,此为汇溪境;溪流汩汩,凝聚天地灵成星,灵化皓月牵动气海丹田,此为升月境;皓月当空,牵引天地灵盈身,人体八百三十之多的穴位遥相辉映,化为点点繁星,不断哺育己身,此为点星境。”

孙子权一顿,解释道:“世间武夫,大抵能做到升月境界,身轻如燕,力若泰山,点星境界更是恐怖,几乎初步具备了控制身体在天空短暂停滞的能力,在这些之上,还有那些一辈子淫浸炼体大境的隐士大能,他们将三大境界修行到了极致,世间少有敌手,有传言,此番境界被人称为炼体之大成,无敌之金刚的金刚境界。”

“他们的身体无坚不摧,逗弄申通,丢开解数,一万三千五百斤不过尔尔,任你修为再高,我可一力破之,是一力降十会的最佳诠释。”孙子权眼中有星,掷地有声地说道。

孙子权很好地掩起眼中浓浓的战意,向李清源简单介绍了一下之后的境界,第二大境界为锻灵智,此境界包含龙,启灵,灵海三大境界,体内星月溪流相辉映,有龙衔珠而上,沟通周体大穴,自中丹田释放,此为龙境界。

待到此龙成长到上至天灵,下至至阴,太溪,涌泉等时,人体神识之门大开,此为启灵境界。

这条大龙开始翻云吐雾,有水降至,积成大泽,大泽化江,江入大海,此为灵海境界。

至于更高一层的第三大境界升仙格,孙子权没有细说,这一境界对他们来说还为时尚早,但是若能达到这一境界,两人推测他们大抵就能有再回那方天地的能力了。

“你说,我现在是什么境界?我感觉自己相较原先,很不一样了!”李清源忽然问道。

“你现在大抵应该在汇溪境界了,只是欠缺对应法门教你感受天地,内视自己,所以现在的你尚不能发挥出这个境界的力量,接下来我正式传授给你我家的修行法门。”孙子权回答道。

李清源神色一震,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先前还以为自己尚在门外汉阶段的他,竟然已经达到了汇溪境界。

孙子权睁开一只眼,瞥看李清源,泼冷水道:“先别急着高兴,先前这里有一座大阵被我破解了,你我是受了这不知存在多少万年亿年的大阵滋养,修行上才得以突飞猛进,以

后没有了这座大阵辅助,你我需要更加脚踏实地修炼才行。”

当然,有一部分孙子权并没有明说,以当时李清源的生命状况就是灵丹妙药都救不过来,这大阵血池的功效,远比他告诉李清源的要厉害许多,只是说出来太过骇人听闻,所以他并没有告诉这初才接触到这方玄幻天地的毛头小子。

“对了,我现在是汇溪境界了,那你呢?是什么境界了?”李清源忽然想起早在进着洞窟之前,孙子权好像就已经达到了汇溪境界之上的实力,不由得问道。

“等你的境界高些,自然就会知道了。”孙子权灿然一笑,并没有细说。

两人开始正襟危坐,孙子权正式将自家修炼法门授予李清源。

孙子权所传授的修炼法,名为《鸿蒙经》,分别有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五篇,孙子权所述,为第一篇,太易,至于其余四篇,就连孙子权自己都没有。更谬论传授给李清源,不过这开篇太易经文所述,主要讲修行之法,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倒也足够了。

此经开篇就书以“鸿蒙有此法,混沌自无双。无极复太极,先天纳太乙”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大气魄。

一幅幅波澜壮阔之画卷若有若无间出现在李清源眼前,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彻底向李清源打开,谁也不晓得,若干年后,那个举世无敌,睥睨天下的傲岸男子,是在这种情况下初窥修行之路的。

这里,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随着李清源入定,一直枯坐的孙子权长伸了个懒腰,在他一旁,一只黑猫同样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还极为人性化地打起哈欠来。

不过此猫神骏非凡,猫眼呈现蓝绿色,如若极光繁星,皮毛乌黑锃亮,虽然个头小小,但是周身行动之间,有股莫名的力量与震撼感油然而生,气势迫人。

孙子权伸手抚着这只先前由于经受不住那么大能量冲击,只得将大部分血肉舍弃,选择只滋养部分核心血肉,由黑虎变为黑猫的小家伙,不由长叹,幸亏当时自己没有将小东西放入血池之内复活,负责以它当时生机全无的状态,说不定就连变成植物人的机会都没有,而是会直接被血池所吞噬,血肉也会在血池之中消耗殆尽。

孙子权抬头望向李清源胸口,不由惊喜道:“哟?看来你也有不小的收获啊……”

在李清源胸口内,那只龙形生物体型凝实,周身亮光点点,不时得在金色与银色之间转变,流光溢彩。

龙形生物抬起仿若藏纳有星辰大海的眼睛,歪头向孙子权吱吱一叫。

“吱吱!”

忽然,两人两兽所处的崖底传来了无数声“吱吱”声响,吓得龙形生物立马缩着脖子躲回李清源体内深处,孙子权怀中的黑猫眨巴着幽幽的蓝绿荧色眸子极富气势地抬头高仰“嗷呜”长啸。

孙子权嘴角一抽,苦不堪言道:“坏喽……”

石柱内,石棱内,高台上,无端闪烁出一双双惨绿眸子,直勾勾地将崖底的两人两兽打量着……

第二十三章 吾身有浪涛,轩然纳雷声

眼前有一只只渗着血水,双眼惨绿的无皮血尸逐渐迫近。

孙子权瞥了眼仍旧入定,陷入深层次冥想的李清源,终究犯起了难。

如今要是将李清源叫醒,那么李清源将缺少一次弥足珍贵的初感天地的机会,这于他修行不益,但是如今无皮血尸的数量愈积愈多,他孙子权若是一人尚还可以应付,可若要他在对付无皮血尸的同时还要照顾到李清源,这是在有些难度,他没有完全的把握。

眼瞅着少年又进入了更深层次的领悟,孙子权只得拉开架势,迎击而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若扑入羊群之中的猛虎,大开大合之间,有血尸的断臂残肢不断飞出。

……

李清源如今双耳不闻外界事,现在的他在一片虚无之中,现在的他尚不能感受到天地之,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地移动,或者换而言之,他觉得自己正在流动着,他仿佛看见了一颗明月朦朦胧胧,独自散发着它应有的光芒。他转而看向这明月所属的“天空”,这片广阔无垠的天空同样朦胧着,只不过依稀之间还是能看清其中有几点光明。

他流动而去,距离那颗明月越来越近,近到他近乎以为自己已经与那只明月脸贴脸的时候,他猛然看见明月之上书有一个个奇怪符号,待到他方想观察真切的时候,那明月忽然消散,所有繁星也开始迷糊不见,他与月亮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远到仿佛是两片宇宙之隔。

他徜徉在黑暗之中,不知独自漂泊了多久,继而他又看到了一颗月亮与看不真切的几点繁星,此颗月亮之上,仍旧有着模模糊糊的神秘符号,正当李清源赶忙凑近,想要看清的时候,他再一次刹那远离了这颗明月,紧接着,等待他的又是在漫漫长夜之中的宇宙漂流。

当他第三次见到明月与几点疏星的时候,李清源索性选择闭上了眼睛,此刻,月亮与繁星开始虚幻,整个世界开始明灭不定,整片空间都开始虚幻起来,空间,世界幻灭到最后,终于到达了某一临界值,轰然崩碎。

此刻天空开始明媚,当枯坐的少年终于明白自己这是在内窥己身时,他的耳边隐隐约约有浪涛澎湃,拍岸之时,若有雷声,整耳欲聋!

他不由地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一条小河,再向前看,他仿佛看到了那条流经身体周身各处的溪流,潺潺汩汩,流动不息。但是当他极目远眺之时,依稀间有一大泽,波澜壮阔,囊括江河湖海,无边无际,只是尚未与他那孕有雷霆之声的溪流沟通起来。

他的身体有一股本能促使着他,迫切地想让他伸手与那片大泽交融呼应。

当他方欲想要沟通大泽与自身溪流之时,有一声急切的呼唤忽然传来!

“李清源!速速醒来!”

孙子权一记老拳活活将一无皮血尸洞穿之后,焦急喊道。

那只化作黑猫的黑虎“嗷呜”直叫间早已蹦跳到李清源头顶,同样一记记老拳敲击着李清源的脑袋,将俊俏少年的头发弄得犹如鸡窝。

幽幽转醒的李清源内心忽然奔腾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他瞅了瞅孙子权,又望了望不断涌来的尸群,忽然感到头有些重,让他不由得将头一偏。

孙子权翩然落回李清源

身旁,伸手接过一跃而起的黑虎。

黑虎绕着孙子权的手臂飞跑一圈儿,绕到了孙子权的肩头蹲伏起来,只是一双蓝绿色的眸子却在扫视着蠢蠢欲动的血尸群们,那双蓝绿色眸子之中所透露出来的冷然,让那些血尸们短暂的不敢进攻了,而是一只只虎视眈眈地看着。

此外,石壁,石棱,石柱之间,竟还有无皮血尸在不断地冒出,不断汇入到这大部队里。

李清源头皮一阵发麻,立马起身站到孙子权身旁。

望着终于从内定之中醒来的李清源,孙子权长舒一口气,但是正因为李清源这一动作,现在震撼于黑虎威势的血尸们豁然转移了注意力,一齐向李清源扑来。

李清源抽出匕首,反手一转,迎向尸潮。距离李清源最近的那只无皮血尸一爪向李清源挥来,直直冲向尸潮的李清源速度未减,反身一转绕过血尸一击,一片刀花突亮,紧接着李清源便弃之不顾,越过这只无皮血尸,直冲尸潮而去。

这只无皮血尸脖颈徒然喷涌出数条血柱,颓然倒地。

孙子权肩头的黑虎长啸一声,纵身一跃,在尸潮之中来来回回穿梭起来。

先前犹若庞然大物的黑虎如今虽然身子缩小到了小猫大小,但是力量相较原先更胜一筹,它在每只无皮血尸的头顶飞踏,看似轻盈的一步踏下,就有一只无皮血尸的头颅炸裂。

忽然发现战场之上多了个帮手的李清源仔细打量起这只“黑猫”起来,若有若无之间,他总觉得那只黑猫腾跃的身影有些眼熟,不由向孙子权问道:“老孙,你这又是从哪儿找来的啊?”

说话之间,有只倒地的无皮血尸忽然一头撞向李清源胸口,李清源被撞得一下后退老远,胸口之上一片那血尸的血水。

李清源胸口一阵发闷,重重咳了几声后,方欲调息再上,其身后忽然有一血尸扑来!

孙子权适时出手,弹起一颗随手捡来的石子,刹那洞穿了那血尸的头颅。

“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孙子权一步踏起来到李清源身旁,落于一只血尸头顶又重重一步踏下,血尸轰然倒地,身体支离破碎。

做完这些的孙子权招呼了黑虎一声,那黑虎竟“喵呜”一声,踏着血尸的头颅奔到孙子权身旁,于是又有一帮血尸的头颅炸裂破碎。

不知踏烂多少颗头颅的黑虎竟未有一滴鲜血粘身,它翩然落回孙子权肩膀之上,“啊呜”一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像是略有困意,居然趴在孙子权肩头睡了起来。

李清源方欲点头跟着孙子权奔走之时,忽然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他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婉约女子躺在地上,安详的睡着。

……

丁良星自血泊之中爬起,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泣不成声。

他舔舐这自己干裂的嘴唇,紧咬牙关,撕裂自己的衣服将自己右腹处的伤口包扎起来,而后他颤巍着坐起身来,望着深不见底的洞穴,眼睛又不争气地开始发红。

他缓慢爬向崖边,就欲翻身而下,落入深渊,但是待他正欲翻身的时候,他右腹的伤口扯动,方才止住的鲜血汩汩而出,他双目一

黑,差点晕了过去。

几次三番地尝试下来,他痛苦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见不到那个女子了,这位年仅十之**,正是施展抱负的时候却已经尝遍生命不可承受之痛的少年不停地以头抢地,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让人难以承受。

一番努力,终究还是徒劳无功的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不知多久之后,他沙哑着嗓子呼喊着丛蕊,还有李清源的名字。

他的双目开始无神,逐渐晕倒在地上。

“俺娘来,太可怕了,怪不得老孙不让走那里而是让我沿着大下坡翻下来。”

在丁良星昏倒地那一刻,他依稀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接着,一位五大三粗,光头圆寸,看起来憨憨得大高个子翻身自大下坡之上翻下,恰巧落到了洞口。

“他娘的,一个个的都疯了不成?”高个子男子似是会想起了恐怖一幕,狠狠地低骂一声,不由地道。

“哎?谁在这儿?”男子一步踩到软软的东西,立马一抬脚跟,下意识惊呼道。

“啪!”

男子打开了一支手电筒,照在地上,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拍脑袋:“妈耶,哥们儿你真顽强!”

“让我老潮来救你吧!”

手电筒的光打在男子脸上,正是那个名叫解潮的傻大个儿男子扛起丁良星,将他放到四周静谧的平地上,仔细消毒进行了简单医护治疗。

做完这些的解潮抹掉了额头上渗出的汗水,顺脚踢翻了一只悄然靠近,不停啄食鲜血的猪脸大蝙蝠后,心情大畅,哼起了小调。

其余一众猪脸大蝙蝠都快哭了,这小调听在耳里,简直犹如魔音。由于嗅到丁良星以及其他人鲜血而逐渐重新凝聚起来的大蝙蝠们落荒而逃,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些年了,它们头一回遇到品行这般糟糕的人类,娘咧,忒不是人了!

不知是已经恢复过来,还是因为解潮吵闹的小调,丁良星悠悠转醒。

解潮望着溜之大吉的蝙蝠们,心底下畅快极了,大抵了解了丁良星的状况后,思索良久,他觉得是时候抱出那只蛙腿两人啃上两口了,于是他取出背在身上的帆布袋,果真取出一只巨大蛙腿,分享给丁良星,然后自己也大快朵颐了起来。

按照他的说法,吃饱了才有力气报仇。

“太美啦~”想着先前逼迫自己差点儿交出生命的巨蛙如今成了自己的盘中餐,傻大个儿美滋滋感叹道。

“是嘛?我觉得也挺美!~”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极其猥琐的笑声。

听到这声音,丁良星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丢下手中的蛙肉,死死盯着脸颊有一道明显豁口正嘿嘿狞笑的吴德,蹬直了身体大吼道:“吴德!我让你死!”

“哟?巧了,我也想让你死!”吴德混不在意的嘿嘿一笑,在他身后,有一个个饿极的人双目发光,盯着被丁良星丢到地上的蛙腿。

解潮伸手一拦几欲冲出去给吴德一记老拳的丁良星,目光逐渐阴沉下来。

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正是这时,洞穴之间,有一道浪涛之声,悄然而至……

第二十四章 新的通道

“大家都是同学,有必要弄成这样么?”解潮站起身来,质问道。

吴德“哦”了一声,扬起几乎连成一字眉的眉毛,本就狭长的眼睛一眯,邪笑道:“我这漂亮脸蛋儿可是被他给毁掉了!我还指望着拿着这张脸蛋儿骗骗小姑娘呢,可是现在!就连钟雪见那小娘皮都不待见我!这可让我好气啊!”

“我这一辈子都被他毁掉了,你说他该怎么赔偿我?”吴德一指自己脸上的豁口,面色狰狞问道。

此言一出,就连解潮都忍不住气极而笑,不由嘲讽道:“你脸为何有这么个疤瘌你自己心里没有点儿数么?俺老潮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跟这没人性的畜生费什么话!解潮,你起开,让我废了他!”丁良星虽然拖着一副摇摇欲坠的身体,但仍旧跃跃欲试道。

“给小爷趴下吧!”

解潮情知两方不可善了,于是大口一吞,将手中的蛙肉啃剥得只剩下手斧大小的骨头,拿起大骨棒就向吴德一方砸去。

丁良星更是不留半点情面,奔着索命而去,偷偷抽出先前李清源偷偷塞给自己的匕首,笔直冲吴德顺势一捅。

吴德大骇,他想不到先前自己明明不惜以脸上被割出一个豁口,又有好几兄弟受伤才从丁良星手中夺回了一把小刀,可是为什么此刻丁良星手中又多了一把匕首?

情急之下,他来不及思考,身体下意识而为,立马抓过身旁一人挡在自己身前!

丁良星动作一滞,没想到吴德竟以这种方式挡住他突然一击,他只得避重就轻,一刀垫入那人右肩头。

谁知正是此时,常年打架作恶的吴德瞅准时机一肩顶在他拉来挡住自己面前的小弟后背,那人吃不住吴德这一顶,身体不由地向前倾张而去,好巧不巧被丁良星一刀刺破了前胸。

丁良星下意识想拔出匕首的时候,吴德却欺身而上,一拳打在丁良星腹部伤口上。

“噗!”

一股殷弘的鲜血迸涌而出,染红了大片。丁良星瞳孔不由放大,眼看就要失去意识。

解潮敲倒一人后,瞅见丁良星的情况,心下一急,方欲上前,在他身后却有一人一步跃上他的脖子,双臂紧紧勒住他脖子的同时,左右又有偷摸上来的两人一人一脚踹在解潮膝盖后腿窝关节处,解潮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吴德立马狞笑起来,捡起丁良星的匕首便要一刀狠狠掇在丁良星头上。

情知自己身无可逃的丁良星缓慢闭上那双翻红的双目,竟然嘴角带笑起来。

“不!”

解潮一只手使劲儿与勒着自己脖子的那双手臂抗衡着,另一只手下意识伸向丁良星方向,他那双浓眉大眼里,此刻满是悔意与无助地放声喊道。

一声奇异的破风声响起,隐约间夹杂有浪涛滚滚之声,紧接着令人咋舌的一幕发生了,吴德拿匕首的那双手血流如柱!

一人犹如鬼魅一般将伏地的丁良星一把掠过,瞬息之间,那人又出现在距离吴德十丈之远的地方,缓慢将丁良星放下。

待到看清来人,吴德整张脸都被吓得惨白

“不可能!李清源!你怎么会……还活着!?”

李清源小心翼翼将丁良星放下,向吴德露出一口洁白牙齿微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这微笑落在吴德眼中无异于恶鬼的狞笑,他腿肚子打软,猛然想起自己的一众兄弟,下意识转身望去,这一望之下,他肝胆俱裂。

先前还被锁住喉咙的解潮若无其事地蹲在地上,扣着鼻屎,笑吟吟地看着他,跟着自己而来的三人此刻全都翻着白眼倒在地上。

只是傻大个平日里的招牌憨笑,处处让吴德觉得颇有股狡黠的味道。

解潮将头一扬,示意吴德看向他自己身后。

吴德几乎机械性地回头一看之下,几乎肝胆俱裂,脸都绿了,那个一直循环出现在他梦中的孙姓魔王此刻斜倚在一石柱之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自己,被他眼神扫过,吴德潜意识觉得自己全身几乎被他扫了个通透。

那魔王的肩头,悄无声息之间竟然攀上一只黑猫,有百兽之王老虎之姿态,那双闪烁着蓝绿色光芒的眸子正冷幽幽地睥睨审视着自己。

“小昧!小梁!小辛!”吴德左右观望起来,希冀能够找到尚还有战斗能力的跟班来,可惜四下除了隐约的回音外,空无一人。

“别叫了!”李清源掏了掏耳朵,厌恶地说道:“他们都倒了,只剩下你了。”

丁良星怔然望着眼前一幕,不敢相信地揉着眼睛,脸上是掩不住得喜色,只是在他眼眸深处,却还藏有些许落寞伤感。

解潮嘿嘿直笑,缓慢逼近吴德。

孙子权则是抱着臂膀,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吴德被己方包围。

“哎哟,各位大侠!手下留情!”吴德倒也果断,立马就要跪地求饶。

只是在他举起双手的那一刹那,一柄弹1簧1刀自他手中弹出。吴德扭身转体,扬起刀子就向解潮刺去。

他果真是怕极了孙子权,虽然他扬言要找到孙子权并杀了他,但却不敢直面孙子权,因为孙子权在他心里烙下了恐怖的印记,那人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就让他有股面对魔神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跪拜,同样死而复生的李清源也让他忌惮不已,相较之下,他选择了最容易的突破口,笔直向解潮递出了一刀。

解潮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先前的哭笑不得上,突如其来的一刀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声汹涌的浪涛之声传来,李清源鬼魅般出现在吴德,一掌印在吴德后背。

“咔嚓”一声响起,吴德的后背受了李清源这一掌,骨头直接出现细小裂纹,吴德的身子也翩然飞起,直冲着一面墙壁飞去,“乓”地一声撞在石壁上,石壁也因受不住这力,噼里啪啦地落下好几块碎石。

心有余悸的解潮拍着自己的胸脯瞪大了眼睛赞叹道:“哇塞!老孙,你是吃了啥灵丹妙药?也太猛了吧?”

李清源木然望着自己的手掌,先前自己与那些血尸战斗,不能直观地看出自己身体的变化,通过刚才那一击,尽管自己收了好些力气,但是那一掌下去的

威力依旧不凡,这让他对自己如今的实力有了直观的认识。

孙子权眉头一皱,转而看向李清源问道:“你感受到天地灵了么?你这发招收力时弄出的动静也忒大了吧?”

李清源摇了摇头,将自己的修炼所见所闻告予孙子权。

孙子权暗自点头又心下好笑,据他所知一般人的修炼是先感受天地,然后才是沟通天地灵入体化为自身的灵溪流,李清源倒好,完全本末倒置,先是感受自身的溪流,而后才是尝试与天地沟通,结果导致他每次出招,体内的溪流都会沟通天地灵,发出犹如浪涛一般的声音。

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的孙子权暗自一叹,追根究底,李清源这般情况也是他自己强行用血池为李清源重塑了一副世界上最为适合修炼的躯体所致。

“希望他这般情况是好事吧……”孙子权暗道。

三人来到丁良星身旁,扶起丁良星。

被扶起的丁良星第一句就是问解潮,吴德的情况。

当解潮说起吴德还有一息尚存的时候,丁良星仍旧双目赤红,抽起匕首就欲赶到吴德身旁,结果了那猥琐小生的性命。

李清源果断将之拦住,神秘兮兮地带着丁良星来到悬崖洞口,手臂一指地上一曼妙身影道:“你看那是谁?”

丁良星随着李清源手所指示望去,猛然瞪大了眼睛,抱起丛蕊痛哭起来。

李清源眼底含着愧疚,默默地注视着早已经泣不成声的丁良星。

孙子权出现在李清源身旁,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是他们必遭的劫,不干你的事。”

李清源咧了咧嘴角,不置可否。

……

四人坐在一起,对丛蕊的情况大抵最为了解孙子权简单地向丁良星介绍了下丛蕊目前的情况,当然,丛蕊因为身死时间过长,摄取的血池宝液又太少,所以她虽吊着性命,但是目前却处于昏睡状态,相当于植物人这一事,孙子权挑挑捡捡,重要的,骇人听闻的那些事情,孙子权并没有明说,李清源也没有补充,对于此事,两人心照不宣,准备留待以后合适的时机再告知他们。

经过简单介绍,李清源了解到原来那副尸骨并不是解潮,而是前去埋伏孙子权的吴氏兄弟,只不过贪功冒进的吴仁觉得自己发现了孙子权的秘密,却反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被那魔鬼蛙吃得点滴不剩。

而后赶到的吴德将之怪到了孙子权的身上,这也解释了吴德为何会对孙子权恨之入骨了。

李清源大松一口气,他看着傻大个儿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嘿嘿傻笑,一直以来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石头突然没了。

尽管丛蕊仍旧处于昏睡状态,但是丁良星还是感激不尽,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眼看丁良星大有行大礼的架势,三人全部借口盘查一下附近走开。

“啪嗒”

李清源将吴德自墙壁上扣下,石壁呈蜘蛛网式散裂,忽然有石头噼里啪啦的掉下。

石壁后面,是一条崭新的通道,洞内幽幽,不知是通向何处……

第二十五章 诡异消失的背后

洞内幽幽然,有肉眼不可见的绿光一闪而过,此刻,无论李清源还是孙子权全都簇起了眉头。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若是放在以前,李清源还能认为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在作怪,可是以他如今修习了《鸿蒙经》的实力来说,身体任何的本能反应都有可能是一种预警,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孙子权的感觉更甚,当洞破的那一刹那,一丝凉气若有若无似的划过了他的脊梁。一直蹲伏在孙子权肩膀上的黑猫浑身的毛发炸起,那双荧光眸子里闪烁着谨慎神色。

李清源环视众人,不禁有些头痛起来,这洞,探还是不探?

正这般想着的时候,孙子权一步踏了进去。一直跟在两人一旁的解潮顿时“哎”了一声,跟了上去。

丁良星望着倒在地上的吴德,眼中纳着明显得厌恶神色,大抵是不想再看见这帮人面兽心的同学,他默默背起丛蕊,身影隐没在新的通道之内。

李清源不由抚额叹气,方才走出几步,却又忽然折了回来,重重叹气一声,自背包之中取出先前解潮给予自己的一大块蛙肉与自己在新打的一壶清水。

即使吴德做了这般事情,但李清源相信这只是人类本能的求生**所致,所以他打算赌一把,到时吴德将这些食物分给大家也好,自己独食也罢,他李清源也算救了同学的性命,终究没有见死不救。

这般想着,李清源长出一口气,逐渐向洞内走去,仅留下昏迷倒地的吴德和他一众小弟。

当吴德醒来的时候,这个长相大致是天地下顶猥琐的男人一番打量,在没有发现李清源他们身影的时候,他心下一急却又一松,双眼无神地低下了头去,紧接着他惊喜地发现了地上的清水与食物。

这个面容与性格都极为可憎的男子喝到第一口水,吃到第一口肉的那一刹那,忽然无助地哭了起来,泪水伴着食物咀嚼下肚,咸甜酸涩各种味道充斥口腔,五味陈杂。

忽然,正大快朵颐的男子动作停滞了,他摘下大块肉小心包好,叫醒了一众小弟,逃也似的向众人一开始所到达的洞穴奔去。

……

此刻正在深入洞穴的几人抬头望去,若有若无间,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簌簌声时有时无地传来,越是深入,李清源心底那抹不安就越是浓烈,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到底为什么。

俊俏小生不知第几次将盖在额前的头发掀起,此刻的他着实有些恨透了自己这种发型,“只要我一得空,一定把你们都剪掉!”李清源心道。

解潮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发一阵发麻,不由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几人这般走了良久,打头阵孙子权却忽然停顿下脚步,本能地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东西?”尽管知道自己有可能白问,孙子权还是出言道。

丁解两人疑惑着摇头,唯有李清源向孙子权对视一眼,两人心下了然地暗自点头。

正当孙子权要静下心仔细感受的时候,几人周围,忽然若有若无间传出“嘶”的一声。

这下就连丁解二人也听请了,一股凉意突兀地弥漫在几人头顶。

“像蛇!”解潮心下一沉,面色浓重道。

如今几人所处的通道狭小至极,仅能容许一人通过的大小,所以几人都是被挤得排成了一列,若是在此与什么蛇蚁邪物发生了争斗,难以施展开拳脚的他们性命难保。

“嘶!”

孙李二人面色微变,在几人面前无声无息之间多了一层黑雾,黑雾不停翻滚,但由于距离较近的缘故,只有他们两人看清了,那黑雾的真相。

眼前的所谓黑雾哪里是什么黑雾,而是一只只黑色鳞片的怪蛇,它们的獠牙尖尖,有数条牙尖已经露出毒液,猩红的眸子看着几人露出一股浓烈的贪婪之意,它们鳞片不时闪烁一阵白光,隐约间黑色鳞片转作透明,有几条蛇竟然变得透明起来!

“这是!”李清源眼前一亮,陷入思索起来,他敏锐地像是抓住了什么,可惜不待他继续深入思考,一条怪蛇离开由自己得同伴组建成的“黑雾”,周身鳞片翕张,闪出一片白光之后诡异消失。

“不好!快跑!”孙子权顶肩而冲,给黑雾破开了一个洞口,丁解二人趁此机会,硬着头皮一冲而过,只不过本就受伤却还背着丛蕊的丁良星速度实在太慢,在冲入黑雾之中与那些怪蛇接触的刹那,动作本能的一滞,速度明显放缓下来。

李清源心下着急,一掌推在丁良星后腰,受阻的丁良星破雾而出,但是李清源由于这一秒的滞留却被黑雾层层围住。

黑雾之中,有怪蛇不时弹射而出,转化为透明颜色,将李清源层层围住。

众人视线之中,李清源竟然缓慢地凭空消失不见。

“李清源!”丁解二人着急大叫,这般情况几人可谓再熟悉不过,史德,杨玲儿他们不就是这般消失的么?

“等一下!”正欲奔去解救李清源的两人被孙子权叫住,他面色凝重之中,此刻却突兀地带有些许欣喜:“它们的毒素大抵只有致幻作用,我依稀记得这种蛇,李清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且……”

丁解二人不由附耳听去,都想知道孙子权发现了什么因而如此欣喜。

“如果我所料不错,它们是要捕食猎物献给蛇母之后再进食,杨玲儿她们或许还有救!”孙子权高声向李清源喊道:“不要怕,蹦起你的肌肉,它们的牙齿应该刺不到你的血管里的。”

丁解二人听后面色一喜,就连被怪蛇包围的李清源也是心下一松,先前慌乱的感觉丢失了大半,赶忙依照孙子权的提示绷紧了肌肉。

果然,那些怪蛇一口下去,竟只是伤了李清源的表皮,就连肌肉都没能刺进去,但饶是如此,被那怪蛇刺过得地方,李清源还是能感受到一阵瘙痒难耐。

每条怪蛇挨个试了一遍,发现眼前的人类与之先前抓住的几只大为不同,不但血肉有股鲜美的味道,并且皮肉硬得很,它们无往不利的牙齿在此人身上完全起不到半点作用,于是几条怪蛇终于开始意兴阑珊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眼前这人难以对付,怪蛇们不禁全部透明化,包裹着李清源消失在这狭小

通道里。

“完了!这下子怎么办?”眼看李清源消失的丁解二人没了办法,着急道。

“不急!”孙子权迅速闭上眼睛,耳朵微动,待到他再次睁眼之时,他的眼睛也变成了蓝绿色。

他先是远眺解潮身后的通道,而后又抬头观望,最后目视前方。

“丛蕊交予解潮背着吧,你们好好跟上我。”

留下这句话后,孙子权十步化作一步,迅速向前方奔去。

紧要关头,丁良星也不再客气,将丛蕊小心放到解潮宽阔的背上,便随着孙子权一起冲去。

那些怪蛇无脚,但是也不知道多少条包裹住了李清源,速度竟然罕见的不慢,并且越来越快,先前还是不急不缓的孙子权此刻也不得不拿出些力气对待了。

孙子权尚且如此,更谬论丁解二人了,一个身上尚有不轻的伤势,另一个背着接近百斤的女子,好在孙子权的速度不是太快,两人勉强还是可以跟上。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三人就这般紧跟在怪蛇之后,丁解二人难免有力竭的时候,三人也不知自己跟了多久,就在丁解二人将要失去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三人面前的道路,豁然狭窄,三人面前,摆着一个仅容许一人躺在地上才能勉强通过的小洞。

就在两人以为难免要趴在地上匍匐进洞的那一刻,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孙子权一脚递去,原本狭小的洞穴豁然开朗!

看着眼前两三个人同时进去都没问题的洞口,丁解二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别愣着了,快走!”

孙子权也是被这些怪蛇拖出了真火,也顾不得在几人面前隐藏力量了,一腿下去后,化作一阵虚影,跟上了怪蛇。

“啊!”

忽然,一声女子的尖叫传来,这让孙子权顿住了脚步。

不知为何,这一生尖叫传来,李清源感觉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怪蛇一下子消失,原本消失不见的李清源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孙子权眉头一簇,指着一个方向招呼道:“在哪里!跟我来!”

早已起身的李清源头也不回想着孙子权所指奔去,临末了不忘回头嘱咐早已力竭的丁解二人道:“你们留在这里吧,我和孙子权去追,有什么情况,之后回来和你们说!”

言毕,李清源便随着孙子权一同消失在两人面前,空留两人咋舌不已。

“这俩平常上体育课的时候有这么快的嘛?”两人面面相觑道。

比起吃惊的丁解二人,孙子权与李清源此刻也在经历人生之中骇人听闻的新奇事情。

在两人眼前躺着一个周身发紫的娇小女生,她双目泛白,口中有黑沫不时涌出,浑身的血管贲张暴起,吓人至极。

在女生身旁,有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李清源仔细搜查,惊喜地发现杨玲儿与自己的语文老师赫然在列。

正当他想要上前去打招呼时,地上的陌生女子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第二十六章 由人化鬼由活鹿

距离李清源几人所在洞穴一旁有一天然蓄水池,池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这男子五大三粗,浓眉却小眼,由于经年烟酒的关系生着一张枯唇黄齿,鹰钩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脸型尖尖,露出了高高的颧骨,周身脂肪很少,看得出原本应该很瘦,只是不知为何,拥有了如今这般粗壮的身体。

这壮汉由于几天没有打理自己,所以长了满脸胡茬。他伸手细细摩挲着自己愈来愈长的胡茬,细眯起本就狭长的眼睛,砸吧着嘴,满脸邪色地惆怅道:“没滋味儿了啊!没了你,今天该找谁临幸好呢?”

此“壮汉”满含深情地将目光撒向面前的蓄水池子,仿佛看到了一位位美娇娘似的,眼神沉醉。几日前,当众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人的洞穴之中时,他就觉得自己丰富多彩的人生开启了。

那时尚还极为瘦弱,倚靠着家里父亲的关系才勉强在学校里挂上了个体育老师名号的“壮汉”被同样强制召唤至此的各大领导命令找取水源,一想到回去后还要倚靠这些老神仙,他由活鹿只得忍气吞声,四处摸索哪里有水。

几番探寻下来,水是没见着,倒是看见了一处高崖,一目而下,少说有十层楼这般高,没有专业登山工具,是绝对不可能从这高崖跳出去的,他伸手出去,手机半点信号也无。

正当他绝望的时候,他脚下一滑,一路直接滚下,竟然惊奇地见到一处水源。

虽然有一阵恶臭扑鼻,但他仍旧高兴地捧起水来喝了好几口,正当他要回去把他找到水了这件好事告诉众人的时候,他忽然绊了一跤,再站起身来后,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居然半点都不想告诉那些就算是在洞穴里却依旧老神在在的那帮领导们了。

于是他决定,先晾着那些领导们,等他们渴得不行的时候再去找他们,这般想着,由活鹿直接席地而坐,硬生生熬过了一天,期间他肚子咕噜直响,第二天的时候,自他脖颈之下,水肿一片,他却神奇的没有闹肚子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状态出奇的好。

估摸好时间和那些上层的身体状况,由活鹿起身回到初来之地。

只是当他回去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将他惊呆了,众人蓬头垢面,无精打采,好似经历了一场恶战,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打头的领导们虚弱的坐在地上,身旁不时有青春靓丽的女学生在帮忙照顾着。

“小由,找到水了么?”其中一位领导眼尖,看见了由活鹿的身影,不由出言问道。

在领导身旁斜躺着一位看着年龄不大,生得精致的女同学,少女朦胧中看去,发现水肿的由活鹿,登时被吓了一跳,眼看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眸子都红润了一片。

领导赶忙安慰起昨夜亲姐姐诡异消失的小姑娘来,只是他的动作轻柔地逐渐有些不正常,眼神幻灭不定。

领导身旁的领导们眸子里,也若有若无间酝酿起某些异样情绪。

这一切落在由活鹿眼里,让他顿时红了眼,看着眼前这位爷老神在在的模样,他便气不打一处来,竟然鬼使神差地随口应付了一声“没有找到”。

领导此刻思绪万千,并没有察觉到由活鹿的异样,只是点了点头便没了下文。

之后的几天里,由活鹿总是半夜偷偷留出去觅水喝,尽管那水奇臭无比,但是他却品得津津有味,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顾得什么好不好喝,能救命的就是好水!而且这些天下来,他非但没有觉得不适,反而状态越来越好。

只是这种情况没持续几天,所有人都觉得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们,慢慢绝望起来,在这诡异的沉默下,这个洞穴中悄无声息弥漫出一股近乎疯狂的气息。

就在某一夜,当由活鹿再次起身偷偷觅水时,竟然惊喜地撞见那位领导和女学生的苟且之事。

“他奶奶的,叫我去寻水,你自己钓上了马子?”由活鹿气不打一处来,一股热血冲脑,竟然搬起石头便砸烂了那校领导的脑袋。

校领导的热乎乎的鲜血与脑浆溅在女同学洁白的脸蛋上,让女同学愣住当场。

他火红着眼睛,在那青春靓丽的女同学身上来回打量,趁着女同学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捂住那女同学的嘴巴,强占了女同学的身子。

“他妈的!这畜生好福气!”由活鹿骂骂咧咧地冲着死去的领导身上吐了口唾沫,留下了独自哭泣的女同学,丢下一句“敢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后,自己逃离了现场。

由活鹿情知自己不能回去,于是便躲在了蓄水池处,直到几位男学生将他找到。

说来也奇怪,正当由活鹿心里盘算要怎么杀掉眼前这几个男同学的时候,他们竟然像是不知道他由活鹿所做得事情似的,面露喜色与由活鹿攀谈起来。

由活鹿旁敲则击下,终于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浑身脊梁都凉了起来。

那一夜的两人,竟然诡异消失,算上他由活鹿,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也消失了,没想到几番寻找下来,居然发现了自己,所以几人才会如此开心。

由活鹿心底一松的同时又忽然一紧,他不知道,那两人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他找了个借口,告诉几位男同学说自己没有见过那两人,这几天的消失是因为自己去为他们找寻水源去了。

果然,当几位男同学看到水源的时候欣喜至极,也不管臭不臭了,连饮数捧。望着连绵不绝的这座蓄水池,一位男同学提出一个假说有河的地方就有出口,顺着河流走,他们一定能找到出路的!

由活鹿听得似懂非懂,于是当下决定与几位男同学一起踏上寻找着蓄水池源头的旅途。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这蓄水池的尽头,还是一个蓄水池!只是这个蓄水池是由森森白骨堆砌起来的,白骨之上,还有尚未腐烂的尸体不停地流着血水,他所喝的,便是那些尸骨所化的脓血!

由活鹿一下子疯癫了,他抓住一个想要偷溜回去报信的男同学,一拳打爆了他的脑袋。

由活鹿舔舐那人的脑浆,那一刻的他状若疯魔,觉

得自己无所不能,于是他一人扑向了六位前去寻他的男学生们……

好好饱餐了一顿的他在蓄血池子里洗了洗血渍,他觉得,反正自己已经喝了死人血,再多吃些人肉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他将剩下的学生尸骨藏起,重回了初始之地。

或许那一刻他便已经蜕化成了野兽,所以当他回去后,他连续杀害了数位领导,并强迫其他人吃掉了那些领导的血肉。

“这样大家就是共犯了呀~”他哈哈大笑着在随手抓来的女学生身上驰骋,渐渐地他觉得这段日子是他整个人生过得最为惬意的日子。

只是猛地一下,那女子忽然诡异的消失不见了……

离得最近的他看到了那离奇的一幕,细密的黑蛇包裹住了那女子的身体,将之透明化,刹那将之带走。

之后每有诡异的事情发生,都会有黑蛇出现,渐渐地由活鹿抓住了门道,摸索到了那些黑蛇的活动规律。

终于,在今日,继那群怪蛇带走了那位自己准备留待最后品尝的语文老师后,摸清了怪蛇居所的由活鹿总算忍不住了,狞笑一声,坐在蓄水池旁的他捧起一口血水饮尽后,身化残影,向李清源方向袭去。

……

望着眼前不断抽搐的女子,孙李两人一阵头大。

俊俏小生挠了挠头,只得将头转向自己的语文老师问道:“莘老师,您知道这位同学是怎么变成这般模样的么?”

语文老师莘芝娑螓首轻摇,小巧琼鼻架着得那副无框眼镜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她看向不停抖动的女子,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帮助她。

“怎么办?”李清源转头望向孙子权希冀道。

孙子权给了李清源一记白眼,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家书里也没有记载这种情况。”

正当两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一直在和两人打招呼,却见到两人在嘀嘀咕咕,对自己置之不理的杨玲儿气鼓鼓地嘟起了嘴巴,身为医学世家子女的她冷哼道:“都这种情况了!当然是检查她到底病在哪里啊!”

说罢,杨玲儿便大步流星凑到莘芝娑身旁,正欲一探究竟的时候徒然“碰”得一声传来!

那女子周身忽然黑雾暴起,所有的怪蛇此刻全部涌到了女子身上。

李孙两人心底暗道一声“不好”,急忙飞身掠起杨莘二女。

一股无形的黑色风暴刹那掀起,幸亏其余几位女子离的尚远,没有被波及其中。

李孙两人落地之后,分别将二女放下,不禁蹙眉望向风暴中心。

丰腴有致的莘芝娑自李清源背上下来,待她看清风暴中心的那位女子的时候,不由地和正在孙子权背上不肯下来的杨玲儿一般,轻掩朱唇,吃惊不已。

那风暴之中,一女子双腿合拢,一阵扭曲之下,竟然化作了蛇尾,她的头发随风飘舞,最后无风自动,一根长发便是一只细蛇……

第二十七章 激斗蛇女

那女子原本及耳短发,柳叶细眉,娇挺琼鼻,樱桃小口,皮肤白白的模样,煞是可爱,可是如今,她的头发暴长过腰,根根为蛇,双眉蒙上了一层霜白,鼻尖儿有细细汗毛立起,口中有尖尖獠牙若隐若现,周身暗紫一片。

女子原本大大眼睛之中的瞳子逐渐被竖针般的蛇瞳代替,女子的丁香小舌逐渐变细,最后舌尖分叉,长到了能够到自己眼睛的长度。

她扭动着自己愈来愈细最后几乎可盈盈一握的腰肢,蛇尾摆动,竟向几人走来。

“女娲娘娘?”李清源嘴角一列,表情有些不自然道。

“当然不是!”孙子权给了李清源一记爆栗,悄咪咪小声纠正道:“娘娘要神圣多了,这种应该是被蛇妖附身了。”

神神叨叨的孙子权引来其背上的杨玲儿一阵撇嘴,即使前方有蛇妖逼近,可不知为什么,有身边这两个身影在,她竟没有半分紧张的感觉,孙子权宽阔的后背,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世界上最为安全的港湾。

那变成了蛇妖的女子蛇尾一摇,顿时有无数碎石落下。

顾及到一众人的安全,李孙两人对视一眼后,孙子权脚尖轻灵一点,肩扛莘芝娑,背着杨玲儿翩然落回人群,而李清源则是速度暴涨,试探性地一脚点在蛇女那化作细小黑蛇的发丝上。

化为细小黑蛇的黝黑发丝意料之中的无风自动起来,追着李清源的脚脖而去。

李清源立马收回双脚,在空中打了个筋斗,落回地上。待李清源稳住去势,那些细小黑蛇依然穷追不舍,直追李清源而去。

那蛇女纹丝不动,任凭黑发去追咬李清源,她自己却仍旧用竖成一道针的瞳子紧盯着孙子权方向,于她来说,这个深藏不露的男子对她更为致命,乃至让她嗅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有些难办了啊……”方才将莘杨二女安置好的孙子权眉头一簇,自言自语道。

李清源左躲右闪,堪堪避过那化蛇黑发袭腰一击,紧跟反手一记匕首,将那黑发截断。

那黑发当即便奔涌出无数血柱。

李清源面色一喜紧接着又一沉,黑发涌血的切口转瞬之间就已凝固,有新的细小蛇头在其中顺势而出,源源不断。

其中一条粗壮黑蛇悄无声息,竟早已绕到李清源背后,狰狞的蛇口怒张开来,露出一排参差尖牙,便向着李清源脖颈袭去。

一股浓烈的危机感袭来,李清源刹那之间做了反应,扭身横刀,挡在身前。

“叮”

蛇头撞击在匕首之上,竟然发出类似铁器撞击一般的声音。

李清源虎口吃痛,身子也被这蛇头一撞之下失去了平衡,不由地向身后倒去。

一直盯着孙子权的蛇女,此刻她的右眼瞳孔忽然诡异一转,盯向李清源方向,而她的左眼瞳孔仍旧在提防着孙子权。

这蛇女阴诡一笑,猩红的长舌舔1舐1着自己脸颊,突然向李清源袭去。

蛇女露出一口尖尖的牙齿,直冲李清源脖子咬去。

孙子权伸手化掌,就在蛇女

即将咬住李清源脖子的瞬间,那手掌横在了两者之间。

蛇女长而尖且沾满毒液的牙齿刹那咬在孙子权的手掌之上!

“叮”地一声脆响传来,两者相触,那蛇女的牙齿居然不能伤到孙子权分毫。

孙子权化掌为拳,攀住蛇女妖异的头颅便向石壁上掷去。

蛇女的头颅异常坚硬,石壁被她撞了个粉碎,可她的头颅却完好无损。她抚着满头黑蛇站起,青面獠牙在她那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眸之下显得极为恐怖。

她面目狰狞,黑蛇在她头上杂乱交错着疯长,最后一齐袭向孙子权。

李清源及时出现,一刀截去了成群黑蛇,蹙眉道:“带酒精没?”

孙子权随手一刀砍下虽已经身首异处,但仍腾身而起的黑蛇头颅,长叹一声,“若是有,我早就拿出来用了!”

被腾起的蛇头吓了一跳的李清源飞身而起,心有余悸。

“娘哟,蛇还真有这种独特技能呐?”李清源顿时拉开了与那蛇女的距离,头皮一阵发麻。

除去蛇女本身变化的诡异外貌,就是单独面对一只诡异蛇类原本也是够这俊俏少年胆颤的了,能与这蛇女纠缠到这般境地,与他先前经历了种种怪异生物锻炼出了一副粗神经,还有他自身实力的提升有直接关系。可绕是如此,眼前这个生物,仍然让如今的李清源头皮发麻,若不是先前孙子权的那稳准一刀,他李清源很有可能就交代在此了。

“如何?”李清源眉头越拧越紧,眼前情况,是他目前遇到的最为棘手,一个可以无限再生的鬼怪,着实让他有些束手无策。

孙子权同样缓慢摇头。

那蛇女似是知道了两人的窘境,竟然迎面而上,满头黑丝化作黑蛇飞舞着,冲着李孙二人耀武扬威地张开了蛇口。

就在蛇女即将扑到二人身上的时候,丁良星解潮终是姗姗来迟!

孙子权并掌作刀,一记匕首砍下那蛇女的头发后,凌空转体,反手又一记手刀砍下,无数欲要腾起咬向孙子权的蛇头被他砍落在地。

“傻大个儿!还有酒精没有!”孙子权平稳落地后,与那蛇女拉开了距离,趁此空荡冲解潮喊道。

解潮情知这是危急情况,赶忙一拍被眼前场景震惊的有些发木的脸庞,回过神来后应了一声“有”,继而变魔术一般的掏出一瓶医用酒精来。

虽不知眼前这个傻大个儿掏出来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是蛇女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她那双竖着的瞳子打量着李孙二人,又回首看着身后的解潮掏出的酒精,露出一阵思索神色。

孙子权敏锐地察觉到了蛇女的异常,大道一声“不好”,就欲扑杀过去。

谁料那蛇女将长尾一扬又一扫,顿时有无数碎石灰尘簌簌落下,暂时封锁了孙子权的视线。

着此机会,蛇女一个扭身,竟朝着莘芝娑一众女子奔去。蛇女那条长长的舌头在她口中吞吐,嘶嘶有声,众人几乎可见她嘴角悄然流下了贪婪的口水。

“啊!”

莘芝娑尚还能自持,但是

其余人皆是花季少女,哪里经历过这般场面,大有受不了的女子,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尖叫起来。

“咚”的一声传来,一道伟岸身影出现在被吓得闭眼的女子们面前,替她们挡住了那蛇女狰狞的面貌。

那伟岸身影回首露出了一张极为惊艳的帅气面庞望向众女示以安慰的微笑,眉眼带笑,唇若有光,嘴角弯弯。

被李清源一脚踢飞的蛇女重新起身,这一次,她的头发飞舞起来,一只只蛇头不停地吐露着猩红蛇信,她原本尚还能瞧出人类模样的脸庞开始变化,逐渐长成了蛇的模样。

蛇女眉头紧锁,发出一声暴怒的狂吼!

“无知的人类!准备迎接蛇母的愤怒吧!”那蛇女忽然口吐人言道!

众人一怔,紧接着就看那蛇女浑身披鳞戴甲,两处肩胛骨上一阵蠕动,似要生出双翼,隐约之间,呼啸有风!

李清源瞅准时机,猛力投出一道匕首。

那匕首稳准有力,直刺蛇女面门,谁知那蛇女背后尚未成型的翅膀闪动,整个人忽然横移,那匕首被她的蛇尾缠住,铿锵作响火花四射之间,那匕首被蛇女缠成了废铁一块!

蛇女嘶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向李清源袭去!

正是此时,接过解潮那瓶酒精的孙子权纵身一跃,一把浇在了蛇女身上。

李清源立马抽出打火机抛出,蹬着蛇女肩膀纵身一跃,“呼”的一声,蛇女身上冒出了一团顶高的火炎!

蛇女那化作黑蛇的长发舞动,无奈火势大有成为弥天大火的趋势,烧灼不断,就连蛇女的再生能力都受到了限制。

不断再生的蛇女被这源源不绝的绵延大火所吞噬,化作了一团火球。

李清源与孙子权并肩而立,默默地注视着这场大火。

望着站在熊熊燃烧的蛇女身旁的那两人,一众死里逃生的女子眼中泛起了星星,其中一位短发及耳,长相可爱的女子偷偷地拽了拽莘芝娑的衣角,红扑扑的小脸儿凑近,怯生生地小声询问道:“莘老师,他们是你的学生吗?”

莘芝娑温婉一笑,拢过散乱的发丝,大难过后的她决定逗一下眼前的小姑娘,于是轻启朱唇,促狭道:“是啊,怎么了?看中了他们中的谁?老师帮你穿针搭线。”

小姑娘果然不禁逗得扭过头去,本就巴掌大小的脸蛋此刻好似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她偷瞄过去,见那极为俊俏的少年就要转眼望来,立马慌乱地左顾右盼起来,心中的小鹿噗通乱撞……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杨玲儿不由得伸出葱白的手指抚额摇叹,老气横秋道:“小姑娘啊……这就是小白脸儿的杀伤力嘛?”

李清源满头黑线,众人应声大笑起来,只是还来不及让众人放松,一声震耳发聩的撞击声传来,在众人身后的一处隐秘蛇洞忽然裂开。

落石纷纷而下,隐约间,一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众人。

那人浑身都是脓血,他伸出一条紫色舌头舔1舐1着自己血淋淋的嘴唇,喉咙里嗬嗬作响,露出一副贪婪无魇神色,他看向众女,犹如看着羊羔的饿狼……

第二十八章 渐化血尸之人

来人约莫身长八尺,腰阔十围,膀阔三亭,只不过令人奇异的是,他的头相比之下显得十分的小。此人周身上下的皮肤正在溃烂流脓,有血水不断冒出,活像李清源先前遇到的血尸。

“由老师?”莘芝娑心下一沉,黛眉微蹙,关于此人,她心中依稀有些猜测,只不过由活鹿每次作案,都会将人毁尸灭迹,苦于没有线索的莘芝娑只得心下提防,觉得由活鹿不似好人,却没有在明面儿上撕破脸皮过。

只是,看到如今由活鹿这般模样,她心底有十之**确定先前部分相貌俊美的女子消失之谜,以及校领导陆续莫名死亡之谜,除了那些怪蛇外,还与眼前这人有莫大关系。

“哟?莘老师,还有大家都在呐?”由活鹿似是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汩汩涌出的脓血,嘴角带着邪笑道。

他那渗着血水的嘴角一挑,于是又有许多血水被他挤出,他将头一转,忽然“咦”了一声,带着居高临下的神色打量道:“这几个小朋友是谁啊?有些陌生啊!倒是那位小朋友背上的小女同学有些标致~”

方才大战蛇女,体力消耗严重的李清源剑眉拧成一股,对于眼前这怪物似的家伙有些眼熟,但也有忌惮,暗中戒备起来,向莘芝娑询问道:“老师,您认识他么?”

莘芝娑点头应“是”,似是觉得李清源目前的状态不好,不由补充道:“他是咱们学校的体育老师之一,原先不是这个样子,也不知为什么变着了这样,小心些,可能来者不善。”

听到老师善意的提醒,李清源嘴角一抽,他觉得莘老师完全可以将那“可能”两字摘除出去,面前这位血淋淋的小脑袋壮汉可不止是来者不善这般简单啊,明显就是冲着众女而来,一副想要把她们生吞活剥的模样嘛!

孙子权神出鬼没一般靠了过来,也是刀眉微蹙,出言提醒道:“小心些,看他这模样,有可能是我们目前所见过的最危险的血尸。”

李清源一惊,定睛看去,果然发现由活鹿已经开始向血尸转变起来。

“能救么?”李清源问道。

“不能,这种转变一般不可逆,若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咱们就只能……杀掉!”孙子权斩钉截铁寒声道。

此言一出,李清源心下微凉,一股寒意自他尾骨攀沿着脊柱直冲天灵,若是有可能,这将是他自进这洞窟以来,第一次杀人!

虽然这人已经逐渐向血尸转变了啊……李清源心底如是安慰自己道。

“行了!不要再嘀嘀咕咕的了!”由活鹿大手一挥,顿时有几滴脓血落下,掷地有声。

他尽量将自己的面色变得柔和,细声细语地对莘芝娑道:“莘老师,我来接大家回去了!”

莘芝娑应了声好,便起身招呼起众人。虽然李清源与孙子权两人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惊喜,但是观由活鹿现在这般状态,她觉得刚经历一番大战的李孙二人不宜与由活鹿产生冲突,再者她身为老师,哪里有老是让学生去打架来保护自己的道理?

早就依稀猜测到尚还有其他人存活的李孙二人也不惊讶,只是微诧于莘老师的镇定,他们招呼丁解二人,就欲跟上众女的步伐而去。

“等一等!”岂料由活鹿忽然出生喊道。

他用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紧盯在场除他之外的四位男子道:“我仔细观察过那怪蛇,只吃男,不食女,你们是如何活下来的?况且我对你们没有印象,出于小心,我需要你们自缚双手!”

此言一出,孙子权嗤之以鼻,抱起臂膀,冷笑一声道:“什么狗屁道理!”

“你说什么?!”由活鹿眼中红芒大盛,在这静谧漆黑的洞穴之内,显得格外刺眼。

自从他得到了这股奇异的力量为止,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和他说话,他感觉自己那本就甚微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于是他一双渗着血水的大手化作拳头,就欲迎上孙子权的面庞。

莘芝娑伸出芊芊玉手挡在孙子权面前,本就身姿高挑的她站在孙子权面前隐约间竟盖住了孙子权的身影。她轻启朱唇,声似柔水道:“他们没有问题,先前我们还为他们所救,所以我看不用什么自缚双手也可以的。”

“哦?怎么救得?”由活鹿似是绝不到疼痛一般,将蕴满血水的眉头一挑问道。

“自然是……”莘芝娑将手一指,却下意识“咦”了一声。

仅能露出额头的孙子权只好将头一偏,忽然心头一紧。在其身旁的李清源同样朝莘芝娑所指望去,不由毛骨悚然。

先前被烧成一团火球的蛇女此刻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除了一张几乎碳化的蛇皮外,几乎空无一物。

知道蛇女存在的众女面如土色,开始心惊肉跳起来。

“那里有什么?”由活鹿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几人遇到了窘况,喜笑颜开问道。

孙子权深呼一口气,自莘芝娑身旁站出,面色淡漠地看着由活鹿道:“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告诉我其他人的现在所处何地,说不定你还能得到救治。”

“救治?!”由活鹿面色一变,吼道:“什么救治?我需要什么救治!?我现在感觉出奇的好!”

孙子权一笑置之,没有搭话,而是偷偷冲着三位兄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带着众女离开,蛇女的消失,让他心中没底,总觉得那些阴诡蛇类,正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用那双三角瞳子怨毒地盯着他们。

“等一等!你们要干什么?”瞧见李清源悄悄带着众女离去的身影,由活鹿不可自抑地吼道:“你们不能走!我要让你们留下!”

说罢,由活鹿带起一阵腥风,直奔众女而去。

孙子权横跨一步,挡在众女面前,伸出一把短刀抗在脖颈之上,脸上忽然闪起一阵令人心慌的微笑。

由活鹿立马后翻出去,与孙子权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他本能地察觉到眼前这个他认为毛都没长齐得小

子的危险。

“怎么?不攻过来么?”孙子权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

逐渐化为血尸的由活鹿被孙子权言语一激,眼睛登时化为红色,单脚将地面一踏,偌大的手臂伸向孙子权,袭击而去。

孙子权直挺挺站在原地,手中短刀铿锵作响,随手一划,一道火花立时自由活鹿手心绽开,一道血痕悄然出现在由活鹿的手上。

自进洞以来第一次吃痛的由活鹿身形一阵幻灭,重新拉开了与孙子权之间的距离,这一次不同以往,在清晰的感受到孙子权那股匪夷所思的力量后,尚未被最原始的兽性冲昏头脑的他不得不小心以对。

两人对峙之间,忽有一声异响传来,嘶嘶作响。

“你可知道,经过我的观察,这些怪蛇吞男子,吞野兽,什么都吞,但唯独会放过女子,不吃也不放走,你说奇不奇怪?”对于异响,由活鹿置若罔闻,忽然与孙子权攀谈道。

“照你这么说,那蛇女很可能是源源不绝的,只要这个山洞,尚还有一个女子存活,她就有再生的可能,你不怕么?”孙子权临危不惧,反问道。

“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还不能跑路呗?”由活鹿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鼻孔一扬,无赖道。

孙子权嘴角一裂,忽然神情一肃,并手作掌,化去了由活鹿的凶猛一击,并顺势一脚踢在由活鹿腹部位置。

先前与孙子权攀谈,苦心酝酿的致命一击却被孙子权随手化解,因而有些意志消沉的由活鹿当场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不得动弹。

“一直防着你呢,怎么样?我给你松松筋骨?”孙子权笑靥如花,向由活鹿眨巴了下眼睛。

这落在由活鹿眼中犹如恶魔在向自己招手。

孙子权手掌散开,一把短刀在他手中旋转出一个个绚丽的刀花。猛然间,孙子权面色一变,这洞内忽然炸出无数黑雾,有无数嘶嘶声传来,一瞬间便将两人包围。

孙子权浑身皮肤绽成黑金色,脚下运功一踏,冲出了黑雾包围。

他脚尖轻灵一点,翩然落入来时的洞穴之中。

黑雾一刹那将由活鹿吞噬,黑雾之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哈哈!小子,你就跑吧!别忘了你还有同学在此,他们那些人我将一个不留!全部杀掉!哈哈哈哈!~”

孙子权眉头一皱,自身却极速向洞口奔去,眼下他既没有装备,也没有那几人精确位置,只得先行撤退。

另一方面,众女在李清源的带领下,不断向大下坡的洞口前进。

可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众人即将跑出洞口,来到大下坡之下的洞穴时,李清源几人来时的洞口忽然出现好几人。

打头的那一人身形猥琐,但却神情严肃,冷漠地注视着洞口深处,他的手高高扬起,似是在准备着什么……

第二十九章 阴兵借道,战意冲霄

“李清源,你看那是什么?”在众人即将出洞的那一刻,丁良星徒然竭力一抓李清源肩膀,皱眉凑近担忧道。

李清源将那双泾渭分明的眸子眯起,仔细打量起洞口,顿时心下一沉。

“嘶嘶!”

当李清源正欲决断之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嘶嘶的声响,紧接着一道身影自他们身后以迅雷之势,疾速向他们靠近。

“孙子权!”落在队伍最后的杨玲儿最先看清了来人,不禁美眸一亮,单抬一只手臂来回晃荡高呼道。

“快走!”后来者居上的孙子权大喊一声,招呼众人快些冲出洞去。

李清源知是孙子权来后,神采飞扬,单臂一晃,带着众人向洞口冲去。

众人齐齐临近洞口,李清源也终于看清守在洞府那人的模样,心下着急,不由大呼道:“别在洞口前面儿站着,有危险,快走!”

那打首之人,形容猥琐,非但没有召集众人退走,反而手臂高扬。

“混蛋吴德!”李清源情不自禁地暗骂一句,主动加快了速度冲向前去,想要一招制服吴德,转而好让众人赶忙逃走,那些怪蛇诡异得紧,他们又身处在这狭窄通道里,一时施展不开拳脚,现在的他保证不了众人的安全。

他一跃而起,脚下踏出层层幻影,刹那闪出洞口,正当他欲制服吴德的时候,吴德却出奇地没有任何反应。

吴德那双狭小眼睛一转不转,自始至终一直紧盯着洞口之内,深深地看着孙子权。

待到所有人全部出来,但是那些怪蛇却仍旧紧追不舍,它们化作一团团黑雾,速度猛然爆涨,一只只全部张开猩红的嘴,露出了尖牙,就这么笔直冲向众人而来,距离之近,几乎就要咬掉其中一位女生的香嫩脖颈。

“放!”

此时此刻,吴德终于有所动作,大手一挥,有无数巨石向洞口落下,轰隆作响之间,刹那堵住了洞口。

孙子权脚尖发力,速度骤升,赶在了最后一刻冲出了洞穴。

他那双闪烁着蓝绿色荧光的眸子深深地望了一眼吴德,转而回首,面带忧色地看着已经被落石重新填上的洞口。

在落石的缝隙之间,有无数黑雾腾起。黑雾正缓慢自缝隙之间溜出。

对于酒精的使用得心应手的李清源立马将手伸向解潮。

解潮面色一苦,双手颤巍着自仅剩的两瓶酒精之中取出一瓶递给这挥霍无度的家伙。

一阵火光徒然腾起,那洞穴之后,传来了黑蛇一阵凄厉地嘶吼,待到半晌,洞内再无一丝动静之后,众人终于长舒一口气。

平息过后,又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喊人听闻的冒险的几人瘫坐在地上,李清源诧异地看向吴德,饶有兴致。

似是李清源的目光太过灼人,吴德脸上一阵发热,主动避开了李清源的目光,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你们又会带回来不知道什么怪物,所以我在此守着,以防到时候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德冷哼一声,自顾自地离开了。他走后,随着吴德一起过来的一

众同学却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不但惊诧于自被带出的众女,更惊异于原本突然如梦幻泡影一般消失的杨玲儿为何会从这个隐秘1洞穴之内出来,当然,史德等人的行踪也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闹极了。

李清源几人有些愕然于眼前的局面,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先前还要对他们生死相向的众人为何一下子变得这般和蔼可亲。

李孙二人对视一眼,前者望着将自己藏在一个阴暗角落,一副他谁也不想搭理模样的吴德,心中依稀似有所悟……

“史德他们,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众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期间,孙子权忽然出言道。

众人一下子闭上了嘴巴,毕竟最初的时候,他们对待孙子权可不是太好。

孙子权瞥了眼噤若寒蝉的一众人等,对于自打进洞以来众人的那些行径没有多置一词,而是继续说道:“若是由活鹿所言非虚的话,那些怪蛇可能已经将史德杀害了,至于为何唯独留下女子,可能与那蛇女有关。”

李清源捻起一颗碎石,在自己手间反复捻转,“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怪蛇留下她们,是要将她们都转变成蛇女那种生物?”

“也不尽然……”孙子权紧锁刀眉,摇头道。

他与李清源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暗自摇头。

这个洞窟有太多诡异的谜题,他们犹记得那蛇女说过的“蛇母”,那“蛇母”是谁?是那个女孩儿吗?那个女孩儿早就没了意识,显然并不是,那么那个神秘的蛇母到底长什么样子,实力会是如何?

还有这个洞窟,到底是何人所创?目的为何?其内的血池,虽孙子权知晓其用法,但是对其起源却一概不知,只晓得自鸿蒙开辟之初,这座血池好像就存于世上了,可究其根本,能够坐拥这么一池活死人肉白骨宝液的幕后之人,该是多么可怕?一念及此,孙子权长身而起,他觉得不能再耽搁了……

李清源深深地看着被落石堵住的洞口,默然点头起身,有些危险的情况,需要他们做一个了断。

李孙二人的一切动作落在那位温婉女子眼中,莘芝娑望着徒然站起的学生莞尔一笑,她的眼底深处,竟隐约有魅惑的意韵,金光流转,距离她最近的几个男同学忽然觉得如今的莘老师有些不一样了……

当然,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比之以往都要高雅动人的女子,他们嘱咐了声犹在歇息的解丁两人,拿走了解潮最后一瓶酒精并且将唧唧喳喳想要跟着一起进洞的杨玲儿好生一顿安慰后,兀自走到落石旁边。

两人对视一眼,灵急速自他们周身流转,一股狂暴的浪涛之声响彻洞窟!

他们同时递出一拳,偌大石头,刹那成为齑粉。

两人站在豁然洞开的冗长通道口上同时踏步,紧接着,在众人一阵惊愕的目光之中,两人迎着无尽的黑暗走去,直到黑暗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一点零星火光飘起,照亮了整个洞穴,李清源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苦着脸拍了一巴掌正在暗自偷笑的孙子权。

孙子权赶忙正了颜色,煞有一番道貌岸然的意味。

李清源偷偷打量眼孙子权那双皮连红都不带红一下

的手,大感伤心,他细眯起眼睛仔细将孙子权观望着,想要洞彻这个迷一般的同龄人,只可惜,一番瞧望下来,他只能感受到更多的神秘。

“走吧。”孙子权招呼一声,举步生风,向远方的洞穴冲去。

李清源应了一声,勉力跟上了孙子权的速度。眼见李清源跟上后的孙子权不由簇起眉头将速度再提一步,他心下仍然记得出洞之前由活鹿对自己说的话,虽然黑蛇将那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他心底总有股淡淡的不安。

当两人赶到先前发现众女的洞穴,经发现此处已经空无一物,两人一番勘察下来,一无所获。

正当孙子权马上要放弃的时候,李清源忽然记起一事,立马冲某处而去。

果然,两人在洞穴的一处隐秘地方发现了一个人形大洞,先前由活鹿就是撞开此处石壁才得以进入众人所处的洞穴。

两人对视一眼,化作一道残影穿过这个窟窿奔向洞穴深处,窟窿之后,又是一道极狭的冗长小道,两人一前一后,复行数十步后,打头的孙子权忽然猛地顿下身来。

来不急停下的李清源咚得一声与孙子权撞了个满怀,他好奇地伸出一颗脑袋,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二人眼前是一座由无数骸骨搭建的蓄水池,那池子之中的水已经不能称之为水,浓黑粘稠,似是沥青且伴有阵阵腐臭味道。

四周之间,忽然响起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又有马蹄声大作,咚咚作响。

隐约之间,有青雾弥漫开来,将二人团团包围。

“铿锵”

忽有金戈铁马器物相撞之声传来!

二人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均是心下一凛,暗道一声“不好”。那青雾炊炊袅袅,绕是以二人现在这般境界吸入体内都感觉到一阵头昏脑涨,几欲晕倒。

就在二人精神恍惚的刹那,青雾开始幻灭后又逐渐凝实,一道道人影幢幢然自两人身旁站起。为首那道青色人影操戈提马,周身被铠甲覆盖不得露出面庞,一股庞大的威压自他身上散发,逼得二人几欲五体投地。

一股金光夹杂着血色忽然自二人身上腾起,那青色人影似是一怔,而后竟然提缰下马。

那股缠绕在二人身上的威压徒然一松,未待二人有所动作,那青影竟率众青影将二人团团围住。

一道道青影操戈而立,一股股战意直冲霄汉,受他们的影响,两人体内一腔热血竟然不断奔涌,李清源的心脏位置有一团光影游走,耀得人睁不开眼睛。一直躲在孙子权衣衫之内的黑猫此刻也露出了毛茸茸的脑袋,一双蓝绿色的眸子此刻发出了耀眼金光。

紧接着,令二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九九八十一到青影在为首那人的带领下,铿锵一声整齐地单膝跪地!

那八十一道青影所跪之向,正是那两人两兽。

他们的血开始沸腾,一条条黄金天龙自他们身上腾起,他们眸子之中,开始酝酿起一颗颗星球,这一刻,他们好似超脱了轮回化为天道的先天神,信手拈指一握就凝练了天地玄黄,旋身斗转星移便穿越了宇宙洪荒,一股子比之这八十一道青影更为震撼的战意自他们身上腾起!

第三十章 众人已化血尸去

为首那道青影看着两人两兽,似是一怔,有些惊叹于他们的这股惊天气势,只是层层厚重头盔掩盖了他的神情。

待到两人两兽自那种神奇状态之中转醒,这位周身被鳞铠覆盖的青影振臂一呼,所有青影重新化作了青雾。

为首那人重新提缰上马,周身被青雾弥漫着,径直向这蓄水池深处走去。

两人两兽抬起头来看向那人,不知为何,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青影而去。

青影似乎是专门为几人带路,即使骑上了高大青马,但是速度却不急不缓,一直保持在身后两人能看到的距离。

李孙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踏步跟上那道青影,他们本能地察觉到这道诡异的青影对他们没有恶意。

先前一直躲在孙子权怀中懒洋洋睡大觉的“黑猫”此刻也有了浓厚兴致,露出了一对毛茸茸的大耳朵和一双闪烁着蓝绿色荧光的眸子,仔仔细细盯着那道青影后背。

李清源同样觉得自己胸口一阵躁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破体而出似的。

他们跟随着青影,沿着这道骸骨蓄水池酝出的洞内河流走了许久,直到这条河的尽头。

他们抬头望去,眼睛中的瞳子刹那缩成了一个针眼。

终年幽暗的洞穴之内,竟有一处高台悬崖连接着外界,一道道刺目阳光打了进来。

望着那道璀璨的阳光,两人少见的涌现出一种向往与亲切感觉。

“越过这道高台,你们就可以自葬窟离开了。”

两人两兽心底忽然腾起一道重低沉闷声音,未见那道青影漏在头铠外面紧抿起的嘴巴有所动作,又一道重低沉闷的声音自他们心头响起:“越过高台吧,前方有新的挑战在等着你们。待到你们真正强大起来,再回来领取属于你们的使命!”

“什么使命?”孙子权簇起了眉头问道,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闪耀非凡,让他看起来有些不怒自威。

那青影诧异地看了一眼孙子权,紧接着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我不知道。”

李清源眼睛一眯,心底忽然腾起一股无名火,“这就是葬窟主人目的吗?为了什么莫名奇妙的使命,就将我们……召来此处,相继被残杀毁灭?!”

那道青影似是簇起了眉头,轻摇头颅,“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你是谁?为何会以这种形态在此?”李清源心中充满了太多不忿与疑问,此刻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青影那双看不真切的眸子里却明显流露出一阵迷茫神色,这一次那道声音不再似原先那般生硬,而是带有一股浓浓的悲伤情绪,“我们,是失败者……”

天边的朝阳彻底升起,将这黑黢黢的洞穴彻底照亮。

青影似是不愿接触这刺目的阳光,将身躯向洞穴深处缩了缩。他忽然沉寂下来,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侵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谁也拯救不了啊…我终究是要,消失吗?”

话音未落,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徒降,那青影“轰”的一声重新散成青烟,未曾弥留,转瞬即逝。

待到青烟消雾霭散,整座洞穴之内,仅仅留下了这两人两兽。

“前进!”

冥冥之中,似有一道比之青影更为沧桑的声音如是说道,催促他们赶快踏上试炼之路。

“你又是谁?”

李孙二人不禁疑问道,可惜这道声音的主人似是不愿回答这般无聊的问题,留下那一句话后便再没有下文。

二人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下该怎么办?”李清源出言问道,他心有忿恚,不愿依照那道声音指示的做,但是眼下这般情况,他又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求助于孙子权。

孙子权缓缓摇头道:“我原本也有打算从这葬窟之中出去看看的打算,眼下也许正是时候了,但是从这里下去显然不可能,咱们两人倒是可以跳下,但是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咱们先去找一下由活鹿吧,他手里还有人质,我们先救了他们,在从长计议,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吧。”

李清源点头称是,眼下这般情况,由不得两人做出更多选择,孙子权的建议无疑是目前他们所能做得选择中,最为合理的。

只是不待两人有所动作,一道不合时宜的阴翳声音徒然响起:“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两人顿时警戒起来,一直懒散趴在孙子权怀中的“黑猫”也抬了一下眼皮,一双蓝绿色瞳子神武非凡,仔细地将来人打量,终于,一浑身的肉皮皆被活剥似的,露出了其内的纤纤红肉,尚有血水不断冒出的无皮血尸缓缓自阴暗之处走来,通过血尸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眼镜,两人认出了此人正是先前与孙子权过手的由活鹿。

“你命真硬啊!”孙子权蹙眉冷笑一声,观由活鹿此时的状态,无疑已经是彻底变成了他们先前所遇到的无皮血尸的样子,外观狰狞恐怖至极,他瞥了眼由尸骨组成的蓄水池子,沉声问道:“这水你喝了多少?你可知道……”

“我知道!”由活鹿大手一挥打断道,继而疯狂大笑起来,“我全都知道,我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这神水所赐,终于!我由活鹿就是靠它体会到了神一般的生活!而你们!将会作为反抗我这个神的反面教材被挂在洞穴上,我要把你们的肉切得稀碎拿去喂蛇,用你们的骨装饰我的洞府,将你们的尸油拿去点天灯!”

“嚯!”李孙二人对此嗤之以鼻,经历了先前那般诡异情况,他们对于由活鹿的一番狠话丝毫无感。

“你现在将余下那些人交出来,我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活路。”孙子权抱起臂膀,斜倚在一处石壁上,轻声说道。

“就凭你?小子,你以为我没有后手吗?”由活鹿嘴角划过一丝嘲讽之意,他抬臂一晃,撒下无数的血水。其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又一个的血色身影。

李清源头顶霎时就冒起了凉气,在由活鹿身后,一个又一个无皮血尸出现,人影绰绰,绵绵不绝,观之体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一而足。

就连孙子权也是眉头轻皱,觉得有些棘手起来。

感受到人数上的极大差距,由活鹿开始恣意疯狂大笑起来,“看看,他们就是你们想要营救的老师,还有同学们!你们还以为自己能够赢吗?哈哈哈哈……”

“这就是你的凭仗?”孙子权嘴角一咧,镇定问道。

“当然,早在我尝那第一口蓄水池子里的水开始我就在实

验,为此,我还不惜自那些黑蛇手中夺来一人,将他改造成了血尸,可惜他不听话,不能为我所用,我就只能将他扔到一座深坑之中,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会随着我的心意做出反应,!”

由活鹿火红着双眼望向李孙二人,忽然咧嘴一笑道:“若是我没有记错,那人好像是叫什么,史德?哈哈哈,无愧于他的名字,死的早嘛!”

李清源心下一凛,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他在大下坡之中的洞窟里遇到的无皮血尸,那血尸的身形与模样在李清源脑海中不断与史德的形象重合。

这个自始至终一直待人温和的俊俏少年忽然抬起头来,目中有火,“他交给我了,我要杀了他!”

孙子权依旧倚靠着石柱,嘱咐道:“小心些,其他的血尸你不用管,交给我了。”

少年默默点头给予孙子权回应,而后重重踏出一步,迎上由活鹿。

就在他踏出那一步的刹那,由活鹿身后的血尸也动了,只见由活鹿居于中间,但他左右两侧不断有血尸跃出,疯狂地扑向李孙二人。

就在血尸即将扑杀到李清源身上的时候,忽有一阵微风吹过,紧接着那些扑杀而来的血尸竟然一齐横飞出去。

由活鹿心下一惊,这才察觉对面那位始终倚靠在石壁之上,满脸不耐的少年在与自己的战斗之中隐藏了太多实力!

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妙的由活鹿转身便跑,但是他终究晚了一步。

在这膀大腰圆的无皮血尸转身之后,他看到了一个于他来说极其矮小的毛头小鬼,正用一双蓄满怒火的好看眸子盯着自己。

李清源环顾那一个个无皮血尸,有一些身影与他脑海之中的身影重合,其中有运动会上折服于他的实力,衷心为他加油喝彩过的君子之交;有曾对他孜孜不倦,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他的学业的老师;有他曾调笑过,在体育课上却深受其照顾,交情极深的忘年之交。

昔日那一副副或仗义,或尊敬,或和蔼可亲的面孔,此刻全部化作了面向狰狞的无皮血尸。而这一切,都是拜面前这人所赐。

一道猛浪波涛汹涌拍击岸边的声音自李清源身体之内传出,一直在他心脏盘踞的蝾螈状生物生龙活虎,来回游走之间,迸发出无穷金光。

周身全部被金光淹没宛若天神的少年随手递出一掌。

那一掌在孙子权震惊的神情下,拍在了满脸惧怕的由活鹿胸口。一股狂暴的风劲迎面扑来,先前还不断向孙子权扑去的血尸们经受不住这股冲击,一下子全部从高悬崖口飞了出去,“噌”的一声落进悬崖之下茂密的丛林之中,一阵咔嚓作响之间,也不知多少树木遭了殃应声倒下。

这个比之李清源要大出不知道多少个吨位的血尸怪物犹如断线风筝,斜斜飞出。

被拍飞在天的由活鹿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他纵身一拧,竟然笔直冲高台悬崖俯冲出去。

方才稳住身形的孙子权暗道一声“不好”,方欲伸手抓住由活鹿,那早已化作无皮血尸的由活鹿忽然凄厉地喊叫起来,洞窟之外,阳光明媚而又刺眼,洋洋洒洒铺盖在由活鹿身上,竟晒得由活鹿周身青烟四起。

“哧”的一声,由活鹿偌大身形,此刻就连骨头也没有剩下,化作青烟一股,弥散于空中。

第三十一章 有活路

两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李清源不敢置信地将手伸出,主动暴露在阳光之下,李清源的手同样被洋洋洒洒的阳光裹住,但是他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因一直处在阴冷洞穴之内而变得凉飕飕的手此刻也变得暖洋洋的。

他们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几乎已是血尸王的家伙就这么被阳光照射而消失在世界上了。

两人迅速回过神来,现在不是他们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的由活鹿就是不死,也暂时没有阻扰他们的能力了。

他们按照计划,开始搜寻其他的出路,可是事实果真如青影与由活鹿两者透露的讯息一样,他们寻遍一圈,就连个蛇洞都没有找到,摆在他们眼前的,就只有一个选项,那便是自这高台悬崖跳下去。

二人好似一下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在高台之上,失魂落魄。

“难道真得只有我们才能离开这个狗日的洞窟?他们就只能葬在这里?”

“我们真得就只能任由摆布,而不得从这一滩泥水之中跳脱出去?”

他们心中如是想道。

两人迎着初生的火红日光并肩而坐,洞内投射出他们的影子,斜长淡然,在光线的照耀下,多少显得有些无助。

一直瑟缩在孙子权怀中的“黑猫”忽然拔开孙子权的衣衫,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落在地上冲着两人“嗷呜”一叫,头颅不停冲着高台悬崖之下的丛林点着。

李清源顺手抱回这只在阳光照耀下总算看清了全貌的“黑猫”,仔细梳理他黑里透蓝杂乱的毛发。

这黑虎似是终于适应了自己黑猫的身份,享受着李清源的梳理,喉咙里发出一阵舒适惬意的“咕咕”声,紧接着它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自李清源怀中翻起一跃而下,冲着悬崖下方直叫。

孙子权最先反应过来,顺着黑猫小脑袋不停指向的位置看去,忽得面色一喜,“或许其他人也可以出去!”

李清源先是一呆,而后也俯下身子望去。他身旁的那位一直给人淡然感觉的男子一指地上的血尸兴奋道:“看见没?与由活鹿不同,可能他们生机已然断绝的缘故,导致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消失。我们可以拿他们还有周围被砸断的树枝当做缓冲物,这样其他人落下的时候正好可以此当做落脚点!”

李清源听后欣喜若狂,“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去找他们过来!”说罢他就要起身回去,却被孙子权一把抓住了手臂。

“先等一下,我们先下去布置一番。”孙子权向崖底血尸方向努嘴,示意道:“你觉得剩下的女孩里有谁有这个胆量敢从约莫十层楼这般高的地方往下跳的?而且是最后还要落在血尸身上?”

李清源摸着后脑勺,递给心思缜密的孙子权一个大大的拇指。

高台悬崖之上,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迎着旭日高阳,相继张开双手,纵身自高台一跃而下!

即将傍晚时分,两个灰头土脸的男子重新出现在高台之上时,那只一

直等待在此的黑猫“喵呜”一声,嫌弃地用后腿蹬了其中一位俊俏小伙儿一脸灰土,扬长而去。

孙子权望向此刻已经算得上是蓬头垢面的男子,畅快地笑了起来。

李清源看着大笑不止的孙子权,嘴角一咧,终于也绷不住大笑起来。

不管未来有什么挑战,或者什么使命,他们接着便是,并且二人也要将他们的朋友们保下来!一阵畅笑过后,两人望着高台悬崖之下的杰作,目光坚定,天真而又贪婪地想道。

……

待到二人回到遭遇蛇女的洞窟之时,忽然发现本应在大下坡洞穴的人们此刻全都聚集到了此处。

众人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唯有丁解二人顶在众人前方,手忙脚乱地拦着众人,似是在解释什么。

“怎么回事儿?”李清源一巴掌拍在解潮肩上问道。

“嘶,你小子劲儿怎么这么大!?”

被一巴掌下去疼得龇牙咧嘴的解潮揉着自己的肩膀,苦笑解释道:“俺们见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以为你们遭遇了什么不测,就想先来找你们。可是他们却都放心不下,想来找你们,俺一想吭,那不能够啊!万一他们再遭遇不测,那还可行?于是就一路拦到这里。”

丁良星在其身旁默默点头,同样对跟来的众人一阵头疼。

李孙二人望着终于平静下来,满是关切神情望向自己的众人,心底深处淌过一阵暖流。

两人向众人表示自己没事儿,也让大家不要担心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活跃起来。

李孙二人各自寻到一块石台坐下,今日近乎一天的劳作,让两人都累得不轻快,当然,这期间李清源对于孙子权的境界又有了一个更为直观地认识,因为到了后半段,他近乎力竭的时候,孙子权还仍旧如最开始一般,肩扛大木,铺整地面。

做到最后,他李清源就只能做个掰折树枝的工作时,孙子权好似力量没有尽头似的,还在扛着一具具彻底变成尸体的血尸放在他们的“杰作”上。

这般想着的时候,二人面前忽然出现一双洁白若藕的手臂递来两只被烤熟的黑蛇,杨玲儿笑盈盈地用一双水灵眸子盯着两人,小嘴一努其身后一个躲起来的消瘦少年道:“哝,这是善鑫亮同学给你们的礼物,对啦,他还说,先前追……你们,十分对不起。”

李孙二人接过这烤蛇,不由向少年看去。

少年被二人一盯,那副精致小脸儿上的立马爬上两朵红云,他那一双大的不能再大的眼睛四处躲闪,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李孙二人一下子笑了起来,孙子权长长地“喂”了一声,故意逗弄善鑫亮,佯怒道:“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个蛇能不能吃?万一有毒的话,你是想要毒死我吗?让我吃这个东西!?”

这位比之大部分女子都要美上几分的少年连忙摇头又摆手慌乱道:“不是的!那个,我父亲是外国的厨师,懂得一些烹饪的技

巧,对于辨别毒蛇和处理蛇毒也有些在行,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教我这些东西,我试过了,这蛇没有致命毒素的,处理起来也不吃力,再加上大家都饿坏了,这才拿起来烤给大家吃的。”

看着仍在不停解释的善鑫亮,孙子权畅快一笑,长叹道:“若是这小子是个女孩子该多好……”

这话被距离他最近的精致女子听了去,结果换来女子一阵白眼……

善鑫亮忽然抬起早已雾气蒙蒙的大眼,抽抽着精巧鼻子,小跑到两人面前深鞠一躬诚挚道:“对不起。”

李孙二人一怔,被少年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扬起水灵灵的眸子,目光坚定道:“当初我跟着大家去了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我知道这对你们造成了困扰,你们若是气不过,就打我一顿好了,还有,我还烤了很多烤蛇,但是我知道,这根本不够我们生存下去,所以我把这些都给你们,希望你们俩可以平安活到有人来救援的时候。”说着少年又有豆大的泪水掉了下来,倔犟地拿出自解潮那里借来的布袋,里面装满了少年烤好的蛇肉。

李清源望见全班级年龄最小的少年心下一软,正当他要谢绝少年好意的时候,身旁的孙子权却一把将他拽住。

这个自始至终都极为沉默的男子狼吞虎咽地将蛇肉塞下,大赞一声“好吃”,一把拿过少年的布袋。

少年眉眼弯弯,开心地笑了起来。

自然将少年表情纳在眼里的孙子权冲着少年屁股就是一脚,破口大骂道:“你个小傻瓜蛋儿,谁说我们不能出去的?”

此言一出众人全部一怔,不由附耳听去。

“真得?”被一脚踹倒在地的少年一听,就连起身都忘了,瞪大了一双乌黑如黑曜宝石般的眼珠子。

“自然!”孙子权重新做回石柱之上,偷偷递给李清源一个眼神,老神在在道。

李清源情知该轮到自己出场了,挠着头向大家说明了情况,一番游说下来,李清源口干舌燥,嘴唇都快磨秃噜了才将众人说通。

当然这期间少不了唯一的老师莘芝娑的带动,莘老师虽只是一介语文女教师,但是看问题却有极为理性的思路,直中要害地挑明了众人现下等来救援的希望不大,若想活命,只能自保的处境。

此言一出,先前还在害怕即将“蹦极”的女子们和少部分男子们顿时闭上了嘴,活路就在眼前,跳下即活,越不过即死,没人会对他们负责。

环顾终是被说通的众人,孙子权懒洋洋地找了个石壁躺下,准备养精蓄锐,待到明日一早,带领众人出发。

在他面前的少年瘪着嘴,揉着被踹得通红的屁股委屈巴巴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你踢我干啥呀?”

方才躺下的孙子权立时将眉眼一瞪,“你不是说我若气不过,就打你一顿吗?”

少年细想之下,觉得极为在理,顿时没了脾气……

第三十二章 冲天火光多生气

一夜无话,对于众人来说,这是他们自打进葬窟以来最为舒适的一觉,偶有鼾声阵阵落在平日受不了噪声的耳朵里,也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当天边的那颗红日突破远处山峰的桎梏,跃然天上的时候,一处高台悬崖之上人影攒动。

打头的是两位长相各有特色的少年人,一位剑眉凤目,挺鼻如峰,唇红齿白,俊俏非凡。另一位刀眉阔鼻,柳叶桃眼,风度翩翩却又隐约有虎狼之势。

他们当着众人的面,竟纵身一跃,倒向下方的一片大型树叶木头堆砌成的垫子上。

两人相继落到垫子之上,伴随着一声轻微“咚”声传来,两人平稳落地,继而熟练的翻身下来,重新将叶子堆砌好。

二人制作垫子的时候可谓煞费苦心,垫子先是以一层树叶为基,铺以数层树干,约莫铺到将与高台悬崖缩短到有六层楼那么高距离的时候又辅以无皮血尸作为缓冲,并且他们又将厚厚一层树枝叶子覆在其上,将树皮缠在一起当做成绳子用以固定费了两人好大一番力气。好在这垫子的效果达到了预期。

第三十二章 冲天火光多生气

一夜无话,对于众人来说,这是他们自打进葬窟以来最为舒适的一觉,偶有鼾声阵阵落在平日受不了噪声的耳朵里,也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当天边的那颗红日突破远处山峰的桎梏,跃然天上的时候,一处高台悬崖之上人影攒动。

打头的是两位长相各有特色的少年人,一位剑眉凤目,挺鼻如峰,唇红齿白,俊俏非凡。另一位刀眉阔鼻,柳叶桃眼,风度翩翩却又隐约有虎狼之势。

他们当着众人的面,竟纵身一跃,倒向下方的一片大型树叶木头堆砌成的垫子上。

两人相继落到垫子之上,伴随着一声轻微“咚”声传来,两人平稳落地,继而熟练的翻身下来,重新将叶子堆砌好。

二人制作垫子的时候可谓煞费苦心,垫子先是以一层树叶为基,铺以数层树干,约莫铺到将与高台悬崖缩短到有六层楼那么高距离的时候又辅以无皮血尸作为缓冲,并且他们又将厚厚一层树枝叶子覆在其上,将树皮缠在一起当做成绳子用以固定费了两人好大一番力气。好在这垫子的效果达到了预期。

那位俊俏非凡的少年伸出犹如葱根的手盖在自己额上遮住光线,冲着仍在高台悬崖之上的众人看去。

众人推推搡搡,一时间没有领头者。

终是看不惯的丁良星站了出来,拦腰抱起仍旧处于植物人状态的丛蕊,连同解潮,一脚跃下。

虽是一夜想象,但是真得轮到两人跳下的时候,他们还是为自己捏了把汗。直到两人轰然落地,解潮还犹自摸着自己有些发麻的屁股,颤着双腿,满脸苦笑着感叹道:“娘哟,真高呀……”

紧接着跳下的是一脸天真无邪的杨玲儿,她只是“嘿咻”一声,双脚发力,便一跃而下。

最后,小姑娘苦着脸同样摸着屁股蛋儿,狠狠剜了孙子权一眼,小声嘀咕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昨夜还曾骗小姑娘说就是普通的蹦极,一点儿都不疼的孙子权悚然一惊,觉得脊背发凉……

继杨玲儿之后跳下的人有些让人出乎意料,竟然是吴德与善鑫亮,吴德冷着脸一脚将双股站站的善鑫亮踢了下去,而后自己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可怜小伙子被孙子权无情踹过的屁股还没有好得完全,今日便又添两道新伤。

有了这些先河开头,陆续便又有许多人跳了下来,张箜梦与钟雪见意料之中的并排跳下,期间后者那双顶着结痂伤口的眸子一直死死盯着孙子权不放,让孙子权不由地蹙眉。反倒是张箜梦大概是知道李清源已经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缘故,故意避开了李清源的视线,翻身下去便匆忙离开。

所有人陆续跳下,最后轮到了一直留在悬崖之上安慰劝说众人的莘芝娑。

于本就一直安静娴雅的她来说,跳崖蹦极这种危险举动实在不适合她,但是女子轻抿薄唇,竟想也没想,一跃而下,只是在浓烈的日光照耀之下,女子忽然本能的觉得有些畏惧,重心一偏,面门直冲地面树枝垫子而去。

李清源暗道一声坏了,连忙一推架在最底下的木头整个垫子横移,恰好卡在莘芝娑的落点,孙子权更是一跃而起,便欲接住女子,可惜女子下坠趋势徒然加快,就连孙子权一时也没接住。

“咚”得一声巨响传来,女子面无血色,轰然落于叶垫之上。

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一齐关切地拥了上去。正好自空中落回垫子上的孙子权扶起女子,簇起眉头检查起来。

一番勘察下来,孙子权的眉头开始皱起,最后豁然抬头,冲众人道:“老师没什么事儿,大概是受了惊吓才晕了过去,还有就是震荡之下,脚有些掉环儿,解潮你过来处理一下就行了。”

众人心头一松,解潮应了一声,变魔术一般摸出药雾喷剂处理起莘老师的伤口来,这让众人不得不感叹,解潮的背包犹如百宝袋似的,解潮开始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脑袋,一句招牌口头禅“俺娘咧”顺势而出,还来众人一阵放肆大笑,其中当然更多的是重见天日的喜悦。甚至有人笑着笑着哭起来……

看着喜悦的众人嘴角不自觉也撇出一道漂亮弧度的李清源却看见孙子权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凑近问道:“怎么?看你很不高兴的样子,有哪里不对么?”

“不对的地方大了”孙子权摇头道:“就冲方才那个落下的角度,可不是只让人脚腕脱臼那么简单的伤势,更何况方才,莘老师已经没了意识,可是我老是觉得,她的身体好似有自我意识一般,主动避开了我。”

李清源给了孙子权一肘子,揶揄道:“行了,你就是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心有芥蒂吧?别疑神疑鬼的了,不要想那么多。”

孙子权以手扶额开始长叹一口气,紧接着狠狠瞪了李清源一眼,一本正经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

事后,两人拿出解嘲的酒精,一把大火烧掉了两人辛苦做出的叶垫,这让解潮极为不解,丁良星更是觉得两人多次一举。

李孙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回应众人,而是默默注视着大火将这叶垫吞没,只有两人心里清楚,这叶垫所代表的意义与所承分量。

“兄弟,老师,老头子,感谢你们最后救了我们,一路走好……”

待到大火终于将叶垫完全淹没,李清源连同孙子权一起对着这片冲天炽火遥施一礼,他二人缓缓转身,背对着大火,迎着众人走去。

漫天的火光盖过了缓缓走来的两人,与四周静谧幽深的丛林形成了鲜明对比,两人沉默彳亍,因为大火的缘故,他们周身闪烁着刺眼的火光,让人看不真切他们的神情……

一根根参天巨木耸立着,彻底遮住了众人头顶那颗火红的太阳,偶有几丝阳光透过,披散在人的身上,让众人因阴凉而稍有些发寒的身子又开始暖洋洋的,与待在昏暗无光葬窟之中,时刻

会遇到种种凶险相比,众人惬意极了。

路出不远,有树木开始浓密茂盛,愈加密不透光,忽有牛声一道,悠闲自在,婉婉转转传到一众人的耳中。

所有人一刹那眼睛都红了,循着牛声撒丫子狂奔去,待众人扒开高耸碍眼的灌木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也只有古人那句“水中鱼可百许条,皆若空游无所依”可以一言以蔽之,溪流下游的地方,有一等人高的壮硕水牛微低头颅,轻启唇齿,就有无数活水奔涌其中,让它好一阵畅快。

观此水牛,生得膀大腰圆,眼睛锃亮有度,牛角润亮有泽,肌肉纹理有致,极具力量,一看便是水牛之中的佼佼者。

可是早就饿了不知道多少天肚子的众人哪里管得这些?

眼前这般景象,有水有活肉,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底下顶好的圣地。

解潮一拍自己已经长出细密黑茬的脑袋,难以置信地对丁良星道:“小丁哥儿,来吧,抽俺一条1子,咱不会是来到天堂了吧,总感觉俺在做梦哩……”

丁良星歪着嘴巴傻笑起来,一板一眼地训斥道:“抽个屁哟!这是真的!哪里是在做梦!”

说罢,丁良星狠狠冲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于是他笑得愈加开心了……

李孙二人静默跟随在众人身后,同样被眼前景色骇了一跳,但紧接着让他们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有一人约莫是饿得已经意志不清,竟纵身一跳,主动下水与水牛拉开了把式,又有数人更加生猛,也不关那水牛有没有自己洗刷干净身上,直接生猛一口啃在水牛后腿肉上,硬是生生被其啃下一块血印儿。

那牛长哞一声,一下子眼都红了,登时纵身一摆,便把这几个小兔崽子撞飞出去。

几人“咚”得一声斜飞出去,当时就晕厥在地。

李孙二人一阵头大。

眼看自己几位伙伴就这么晕厥当场,错以为他们已被水牛杀死的女同学当时就要“哇”的一声哭得梨花带雨,只可惜不待她完整的哭出声来,那水牛便已临近她身前。

那厮一副尖尖牛角低垂,右前脚不停蹬地,后腿肌若虬龙,紧绷起来,显然是准备将眼前这个不讨喜的少女一击必杀。

水牛长“哞”一声,整个牛身刹那横移,眼看就要顶将上去,彻底将柔弱少女撞得支离破碎。

“咚”得一声,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人牛之间,来人扛住这水牛牛角,脚蹭着地生生滑出数丈,直到临近身后女子一丈距离才堪堪停下。

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待众人回过神来,不由大跌眼镜,众女美目含星,望着那位以一人之力,力刚野牛的俊俏文气男子。

颇为英气的女子张箜梦红唇微张,美眸泛起异彩。

紧接着,这道给众人带来一阵强烈安全感的身影神色肃穆,手腕一扭,硬生将牛角朝向一旁掰去。他将凤目一瞪,威风堂堂,看起来飒爽得没边儿。

水牛心下凛然,觉得终于遇到了对手,于是它开始使尽浑身解数,与对面那位看似瘦弱的少年抗力起来。

一人一牛,就这般对峙许久,徒然,这位一直背对众人的男子先是将气一沉,运气于丹田,而后大吼道:“老孙!快来呀!撑不住了!”

方才放下仍旧晕厥的莘芝娑急速赶来的孙子权脚底一滑,众人汗流如瀑……

第三十三章 初感天地,半步升月而山雨欲来

夜幕降临,狡黠皓月鬼溜溜地跑到了天边那处云雾之上躲起,让夜色显得愈加朦胧,更让本就密不透风的大丛林显得愈加幽静神秘。但是这并未扰了众人高涨的兴致,丛林之中,有三两篝火时隐时现,火堆上架着早就被善鑫亮大卸八块的水牛,吃了自打进入葬窟之后第一顿饱饭的众人约么觉得自己已经精力无限,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被水牛顶了个底儿朝天因而蓬头垢面的李清源无精打采地盯着被烤制熏香的熟牛肉,怅然若失。大抵是被这水牛顶出了阴影,在众人将水牛肉递给他的时候,他硬是没敢吃一口,直到丁解二人劝解下,才高呼“哎呀妈呀!真香”大快朵颐起来。

期间这位绕是蓬头垢面也难掩其俊俏的少年看向同样没有胃口的另一儒雅少年,眼神幽怨,如泣如诉。

一拳将水牛捶了个半死却不敢宰牛,因而好生被善鑫亮一顿言行嘲讽的孙子权主动忽略了身旁冠玉少年的挤眉弄眼,自闭起来……

正在专心忙里忙外,不停分割牛肉的善鑫亮背脊一凉,这位立志成为顶级厨师却一连跳级被家人寄予其他厚望的天才少年总觉得自己像是莫名奇妙得被某个如狼似虎的怪物记恨上了。

说来也奇,别看少年表现尚若孩童,可是烹饪起来,却判若两人,看那一刀一式,大有庖丁解牛,手到擒来的大厨之风,这点对于尤其是就连杀牛宰牛这件“微不足道”小事都不敢做的众人来说,着实羞愧不已。尤其是落在操着刀驻足在被自己打晕的水牛面前半晌没敢动弹的孙子权眼里,大有一股嘲讽的味道。

可怜少年就连自己干了什么招人仇恨的事情都不知道,就被这位顶凶残的主儿给记恨上了。

少年娴熟解剖水牛期间,解潮神秘兮兮的将那水牛的双角藏了起来,不知所谓何事,众人自然也没有深问,毕竟填饱肚子才最为重要,扛着那么一对沉重牛角,对于众人来说,委实有种深夜打着灯笼去厕所的感觉,非常不想找死的众人虽然心中好奇,但也不了了之。

只有深知解潮性格的李孙二人在看到解潮又收集了牛皮与部分牛筋之后,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一场热闹篝火晚宴结束后,孙子权拉着李清源走到一个隐蔽角落小声攀谈了一会儿,继而两人走到犹然暗自担忧,愁眉不展的丁良星面前,主动扛起了仍旧陷入深层次沉睡中的丛蕊,连同还在不知偷偷鼓捣何物的解潮一起走到应偏僻地方。

孙子权语重心长地为两人解释了“修炼”一事,两人虽然对于李孙二人的种种行径略有猜测,但还是如同最开始的李清源一般,大为不信。直到孙子权一个眼神递去,心领神会的李清源轻松在一颗顽石之上印了一个拳印之后,两人当即就要跪下抱着李孙二人的大腿告求“大神”救苦救难,这才深信不疑起来。

为两人详细讲解了修炼一途的种种境界之后,孙子权同样将他家中那篇《鸿蒙经太易篇》传授给了两人。

看着入定的两人,李清源笑称孙子权这祖传经书就和白菜似的,见人就传。谁知孙子权则是缓缓摇头,一笑置之。

按照孙子权的说法,眼下这般情况,保下大家性命要紧,他需要尽自己所能,能保护几个自己信任的

人,就保护几个,这样不管结果为何,他起码不悔。

看着满脸诚挚的孙子权,李清源偷偷冲其竖起拇指。

入定的两人很快进入状态,可是他们并没有像李清源一般因为血池的缘故,汇溪境界先天臻至圆满,仍需细细琢磨,但是很明显,丁良星的领悟速度要比解潮快上许多。尤其是在孙子权在解释了丛蕊的状态明确表示此时的丛蕊需要高境界修行者血液的灌输,或者同是血池造物的李孙二人的血液维持之下才能一直将生命持续下去的时候,丁良星的目光一下子坚定了起来。

直到这位其实略有腼腆的秀气少年眼看孙子权割破自己的手指,朝丛蕊嘴中滴了数滴血液,丛蕊的面色以迅雷之势刹那红润不少后,愈加坚定了自己要修行的想法。

李孙二人对视一眼,暗自一叹,世间感情,就是这般简单,无非是一句“明知九天揽月,五洋捉鳖之事人力不可能达到,但是因为有你的一颦一笑,我决定努力一试。”只可惜这世间竟是连“一试”之勇气的人都是罕有。

两人喟然一叹,世人皆言男子多有负心汉,可是却少闻有女子负人心,可是这并不代表着男子比之女子有多么花心,大抵如世间大部分男子一般选择,打碎了牙齿连同四分五裂的心往肚子里咽的两个男子转眼便来到了这片林子最高大的树上坐下。

孙子权在树间置一手机,手机中隐约有歌声传来,是一首关于少年离乡的歌。

“长街古道,落叶芭蕉在滂沱响起思念的歌。少年的我,背起背包将故乡远离愈行愈远。敬爱的父母,勿要将不肖的儿子思量。说念我的伊人,如今的你此刻正身在何处?近期你回我的信件是这般寥寥……苦求苍天,离乡这些年岁的我,能出息吗?可出息吗?出头之日为何日?……”

不知何时入定的两人担当起守护众人的值夜角色,高守树上,一夜无话,唯有悠扬隐约传荡的音乐声音。

隐约之间,李清源望见那条浩浩汤汤的大江大洋正尝试与自己的体内那条汹涌大溪尝试沟通,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于是浩浩汤汤的大江大洋就这般汇入他体内那条大溪之内,大溪汲取大江大洋般的灵入体,爆涨成了一条壮阔大江,横无际涯。

孙子权的手机终于不堪重负,失去了最后一点电量那一刻,李清源迎着新生羞涩,仅露出半颗脑袋的火红太阳长身而起,初感天地的少年一夜之间,距离升月境界仅有半步之遥。

被惊扰起身的孙子权眸中有蓝绿之色一闪而过,他对着李清源展颜一笑,“恭喜了!”

对于被一眼看透境界早就有心理准备的李清源哈哈大笑起来,这证明他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嘛,李清源开心想道。

两人谁也不知,在十里之外的一处高山之上,忽有一袭白衣翩然而来,在其身后有一男一女两位道童骑鹤并行。

这位白衣女子冰肌玉骨,螓首蛾眉,翩若惊鸿,一身上下皆是白洁一片,她那双与李清源一般好看的凤目仿若含着一汪清泉。女子忽然露出与本身冷冽气质极为不符狡黠一笑,灵动的眼睛看着被自己远远吊在身后的一众人,嘟起嘴巴不满道:“好慢啊!”

女子身后粉雕玉琢的女童自男童胖乎乎的小手之中抢走刚剥完的最后一颗荔枝,急忙塞在嘴里,口齿不清说道:“那是,国主姐姐天下第一,这可是连观里老头儿们都亲口承认的!”

尚有些婴儿肥的男童听见女孩儿这般称呼自己的师傅们,也不在乎女童抢走了自己辛苦剥好的荔枝了,冷汗直冒着用肉乎乎的小手捂住了女童樱红嘴巴,脆生生地道:“可别乱说啦!这一趟师父们不是嘱咐过嘛,不要泄露国主姐姐的身份,要叫雪儿姐姐!还有啊,你怎么可以叫师父们老头子呢?师父可是什么都知道,可要小心他打你!”

情知自己泄露了惊天秘密的女童小嘴巴张地圆圆,下意识捂住了自己嘴巴,但当她看见正神神气气的男童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喂”了一声道:“你这不也是叫了他们老头子啦?”

“我哪里有叫师父老头子?”

“你看,你这不又叫了?”

一脸天真无邪的男童顿时哑口无言,他仿佛看到那个已经不能再老头儿的老头儿师父拿着一根木杖狠狠抽他屁股的将来,苦着一张小脸儿惆怅起来。

白衣女子嘻嘻一笑,如柔荑的一双手抚着男童梳着辫子的小脑袋,安慰道:“不怕,那帮老头子若是敢教训你,到时候姐姐替你教训回来!”

男童顿时笑颜逐开,小女孩儿则一个劲儿吆呼雪儿姐姐偏心,这让女子眉眼弯弯,笑得愈加开心起来。

紧接着,女子忽然神情一肃,遥望远方,喃喃自语道:“想不到这一届的葬窟神嗣竟这般迅速,已经自窟中走出,马上进入第二大关了?”

女童哼哼道:“快也没用啊,第二大关可不是这么好过的!”

男童也双手合十,口诵佛号,担忧道:“也不知今年的第二大关会有多少异象,神子能否活着出来……”

也不知男童这般行为,若是被他的道观观主师父知道了,会被揍上几顿……

三人身后忽有数骑绝尘而来,为首一位霞姿月韵的男子极目远眺,微笑着冲身旁一位膀大腰圆的男人温文尔雅地道:“大将军,你说这次的神子,能不能自葬窟中走出?”

被男子称为大将军的满脸络腮胡子,浓眉大眼阔骨短鼻国字脸的男人并没有回答男子的话,而是冷哼一声道:“再如何也是需要长久调教的,现在的他们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来一个打一个,老夫的副将都能单手缚之!”

大将军身旁与其长相略有相同的男子一拍胸脯道:“那是!”

儒雅男子也没有恼意,一笑置之,进而那他双细长眉毛轻轻簇起,与白衣女子先前动作一般无二,隔着层层高山望向葬窟方向。

众人心唤一声“来了”。

李清源方向,先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刹那阴诡下来,隐约之间,有鬼哭狼嚎之声若隐若现地传来。

在白衣女子和儒雅男子眼前,有一只山大巨蟒突兀抬起蛇头出现在众人面前,它那双光是瞳子就有三人合围大小的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径直向李孙二人方向袭去!

第三十四章 解潮的秘密

先前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可以单手虐打这一代神子的大将军副手颤巍着满是粗1黑汗毛的手揩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水,苦着脸喃喃道:“娘哟,这一届的神子怎么惊动了这位祖宗哟……”

观那巨蛇,蛇身黑而青首,其腹赤金而头冠红。光是那蛇头,就有两匹马车大小。

众人望着眼前山岳大小的巨蛇,一股渺小之感油然而生。绕是这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此刻也没了些许胆魄,主动抱拳与身旁的儒雅男子请示:“公子,修蛇已出,老将估摸着,今年也不会有神子了,咱们何不就此散去?”

被称为公子的男子并没有回答老将军的话,而是用那双若朗星的瞳子仔细将那条若山岳一般的大蛇打量着,他淡然一笑道:“大将军何必担忧?我有预感,今年的神子,一定会很有趣。”

那老将眉头一拧,仍是不甘心道:“公子,现在可不是玩笑的时候,修蛇出动,非同小可,莫将担心……”

丰神俊朗的男子一扬衣袖,高高甩下,老将登时缄默不言。

他缓慢将目光自巨蛇身上收回,幽幽叹道:“老将军若是真得怕我出了什么差池没法儿和我的父亲交代,那么就先退了吧,我自会修书一封,告知父亲,不会让他降你的罪。可是……”

他又回首看向身后逐渐跟来的数骑覆面银铠,他们不露面貌,几人仅能从他们的头铠缝隙之中看见他们异于常人的碧眼。

俊朗男子勒住身下躁动不已的白马,他一人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却也有遗世独立的气派。

他就这般立在那里,铿锵有力道:“可是我王朝拥有千万年的历史与积淀,有些事情,是不能退的!”

他望着仍旧面色为难的老将,终究没有将心底那句话说出来在我王朝大土之上,外邦异族尚有直面的勇气,王朝的热血好儿郎焉有退缩之理?谁退让谁是王八羔子哩~

……

对于缓缓行来压塌无处高坡巨树的修蛇毫不知情的李孙二人望着徒然阴郁下来的天空,急忙纵身跃下树巅,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虽没有如天上仙人未卜先知般通玄的能力,却也沟通了天地灵,即使没有亲眼看见那条巨大修蛇,但是两人心底隐约还是能感觉到有一丝强大的压力,犹如一块石头压在心田。

两人赶忙来到众人栖息之所,却见众人仍然不急不缓,不由大急呼喊道:“快些起身收拾一下,我们可能要往丛林最深处走了。”

听到两人的呼喊,众人非但没有动作,反而驻足原地,满脸的疑惑。

“李清源,孙子权,你们又要搞什么?”众人其中有一人不满道,此人天生一副不讨喜长相,贼眉鼠眼,小脑勾鼻,佝偻着身子,好不难看。

孙子权冷漠地斜睨那人一眼,径直自这人身边走过,背起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莘芝娑。

被孙子权那一眼吓得腿脚直哆嗦的何德思眼见越来越多女子瞧向自己,只觉脸上烧红,色厉内荏道:“虽然现在莘老师还没醒过来,可要做主也轮不到你!尚还有吴哥在呢!”

孙子权与叫醒了解丁二人正巧回来的李清源默默交换眼神,二人皆

察觉到那股几乎不可抗拒的力量逐渐靠近众人。

孙子权环视一圈众人,忽然朗声道:“我情知自己左右不了别人的思想,你们跟来也好,不来也罢,我只能尽我所能,救那些信任我的人,以及心底透明之人。若是你们觉得留在这里有吃有喝没有丝毫危险,并且还能等来你们心底幻想出来的他人救援,那你们等着便是,现在时不待人,你们谁愿意跟我们走的就走!”

说罢,孙子权转身就走,留下一群瞠目结舌的众人。

虽是有些诧异,但是李清源仍旧踏出一步,与孙子权并肩行去。

丁良星则是默默背起丛蕊,想都没想,便跟着两人走去。

此后,解潮摸着自己圆润脑瓢,忽然朝三人反方向小跑出去窜入了一处草丛。草丛一阵悉索,继而众人就见这位傻大个背着顶大的背包,背包内又装有两个更大的黑包露出半截在外面。

光头傻大个将手一扬,大喊一句“等等我”便跟了上去。

在这之后,杨玲儿伙同善鑫亮一起大声嚷嚷着“跑这么快干啥呀”,一路小跑追去。

吴德自何德思身旁错身而过,跟上了几人,自始至终没有看向何德思一眼。

先前在蛇洞之中见识到李孙二人实力的众女碎步跟在杨玲儿身后而去,期间又有人对视一眼,一人留在原地,另一人则是奔了过去。此外另有人陆陆续续跟上了李孙二人的步伐。

终于恼羞成怒的何德思愤然就地一坐,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有人放着安稳的地方不待,愿意跟着那个喜欢冒充群众领头人的家伙去还不知有多少层凶险的丛林深处冒险。终于,他面色一喜,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旁的一英气,一可爱,两位女子。

急于赶路的李清源心生感应,不自己地回头望去。

同样心生感应的孙子权在嘱咐好众人往丛林尽头走后,同样转身望去。

这因缘交错,各有故事的两男两女遥遥相望。

“我不能信任你,所以不会跟你走。”那英气女子说道。

“如果我遇到危险,你会来救我的对不对?”那位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女子歪头笑道。

此刻,两个男子心底最后那一丝幻想彻底泯灭,他们轻笑一声,潇洒转身离去。

两人逐渐离去的身影落在何德思眼中,显得格外落寞,这让何德思嘴角难以自抑地上扬,正当他欲大笑出声的时候,天上忽然一阴,远方天空猛得有一道盖天霹雳落下,豆大雨粒噼啪落下。

当整个天际都被照亮的那一刻,何德思突然察觉到自己脊背一凉,下意识抬头望去。

一条山大的巨蛇正巧盘亘在他身后,那蛇头正好盖在何德思头顶,一双竖成针状的蛇瞳冷漠地将地上这渺小蝼蚁打量着。

天空之中,忽有雷声大作,此蛇高攀在天空云层之中的头颅猛然俯冲下去。

“咚”得一声传来,大地为之一震,脸上仍旧还凝有若有若无笑容的何德思砰然化为血雾一团。

这位也不知道多少年岁没用尝到血肉滋味的蛇王头冠眼睛乃至整

个脊背都闪烁出火红的光芒,它高昂起头颅猛然长啸一声,震耳发聩!

距离它最近的张钟二女,还有少数仍旧留在原地,不甘对孙子权言听计从的几人全部在一刹那翻起白眼,被震晕在地。

那巨蛇没有理会晕倒的几人,而是将目光望向背着莘芝娑的孙子权几人。

被巨蛇盯上的几人浑身发冷,如坠冰窖。众人开始暗自庆幸自己跟随李孙二人早跑了几步。

但是这远远不够,最后才跟上李孙二人的那些人转瞬之间就被巨蛇追了上去,那蛇头一俯一仰之间,就是十几条人命的消失。

李清源眉头一皱,心头巨震,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莫谈白白牺牲的十几条人命,就连余下几人被追上都将会是迟早的事情。

孙子权同样紧簇眉头,大感棘手。

那蛇盘亘一会儿过后,被其震晕的数人中,又有几人悠悠转醒。

“不!”李清源眼皮一跳,大喊道。

可这在巨蛇压倒性的力量面前终究是徒劳无功,这几人伴随着“噗”得一声,化为又一团血雾。

眼见巨蛇又将目光瞄准了陆陆续续转醒的那几人,李清源脚下一顿,转身过去。

孙子权忍不住爆出粗口,嘱咐好众人继续前进的他脚尖一点,落到李清源前方站定,“以你的力量尚不能和它对抗,找机会走!”

“不了,能争取一刻时光,就要多争取一刻!”李清源坚定摇头道。这让孙子权只得无奈摇头。

两人站于巨蛇身后,炯炯目光,直逼巨蛇。

就在这时,解潮忽地一拍圆寸光头,终于将背包之上的两个黑包取出,高高向李孙二人抛去,喊道:“这是两把千百斤拉力的牛角弓,俺用水牛角做滴,但是俺自己拉不开,你俩应该可行!”

两人接过解潮抛来的黑包,打开一看,黑包之中,各自有一柄尚有些粗糙的牛角弓,牛角弓旁分别有六支骨箭。

两人纷纷骂娘起来:“这傻大个儿,有这好东西早说呀!”

就在此时,初窥修炼门径的丁良星带领一众人马重新折返回来,“我们来替你们争取机会,快走!”

说罢,情知现在不是矫情时候的两人相互交换眼神,他们脚下生风,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分别奔向两处小山头。

当那条现代人冠以“泰坦巨蟒”称号的修蛇扬起自己高高的头颅,吐出狰狞鲜紫的蛇信,即将将自己身下那群如蜉蝣般渺小的一众人生吞活剥时,不远处的山崖之巅,有两只“蜉蝣”各自占领一处山头,与巨蟒相比更为渺小的牛角弓弓弦被两只“蜉蝣”拉扯得状如满月。

两只骨箭带着呼啸破风声自弓弦之上飞跃出去,携带一股奔雷之势冲向巨蟒双眼。

巨蟒那两只磨盘大小的眼睛,碰巧不巧,分别被两只“蜉蝣”射出的骨箭穿了个黑黢黢窟窿。

当方才转醒的张钟二女和众人回过神来抬头望去时,天际一颗紫雷在那两人身后炸裂,火花四射,吃痛的修蛇自二人面前轰然倒地,衬托得执弓两人如同天神下凡……

第三十五章 初入升月而杀鱼

手操长弓的李清源仔细观察着手中半人高长弓,即使没怎么接触过弓箭射击运动,但是他仍旧敏锐地察觉到这把弓的不适感,他判定这把弓属于半成品,心下了然难怪解潮不肯拿出来,原来是因为此弓尚未竣工。

就在李清源出神之际,那泰坦巨蟒猛得抽动了一下身子,众人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幸亏那蛇短暂时间内并未有所动静,一时半会儿起不来的样子。

孙子权率先自山巅跃下,招呼着李清源下山与众人汇合,快些赶路。

李清源犹自站在山巅半晌才自山巅滑下,他冥思苦想,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般巨大的一条泰坦蟒蛇就这样被他与孙子权一人一箭轻易击倒。

深知自己这一箭力道的李清源只得归功于孙子权那一箭的威力非凡。

事实也是如此,若是他能将巨蛇解剖开来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孙子权那一箭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入骨三分,钉透了修蛇眼眶骨头,让它当场疼晕过去。

重新整理好行囊的一众人集结了起来,所幸丁良星一众人并没有人出现伤亡,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先前浩浩汤汤一行五十几人,此刻仅剩下三十六人。

李孙二人漠然看向正在发懵的余下几人,若是出于同学情谊,在他们射出那一箭之后,两者之间最后一丝脆弱情谊也就那么断了。于情于理,两人做得可谓仁至义尽,今后几人是死是活,也在那一箭之后,与两人再没有半丝关系。

孙子权没再理会那几人,而是默默将莘芝娑重新背在身上后,向李清源点头致意。

心领神会的李清源大手一挥,带领一众人等向丛林深处走去。

余下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哪儿还有胆敢继续待下去的勇气,只得远远吊在李孙二人队伍最末尾彳亍而行。

李清源感受到远吊末尾灰头土脸的一众人,不由蹙眉,正欲停下脚步,却被孙子权轻推一把。

“他们愿意跟着就让他们跟着吧,待在那里确实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就这么把他们纳进来我怕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丢了颜面,反而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李清源思来想去,觉得也是,也便作罢。

正是这时,众人前方忽然有微风旋起几丝灰尘。

在众人不注意期间,这风旋之中的灰尘忽然化作沙砾,天边那哗哗暴雨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汹涌风暴。

那龙卷旋起漫天风沙席卷而过,来不及躲避的众人不经意间回头看去,顿时肝胆俱裂。

众人身后原本茂密的丛林,此刻已经变为无边无际的沙漠,

李清源抬眼看去,悚然一惊,原本三十六人的一队人,此刻仅留下寥寥一十八人,剩下十八人,连同孙子权,杨玲儿,钟雪见等人全部离奇消失!

“老孙,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与李清源一起进入这片沙漠的还有丁解二人,此刻余下的众人全部将目光投向了李清源,没了孙子权,他们已然将其当做主心骨。

李清源也不浪费时间,望着距离众人愈来愈近的沙暴,他主动向野外达人解潮询问了应对策略后,召集起了众人,一齐将上衣下摆蒙在头上,猛吸一口气,匍匐在地上。

沙暴肆虐而过,先前还吃喝不愁的众人,此刻全部被活埋于沙土之中…

放眼望去,整片沙漠狼藉一片,却独独没有众人的痕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沙漠之上,忽有一只葱白修长的手伸了出来,那手扒开周围沙尘,继而一张精致的脸自沙土堆之中露出。

这人环顾四周,先是找到了圆寸光头满嘴沙子的傻大个,而后又将紧紧护住某位昏迷女子因而自己差点儿窒息的痴情男子救出。

三人陆陆续续,将余下众人救出。

当李清源牵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时,他猛然一怔,竟没想到张箜梦也在他这一行之中。

见女子平安无事,他放下拉着女子的手,打眼望去,心中猛不迭咯噔一下,十八人之中,又有两人消失不见。

“再找找,说不定就在附近!”李清源沉声道,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本就余下不多的一十八人就这般又有人平白无故的消失。

就在他继续搜寻剩下人下落的时候,在这毒辣阳光之下,少年的身体猛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一股不详的感觉刹那弥漫开来,他立马回首望去,只见原本还余下十六人的队伍,再次有两人消失!

“不对!”李清源那股不祥预感愈来愈浓烈,最后他猛然一踏沙面,纵身跃起。

一只鲨鱼自沙堆之中腾飞,血盆大口直冲李清源撕咬而去。

李清源搭弓引箭,一支骨箭迎面掇进这鲨鱼巨大背脊之中,鲨鱼吃痛下翻身重新垂入沙海之中。

众人目瞪口呆,除丛蕊以外仅剩得三位小姑娘已经被吓得忘了尖叫。

大抵是觉得女子相较男子来说比较细皮嫩肉,口味香甜。沙海之中,忽有三角形的鲨鱼背鳍露出,笔直袭向其中一位女子。

三人之中,先前蛇洞内偷偷向莘芝娑询问李清源的那位可爱女子奋力顶肩一撞,代替了即将被鲨鱼整个吞下去女子。

那女子就这么直楞地进了鲨鱼嘴中,那鱼将血盆大口一合,咔嚓一声传来,女子尚还漏在外面的小臂被鲨鱼咬断,挥洒鲜血一片。

“不要!”被救女子当场瘫软在地哭了起来。

望着地上那支犹在流着鲜血的小臂,李清源心在无声嘶吼,他怎么也不成想,先前在洞穴之中尚还活泼机灵的女子,在每次自己看向她后都会忽得羞红了耳朵躲起来的可爱女子,就这般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他沉着面色,急速搭弓引箭,一下子就射出去三发,可叹那孽障极具人性,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清源的弓矢轨迹,李清源这急速三箭过去,虽是成功射到了鲨鱼身上,却并未直击要害。

仅剩最后一支骨箭的李清源一时间犹豫不决起来,这最后一只骨箭,若是不中要害,他们一行十三人,就要全部交代在此。

“李清源!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想办法把余下的人保护好啊!”丁良星护住丛蕊连连后退躲避那沙漠鲨鱼的袭击,经孙子权传授之后,他的身体素质比之以往要好很多,所以尚还有余力保护怀中女子。

“不管有没有作用,先射再说!”对于自己打造的骨箭极有信心的解潮忽然高喊道,岂料其无心一句,竟刹那打开李清源的慧门。

他轻闭双目,摒除了一切杂念,进入了无空无我无物无他的境界。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一下子暗了下来。

少年的五感六识无限扩展到于汇溪境界来说骇人听闻的地步,周遭万物好似在这一刹那都静止下来,唯一可动之物,便是那条鲨鱼仍旧跳动的心脏。

心脏犹如明月一颗,在李清源这方暗色世界中显得格外亮眼。

他轻启双目,心中悠然有皎瑕明月一颗,冉冉升起。

那一刻,他腰马合一,松手一掷,彻底步入升月境界。

骨箭带着破风声直透鲨鱼杀去。一股溪流声音响起,推动这把骨箭破风而去,骨箭箭头有月芒闪烁,直逼得那厮节节败退。

那箭若有灵性,当那鲨鱼跃起时它跟着跃起,当那鲨鱼落入沙海之中时它便破除层层沙砾直追而去。

可是就在那骨箭即将射中狼狈逃跑的鲨鱼那一刻,忽有一阵光华闪烁,一声叹息响彻天地,久久弥漫不散。

那鲨鱼连同那片沙漠于刹那之间被一只盖天大手托起!

“此关已过,你们自行前去吧。”

紧接着,李清源听到了他自葬窟之中听到的那道神秘声音,那声音话毕后,一座宏伟长宫托付着众人应声拔地而起。

“我等不会前去了,与我同行的那一伙儿如今在哪里?还有,请你将这鲨鱼留下,它食了我伙伴的性命,它的命,我需要留下!”

李清源来了脾气,自恢弘宫殿门口就地一坐,没有寸进。

早就初入修炼门户的丁解二人偷偷向这宛如泼赖的少年竖起大拇指,敢对着这一看就不凡的主儿这般说活的,估计除了孙子权外只此一家了。

至于其余众人则是目瞪口呆起来,他们至今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进入了这仅有玄幻电影中才能见到的震憾一幕中来,更不明白平日里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是哪儿来的勇气,对这一看就不好惹的巨擘这般粗鲁又不讲道理地说话。

他们看向犹自坐在原地的那道身影,那人自始至终都未动弹,可是他们却感觉自己好像距离那人越来越远。

在他们眼前坐着的,好像并不是自己的同学,而是自宇宙洪荒穿越而来的大罗金仙。

“你的同伴在进行着另一场试炼,这鲨鱼我也不能给你,留待将来也算是一份力量。至于这鱼儿腹中的女子,若是有缘,今后你们自会有再见之日。”

果然,那人语毕后,先前还静置在地的女子断臂凭空消失不见。

“你现在的实力尚低,见识浅薄,现在我们是沟通不得的,待你有所成长我们再深议。”

说罢,任凭李清源如何询问,那人便再也没有搭理他一句。一阵流光自他们身上闪烁出来,光华闪过,众人刹那消失在宫殿门外。

在李清源一行人消失之后,偌大的天空忽然又是一阴,远方天际,一只双翅一展便是遮天蔽日的海鲸翱翔于天空。

筱得,那海鲸迅猛俯冲而下。

与此同时的地上,一只黑猫迎风暴涨,化为一只好似亘古存在的混沌黑虎,威武非凡。

那虎长啸一声,威震山海,纵身一跃迎上了俯冲下来的海鲸。

“又一只?”距离一行人不远处的一处高亭之上,那位将军副将心里咯噔一声,千百年没见到如此多异象的葬神窟今日一下子出现了修蛇,沙鱼,翔鲸,更甚的是,还出现了一只没有丝毫相关记载的黑色巨虎。

观那黑虎凶猛架势,他心底正在盘算,倘若这次的神子真的能从葬窟中走出,他该如何应对才不至于被神子拍成儿子。

要不出来就叫人家一声大爷?将军副将如是想道……

第三十六章 群英汇聚

外界宏大壮阔的景色李清源并没有看到,若是他在,肯定会大为吃惊,那只黑虎样貌竟然与自己在葬窟之中所对抗的那只黑影极为相像。

他目视此刻眼前这方世界,恢宏宫殿内部竟然是一颗又一颗苍古遒劲,横亘千古的星球。

那一颗颗星球不停旋转着,似是在诉说着自身一个个苍凉故事。

李清源看到一颗水蓝色横尸遍野的星球上,四只披甲戴银,神武非凡,顶天立地的猴子手持金箍长棒,脚下生云,大笑着一同跃上天边的那颗黑漆漆窟窿,那一刻天仿佛都塌了下来,有哭声隐约萦绕在天际久久不散,最后天边那道黑漆漆的窟窿消失,自那窟窿之中掉出一颗晶莹蓝色宝石,那宝石落于地上,于是沧海桑田,几经变换,宝石积尘化成了石头。

他看到在一颗木棕色的星球上,一老汉脱了自己的帽子,狂笑着拿起宰牛刀临近自己的坐骑,可是老汉终究没能下去手。那坐骑水牛眼角含泪,竟自己朝向老汉手中的刀尖撞去,鲜血四溅。老汉疯癫着大笑起来,他的身影逐渐隐没于虚无之间,再也不见…

他又朝一颗土色星球望去,一人顶肉髻相,大耳慈目,眉生红痣,脑后有佛光宏亮,他口诵佛号,于是有万佛呼应,齐诵佛号。他步生金莲,微笑着向无尽宇宙的最深处冲去,于是一道又一道金光高颂“阿弥陀佛”随着那人而去,经年黑暗无边的宇宙竟有那么刹那金光大作,可惜它最终重归于寂静无边的黑暗,好似金光从未出现一般。

他忽有悲切意,不忍地转身过去,却又看见一片绿色大陆之上,有一双大到无边无际的金色手指直冲大陆点来,光是那一指带来的呼啸狂风便将这片生机盎然的大陆弄得狼藉一片。大陆东方有无数天兵操戈而起,在西方有无数天使高飞而上。

“当整片大陆都陷入灭顶灾难,我们怎可还顾着异同之分?若是不怕死的将士,就随我一致抗敌!赴死!”

众人前头有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将手中仙剑一扬,率先冲向那一指。紧接着呐喊声响彻了云霄,那一刻,不管是神将还是天使都摒弃了两方战争,为守护自己的家园,笔直冲向那金色指头。他们若莹莹小虫,悍不畏死,却在一刹那被金色指头点化为一团团血雾。

那金色手指一抹,天兵天将乃至天使的存在过的痕迹都在一刹被抹了个干净,仿佛自始至终,从未存在一般。

李清源看着一个又一个应是存于传奇中的人物覆灭,心底不由黯然神伤起来,他极目眺望,开始思量那幽深的宇宙深处到底有何物。

望着横无际涯的宇宙,一颗颗星球被那宇宙吞吐,时而出现,有些却彻底隐灭,好像那宇宙仿若一个活人一般,饿时便食一星球,吞吐日月,他忽然感觉的自己的渺小,不可自抑地觉得一阵恐怖袭来,似是他本就是虚无,本来就不应存于世似的。

在他这一思绪产生的刹那,他丹田那颗圆月刹那幻灭起来,像是要即将被强行抹灭。

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的李清源瘫软在地上,他勉强支撑起身体,强行稳固住自己的思绪,定下心神,这才不至于让自己那颗灵凝结成的圆月消散,但是圆月却暗淡不少。

其四周的乱星在这一刻开始急速地旋转起来,斗转星移好不快哉,隐约之间,李清源面前像是有一条天梯出现,无数仙人的欢声笑语在其上传来,他们个个面色温和,呼唤着李清源快些过去。

不知为何,此刻的少年却忽然想起《释厄传》中所记载一处地名“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处暗指道心的地名致使他不为天上仙人所动,坚守住了本心,他的方寸之间,三星洞口似有微弱星光闪现,紧接着,他五脏六腑似乎都被他心脏这团微弱光辉牵引,闪烁出微弱星光与他丹田的皓月辉映。

那一刻,苦坐良久的少年长身而起,丹田皓月发散出亮如白昼的光芒。他拉开了架势,化掌为拳,一拳将这无边宇宙打出了个透明窟窿。

少年背负双手,主动向窟窿之中走去,管他什么魑魅魍魉,我自当以力破之!

那一刻,少年的升月境界彻底稳固,且升势不减,他的气息由升月初境直攀中境而去。

……

在少年打破那无边宇宙的那一刻,外界众人皆心生感应,不由朝向高高耸立的那道高山楼阁望去。

“竟然有人出来了!?”骑鹤女童咬着又不知从男童那里怎么骗来的糖葫芦,口齿不清惊道。

那似天上仙人的女子遥遥一指点在女童洁白额头上,满是宠溺道:“阿薇,我说了多少遍,女孩子要端庄的,怎么可以吃东西的时候乱讲话,会嫁不出去的!”

女童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忽然记起某次女子终于达成心愿,趁着老师傅酣睡的功夫,拔掉了他一根又一根胡子。而后至今观里都流传着“老秃子”外号的师父狠狠罚了女子,让她整整一天没有吃饭。翌日,终于吃了一口饱饭的女子泪眼汪汪,几乎吃掉了整个观内一半的储粮…

老秃子…哦不,是老师傅自打那以后,好似就再也没敢处罚雪儿姐姐了?

想着那次女子边吃着盆里的饭边嘿嘿直笑训斥老师傅无良好不端庄的彪悍形象,女童打了个激灵,满是向往地甜甜回应道:“好的雪儿姐姐,阿薇知道啦!”也不知女童这句知道,到底是知道了些什么。

女子将凤目一凝,忽然道:“那人出现了。”

温文尔雅的男子同样将目光投去,此外还有数十道目光一起将山巅之上,楼阁之外的那个俊俏男子打量着。

李清源心底再次响起那道神秘声音。了解到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出来后,李清源不禁蹙起剑眉,有些担心起来。要知道除了他与孙子权,以及初入修炼门槛的丁解二人外,其他人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普通人,如何能自那黑漆宇宙之中走出?

正这般想着,忽然感受到一道道火热目光的李清源不由扭头望去,只见距他不远处的山路上,转瞬之间竟然有一道道身影矗立,这十几道身影全部向李清源投以炽热眼神,这让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儒雅男子对着站于众人最前方的白衣女子遥施一礼算是打过招呼,而后便带着身旁的大将军登上高台,向李清源走去。

在其之后,那自始至终都穿着一副严密铠甲的男子摘下了银质头盔

,露出金黄的长发,此人身材魁梧,生得却浓眉大眼,眼窝深邃,薄唇挺鼻,他细密起碧色眼眸良久,而后带着部下,径直向高亭走去。

在男子之后,一位同样生得金发碧眼,凹凸有致,黛眉弯弯,琼鼻高挺,肤若凝脂雪粉的高大女子一身白袍,头戴黑白巾,蝤蛴般的颈项上挂着一条长长的十字架项链。她高捧一本羊皮书,一边滋滋有味地读着,一边登山而上。其身后同样有数名传教士打扮的同行者,默默跟在女子身后亦步亦趋。

还有一人着修身白袍,左肩有一条白色披肩盖在其上,这人被宽大兜帽盖住,看不清样貌,但却明显有西方人的特征,此人有着不同于前面几人的独特气势,与之他人不同的是,此人未带一兵一卒,而是只身前来。

另外,在这几支明显有别于其他人的队伍身后跟着的,还有一群全部由靓丽女兵组成的严密队伍,又有一群僧兵远远吊在队伍最末,不卑不亢。此外还有数人并未上山,聚集在山底,人头攒动,摩肩擦踵,黑压一片。

这平日久无人问津的葬神窟,一下子成了天下风云汇聚之所。

谁都料想不到,一场风云际会,竟然凝集了天下九大势力之中的六大,并且西方三大势力教会,法庭,圣堂一应俱全,全部到此。

只可惜在这方山顶的阵仗比拼上,堂堂坐拥天下九大势力之三,佛门,道观,儒殿的王朝,却在国境内的葬神窟前被这西方诸强稳压一头。

说来也令人叹息,自打众人知晓葬窟中会有神子降世后,除了第一代那位极富传奇色彩的神子是一位东方人外,其余全部为西方人。

自那位之后,必将拥有一身开山裂石神力的神子们,最后都选择了加入西方作为自己的落脚处。

没得办法啊,语言不通嘛,对此王朝也并不是没有努力,也曾派出过靓丽女子,俗气金银,却都没有效果,倒是有几个被金钱地位迷住双眼的人,可惜最后也都因为语种不通,或习俗不和叛出了王朝。

久而久之,王朝对于培养神子一事,虽未明确表示,但也算是默认放弃了。

可能是整个王朝唯一一位还在固执认为上天并不会厚此薄彼而主动请缨来此的温雅男子无奈叹气,不由攥紧了拳头。

他环顾周身的绵薄兵力后,又望向此刻已经与他并立的其余五人,各个皆为年轻一辈执牛耳般的人物,可见西方诸教对于神窟的重视。

放眼看去,一身银铠,金发碧眼的俊朗男子是西方第一大国下的法庭第一骑士,而那位传教士打扮的年轻女子更是教会中的传奇角色,至于远吊众人身后带着兜帽那人,则在儒雅男子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想不到,常年避世却立于西方世界战力之巅的圣堂,今日竟会有人出山,专门为神子一事而来。

“希望此途能够顺利。”王朝公子这般暗想道。

似是为了衬景,其身旁的老将遥遥一指,竟果真让其副将杀上前去,欲要试一试这神子斤两。

终于没逃过命运安排,祸从口出的副将脸色一苦,开始犹豫要不要在自己这十几年戎马生涯中,首次违抗军令……

第三十七章 各方邀请

戎马一生的大将军自然是看出了副将的为难,不由畅快大笑一声,忽然主动来到儒雅男子身旁道:“公子,我快人快语,粗人一个,就有话直说了?”

公子颔首请道:“将军但说无妨。”

老将军不再有丝毫拿捏,开门见山道:“说实话,先前老将陪公子来此,其实是万般不愿,可是君命难违,那么老将觉得也罢,就陪公子来一趟,当做游历也可。可是,今日这神子可是我们堂堂东方人,这下就算公子你要让出去,老将也要大不敬的抗命一次!”

从未听过老将军用如此郑重其事的语气唤自己公子的男子头一次觉得老将军竟如此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他扶起一揖到底的老将军,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坚定语气铿锵有力道:“将军,我王朝虽坐拥九大势力之三,但是由于神子的缘故,这些年竟忍让积弱至此,我知道您懂得这股憋屈感觉,但你可知,我也一样!”

“就让王朝的忍让屈辱不会出现在我身上!”公子同样对着老将军深作一揖,“我自当随将军一起,誓将神子保在我浩大王朝!”

老将军赞许地点头称是,他默默递给身后副将一个眼神,而后挺起壮阔胸膛横跨出一步,于是此人竟缩地成寸,一步过去后,众人再定睛望去,这位老将已先于众人到达高亭楼阁。

众人大感震惊,没想到老将的境界竟已经达到这般可怕境地,待回过神来,众人全部忙不迭追赶上去。

谁都知道,这般情况下,谁最先与来到这陌生环境中的神子攀谈上,谁就有最大的可能会将神子带回属于自己的势力中去。

只可惜,遥遥领先于众人的公子与将军副将早已在羊肠山道前方等候多时,翩翩公子羽扇纶巾,山风吹的他衣袖飘飘,猎猎作响。

这位姓王名子的儒雅男子俯身前倾,深揖一躬,“各位远道而来,我王子有失远迎,现在倒也正是机会,我们就到前方凉亭小憩,每人皆上前与神子扳谈半柱香时间,我们各凭机缘,看看谁能得此良友,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默不作声,他们谁也想不明白,这位世人皆传的儒殿年轻一辈第一修行涵养大家,怎得今天这般名不副实,好生无赖。

一身银铠金发碧眼的俊俏伟岸男子置若罔闻地向前一步,银色甲片相撞,发出铿锵一声。

将军的副将前扩一步,粗糙的大手别在腰间那把削铁如泥的青虹宝剑剑柄之上,那一刹那,这位副将通身八百三十之多的穴位大放光芒,震撼众人。他们没想到,小小副将,竟然已是人间武夫炼体魄境界中的高峰人物。

武将这股点星巅峰境界的气势弥漫的那一刹那,绕是被称为第一骑士的男子也不得不谨慎以待,他将深邃眼眸一眯,手已经攀将上腰间那柄银质宝剑。

对峙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僵局。

最终,宛若天上仙子的白衣女子打破了僵局,她带着笑盈盈的凤目,声若清泉,高声问道:“若是去了凉亭,可有好吃好喝招待?”

王子轻颔笑道:“那是自然。”

女子顿时拍手称好,招呼着身旁大眼睛里早已经蓄满小星星的女童和满脸无辜又无奈

的男童径自向亭子走去。

有了女子的先河,那位自始至终都在沉默,头戴兜帽的男子自那位犹自津津有味捧着书本的女子错身而过,前方法庭,教会之人,竟纷纷给此人让出一条道路。

出乎意料的是,此人主动忽略过正严阵以待的将军副将,远远吊在女子身后,成为了第二个登上山腰小亭坐下之人。

直到山腰小亭的那位天仙女子晃摆着细长小腿,嚷嚷着快些开饭的时候,众人总算是彻底接受了目前这个结局,由仍然犹自的读书女子打头,王子吊尾,一场并不算愉快的愉快宴会终于开场…

再观那高山楼阁之上,李清源无精打采地看着眼前这位初一见面,便兀自说明自己的来历与来意,以及将这片大陆的背景还有这个世界的势力划分通通介绍个遍后,就将手中长刀插在地上,盘腿而坐,吹胡瞪眼的老将。他抚去自己额头的汗水,属实对这位老将没辙。

“老夫本就粗人一个,今天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你都要跟我走。”通过老将的自我描述,这位约莫是太始大陆第一大势力王朝中第一大将的老汉抱着膀子撒泼起来。

李清源着实没了办法,硬着头皮解释道:“那个,老爷子,我现在不会和你回去。”

“老夫不管,大不了咱们就打一场,反正你也打不过我!”老将军将手一扬,这一刻被开水烫过的死猪在老将军面前都要羞愧地低下头去。

只是鬓角斑白却并无明显老态的老汉斜睨一眼果断拉开架势的李清源,火气“噌”得一声冒了上来,“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专门喜欢吃罚酒,今天我诱拐不了你也要把你敲晕五花大绑带走!”

李清源缓缓摇头道:“老爷子,我真得不能随你离开,我还要等待我的伙伴朋友们,他们还没有自这宫殿之中出来。”

“啥?”老汉一听眼睛都直了,瞪大了眼睛,一点儿也不顾忌自己的老人形象,大手一揽勾住李清源的肩膀悄咪咪地道:“你刚刚说啥?你在等谁?”

“我朋友啊!”李清源满头问号。

“你的朋友?”老汉将铜铃大的眼睛一瞪,“你刚才不是说你的朋友们吗?”

李清源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但仍是老实回答道:“对啊,我的朋友们,大约有三十几人吧。”

“多少?”老汉这下子眼睛都直了,他手下暗自用力一夹李清源的脑袋,努力憋住想要大笑的心情,板脸道:“休要骗老夫!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一共多少人?都是和你一样的东方人长相吗?”

方才还在努力逃脱这老汉如铁钳一般臂弯的李清源神色一黯,回答道:“我骗你干什么,我们就还只剩下三十多人了,也不知道他们之中有谁能够走出这个宫殿…”

可叹老将哪儿还有功夫注意此刻李清源的神色,莫提就是这三十人只剩下一半,就算只剩下十分之一,那也是顶破了天儿的上天恩赐。

为何如今的王朝势微?不就是本国内的高端战力稀缺吗?虽然仍旧有数位不出世的老一辈高手坐镇全国各处,但是架不住这些西方诸教战力之年轻啊。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老一辈高人总有坚持不住得那一

天吧?可要知道自葬窟中走出的神子们,最起码也是可达到超脱凡俗的灵海境界,在这老怪物皆隐蔽起来,没有大变动绝不出世的格局下,一位神子,就代表着一份强力的保障,这些年眼看一位位自王朝中走出的神子投身到西方大教怀抱中,暗自着急许多年都愁白了鬓角几乎就要放弃的老汉此刻听到李清源所说,焉有不眼红之理?

“若是等你朋友们全部出来,你们可愿入我王朝?”压抑住内心的喜悦,老将军松开即将把这越看越是俊俏的小子勒得背过气去的臂膀,一板面孔问道。

李清源远顾将军身后,山腰之上的小亭子之间,那群早已聚首的年轻一代,沉默半响缓缓摇头道:“我不能代我的朋友们这般一口应你,但是我想,他们大抵应该会的。”

老汉顿时喜出望外,他手忙脚乱的收起自己先前故意恫吓神子才插在地上的长刀,笑得满脸褶子,与李清源勾肩搭背,指指点点。

“看到那个白衣大美人没有?你小子千万别瞧见人家长的漂亮就随便招惹人家啊,听小道消息说,她就是道观第一女强人!厉不厉害?”

“瞧见旁边那个看上去文文弱弱,一副比你小子还重的书生气息的男子没?我们都叫他公子,老将我呢,偷偷告诉你,公子他呀,还有比儒殿执牛耳之人更要响当当的名号呢,不过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来,你再望望那里,瞧见没?就山脚那群小光头娃娃,他们佛门内部如今委实有些乱,说什么分成了天地两门,一群和尚,那身朝堂气硬是比我们这些王侯将相还要浓重几分,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连这种盛会也只是找出这么几个小孩子来就潦草了事的?”

……

看着山顶楼阁之外那勾肩搭背的一老一少,一个贱兮兮,滴溜着眼珠子,几乎将一众人等的身世家底透了个干净。一个贼兮兮,一双世间顶好看的眼珠子在众人身上乱转,摩拳擦掌,也不知在谋划什么。

山腰小亭之内一众耳目超绝的年轻一辈皆被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眸子盯得心底发毛,全都以手扶额,满头黑线。

“承蒙王子盛情款待,教会记下了,他日王子若是来到教会,我贝尔定会盛情款待。”情知自己已经与这一届神子无缘的法庭第一骑士贝尔也不再浪费时间,果断拱手准备离去。

就在贝尔方才站起身来的那一刻,一道微弱破风声响起,满面喜色正欲起身相送的王子面色一变,焦急地向李清源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不知距离这场风云盛会多少里外的高空之上,一位睡眼稀松,鹤发童颜的高大老头瞪了身旁那位同样迷蒙着睡眼,体魄强壮,头发却乱糟糟,酒气熏天的老头一眼。

这位大抵已是这世间最强两人之一的高大老头开始暗自后悔起来,他狠狠将身旁这另一位世间最强的酒罐催为齑粉,欲哭无泪。

我怎么就没有管住嘴,上了这老匹夫的当,喝了那口假酒呢?!

他暗自运力,周身灵极速凝聚到此人身上。

他脚下一点,化作流光一团,急速向葬神窟奔去。

千万别出什么大差错啊……

高大老头暗自想到。

第三十八章 侠气女子去,不速之客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根极为隐秘且目的明显欲要一针通透李清源与老将军太阳穴的银针,结果却被一本看似柔软的羊皮书所挡住。

那根银针被羊皮书中的一股子柔力所抵挡,失去了暗藏的劲力,颓然落于地上。

女子收回挡在李清源与老将军面前的书本,仔细翻看下发现并未有何损伤后才暗自松了口气,极为珍惜地将书收回怀中,露出亮晶晶的小虎牙展颜一笑。

李清源望着挡在自己身前几乎高出自己一头的漂亮女子,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众人暗惊,没想到自始至终一副事不关己态度津津有味读着书本的女子竟然有相当于东方修炼体系中龙境界的实力!

“哇,姐姐,你有竞争对手了哟~”凉亭之中的小女孩手中抓着王子不知从何处变戏法儿一般变出来肉串大快朵颐,好不快哉。小丫头蹦跳到天仙女子身旁,伏到女子那双晶莹耳垂旁边,静悄悄说道。

可紧接着,小丫头就被天仙女子瞪了一眼,手中一串肉串就这么凭空消失,而后在小姑娘嘤嘤哭声中被女子强行塞进了自己的樱桃小口中。

也不知道这位天仙般的女子那么小小一张嘴巴,是怎么塞下那么一长串烤肉的。

“你们还好嘛?”传教士打扮的女子一开口,竟然操着一口流利的东方话询问两人道。

“不好!这银针怎可伤我?你个小女娃娃拿书那么一挡干甚?老夫我都没有看清这银针从何处射来!”尚未来得及回答的李清源被身旁的老将军推到了一边,那老汉将眉眼一瞪,煞是唬人道。

本是玩笑的一句话,想不到女子那双大眼睛竟忽得泪眼朦胧起来,连连点头称是,弄得本想继续说道女子不是的老将军不知该如何是好,进退两难。

瞧见左右为难的老将军,女子忽然情难自禁地狡黠一笑,刹那变了脸色,眉眼之中带着嘲讽。

深知自己被戏耍了的老将军有苦难言,大感受伤,独自生着闷气去了…

看着先前紧逼自己的“泼辣”将军才刚一见面就在女子这里吃瘪的李清源目瞪口呆,不由向这位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女子偷偷伸出拇指。

女子先前满脸讥诮之意转瞬即逝,向李清源露出了一个甜甜微笑,虎牙晶晶,“少年人啊,你有信仰嘛?西方教会了解一下?”

李清源悚然一惊,连忙摆头

“那好吧,没意思,我走了。”名叫凯蒂的女子顿时意兴阑珊,在向李清源介绍完自己的名字之后,竟果真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虽说老将军嫌她出手帮他们挡掉那一记银针纯属狗拿耗子,自有老将军的一番私心在,他不想让好不容易得来的神子再入赘教会之中去,所以如此这般说道。但他却也说得没错,女子自身也只自己多此一举。

但是有些事做与不做是两个概念嘛,凑份热闹,混个脸熟难道还不成了?

情知今日神子已与教会无缘的女子笑靥如花,东方人嘴中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出来走江湖嘛,多交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就多一份门路呀~

至于“门路”二字,目前尚还搞不清楚其含义但是极为笃信这是一句至理名言的女子哼着王朝独特的古风小调,长袖挥舞,就这么果断地离开了。

似是

想起什么,这位已经带领一众人等走过山腰的高大女子忽然回首转身。

这位颇具江湖侠气的女子遥遥递出了飞吻一个,“有机会来教会找我玩儿哟~”

按照王朝的江湖规矩,临走前怎么能缺少一句狠话嘛~女子如是这般想道。

一阵微风拂过,寄来女子的魔音,在李清源脑海久弥不散……

他忽然觉得,这般爽快的女子,若是再配有一头飘逸黑色长发,这偌大王朝江湖,不知会被搅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可能将会再添出一段女仙佳话吧?思及女子犹如魔女般的形象,李清源悚然一惊,使劲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终于忍耐不下去的老将军那大手在李清源眼前一晃,“哎哟”叫唤道:“回神啦,放你暗针那人还没有找到呢,现在还不是你少年思春的时候。”

结果尚在满脸不屑的老将军被少年一掌打倒在地……

随着老将军倒地,李清源也跟着就地一滚,彻底避开了忽然袭来得那刁钻一针。

本就一直在小心提防暗针的李清源与老将军此刻彻底摸清了那阴诡小人的方位。

老将军一把抹掉脸上的灰尘,破口大骂起来:“奶奶的,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遭,阴沟里翻了船啊,阴沟翻船!晚节不保啊!”

满腔怒火的老将军将正欲跃身追击那人而去的李清源拽回,他自己则凭借依稀摸到了传说中武夫极限的金刚体魄一跃而起,众人尚还来不及反应,老将军的身影便逐渐模糊起来。

当众人再次看到老将军的时候,一颗参天大树也在老将军的一记轻松写意的老拳之下,应声而倒。

此树一倒,立马有一人自树上跃起,黑影只是一闪便没了下落,不知又去向何方。

“不好!”倚仗老将军目前这般境界,自然也依稀触碰到了渺渺大道运行的灵轨迹。他心底突然生出感应,没来由悸动起来。

果然,李清源脚下四周竟突兀冒出四道紫蓝光华,光华连天而上,仅一瞬间功夫便将李清源包裹起来。

“咚”

老将军在那一刻迸发出了身体所有潜能,拳头上依稀都闪烁出了金色光芒,他一拳擂在其上,这紫蓝光罩刹那摇了三摇,只可惜它终究稳住了晃势,再次坚不可摧起来。

一阵狂妄大笑声传来,“老匹夫,你的拳头终究是没有我国这神器坚硬啊!”

老将军定眼望去,只见那人是个瘦胳膊瘦腿,一双深陷眼窝的眼睛却不时闪动着绿幽幽光芒,尖嘴长耳骨瘦如柴的矮小老人。

他拄着拐,正嘿嘿怪笑,一口参差不齐,漆黑焦黄的牙齿也不知掉了几颗,老将军重重地啐了一口,厌恶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韩的老棒槌!”

老将转而看向眼前不断散发出紫光的琉璃光罩,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觉。

“前辈此言差矣,此紫霜琉璃罩乃是多年以前我王朝为无耻小贼所偷去的重宝,不曾想今日竟然出现在前辈手中,不知前辈重新归还于我王朝,我定当感激不尽。”不知何时来到老将军身边的王子解释道,此外那位天上仙人一般的女子还有先前还远远徘徊踟蹰在山脚部位的女兵与少年僧兵一齐到场,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终于想起为何眼前这物件如此眼熟的老将军恍然大悟,不由大为啐口,大骂被称为老棒槌的老头无耻。

“呸!你们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据我所知,能做出这种巧夺天工物件的,全天下唯我大韩!”实名金智榷的老棒槌带着倨傲神色地道。

一把岁数的老将军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与一个无赖深究终究是自讨没趣,但仍是暗自“嘁”了一口,没再言语。

不待王子出口,天仙似的女子美眸流转,竟抢先问道:“那么前辈,你用这紫霜琉璃罩罩住我们的神子干什么?是不是搞错了,还请劳烦前辈将此罩移开。”

“你们的神子?谁说的?谁规定了?有谁能证明?”金智榷一双枯黄的手扩在自己耳朵上,好似自己听不见一样,继而他铿锵有力地道:“谁规定东方人就一定要属于你们王朝?说不定这位小友本身是来自于与我们大韩相似的国家,更亲近我们大韩呢?”

“前辈所言极是,所以我看还是将神子放出来问问才能知晓。”

王子深深鞠躬作揖,却被外号老棒槌的老汉一把拒绝。

“不必,我先你们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派了自己那点星境界的徒弟在里面询问着呢。”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色变,他们定睛望去,果然见到紫霜琉璃罩内有两道人影不停晃动!

此刻的紫霜琉璃罩内,李清源可谓苦不堪言,眼前这人不但有点星境界的实力,更有玄而又玄的武技招式,而他自己却空有一身升月境界的神力,却只能如街头莽夫一般只会拳打脚踢,发挥不出全力。

对面那比之寻常女子还要俊俏的奶油小生抿起细薄嘴唇一笑,自有股阴翳味道。

他抱着戏谑的态度,猫戏老鼠,将李清源好一顿收拾。

但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他李清源?被此人喂了数十招后,李清源终于是能还击一招,接着是两招,而后三招,四招……

奶油小生心下一沉,终于意识到神子的棘手之处,立刻端正了态度,一记老拳狠辣捶在李清源胸口位置。

李清源顿时喷出一口老血!

众人心下着急,却无奈紫霜琉璃罩硬度非凡,众人一时间难以攻破。

就在此时,一位英武不凡的男子忽然高天之上落下,他降在地面之上,顿时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一时间尘土飞扬。

待到尘埃散去,露出那男子的面孔,观那男子刀眉阔鼻,柳叶桃眼,眸光之中,隐约有蓝绿星光闪动。

距离男子最近的金智榷想要出其不意,一爪钩去。

不待众人惊呼,却见那男子怀中有一“黑猫”露出毛茸茸的头颅仰天长啸了一声,紧接着这位曾经贵为大韩第一猛将的老人双目一翻,应声倒地。

做完这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男子将白皙修长的手伸到那紫霜琉璃罩上用力一握,这件半步金刚境的老将军奋力一拳都未打碎的罩子转瞬化为一片片碎片露出了里面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李清源。

这个男子立时将刀眉一凝,一脚越过匍匐在自己脚底的老人,直面众人,掷地有声道:“谁人伤我兄弟?!”

看清男子样貌后,那位自始至终都气定神闲的圣堂白衣兜帽男子猛地起身,如遭雷殛。

第三十九章 金刚境界

起身正欲离开的法庭第一骑士贝尔猛得转头望向这位横空出世的神武男子,他深邃的碧色眼眸之中战意高涨。

贝尔虽身在山腰凉亭,目光却透过层层阻隔与那人对视出去,两人目光交接之间,好似一刹那隔空交手了千万次。

最终,孙子权最先收回淡漠目光,缓步向李清源方向移去,不知是否是众人的心理作用,他们感觉那人每次迈出那看似缓慢的一步,众人心头都要跟着一颤。

“咳!”

一直在与孙子权对视的贝尔情难自禁地咳嗽一声,这位高傲的骑士竟然主动遥施一礼,朗声道:“敬爱的阁下,我是法庭的骑士贝尔,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孙子权居高临下睥睨着因为自己这几步走下而被震撼得七窍流血的奶油小生,见这小生双眼一翻,终于构不成威胁后,他这才抬起头看向贝尔,“孙子权。”

贝尔暗自点头,情知再留于此地已无必要,于是抱拳致别,“你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也是一个值得超越的对手,下次见面我不会这么轻易败掉了!”

孙子权眉毛一挑,终于来了兴致。他将嘴角一勾,轻声说道:“我很期待。”

“再见。”

贝尔听后,眼神坚定且面色一喜,果断转身沿着羊肠山道离去。

对于这场莫名巧妙的战斗,只有少数几人从羊肠山道的石阶上那点点殷红血迹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是……!”老将军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可怕想法,神色难以自抑地激动起来!

一眼之下轻松降服了法庭第一骑士,随意一抓便破裂了紫霜琉璃罩,脚步轻踱就让人心头擂鼓,当今世上,肉身能拥有这般战力的,可不正是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金刚境?!

可叹修成金刚境界的那些人终究只是传说中隐匿山岗不出世的高人,世间能有几回闻?要知道他岳独尊只是凭借这半步金刚境的功力,在高人不出世的情况下,便已经打遍世间无敌手!

他那一双老拳,也不知葬了多少自称世间真无敌的无敌人士,可是老将军这么多年纵横沙场,终究是难以跨出那半步,真正登临高峰,成为世间无敌的高人之一。

他看着那位号称与自己战力几乎相当此刻却无力瘫软在地的金智榷,心中狂喜不已。岳独尊觉得今日有可能就是他迈入真正人间无敌那一行列的契机到了。

“福星啊!”岳独尊喃喃自语道。

他看着此刻瘫在地上陷入深深沉眠中的李清源开怀大笑,越看越是喜欢……

通过孙子权的只言片语岳独尊了解到这位达到了炼体极境的少年就是李清源口中所说要等待的朋友。

李清源这小子的第二位朋友就如此不同凡响,那么第三位,第四位呢?该不会将天捅个窟窿吧?

一念及此的老将军悚然一惊,下意识就给了自己一记火辣辣的巴掌,开玩笑,若真如此,那不得变天哟……

颇有儒士风范的王子越过身旁脸色一阵变换的老将军向孙子权作了一揖,自我介绍道“在下王朝王子,请问阁下是?”。

……

通过王子一番介绍,孙子权了解

到了这边的情况默默点头,而后他遥遥横跨出一步,刹那之间,他人已横抱着晕倒的李清源来到了一群女兵之中。

“若是我所料不错,她们也算是王朝的一份子吧?”孙子权不由分说地将李清源丢给打头的靓丽女子,灿然一笑,“那么这位所谓的神子就交给你们了吧。”

“哦对了,别忘了告诉他,在不久的以后我会去找他。”放才行出数步的孙子权忽然补充道,而后他望向那巍峨壮阔的高台楼阁,神色坚定地缓步其上。

“孙神子!您是要去哪里?”出乎所有人意料,圣堂的兜帽男子竟然先于众人赶了上去,焦急地问出了众人心中的问题。

“我还有伙伴在这葬神窟中。”好似此人追上来都是在孙子权意料之中,他面色淡然,遥指葬神窟出口道。

说罢,孙子权竟然还想将怀中黑猫交予兜帽男子保管,岂料黑猫怎么也不肯,终究还是摇头晃脑回到了孙子权怀中。

“神子可知再进这神窟将会难上加难?说不得就会有比之以往更加危险的情况发生啊!”眼看孙子权果真就要再次进去,兜帽男子焦急地道。连着王子等人也同样着急劝解起来,尤其是老将军岳独尊,好生一番挽留,看老汉那般架势,若不是情知自己打不过,早就五花大绑将孙子权敲晕带走了。

孙子权对他们淡然一笑,毅然背过身去,面色坚定地一步步踏上高阁。

最终还是站在了阁门前的他幽幽一叹,我又何尝不知道其中凶险?但是我对他们许下过承诺,所以我得把他们都带出来啊……

“替我照顾好李清源!”在孙子权即将消失的那一刹那,他霍然转头对王子一行人嘱咐道。

心底徒然生出一股难明敬意的王子神色郑重,用仅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一定!”

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女兵这边的天仙女子细细打量着几乎奄奄一息的俊俏病弱男子,无不羡慕道:“你有一个顶好的兄弟呀…”

唯有老将军“唉”得一声颓然坐在地上叹气不已,他觉得自己的梦都碎了……

“桀桀”

就在众人放松的刹那,一声怪笑突兀传来,紧接着,一个衣衫褴褛,顶上生着寥寥几根虚白长发,皮包着骨头的老头无声无息的出现了,这老头用刺耳沙哑的嗓子说道:“万幸啊,没想到这个可怕的小鬼竟然会傻到自己重新回到葬窟,要知道就是这世间最强大的那几人都闯不进这葬窟之中,这下可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若不是老头眼窝里的那双蜡黄眼睛还能动弹,众人真得就以为这是一具白骨尸体了。

闻听这鬼怪一般的老头此言,王子簇起一对好看的眉头,反对道:“虽不知前辈是谁,为何会突兀在此,但是晚辈觉得孙先生并不会就这般消失,他一定会再次出现,我相信奇迹终会来临的。”

“哼,无知小儿!”那老人冷哼一声骂道,继而,这老人将枯瘦干裂的手伸向李清源,晕厥的李清源忽然平地而起,猛然飞向老人。

“桀桀,那小子也只是个体魄无敌的金刚境界,不然也不会连我隐匿在此也没有发觉就那么直愣愣的冲进葬神窟中,这就是现实,他在修行境界上比之那些升了仙格的人终究落了一层,我就不信他还真能逆天从这葬窟之中二进二出不成?”

忽得一只纤纤素手攀上了李清源的脚踝,正飞向老人的李清源身形徒然一滞。

只见仙女般的女子蛾眉微蹙,手上有白色荧光流转,堪堪抵挡住了老者一身如瀑气势。

“小娘皮,莫要白费力气了!”老人见那女子俊俏非凡,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接着他满脸不屑,扬手使劲一拉。

只见李清源去势刹那增快,拖拽着天仙女子也一齐飞了起来。

“咚!”

就在此时,老将军岳独尊动了,他将气沉入丹田,纵身高高一跃而起,一拳轰杀向这个怪物般的老头。

那如同骷髅般的老头起手一弹,老将军拳上与老头手指之间有火花四溅,岳独尊紧接着就被这一指弹得人仰马翻。

正欲出手的王子那双瞳子急剧收缩,没想到老头竟然抬手隔着虚空向其一推,王子立马喋血横飞出去,看那去势,竟是要跌落山崖而下。

幸亏关键时刻兜帽男子出手将其拉回,王子这才没有丢了性命。

但是老汉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如同弹去灰尘一般向着天仙女子一弹,女子在众人惊呼声中颓然落地。

做完这些的老汉隔空一抓又一握,便看那李清源的飞行速度徒升一层,急速向老汉手中飞来。

在老汉即将掐住飞来的李清源那一刻,一袭青衫忽然挡在两者之间。

老汉那股强有力的牵势刹那破功,李清源“砰”的一声落于地上。

“朴老秃子,你贵为大韩不出世的第一高手,怎得也掺和到这种朝堂庙国之争里来了?”着一袭青衫的高大老汉大有一身凛然正气道。

众人心头一惊,难怪来自大韩的金智榷与其徒弟两人竟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王朝国境,穿越层层严密阻隔,偷偷来到葬窟,原来竟是因为有这位国之大能在其后暗中推助。

“哟?这老头还在这里欺负一众小辈呐?嚯!真臭!臭不要脸!委实臭不要脸!”青衫身后,一位醉醺醺的老汉朦胧着火红的一双眼睛啐道,似是越看那皮包骨头的老人越是不顺眼,醉汉不由破口大骂道。

先前还风光无限大有高人风范的朴老秃子见到这两人顿时吓得亡魂皆冒,竟管也不管昏迷在地上的金智榷师徒,忽然腾空而起,亡命奔逃!

“呔!哪里逃!”那酒鬼一般的壮硕老汉大喊一声,化作流光一束,追了上去。

满头黑线的青衫老者不由黑着脸,也跟了上去。

高天之上,众人远远听到朴老秃子沙哑着嗓子吼道了声:“神子当是属于我国!”

而后只见天空之中忽然爆出无数灿烂花火,一道黑绿色光芒急速向东北方逃窜而去。

王子谢过了兜帽男子的救命之恩,抹去了残留在嘴角的鲜血,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沉默良久,忽尔他面色一凝。

高山的风声将两人的对话悠扬很远…

“将军,回到王朝皇庭之中后,您可愿随我到大韩边境走一趟?”

“自当随公子前往!”

就在这时,久久沉寂的高山楼阁忽然金光大作!

第四十章 那袭青衫下,女儿国中来

“那位金刚境界的少年神子重新进入这葬窟之中没有?”

几人眼前有青光一亮,继而着一身青衫的高大老人便手中提溜着醉酒的长胡子老汉缓步走来,却听那一袭青衫这般问道。

众人神色一黯,如实回答给这位王朝护国老祖之一。

这位在百十年前就已升了仙格,三过仙门而不入,可以说若是他自己愿意早就能位列仙班的青衫幽幽一叹。

能算尽天下事,这是道。可算着了天地痕迹,明知有一大难,可终究是改变不了因果轮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这就是命。

按说活了比之世间多数人都多了很多岁数的青衫一身韬光养晦,含而不露的功夫自然是比寻常一般人厉害得多,可是今日这位青衫在今天却是一叹再叹,满脸的后悔莫及道:“这么多年下来,我这习惯怎么就是改不了呢……”

很久以前,尚还是一介布衣的某位男子,处在还为“文之第一”这一虚名争得头破血流这一时候的男子,结果却被考官以一句“文无第一”所搪塞,一名可识一大字就能被人阿谀奉承,大声叫好的废物登顶了那一年的榜首。就这样,一篇足以震撼朝野,粒粒皆金的文章付之一炬。而后发愤图强的男子为了考取功名,想着武总无第二吧?结果在考试前夕却被人以一支消弭散,彻底散去了一身武人体魄。

那时候还远远不是如今这一袭华贵青衣的一介布衣自觉愧对家中父母,还有那位一直守在自家门前,时常托腮远眺王朝国都方向的翠裳小娘,他犹如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王都的大街小巷。青衫就是这般在花街后巷遇到了这位同样人生失意的醉汉。

犹记得那位醉汉眼就看透了青衫身上与自己相同的落魄气息,高举着青瓷酒瓶,朦胧着醉眼邀约道:“老嗨,哈一气儿?”

那时候尚不知晓这句“老嗨,哈一气儿”到底是啥意思的青衫竟然心领神会,拿起青瓷酒瓶“墩墩墩”几声灌了下去,“哈!”

……

自高天而降的一袭青衫望向被自己犹如提鸡仔一般抓着的醉汉,大为头痛。

他开始后悔,昨夜良辰美景,用来赏月赏星赏风花都是皆宜,怎得当醉汉如当年一样提着两壶上好小烧酒说出那句“老嗨,哈一气儿”的时候,自己怎么就禁不住诱惑,嘴巴秃噜,只会说一个“哈”字了呢?

“希望此番变故是向着好得那一方面转变吧……”

如今修为大抵可以真正当得起“深不可测”,可算尽天下事的青衫莫名觉得有些寒风刺骨,于是他将双袖拢在一起,沉默良久的他忽然对身旁仍旧睡眼稀松的醉汉道:“这一批神子之中,其他人你随便选,但这位金刚境界的孩子和那位已然灵化月的孩子,你想都不要想。”

虽然时常醉汉形象但却心底透明的老汉眯起火红醉眼,摸起早就在自己喝得尽兴时不知被自己拔掉多少根的胡子嘿嘿一笑,讨价还价道:“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怎得,还不许我过一把师父瘾了?据我所知,你更看好那个金刚境界的孩子吧?我比较看好这个长得贼水灵的臭小子,瞅着像年轻时候的我,贼拉拉滴风流倜傥,他归我了。正好咱们两个,一人一个!”

青衫登时立起了眉头,一身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爆涨,但是刚欲发怒的青衫远不及眼疾手快的醉汉能说会道。

之间这位醉汉忽然将极长眉毛一挑,翻了翻白眼之后的醉汉伸出一张手掐指一算,哈哈大笑起来,“不争了,就这小子了,剩下的全归你!”

同样摸着了世间轨迹的青衫自然晓得了醉汉所指为何,他望着徒然金光大作的高亭楼阁,早已罕有表情的脸上涌现出一抹苦色。

“要不,余下的人咱俩一人一半吧,那小子,我不要了?”

“当真?

“当真!”

“不带反悔?”对青衫没有丝毫信心的醉汉不放心的重复验证道。

“不反悔!”青衫一双拳头青筋暴露,还是不由违心道。

醉汉立马心花怒放刹那出现在天仙女子以及那群女兵面前,先前那双火红的醉眼此刻竟然泾渭分明滴溜溜乱转,一把拽住李清源的手腕,防贼似的防着青衫。

青衫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之当年那次曾好奇地心到底是怎样的而深入地心一十二后浑身着火的自己,火气都要旺上几分……

一行人瞠目结舌,望着三两言语就将两位神子的去向定下来的两位精神矍铄老者,这两位就连如今的儒释道巨擘见到都要俯首称一声在下的老头子若是真得放开山门想要收徒,那么前来拜师学艺的徒弟队伍,自王朝最北边的国界石起,一路再到最南边望北亭止,中间还要绕上几个长长的圈圈才能排完。正着这般极富盛名的两个老头,现在竟屹然有为了两个徒弟大打出手的悚人迹象。

再者,当葬神窟上的那道高山楼阁光华一闪再闪,人影一道接着一道自其中走出的时候,除了早已算到这一幕的两个犹在暗自掐架的老头神情镇定,其余人皆目瞪口呆,不能自己,就连早在李清源口中得知会有这骇人一幕的老将军亲自品尝了这股震撼后,绕是见惯了大江大河的他还是大手呼啦了一把粗糙老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达的老汉左思右想,下意识喊了一声“娘咧”。

看着一位位自葬窟中走出周身金光璀璨的神子们,本应该高兴无比的儒雅男子此刻却满面苦色,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了眼醉老汉却被其以绝无仅有的犀利眼神瞪了回来,活活不敢说出一字。

没办法嘛,谁叫这两位是王朝帝王都不敢招惹的正主?

这场僵局直到青衫掐指一算,忽然面色一喜后得到了改变。青衫丢下一句随着孙小娃娃的意思罢。王子长舒一口气,感情他一直在担心二老会对于尚不算真正属于王朝的女兵家乡心存芥蒂,因而自己不能履行对于孙神子的君子一诺。

心中少了一块巨石阴影的王子小跑到方才自葬窟中走出,以不知何时苏醒的莘芝娑为首的一行人身旁,认真为众人好生解释说明了一番。

众人充分地了解了情况后,丁解二人自然是毫不犹豫,再之后的吴德,善鑫亮,以及各怀心思的钟雪见,张箜梦两女等等皆在莘芝娑芊芊玉手一挥下,并入了女兵的队伍之中。

唯独杨玲儿这傻姑娘倔犟地抱着纤弱膀子,直说自己要等孙子权出来再跟上众人。无奈最后小姑娘被丁解二人一人架住一只胳膊,活生生拖走了……

他们两人连同始终昏睡的李清源都对孙子权抱有莫名的自信,那人说等着他,那么他们就先将这边打探好,以方便等着这位不知还要给世间带来多少神迹的男子出现,于他们来说,好像孙子权会出现,是必然的。

当这支唯独少了孙子权与连同沙鱼一起被收走之女子的一行三十一人浩浩荡荡跟随那一支靓丽队伍出发后。

青衫自莘芝娑身上收回好奇目光,席地一坐,大有一副“我要等着我徒弟出来”的意思,方要悄么声尾随女兵回去的醉汉也被青衫拽着脖子拉了回来,以他的话说就是,我还尚未等到自己的徒弟,你怎得就先开张结业了?这还可行?还有没有王法?

在口头上从来都是输多赢少的醉汉赶忙打住大有继续滔滔不绝意思的青衫,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按他所言,颇有自己当年几分帅气的便宜徒弟越行越远……

奇怪的是,那位天仙一般的女子竟然带着狡黠的笑狠心“抛弃”了两位稚童,一路跟在李清源身旁随着女兵队伍扬长而去。

临走前还不忘嘟囔着雪儿姐姐偏心,“见色忘友”的女童在徒然展翅高飞的仙鹤长唳之下,自天际转瞬即

逝,当然男童也不例外,只是相对比之女童而言,更为懂得摸索事情前因后果的他双手合十,说了声“走吧,鹤公公,师父召唤我们了”之后,伙同女童一起消失不见……

途中,自然醒来的李清源下意识瞥了眼眼神不停在自己与不知何时已经远吊队尾的天仙女子之间来回交错的张姓女子,见女子果断收回自己的隐晦目光后,闲来无事的他开始自来熟地与身旁牵着驼扶着自己的白马的飒爽女兵攀谈起来。

先前几句,女子还大抵有些对待陌生人的拘禁和清冷,可是这些都在李清源一句句“漂亮姐姐”“好心仙女”等等小嘴儿抹蜜下,宣告瓦解。

终于招架不住李清源软磨硬泡的女兵嗔了李清源一眼,暗自叹气一声后,娓娓道来。

她们来自于一处举国上下全是女子的部落,虽说是部落,但是其发达程度促使她们自成也自称一国,只可惜这股繁荣景象在几十年前的女国王施行固国封境政策实施后的某年某月某日,不知为何,国中那条川流不息,为女儿国世代繁衍做出巨大贡献的子母河一夜之间彻底干涸,于是偌大的母系部落彻底失去其固步自封的资本,进入严重的老龄化趋势之中。

直到近几年,新的女帝即位,这才将政策逐渐放开,女儿部落的子民可以与毗邻这世外桃源的王朝之人结婚生子,若是男孩儿便留在王朝那人的家中,交由男方抚养。若是女子则要由女子带回女儿国中带大。

通过这一政策,偌大女儿国才不至于彻底老龄化,举国上下无“豆蔻”。

只可惜这方案也终究有其弊端,一生中约莫三分之一光阴都在女儿国中度过的年轻一代女子们,全都未曾见识过外界新鲜事物,其中有大部分都在这个诸如“你的笑靥并无花,我却沉溺花香中”这类狗屁不通的情话信手捏来的王朝年轻一代之中沉沦了。

她们之中有一部分,或被骗入花街弄巷,或被割去大好肝脏,再或是被看似专一的男子拐入家中当了牛马不如的小小妾。可怜这些女子,空有一身绝顶武力,却傻傻以为那位自己深爱的男子不会欺骗伤害自己,或至死,或遭受了这般些年惨无人道的经历后,仍旧选择相信那些位在她们眼中自是天底下顶好的男子。

当然,这终究是少数,在出现这种情况后,新任女帝果断暂停人口输出,在找回了大部分流落在外的凄惨女子后,又提高了大部分全国人民安全意识。

当然,在认识到那些找不回的女子们中,也有部分女子是因为嫁于王朝繁华富贵之中后,不愿再回到女儿国之中的。亦有女子衷心喜欢自己亲生出来的那位相较自己少那么几两肉,同孩儿他爹一般累累赘赘的孩子,这类女子在一番挣扎抉择之后,大部分都选择了留在男方家里的等等。

至此,女帝更是以为王朝提供战力强悍的女兵为代价,王朝要给予女儿国出门历练的女子们十足的安全保障为前提,暂时纳与王朝麾下。自此,这座世外桃源彻底打开,日渐衰落的女儿国也终于活泛起来……

听得出来,女兵对于那位救女儿国于水火之中的新任女帝自然极为推崇。

“只是……”不知是否是想起了什么熬心事情,女兵忽然神色一暗。

“只是什么?”

“不说了,我来帮你处理伤口吧。”女兵灿然一笑,不由分说地抓起了受伤颇重的李清源,细心医护起来。

如今的李清源对待自己身上的狰狞伤口,终于不似先前那般无助与惧怕,反而会像一位在精心雕琢手中艺术品的老匠,早已将己方疼痛置身事外,唯一所关心的就只是将手中那件艺术品打磨以臻至完美。

所以当女兵粗鲁掀开自己皮肉的时候,他也只是呲牙咧嘴地疼哭了一整晚…

见到这般有趣光景,远吊在队伍最末端的天仙女子不知为何畅快嘿嘿一笑……

第四十一章 新年气象

待到众人彻底离开葬神窟后,这终年阴郁的葬窟豁然开朗,天空之中,有烈日当空,倏然又有滚滚碎石震落而下,最后大地也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原本朗朗天空此刻明灭不定,时而晴空万里,时而阴沉无边。

“吼!”

一声响彻天地的震怒嘶吼传来,而后这股仿佛被其刻意压抑住的嘶吼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已经席地而坐,自饮自酌的青衫面色如常,可手腕却下意识抵住手中茶杯。

青衫身旁的醉汉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是好。

除了那位仍旧等待在山脚底下的兜帽男子外,这场不大不小的离奇风波,在山顶两人对视一眼暗自摇头后,终究与今日这三十位之多的神子一般,彻底沦为一桩秘而不宣的机密。

……

一夜过后,呲够了牙也咧够了嘴的李清源掩灭篝火,掐灭烟雾,遥遥一叹,忽然开始头疼起来。

如今的他对于女儿国的那位听说是雪下凡的女帝愈加感兴趣了,在李清源掏空了肚子,一股脑的笑话引诱下,那位打头的名叫邱霜思的女兵终于放松了警惕,在本就目的不纯的李清源旁敲侧击下,一股脑地将关于女帝的神奇背景透露了出来。

原来那位名震天下同样也艳冠天下的女帝,当真是位身负传奇色彩的女子,传言在老女帝闭关锁国的那段时日里,举国女子皆无子嗣,举国上下无孩童。

传言当时高居国堂大殿之内的老女帝愁得一夜华发,再之后的老女帝为寻变通之法,御驾亲征,主动沿着子母河下游处一步一脚印向河流上游走去,希冀寻到河流源头,拯救国家于危难之间。

当时的老女帝未带一兵一卒,丢下一句“国民子嗣尚还未得以延续,国力日渐衰退,国运日渐衰弱,与之相比,朕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之后,女帝只身进入了河流上游的茂盛竹林之中,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年过后,原本已经数年没有瑞雪的女儿国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在河流下方,一位夫人自竹海之中走出,怀中抱着一位晶莹剔透的雪娃娃,对于雪娃娃的来历,老女帝倒是十分坦诚,几乎颤巍着双手,告诉众人这是天上仙人赐下来拯救我国,那位少时便能口吐人言的雪娃娃,自然就是之后名满天下的新女帝。

说来也奇,已经数十年没有新子诞生的女儿国,自老女帝从子母河上游的竹林里抱出新女帝的那一刻,瑞雪兆丰年,那一年,子母河再次作用,也正是那一年的缓和,才不至于让偌大国家一夜之间泯然消散。一直强撑到老女帝让位新女帝,新女帝冒着大不敬之嫌,扛着一众功勋老臣的压力,力排众议,这才让国家强盛起来。

可惜这位天底下远近闻名,一人便凝聚了这几十年间最为耀眼光辉的奇女子,却从未出现在天下人眼前,这让世间不知多少人引以为憾事,当然,这其中绝大部分是拍案喟叹不能一睹天下第一惊世容颜的天下男子们。

“只是……”肤色大有自小麦色向古铜色过度,体态丰腴,凹凸有致的打头女兵抿起水润粉唇,忽然没了下

文。

这次任凭李清源如何机灵又拐弯抹角地旁敲侧击,总算是没了言谈兴致的女兵头子缄口不言。

两次都没有撬开女子那张看似松散实则严密嘴巴的李清源终于泄气,偷偷凑近女兵头子,朝着队伍末端挤眉弄眼道:“这可就没趣了呀,难道女帝其实并不如世间传闻的那般惊艳,而是位面相普通甚至不能见人的女子不成?再说,她能有咱们身后这位不知道为何一直跟着咱们的神仙姐姐漂亮不成?”

“屁勒……”女子上来就给了这个天朝苦苦等来的神子一脚屁股蹬,结果疼得李清源又一次呲牙咧嘴起来。

对于自己这一脚很有分寸的邱霜思嘴角带笑,没再理会那位故意扮苦,没有半分羞耻之心一副登徒子行径的无赖神子,转而幽幽一叹,她回首将一汪眸子抛向远吊在队伍最末,好奇宝宝一般这边问一句,那边说一句,没有半丝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形象的仙子。

这位虽是女子但却不知纵横征服了多少沙场的女子闪烁着黑曜石一般的柳目星眸,满是向往神色地补充道:“我们的女帝大人啊……大抵和这位仙子一般天人模样吧……”

修为境界早已抵达这世间稍稍高那么一层的武夫独有的高深境界男子微微一笑,没有与邱霜思再继续深谈她们亲爱又尊敬的女帝大人。

本意就不在此的李清源细眯起那双好看凤目,如今他们这群浩浩荡荡三十来人,虽说听了孙子权的话去了女儿国,可是归根结底他们对于这女儿国一无所知,所以通过与这位矫健飒爽的女兵长攀谈了解风土人情,国之根本,种种种种才是当前重中之重。所幸,通过与女子的交谈,李清源对于女儿国有了挺好的第一印象。

“不厚道了呀,平常对待女子,怎得就没见你这般伶牙俐齿?”解潮一拍李清源肩膀,凑近神神秘秘地小声道。

李清源一笑置之。

于他而言,对待心仪女子,尚是情丝新动的少年人总觉得该是掏心窝窝的好,但是有些掏心窝的话又着实说不出口,只得支支吾吾,顺势作傻罢了。但是对待寻常女子,哪里还需要那般瞻前顾后?大方展示自己,无需隐藏即可。当然,少年这份心思必然会随着时间与经历而改变,就好比先前让少年一阵头大的张箜梦,于现在的少年来说,两者再遇,必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到后者。

他打望着一路上一直在打量自己的英气女子,默默一叹。这场起始于年少不知情滋味,终于奈何现实苦相逼的并不算恋情的恋情,恰如女子的名字,不过是让人空叹,怅空梦而已。

更何况,他李清源可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某些这个年纪的男子都会藏在脑海羞于启齿的目的而去做得这些事情啊……

李清源回首望向身后长长一段队伍,深深叹了口气,怅然若失,“这担子,有些重啊……”

远远吊在队伍末尾的女仙子背着手,看着不停摇头叹气的男子,兴许是联想到了那位被自己拔光了胡子,同样喜欢不停摇头叹气的老头子师父,嘿嘿怪笑……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再次

联通外界的世外桃源行去。

女儿国坐落于葬神窟北百公里外的一处茂盛隐秘丛林之中,左右携远山,近溪河,吞吐长瀑。氤氲长瀑之上,又有七霞匹练高挂,有苍翠青葱披身,绿地衔接之间,有高山流水彩虹楼,斜棱披撒青瓦顶,其内倩影袅袅,载歌载舞,好不快哉。

果真是一处人杰地灵,风水宝地!

不出所料的,那位传闻中的女帝并没有就此揭开自己的神秘面纱,而是谢绝了众人的接见,派出了全国上下排名前三十的美人们代为接应。

倒是那位虽青丝转银发,但却不见老态,仍旧美丽丰腴,温婉端庄妇人形象的老女帝热情似火地招待了众人。

饱餐过后,一行人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分配到了自己的住处,有了新衣,有了新妆,又有了专门教习自己修行法门的老师。这期间,那位女仙子竟然也留了下来,每日背着剑,四处游荡,遇山时游山,遇水时戏水,遇李清源时就嘿嘿怪笑着捉弄一番,好不自在。

一行三十来人,就这么一待就是半年,众人也逐渐意识到,他们是真的来到了一个陌生大陆,能回去的希望渺茫。这半年内,孙子权毫无消息,一行人在逐渐接受了修行概念与这个大陆背景后,认命一般安居下来,他们之中实力暂时排在最高的李清源只得代替孙子权负责一行人的人身安全,逐渐地,李清源理所应当地担任起一行人之中的领导位置。

日月如梭,众人竟然转瞬之间到了春节时候。

李清源独自走在一条长街之上,四周灯火通明,金灯红灯繁星灯,灯灯火亮。没想到在这片太始大陆上,竟然也有春节的概念。

俊俏男子举目望天,眼角有氤氲气。半年前他们一行人来到此地,到如今来竟是有半年之久!这半年来,自己的母亲是否已经从最开始焦急地以泪洗面到现在心如死灰?自己的父亲可能还会是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的倔脾气,只是不知道,这半年下来,他的头发又会是白了几根?

男子幽幽一叹,他将自己的手抬高虚握,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后,他自嘲一笑。

有时候,你只能证明自己尚还活着,却并不能证明你来这世上走过一遭。

少年人忽然蹲在地上不停堆砌一个个雪球,须臾,只见那位早已不是年少少年人的男子房门前,有一个红鼻子雪人立起,独傲风雪。

在男子走后没多久,忽有一位白衣女子背着手鬼头鬼脑地凑近,若不是女子毫无仙女形象地嘿嘿一笑,估计天地的光芒会被女子打压得更为厉害。

只见她芊芊玉手随意点指之间,在孤苦伶仃的红鼻子雪人身旁,一位”洁白无瑕”的女雪人倚靠在其身旁。

在女子皱着精巧鼻子高兴地看着自己作品的那一刻,两位相依的雪人身后忽冒出闪亮礼花,礼花打着旋儿飞翔天际,炸作漫天璀璨高星。

高星下相依的雪人,最终一起隐没在这茫茫大雪之中……

好一年烟火烂漫时,好一场瑞雪兆丰年!

第四十二章 大醉一场?

回到房间的李清源盘身坐下,调整一番触景生情下而变得有些杂乱的呼吸。

内息平稳后,他又极其熟练的汲取外界铺天盖地的灵入体,滋养温润那轮已经在他丹田位置高挂半年之久的圆月。

此刻他的内世界中,那条先前滚滚涌动的溪流,早在数月之前化为一条汪洋,大有“浪涛拍岸,激起千堆雪”的壮阔架势,只不过这雪,是浓缩的灵罢了。

这位大抵已经跻身成年男子一流的男子火急火燎地翻身起来,将自己偷藏纳于洁白床头的一卷《太初经》取了出来。

书中所记载尽是些初级的拳脚功夫,并且这本书也不是啥新奇玩意儿,没有在大陆上户户皆知的程度也达到了惊人的十之**皆修读。

但是这本书却被李清源视若珍宝,无他,这本书与孙子权传给自己的《鸿蒙经太易篇》相得益彰,比起那些修习了女儿国吐息修行法的同学们,李清源明显感觉到这本《太初经》更适用于自己的《太易篇》。

就比如《太初经》中最为寻常的一记推手,在李清源手中大有循筋蹈脉,附骨之蛆的粘稠暗劲。再譬如一击“顶山式”,在男子轻轻松松抬手一摆,却掀翻了女儿国专门教习女兵们与这帮便宜神子们的武院最大最重假山后,他便再也没有轻易在人前显露了。

对这件离奇怪事,压根摸不清门道的武院老师傅们满头雾水,虽说这本《太初经》确实有其不凡之处,但是这大多体现在她们女儿国的精悍女子身上,在男子身上体现出其不凡之处的事件也有,而且都是那些习了她们女儿国自己研习的吐纳呼吸法的神子们,其中两位丁姓解姓的神子也是格外厉害,可是李清源这般厉害得离奇的情况,着实让一众也曾身为铿锵巾帼的师傅们一个个变成了丈二和尚,老是摸不着头脑。

谁也不知,怎得连一个吐纳呼吸法都执拗地死活不学的倔犟小子,可这般轻易就做到了点石化金般的仙家神通了?

半年前的葬神窟楼阁旁,在某位小白脸儿手中吃尽了不会一招一式苦头的李清源更懂得这本《太初经》的弥足珍贵,津津有味地捧读个没完,大有不将书本篇页翻烂则誓不罢休的意思。

十遍看罢,早已熟稔于心的李清源小心翼翼合上了书本。回想这半年来的种种,对于孙子权为何执着于让他来这女儿国一事,他心中约莫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半年下来,或许是在葬神窟之中的阴暗经历,使他分外喜欢每天迎着朝霞而出,眼看着天空上那道初生的太阳将周边云朵渲染成为火红颜色才肯心满意足地安心吐纳,与天地灵互通有无。

修习一天后,他总是用一下午时间用来琢磨这本人人都能习读的《太初经》,按照书上的一招一式推衍开来,自有一番神奇领悟。直到傍晚时分,男子会攀上附近最高的那座摩尔多神山,远眺远方的勒得海。

无论风雪雷电雨,或是怎样的恶劣天气,男子都会眯起那双勾人夺魄的凤目,直到天边火红的太阳被即是湖也是像海的勒得海所吞没,这才罢休的男子便会起身掸掉一身白衫上的灰尘,自这座被六十五座钟灵毓秀的青

峰高山所环绕,有传言称最为接近天神居所的高山上飘然下山。

白衣男子每每被虽未曾怎么出过国门,但是却对各种神鬼志怪极为熟稔的懵懂女子们瞧见这下山一幕,总是免不了被嘀咕一阵。若是再碰上那些对鬼怪一说极为深信不疑却又小胆的女施主,身着一身潇洒白衣内心却还是少年心性的男子则必定黑着脸,免不了是要被指着鼻子骂上几句“妖精下山”了的。

之后不出几个时辰,男子必定又要被闻讯赶来想要一睹妖精面貌的丰腴女兵邱霜思嗔目臭骂一顿。

不过尚能聊以安慰的是,也有好些个漂亮的女菩萨会在惊呼“山上有鬼”后,还会在山脚处追上李清源,面带桃花,或娇羞或大胆地添一句“好俊俏的妖精”。

李清源以手扶额,开始唉声叹气起来。武院的几位泰斗级别的师父们对他照顾有加,对他是有求必应,近乎于溺爱,什么有助于修行的东西都给他添置了上去,这其中就包括此刻他所居的这座临近摩尔多神山,毗邻勒得海,周身被连绵不绝的六十五座俊朗青峰衬托得愈发出尘,灵气盎然的别院。他案头正燃着的那支让人提神醒目的益神香,以及让他一直悚然,至今不敢多喝的子母河水。

直到现在还是对这子母河水大为抵触的李清源想起那群年轻时必是倾国倾城样貌的师父们,一个个曾祸国殃民的脸上或真心,或带着期望,或眉眼含着整蛊笑意地解释一句“现在男子喝这子母河水可不会生孩子哩,只会增添神力呀”时,都会头皮发麻,大为头痛。

但是进展神速的李清源,如今虽已是升月境界几乎顶峰的人物,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的修行速度,还是太慢,于自己期望达到的仙人境界,终究相差甚远。

只是不知,男子这番蛇吞象心思若是让自家那几位师父知道了,会被打成什么猪头模样……

俊俏男子一指洞开打昨日新去市集上买来的竹叶黄,竹节壁破开小洞的那一刹那,酒香四溢。终于从人人瞪眼不让其喝酒到可以人人瞪眼恨其喝得太少的年纪的男子幽幽一叹。

已经到了年纪,有了美酒,只可惜在旁急着瞪眼,劝着喝酒的人却不在自己身边……

“忧时不待我,恨岁月如刀啊……”男子将那一小节竹酒一饮而尽,不知其中美妙滋味,只觉得苦涩无比,想要言明其中烧人滋味,却又如鲠在喉。

“啪嗒!”

正当男子想要再饮杯中酒时,忽然一道窜天彩花在高天之上炸开,李清源屋子里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一扇。

虽习修行这般岁月,早就体壮如牛,不畏风寒的男子,还是下意识瑟缩了下身子。他将那双世间女子都艳羡的手拢在袖中,颤颤巍巍地来到窗门前驻足良久,直到天边那最后一桶礼花燃尽,在天边打了个漂亮的回旋儿弥散于天际后,他登时打了个冷颤,收回视线,以肩膀一顶,将洞开的窗户关上。

忽有一阵微风夹带着淡淡的清雅香气拂面,白衣男子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男子开始犹豫起要不要再打开窗户将这股香风请出,愈加

地唉声叹气却起来。

正当他凤目一定,欲要将窗户再次推开时,李清源身后果真传来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喂,这个待在竹子里黄黄的水叫什么?”

听到女子声音后,终于从大感头痛转为头疼欲裂的男子转身恰好看见女子修长雪白的颈项一蠕一动,馋口不已。自然知晓这是酒水,但是却一直未曾接触过酒水的女子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此刻就差写着“想尝”两字了。

“这个?难喝得紧,在我家乡有句老话,说‘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财是下山虎,气是惹祸苗’,你说这‘酒’排在‘酒色财气’中的首位,自然是不是好东西之中的不是好东西,雪儿仙子还是不要尝试为妙啊……”李清源正气凛然地道。

只可惜在女子一瞪那双与李清源一般好看的凤目,素手一挥,身影飘若惊鸿,莲步轻移来到李清源书案边后,李清源一改正气凛然的模样,犹如泄了气的皮球。

李清源望着早已开始津津有味品尝起竹筒美酒的女子,女子本来宛若白雪的脸颊上悄然爬上两朵好看红晕。他既是哭笑不得又是无奈不已,没办法嘛,谁叫我打不过呢……

被李清源称为雪儿仙子的女子颇为豪气地一抹仿若樱花一瓣的嘴唇,她长长的睫毛眯起,于是于眼前形成了一条天然的绚丽黑虹,女子不满嘟囔起来:“你这个人与我二娘她们一般,好坏的良心!竟然骗我,害得我差点就尝不到这世间欢伯物什。”

重点从来都与他人不同的李清源一挑眉头,“你二娘?”

“哼!这次就先原谅你啦!”一点都不会转移话题的女子两颗黑曜石似的眸子眨巴着,慌忙顾左右而言他道:“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闯荡一圈儿江湖?”

李清源急忙稳住即将被自己抖出去的竹叶黄,目瞪口呆。

不待李清源回复,女子神出鬼没来到李清源窗口,依靠窗框之上举目望天,忽然娓娓说道起来,“我现在的境界呢,和你一样,不上不下的卡了许多时候,我那个便宜的秃头师父一直说我是什么通明道心,我就当他放…那个放了个什么来着?”

恍然大悟的女子眼前一亮道:“放了个嗝儿!什么通明道心,道心通明的,我还不是和现在这般样子,需要外出游历大山大河大江大水来寻求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感悟来了?依照我说啊,你现在也是我这般处境了,是不是感觉自己修行地愈来愈慢难得寸进了?所以说嘛,跟着我一块儿游历呗,正好有个伴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江湖不寂寞嘛~”

被女子一语中的的李清源一梗脖颈,稳住了即将点下去得头,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和你出去不叫闯荡江湖的,那是板上钉钉的狗刨江湖啊!”

对于男子说辞感到极为有趣的女子眯起凤目一笑,倒也没再纠缠,举起竹叶黄酒,笑靥如花,“那你还喝不喝这个了?”

李清源又一次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仅仅道出一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喝!”

于是最后的最后,大尝酒滋味的一男一女东倒西歪,好一番酩酊大醉!……

第四十三章 出逃在外

女儿国又东一百里的一处山坡丛林之内,有炊烟袅袅升起。白白淡淡,弥散空中。

这事儿若是放在几十年前,约莫会有无数年过花甲的老人指指点点,破口大骂这是哪家不知事大的后生仔?要知道,在这茂密丛林里随意生火,稍稍一不留神,可就是上山一把火,下山进大牢的悲惨结局。

只可惜随着山魈野魅横行,这处茂盛丛林早就在十几年前成为了人迹罕至的绝地,尤其是在好几位不知情的赶考书生途经此地,结果当晚整个山坡丛林之内都回响着或棒打,或咀嚼骨头碎肉的碜牙声音后,这里便彻底沦为禁所。

事后当地为官者果断向王朝请调来了专门负责这类神鬼冥怪,缉捕魑魅魍魉的捉妖将前去,可是最终皆如泥牛入海后又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正是在这片寻常百姓家缄口避而不谈的苍幽丛林内,一位拥有一双狭长凤目,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神色如泣如诉,幽怨地看着身旁神采奕奕的天仙女子。

女子眯起那双比之男子要圆润饱满的丹凤眼眸,扬起洁白小下巴,神态倨傲且得意洋洋,“喂,你得感谢我带你出来狗刨…闯荡江湖呀!要不你怎么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色!”

似是感应女子号召,在寻常俗人眼中鬼气森森的茂林里,忽闪数颗萤火,围绕天仙般的女子身旁不知疲倦似的打转。

女子眸光撒向地上馨香的花朵,又随意瞥了眼天边那颗皎洁明月,发现围绕着自己打转的萤火虫后,女子伸出葱白手指,待一只大抵沉醉于女子颜色,摇摇晃晃落于女子指尖的萤火虫闪亮出有别于其他同伴的光辉色彩后,女子终于将樱桃小口一撇,莞尔一笑。

皎洁月光忽然一黯,地上那些花朵居然也羞答答,低眼垂头。

对于古人论天下美貌之极致的种种描述,一直嗤之以鼻的李清源瞠目结舌,这世间竟果真有能够闭月羞花的女子!

若不是女子大煞风景地抹了把早就脏兮兮的乌黑小脸蛋儿致使小脸儿更加黑黢黢,李清源都要擦一擦眼睛确认眼前女子是否已是天上仙人留在人间的一道虚无缥缈投影,她真身早已飞天而去。

“我感谢啥子哟!我还得等老孙出来,我那一众兄弟也着实让我放不下心,我还要……”李清源的话戛然而止,唉声叹气不断。

虽然有时候冒着傻气儿,但是某些重要时候都极为聪颖的女子拍了拍李清源肩膀,顺口一提道:“其实,葬神窟这么多年来,还是有几人成功回去了的,他们都找到了各自的路。”

对此早有知晓的李清源暗自点了点头,没有接过女子的话题,而是目视前方,怔怔出神起来。这让本打算告诉李清源一些宗门隐秘的女子嘟起了嘴巴,心中隐约有些不愉快了。至于这不愉快从何而来,估计也只有女子自己心中清楚。

她托腮望着呲啦作响的篝火,盯着其上那只她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来的可恶山鸡,怔怔出神。

有些隐秘就是得说出来才能叫做隐秘的嘛!

你这次不问,下次我可不得再绞尽脑汁想个由头才能一吐为快?

总之,今日是注定不能将宗门隐秘一吐为

快的女子一瘪嘴巴,大为不快!

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的李清源小心翼翼地将干柴添至烈火之中,这件看似寻常的小事搁在以前他看武侠演义志怪的小说之中,倒是一笔带过,稀松平常,可是真得轮到他自己来做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烧柴生火真真儿的是道技术活儿,既要控制好火候,让其达到“不温不火”的地步,过小则易灭,过火则既消耗干柴,也不容易掌握火候。当然,这两者也都要倚靠更为有其学问的续火了,毕竟这一个续加不好,可就是牵扯火灭的大事!

续进新柴,眼看先前摇摆不定的火堆趋于平静的男子终于得空开始惆怅,昨夜醉酒过后共处一室的两人可是什么都没有干,但是为啥第二日在邱霜思来敲打自己房门的时候,自己连带着这位天仙女子怎么就都心虚不已,做贼似的下意识逃了呢?

不知走出多少里路后,才从木愣状态中转醒的男子这才来得及细细琢磨,想起来自己尚还有一班同袍兄弟需要去照顾,并且自己又没有犯什么滔天罪行,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地步。

仔细想来,就算是追根究底,自己也不吃亏啊!怎得就要和女子一起跑路了?

总算幡然醒悟过来自己原来是遂了女子的愿,不知不觉与其一起闯荡起江湖来的男子面色一苦,正欲转身回去,却被女子故作除了可爱气外,寻不到半丝威武气概的冰霜神情一恫吓,以一句“相信我,我是在救你,你现在回去就是一个‘死’字”所堵,男子方才还欲转身回去踏出的那一步终归是没敢实实在在落在地上。

再之后,女子又给了男子雷霆一击,“别担心你的那些神子朋友们了,堂堂女儿国虽然偏居一隅,与世隔绝了好些年,但却自有其浩然国风,再说了你们可是货真价实自葬窟中走出的神子,就算是女儿国的那些高位者有加害你们的那颗心,你觉得那些位武院中一身正气的老师傅们会答应?半年的相处下来,她们的脾性别告诉我你心里半点不知。再者,你说你们有了半点差池,于女儿国有什么好处?王朝终归是要怪罪下来的,虽然目前的女儿国自成一国,可终归还是在王朝大麾之下的。所以除了女子姿色举世闻名,修炼法则同样闻名遐迩,有化《太初》腐朽为神奇能力的女儿国在把你们打造成世间独一无二的神兵天将交予王朝之前,反而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们一根汗毛,直至与王朝修成这段香火情。”

女子神色肃穆,蛾眉微蹙,似是这番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脑力。

忌于女子那个“死”字的男子驻足了半晌,细细品味了一番这位能在女儿国地界上来去自由,并且无人阻拦的女子话语后,终于给了自己一个觉得极为在理的理由的男子,对着天仙般的女子深作一揖,大呼救命之恩不言谢。

肯定男子定是自己不知从何处想了个莫须有理由的女子嘿嘿一笑,没有戳破男子,或者是根本就不知男子那点儿花花心思。

见女子没有深究,李清源嘴角一勾,美女嘛!放着不管,让其一人置身这海深的江湖,可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男子所为。

如今这位道貌岸然的男子,若是碰见先前那个执意不愿随女子狗刨江湖的男子,定会大啐一口,直骂彪子吧?

俊俏男子犹不忘向火堆中添柴加火,转头小心翼翼道:“给你

个小小的建议?”

女子用眼睛余光瞅见男子滑稽模样后,硬憋着笑,正了正脸色,板脸道:“说~”

“别老是嘿嘿怪笑,会嫁不出去的!”男子不畏死活,嬉皮笑脸道。

于是可怜的男子自然是少不了女子一顿乱拳伺候……

“我有一事不明。”鼻青脸肿的男子这次不待已经扬起粉拳,面色不善的女子有所言语,开门见山道:“世道茫茫,我听闻师父们说,自称为修行者的人,多如天上繁星,又如夏天随处可见的苍蝇,多如牛毛,却也经不住人一巴掌拍下。”

男子正了正脸色,继续道:“真正那些位高深莫测的修行者,传说有开天辟地,劈山裂石的本事,一人便是一镇一城乃至一国,气运丹田,深吸一气就可凭虚御风十万八千里,正如半年前我曾在葬神窟前见到的那两位一样。这样的人,估计早已经对于王朝或是其他国家国运如何,漠不关心了。寻常金银宝藏估计也难以打动他们的心,但他们为何还要为王朝国事奔波至此?再者,若是王朝想要继续开疆拓土,直接派出此二人不就可一人灭杀一国?哪至于像现在这般麻烦,处处牵制,麻烦不也?”

女子嫣然一笑,终于被李清源问道心坎儿里的她学着往日教导她的老师样子,摇头晃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世间除了灵之外,还有所谓气数这类玄而又玄的东西,举个例子,你只知道此地灵昂然,可为何此地灵会昂然无比?这就与所谓‘气数’‘机遇’有着莫大关系了。各国自有其机缘定数,强行改变,是会招致不幸,因果缠身的。不若顺其自然的发展,修行自我,积累气运。修行一途,越是修行到最后,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愈是争夺的激烈。所谓成仙机缘,皆是自己争取过来,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道理。”

女子水灵的眸子瞥向似懂非懂的男子,一本正经道:“还有,不要这般随意说那两人呀,他们可是你未来的师父,小心他们知道了打你!”

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不以为意”道:“他们不会知道……吧?”

女子展颜一笑,“我的那个光胡子师父有次喝醉了一不小心酒后吐真言时,我曾听见他嘀嘀咕咕说那两人才是世间真仙人,不为名利,不为地位,只是为国为民为生养自己的土地,不求‘赢得’而是‘了却’生前事后名。世间修行之人千千万万,能在之中脱颖而出的仅是寥寥百人,又能自这寥寥百人之中独占鳌头,当得起‘仙风道骨’四字的人,唯有他们两人而已。这份气度,就是传说中飞升天界的那几人也做不到。”

“我还是头回见谁当得起那老头这般赞叹,你可要小心呀~”女子眨巴着眼睛,颇有些幸灾乐祸道。

李清源肃然起敬,郑重点头。

……为女子言语所救的李清源并不知道,葬神窟前,有结庐而居,悠然自得的两位仙人,手中烫手的热茶被他们拿起又放下,两人花白的眉毛簇起又舒展。

男女两人亦不知晓,在这片苍幽丛林东方一里地外的阴森丛林内,有一瓷娃娃般的白袄少女,急速向他们靠近,最后倒悬于一棵枯萎老树上,女孩儿那双几乎被一双黑漆漆瞳子占据了整个眼睛而显得没有一丝眼白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将两人静谧打量……

第四十四章 白衣阴物

将火堆中续上最后一根细长树枝后的男子下意识将手拢在袖内,过冬之后,春节过后,料峭春寒最为刮肉刺骨,虽说李清源已算是拥有了一副不错的武人精悍体魄,但是面对渐入春时入夜后的冬风,仍旧觉得有些承受不来。

这尤其体现在其背后没有面朝火堆的那一面,冰寒刺骨。

男子随意瞥了眼身旁娇躯已经不易察觉地小幅度摆动的女子,咧嘴一笑。

本就六识过人的女子顿时瞪起桃花大的丹凤过去,嗔目以对。

李清源立即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受凉于这漫天凉意,还是女子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男子噤若寒蝉后,此方天地好像愈加的沉默了,也因此,显得愈加得寒冷。

期间天仙般的女子一双灵动的眸子一直在乱转不停,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天仙女子的目光周始一圈儿下来,总会有一个落点,就是男子那件看起来尚还算厚实的白色袍子……

李清源不禁下意识将领口收紧,只觉得这天好像更冷了。

万幸的是,男子尚还有办法抵御这冻人骨髓的严寒。

“山鸡腿儿可以吃了。”李清源将烤架上的鸡腿掰下,一把递给鼻子耳朵以及脸颊早已红扑扑的女子。

女子置若罔闻。

“吃些东西吧,这么冷的天,吃些热乎乎的东西,既可以填饱肚子,也可以抵御严寒。再晚些,没了热度,这凉凉的鸡腿,味道可是难吃极了。”李清源苦口婆心道。

女子斜睨了李清源一眼,那双似是会说话的眼眸之中,蕴满嫌弃神色,将小巧的脑袋一扭。

李清源无可奈何地摇头一笑道:“放心吧,加了佐料啦,你最喜欢的那种香叶碎。”

眼看几乎要御空而去的仙子立马闪亮着黑漆漆的眼睛回眸转身,一把夺过李清源手中那只被烤得金黄剔透的山鸡腿,满心欢喜地重返人间烟火之中。

李清源看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子暗中一喜,这才敢拿起剩下的那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细细体味之后,私下里无数次向善鑫亮讨教厨艺的李清源同样心情大好。

还好,这次的火候,很好的把握在了半生不熟和有毒之间,勉强算在了世间珍馐美味之间……

很好!

男子心底偷偷向自己竖起了拇指,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女子眉头骤然之间的起落。

女子将鼓鼓的腮帮重新归复于吹弹可破的如镜白湖外形后,灵机一动,一口咬去鸡腿余下的熟肉,笑容满面地将手中仅剩下半块雪白脆骨的鸡腿向李清源面前一递,尽量使脸色平静,口齿含糊不清却又脆生生道:“给!”

李清源忽然剧烈摇头。

女子将眼睛一眯,“我不喜欢吃脆骨的!但是也不能浪费呀!所以你就替我吃掉呗?”

此刻的女子,一双眼眸弯弯又亮晶晶的,嘴角含着自打李清源认识她以来从未有过的古怪笑容,腮帮仍旧一鼓一鼓

的,全身上下都带有一种惑人气质,煞是可爱而又迷人。

早就被女子给捉弄怕了的李清源硬着头皮啃下了她递来的半颗脆骨,果不其然地“哇”了一口,将嘴中食物一口吐了出来。

女子顿时开怀大笑起来。

看来男子这次的烹饪,虽然看似完美,实则仍有不足之处。这道勉强算是珍馐美味的佳肴,火候尚有一半仍旧在半生不熟这四字之内流连忘返。

“你是怎么咽下去的?”李清源难以置信道。

谁料女子将嘴一瘪,满是委屈,“总归来说,还是你做的东西,我就这么吐掉,岂不是太浪费你的一番苦心啦。”

“但是,但是啊!李清源小朋友!下次能不能请你不要将外面儿做得这般好吃,内里却这般暗藏凶险了?要知道,我牙口虽好,但是这块软骨也忒有嚼劲了,而且还有些生……”说起这些,先前还因为捉弄了李清源而欢喜不已的少女内心,此刻隐隐有了泫然欲泣的趋势。

李清源内心之中的某处忽然一动,只不过紧接着这处悸动便被尚还是少年心性的男子狠狠打压了下来。

他幽幽一叹,抬头望星良久后,点头答应道:“好,以后我尽量做些比这个好的给你吃。”

当然也还正处在自少女心性过渡年纪的女子忽然有些小高兴,并不是高兴于少年所说的那句“以后还会做”,而是欢心于少年语句之中的那个“些”字。

这代表什么?这表示以后还可以白吃好多顿少年所做的美味嘛!天大的好事呀!从未有过记载手帐习惯的女子头一次起了想要记点儿事情在小本本儿上的**。

女子别过头去,不再看男子了,生怕被那家伙瞧见自己拼命压抑地咧到嘴角的夸张笑容。只不过不出半晌,女子又委屈巴巴地扭回头来,看着尚还是留有大半的山鸡,食指大动,却也不敢行动,只是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打量向李清源。

李清源立马举手投降,大手一挥,慷慨道:“都是你的!”

女子立马换上一副奸计得逞的欢盈笑脸,敞开了并不算大反而细致小巧,但却好像藏纳了一整个黑洞的肚子,粉腮不时鼓起。

兴许是女子咀嚼之间记起了被大山鸡反复调戏弄得灰头土脸的重重悲惨经历,女子荧荧虎牙丝毫不留情面,女子与男子一番交谈后变得彻底外酥里嫩,金黄流油那大半只山鸡,一转眼被女子吭哧吭哧啃去大半,瞧那凶狠架势,就差连带着将骨头吞掉了。

男子看着虽然咀嚼极快,但却行为行间不失大家闺秀那份优雅的天仙女子,傻笑起来。

“还有半只翅膀给你留着呐,你要不要吃点儿?”女子果真将虽是满手油渍,但仍是雪白的小手一递,将半只拳头大小的翅膀在李清源眼前晃荡。

“我饱了,你吃吧。”李清源神色温和,缓缓以手抚膺,不知为何,他心脏位置,金光涌动!

几乎骤然之间,天仙女子与李清源之间,就站了位粉雕玉琢,但却面色惨白阴森的女童。

女童口含同样森白的胖乎乎小手食指,开口若

瓷器相击,“香…”

继而女童抹去嘴角口水,语调愉快道:“吃!”

女童先前还是天真无邪的神色猛然置换出贪婪神色,狠辣刁钻,一爪掏向李清源心脏位置。

李清源面色一变,正欲用力拍打地面借助地面回馈过来的弹力长身而起时,却猛然身势一滞,一朝算盘尽数成空。

定睛望去,原来那白衣女娃正朝向李清源狠戾掏来的右爪之后,尚还有左手并掌化爪,隔空虚握。

一股常人难以想象的吸力自女娃左手之中迸发,李清源一掌拍击地面之后,非但没有起过身来,飘然落向远方,反而距离女娃之手,愈来愈近。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待李清源终于认识到眼前这位看似是小娃娃外形的女童,实则是一位不止有多少年深沉道行的阴魅邪物之时,白衣女童的右手五指尖端,已然刺破李清源心脏位置的皮肤表皮。

更早反应过来的天仙女子适时出手,一记手刀砍向女童后颈。

好在女童对于女子这一招式似乎比之寻常刀剑都要更加忌惮,果断放弃了施展吸引男子向自己牵动的神通,扭身转体,迎面向李清源扑去。

李清源抓住这片刻时机,占着臂展优势将白衣女童样貌的阴物推了出去,他自己则借助这股力道连续后滑数十步。

可谁知那被推飞的白衣阴物竟忽勾勒出一抹阴险邪笑,猛然扭转身子回头一吐,一股子浓黑雾气喷向了正打算趁胜追击的天仙女子。

天仙女子神色一滞,竟是刹那中招,方才还白嫩若雪的面庞,此刻悄然爬上一股子诡异的灰紫色彩。

阴物愈发狞笑起来,脸上悄然爬上一副阴鸷神色,与其面庞组合起来,极为违和。它并指如钩,直捣天仙女子的心肺处。

“噗!”

一热血自天仙女子的眼前炸开。

天仙女子刹那红了眼眶。

在她面前的是一袭被鲜血染红的白衣。

身着白衣的那人扭过虽然仍是如往昔一般俊俏但却失了血色的面庞冲她安慰一笑,暗运《太易》循环周天上下,一记携裹风雷之势的摆腿踢飞正欲扑来的邪魅阴物后,强行将天仙女子抱起,脚步生风,来回腾挪。

腰腹位置已有一个前后通透窟窿的李清源将哏在喉咙的鲜血咽回,神色柔和地将女子放在一颗突出的大石旁,好让女子有个倚靠,而后他又给手脚暂时不能动弹,但却已经热泪盈眶的女子摆了个舒适姿势,伸出一只惨白却修长的手抚了下女子头顶,柔声道:“没事儿,你先歇息会儿,接下来的,只管交给我。”

不知为何,女子竟然出奇地没有反驳李清源,反而轻轻颔首,微颤着长长睫毛,闭上水灵眼睛。

李清源转身面向追来的白衣阴物,面色平淡,右手缓缓攀上自己的心脏位置。

那阴物见到自己胸口那只透明蝾螈模样的生物时,心生雀跃,馋口不已。其实,自己心脏位置的那只透明蝾螈又何尝不是欣喜若狂?……

第四十五章 大泽有蛟

李清源一身气机引动,气势也同时节节攀升。

只不过那白衣阴物浑然不惧,因为那人在调动自身息的同时,脸色也越发得苍白。

此刻的白衣阴物,只在意那人胸口那一团诱人金光。

即使此刻阴物的眼睛已经没了瞳孔,只剩下一片近乎灰色的眼白,李清源还是能感觉到它在盯着自己心脏位置,一瞬不瞬。

“想要?”李清源望着不住点头擦着嘴角口水的阴物,目露讥讽,“那你也要有命拿才行。”

腰腹位置被捅出一个透明窟窿的男子竟然主动欺身而上,一掌推出。

那阴物对这看似简单的一记推手不屑一顾,竟然迎头而上,想着要与李清源互换一掌,比比手腕。

只可惜在它承受了李清源结结实实的一掌后,非但没有与李清源互换一掌,反而眼中眸光一黯,五官由于吃惊吃痛而扭曲,它那小小身影徒然弹射出去,轰然落于磐石之上,将磐石砸出一个人形洞来。

按照道理来讲,无论是李清源那一记看似普通的推手,还是那偌大磐石的二次伤害,都不应对这阴物造成太大伤害。

但是观此时那阴物的状态,却躺在原地,一阵剧烈的痉挛抽搐,一根根紫青血管暴起,好似命不久矣似的。

李清源双手负后,淡漠地盯着正在不断挣扎的白衣阴物缓缓走近。

说实话,此刻的他,同样吃惊无比,毕竟《太初》之中所记载的招式,他还是头一次运用在能够活动的动物身上,倘若这白衣阴物还算是活物的话……

李清源徒然在与阴物尚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站定。

“咯咯”

原本应是尚在化解李清源那一记推手暗藏的难缠暗劲周身不住抖动的阴物鬼森森地笑了起来,忽然张口吐出一蓬黑烟,与先前暗算天仙女子的那一阴险招式,如出一辙。

“小心!”原本应是在安心养伤的女子忽然张开灵动双眸,焦急提醒。

“仔细解毒,不必管我!”李清源身形未动,胸口前忽然有金光亮起。

紧接着,这抹米粒金光,被此时已经有如瀑声势的浩瀚黑烟所吞没。

女子愈加不安之时,那浩瀚黑烟之中,忽然有一粟金光再次亮起。继而这抹金光越来越大,直至最后,竟然挤破了黑烟的包围,一时间内,金光大作。

烟散之后,一条头角峥嵘周身被金光所包围的小生物,围绕着李清源的脖子盘踞,颇具灵气的眼睛懵懂地打量了下李清源,而后故作凶狠地转而望向那白衣阴物,威严徒生又徒升。

若不是离它最近的李清源看见了这小生物嘴角悄然留下的口水,说不定也会被它那股摄人胆魄的气势唬住。

倒是那阴物在见着这条小生物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双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模样,此刻被小小蝾螈样貌的生物一瞪下来,竟然头也不回,慌忙离开。

“呜!~”

瞧见那阴物竟这般没有骨气的逃跑,没有丝毫恋战的意思,这条金光闪闪的小家伙先前耀武扬威的模样立马一苦,一双被金光点缀得蕴满灵气的眸子之中,充满了人性化的焦急意思,朝向李清源呜呜直叫。

也有些意外的李清源一阵头大,眼睛余光撇向身后正在调养自身,尚还处于深层次入定状态的女子,只得不断安慰这个盘亘在自己脖间的小家伙。

只可

惜小家伙哪里懂什么怜香惜玉,此刻的它倒是更懂得“美食在前,焉有拒之?”的道理,一只肉乎乎的小爪子攀在李清源衣领之上就是一顿生拉硬扯,让李清源好生无奈。

好在天仙女子很快就七窍生出黑烟,一扫之前颓势,面色红润,脸色却不太好看。

她眯起那双杏大的丹凤眼睛,天性烂漫的女子,罕见地有些生气了。

比起李清源之前所展示的反复腾挪之法,女子则是几乎一瞬间之内,同时出现了两个天仙般一模一样的女子,一个尚且还在大石旁躺着,另一位则早早到了李清源身旁,水灵灵的大眼睛之后蕴满了担忧神色。

“回家!”

待到那位静止倚靠在石头旁的女子虚影逐渐消散之后,早已到了李清源身旁的女子一把拉起李清源的手,不由分说道。

方欲莲步生花,横移出去的女子反倒是被李清源一把抓住如细长白藕的手臂。

李清源望着一言不发的女子,缓缓摇头,朝着盘亘仍旧盘亘在他脖子上的金黄小家伙努嘴。

女子勃然大怒,“都这个时候了,还有空关心这个小东西吃没吃饱!?”

李清源不语,只是一直缓缓摇头,不过他这次的摇头,是冲着那条眼角含泪,攀在自己脖领之上不住摇头的小家伙。

男子眯起狭长眼眸,有些倦意,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无名信念。他摸了摸小家伙柔顺的金色发丝,坚持向白衣阴物的方向走去。

记得葬窟之中同样有过这么一个极其人性化的小家伙。

我没有保护好它……

“行!走!”女子终于泄了气,咬着牙根说道。

只是方才踏出几步的女子忽然顿住脚步,焦急回头望去。

李清源冲她灿然一笑,紧接着神色尴尬。

此刻的他比起先前动人心魄,气势无匹的样子,犹如被人戳了好几个窟窿而干瘪泄气的皮球。

原来自方才起就一直不说话的男子早就处于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的地步。若是寻常人,腰腹部位被捅了这么个血洞,早已经是开始筹谋思量自己棺材该选什么款式什么材质了。

好在男子并不是常人,只是体力不支而已,气血损耗严重而已,只不过是,气若游丝而已嘛…

一直没有说话以便吊着那口支撑自己活动的气的男子终于幽幽一叹,气机外露,轰然倒地。

这一刻,男子周身,颈脖之上,突兀腾起两道光芒,一道血光滔天,一道金光流转。

良久之后,他脖子上那只正散发金光的小家伙气息萎靡,耷拉着眼皮跳进了李清源的心脏之间,一时间,血光更甚,吸汲此处天地之间的灵疯狂涌进李清源体内。

天仙女子赶忙自李清源身旁蹲下。

原来这条金鳞,无声无息之间,已与李清源的心脏达成一种奇妙的共振,一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状态。

试完男子呼吸的女子,大松一口气。

活着,就好……

丛林之中,女子背着同样精致长相的男子,纵跃于一棵棵参天大树之间。

男子目前的情况极其特殊,若非是徒然腾起的血色光芒与那条重新跃回李清源心脏位置与李清源互利共生的金色小家伙支撑,可能这位方才游历江湖的少年当场就要气绝而亡,溺死在这座远不是

江湖的浅溪之中了。

如今的他若是想活命,就只能汲取那白衣阴物的一身灵精华一条路子可走。

其实先前若是没有那股血光的话,李清源还是可以继续活下去,不至于成为这般尴尬情况的。

只不过是再也不能修炼嘛,打不了以后我罩着你,养你一辈子嘛!可你的身体怎么就非要腾起那些生命精元,非要执着地踏上修行荆棘路呀?

这位天仙般的女子有些搞不懂了,当然她也没功夫与心思去搞懂,她眯起眼睛将身后那位她现在有些看不透,浑身透着股神秘劲儿的男子一托,脸色微红。

哎呀,这人的屁股,也忒大忒软了些……

男人的屁股,怎么可以这般啊……

手感不错呀……

女子赶快摆脱了这股不合时宜的多余心思,黛眉微皱,心下对这片诡异森林有些奇怪。

其实她若是能够默掐法诀挺空而起的话,定能看见这片丛林的恢宏格局,在那条仿若巨大黑蛟的河溪两旁,一旁的树木向阳而生,另一旁的树木背阳而长,像极了阴阳八卦。

只不过阴阳两仪之中,阴仪偏大,阳仪偏小,两者势均力敌的地位岌岌可危……

就在女子即将渡过那条黑蛟似的溪河之时,她忽然心生预警,暗中运调动气力将身后的李清源送到河岸大石旁躺下,她自己则是与疾速迎面而来的白衣阴物对轰一掌。

一掌下去,如同一掌打在空气之中。

女子再次定睛望去,身旁竟已站定无数个白衣女童,目光狠毒,盯着女子。

女子心下震动,跃过这条溪流之后的白衣女童,功力大增!

“咻”

就在这时,一道破风声响起,笔直穿过所有白衣阴物的头顶。

女子回身定睛望去,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李清源抿起霜白嘴唇,默念法诀,将手中那柄比半人要高的黝黑大弓变戏法一般自一个巴掌大小的袋子里彻底取出。

那柄弓,在半年之内被解潮彻底完善,不但调节了弓箭的力度准度,更是加入了女儿国特产的既有弹力,硬度又好的银白色金属,连带着还附送了共一十二支可透骨裂石的箭矢。

犹记得当时解潮做好之后好一番兴奋,继而故作深沉一叹:“这一大杀器比之它粗坯时候,不知多了多少力道,此弓一出,亦不知,又会有多少人生灵涂炭了。”

那时的李清源挤眉弄眼,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此箭之下,必然没有冤魂。”

两兄弟会心地开怀大笑,只不过笑过之后,又紧接着怅然若失,唉声叹气……

此弓已成摄胆物,只是它的孪生兄弟,尚不知此刻已经如何……

李清源望着这柄沉寂半年之久,早就饥渴建功立业的弓怔怔出神。

那道漆黑河溪忽然迸出一条巨大粗壮水柱。

一只似蛇头颅自水中抬起,只不过有异于寻常大蟒的是,这颗蛇头之上,还顶着一颗似鹿独角,独角之上,坐着那位还没有一半独角大小,额头隐隐有些漆黑血迹的白衣女童,正阴恻恻地盯着两人。

不管是李清源还是天仙女子,两人皆是长叹一口气。

险山恶水生大蛟,盘峰绕溪六千里。

接下来,必然免不了是一番苦战喽……

第四十六章 风流鬼

女儿国之中有一处建筑,独居十方灵之半,重峦叠嶂相倚,百里溪流怀抱其中。

到近处观那建筑,有九层之高,四四方方,耸立云间。举国上下,就只有在华丽程度上,小胜此楼一筹的那座女帝所居王堡能与之相媲美。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九层碉楼四方夹角与每座屋顶之上,各有一座较新的圆顶小亭,专门用以抵挡风雪的堆积。

听闻极久以前,可能要追溯到尚没有完整历史记载的时候,那时的女儿国其实尚还不在此地,而是在如今整个王朝版图上稍稍偏西南一些的地方,那里气候终年不怎么见雪,却有雨,夏日居多,而且一般是今日方润万里土,翌日放眼望去,却是一片干硬地面的场景。但是搬来这片地方之后,为了适应这里的天气,女儿国的建筑便不得不演化成了这般头顶圆亭的样子。

神奇的是,女儿国之所以生生移动到距离葬神窟极近的极东之地,并不是所谓的板块移动所致,竟是玄而又玄的牵扯到了第一代神子。整块占地面积千里有余的女儿国国土,是被这那位极富传奇色彩的神子搬山移海而来。

至于那位神子为何会作此行径,有各类坊间传闻,有人说那位神子是为了方便监视女儿国的一举一动,也有人说,那位神子与女儿国结下了仇怨所以故意恶趣味的将女儿国一整个国放在身旁服侍,让这些个眼高于顶的娘们儿享受下什么叫伴君如伴虎的滋味儿,更有人隐晦指出,说不定是神子看上了人家某位姑娘…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反正人们在感叹完那位神子的大手笔之后,就有很大一部分闲来无事或是跟风起浪的恶意揣测随之而来了。说来也是,不然你没事儿把人一整个国家的姑娘全都生拉硬拽搬来这么个地方作甚?

其中原因,无人知晓,只知道那位神子在那一日,搞得整片大陆轰隆作响,紧接着那位神子,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是自那以后,才有了这片名叫太始的大陆。

当然,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还是有很多人仅当做饭后谈资而已,没谁真得就全部相信了。

此刻,九层碉楼之上最高的那处凉亭上,一人圆寸头型,一袭青蓝长袍,内有白衫衬底。他的身高极高,几乎就要碰到了凉亭横梁砥柱,使人分外压抑。只不过在此人一摸光头找到临近横栏坐下后,这股被挡视线因而产生的压抑感觉便悄然消失了。

这位极为显老的少年身旁坐着位皮肤微微黝黑,中等身高,有些偏瘦小,但是眼睛却很亮的灰袍少年,那位少年此刻与高个少年并坐,真真正正意义上的正襟危坐。

在他们对面,是三位半老徐娘,各有各的特色。

居中的那位,最为雍容大方,着一身大金大红袍,一张极其端庄威严的脸上面无表情,不过熟悉她的人都能从女子那双不停眨动的剪水眸子之中读到一丝焦急。

相较于居中那位的尚还算冷静,右旁的女子竟已经有了泫然欲泣的趋势,女子精致的面庞再配以隐匿在白青色彩的长裙衬托之下颇有些小巧玲珑的身段,让人真真是猜不透女子的真实年纪,只当是一位方才成年的及笄少女。

左旁一身黑紫色长衫的美娇娘则向着两个正襟危坐的小家伙歉意一笑,继而朝着果真要哭出声来的白青长裙女子安慰起来,谁知一声安慰下来,女子哭得愈加汹涌,起身直接就抱住了黑紫长衫的女子,一头塞进女子壮阔

胸脯之中。

两个早已不是少不知事的少年偷偷咽了口口水,果断将视线移向别处。

我不见青山,青山成对来见我啊……

三人之中,长相与身段都属于格外成熟那一列的美娇娘属于分外开得起玩笑的性格,见两人果断移开视线,美娇娘不由一拍胸膛,美眸眯起打趣道:“怎么?师父胸前这两团赘肉太大还有吓人的效果不成?”

分别名叫解潮与丁良星的两位少年顿时闹了一大一小两个红脸。

居中的红袍女子以微责神色向美娇娘一瞪,见美娇娘好歹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本正经起来后,女子这才开口问道:“二位神子是李清源,李神子的挚交好友,可曾听闻李神子这次的目标去向?”

丁解二人皆是摇头,三位倾国女子皆是微微一叹,期间停止了哭泣,偷偷竖起耳朵的白青长裙女子抬起那双亮晶晶的红红眼眸眼见二人摇头之后,又一次将小脑袋埋进美娇娘的胸脯之中呜呜哭泣起来……

可怜堂堂武院执牛耳般的人物,今日这一身华贵紫黑长衫,在经历了青白长裙女子的一番“洗”礼之后,是注定保不住了。

只不过真名释温晴的美娇娘笑容温婉,仅是抚摸着这位颇为少女心性,名唤楚青青的武院第二,动作轻柔。

不待居中的红袍女子出言,丁良星率先出言道:“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他的房间空无一物,倒是酒味颇浓,我们还在想,他有可能是接着酒疯撒泼去了,却没成想他竟然撒了这般长时日的泼。”

即是整个女儿国真正意义上的二把手,也是武院创立人的红袍,首次在人前露出了惫态,不由伸出芊芊玉手扶住洁白额头,深感无力。

她挥挥手打断了正欲补充几句的解潮,微微叹气。

这次一起消失的,不止是李清源那小子,更有身为道观那人关门弟子的雪儿那丫头,所以,愁上加愁啊……

一身金丝红袍,气质清雅端庄的贤凝静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得老了?否则原本最为不喜宁静的她,同时也是最会对付雪儿那般顽皮心性的她,怎得竟会头痛起小小的离家出走事件了?

贤凝静开始忖度思量要不要去惊扰最近同样是力有不逮的老女帝?求她告知如今两人的方位?

她深吸一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她对面的两位少年深叹一口气,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两者如出一辙,皆有些担心……

此外,在葬神窟前的茅草屋内,酒汉狠狠将一整葫芦的香酒灌下,神色愤懑,恶狠狠地盯着身旁风轻雨淡,但是一只手却死死抓住自己的可恶老头。他眼睛一转,恶意揣测道:“我说秦老头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徒弟,还被这座神窟关着,就心生不忿,变着法儿地想要坑杀我那宝贝疙瘩徒弟?将他白白葬于这场阴谋漩涡之中?”

一袭青衫瞥了酒汉一眼,故意冷哼道:“人家还没认你这个老师,尚还不是你的徒弟呢,怎么就成了宝贝疙瘩了?”

青衫顿了顿,没有理会想要顶嘴一句“早晚的事儿”的酒汉,铿锵有力地继续说道:“你自己年轻时候是怎么一路磕磕碰碰过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儿那啥的数儿?怎么到了临末了收徒弟的时候,怎得就这般保护了?遮遮掩掩,除

了救还是救!你就这么想培养出一代温室天骄?”青衫自顾自直言不讳,丝毫不顾及酒汉已经铁青的脸色。

“反正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说不过你!”被直戳心思却情知青衫有理的酒汉嘴角一抽,愤然落座,“我是说不过您这天字号第一铁嘴皮子的大儒,但是,我那徒弟要是有啥三长两短,以至于我们这师徒情谊有啥不好开端的话,到时候,我就拿你试问!”

青衫换上了一副傲然神色,嗤以之鼻,“怎得?你觉得那个耗费百年光阴才培养出这道阴阳一蛟格局的小辈在情知李姓小子身上有咱们的一缕精神丝线,顺藤摸瓜知晓咱们身份后,他还有那份胆敢继续动手的魄力?”

酒汉一瞪眼睛,颇为霸气地拍着桌子喊道:“放他娘的狗屁!也不打听打听老苗头我姓甚名谁?!他若是敢动我老苗头的徒弟,看我不将他挫骨扬灰啊!”

二人相视一笑,继而开始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青衫笑罢,伸出手虚空一按轻轻呢喃:“下棋,下棋。”

青衫双手一抹,小小茶几棋盘之上,竟然出现高山流水,恶蛟阴物的景象,更有一位白衣与一袭青黄点缀的雪白长裙女子与之对峙。

老人施展出一手高深莫测的神通。

世人如棋子,天地以为盘。

至于说秦苗二老嘴中颇为自豪的两人各自名字,倒也稀松平常,取姓氏的谐音,分别是“擒仙风,藐道骨”,你看看,这才仅仅只有半分霸气嘛……

……

李清源不由举目望向那条盘山越岭的黑漆漆大蛟,准确的说,他又看了看蛟龙头顶的白衣阴物,摇头苦笑。

娘的,你说你有这么一条山大的靠山就早说嘛,非要装作落荒而逃,逃啥呀?能装的很!

白衣阴物露出一口紫黑尖牙利齿讥讽一笑,仿佛在说,你可知道怕了?那也晚了!你这一身金贵血肉,老娘享用定了!

只不过一想到那两人对她来说肯定能饱餐一顿,但是对于自己小小屁股底下的这条大蛟来说,可能还不够塞牙缝之后,看似女童外貌,实则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白衣阴物立起淡到几乎没有的眉头,青面獠牙!

自那条漆黑大蛟竟然自负到主动放弃于它有利的溪涧,盘亘青山之上后,李清源大蛟两者之间,为这条溪流所阻,遥遥对望。

有一青色长叶悠然飘落到河溪之上,静如镜的水面顿时皱起,一触即发。

“一会儿我送你离开,你找机会逃跑!”天仙女子落回李清源身旁,蹙眉急切道。

李清源轻轻摇头,反过来笑问道:“我还能去哪儿?”

女子一怔,半晌之后,抿起红唇,声如蚊呐,“对不起。”

男子灿烂一笑,“我自愿的嘛~”

是啊,若是我不愿意,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出来狗刨什么江湖的,既然出来了,那就怨不得旁人喽。

男子突然叹了口气,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来着?眼下花下是不成了,花旁也不错……

女子喜极而泣。

男子猛然回头。

两人身后,无声无息之间,又出现一位一身黑袍的水灵灵娇小女童。

第四十七章 黑袍女童

两人身后,那位不知何时已然站定于此着一身大黑袍的女童歪头看向两人,一对大眼睛像是两颗黑玛瑙蕴着懵懂神色,似是有些迷茫。

她自脚下这块大石上找了个舒适位置坐下,晃荡起一对白耀耀的小脚丫,始终面朝两人,更准确的说,是面朝一男一女一蛟一鬼。

黑袍女童似是肚子有些饿了,她拿着尚有些婴儿肥的白嫩小手拍了拍肚子,小脸儿一苦,紧接着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又是一喜,变戏法儿般拿出一只沾满泥土的鸡翅狠狠啃了一口,口齿留香。大抵是从没尝过这般好吃的东西,因而女童精致的小脸儿上,神采奕奕。

她晃荡着嫩白小腿向李清源呲牙一笑,小小嘴唇,殷红如血。

李清源心下没来由一紧,竟然背过身去转而留意起那一蛟的动向,主动将背后露在黑袍女童面前。

天仙女子露出明显的焦急,不由望向身后黑袍女童后,又狠狠转而怒视李清源,心情复杂。

李清源微微一笑,只是轻声说了句,“不打紧。”

李清源身后的黑袍娃娃刹那高兴地拍起了小手,兴高采烈地脆生生重复道:“不打紧!~”

李清源与雪儿对视一眼,有些疑惑于黑袍娃娃为何这般兴奋。

其实他们不知,这句“不打紧”,是黑袍娃娃自打诞生起,听到的亦是学到的第一句“人话”。

所以她很开心…

于是,整片向阳而生的森林跟着雀跃起来,先前几乎要被整个背阳而长的森林侵入,从而喧宾夺主的向阳木迎着阳光爆涨,高大树影一下子盖过了背阳树木。

黑袍女童一双灵气大眸恶狠狠地盯了白衣女童一眼,继而小口一张,撕下一大块鸡肉来,但紧接着黑袍女童就开始眼角酿出豆大眼泪了。

因为那么大一块翅根肉,女童那么大点儿的嘴巴装不开啊……

李清源善解人意地将手一扬,置于女童嘴巴下方,无奈道:“吃吧,我用手接着呢,浪费不了。”

女童重重地点了下头,银牙暗自用力一咬,将大块翅根肉一分为二。眼看李清源伸手接过已经有了块月牙形状缺口的翅根肉后,嘴中嚼着另半块翅根肉的女童立马将头一仰,哇哇大哭起来,边嚼边哭,喜极而泣。

李清源罕见地起了恻隐之心,就要拿过女童小手之中紧握的沾满泥土的鸡翅,细声细语道:“不要吃这个了,全是泥土,回头我给你买些更好吃的,好不好?”

“不!”黑袍女童立马将鸡翅抱在怀里,防贼似的看着李清源,小嘴一瘪,又有了要哭的架势,但仍旧倔犟道:“要吃!”

李清源彻底没了办法…任由女童在一旁小嘴咬着沙砾,嘎嘣作响,不亦乐乎。

倒是李清源身旁的天仙女子暗自松了口气。

他说是要“买的”,跟我的要“亲手”做给我吃还是有不同的吧?

所以这位天仙女子情绪多云转晴,冲着女童灿然一笑一把夺过女童的鸡翅膀,在黑袍女童即将哭出声来之前快速以内力震掉上面的沙土,而后掏出李清源的私家调料包好一番查找后,欣然撒上了一把香叶碎,重新将鸡翅返还给女童,目中带星,笑嘻嘻诱惑道:“试试看?”

黑袍女童小心翼翼地浅尝辄止,细细品味之后,觉得味道还行,顿时“呀”了一声,小脑袋点来点去,算是暂时原谅了这位抢走自己心爱物的可恶大姐姐。

李清源这才有空转回头来,仔细盯着那一蛟一鬼,原来当这一袭黑袍出来的那一刻,这一蛟一鬼的重心便早已不在一男一女身上,而是眼含贪婪地打量着咿咿呀呀的黑袍女童,目不转睛。

李清源舔了舔有些苍白干瘪的嘴唇,忽然感到些有头大,因为这下子己方的局面比之最开始仅仅是一男一女时,在莫名奇妙牵扯上一位黑袍女童之后,显得愈加不利。

黑袍女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喔”了一声,拽了拽李清源衣角,不待李清源疑惑回头,黑袍女童纵身一跃骑到了李清源脖子上,她将有些肉乎乎地小下巴搁在李清源头顶,开口若清澈泉水叮咚作响,“买些更好吃的,还作数?”

李清源哑然失笑,先是将手中那块被女童咬掉半块的翅根肉递给女童,而后轻轻点头,郑重道:“作数。”

女童有些高兴,在天仙女子怪异目光之中,女童隔空对着李清源的头“木啊”就是一口。

紧接着,李清源腰腹部那颗透明窟窿,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愈合。

黑袍女童原本流光溢彩的白皙皙脸上忽然一黯。

一蛟一鬼,勃然大怒!

那一汪如同镜面的溪涧表面,刹那支离破碎。

李清源簇起眉头,紧握住手中的黝黑大弓,默默体会。

而后,李清源一拍黑袍女童的小脑袋,轻声道:“够了。”

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向李清源的生机,在李清源主动掐断了自己与黑袍女童的那道沟通丝线之后,戛然而止。

他知晓,如今的自己看似完好无损,但其实这并不代表他李清源来了个天大的仰卧起坐,状态重回巅峰了,此刻的他,周身气机仍旧亏多盈少,这一点就是有再多生机也不能够,唯有胸腔那只小东西要回被白衣阴物暗地里偷偷摘走的本源气机后,才可以得到彻底根治。

不过,如今的他已经能弯弓搭箭,尚且有体力自保了。

早已瞧出李清源状态的天仙女子松了口气,能够自保,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说那一蛟一鬼,且由我去斩妖除魔。

天仙女子一跺那双虽看似秀气,但暗纳威力绝对不俗的小脚,继而她整个人都弹射出去,手无寸铁的女子,竟然选择用最为霸道的拳脚把式,对轰大蛟独角。

大蛟愤怒而啸,既有被小瞧的憋屈,也有对于女子胆敢选择与自己近身捉对厮杀的讥讽。它低下硕大头颅,一头撞向那个如蝼蚁般渺小的女子。

就在此时,女子身后有一道破风声疾速而至,笔直奔向大蛟灯笼大的眼睛之中。

一只紫黑小手突然伸出,截住了那支直取大蛟眼睛的一箭。

白衣阴物那只手,被这道透骨箭一箭刺破,可见骨茬。但是白衣女童狠戾的脸上,反而扬起满不在乎的神色随手将箭矢抽出,风轻云淡,却又暗藏汹涌。

与此同时,天仙女子已然与那头大蛟互换一掌与一撞。

女子被撞得七荤八素,倒退十尺。

大蛟轻哼了一声,偌大脑门向后轻微一扬。

两人这第一次对垒,看似大蛟占了上风,可若是黑色大蛟能将他那身皮肉换成白色的话,定能更容易发现,其实它鼻息之间被女子印了一掌的位置,青得发紫。

不待大蛟稳住去势,李清源的大弓便自满月与残月之间不断切换九次,九道可透骨撕肉,开山裂石的箭矢,有前有后,如约而至。

这下子白衣阴物终于变了脸色,神色怨毒,自大蛟身上一点而上,为了躲避那九道刁钻箭矢,它不得不抛弃座下大蛟。

可怜它身下的大蛟虽然早早地就准备好闭上了眼睛,可还是稍晚一步。

李清源笑容玩味,抱着臂膀,食指轻轻敲击胳膊。

原本应是射向大蛟眼睛中心位置的箭矢有一部分去向徒然一变,犹如被人在箭头之上重重敲击了一下,因而一部分箭矢,忽然低头,纷纷攒入大蛟左右两颗眼珠之中,鲜血四溅。

李清源带着先前大蛟眼中的讥讽神色反而望向大蛟,轻声随意一笑:“不就是干大蛇嘛,这活儿我驾轻就熟啊…”

大蛟与白衣阴物同时发出凄厉吼叫,前者果断放弃天仙女子,勇猛扑向李清源,后者则是直冲李清源脖上那位咯咯娇笑的瓷娃娃而去。

李清源正欲严阵以待,却被天仙女子坏了好事。女子一拳捣在大蛟下巴上后,又横起一脚踢在笔直飞来的白衣阴物身上。

一道清晰可闻得牙齿碎裂声音以及“砰”的一声巨响,一前一后,相差不过毫厘之间,一并爆发。

大蛟仰面而倒,百衣阴物嘴角渗血,坠入溪流之中。

方想乘胜追击的李清源心脏位置忽然爆出无限金芒,继而一条大致蝾螈形状的小家伙徒然飞起,绕在黑袍女童颈项后面。

黑袍女童翩然起身,周身金光溢彩,配合身后那条金光闪闪,犹如一条天底下最为金贵的帔帛,绕于女童身后的小家伙,将神色肃穆的女童衬托地犹如天人下凡。

黑袍女童方欲追击白衣女童而去时,一只边沿处被蹦出无数豁口的小碗忽然从天而降。

出奇的是,这道瓷制小碗非但没有在这般高度落下之后轰然破碎,反而转着圈儿,打着旋儿绕到溪涧之上。

更为神奇的是,先前还在耀武扬威的大蛟在见到这只小碗之后,那双硕大仍在流血的眼睛之中流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恐惧神色,它竟然想也不想,转身便逃,当真对此物避如蛇蝎。

只可惜瓷碗转动之间,不但恐怖地将一汪溪水尽收碗底,更是产生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力,碗内腾起两道粗壮瀑布,犹如一条坚实手臂,分别锢住大蛟两只胳膊,将它用力地向碗中拖拽而去。

转瞬之间,方才还兴风作浪的大蛟,已成碗底一只小小蚯蚓。

再次抬头望去,极远处的高天之上有一身着蓝白儒衫,丰神俊朗的男子负手而立,矗于一座高峰之上,缓缓而歌。

“高天之上有神明,绝地天通阻人雄。戏捉小虫放池中,终入苍海化真龙。”

诗歌吟完,那人已距李清源咫尺之间。

李清源与天仙女子如出一辙地眯起眼睛,如临大敌。

第四十八章 各为自己

一袭蓝白儒衫的男子对于两人几乎一刹那间调动起的骇人气机视而不见,反而对于黑袍女童脖子上那条金色小家伙分外感兴趣。

李清源猛然神色一变,却已来不及阻止。

只见着一身蓝白儒衫的男子隔空一抓,黑袍女童便如同被人拎鸡仔一般提起。

外貌俊朗非凡,约莫中年的男子神色冷漠,对于手脚不断扑棱的女童置若罔闻,反倒是伸手一捉,“捏”起女童颈项后的那条金色小虫。

金色小家伙剧烈挣扎起来。

“哟?”男子眼神一亮,随手一挥打散了金色小虫脚下逐渐凝起的阵阵白雾,男子笑容温醇,“不错的小家伙,这般年纪,居然已经初具腾云驾雾的本事了。”

“放开她们!”李清源手中长弓,状如满月。在他手中捻着最后一根铁制箭矢。

蓝白儒衫的男子只是淡淡地看向这位螳臂当车的无知少年,而后他大手一挥摄来少年其余一十一支铁箭矢。

“这十一支箭矢,我统统还你,若是你能触及我衣服边角,便算是你赢,这小东西,我便还你,如何?”说罢,男子罢手一摆,十一支箭矢整齐划一,钉入李清源身前。

本来虽是孤注一掷但没有丝毫畏手畏脚之感的成年少年倒也不含糊,立马取出其中两支,加上他手中的箭矢,正好三支箭矢,均齐齐指向儒衫男子。

今年方才成年的小小少年豁然抬头,目光坚定且笃信。

男子似是觉得有趣,终于嘴角攀上一丝笑意,继而他目光之中,闪烁出一丝追忆,曾几何时,自己也如同这个少年人一般,眸子之中,时常闪烁着一股叫做自信的东西。

男子犹自再次大手一抓,摄来如今早已青面獠牙的白衣怪物。他抬手在白衣怪物的天灵盖处轻灵一点,对于李清源来说颇有些难缠的白衣阴物,顿时化作一蓬白雾。

男子隆起手,那团白雾竟然自然而然凝聚在男子手心。

中年男子随手晃了晃白雾,待到白雾散发出白烟之后,男子轻轻一嗅,继而似是极为失望地一丢。

金色小家伙瞅准时机,一口将之吞入腹中,打了个天大的饱嗝。然而小家伙仍旧滑动着骨碌碌地眼珠子,一副还未满足的可怜模样。

男子果断将视线已经落在自己身旁小碗的金色小虫拿远,轻声笑道:“这太极两仪之中的阴仪所附一身气运与灵还有生命潜能,我随手全部归你也就归你了,可是你可莫打我这一碗蛟龙的主意,今后我还要靠它,施展一番大抱负呢。”

男子所谓抱负,没有明说。

李清源望着男子淡然神色,忽然想起一件有趣传闻,为何近千年来,入天界飘然升空的仙人愈来愈少?自然是某位天上大神,绝地天通,阻隔了下界与天界之间互利共生,共享气运的缘故。所以自那以后,地上人们所能分到的气运便年年复年年地逐年递减,以至于这世间很少能诞生几个真正的开天门,入了仙格神格的天骄人物了。

试想倘若如今就有这么一位身负一身气运的人物,东西,或者物品,恰好有一身能够破碎天地之间那道若有若无紧闭着的天门气机,再若是,这样物品,又恰好受制于某人,然后被某人将这一身狂暴力量转而化作引爆自身的烟火,轰然爆炸于天门之前,那么

我辈修士,会有多少天之骄子,举霞飞升?

即将被看穿心思的中年男子眼前一亮,对李清源有些刮目相看,但也谈不上如何出乎意料之外。

追根究底,其实中年男子并没有考虑过自己布置的这一处太极两仪养蛟局中,万一阳仪呈现出正不压邪的局面,进而一不小心制造出阴厉鬼物将会如何如何,乃至之后的阴魅鬼物将会如何如何残害他人性命,他从最开始,更是没有在乎过。

他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所以他分外重视那条漆黑大蛟,或者其他任何将来可以有能力炸开天门的希望种子。

这一刻的中年男子轻声轻佻吹了一记口哨,忽然换上一脸志在必得地神情。

人生得意啊,这一局,不管如何都是我赢啊……

其实中年男子的目的十分简单,又十分不简单。总结起来无非一句话。

吾为世间开天门。

至于说炸开天门之后,世间修士能否抵挡住那滔天福运,人间寻常人的生活将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世间格局将会如何大洗牌,能够确保自己可以激流勇进,更想要一睹仙人面目的他全然不在乎。

李清源望着犹在自顾自陷入深深思虑之中的中年男子,想也不想,宽阔臂膀暗自用力,他的那双大弓在状若满月的基础上,微成椭圆形状。

三支此次威力好像不止可以开山裂石,更可射下天上太阳的铁制箭矢,齐头攒射。

中年男子微不可查地眉头一挑,颇感兴趣。

只见三支铁箭,在临近中年男子的时候,有两支果断转头,声势威力不减,分别去向中年男子的头顶与背后,三方夹击。

中年男子嘴角带起一抹淡淡地微笑,由衷赞叹道:“你这娃娃倒是聪敏过人。”

可惜最后中年男子还是轻轻摇头,只见中年男子周身上下忽然荡起一圈无形涟漪。

三支铁箭去势戛然而止,却没有掉落在地,而是悬浮在男子周身,不掉不落。

少年自然不会天真以为自己这三箭下去就会沾到中年男子衣服边角,他果断再次弯弓搭箭,这一次,少年整个身子开始动了起来,一步步奔向男子,期间他不断变换方位,不断射击。

中年男子周身四处,已由最开始的三箭,一箭一箭叠加,直至变为九箭。

自他为中心,四面八方,皆悬停着铁制箭矢。

仅仅还剩下三箭的少年人突然将手中黝黑长弓抛向天仙女子。

赶忙接过大弓,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仙女紧接着便看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竟然一跃而起,主动向中年男子不知死活地递出一拳。

原来少年人早就打算运用这九箭遮挡中年男子视野的功夫,摸到男子近前。

可是按理说,本应该对于少年这一雕虫小技饱修起码百年,早该心如止水心境的中年男子应当不屑一顾才对,可是男子心下蓦然一突,缘由是那位在男子眼中尚不知天高地厚需要一翻磨炼的少年人,嘴角带笑,递来一道隐晦的古怪眼神,颇有一番奸计得逞的样子。

中年男子感到有些不妙。

果然,少年人胸口之

间,忽然涌现出无数光芒,他猛然一转,将身体微妙地移向距离黑袍女童更近一些的距离。

正欲高抬提着黑裙女童那支手的中年男子动作一滞,他另一只手上捏着的金色小家伙猛然间凭空消失。

只见那胸口闪烁着金光的臭小子,仍旧一脸不满足的神情,贪心至极地还要伸手去摘夺黑裙女童。

男子神色淡漠,嗤笑道:“人心不比蛇吞象啊……”

他一指弹飞了金光入体后气机大盛的李清源,神色平淡道:“我觉得应该是‘犹胜之’三字更为贴切。”

忽然,蓝白儒衫男子自始至终都极为平静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股怒意。

他伸手轻灵一点,气机紊乱不堪,即将汹涌澎湃而出的少年周身气机一滞。

男子背负双手,失去气机牵引的李清源立马坠入早已没了溪流的深潭之中,啪得一声摔了一身泥水,吓得被中年男子凭借气机提着的黑袍女童立马拿着小手捂住了自己黑宝石般的眼睛。

这位蓝白儒衫的男子侃侃而谈,嘴角带着讥笑,“怎么?觉得我是位天底下顶坏的坏人?或者说是世人传说之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亦或是觉得我毫不眨眼的杀掉虽然长相骇人,但是其实怎么说也是女童外貌的鬼魅阴物于心不忍?就想着怎么着也要自爆气机与我玉石俱焚换来举世太平了?”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轻蔑道:“世人皆颂的大道,冠冕堂皇,就是狗屁!你只看到了水面表层的涓涓细流,何曾看到水下的潭水深几许?其中暗流涌动又是你能一眼看懂的?”

他最后遥看一眼从地上挣扎起身的李清源,淡然道:“天底下没有纯粹的好人,当然也没有纯粹的坏人,有得唯有四字而已。”

男子话语一顿,一直将那四字停驻在自己心间多年的他鬼使神差没有明说出来,而是在心底默念。

世人大道,“为己为私”而已,两人利益相近,就能修得善缘,利益相斥,只希望不要你死我活就谢天谢地喽…

老祖宗早有过教训,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葬神窟前,某位满身酒气的老汉突然火冒三丈,他猛然就要大拍桌子。

一袭青衫的老头眼疾手快拦下了酒汉这一掌下去可能使山体都震上三震的一掌。

酒汉有苦难言,所以五官都挤成了一团,破口大骂道:“这个不知事大的死孩子!他还真敢动这般重手啊!”

青衫举目望天,神色平静,只是在嘴中默念:“君子不忿。”

丛林之中的儒衫中年男子将双手拢在袖中,轻轻叹气,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这里青山绿草,挺容易没命的。”

在他对面,于中年男子来说不过一个尚出襁褓,瞒姗学步的少年嘴角带着讥讽。少年露出一个顶好看的笑容,小嘴抹了蜜,“我去你二大爷!”

说罢,少年还顺带着竖起中指朝向中年男子一比。

其实是与少年一般年纪,只是长相身段颇为不像少女的天仙少女一阵冷汗,她觉得自己二人这次是板上钉钉地要死翘翘了。

不过…望着出口成脏的少年,少女天真烂漫地有些开心。

第四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茂密丛林之中,干涸溪涧一旁,那一袭蓝白儒衫的男子面色平淡,气质儒雅淡然,若不是他脚踩虚空,正在悠然一步步走向天上,任谁都会以为这个中年男子不知是哪家私塾的教书先生。

男子立于高空之中,张开双臂,似是在沐浴天边的浩瀚阳光。

不知为何,李清源与天仙女子在男子张开手臂的那一刻,忽然感觉到天边的太阳猛然之间,有刹那微亮。

比之寻常的刺目还要亮得亮了一下。

紧接着这位中年男子,迎着太阳,轻声说了一句话。

整片森林忽然传出一道微不可闻“咚”地一声,继而整片森林此起彼伏,不断有“咚”声传来。声势浩大,越来越响。

早已经踏入修行殿堂的男女两位少年人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天地之间,忽然充斥起盎然生气,比之最开始两人进入这丛林时候的鬼气森森,如今的森林如同一支有些漏气的皮球,正被一片片暖洋洋的灵充满,查缺补漏。

男女两个小年轻面面相觑,以他们的体魄境界,自然听清了中年男子自高天之上所说的那句话。

那人说“此处不应再有鬼魅阴物”,于是言出法随,整片森林的鬼魅阴物为之一清。

自高天之上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一改一直以来淡漠的神色,比起先前少年人的当头辱骂,中年男子的功夫无疑更深厚一些,所以他笑容温和,“善意”提醒道:“我知道你二人之中,不说两人,起码有一人是想扫平这山里的鬼魅阴物吧?不用了,我帮你们做了。”

男子像是想起什么,于是有些高兴地一咧嘴,“‘暗夜灯笼,风中雪庐’的道理,你们可知道?所以,你觉得整座丛林重新充斥满这般天然灵之后,真得就会适合那些凡夫俗子居住了?”

李清源悚然一惊,倒是天仙女子懵懵懂懂。

她自打出生以来,对于那些修行功法,或者是九境之内的坎坎坷坷,全窍皆通,大可轻易迈步过去,但唯独对于世间人事中的你来我往,明言暗语可谓七窍通了六窍,剩下一窍不通。

李清源看向向自己投来询问眼神的女子,苦笑解释道:“他是说,这片丛林的阴魅鬼物清空之后,一身气运反哺大地,这自然是好事对吧?”

天仙女子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眨巴着大大眼睛,等待李清源的那一句“可是”。

“可是啊,这座重新充盈起灵的森林,就连你我也可以感受到,其他的妖魔鬼怪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呢?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有感受到这里异常情况的大妖迫不及待地派遣急先锋小妖,出来打探此处天然福地的消息了。说不定也会有那么几个急性子,不喜欢来来回回七拐八绕的大妖,就连小妖都不会派,根本就不会在意是不是人间修士的陷阱,直接就奔向此处而来了。”

绕是一直不怕天不怕地的天仙女子此刻也难免小脸儿微白。

世间有大妖,匿于洞天中。并且长期以来,这片大陆之中的各自修士皆为了争夺机缘气运,大打出手

的不少,死伤自然也惨重无比,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信奉那句“非我族人,其心必异”,所以这些年来,各族各类,各为各的,从来不会傻乎乎地谋求什么互利发展,所以妖魔鬼怪之属,与人族的关系并不好,这点天仙女子比之仅仅从女儿国武院的师父们那里听来只言片语的李清源愈加熟悉,因为她不止听说过,并且还亲自参与过一次道观对于妖魔鬼怪的围剿。

那一日,数千位道观上至成名道长,下至方才在修行路上学会走路的道童们居高临下,将一处汲取了大半那方天地气运的洞天福地狂轰乱炸,最后,是一位吃掉无数孩童法力高强的大妖从洞天之中走出,那个大妖面对万千修士,神色稀松平常,因为它知晓,各族之间的恩恩怨怨,可不是跪下磕头便能简简单单就此罢了的。

所以它就这么笔直地站在那里,并没有接受那位口口声声说“若是你来当我看山神兽,不再为祸人间,我们便饶过你们上上下下几千小妖性命”小白脸儿道士的提议,而是张嘴吐出浓痰一口,鄙夷道:“你的意思是给你当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大妖身高约莫八尺有余,傲岸而立,环顾周天四方犹如成群蝗虫的修士,朗声说道:“我们是生活在同一片大陆的不同种族,为何偏偏要分出高低贫贱?凭什么?我不服!它们也不服!”大妖一指身后的洞天福地,掷地有声地大笑起来道:“哈哈,既然你们这么想分取我们的机缘气运,那么给你们也罢,只要……”

“你们有命来取!”

最后大妖横跨出去一步,一身气机全然不顾地倾泻而出,撼天动地,它铿锵有力道:“我们妖族,悍不畏死!”

随着大妖声落,它身后的洞天福地内,有数以千计的精魅妖怪跳出身来,声震云霄,“我辈妖族,悍不畏死!”

那时仍是个小小女童的天仙少女至今不懂,一大群人为何非要欺负那一位同样人类长相的大胡子叔叔,是因为他胡子太长略显猥琐委实与他那一身气吞山河气质不符的缘故?小小姑娘,不得而知。

“呵呵,小兄弟,我觉得你不错。”将天仙女子漫长思绪拉回现实的中年男子挥手告别道:“那我们,有缘再见啊。”

李清源满头黑线,望着高天之上笑意温纯的中年男子,感到一阵恶寒。

忽然,一直被中年男子以气机提着的小鸡仔猛地将娇小身体一沉,女童的宽大黑袍刺啦一声撕碎。

中年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出奇地并没有去追击那位奔向李清源的黑裙女童,而是有些泄气,不由失落道:“女大不中留啊,先贤诚不欺我。”

中年男子脚下生风,化作流星一团,消失于天际。

李清源望着逐渐远去的中年男子,淡淡嘲讽,“跑的倒是挺快。”

而后李清源不再理会深谙溜之大吉,风紧扯呼这门高深道理的中年外貌男子,一把抱住自天上跳下的黑袍女童,剑眉微微皱起。

他身旁的天仙女子不知是否是下意识,主动向右靠近一步。

于是他与

她之间的距离,看上去近了那么一步的距离。

微风拂过两人的面庞,一直被中年男子当做小孩子的少年抱着还没有他一半高的小女孩,轻柔问道:“你叫啥呀?”

小女孩似乎是对于“姓氏”一词有些懵懵懂懂,所以她歪着小脑袋用那双犹如两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打量李清源半天之后,摇了摇头,展颜一笑,“不知道!”

女童的声音稚气清脆,最为触人心弦。所以李清源想了想,微笑着道:“那叫就叫小囡仔怎么样啊?单名一个囡字。”

不待女童说话,他身旁的天仙女子就黛眉微蹙,嫌弃起来:“你给人家小女孩子取得什么名字呀?!”

李清源仅是微笑,没有搭话,因为他现在想让小女孩儿跟他一个姓氏,姓李名囡,谐音“离难”。

在他怀抱之中的小女孩儿不假思索,甜甜一笑,点了点头道:“好!~”

天仙女子愈加有些莫名地生气了,她“喂”了一声,冲着正抱着小女孩儿学着自己嘿嘿傻笑的傻男子一脚,“你知不知道我的全名?”

傻男子一怔,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道要命题。

微风拂过,冷暖不知,但是对于三人来说,定是沁人心扉,清新无比。

哪怕此刻的苍幽森林外围,已被密密麻麻,大大小小不知几千山野妖怪围得水泄不通。

……

在这座名叫苍幽丛林的丛林外围十里之外,有位俊朗非凡的男子,羽扇纶巾,衣袂飘飘。

他伸出洁白双手揩去头上汗珠。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肌若虬龙,长髯鬈发的老汉,老汉虽然不及俊朗男子个高,但是精神矍铄,龙行虎步。

此时的一老一少忽然驻足停留,鸟瞰身下这座忽然之间生机盎然的丛林,微微蹙眉。

……

于此同时,距离那座此刻气机充盈,犹如即将爆炸气球的丛林百里之外,某座海岸山崖之上,一位蓝白儒衫的中年男子脚踩虚空,负手而立。

在他面前,是三位丝毫看不出真实年龄各有特色的女子,与之遥相对望,针锋相对。

这位早已是屹立在修行九境中最高山巅之上的中年男子有些头痛,他想起一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自己今日可不是养,而是可能要堂堂正正的与女子对战了。

儒典之中记载,遇到女子要待之以礼,可是非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中,避无可避地要一战的话,该当如何来着?

中年男子怅然一叹,有些为难,“这个书上没有明说过啊……”

只是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溜之大吉,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战意高昂。

因为对面那三位凭虚御风的仙家女子,若是将她们的姓氏连在一起读念,叫做“出世仙”。

……

第五十章 山清水秀易丢命

一处寻常百姓家外的阴暗残破小巷内,一人衣衫褴褛,眼皮耷拉着,无力地倚靠在被风雨侵蚀得厉害因而墙皮剥落的墙角边缘,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只是这股子慵懒之中,又带有一丝吊儿郎当的样子,所以这位乞儿,任谁都看了都不会觉得可怜,只会觉得碍眼。

这时,一位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小跑到他的面前,“叭噔”一声在乞儿碗中放入了一颗铜钱。

一直耷拉着脑袋乞儿微微抬头,先是看了眼碗中的铜钱,而后又望向小女孩,展颜一笑。

小女孩约莫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可怕的笑脸儿,赶紧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开,和自己那群只顾着嬉戏打闹的小伙伴们汇合离去。

期间,还能听到某位顽皮孩子无情地嘲讽声音“小姗,你怎得就把要买冰糖葫芦的钱给了这被家里人丢弃不要的傻子乞丐?”

小女孩儿瞪了还只会直来直去说话的男孩儿一眼,真得有些生气道:“我娘亲说了,乞丐叔叔早在咱们搬来之前就住在这里了,其实呀,我们是强抢了人家的地盘!你再不知感恩不知足,会被天打雷劈的!”

顽皮男孩儿看了眼瞪大了眼睛较真的女孩儿,纵然心中有万千不服,可还是吐了吐舌头,没敢顶嘴。

沉默半晌,男孩儿一阵小跑与其他三位伙伴一起,追逐打闹着离去了。

吊在队伍最后的小姑娘蹦跳着没走出三步,忽然顿住身形,转身朝着乞丐叔叔挥了挥手,而后不待乞儿有所回应,立马转身小跑着追了上去。

乞儿眼睁睁看着小女孩儿一路跑走消失在自己眼前后,他捶了捶心脏部位,喟然一叹。

其实天真的小女孩儿殊不知自己说了句比男孩儿还要伤人心的话。

乞儿重新低下那张灰头土脸,因而使人看不清样貌的脑袋,他心想,自己这面相,怎么着看上去,也不像是当叔叔那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吧?

乞儿默默环视四周又重新有门庭若市迹象的家家户户,心下纳罕,怎得已经被人遗弃多年的小镇,忽然又这般受欢迎了?

乞儿是在十几年前来到这处早已被人丢弃的破败小镇的,他靠着挖山菜,逮野物,好生过了几年自在日子,但是在某一天,上天就跟他开了个大玩笑,派来这么一群难民,一个个如狼似虎,自发地抽签决定谁应当住在哪里,然后这曾经破败的家家户户,便重新燃起了烟火。

难民虽多,可小镇这其中有一处院子,至今空置,至今没人敢住,不是院子多么不好,相反这座宅院十分出彩,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栋气派的院宅。

原因很简单,乞儿自己总结得门儿清,这么多人,谁住这家宅院,其余追求平起平坐的百户人家内怎么也会有一两个人不愿意嘛。

之所以对那家院子如此了解,并不是这位乞儿多么吃饱了没事儿干,其实乞儿内心反而泛着苦水,原因无他。

你们没来之前,那间全镇子最大的院子,可是我的啊!

这位乞儿虽然眼角无泪,但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那日高高兴兴背着新打来的野鸡,手里还揪着一把野菜,正想着今日运气正好,罕见地双丰收,琢磨着该怎么吃顿好得的时候,怎得自家院子就人山人海,排了那么一长溜儿了?

更可气的是自己还被一身穿着还远不如自己,比自己更像乞丐的某位难民一把推开!自己多次表示这家宅院是自己的,反而被。那位难民破口大骂,再加上这几年乞儿的忍让与难民们的脑补,于是乞儿摇身一变,成了小男孩儿嘴中被家人抛弃在此自生自灭的傻子。

乞儿轻笑一声,既有无奈,也有嘲讽。

得!感情乞丐就不能住豪宅了是呗?

徒然,这位乞儿先前还深深低着的头颅猛然抬起,举目望天。

而后这位乞儿藏匿于肮脏长发后的眼睛之中,有一道绿光闪过,他长身而起,气质蓦然一变。

乞儿弯腰捡起这几十天来自己所收到的第一块铜钱,默默地将它收到怀里之后,乞儿忽然一脚踢翻了自己脚下的破碗,双手抱于脑后,哼着小调逐渐隐去。

风中隐约传来一句他的歌词“老子今天下班了~”

……

苍幽丛林里,天仙女子满是好奇地打量着正撅着腚,在那座早已干涸的溪涧岸旁瞎鼓捣的李清源。

李清源身旁站着因为黑袍撕裂,所以现在是穿着黑裙,大眼睛之中满是星星的女童。

被李清源冠以小囡仔名称的女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正不知在干什么的男子。

她的眼神里既有对于眼前这个男子随手拉扯几下又随意打了个结后,自己一身黑袍便神奇变为黑裙的佩服,也有对于男子目前这边一点,那边一放所做之事的好奇。

李清源将一土放在一旁,悄悄地在底下埋下了一群方才削成的木刺。

做完这些后,他猛一抬头,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仍旧忍不住带着希冀问女孩儿道:“小囡仔,你可知道这片丛林有没有剩下被这片天然灵查缺补漏却漏掉的“破洞”,不用太大,正好可以让你这般大小的小孩子钻出去的那种小洞就成。”

这片天地灵反哺大地之后,一整片丛林就好似一直不断充盈着气体的气球,想进入其中极其容易,只需要顺着气流蹿入其中便可,但是若想出去,便是难上加难。

要么是要逆着气流而行,要么就是从内部给这处好不容易不再充斥那股阴冷鬼气,而是被天然灵所充盈的气球破上那么一个洞。

这两种方法对现在的李清源与天仙女子来说,即是知其不可为,又是力所不能及。

因此这片苍幽丛林暂时成了只许进,不许出的绝地,两人只能在这里等着灵彻底充盈于这片丛林后,自行解开天地之间那道笼络灵气的屏障。

换句话说,他们其实就是在这里等死,等着那些嗅到鱼腥味儿的妖魔鬼怪们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杀死,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一会儿头几个进来的生物之中,能有几位人族的修士。

所以他们此刻处境堪忧,因而李清源这才希望能寻到尚未被灵弥补的小洞,他们是不一定能出去了,但是小女童怎么也得出去啊!

对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自是不懂的女童又一歪脑袋,两颗大眼睛忽闪忽闪得,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疑惑。

“囡儿,你再想想,真的没有了?”李清源仍旧不死心地问道。

根本不知道李清源在问什么的小女孩儿摇了摇头,而后又慢慢低下了头。

李清源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被自己取名叫李囡的头,安慰道:“不要伤心,更不用因为觉得没有帮上我的而羞愧,我就是随口一问,其实不管你怎么回答我,我都不会怪你的。”

小女孩儿抬起有些微红的眼睛,稚声稚气犹有些不相信地问道:“真得?”

李清源灿烂一笑,真挚道:“真的!”

如今已是黑裙女童的李囡豁然开朗,展颜一笑。

她没有看到李清源转身回头地时候,其实是有些惆怅的。他在想,若是在灵封锁了这片丛林之前,自己一狠心将李囡抛出去,她是不是就可以逃离这次劫难了?

李清源不确定,所以他有些后悔。

他身旁站着得那位天仙般的女子,伸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李清源好奇地望向天仙女子。

女子笑了笑,并不是出言安慰,而是正色道:“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看着女子自信的笑容,李清源不知怎的,有那么一刹那真得觉得自己肯定会活着出去。这份感觉,十分笃定。

他嘴角一勾,用力点了点头。

李清源目光向远方眺望,自他脚下这座浅溪之底而起,他的目光穷尽处为止,早已干涸的河溪之底,愈来愈长,同样也越来越深,直到已穷千里目之处,河底与岸边高度,已经达到深不见底的程度,先前那只盘山据岭的大蛟,平日应该就是在那里歇息。

李清源出奇地有些安静,以至于天仙女子与女童怎么戳他,他都没给出回应。

陷入沉思的他心里在想,这么深的坑,应该会很适合用来埋人吧?

李清源面色一苦,喃喃自语道:“今天不知道得埋多少啊…”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天仙女子忽然黛眉微立,沉声道:“来了!”

李清源一怔,仔细感受后,果然察觉到一股股神秘莫测的力量汇聚而来,比他自己,只高不低!

他看着不知不觉已经站在自己前方的女子,蓦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沐雪儿”。

天仙女子眉头一挑,斜睨李清源,“干嘛?”

“没事儿。”李清源摸着脑袋,哈哈傻笑。

沐雪儿给了李清源一记白眼,黑裙女童掩嘴偷笑。

而后,这位名唤沐雪儿的天仙女子拿出一只淡黄色锦囊样式的小袋子,如同先前李清源一般素手一抹,一柄样式华美的长剑便出现在沐雪儿手中。

她拿起剑,手腕翻飞之间耍出了几道威猛剑花,耀得李清源有些眼花缭乱,更怕女子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给劈了。

她望向有些目瞪口呆的李清源,莞尔一笑,“下次要叫雪儿!”

因为中年男子逃离后,已不可再称之为少年的男子脑海里忽然记起中年男子所说的一句话,那句话他初听时倒是觉得没什么,之后却越想越觉得那是从中年男子口中所说出得最有道理的一句话。

这里山清水秀的,挺容易没命的…

第五十一章 悍然一击

天地之间有呼吸,因此,自然而然,某处森林散落在地上的叶子悄无声息地一震。

当丛林之中的一男一女以犄角之势将瓷娃娃般的小女孩保护在身后,并且摆出一个攻守自如的架势之后,天地之间,终于姗姗来迟地猛然一震。

李清源眸中有精光闪动,暗道一声“来了”。

高天之上,“咚”得一声,落下一物,砸得地面轰隆振动,尘土飞扬。

不待尘土散去,紧接着又有三声传来,分别是惊空遏云的鹰唳象啼,以及一道细不可闻的“嗡”声,似蝶振翅。

那三声的主人或轻若鸿毛,脚尖翩然点在树梢之上,持膀而立;或重若泰山,如先前那人一般悍然落在地面,簸土扬尘;最后那道声音的主人则最为诡异,平白无故,就忽得一声站在那里了。

四道身影,有莫名摄人之势。

这下李清源与沐雪儿同时簇起眉头,真真正正地感觉棘手起来。

这四人无一例外,全都有部分妖族的特征。

“人族?”第一位来此的那人生得尖嘴猴腮,浑身白毛,并不魁梧,相反有些许瘦弱,与他弄出的悍然声势几位不符。他一挠通红毛脸,挑眉问道。

其实很想回答一句“我们不是人族”继而好好和女子解释眼下情况还是不做人为好这一道理的李清源仍旧点了点头,主动右跨一步,神色淡然。

此刻的他,心口位置,金光溢彩。

吞掉阴仪一身气运的小家伙无疑得到了天大好处,因此与它几乎性命相连的李清源一荣俱荣,同样得到了些好处,不但滔天气运缠身,同时天地灵不由自主汇聚而来,修补其身,此刻的他再无先前残破架势。

“哟?身为人类,好强的妖气!”同样将地砸出一个深坑的那位声音轰隆作响,如是说道,此刻这人砸在地上的的漫天尘土,仍旧未消,灰尘飞扬之间将此人蒙住,让人看不真切他的面貌,只能透过灰尘朦朦胧胧看清他的体型极大,约莫十尺…尚有余。

李清源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胸口位置,但很快便心下了然。

世间大妖,蛟龙虎豹蟒,包括上古凶兽中饕餮穷奇杌,以及一部分吉祥瑞兽,哪个不是大妖之属?

所以…他有些好奇藏在自己心脏里的这个,是啥别致新生物了。真要是叫它蝾螈?可是不像啊!蝾螈是那种小得极小,自有其小巧可爱,大得又极大,但是样貌丑陋的生物,这条是个啥?挺大的,细长的身子都能缠在自己脖子上当围巾了,但是也没真正帝王蝾螈那般鳄鱼大小。李清源想起小家伙的样子,不由一笑,懵懵懂懂的小家伙长得倒是可人,晶莹剔透,一副似龙非龙的样子。

李清源使劲儿摇了摇头,甭管是啥,都架不住人家会发金光啊!有清源曰:会发光的,尤其是金光的,都是好家伙!

单脚点在最高树梢的那人着一身白羽毛领长衫,清清秀秀,三千银丝飞流直下,垂于身体两侧,自有其飘然气质。只不过这人在看到脸色一阵变换的李清源后,禁不住以手扶额摇了摇头,他怀疑自己碰上了个人类口中极为鄙夷的所谓“傻子”。

最后那神奇出现的一人,浑身上下透着股近乎病态的白皙,他神色阴鸷,在目不转睛地打量一番李清源继而将眼神瞥到其身后那一大一小两位女子身上后,他原本有些兴致怏怏的眼睛忽然一亮。

最后这人虚咳一

声道:“各位,咱们远道而来,就是为了争夺这一方快要成型的新福地,所以,争咱们肯定是要争的,但咱们的肥水也不要流外人田吧?”

浑身白毛,一副猿猴长相的那妖来回跳跃,拍手附和道:“如此甚好!平白的机缘,决不能给他们人族!”

双手环抱于胸前,高高踏于树上的清秀妖族男子眉头一皱,不置可否。

隐匿于烟尘之中的那人同样并未急于表态,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李清源,大嗓门道:“小兄弟,你觉得呢?”

“我觉得自然是挺好,你们分,随便分,我们就不叨扰了哈~”李清源立马拦住正欲掐腰直指众妖准备大战群雄的天仙少女,俊俏的脸蛋儿上堆满笑容。

隐匿于尘土之中的那妖开怀大笑道:“你这人类倒是有趣,按照我族的标准,长得也不赖,就是太瘦弱了些,若是可以,我还真想把你扛回去做压寨夫人。”

漫天尘土终于散去,露出此妖的面貌。

李清源瞠目结舌。

原来是那妖生得五大三粗,阔嘴象鼻,边上是两只尖锐的獠牙,体型身高足有十二尺之高,遮天蔽日,粗声粗气,声音洪亮,就是这么位妖象,却是个雌的。

俊俏小生不寒而栗,不由诚惶诚恐道:“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说完,小生还不自知地干笑几声,让一直抓着他衣角的黑裙女童掩嘴一笑。

沐雪儿看着只剩下满脸傻笑的李清源,又看了看对面体型骇人的象妖,而后再次望向还在犹自傻笑的李清源。

姑娘一只柔荑葱白的芊芊玉手掐住李清源后腰肉就是一扭。

吃痛下好歹回神的李清源尴尬地挠了挠头,缄口不言,生怕对面儿巨象族那妖人会再给自己问上一句“改日是哪一日?”

李清源眼神闪躲,若是有人能正面看见男子那双漂亮凤眼就会发现,此刻的男子两颗眼珠子正在剧烈转动。

其实他方才傻笑的原因还有一个对面四只妖族的关系,看起来也如同人族一般若有若无之间存在着勾心斗角,并不是铁板一块。

脸色苍白的那妖及时冷哼一声,打断了李清源与象妖的谈话,他望向两人,沉声道:“既然二位没有出手的意思,就请二位做壁上观如何?”

象妖冷笑一声,没有言语。

那妖又将目光投向某棵树上。

仍旧立于树梢之上的那妖则是淡淡道:“什么时候我妖族在旁看场虐杀人族的无聊战斗,都会被质疑有可能帮助人族了?”

苍白脸色的那妖无言以对,但是眉头却紧皱在一起,他有些不喜树梢之上那一头白发的清秀男妖,尤其是他的说话方式。

不过,只要他们作壁上观,答应不捣乱,那便可以了。

他转而望向象妖,在看见对视良久的象妖点头之后,他露出一副尽在掌握地笑容,转而看向身旁老猿,主动请缨道:“对面儿的那三个人族小娃娃,两个女娃,一个气色内敛,与天地灵气浑然天成。一个英气勃发,锋芒毕露,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倒是那臭小子修为最低,就留予猿兄你戏耍了?”

白猿本就极红的老脸一红,摸了摸自己脑袋,畅快大笑说了句“那多不好意思啊!”,此话说完,白猿已身在十丈之外,与李清源悍然对轰一拳!

要不怎么说猴急呢,你瞧瞧,连客套寒暄都懒得来一整套的…

一人一妖之间,气机盈荡,隐约间股股内劲,激流涌荡而出。

“砰”得一声,李清源被生猛击退三步,直到在黑裙女童伸手一撑下,这才止住去势。

反观白猿,纹丝不动。

“我来对付他!”沐雪儿斜提长剑,就欲冲向那只妖猿。

结果女子却被李清源一把拉住。

李清源皱着眉冲她摇头道:“你的对手不在于此。”

俊俏小生朝着笔直袭来,苍白脸色的那妖努了努嘴。

心领神会的女子对于正以骇人速度袭向自己的那一爪置之不理,反而右跨一步,正好立李清源身前默不作声。

其实女子意思很明显,你李清源对上他俩其中任何一个都不行,所以还是交给我,让我去做那以一敌二,骇人又侠气的壮举为妙。

火急火燎地李清源突然将视线转向女子圆润的臀部上陷入了深沉思量,他在想,要不要对着女子那挺翘的屁股踹上一脚。

最终还是放弃这般打算的李清源一踏地面,借着反馈而来的生猛力气迎头而上,越过沐雪儿与白猿再次互换一拳。

白猿依旧纹丝不动,而李清源双脚则陷入地面一寸。

不待李清源有喘息机会,白猿一拳又一拳擂下,轰隆作响。

天仙女子气得一跺脚,正欲掠向白猿,却听到“嗡”得一声。

她的面前徒然站着位脸色有些病态的中年男子。

白猿犹有空忙里偷闲瞥了眼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女子,见女子无暇一顾自己这边后,白猿咧嘴一笑,一脚将李清源踢飞,神色鄙夷:“你不是方才还在侃侃而谈神色自若的吗?怎得现在就萎了?”

李清源沉默不语,只得默默举起胳膊,堪堪抵抗着白猿随之而来的一波又一波猛烈攻势。

只不过这只白猿的攻势一波强过一波,方才还能勉强抵住白猿攻击的李清源,此刻双臂逐渐发麻,直到最后,他已经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疼痛感,双臂终于失去所有力气,颓然一落。

一直在瞅着这个机会的白猿速度立马一增,一拳捣向李清源心窝。

在临近李清源心窝那一刻,白猿悄然化拳作爪,别看它虽是一只白猿,可一手黑虎掏心的绝技,使得出神入化。

之所以说是悄然,是因为那只白猿无论是最开始对于苍白面色那妖的言语如何义愤填膺,因而同仇敌忾,再到最后两妖商量好后,白猿略有做作地报以赧颜说得那句“多不好意思”,都是假象。

白猿自打看见李清源胸口的金光璀璨后,便打定了内心的小九九,所以他自始至终,就是为了取下李清源胸膛里那颗妖气昂然的心脏,这才是他白白给另一妖当打手的目的所在。

也许是胜利在望,所以白猿并没有注意到,本该束手就擒被它一爪掏空心脏的李清源犹有空眨巴着眼睛,递给急于奔来的那位黑裙女童一个切莫过来的眼神。

因为他尚有几招把式,并未使出。

他侧身一闪,夺过了白猿那记黑虎掏心,而后以小腿为轴,肩为器,反而向白猿心口悍然一撞。

李清源心下默念。

第五十二章 破境

李清源这一肩膀正巧顶在白猿心口,力度之大,在这位力能扛鼎的白猿那副微微塌陷的胸膛上,便能瞧出一二。

李清源这半年来一直在练习,日出而练,日落仍习。

半年来近乎苛刻的修炼,致使李清源无论是对于《太初》一书中的种种或言简意赅,或晦涩难懂的武技手段全部熟稔于心,对于力道的把握与运用更是炉火纯青。

所以被李清源一击“顶山式”悍然撞飞的白猿在抹去嘴角渗出的那丝鲜血进而稳住身势后,好巧不巧,白猿已然身处李清源早早布置在溪边的陷阱之上。

有一头潇洒白发那妖嘴角勾起一抹与自身清秀形象极不相符的邪异笑容,轻声道:“有意思~”

象妖同样睁大了那双比之她庞大体型来说,相对较小的眼睛。

李清源右手并剑指稍稍向上一勾,心下默念一声“起!”

数十道早就被李清源绑以气机丝线的细小木刺受李清源御气牵引,“噌”得一声穿透了白猿脚掌。

白猿吃痛下暗“吱”一声,后翻一跃而起,离开了李清源设下的阴险陷阱。

它看着脚下汩汩流着鲜血的脚蹼,眼中有怨毒神色。

之所以怨恨,并不是李清源这一招给它造成了如何严重的伤势,事实恰恰相反。世间武夫对于这点儿伤,尚不足以伤及根本,更谬论是它这位以膂力肉身见长的白猿妖族。

但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伤,使得这位早已跻身到相当于人族修士第二大境界中龙境的妖族千夫长级别人物,相当狼狈!

而且近百年了,白猿从来没这般狼狈,可以说这是白猿除去修出灵智,知晓修行一说,为了生存,摸爬滚打那一阶段外,最为狼狈的一次。

白猿脸色悄然涨红,几欲发光那般的红。

象妖瞧见白猿这般状态,终于缓缓摇头。

人类娃娃的表现挺亮眼的,可是,终究还是改变不了两个境界之间的天堑,这其中差距,不是这位连体内大穴都尚未点亮的毛头小子能懂的。

果然,白猿脸色越发红亮,最后犹如元宵佳节家家户户悬挂于门头的红灯笼一般。

它一跃而起,此一跃高度之高,竟遮住了李清源眼前的太阳。

李清源抬头望去,瞳孔微缩。

老猿千斤一坠,勇猛落地。

众人明显感觉到大地为之一震。

李清源与白猿那座战场,播尘杨土,无数沙砾激射而出。

白猿心头猛然一震!

被沙尘迷蒙住的战场之中,忽有一道“咻”声若有若无传来。

处在尘土之中的白猿凭借独属于动物的天赐灵感,心下无端生出些许警觉,就地一踏地面,向侧方一滚。

果不其然,一支镶铁戴银的箭矢笔直射来,由于白猿脚底板破了数个洞,所以迅猛的动作稍稍有一刹那迟缓,这支箭矢擦着白猿火红的脸颊一闪而过,白猿脸上出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血印。

那道血印越来越明显,有数滴殷红鲜血自那道浅薄伤口之中流出。

白猿伸出长爪揩去脸颊上的血迹,再将手上鲜血置于舌尖一舔,似是因为血液的腥甜味道激发了生有参差獠牙的白猿野兽本性,它眼睛变得通红,凶相毕露。

“小子,你死了!”白猿抬起一双因愤怒而变得火红的眼睛,冷幽着声音说道。

白猿对面五丈之处,李清源重新

将那张被他早早藏匿在乾坤袋之中的牛角大弓收起,神色凝重。

李清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心积虑的两方手段,只是给对面大妖造成连皮外伤都不算的小伤。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将那条巨大修蛇以及那条河溪大蛟打败,并且学会以气御物后,多少有些自我认知过高了,以至于他有些小看对面这些已开启灵智的妖族了。

白猿带着蔑视神色掸去身上简式无袖粗衣的灰尘,那双裸露在外尚有些消瘦的胳膊刹那膨胀开来。

李清源冲着身旁的黑裙女童摆了摆手,示意小囡仔躲开。

小姑娘李囡罕见地读懂了李清源的意思,迈着小碎步摸到一棵大树后面,仅露出一颗小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向李清源。

白猿深吸一气,并没再如同以前那般莽汉似的横冲直撞,而是就地振臂掷地一砸。

一招之下,风轻云淡,既无先前的呼啸如风也无白猿落地时的轰隆作响。

白猿这一手招式,简简单单,普普通通,无任何骇人声势,看起来就像一人气急败坏,随意砸地泄愤。

可是就这平平淡淡看似胡闹的一砸,让李清源心下生出浓浓的不祥预感。

“轰!”

李清源周身的地上突然冒出一道道土刺,以迅雷之势,刺向李清源脚底。

李清源立马脚下用力,腾空而起,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噗”得一声,李清源脚底被其中一支坚硬土刺通了个通透。

李清源感受到那股钻心疼痛后,重心不稳,跌落下来。

白猿正是瞅准了这个机会,形随身至,脚下迈起大步,霎那之间来到李清源面前。

此方天地之间的时间好像在这一刹那停滞下来,唯有白猿那条粗壮手臂缓慢向李清源脸颊捣去。

待到众人缓过神来,只见白猿那凶猛一拳陡然加快,一道凶猛破风声响起,紧接着拳风呼啸而至。

来不及躲闪的李清源轰然翻飞出去!

自始至终一直在偷偷注意李清源这番战斗的沐雪儿被脸色惨白的那妖趁机一脚踹在不足盈盈一握的细腰之上,身形顿时飞出十丈有余。

“小美人儿,我劝你还是顾好自己吧,以那小子尚未踏入第二大境界的修为,在那以体魄见长,修为也不弱的老猿手里,撑不过几招的。”脸色苍白无力的妖人似乎依稀看到了这位天上仙子般的可人儿落在自己手中后,被惨无人道地折磨,最后落得一个悲惨下场的结局,嘴角有邪笑狞笑,种种不一。

沐雪儿左手附在右手之上,此刻她的手臂有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线”垂下,“红线”顺着女子指尖成滴落下。

女子豁然抬头看向眼前的妖人,眼中有从未在李清源面前展示过的高昂战意。

她沐雪儿从不平白无故的降妖伏魔,更莫谈杀生,因为她觉得妖魔亦有善,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位善良的小丫头没有杀心暴起的时候。

相反,像是让世间生灵的命火自这个世界彻底熄灭这样的事,女子谈不上熟记于,但也绝对不生。此刻在她身旁的那支悬在空中,微微轻颤的三尺青锋下,就葬有很多亡魂。

这些亡魂无一例外,皆是大奸大恶。

天仙女子认为自己眼前这只隐翅蝶妖,也在大奸大恶之列…

那妖人在高空之中,一上一下,似是身后有一双无形翅膀在煽动。

女子右手之上无声无息之间被割开的那道鲜红血线,就是其身后那

双隐形翅膀所致。

苍白脸色的蝶妖阴恻恻一笑,并没有因为女子的高昂战意打怵,但也没有乘胜追击,被自己的隐翅划伤的人,还没有几个不是乖乖听话的。

所以他竟然主动暴露自己的后背给女子,反而奔向黑裙女童。

所幸黑裙女童早已得到李清源的指示,眨巴了两下大眼,兀自凭空消失。

沐雪儿携带着气势凌厉的一剑接踵而至,一剑劈在蝶妖背部的翅膀上。看起来尚有些傻乎乎的少女,没想到真正打起架来,竟如此爽利地直中要害,迫使计划落空的蝶妖不得不仓促应对。

另一处战场,白猿狠狠吐出一口浓痰,神色戏谑如老鼠戏猫。

此刻的李清源,脚底有一处被土刺刺穿的血窟窿,脸颊有一道被拳风划破的伤口。两处伤口,与李清源给予白猿造成的伤势一般无二,如出一辙。

白猿瞬时来到李清源面前,一拳挥出。

轰然起身的李清源一口鲜血难以自抑涌向口中,尚未来得及吐出,白猿的第二拳如跗骨之蛆,紧随而到。

白猿以一记裹挟刚猛之势的下冲拳,一拳擂在李清源腹部位置。

李清源只觉得一肚子苦水泛起,连带着那口鲜血一齐被吐了出来。

可白猿仍旧不依不饶,它用那双沾着自己血迹的黑指甲大手括起李清源的下巴及腮帮,狞笑道:“愁眉哭脸的作甚?来,给大爷笑一个~”

李清源不回一语,白猿自顾自狂笑起来,只觉自己的一腔怒气,终于得到了抒发的它,手臂微震,讲李清源高高抛起,而后一拳接着一拳,若夏季湖畔暴雨,连绵不绝!

白猿最后一拳,势大力沉,几乎将李清源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它这一拳之下,将李清源生生打出去几十丈远,直到砸倒数棵大树之后,李清源才得以止住去势。

若不是白猿需要李清源的那颗鲜活心脏,因而必须留下李清源一条小命儿,他李清源此刻早已是白猿的拳下亡魂了。

口中不断喋出鲜血的李清源视线迷糊了起来,但他仍旧挣扎着站起身来,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之间,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对面的白猿有些惊讶,不得不为这人族小子的顽强毅力感到有些许敬佩,但它很快摆好了架势,李清源所表现出来的毅力,无非是给了白猿再多一个杀他的理由罢了。

白猿迈出一步,就欲一爪取下李清源的心脏。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先前仿佛消失于这片天地之中的女娃娃变戏法儿似的神奇出现。

大腿还没有李清源手腕粗细的女童,沿着李清源裤腿攀了上去。

待到女童彻底将双腿架在李清源脖子上的那一刻。

若是有顶尖大修或是专门钻研灵的修士在此的话,定能发现此处丛林百里的灵几乎在一息之间,汇于一点。

李清源胸口位置陡然有金光闪现,一身羸弱的破败气机猛然攀升。

李清源几乎在一阵呼吸的功夫,修为势如破竹,破开了升月境界到点星境界的门槛。

这股增势不止。

小小一十八岁的少年,先是一脚跨过了龙境界。

而后启灵。

继而灵海!

白猿屹立不动,看似临危不惧。

但是它脚下,一抖一颤之间,活像李清源家乡一种叫做“踢踏”的舞蹈…

第五十三章 乞儿从东来

天地之间有呼吸,一呼使天地之间灵充沛,一吸则是灵哺育天地,一部分被大地所吸收,所以导致灵会突然一弱。但是众人敏锐察觉到,这一次的天地呼吸,其实是总共充盈了一次,却弱了两次,也就是说天地灵被吸了两次。

这两次吸收,其中一次为天地灵自然激荡循环,另一次天地灵的猛然一弱,其实是因为天地灵被某人全部纳入了体内。

至于吸纳了灵的那人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自那位身着蓝白色儒衫的中年男子取走已然成型的大蛟,又将那名唤阴仪的白衣阴物毫不犹豫地搅碎喂予李清源胸口那只小家伙后,此方丛林之中,“太极两仪生黑蛟”的格局虽然已被打破,可是阴阳两仪调动此方天地灵蕴纳于一人身上的能力还在。

所以若说此刻此方天地之中最不该招惹的那人是谁,自然是某个不但身负那只拥有阴仪一身气运的小家伙,而且脖子上还坐着那位名字唤作李囡的阳仪小姑娘的某人。

因此当那一个呼吸之间暂时成为此方天地最强之人的某人双眸眯起,促狭看着白猿的时候。白猿新生警兆,立马就要拖着抖如筛糠般的身子落荒而逃。

可惜一切都晚了,那人随手朝向虚空一抓。

天地之间自有一只无形大手提起了渺小白猿,如人捉蚂蚁。

“来,笑一个?”李清源冲着白猿一仰头,白猿顿时面如死灰,呲牙咧嘴地挤出一笑。

只可惜他这一笑,委实难看了些,着实吓得少年不轻,所以顽皮少年害怕极了,“啪”得一声将白猿掷于地上。

可怜白猿,就这么被少年摔了个稀烂。

众人大跌眼镜,只觉得下巴有些收不回来。

象妖与一头白发的鹰妖几乎同时向四下左右看去,环顾一圈之后,两妖皆是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有出口!

既已入瓮,焉有不老实巴交地当一回老鳖就能跑出瓮来的道理?若是真能这般,两妖倒是喜闻乐见,可是对面那位摇身一变成为此地最高战力,正虎视眈眈望着己方两人的那位能答应?

两妖轻轻一叹,它们争先恐后的在自己妖王那里接来这道肥美差事,原本是抱着早来早得利,早到的鸟儿有虫吃的心态,没想到这道肥美差事,此刻却成了扼住自己喉咙的大手。

眼下情况,战,还是不战?

两妖犹豫不决。

他们对面的李清源却率先做出了反应。

李清源嘴角一勾,来到了一处大石之上坐下,骑在他脖子上的黑裙女童晃着脑袋,又摆动起脚丫。

李清源一手托腮,一手扶膝,若有若无地瞥了眼两只妖怪后,转头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转向沐雪儿。

或许是一呼一吸之间直接鲤鱼越龙门,一步入灵海的李清源对于众人来说太过于夺人眼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位着一身鹅黄色绿白柳丝长裙的天仙女子,一身气机其实在战斗之中从未断绝过,反而愈战愈勇,节节攀升。

与她对战的蝶妖越来越感到吃力,最后竟然被女子一剑自天上劈下,轰然在地上撞出一个大坑。

真正投身到战斗之中的女子,仿若换了一个人,内

心之间,没有丝毫杂念,一股冷冽清幽气质浑然天成。

女子一双凤目高高在上,冷漠地审视着身下那只此次当真是脸色惨白的蝶妖。

这位此时此刻同样给众人带来无限压抑感觉的女子粲然一笑,脚踩虚空,倒提长剑于身后,主动开口问道:“是不是很好奇,为啥自己的毒到现在都没有起作用?”

蝶妖神色剧变。

沐雪儿自问自答道:“我小时候的胃口比现在大了许多,所以某次师父罚我不准吃饭后,我狂吃了他珍藏得许多家底,其中有一样顶好吃的肉干,我很喜欢~”

说罢,沐雪儿眨巴了两下水灵大眼,粉嫩的小舌尖舔了舔红润嘴唇,“听说师父某次东渡,途径一处岛国,岛国被一头妖王占领,岛上的妖以杀人为常,以噬人为乐,不止吞了许多粮食,还害了不少人命,所以嘛…”

女子前言不搭后语,一双灵动眸子中满是追忆神色地道:“它制成的肉干真真儿是世间美味啊~”

蝶妖小腿开始打摆,它记起妖族曾有位天才妖王,修为大成后带着子孙在某座灵气盎然的小岛居住下来,而后某一天它遇到一位人族修士。

再之后,人族修士界就出现了一道名叫“耳鼠肉干”的珍贵菜肴。

一本叫作《山海食记》的书上有过记载“有兽焉,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犬,以其尾飞,名曰耳鼠,食之不睬,又可以御百毒。”

李清源与蝶妖刹那顿悟,暗道原来如此。

某人心道:“怪不得吃这么多,人家肚子也没见胖过,原来是吃了可以让人‘不睬’的耳鼠。”

某妖心惊胆战,不仅是女子如今可御百毒的体质让他心生惧意,同样女子背后那位随随便便就把妖王大妖斩了做下酒菜的师父更加让人胆寒。

其实不止某妖,众妖皆心惊肉跳。

无他,他们妖族若是碰到寻常的人族大修,尤甚是大修,其实内心是不怎么惧怕的,因为人族修士,遇到实力强大的妖族后,最喜抓来让它们当护山神兽,用来彰显自己的威风与门面,所以越是实力强大的妖碰到同样强大的人族修士后,越是无性命之忧,可这女娃娃的师父则完全是个迥乎不同的异类。

娘哟,见过降妖伏魔的人族大修,见过匡扶正义的仙侠,你见过把大妖制成肉干的魔修吗?

我们他娘的虽然也没见过,但是我们看见了他的女徒弟啊!

此刻众妖再将目光打量过去,先前女子笑靥如花下露出得那一对莹莹可爱的小虎牙,此刻落在他们眼中,寒光闪闪。

不愧是魔修的高徒!

女子此刻少女心性发作,嘻嘻笑着冲众妖一簇眉头!

众妖下意识向后一退,不知为何,在他们心中,眼前的女子比之那个蛮不讲理进阶到灵海境界的男子更为可怕。

只见那位女魔头皓腕翻转,随意做了个劈砍的动作。

女子虽在虚空之中,周身空无一物,但是众人与众妖心头,有一道铁锁断裂时发出的脆响蓦然在心间腾起,清晰可闻。

人与妖目瞪口呆。

多年以来,从龙启发灵智那条难倒了无数修行

之人的天堑,被少女一剑劈了个粉碎。

这位惊才艳艳的女子,一举成为太始大陆有史以来最早真正踏入启灵境界的修士。

踏步于高天之上的女子凤目转动,斜睨向地上那只透翅蝴妖,朱唇轻启:“封。”

身为妖族千夫长的蝶妖主动避开女子视线,却仍旧如遭雷击。

象妖与鹰妖同时一惊,露出本体,一个就地一踏,以缓解女子破境之后,周身透露出的那股目的明确的冰寒气机。

那白头鹰顾不得是否会对蝶妖造成伤势,伸出锋利鹰爪勾住蝶妖双肩,化成一道白影,一闪而逝。

他们定睛望去,原本蝶妖的踏足之地,有一颗女子御动冰寒气机所化的偌大冰块静静矗立。众妖笃信,蝶妖若是被那块冰块缠住,必死无疑。

它们将目光投向翩然落地的女子,心下了然,此战已不可避免。

虽然它们十分不愿与蝶妖为伍,但是眼下情况,容不得两妖的不愿意。

妖有祖训:大敌当前,当一致对外!

三妖分别摆开架势,但是并未先发制人,而是再无一丝动作,如久坐枯木。

一道若有若无的体律动传来,脖上坐着黑裙女童的李清源盘腿坐在临近地面的虚空之中,飘到两妖与沐雪儿之间,向三妖挑眉打趣道:“怎得?摆开架势来拖延时间?”

李清源佯装深谙妙算一学,不断掐指道:“让我算算,你们是在等自己的妖王过来?还是说在等外面儿数以千计的小兵一拥而上,以此消磨我们的气力,活活将我们耗死?”

三妖霍然抬起头来,紧接着又低下头去,大有一副被揭穿心思的羞怒。

李清源面带讥讽道:“在我家乡那边神怪志异的书本之中,你们妖族可不是这么不爽利,拥有这般阴沉心思的!”

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又是豁然一笑,“其实最开始,你们二人若是能阻止我杀白猿,或者在之后蝶妖的战斗之中横插一脚帮他一把,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幅田地。”

象与鹰一怔,想明白其中原委后,无不想捶胸顿足,颇有些后悔。

那时的李清源尚未熟悉灵海境界的神通与能力,可那时它们在想着“少个妖,就多一份分红”。

刹那之间心生的一丝歹念,因而产生的那一丝犹豫,给予了少年很多适应自身的时间,因而种下了如今身陷死局的果。

如今的李清源,已经大抵熟悉了体内那股波涛汹涌的力量…

李清源猛然回头!

这片丛林之间,忽然传来一声深沉叹息,弥尔不散,久久回荡在众人耳畔。

在众人视线之中,有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一步一脚印,自东方向着众人缓慢走来。

李清源皱起了一双剑眉,他知道来人很强大。

强大到如今已然隐约之间成为这方天地新主人的李清源,竟对此人毫无察觉。

那乞儿就这般摇摇晃晃走到众人面前,可奇怪的是,李清源依旧感知不到此人一丝一毫的气机波动。

因为此人修为,犹在暂时踏足灵海境界的李清源之上。

第五十四章 妖族道义

待看来人终于在距离众人身旁三丈距离站定,沐雪儿秀眉微蹙,忽然出口问道:“这位叔叔,请问你是谁呀,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途经此地,看这里有些热闹,不由好奇,所以过来瞧瞧。”再次被人叫做叔叔的乞儿赶忙收敛自己的痞气神色,一挺胸膛,颇有些文人作风,只不过转瞬之间,就自己破功,嘿嘿一笑。

奶奶的,怪不得人类都说酸腐秀才,说话真他娘的拗口。

李清源不禁好奇地望了一眼天仙女子,在他印象之中,沐雪儿可没什么和陌生人交谈的兴趣爱好。

沐雪儿向李清源露出亮晶晶的虎牙,没有过多解释,其实,刚才见到乞儿的那一刻,沐雪儿没来由地觉得眼前之人,十分眼熟。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李清源换上一副认真神色,严肃问道。

此刻这座苍幽丛林各处皆是什么情况,没人比他李清源更清楚。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丛林之外,人头攒动。

其实在最先偷偷埋伏起来得第一波小妖到来那一刻起,李清源就感受到了一丝风吹草动。而后慢慢地外界小妖愈来愈多,可能对那三妖来说自以为做得隐蔽,可是在少年眼中,却清晰无比。

举个例子,一个小妖就好似一盏灯火。

小妖埋伏起来的整个过程,落在李清源眼中,犹如在黑暗里,先是亮起三两盏灯火,到最后灯火通明。

所以外界情况,李清源心中一清二楚。

他不相信在妖族数以千计的士兵将此处团团包围的情况下,一个毫无干系的普通人能够这般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乞儿虽然被满头肮脏的长发遮住了面貌,但李清源仍能感觉到他冲众人笑了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的名字,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被我忘掉了。”

回答完这个似是而非的问题之后,乞儿将目光投向李清源身后的三妖,其间,他眼神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七窍流血,倒在血泊之中的白猿。

李清源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目光之中,既无怜悯,也没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忿意与着急,他仅是这么淡淡地扫了一眼,便一带而过。

乞儿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妖族竟是这般不堪了吗?堂堂千夫长级别的人物,竟是不经揍?”

虽说是自言自语,可乞儿说话的音量好似并没有避讳众人,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个人耳朵之中。

三妖面色尴尬,虽然那乞儿一身通天妖气隐藏得极深,可是他们三位毕竟是妖族千夫长的身份,自然能从中看出乞儿有别于其他人的一丝不同。

这一丝不同,却是天壤之别。

他们自家的妖王身上都感受不到乞儿身上这股隐而不发却使人心头打鼓的强悍威慑与压迫。

他们知道,眼前这人比起自家那位只是名号之中带着“妖王”两字的人还不同,这人是真真正正一脚跨入妖王境界之中的老前辈,这就好比人类世界中那些进入第三大境界,拥有了仙格,足可位列仙班的隐士大修。

乞儿一双幽绿色的眸子抬起,淡淡地瞥了眼三妖,重新将目光投到了李清源身上。

他咧嘴

一笑道:“别紧张,虽然说我并不喜欢你们人类,但是这一届的妖怪们,我同样不喜欢。”

三妖面色愈加尴尬,但也有自豪。

听听,老前辈这是话里的刺儿带得多么豪气,这幅谁都瞧不起得样子,当真是帅呆了!

一直盘腿而坐于虚空之中的李清源面无表情地将脚尖直向前一跃,跳到地上。好似他的屁股底下,当真有一把隐形的凳子似的。

乞儿立马伸出左手五指张开置于身前,急忙道:“先别急啊~”

李清源一双狭长凤目饶有兴致地一挑,静待下文。

这次就连沐雪儿还有李囡同样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去,有些好奇这乞儿葫芦里买得是什么药。

乞儿径自找了个宽敞的大石头坐了上去,双手互揣在袖子中,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长叹一口气道:“哎,也罢,他们终究是与我一族,所以你们人类的规矩我虽然答应了某人还是要守,但是这要建立在你们会放他们离去的基础上。”

三妖猛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李清源还有李沐两女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清源不由抬头与乞儿对视。

乞儿眼神澄澈,没有丝毫像是因为说谎而心慌的样子。

李清源又瞥了眼躲在象妖与白头鹰妖身后的蝶妖,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蝶妖心下毫无征兆地一突!

收回目光的李清源向乞儿轻轻点头,不容置疑道:“大象还有那头白鹰可以跟你们走,但是这只破翅膀蝴蝶,必须留下。”

沐雪儿忽然好奇地扭头打量了眼身旁的少年,发现少年神色如常后,兴致泱泱地重新将小脑袋扭了回来。

习惯将小脑袋搁在李清源头上的黑裙女童这次一双小手也攀在了李清源脑袋两旁的耳朵上,一双白嫩小腿来回摆荡。

三妖几乎在一刹那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乞儿只是淡淡地瞥了眼象鹰身后的蝶妖,竟然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可以。”

三妖几乎同时脸色一变。

乞儿投以三妖一个“咋滴?不服?!”的眼神。

蝶妖如丧考妣,但它尚未来得及将目光投向象妖与白头鹰妖,后两者便同时分别向左向右跨出一步,将蝶妖保护在自己身后。

象妖微微躬下身子,沉声道:“老前辈!晚辈不知您是妖族哪一脉,但是晚辈自打出生起,就从父母那儿得知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别族面前,我妖族当同仇敌忾,一致…”

“行了!”乞儿大袖一挥,然后右手小拇指置于耳朵内来回掏弄,一阵呲牙咧嘴。

似是对这个说法十分不屑,乞儿最后还不忘冲着并没有耳屎的指甲上一吹,很少有追忆过去习惯的乞儿竟罕见地露出回忆神色。

他缓缓收回目光,轻笑一声道:“也不怕别人笑话,妖族之中的尔虞我诈还少吗…”

而后他又悄悄说了一句话,这次众人任凭如何竖起耳朵,也没有听清他再说什么。

乞儿其实悄声给自己说了一句话。

“不少了…”

似是在自问自答。

“嗯?”乞

儿蓦然抬头。

只见一头白银发色的清秀男子横跨一步,一把将身后两妖护住。

乞儿来了兴致,将眉头一挑,促狭问道:“怎么?你也要和我说上那么一堆狗屁不是的妖族大道?”

白头鹰所化的男子轻轻摇头。

乞儿有些出乎意料地“哦”了一声,示意白鹰继续说下去。

白鹰面无表情的再进一步,因此距离乞儿与李清源几人之间,又近了一分。

也因此蝶妖彻底被白鹰挡在身后。

白鹰挺胸抬头,淡然注视着乞儿道:“我辈妖族,没有向人族低三下四的道理!”

乞儿眼眸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轻轻问道:“当真?”

白鹰轻轻颔首。

紧接着,乞儿一挥衣袖将白鹰扫出数丈之远,数十棵参天巨木成群坍塌,因此而倒。

李清源有些头皮发麻,观那犹如被人拦腰截断,足足需要三位成年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下,此刻仅剩下一座座参差木桩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沐雪儿少见地瞪大了眼睛,一双小拳头攥得紧梆梆。

“咔嚓。”

白鹰挣扎着自木堆之中站起,只不过脚下虚浮,浑身微颤。

他抹去嘴角那抹殷红鲜血,直勾勾与乞儿对视。

乞儿罕见地有了一丝真正笑意,“不知该是说你不知死活好呢,还是悍不畏死好呢?”

不待白鹰回答,乞儿便摇了摇头,轻笑道:“其实都一样。”

“你还想继续往前走几步?”乞儿皱眉看向又向自己迈出一步的白鹰,愈加感到有趣。

白鹰没有回答,而是再迈一步,以真实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意志。

“有趣~”乞儿不禁一笑,再次大袖一挥,让白鹰再摔一跟斗。他撩起散于自己额前,一半打着脏结儿的长发,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若有若无掠过白象与蝶妖。

白象一直与乞儿对视,直至乞儿收回目光。

蝶妖躲躲闪闪,耷拉着脑袋,生怕乞儿将自己的性命毫不犹豫地献出。但若是有人自下而上,走到近前观察,便会发现蝶妖眼睛最深处,带有一抹隐藏极深的怨毒神色。

两者差别,高下立判。

“看来我妖族,尚还是有些希望的。”乞儿看着白象小跑过去将白鹰扶起,不由幽幽一叹。

他看向再次挣扎着起身的白鹰,扬声喊道:“小子我问你,今天若是我没有来,你当如何?”

白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能逃则逃!”

这本应说出口后,就该弱了三分气势的四字,被白鹰说得慷慨激昂。

乞儿忍不住一拍大腿,娘的,看你这般正义凛然理所应当的样子,方才喊出“不向人族低三下四”时的伟岸形象是在骗鬼?

乞儿闷闷不乐,瓮声瓮气道:“然后呢?如果你逃不了呢?”

白鹰咧嘴一笑,理所当然道:“那就打嘛!”

白鹰的语气极其自然,自然得如人渴饮水,饿了吃饭,天经地义妖族还有一条代代相传的祖训。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

第五十五章 有朋自远方来

李清源皱了皱眉头,不由看向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乞儿,大感头痛。

在白鹰说出那句“那就打嘛”之后,乞儿总共问了三个问题。

“实力悬殊,你不怕死?”

“不怕。”

“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败了,可是败在一个在武道上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手里,不丢人?”

“尽力为之而不能成,问心无愧,何来羞愧?”

乞儿砸吧着嘴,啧啧称奇,妖族怎么出来这么一号文绉绉的穷酸秀才?不过…

有点道理啊!

乞儿最后一个问题,让李清源不得不调动起全身灵,一鼓作气,将体内那股瀚如烟海的力量提至顶峰。

乞儿缓缓开口:“你可知道,就算你侥幸战胜这个小子,你也得不到半分好处?”

他摇摇一指李清源,泄露天机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小子之所以能打破世间常理,一跃成为灵海境界这般响当当的人物,是因为这方天地已经认了这小子做主人。”

乞儿瞥了眼无动于衷的白鹰道:“还是你觉得,这小子假借外物?他这幅状态持续的时间必定不长久?可是我告诉你,你错了,这小子身上的秘密连我也看不透。这不止包括他心脏里那只金色的小家伙,还有他体内那副血液筋骨,同样让人觉得是在看无底洞一样。”

李清源双眸眯起,没想到此人无声无息之间竟将自己的身体查了个通透。

乞儿长身而起,接下来的动作让李沐两女如临大敌。

他慢慢走到李清源身旁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继而一脸惆怅地转身向白鹰说道:“我就这么告诉你吧,现在这小子的身体状态很奇异,你觉得他拥有现在这一身强悍修为是在苦苦支撑,早晚有沉寂下去的时候,所以你打算跟他打消耗战?直到他体力招架不住之后,你就赢了?”

乞儿摇头晃脑,这此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非也!我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你,如果你抱着这个想法去打,非但赢不了,还会输的很惨!”

“这小子的身体现在就像是一个容器,只要七经八脉,血脉筋骨不坏,这四面八方的灵就会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身体,并且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丝毫损害。你觉得他一下子到了灵海境界很让你吃惊?”

乞儿眼见白鹰默默点头后,不禁冷哼一声,嗤之以鼻,“没见过大世面!要我说,他升到灵海境界还算少了,你看看世间那些拥有洞天福地的大修们,哪个不是一副‘天王老子第一,大爷我就是老二’就差在脸上写一句‘洞天福地内老子天下无敌’的神气样子?”

“知道这是因为啥吗?被一方天地认主之人,可掌控这方天地内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可那这方天地灵为己用,可无视常理的攀升境界,可摩-弄乾坤。”

乞儿心思一岔,嘴角一歪,咋舌道:“亏了这种能被一方天地认可的大气运之人,少得和是什么似的,要不然还不乱翻了天!”

他继而道:“这鬼小子之所以没有一鼓作气,破入那骇人听闻,却是我辈修士梦寐以求的三大境界中最后一个境界升仙大境。既是力有不逮,害怕给身体带来巨大负担,撑裂自己的奇经八脉,百八穴道。同时也会使自己的修行一途充满裂痕,今后难以攀登无上长生大道。可这不代表他就不能成为那‘

天人榜上有其名’的一次性神仙。”

“所以啊,你应该庆幸他现在境界尚低,若是他的筋骨再强壮几分,足以承受那般如决堤洪流般的灵灌溉的话,打你就和虐儿子没两样喽~”

白鹰哂笑不已,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他不由擦了擦并无汗水的额头,老前辈,没你这么帮着外人吓唬后辈的呀。

仙人大境什么时候这般容易就能成了?娘嘞,要不是我读书多,知道非真真正正的金刚境界体魄不得,也不可能这般强横地染指长生,还真信了你这糟老头子的邪啊…

乞儿收回扶在李清源肩膀上的手,重新走回大石旁边悠闲坐下,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他的意思很明显,道理我已经跟你说得明明白白儿的了,接下来,要死要活,果断不打还是继续找死,由你选择。

白鹰哑口无言,沉默良久后,霍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他的意思同样很明显。

李清源嘴角一咧露出一抹苦笑,得!到头来还是得打一架啊…

“用不用我帮你把它打趴下?”李清源忽然感受到身旁有股冷风吹过,不由侧首望去。

与李清源并肩而立的沐雪儿冲李清源眨巴了下大眼,顽皮至极,与她此刻这一身冷冽气质极不相符。

李清源一笑拒绝了沐雪儿的提议,背负双手,默默看着已经拉开架势的白鹰。

忽然,他皱眉看向被乞儿拍了三下的肩头。

乞儿狡黠地挤眉弄眼,开怀大笑道:“我毕竟是妖族中人,总该向着妖族一点儿吧?”

三大境界,各有专精目的,第一大境,专练体魄。第三大境,则主要为铸就一身天人地位。在这其中承上启下的第二大境,专修颅内灵海神识,世人谓之曰:煅灵。

煅灵大境,分为龙,启灵,灵海三个阶段,每阶段又根据灵的积累与运用熟练程度,分为初,中,后三个时期。那条自至阴涌泉大穴而起,汇入天灵穴位的灵大龙捕云捉风,汇聚大水,启发灵台时,修行之人就已经初步具备了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御空飞行的能力。灵台之上,最终海浪涛涛,是为煅灵大成,修炼到这一境界的人,已然是位列大修行列,天下无距,朝游北海暮苍梧,人间无我不能处,恣意来往。

方才从低境界摸爬滚打的修士见之都会行大礼,受人敬仰。

乞儿三次拍肩,第一次,李清源体内鼓荡的气息自灵海境巅峰落至灵海中境。

第二次,他又从灵海中境,跌落至灵海初期。

最后一次,李清源修为,就只在启灵后期阶段了。

有趣的是,白鹰的一身修为,不多不少,同样是启灵境后期。

有风抚面。

白鹰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向李清源袭来一掌。

李清源伸手拍了拍女童脑袋,示意她自自己身上下来。

他打压那白猿嚣张气焰时,尚能以顶高境界欺之,御动天地灵压它,可是如今他要应付处理的是同境界之战,容不得半分失误,留李囡在自己身旁,反而不美,会分散自己心神。

再者,虽然李囡继续趴在自己身上,能为自己提供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来源,但是…李清源不想如此。

“看来也是位骄傲

的少年郎啊。”乞儿藏在头发后的眼睛亮起一道绿光,喃喃自语。

李清源一跃而起,与白鹰悍然对轰一记。

在空中的两人,同时翻飞出去,各自空中倒退十丈,放才堪堪稳住去势。

当然,势均力敌的两人,看似实力相同,可是却还有不同。

妖族之“妖”字,何解?

有人族大修曾解释过,与机智近妖一词相似,妖族战力近妖,由于血脉族类的不同,大抵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体魄近妖,一类是灵智近妖。

这两类大妖无一例外,皆是将两大境界之极境修习得淋漓尽致。

不巧白鹰的修行法门,属于前者,专修无双体魄,几近窥见金刚秘境的模糊轮廓。

所以毫无体魄境界积累的李清源按理说不该选择与白鹰正面对碰捉对厮杀的,并且在与白鹰对掌的那一刹那,这场战斗理应就该以李清源手腕脱臼,骨头断裂落下帷幕。

只可惜没有!

李清源完好无损地在空中倒悬一圈,稳稳落地。

乞儿眼睛一眯,可能连李清源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与白鹰相抗那一刻,他的手心隐约有一抹红光一闪而逝。

突然,乞儿立起眼睛,怒火中烧吼道:“你敢!”

原来待在象妖身后的残翅蝴蝶已不见踪影。

不知何时绕到众人身后的蝶妖阴沉着目光自怀中掏出一物。

“老前辈莫要怪我啊,你不保我,我也只能自保。”他阴诡一笑拉下手中的烟火。

烟火翻飞,自空中炸出一个绚烂火花。

他们来时与妖兵们有过约定,花火炸裂,入林之时。

丛林外围,数以千计的乌泱泱的妖兵大举入内。

李清源脸色阴沉,就连妖族一大两小那三人同样面有不快。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自天而降。

早已满目疮夷的丛林之中,轰然一声,再添大坑一个。

观其背影,是个孔武有力,左肩略高的老汉。

待到烟尘散去,众人再仔细定睛一看,却见老汉肩上还扛着一个人。

撅着个腚被扛起来的那人虽然姿势不雅,但仍不失风雅气度,轻轻抱怨道:“将军,你要以这种方式来一个大跳,起码提前和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一身粗布麻衣好似根本不畏惧严寒的老汉满脸理所应当道:“公子,不是老汉说你,要是我提前告诉你,你还会就这么随老夫来吗?那板儿上钉钉的不会嘛~”

老汉将一袭青色儒衫的年轻人自肩上放下,一本正经道:“再说,就您那速度,一身气机修为,御风翻书尚可,可要真放到自己身上御风而行…”

一向心直口快的老汉罕见地没有再往下说,但是心领神会的年轻人仍旧苦笑不已,替老汉补充道:“我晓得了,不就慢如龟速?有些事情,终归是宜巧不宜快嘛~比方说,就像现在。”

年轻人“啪”得一声打开手中纸扇徐徐扇动,笑眯眯地偏头望向李清源道:“你说对不对呀?李兄。”

李清源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来人一人是王朝大将军岳独尊。

另一人则是名叫“王子”的一介读书人。

赶得早,不如来得巧。

第五十六章 半年以来的头号对手

“哟?这是什么情况?”一把灰胡子的岳独尊若有若无瞄了眼脏发披散的乞儿,不由打趣道。

乞儿自大石之上站起,罕见地露出凝重神色。

比起妖族的“近妖”,眼前这位叱咤沙场五十载,一只脚已然迈入金刚境门槛的老头已是正儿八经的“半妖”水准。

在肉身上,同样以修习肉身为主的妖族,与老头相比,大部分都不够看。

现如今在这丛林之中的几人,没有谁是这老汉一双铁拳的对手。

主修灵智的乞儿若是被眼前这老汉近身,下场同样也只有一个“死”字。

乞儿以手扶额,多少有些庆幸蝶妖招呼妖兵入境了。

不过紧接着他又情不自禁唉声叹气起来,妖兵就不是妖了?那也是妖族不可或缺,或者说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也不为过。就这么白白葬身于老头一对铁拳之下,委实有些可惜。

有些头疼啊…

老将军眼光何其老辣?他看着乞儿一阵神态变换,大抵就能猜到这妖人正在想些什么,嘴角一咧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若是让这妖人知晓李清源背后还有一位兄弟已是世间最为纯正的金刚体魄,不知这乞儿还有没有胆子站在这里。

李清源在与王子打过招呼后,自来熟地来到岳独尊身旁,一双眼睛细细眯起,滴溜溜地乱转,那副贼样儿,看得乞儿都一阵心寒。

老将军同样将眼睛一眯,脑袋向前一探,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与李清源窃窃私语起来。

李清源快速地将目前的棘手情况与老将军过了一遍,在李清源说道内心猜测出的乞儿身份与外界丛林的情况时。

老将军大手一挥,一拍胸膛,递给李清源一个“我相信你”的眼神。

言下之意是,外面儿的小兵包在我身上了,你李清源就专心把那妖族的白鹰小妖给干趴下就完了。

李清源面露苦色,挠着脑袋得寸进尺道:“当真啊?要不你帮我把那白鹰一并给咔嚓了我也不介意啊。”

岳独尊吹胡子瞪眼,一拍李清源后脑勺道:“我都给干趴了,你小子还怎么耍威风?”

说罢,岳独尊还使劲地朝一脸茫然的天仙般女子那里努了努嘴。

李清源心下了然,长吸一口气。

“呔!白鹰小妖!我们再战三百回合!”

不知怎得,站起来面朝众人的李清源忽然就换上了一副傲然神色,正气浩然。

戎马一生的老将军哈哈大笑,老怀甚慰。

你瞧瞧,这小子和当年老夫年轻时候多像!风流倜傥得紧呐!

岳独尊没来由生出一股豪迈气概,脚下运力一转,凭借纯肉身力量转瞬移形换影,顷刻之间,其身已至丛林入口。

老将军席地而坐,轻描淡写地冷哼一声。

蜂拥而至地小妖们心头猛然一跳,如天上仙人擂动仙鼓,震慑心灵。

老将军春风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来来来,让我来看看当今世道的妖族,在老夫手中能撑下几合!”

王朝之中,有位征战五十年有余的大将军,一生醉心痴迷于武道,以至于至今未娶,还是光棍子一条。他力求以战养就一副举世无双的金刚体魄。

所以王朝几乎每位官员心中,心下都一件事深信不疑。

每逢大战,王朝必有那么一位将军冲在队伍前头。

事必躬,亲力为。

岳独尊纵身一跃就这么大大方方的闯入妖兵丛中,继而众人就看见书生小说之中常常用到的所谓“人仰马翻”这一壮观场景。

“马翻”没怎么见到,但是“人仰”得如同满天繁星,层层叠起,最后轰然落地。

大抵是一介武夫的岳独尊战斗太为生猛,夺人眼球,因而没人注意到沐雪儿偷偷将自己手上的一支小木棍重新藏回袖中。

与此同时,李清源与白鹰再次蛮横对轰一记。

这一次一人一妖没再后仰出去,而是在两人即将分开时,李清源猛然手腕翻飞,沿着白鹰手腕顺势抹去,一掌抚在白鹰胸膛。

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自有一股缠丝劲在其中。

白鹰只觉自己的身体有那么一刹那好似不听自己使唤,如同提线木偶,自己是那木偶玩具,而对面那个长得倒是挺俊俏的小子则是那只操偶之手。

所幸这种感觉来得也快,去得也快。这种奇异感觉过去之后,白鹰就只剩下五脏六腑的隐隐作痛感了。

同样,李清源也不好受。

原来在他以一记左旋缠掌暗运一道缠丝劲,同时将一丝跗骨暗劲打入白鹰身体的那一刻。

白鹰下半身幻化成了本体。

如铁鹰爪在李清源腹部划出三道极深的伤口。

一人一妖同时再换一掌,接着对方这一掌的推力暂时摆脱扭打得局面。

白鹰站定后,深吸一气,才将已憋成酱紫色的脸庞以及肺腑之间那股若有若无的疼痛缓和过来。

“你很不错,是我修行三十载以来,遇到的为数不多的难缠对手。”白鹰不吝赞美之词,由衷叹道。

李清源嘴角一列,露出一副骄傲神色,但仍不忘假模假样地赞叹道:“你也不错,是我修行半年以来,遇到得头一号还算说得过去的对手。”

白鹰悚然一惊!

它投以乞儿一个询问的目光。

早在拍向李清源那三掌之中就摸出李清源修行情况的乞儿开始面无表情,但最后他终于憋不住摇头苦笑一声,冲着白鹰肯定地点了点头。

白鹰开始四处撒摸附近有无大石,他忽然觉得这场战斗失去了意义,想要拿石头撞撞自己有些发晕的不争气脑袋。

王子收起折扇,一拍手心,眼睛发亮,不由赞叹一声“妙啊!”。

他决定以后与人对敌,若是与人打成平手或者将人打败之后,也要来上这么一句“你是我修行多年以来,遇到得那么寥寥几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对手。”

这时若是对方不甘示弱同样来上这么一句透露自己修行年限的话,他王子就想着,是正大光明也好,撒谎唬人也好,怎么也要面色不屑地对上一句,“我修行比你少好些年呐,就和你一个水平了或者强于你嘞,你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啦!”

这得气死多少对手啊!想想就爽啊…

王子忽然看向眼前正在逗着一位粉雕玉琢女童的沐雪儿,高昂的情绪迅速跌落下来。

他想起自己新想出的这“杀心”一招对于某个特定的群体没有丁点儿用处。

哎…以后要是遇见打不过得,用不出这招该怎么办呢,兵家孙圣有言,三十六计,“走”字为先嘛…

王子暗想道。

看似更为狼狈一些的李清源瞥了眼终于破烂不堪的白衫,虽然一番言语将白鹰唬得一愣一愣得,可他本人却破天荒有些头大。

他想起自己自武院的师父那里接过这件白衣服时,那位喜着一身黑裙的师父曾笑眯眯地嘱咐了一声“可别把衣服弄脏了呀,这可是我…这可是为师赶夜为你做得!”

犹记得李清源当时口口声声回应说“师父呀,您就放心吧!”

那晚因为一个“您”字,李清源被自己的黑裙老师打得鼻青脸肿。

事后李清源追究原因,女子怒气冲冲地解释说“您”这一字,忒显老啦!

李清源嘴角一勾,解下衣扣将身外的白衫脱下,郑重其事地将之收纳在可纳百物,世间修行之人专门用来储藏物件的乾坤袋之中。

李清源轻轻掂量了下没见沉重多少的乾坤袋,大为好奇当初自己那位无论是身形外貌还是心态都比之小孩儿子还要小孩子的白青长裙师父是怎么忍痛割爱的。

大抵是因为这个就如同自己那个世界之中,家家户户每位学子肩上背着的书包随处可见,所以不觉得多么珍贵了吧?

李清源一直习惯于给自己一个理由说服自己相信某事,如今亦然。

他望向再次拉开架势的白鹰,果断拒绝了李囡想要修复自己伤势的好意,再次与白鹰缠打在一起。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两人纠缠死打却难分胜负的情况。

白鹰直截了当地化作本体,一对白羽长翅散发着类似于钢铁般的质感,其喙如钩,其爪若刀。

丛林外围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水泄不通,但是终归架不住岳独尊一双铁拳的捶打。有的时候“妖多力量大”自有其道理,可有的时候,则是天大的谎话,譬如在面对岳独尊的时候。

毕竟一只普通的蚂蚁,与一窝普通的蚂蚁,于高大的人类来说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

看着不断倒于老将军铁拳之下的同胞,就连过承诺某人不得轻易对人类下手的乞儿也有些坐不住了。

白鹰皱起眉头,换上了一副认真神色。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方才修行半年的小子,当真是修行奇才!

若是时能待我,白鹰当真想与李清源好好战一场。

只不过如今时不待妖,清晰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腰力自遥远西方而来的白鹰打算速战速决,在这一击上分出胜负。

两者遥相对视,终于对撞在一起!

白鹰铁钩与李清源的拳头之间,火星四溅!

李清源双肩忽然一抖,而后他猛然一个趔趄。

白鹰如钩鹰喙紧随而至!

与此同时,致使李清源气息一滞的始作俑者大笑着掠向沐雪儿,一把夺走她手中的一截木棍。

乞儿晃了晃手中木棍,好奇道:“你刚才就一直拿着它,我比较好奇,它是做什么用得?”

沐雪儿双手背在身后踢开了脚边一颗石子,甜甜一笑道:“你猜!”

一直被沐雪儿以气机牵引的木棍忽然断为两节!

原本晴朗的天空猛然一暗!

天空之中有道雷霆怒吼自上而下传来,声若惊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谁人胆敢动我宝贝徒儿!?”

第五十七章 大妖·乞儿·苏酥

早在天上那道炸雷之声响起时,李清源与白鹰的那场战斗就已临近尾声。

一人一妖之间最后一记对招,其实早应在乞儿暗自撤走李清源一部分气力致使他差点跌下虚空的那一刹那决出胜负。

然而事实是一人一妖,并没有谁胜谁负一说。

白鹰那只本该啄开李清源脖上动脉的如钩鹰喙,在临近李清源脖颈一寸之处便停滞不动。

乞儿眉头一挑,哑然失笑。

一把纸扇已经悄然展开的王子重新将纸扇小心翼翼折起,单手背负于身后,背部挺直,如青松一棵立起。

天仙般得女子默负于身后的双手中一只并剑指下压,一只手掐剑诀。一只细若针线的小小“牙签”翩然飞回女子手心。

那象妖神色复杂,蝶妖一副看待废物般得眼神看着白鹰,怒其不杀,继而它满头汗水,捶胸顿足,神色更加复杂。

唯有岳独尊,神色自若且平淡,仿佛他在最先就知道少年定不会就这般容易逝去。

白鹰在察觉到李清源异常之后,及时不顾气机骤放骤收后对自己身体带来的巨大负担,果断止招,这才没有酿成令他后悔一生的一场战斗。

胜之不武是不义。

这句话不是什么妖族道义了,是白鹰自己想出来的。

乞儿擦去额上细密的汗水,心下肺腑之间皆泛着苦水。

他望了望天上那朵不是阴云的阴云默默无言,其实此刻,其内心五味陈杂。

其眼神仅是瞥了眼高坐云端,当真仙风道骨的那人,而后就一直在那人屁股底下坐着的那只遮天蔽日的仙鹤上打转。

高翔于天上的仙鹤,一双流露着仙气的鹤目自始至终目视前方。但有趣的是,仙鹤目光之中流露出的,不是某种高高在上的睥睨神色,而是一种小心翼翼地“不敢”,好像比起望不见尽头的高天,它更怕看向脚下那座一眼看去,所有景色尽收眼底的丛林。

坐于仙鹤身上的是位白胡子老头,鹤发童颜,颇有股子仙风道骨的意味。只不过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老头毛发有些稀疏,不知是否与他口中的宝贝徒弟有关…

这老头遥遥一指地面。

翩然之间,有成人个头的仙鹤已立于地上。

王子看清来人后,双手拱合,深行一揖道:“晚辈儒祠王夕朝见过道观大长老。”

王子姓王名子,字号夕朝。

来自王朝三大支天柱势力之一的白发老头,自然明白眼前小辈那份秘而不宣被保护得小心翼翼的身份,轻轻颔首算是回礼,而后他便掐指一算,不由冷哼一声。

他摆袖一摊,露出一双洁白无瑕的手来轻轻捻动。

众人只觉一阵微风袭来,风中含杀气,所以依稀之间,众人几乎能从风中闻见一股淡淡血腥味道。

方才看到一条光明坦路,自以为可以活下去的蝶妖,在老人看似简单的捻动之间,就此毙命!

白发老头神情平淡,仿佛真得只是捻死一只蝴蝶一般淡然说道:“世人皆知,我这徒儿是我心头肉,平日里我最疼她!谁敢对她有非分之想?普天世间,莫说是王朝之中权利最大的那位,就是再往上推算数代,已然当的起“太上”这一称为的那人,也断不敢起那么一丝念头,没想到一只小小花蝶竟敢胆大包天了不成?”

“唔,我倒是忘了,你们是妖族,所以不懂我人族的规矩。”

白衣老头的最后一句话,让众妖如坠冰窖,“我觉得,自今日后,你们妖族也需要懂得一些人族规矩了。”

轻而易举击毙一名已经半只脚踏入启灵境界“小妖”的老头目若闪电,带着戏谑神色抬头望向西方。

一眼望去,金光翩然。

那一道自白千里外长掠而来的骇人气机,在白胡老头目中金光射来的那一刹那,如遇天敌立马在脚底抹上了百十来斤的滑油,逃之夭夭。

白胡子老头忽然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轻声道:“别走嘛,来都来了,起码坐下来听听老头子我要讲什么再走也不迟?”

那道骇人气机速度不减反增,转瞬之间已经掠出一里有余。

白胡子老头对于即将变成黑点一粒的那股骇人气机没有半丝着急,仍旧笑眯眯道:“既然你这样,那就…滚下来接旨!”最后半句,老头的气势徒变,重新成为方才来时的那座怒目金刚。

只见老头抬起一只手向下慢慢一按。

无尽苍穹之上,天空云海之间,一只粗壮手臂,周身鎏金逸彩,自天上猛然落下。

那道骇人气机的主人,一位早已经夺得“妖王”称号多年的大妖,就这般被白胡子老头如捉蚂蚁一般捏在手中。

“方才我说过的话,你可懂了?”

众人之间那粒黑点妖王忙不迭点头哈腰。

“可记住,记牢了?”

妖王几乎五体投地,颤声说道:“本…小妖记牢了。”

白胡子老头哈哈大笑,说了声:“既然如此,那你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哦,对了,我送你一程”。

老头子手下做了个丢东西的动作。

已是一代妖王的黑点被那只鎏金大手高高抛飞,比之来时速度还要快上些许,一瞬间功夫便彻彻底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属于蝶妖召来的那一支百十来妖,在某一只妖大喊一声“夭寿啦,大王被丢飞啦”后,一哄而散。

做完这些的白胡子老头负手而立,加上一副傲岸身材,当真是仙人姿态…

只不过细细看去,便会发现老头一双眼睛,在四处打量。

终于在茫茫人群之中发现了那翩若惊鸿的一抹心心念倩影之后,老人原本苦心营造的仙人写意潇洒形象轰然而散,换为一副谄媚形象,眉开眼笑地凑到天仙般的女子身旁左瞧瞧,右看看,生怕沐雪儿受了丁点儿伤,不由打问道:“我的宝贝徒弟哟,有没有伤到哪里?我看那蝶妖一副下贱模样,定不是甚好东西,是不是他出手刁钻,伤在了宝贝徒弟你羞于启齿处真是这样的话,徒弟你可别憋着不说呀,偷偷告诉为师就好了。要知道漫漫长生道,最忌讳的就是这种隐而不发,看起来无关痛痒的小伤…”

白胡子老头不顾女子早已经涨红的脸色,滔滔不绝。

最后小姑娘委实受不了自己师父的过度关心,索性将头别过,眼不看,耳不闻。

可怜白胡子老头一番发自肺腑的关心话,到了自家宝贝徒弟那里,就被徒弟眼不见为净,耳不闻为静了。

情知此地已不宜久留的乞儿主动向白胡子老头抱拳请示道:“老祖,此间事了,我等…”

一颗心早就沉在猜测自己这傻徒弟到底有没有伤在哪里这一问题上的老头仅是淡淡地瞥了眼乞儿。

乞儿顿时大汗淋漓。

老头有意无意拍了拍坐下“低眉顺眼”的大鹤后,冷哼道:“这场看似双方人数悬殊,其实根本用不到我出面的厮杀,在你有意为之,蓄谋已久召我来此后,可遂了你多年来的心愿?”

“晚辈知错!”乞儿一躬身子,豆大汗粒不停地落下。

老头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趁我还能压住一拳将你捶死的冲动,滚。”

乞儿如获大赦,点头哈腰“唉”了一声,袖摆挥挥,大步离去。

期间他偷偷瞄了一眼白胡老头坐下那只庞大仙鹤。

老神在在的仙鹤目视前方,自始至终,没有看乞儿一眼。

乞儿哂笑摇头,脚下的步子愈加快速。

那木棍之内,到底藏了何种精妙,其实乞儿一开始就知道,甚至他知道女子自始至终其实都将那一木棍带在身上,所以他才根本不担心这次精心策划的计划落空,最后悍不畏死地一把折断了木棍。

不为别事,但求一解。

乞儿突然开始仰天大笑。

昔日道观一派,围剿某处妖族洞天福祉。

按理说,那一次大围剿,本不敢出现如乞儿这般多的幸存大妖。

那些满目可憎的道人们为何会因为某位名叫苏酥的大妖一句虚无缥缈“不再为祸人间”的承诺,便放过了除了大将外数以千计的大小妖精离开?

今日大妖苏酥一朝顿悟。

原来最后是某头鹤妖主动献身成为道观坐下护山神兽,自此这个称霸一方的洞天妖族杳无音讯,而来一十六年有余。

那位鹤族妖王副手,大妖苏酥,不知不觉,已当了一十六年流离失所的乞丐。

故人相见,已是良辰美景虚设,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跟着乞儿一起离去的,是象妖与白鹰,以及跟随在他们身后,属于各自背后势力的一支妖兵。

对此,一门心思挂在自家宝贝徒弟身上的道门老祖之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才走出几步的白鹰忽然脚步一顿,猛然返回身面向李清源。

李清源同样抬起眼眸打量着这只与清秀长相绝不相符的妖族天才。

一人一妖,对视良久。

白鹰忽然向李清源抱拳,“咱们这一场战斗,远还没有结束。我名白展驰,以后若是觉得同代人族之中没了无敌手了,就来东海山妖族找我,我随时奉陪。”

李清源嘴角一勾,有些许受宠若惊,当然他更觉得白鹰当真与那副清秀模样极为不符。此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同一时代的人族之中,他白展驰没啥瞧上眼的,也就你李清源吧,勉强还凑合,能当我的对手。

名叫白展驰的白鹰微笑道:“咱们,后会有期!”

李清源轻轻点头,朗声道:“后会有期。”

李清源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一行妖离开,微风拂动起少年的衣衫,轻轻摇摆。

其实少年心里有一瞬间突然觉得老鹰和大象这两种动物,着实有一点可爱啊…

少年本以为这场注定不能善了的轩然大波自己注定是不能避开了,谁知在白胡子老头出现后,便荒谬地草草散场。

怎么都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李清源揉了揉自己脸颊,伸手摸了摸早已迈着小碎步走到自己身旁的黑裙女童小脑袋。

他带着李囡来到沐雪儿身旁,先是谢过了白胡子老头,而后仔细打量了女子上下,才重重叹出一口气,仍旧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没有受什么内伤吧?”

白胡子老头满脸不屑,掏着耳朵,一脸鄙夷道:“你小子谁啊?师承何处?就敢这般和我家雪儿说话?”

老人眼神飘忽,若有若无地瞥过一双小手抓住李清源裤角,躲在李清源身后,正怯生生的小丫头。

“哟?”白胡子老头满眼惊奇,一把将小女童李囡拘到手中。

小小姑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到小拇指指肚大小,亮闪闪的大眼满是惶恐茫然。

与此同时,葬神窟外的高山楼阁上,一个老年醉汉冲着满脸无奈的青衫老者比了个中指。

令人惊奇的是,前一秒还栩栩如生的中年醉汉,下一秒身影便逐渐变淡。

一阵微风吹过,传来醉汉的一声轻笑。

很冷的一声轻笑。

笑下之意好像是“如今世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欺负欺负我那徒弟了?”

第五十八章 有何指教?

坐拥方圆十里有余的苍幽丛林若是俯瞰下去,就会发现今日的苍幽丛林较之以往有些许不同,好像是树叶更绿了一点,水更少却又更清澈了些,所以整个丛林稍稍看上去,既因为绿叶而发暗,又因为水少而有些缺乏生机。

但是当微风从此拂过,众人无一不感到有一股朝气活力。

矛盾至极。

正如此刻某位身着青色道袍,蓄着白胡子的老头手中所抓着得那位泫然若泣的小小女童。

对比脸色平淡之中带着好奇的白胡子老道,其余四人则无疑并不是那般悠然。

一袭内衬白衣的李清源眸子细密起来,略有冷意,他的一双手早已探入那只以金绣祥云为装饰,大红色打底的乾坤袋之中。

那一袭儒衫配以一扇,扇上正面书有题词画着山水,反面写就大大诗词名“弛不羁”四字,只可惜此刻王子眉头深锁的模样,远远没有扇上所写的四字那般自在写意风流。

岳独尊双手负后,没人知晓他那双背在身后满是老茧的手悄然握起,青筋暴起。

只不过在白胡子老头若有若无瞥过一眼之后,岳独尊挣扎许久的那双手,终究是放了开来。

白胡子老头洋洋得意地一仰头,仔细端详起手中的小丫头来。

李清源神情愈加冷漠,王子则终于目光坚定,轻咳一声。

只是不待他出言,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沐雪儿早已将一双秋水眸子递了过去,女子清澈目光之中,有些微冷。

白胡子老头诧异地看了眼沐雪儿那双转冷的眸子,不由讪笑一声,摸着头不知作何感想,“傻丫头,你这么看着我干啥子?你难道不知道这小东西的身份与用处?”

女子的目光再冷了三分。

老头讪讪地不断搔头,“丫头,你可知道,这小东西有多么不凡?于你修行大有裨益啊…”

老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犹如蚊呐,小声嘀咕。缘由是对面那位宝贝徒弟一双眸子愈来愈冷。

若是之前女子的犀利眸光算是腊月小雪,如今女子眼中的目光则是过冬入春交替之时的大雪初晴,虽然看啥阳光明媚,但是无形入春寒风,更为刮骨伤人。

白胡子老头最后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就要大声喊出小女童的身份背景与种种旁人不知晓的妙用,只可惜当然看见自家弟子那双眼眸之后,朝夕相处十年有余,对自家宝贝徒弟性情知根知底的老人罕见地没有顺着自己那副天地不可拘,随心所欲的性子。

老人小心翼翼地凑近女子,大手一张,将那只茫然无措,已经开始低声呜咽的女童露出。

“丫头,你可知这女童平日里,额,正常情况下啊,是不能离开此地的,你若是想让这女童走出这座‘牢笼’,只有咱们道观有法子嘛~”

老人说到兴致之处,轻轻阖上一双内含精光的眼睛,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摇了摇头,却不再言语。

等了许久之后,老头一脸幽怨地望向自家那位一脸失望神色的宝贝徒弟,如泄了气的皮球。

徒儿啊,这种不外传的天下大秘,老头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要透露给你了,你好歹给个面子装作很好奇的样子问一问也可以啊,不要这么一副天大隐秘,与我何干的表情好不好啊……

老头很自觉地没有奢望自家徒弟会如往常一样小脸儿上挂满兴奋神色,拍着小手,蹦跳着地来上那么一句“哇,师父好厉害,快告诉我到底是啥吧”。

如今的老头欲哭无泪地看着宝贝徒弟。在听完自

己一席话后,那位长得就好像天仙似的徒弟非但没有丝毫兴趣,反而将目光投向了一位长得一看就像是个小白脸儿似的臭小子。

你瞅瞅,这臭小子一身白得不像话,白也就算了,还衣衫褴褛的,成何体统?!有个正儿八经男孩子的样子?

本就是暴脾气的老头就差一口老痰吐在地上,大骂世风日下了。

李清源对着向自己投来歉意目光的女子摇头一笑,而后他望向犹在端望手中黑裙女童的白胡子老道,递给李囡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泪眼汪汪的女童立马用肉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可是一双大眼睛之中犹有豆大眼泪在打转,一副我见犹怜的可爱模样。

李清源动作生疏地打了个稽首,神情端重开口问道:“道长你好,请问您说得可是属实?您手中的这位小女孩当真不能离开这片丛林?”

白胡子老头掏了掏耳朵,正准备赠予这个在他眼中极不着调的少年一个爱搭不理的眼神。

老头无意间瞥见了自家徒弟,顿时打了个大大的激灵,连忙悄悄正了正脸色,用眼睛余光打望向衣衫褴褛的白衣少年,缓缓开口。

“昂!”

似是觉得自己语气还不够肯定,眼见着弟子眼中寒意更浓后,老头又点了三次头颅。

娘咧,宝贝徒弟啥时候修得这么大的杀气?不成啊……这么下去……

白胡子老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悚然一惊。

在这之后,不管李清源如何询问,老头子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再也没有回答李清源只言片语的性质。

看着打算油盐不进的老道,李清源打量了眼身后又重新背起手的岳独尊,看了看向他微笑致意的王子,最后瞄向趁着老道不注意向自己隐晦递来一个“可杀之而后快”眼神的女子,终于前踏一步,伸出一只手于老道面前摊开。

“干嘛?”老道士鼻孔朝天,闷声闷气道。

李清源温和一笑道:“前辈,这黑裙女童是我的…人,所以请你将它还我。”

白胡子老头立马将手一收,颇有气势地大袖一摆道:“滚!”

李清源笑而不语,只是手心转而朝上,向着老道士晃了晃。

老头顿时吹胡子瞪眼,呲牙咧嘴,将李清源好一番恫吓。

只可惜这次轮到李清源撒泼打赖,仍旧摆着一副笑脸,微笑不语,任你唬喝又惧吓,我自巍然不动峰。

老道最终悻悻地道了声“怕了你了”伸出手,一对泾渭分明的眼珠子乱转,“你说她是你的人?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你叫她一声,看她答不答应你?”

老道紧接着就将手合上一收,大汗淋漓。

在他张开手的那一刹那,他清楚的感知到手中的小女童大有撒腿狂奔向那臭小子的架势。

“前辈,你把手收回去干啥啊?你得把手摊开,我再叫她一声,这样你才能看到她倒地会不会答应不是?”李清源促狭道。

少年身后三人眉头之间,紧张面色稍缓。沐雪儿眼中的冰凉意味也无声间退了一层。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老头深深地打量了眼眼前笑意温和的臭小子。

白胡子老道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瞪着一双黑宝石般大眼睛,气呼呼望着自己黑裙女童,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可不打算行那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勾当。

老道大手一掂,小小拇指肚大小的女童便兀自恢复到李清源半条腿大小。

恢复真实身高的小姑娘一溜烟跑到李清源身后躲起,仅

仅露出半颗小脑袋,尚还不会做鬼脸的小姑娘寻思了半天,只得皱着小鼻子冲着老道恶狠狠得吐舌头,大抵在小姑娘心中,这就是天下顶狠,顶恐怖的表情了吧…

耷拉着脑袋的老道顿时“呲牙咧嘴”地一瞪眼,吓得小姑娘立马缩回李清源身后。

妈呀,这老头怎得光是瞪眼,竟就这般可怕!

小女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平坦的胸脯,只觉得一颗小心脏正在擂鼓。

望着犹在唉声叹气的老道,王子终于笑着深深作揖,诚挚道:“卫前辈真乃好风骨~”

站位始终在王子身后的岳独尊则是朝向老道抱拳。

沐雪儿同样展颜一笑,蹦蹦跳跳地来到老头身旁挽住白胡子老道一只胳膊甜甜地叫了声“师父”。

道号卫道子的老道不动声色地躲过了王子这一揖,还给那位名动太始大陆的大将军一礼,望着身旁判若两人的傻徒弟苦笑不已。

若是自己固执己见将那女童纳为己有,添为自己徒弟增长气运的辅助修行之物,恐怕自家这个宝贝徒弟就不是现在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喽~

卫道子转而望向神色自若的李清源,不由有些好奇,能让自己那宝贝徒弟不顾师徒情分,对自己露出这般冷然脸色的少年,当真勾起了他的兴趣。

“你……可有师父?”卫道子目中有不可察的一道精光闪过,轻声问道。

李清源揉了揉那颗仍旧躲在自己身后不敢露出来的小脑袋,神色自若点头:“有的。”

白胡子老道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失望,但紧接着转瞬即逝,重重一叹。

继而白胡子老道立马换上了一副欠揍表情,挤眉弄眼道:“唉,真不知道你师父是个啥人?竟然教出你这么个徒弟!你不行啊,还是太弱,这说明啥?你师父也不行~不如跟我混?吃香的,喝辣的,多滋润!”

李清源给了老头一记大大的白眼,沐雪儿则掩嘴偷笑。就连岳独尊也少见地露出一丝憋不住的笑意。天下谁人不知道,要论饮食清淡,天下间除了佛门,就数道观对此最为讲究。

老道士可不管这一套,自顾自得滔滔不绝,说什么你小子根骨是好,啥?你问我到底哪儿好?他娘的老道我也瞧不出什么究竟来,反正就是好!

还有啊,你小子心脏有问题啊!大大的有问题!是病,得治!小小年纪得心脏病可不好。

哟?真实修为已经在快要跨过点星境界那道门口了?还可以,还可以~

唉,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总得告诉人到底咋修行啊,你这师傅就这么把你丢在门口不管了?

啧啧,你这小子的功法跟谁学的?你那个师父?厉害的厉害的,这功法了不得!可就是你小子不咋滴会用。

李清源抬头望去,看见老道又是一脸“我不知道,反正这功法就是厉害”的神情,果断选择缄口不言。

兴至浓处,最后实在是受自己那股慷慨激昂的气势渲染,老道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来,你说说你那师父姓甚名谁?误人子弟嘛不是!”

忽然,老道背后平白无故的出现一只白色灵所化的脚丫子。

此脚一下踹在白胡子老道屁股上,使卫道子差些来了个狗啃屎。

高天之上悄然出现一位微有些酒糟鼻的微驼老汉。

卫道子的动作不可察觉得一顿,如鼠遇猫。

老汉踏立高空,抱着臂膀,笑眯眯地俯视白胡子老头质问道:“我就是他师父,有何指教?”

第五十九章 未来江湖有伴

卫道子尴尬一笑,却见高天那位看似瘦弱,实则身子骨极壮的老汉托着长长的语调“哟”了一声,话里藏针道:“我当是谁有这般大的口气与我徒弟说话,原来是当年屎尿粘我一身的臭娃娃,怎得?道观现在由你当家立业了?”

好歹已经是白胡子老头外貌的老道欲哭无泪,只得狠狠瞪了眼在身旁掩嘴偷笑的不中留徒弟。

沐雪儿水灵大眼立马一红,大有潸然泪下的趋势。

卫道子头都大了,老脸一苦,连忙求饶道:“小祖宗,师父错啦!原谅师父这一次?”

天仙般得女子一双灵气大眼提溜乱转,摊开葱白手指在白胡子老头面前晃了晃,“五串小肉干!”

白胡子老头狠狠揪了下自己的胡子,捶胸顿足,欲哭无泪。他心知肚明,自家徒弟所说的小肉干可不是凡物。

老道瞅了眼身后虎视眈眈的醉汉老头,脸皮带动嘴角一咧:“老前辈的徒弟果然不同凡响啊!真乃人中龙凤!有仙人之姿!”

醉汉老头翻了记大大的白眼,一副看天底下最大傻瓜的样子,理所应当道:“那还用你说?”

白胡子老道仿若中了个霹雳…

卫道子左瞅瞅那位犹然懵懵懂懂的傻小子,右看看掩嘴偷笑的宝贝徒弟,重重得拍了记额头,向醉汉老头竖起大拇指。

讲这脸皮厚度,还是老前辈您更铜墙铁壁一些啊…

踏立虚空中的醉汉老头没有理会打自己出现起,就保持作揖行礼姿势的王子与老将军,悻悻然收回下意识迈出去的那一步,搓了搓手,难得得有些不知所措。

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卫道子一双火眼金睛何其老辣,连忙虚咳一声,拍了拍李清源肩膀,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小子,你有个天底下顶强力的师父啊!”

醉汉老头眼前一亮,投以一道赞许神色,不停搓手的动作稍缓。

内衬白衣的少年摸了摸脑袋,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醉汉连忙私下里向卫道子继续挤眉弄眼。

卫道子下意识吞咽了口口水,看了看犹然嫌弃自己声势鼓噪得不够浩大的醉汉,又满是惆怅地瞥了眼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腹黑小子,白胡子老头喟然长叹,只恨自己不是个瞎子聋子。

“小子,老夫把话给你挑明白了哈,这世上,就没有比你眼前这位愈加适合当你师父的人喽!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份善缘啊!”卫道子变脸极快,几乎转瞬之间就换上了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是吗?”一道淡雅女声传来,卫道子偷偷咽了下口水。

不知何时,此处平白无故多出三位靓丽娇娘。一身金线大红袍的贤凝静若有若无冷哼一声。

对于这位红袍女子有近乎天生畏惧的白胡子老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由向醉汉投以一个求助的眼神……

不曾想老醉汉立马将头瞥开,贼兮兮地吹起了口哨,一副十足的事不关己模样。

得,自己那早已忘却多年的俗名当真一语成谶,卫渠卫渠。道号卫道子,俗名卫渠的白胡子老道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走了!”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即将要沦为千秋笑柄的白胡子老头大手一挥,率先骑上那只仙鹤离去。

自己此番“忍痛割爱”让沐雪儿离开道

观,就是为了使其破开那一线修行阻隔,如今此线已破,也就没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紧随其后的女子不情不愿地“喔”了一声,只是她尚未走出几步,便转而回身一阵小碎步跑到李清源面前,笑嘻嘻道:“这次多谢你啦~”

李清源当然知道女子的谢谢是关于她一举进入启灵境界一事,所以自觉其实自己本来就没有帮上什么忙的少年笑着摇头,没敢邀功。

就知道男子会这般回应的女子嫣然一笑,背起一双小手蹦跳着转身缓步离去。

只是她还未缓步走出超过三步,便忽然回头,一双丹凤眼睛滴溜溜地转得飞快,漂亮地原地旋身回来,笑吟吟道:“但是这次我想怎么着,也不像是你所说的狗刨江湖,而是在神鬼阴物这里摔了个狗啃泥嘛~”

李清源神色古怪,有些想不通女子为啥连带着要把自己骂上。

“是不是嘛?”女子少见地眼底有了些妩媚味道,娇滴滴地说道。

“昂,是……”

在女子向自己眨巴下大眼之后,李清源身子不听使唤地忽然一哆嗦。

这女子,怎么浑身带电呐?…

女子露出一副“你终于上套了”的得意表情,果断地并脚向前一跳,几乎与李清源鼻子碰到了鼻子。

她一巴掌拍在李清源肩膀上,一双灵气盎然的大眼眯成了月牙形状笑道:“所以嘛,咱们有机会,就要再一起去闯荡江湖嘛~”

“啊?”李清源此刻的神情,好似生吃了根苦瓜,并且苦瓜上面,还沾了芥末辣根……

“就这么说定了哟?~”女子背着双手,哼着轻快小调,脚步较之先前的犹豫不决,明显轻快了许多……

女子猛然又一转身。

她冲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三位美娇娘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有风拂来,隐约间能听到一道嘿嘿笑声。奸诈至极啊…

李清源抹了把脸,觉得某位天仙女子的傻里傻气,十有**是装的…

高天云层之上,卫道子望向犹在嘿嘿傻笑的女子,反而神色凝重,欲言又止,“雪儿,你…”

女子仍旧嘿嘿傻笑,不忘竖起食指置于樱桃小口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卫道子重重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别嘿嘿傻笑了,当心人家不要你啊。”

正在嘿嘿傻笑的女子蓦然噤若寒蝉,惹得卫渠老脸一皱,一阵长吁短叹。

平日里怎得就不见自家这徒弟这般听话?已过百岁大关的老人觉得有些惆怅…

女子立马给了老人一记白眼,仿佛在说你也别笑话我,方才您老的表现可好不到哪儿去啊!

“徒弟,你这啥表情?嫌弃为师姿态摆得太低,给你丢人了?”在看到自家徒弟轻轻颔首后,老头堆满笑意,缓缓摇头。

其实不然,其实不然啊…

卫道子露出与一张老脸迥乎不同,极为矛盾的少年热血神色。

当年在极海之东,那座妖族盘踞的小岛上,尚还是小小少年卫姓少年带着道观一行六位道童,遵临时师门法旨,下山降妖除魔,捍卫正道。

同样在那一年,妖族一位年轻天才晋升妖王位,败道观天才一百缺一,挫杀道观锐气。

在这位年轻妖

王的带领下,道观被拔除道场九十九座,元气大伤。

那些年,妖族当道,一路西来,道观几乎大势已去。

妖王一路无阻,进出道观分观,如入无人之境。

某一天,那个自称妖王的家伙降临在小小卫姓少年面前。

而后少年又遇到了某位满头青发,意气风发的风流男子。

那位男子简简单单划了一道杠,又说了一个道理。

老人深深弯腰向某一方向致以稽首,心中默道:前辈,晚辈告退了。

遥想当日,前辈初入世,道剑美酒,打入妖族总部,败妖族年轻妖王,于极东之海划下一道天然剑气,阻隔妖族不敢入浩荡王朝国土一百年有余。

那个道理,卫道子至今记忆犹新那日某个酒气熏熏的青发醉汉朦胧着发红的眼睛,但是所吐词句字字掷地有声。

我们人族道义,你们妖族可以不遵守,但是需要了解一下。

那句话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你就需要掂量一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硬了。喔,不对,是剑才对嘛,重新说明一下,我呐,是个剑客。”

之后,醉汉堂而皇之地在千余妖族眼皮子底下一挥衣袖,带着七位小脸儿惨白的道童回到王朝。

自那起,妖族有了两类不能招惹之人,其实说到底,是两个最怕。

最怕满身剑气的剑客,最怕一身酒气的醉汉。

也是自那以后,道观之中多了一位最喜欢和人讲道理,不知为何更喜欢让别人了解自己道理的小道士。

卫道子抽了抽鼻子。

我辈修士,当如此啊!

苍幽丛林内,自天仙女子走后,李清源便陷入沉默。

他身后的醉汉挤眉弄眼,呲牙咧嘴,搔首瞪眼,始终没敢去打扰自家徒弟“冥想”。

望着怔怔出神的徒弟,醉汉心里将某袭青衫老头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瞧瞧,我这徒弟,明显得是被吓傻了啊!

最终,醉汉在王子与岳独尊的鼓励,以及某位红裙女子不瘟不火的“命令”下,还是没鼓起勇气上山,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不断搓动。

直到某位着一身鹅黄翠色长裙,小姑娘模样的美娇娘小声嘀咕了句“真是胆小如鼠”后,醉汉那叫一个尴尬,立马脚底呼啸生风蹿到着白色内衬的少年面前。

感知到身后有一阵微风的李清源主动开口叹气道:“你就是我那位,那个挺厉害的师父?”

“是啊,我就是你那个挺厉害的师父。”似是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太过平淡,醉汉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别的老头我不敢说,反正你让为师上刀山,下火海为师都愿意啊!”

“是了?”少年一挑眉头,嘀嘀咕咕道:“师父,你说我该怎么修炼才能短时间达到启灵这一境界呢?”

醉酒老头虽未喝酒,但却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酒嗝。

徒弟啊,你还是让师父上刀山下火海吧…

小小少年有些惆怅了,起码下一次的闯荡江湖,不至于还没进入江湖之内,就在湖边儿上吓死了吧?

那样让早就甩出自己整整一个大境的江湖伴侣看到,该多丢人啊。

第六十章 仙人泪

微风吹拂着一对师徒,不过令人感到奇异的是,这师徒俩身份好像倒了过来,本该是为人师表,一丝不苟的师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反而是徒弟轻松写意,犹有空逗弄趴在自己肩膀上的黑裙女童。

“师父,我有种感觉,其实自我进入这片丛林起,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你都知道吧?”李清源坐在一处夯起的小土坡上,支起一只脚曲于胸前,一只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则置于身后,语调轻轻淡淡道。

本就局促不安的醉汉瞪大了一双眯眯眼,大吃一惊。紧接着醉汉便愈加不安起来,既有紧张,也有歉意,但话到嘴上,如鲠在喉。

一向奉行若有物阻我,我必剑开之的直爽醉老头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字。

李清源忽然笑了笑,打趣道:“原来师父眼睛还挺大的呀…”

醉汉一怔,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开怀大笑,发自肺腑,老怀甚慰。

有弟子如此,师有何求?

终于不再局促不安的醉汉正了正脸色,自来熟道:“清源,虽然你主动不提,但是为师还是需要向你说明,为师之所以不能来帮你,其实往大了说,是为了防止那座葬窟之内会有变故发生,天下人如今都盯着这栋神窟,容不得半点纰漏,所以我只得与那秦老头坐镇神窟之前,以防窟内出了什么变故我们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毕竟,葬窟多年来,从来都是只是出现那么丢丢的神子,一次出现那般数量的神子,当真可以称之为神迹,更何况,这些个神子们竟都是我东方人之长相,可谓百年,啊不,千年未有之大事啊,这事处处都透着不真实,由不得我们不谨慎。”

望见自己那便宜徒弟递来的视线,醉汉不由摸头讪笑,“那咱们往小了说?”

“其实也不小,道理挺大的。你那个秦师叔啊,忒不是个东西,说什么不能养温室花朵之类看似极有道理的话,当时我就在想,是啊,我苗道骨的徒弟,怎么也不能是那种看似威风凛凛,实则不堪一击的花瓶不是?”

醉汉润了润嗓子,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黑裙女童,“后来你那秦师叔又说了,说什么谅那蓝衫儒士也不敢真正将你如何,事后才让我们后怕不已,那个读书读傻了的后辈当真敢下死手啊!当时是把我急得不行啊,可惜我被你那秦师叔死活拽着,说什么不要耽误你的一场机缘。”

醉汉气愤填膺道:“你是不晓得,当时是把我又急又气,我就在想,管他娘的什么机缘,我徒弟活着最重要啊!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是些类似‘马后炮’的说辞了…”

“但是啊!”醉汉一拍大腿,神色自然一转,肃穆道:“虽然你可能会埋怨师父,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不后悔。”

“身为我苗道骨的弟子,就该有这份魄力,敢于独面世间一切苦难,勇闯重重难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种信手捏来的事情,以后都该轻车熟路嘛~”

醉汉摸了摸头,不再说话,因为他的徒弟已经将一双顶好看的眸子转而投向自己,微笑不语!

少年仔细打量着看似醉酒的老汉,老汉一双眼睛清澈而诚挚,李清源神色认真道:“师父啊,你说得挺对的。”

醉汉眉头一挑,喜上眉梢。

但紧接着少年便开始唉声叹气起来,“可是啊,师父你如果早点儿过来,把那极讨人厌的蓝衫儒士踹成如卫前辈那般的狗啃屎,我会觉得,你做得更对!”

醉汉嘴角一抽,愕然傻笑…

李清源拍了拍趴在自己肩头的黑裙少女,小姑娘虽然听不懂这对师徒之间的对话,但仍旧瞪着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极力听着,时而皱眉,时而皱鼻,煞是可爱。

李清源似是想起某位女子,没来由嘿嘿一笑,一指黑裙女童道:“便宜师父啊,卫前辈说李囡她不得离开这片丛林,是真的?”

醉汉也学着自己徒弟摸了摸黑裙女童柔顺黑发,换来女童一记大大白眼,不得不悄悄收回了手,“是真的,这女娃娃由此地天地灵气构成血液,吞吐日月精华化为骨肉,早已经适应了此地环境,再加上她是由这方天地所生,无形之中与此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强行带她离开此地,无异于是将一颗雪球带入炎夏烈日之下。”

“这样啊…”李清源轻轻一叹,有些为难。

黑裙女童偏着头打量着李清源,默默无言。

李清源目光闪动。

“啪”地一声脆响传来。

原来是少年的脑袋被人从后方拍了一记。

李清源捂着脑袋回首望去,却见一袭黑裙的美娇娘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释师…释姐姐…”李清源话说到一半眼看对面的美艳女子脸色微变,连忙改口道。

名唤释温晴的美娇娘这才将作势要打的一双柔若无骨小手放下。

李清源如释重负,却猛然一顿。

原来这位女儿国武院美娇娘方才放下的手去而复返,出其不意地在李清源额头“绑”得一声弹了一记火辣辣的脑瓜崩。

释温晴这才心满意足地摆了摆手,丢给李清源一道“臭小子脑壳挺硬,弹得我手好疼”的幽怨眼神,笑嘻嘻道:“你脑瓜里想嘛,我都知道。给你透个秘密呀,其实这里也曾属于女儿国势力庇护范围,只是之后愈来愈荒芜,山魅精怪越来越多,再加上年轻一辈的青壮宁愿在外面打拼,觉得在外面可以多挣上那么些银两金钱,所以这里逐渐人迹罕至,最后一次举村乔迁后,这里彻底没了烟火,咱们也就撒手没再管这处天地。尤其是这里被那个落魄书生弄得乌烟瘴气后,现在就连供人生养生息的不息水源都没有了,就愈加不适合人类居住了。”

美娇娘摸了摸黑裙姑娘的小脑袋,这一次小姑娘没有丝毫反抗,反而闭起眼睛,主动将小脑袋凑过去,恣意享受。

一直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醉汉老头欲哭无泪…

怎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美娇娘将大为泄气的醉汉看在眼里,嘴角微翘,颇有些得意,言笑晏晏道:“但是啊,水源总是会有来得那一天嘛,大不了咱们就开凿大渠,引渡子母河水到这里,待以后咱们彻底将此地打造成一处适人居住的世外桃源后,你大可以将自己的住处搬来这里,毕竟在这里修行,比之你在神山上修行,要更有裨益得多。”

说罢,美娇娘却双手环胸,一双桃花眸子微红,樱红小嘴向下方一撇,如泣如诉:“毕竟啊…姐姐们就只能给你这么多,确实给不了你更多更好的了…”

李清源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自己那位便宜师傅。

醉汉正欲出言,却被释温晴狠狠一瞪,顿时噤若寒蝉。

娘哟,都说上了年岁的女子就是山上老虎,古人诚不欺我!真恐怖啊!徒弟啊,对不住喽~

醉汉偷偷瞥了自家徒弟一眼,自我安慰道,而后这位早已位于世间大修金字塔顶尖还要往上许多的仙人将袖子一摆,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李清源肩膀,随后匆忙溜之大吉去也,“哈哈,徒弟,为师我这次见面,没啥好送你的,虽然我内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倾囊相授,可是目前时势不允许,为师我呢,又要返回葬神窟前守着你那位金刚境大圆满的朋友,所以咱们山水有相逢?”

李清源遥遥起身,神情肃穆,郑重其事地施了一礼。

苗道骨摆了摆手,仰天大笑着离去。

在苗道骨那一拍下,因真名苏酥的大妖私下里给自己做了手脚,而始终沉重的肩膀为之一轻。同时少年怀中还悄无声息的多了一物。

身在李清源身旁的释温晴顿时素眉一皱,忽然朝向醉汉离去的方向望去,银牙暗咬。

她一把夺过李清源准备偷偷藏在乾坤袋中的一物,就要朝着醉汉掷去。

可惜心怀鬼胎,早就有所防备的醉汉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黑裙娇娘气呼呼地转而瞪着灵气大眼望向神色尴尬,不断摸着脑袋的李清源。

“这东西,没收啦!”释温晴伸手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没好气道。

李清源顿时“啊”了一声,萎靡不振,觉得生活了无生趣…

见着满脸惋惜的李清源,黑裙美娇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剜了少年一眼,恶狠狠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这些穷酸秀才附庸风雅的劳什子作甚?酒不好喝的!”

释温晴平日里很少说这么多话,今日却一反常态滔滔不绝地说着,只觉得怎么说也不够。

李清源蹲在山头,双手拢在袖中,脸上并无厌烦神色,反而在傻嘿嘿地笑着。

在他每次出远门时,腹中好像积攒了许多道理需要嘱咐给他的母亲,也曾这般滔滔不绝。

这一幕,似曾相识而温馨。

在苍幽丛林北方尽头的山巅一旁,有道几近干涸的溪流汩汩得冒起一个个小水泡,可惜对于这条被某位中年儒士所抽榨的溪流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早已没了往昔神采。

忽有雾气氤氲,有一醉汉老头鬼鬼祟祟来到干涸的溪涧旁。

黑裙女子与自己徒弟的对话,他听得极为清楚,所以他明白,释温晴所说的关于引渡子母河的设想,很不切实际,耗时太长!

恐怕我的徒弟,等不起啊…

醉酒老汉不知想到了何事,蓦然一笑。

傻徒弟,为师再送你一礼?

醉汉咧嘴一笑,狠狠一拳打在自己糟红的鼻子上。

涕泗横流!

继而老者急忙蹲下身来,偷偷在溪涧底部埋下一物。

世人有传说,仙人一泪,如涛涛大河。

许多年以后,当苍幽丛林不再叫做“苍幽”二字时,这里有条名叫“仙人泪”的河,一直奔涌不息,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

第六十一章 家中糟心事

李清源这一次远没有到达江湖,甚至在江湖观望一圈儿都谈不上的经历,在各方大人物出现之后,大有雷声大雨点小的嫌疑,不了了之。

醉酒老汉苗道古走后,王子与岳独尊又一次来到,不厌其烦地向三位武院当家人面前行礼。

岳独尊倒还好,这次出行,他仅是轻车简从,一身武人劲装,早已半把年纪的老汉,反而像是位中年汉子,若不是那张蓄胡留鬓的脸太过显老,估计人人都会将眼前这位老汉当作普通弄巷的汉子。

所以潜意识里将自己这趟出行当作江湖游历的老汉并没有按照王朝第一将军的身份致以军礼,而是简简单单地遥遥抱拳。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单单纯纯的有些江湖气,没有半丝朝堂气。

相较岳独尊的怡然自得,目前仅是儒生身份的王子则要拘谨受苦许多,见人则要弯腰致礼,遇人则要亲切致笑,方方面面,待人接物,细致入微,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落在李清源眼中,却让他一阵皱眉。

恐怕如今在场几人中,也只有与王子年纪约莫相同的李清源才能清晰发现王子嘴角那抹若有若无,隐藏极好的苦笑。

所幸三位女子比之道观卫渠,被誉为王朝两支撑天柱之一的苗道古要更加懂得察言观色,心思细腻,所以三位美娇娘分别郑重其事地还礼,让王子嘴角那抹苦笑,转而变成了使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一番交谈下,一众人得知王子此次目的,是来来拜访老女帝。

这让李清源有些奇怪,王子言辞之间竟然说得是拜访“老女帝”,而不是“女帝”,一字之差,所代表的意义则是迥乎不同。

黑裙小女童咿咿呀呀地坐在李清源脖子上,一直待一行人送到此方丛林尽头,小女童终于不敢再踏出一步。

虽然此刻的苍幽丛林仍旧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的境地,但是有了岳独尊,有了三位武院娇娘,先前困扰李清源,使他久不能安的问题,如今迎刃而解。

离开苍幽丛林之前,李清源仍有些不甘心地问一袭红袍的贤师父,谁知女子居然没有一口否定,而是若有所思,最后告知李清源若是实在想让小女童离开这里,可以将女童送入道观之中“镀金”。待到女童自己修行圆满到能够摸到第三大境门槛后,就可以天地任我游了。

李清源默默点头,心中有了思量。

颇像少女的楚青青最后竟也出言,说自己可以帮着去道观一趟,甚至可以留在道观,负责照看小女童,以确保李囡在道观不受欺负。

极为亲近释温晴的小女童反而有些怕长相青涩的美娇娘,一直躲在李清源腿后,眨巴着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少女模样的楚青青。

楚青青言笑吟吟地半蹲下身子,趁着小女童不注意,脚步轻摆,向小女童扑了上去。

小女童哪里经历过这般吓人场面?连忙手忙脚乱地绕着李清源身旁打转。

楚青青不禁紧紧追赶了上去,嘴角挂上了连自己也不易察觉的温甜笑意。

一番你来我往后,李

囡心中大抵也察觉到身旁这位行为举止颇为可疑的大姐姐本心不坏,所以小女童逐渐有了笑脸。

最后女童躺在楚青青怀中,嘴角带笑,安然睡去。

只是,懵懵懂懂的女童冥冥之中像是明白了什么,一双小手死死抓着楚青青衣衫不松手,虽已睡着,但是手下仍旧不肯松力。

一直都是扑在别人怀中的楚青青眨巴着水灵灵的杏目,仔细端详着怀中女童长长的微颤睫毛,怔怔出神,眸中含着异样神采。

最后,楚青青主动留下,说是要等到李清源收拾好东西回来的这段时间内,都留在这里照看小女童。

一袭黑袍的释温晴自然不同意,她比谁都知晓这位真实年纪远不是表面上那般年轻的少女哪里有照顾别人的能力?不麻烦别人照顾就是极好了。

可是最终释温晴仍是拗不过此刻显得异常执拗的少女,终于在一袭金丝红袍的女子无奈颔首后,算是应了下来。

最终,一行人除了主动留下的楚青青以及必须留下的女童,其余人则是跟随着贤凝静打道回府。于是一行人风尘仆仆来,也稍稍有些风尘仆仆的往女儿国赶回。

由此可见,武院三人并未在蓝衣儒士手中落败,但也并未讨到多少好处。

落日余晖,少女模样的武院二把手小脸满是兴奋,一手怀抱着黑裙女童,一手不停向众人挥手告别。

夕阳西下。

别有一番滋味。

李清源望着睡熟楚青青怀中的女童,以手抚膺,安抚下心口那道躁动不已的金光,默默思量自己这趟回去女儿国,是不是要早早准备“搬家”事宜。

一行人临近女儿国山门时,发生了一件离奇的怪事,原来一路人按照原路返回后,理应看到的女儿国山门那条蜿蜒山道上,竟然没了女儿国的半点踪迹。

在贤凝静大手一挥下,山门重现!

王子与岳独尊啧啧称奇,反而是李清源悚然一惊,因为沐雪儿带着自己走出的时候,他竟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进入女儿国那道无形结界后,外人看来,只是涟漪轻泛,一行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入山门内部,王子与岳独尊先是与李清源告辞一声,便随着两位美娇娘一起去拜见老女帝,探讨某些目前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正事去了。

回到自家院子里,小小少年又开始陷入某种沉默,闭门谢客,足不出户。

只可惜上天有时候偏偏喜欢与人作对,少年正想放空自己,好调整自己有些波动不已的情绪,李清源的房门便被“砰”得一声推开。

李清源不由望去,却见双手负后,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一位微有浮胖,脸上有道隐隐约约伤疤的女子。

名唤钟雪见的女子一步跨过李清源的房门,颇有些喧宾夺主地坐在李清源对面,自顾自说道:“你这一走,可把我们几个好吓啊,大家好像一下子都失去了主心骨,你该不会是真得想逃走,结果却被贤师父她们逮了回来吧?”

小小少女,笑眯眯的模样,声音语调有些甜兮兮得,但是落在李清源

耳朵里,却有些刺耳。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以李清源如今的修为,自然能感受到门后几团蠢蠢欲动的孱弱气机,不由摇头一笑,继而严肃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钟雪见将手一摊,示意李清源但说无妨。

虽然腹部衣衫破碎,却不显狼狈的俊俏少年眉头一挑,脸上有了丝笑意道:“干你何事?”

钟雪见脸上竟不见有丝毫尴尬神色,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李清源腰腹部隐约之间露出的健硕腹肌,方才她来时,由于李清源是坐在桌前的缘故,竟是没有发现其衣衫异样。

钟雪见笑了笑,继续道:“当然是与我们干系甚大的,不然我也不会火急火燎地来找你不是?”

“孙子权回到葬窟之后,你无疑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嘛,你让我们往东,我们自然是不敢往西的。”

女子话锋一转道:“但是,这次你一走,让我们很是心慌。一行人里面有许多声音都在揣测,是不是你李清源最终发现这里其实并不如她们所表现得那般好,或者发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恐怖内幕,所以才来不及兼顾我们,一路逃走?”

李清源骤然攥紧拳头,目光有了些冷意。

钟雪见故作惊讶地一捂小嘴,仍然“天真”问道:“真叫我们猜中了?”

李清源一身气机猛然攀升至顶点,一身临近点星境界门槛的威势徒然释放,登时压得钟雪见一张小脸憋成了酱紫色,李清源门外几人,一个个皆是一刹那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分外压抑。

门外几人连忙落荒而逃,直到跑出这个山头后,才感觉到那股压抑徒减,他们心有余悸地看向身后李清源的小屋,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原来不知不觉,他们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比之一众人犹有余力地落荒而逃,首当其冲的钟雪见无疑要难受许多,钟雪见无疑要愈加难受许多,先是手指微颤,最后竟是浑身抖动。七窍之中,隐约有血丝渗出。

“好了,可以了。”

虚空一阵浮动,一袭黑裙的释温晴忽然出现,一把扣住李清源的手。

李清源意随心动,一身暴涌地气息重新纳入体内,他忽然朝向释温晴歉意一笑,张口一吐,声如黄钟大吕,震耳发聩,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这里好与不好,三位师父待你们浅与薄,你们心中没数?!一众狼心狗肺之徒!”

一直都是好脾气的小小少年猛然转头望向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的女子,讥笑轻声道:“滚。”

释温晴哑然失笑。

钟雪见一只手抚上脸颊上那道浅显伤痕,低垂着脑袋,匆忙走出门去。

感受到那股如同大江大潮的恐怖气息缓慢褪去,总算是逃出虎口的一众人面面相觑,拢了拢有些嗡嗡作响的耳朵,总算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虽然小小少年并没有彻底进入点星境界,但光是点星门前稍稍流露出的半点威势,便远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众人心下一叹。

点星强者,竟恐怖如斯啊…

第六十二章 勉勉强强

终于四下无人,仅剩下李清源与一位黑裙女子。

一身气机内敛之后,仿佛连同少年的心性也一起收敛,他悻悻然双手拢袖,偷偷瞥了眼身旁无奈不已的黑裙美娇娘,只顾着嘿嘿傻笑。

不知修行多少岁月的释温晴白了少年,千娇百媚生。

“你瞅瞅你自己,回到自家住处了也不知换身衣服?怎得?除去姐姐送你那一身衣裳,你就不晓得该穿啥子了?”

李清源摸了摸头,不知敢如何回应,只得嘿嘿傻笑一声。

黑裙美娇娘重重叹息一声,“那身衣服呢?放在你楚姐姐送你的乾坤袋之中啦?拿来拿来~”

释温晴一伸小手,见李清源支支吾吾,顿时觉得大为有趣,“怎得?觉得还是你楚姐姐最疼你啊?给了你这么个神奇的宝贝?”

李清源刚有点头的意思,黑裙娇娘便一拍桌子,佯怒道:“没良心的小家伙!我那白衣就不好了?就不是我用心良苦,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啦?!”

李清源连忙摆手,脸色那叫一个黄莲苦啊…

瞧见已经被自己唬喝得几乎萎靡不振的堂堂神子,释温晴禁不住掩嘴“噗嗤”一笑。

满脸愕然李清源也跟着笑了。

“解潮,丁良星,杨玲儿他们…”良久,李清源出言问道。

黑裙美娇娘大手一挥,狡黠一笑:“知晓你要回来了,一个个义愤填膺,全都被我锁起来了,明日就放他们出来。”

李清源神情毫无波澜地点了点头,若是按照那三人的性格,说不定就会对钟雪见几人大打出手,好歹算是自己师兄弟的那两人如今修为自然不差,那一众人与他们发生冲突,必定是落得个伤残下场。

释温晴偷偷打量着少年神色,暗自满意点头。

少年当然不会真的以为释温晴当真将那三人锁起了。

最后,释温晴燃起两盏长明灯,李清源这偌大房间,刹那“灯火通明”。

摇曳的灯光下,黑裙娇娘默默对着那件白衣缝缝补补,身旁的少年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大半年来,一直忙着修行的少年,罕见地偷得浮生半日闲。

就这般静静地打量着映着灯光的黑裙美娇娘。

李清源忽然心思神游,时至今日恍若大悟,原来古人诗词中有名的那首《游子吟》,真正大有学问的并不是那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而是那句看似不起眼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才是通篇文章的点睛之笔,大有学问。

针针线线耗心丝,平平淡淡是温情。

缝织许久,释温晴忽然看似漫不经心地突然说道:“李小子你记住了,我不管你身上有什么秘密,你将来会是谁谁谁的徒弟,亦或者你以后顶天立地了,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那都是后话了。我只管现在。”

“你只要有一天是我们的神子,那我们,你的三位不算正式的师父们,就有保护你的义务。”

最后黑裙美娇娘笑嘻嘻地拿着银针钝头挠了挠柔顺发丝,补充道:“这句话啊,是你那从不敢将真情实意表达出来的贤凝静贤大姐姐说得,啧啧,原来从不喜欢‘谈情说爱’的贤大家,说起‘情话’来,竟是这般动人心弦呐!”

最不显山漏水的那一袭红

袍,放在少年身上的心思,原来却是最多的那位。

李清源猛然别过头去,窗外微风吹拂过少年的眼睛。

自打进入这方天地以来,人生头一遭,少年忽然觉得这里的空气质量委实不咋地。

沙子太多,太容易迷眼睛了啊…

与此同时,身在女儿国碉楼楼顶凉亭的贤凝静显示若有若无一笑,嘴上埋怨道:“静做些多余的事”。

一直以来都给人以庄重观感的一袭红袍,此刻竟有了倾国倾城的韵味。

只不过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紧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袭雍容华贵的金丝红袍端正了面貌,收敛笑容,看似冷淡地自言自语道:“那些神子本是自愿入我女儿华国,现如今既然生出了反悔之心,觉得咱们这点儿地方容不下他们的金贵身子了,那么我们也不能让人觉得咱们是在强留不是?”

贤凝静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决绝,不容置疑道:“去和王夕朝交涉,今日跟着那位名叫钟雪见的女子身后,作威作福的那群神子们,让他王夕朝全部请回王朝去自行处理,至于那名叫做钟雪见的女子…拟一份密信,将她所作所为全部记录其上,至于之后是要她死,或者活着,同样全凭他王子一人处置。总之…”

贤凝静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毋庸否决地道:“今后女儿国国门,对他们一行人,永久关闭。”

女子言下之意,是之后女儿国与之这群神子再无任何瓜葛,两者之间的机缘丝线,彻底断绝!

葬窟之中走出的神子,为何人人都趋之若鹜?并且争先恐后,生怕落于人后?

自然是因为那些自葬窟之中走出的神子们,自古至今,无一例外,皆跨过了第二大境,成功跻身,或者摸到了第三大境的门槛,自然而然,所有人在潜意识之中都不约而同有了个共识,那就是拥有一位神子,那么就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也便拥有了一位山上仙人。

进入第三大境之后,种种玄妙,比之前两大境,无异于云泥之别,正如第三大境名称一般,拥有了仙格,就算不是位列仙班,也是被天上神仙所认可了。仙人仙人,仙与人,天差地别。

此番葬神窟内,一下子涌出三十余位神子,可以说是震惊天下的大事,若是让有心人知晓,说不得就是引发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要知道,仅是法庭教会传达出来关于葬神窟有两位神子的只言片语,就让西方世界动荡不已,原本仅仅是小众的“王朝威胁论”,如今大肆盛行,迅速传播到各大洲大洋,如今这片太始大陆上,几乎除去王朝本国,天下各方势力都悄然弥漫着一股冷冽妖风,一双双眼睛,如今都盯着王朝。

可以说,“得神子者,得天下”这般大话,如今都不为过了。

要知道,就连威震天下千余年的王朝帝皇在听到某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非但不是震惊,而是大发雷霆,质问某位年轻儒士是否是昨夜之梦,今日犹未醒来,所以才在寡人这里说着梦呓之语?

当然,事后知晓真相的一国之主更是捶胸顿足,本应早就养成一副深沉城府的帝皇,火急火燎地就要远赴女儿国,若不是某位青衫儒士千里传音,恐怕如今遗世独立的女儿国与之王朝之间签缔得盟约国身份,此刻恐怕早已变成了一国两制

,甚至是改名换朝了。

因为他很明白,无论之后这群神子身在何方,所接纳他们的第一处地方,比之之后的种种地方,都会不一样。

只不过后来帝皇静下心细想,那份迫切心思好不容易被压迫下来,无他。

一来女儿国内部与王朝之间,逐渐有接纳交融的迹象,合而为一国,指日可待。

二来女儿国与王朝如今已然交好,双方知根知底,这位一国之君更加明白女儿国内的那些位天骄女子们,都是什么脾性,所以…不愁。

第三点,也是最为让帝皇揪心的一点,那便是,女儿国如今本就在王朝辖境之内啊!

那位一国之君无端地开始无端腹诽起第一代神子起来,您说您老人家闲着没事儿,非要将人家偏居一隅的女儿国搬来作甚哟…

虽然想是这般想,可被一袭青衫明言警告不得主动进入女儿国的国君房门内,仍旧每天可听见有东西被摔碎的声音,砚台瓷器,华瓶宝凳,应有尽有,这段时间,可是苦了宫内的近侍们,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呐。

所以,于这般格局下,一袭金丝大红袍的美娇娘,能做出这般决然举动,其心胸气魄,不可畏不大。

贤凝静身后空中忽然一阵扭曲,如梦幻泡影,一位蒙面的劲装女子忽然闪现出来,单膝跪地,重重低头,“是。”

贤凝静神色平淡地点头,“去吧。”

蒙面女子仅露出的一双漂亮眸子之中忽然出现些许急切,而后低垂头颅,欲言又止。这位突兀出现的女子,又缓缓消失。

某处院落,凭空出现一位青翠白衣劲装的蒙面女子,女子悠闲地踱着步子,如同一只欢快的百灵鸟。

透过那层薄薄白纱望去,她嘴角微翘,有笑意浮起。

自家大师不愧为女儿国领头人的身份,光是这份胆魄与果断,便不是其他人可以媲美的。只是…

蒙面女子忽然又有些伤心,在如今这幅天下格局下,女子将一部分神子提前送入王朝,这件事,简直是神来之笔,若是女子并未加上那封类似于“打小报告”的密信,那么贤大家此番举动,于国于家,都有好处。

只是那一袭红袍却偏偏加上了那一封密信,清楚地告诉王朝,这些人品行不正,行为不端,我女儿国不要了,并且还要与这群神子彻底断绝关系,至于你王朝是收是杀,就看你们自己忖度了,事后种种,关我屁事?

蒙面女子重重一叹,而后那张覆住精致容貌的丝巾轻轻浮动,似是因为女子忽然笑了。

这样的贤大家,在朝堂之中,可能会处处受到排挤,可是在江湖儿女的眼中,那是顶呱呱的任侠义气啊!

这样的贤大家,她心神往之,喜欢得紧。

蒙面女子背起小手,轻哼歌谣,她在想,若是条件允许,那一袭金丝红袍真得闯荡江湖,将是多么扣人心弦的一抹惊艳鲜红色彩啊,至于之后,那一袭红袍会成为多少说书先生嘴中脍炙人口,惊心动魄的故事,再之后会与哪位英雄豪杰成为神仙眷侣?

蒙面女子根本没去想。

那可是贤大师,贤大家唉!

天下男子,谁配得上?!

啥?你说天上仙人?勉勉强强可以考虑一下~

第六十三章 月下少年

(五千字小大章)

换上一身华贵绸缎造制的青衫,小小少年如今大有几分儒生风范。若是再配以羽扇纶巾,定是位翩翩风流少年郎。

向黑裙女子知会一声后,李清源便径自向山下走去。

一想到某位傻大个,痴情郎以及憨姑娘,这三人的奇葩组合,青衫少年有些沉重的心情,好歹是松弛了半分,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笑意。

少年下山时分。

早已经对那位极其漂亮的“山上白衣妖怪”有些审美疲劳的女儿国少女们不由掩嘴惊呼。心下惊疑不定。

原来那妖怪竟是位山上仙人?

对少女们这种古怪目光早已见怪不怪的少年,冲着少女们咧嘴一笑。

谁料少女们好似受了惊吓似的,竟一下背过身去,再也不敢多打量少年郎一眼。

于是很受伤的少年郎方才出现没多少功夫的笑脸转而变成欲哭欲泪了,他身形一转,迅速朝着山下角小路掠去。

其实少年郎哪里知道,背过身的少女们正满眼放光,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皆从对方眼眸之中读到了一丝笃信。

看嘛,神山之上,是真得有神仙的嘛!

……

世间传闻武院九层碉楼,每一层各有各的讲究。

其实武院九层碉楼,分别以“霜雪风雨雷电气雾”七种自然气候立景,对应的第一层碉楼至第七层,分别在每一楼层的中央位置放置有一物,第一层有一只冰晶霜叶,第二层有一团不断凝结又落下融化的白雪,第三层有一阵周而复始的飓风,第四层有一片阴云布雨,第五层又有一张大鼓敲击时有轰然雷声大入耳。

再往上的第六层,处处帖有“止步”二字用以警告。因为在这一楼层起,就算九层碉楼之内,用以磨炼修行之人,砥砺道行神通的大阵处于关闭状态,可仍旧危机四伏。

九层碉楼六层,对于寻常的凡夫俗子而言,走至此便意味着需要“止步回头”,彻底进不去了。

因为这碉楼第六层四处充沛着电光火花,不但耀得人睁不开眼睛,不小心牵扯上一丝雷弧,说不得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传言在这之上,充斥有大雾,久弥不散的那碉楼第七层,更是险之又险,玄之又玄。

虽然听上去,雾气自然比不得闪电那般具有不容抗拒,闻之色变的天然威势,可所有人都对一件事深信不疑,那就是这第七层比之前六层,都要凶险万分。

大雾一层之所以被安排在第七层,自有其道理。否则以这九层碉楼,一层更比一层难的格局,若有人闯过了冻人皮肤的霜楼,冰人脾脏的雪楼,刮人神魂的风楼,蚀人白骨的雨楼,承受住了鼓人耳膜,摄人心魂的雷楼,挺过了万里雷霆的电楼,终于登入这巍峨的第七层碉楼之中,心想着可算能见到这被世人大肆追捧的第七楼了。结果定睛一看,反而是一团雾气迷迷蒙蒙就敷衍了事了,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凤头鸡尾。

至于之上的第八层与传说之中的第九层,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无从得知,因为迄今为止,能够在九层碉楼大阵全开的情况下闯过第六层的人物,都少之又少。

这九层碉楼,李清源曾经尝试过在大阵开启的情况下进去,结果不出所料,爬着进去,躺着出来。

所幸三位美娇娘极有分寸,微妙地调节了大阵威力到既能使得少年知难而退,又不至于让少年心生绝望的程度。

但是当时少年以远还没到点星门槛的境界便能生拉硬拽着自己,把自己硬生生拖到第三楼。也着实让三位美娇娘大开眼界,美眸里神采闪烁。

当然,也曾有位“山上”仙人不信邪,趁着女儿国每逢一甲子对外开放,互通有无的机会进入过九层碉楼进行尝试,还口口声声要武院三人不必有太多顾虑,直接将大阵威力置于最大即可,他保管能闯过去。

那位仙人信誓旦旦的模样,对于闯楼一事,美其名曰想了个响亮的说法,叫做”征服”。

从来不怕事儿大的楚青青自然满口答应下来,笑吟吟地一口气释放了大阵八成的威势。

所幸这位修行有成的仙人最后表现比之李清源强出了那么一线,是站着进去,爬着出来得。

所以仙人心下叹着万幸,没有丢太大人,至于后来有好事者壮起胆子问这位仙人到底到了哪一楼层,仙人都是黑着脸缄口不言的。

修行之人有几个是糊涂鬼?心下了然。

得,这位仙人啊,所登楼层必然不高,不然以这位仙人将登楼一事当作征服的脾性,早就嚷嚷得天下人皆知了。

所以自那以后,女儿国九层碉楼名声大噪,所有人跃跃欲试,将之当成了自己检验修为的校验碑,可也是自那以后,女儿国不但是九层碉楼高高挂起了“闲人免进”四个大字,就连女儿国也少有的对外封锁了,因此想要进入这九层碉楼,更是难上加难。幸好是近几十年,女儿国再次悄然出现在世人面前,使人不再望洋兴叹,远在天边。

难怪有儒

殿郁郁不得志的年轻儒生曾高叹:噫吁兮,危乎高哉,登楼之难,难于上青天。

至于为啥说人家这位儒生是郁郁不得志的无为青年?

瞧瞧,“难于上青天”啊!对于进入修行第二大境的人来说,上青天有什么难得?上这九层碉楼才难哩!

李清源一路风驰电掣,绣有青银丝线的那对靴子踩在楼梯上蹬蹬蹬得一路登上了九层碉楼的第六层,终于在第七层之后,周身都闪烁着电弧的少年脚步才有所滞缓,慢悠悠地登上了第八层!

其实外人不曾领略的七层之上的风光,少年心里门儿清,第七层的大雾,迷蒙人心,最是考验本心,如今大阵不曾开启,仅是大雾之中的法阵铭文自动游走便让李清源神情出现了一丝迷茫,不敢想象,若是大阵开启,将会是怎样得光景。

而再往上的第八层,却没有外界传得那般玄乎了。

武院依山傍水,除了高山流水下的那一栋更比一栋高的碉楼巍峨耸峙其间,依山而筑,分别用以武院藏经,纳器,存粮等等。除此之外,偌大武院竟没有专门用来给弟子们休憩的场所。

为何?

不是没有。

九层碉楼的第八层是用来干啥的?

李清源来这碉楼八层,正是来找如今暂时身为武院弟子的那三人。

所以碉楼最初的设计者用心险恶可见一斑,想要休息是吗?可以啊,先从第一层登上来。

所以武院的一众师兄弟,师姐妹们,每次回到学舍里休息的时光,便成了他们最苦不堪言的时光。

李清源最开始也是住在这里,只不过最后七层碉楼对他修行的效果增益甚微,他也便搬到了神山下方的那进院子。

待道一袭青衫的少年缓慢登入第八层,来到长长走廊内,最为靠近楼梯口那间学宿。

尚未进入其中,李清源便能闻见一丝浓郁酒香,以及一丝被压抑极低的笑声。

李清源顿时怒从心头起,一把推开刻以精美花纹的香木门扇,手指屋内众人不忿道:“好哇!我从外面儿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受罪受得,那叫一个苦啊!你们却犹有心情一直在这里喝酒作乐?!”

继而李清源瞪大了眼睛,原来定睛一看下,房间里除了预期的三人外,还有一位本不应在此的儒雅男子。

王子豁然抬头,犹如看到救星一般就要起身拱手相迎。

不料他的两只肩膀在一瞬间便被搭上了两条大手。

仍旧坐在自己位子上的解潮丁良星一人伸出一只手来,将王子重重压回了座位上头。

三位男子身后的杨玲儿背着小手,咧出一口亮晶晶的小白牙,向李清源笑嘻嘻道:“那你快来一起喝!我们正想着一会儿去找你呢!”

李清源看到王子向自己投来的苦笑,其眼神之中有求援神色,不禁一皱剑眉走向胡闹的三人。

少年大马金刀坐到板凳上,一双眼睛带着像是责备的神色看向解丁二人。

王子顿时心下一松,罕见地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瞥了眼身旁两人。

看见没?我救星来了哇!

但是王子这般得意洋洋的神色没有持续多久便心下一颤,脸上换成了一抹愕然。

李清源大手攀在一只斟满酒水大碗之上,突然换成一副贱兮兮的模样,高举白碗冲着王子一仰,豪气道:“干杯!”

王子一时间哑口无言,怎么也想不明白对面那位原本还是满脸正气凛然样子的少年,怎得翻脸比之翻书还快?在这迷茫状态下,王子被三位少年强行灌了多少杯酒都不自知了。

一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气氛融洽。

最后,是火红了脸庞的王子醉得不能再醉了,自地上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爬了出去,“啪”得一声带上了门,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酒量极大且是最后才入场的李清源这才正了正脸色,蹙眉问道:“人家好歹帮扶过咱们,你们这么强灌人家做甚?”

解丁二人一怔,露出一副“原来你知道我们是在故意灌他喝醉”的错愕眼神,活像顽皮恶作剧被拆穿的小小儿童。

李清源不屑地哼了一声,递给他们一道“你当我是傻子啊”的隐晦白眼。

唯有杨玲儿背着手,笑嘻嘻得,仿佛什么事情与她无关。

只有熟悉她的三人才知道,人家是在嘲讽呢。

瞧,这一呲牙不就是在说:“你李清源最后不也一起逼着人家喝酒了?还属你灌得最多,就差拿来个漏斗塞进人家嘴里,你好大肆往里面倒酒了。”

少女又一咧嘴。

得,这次少女是直接骂人了。

你李清源可不就是个傻子,有本事你说说看我们让王子喝醉的理由?

李清源以手扶额,没了脾气。

解潮嘿嘿一笑,下意识摸了摸如今已是略长短发模样的脑袋,怎么摸怎么不爽利,不由悻悻然作罢,泄漏天机道:“其实王子来是要带我们走,他还要去找你,只

不过被我们拦了下来。”

李清源一怔,回问道:“这件事女帝同意?”

丁良星咧了咧嘴角,苦笑一声道:“女帝答没答应不知道,但是老女帝肯定是给了同意的答复了。”

“哦?”李清源有些意外,对于他们一行人的重要性,少年自然懂得,按理说王朝绝对不会轻易让他们暴露于世人面前的。

“他要带我们回王朝?”李清源一挑眉头问道。

解潮一拍大腿,一脸夸张得不乐意神情道:“当然不是。”

杨玲儿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好奇地打量了一圈解丁二人的宿舍,发现没有什么不同后,兴致泱泱,拖着鼓鼓的腮帮道:“不是的,他说要带我们去游览一圈儿王朝的浩瀚疆土。开玩笑,现在谁有空陪他去游玩?我只想要回家…”

善解人意的小姑娘说明王子来意后,后面这句抱怨话,声如蚊呐,就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李清源笑了笑,虽然没听清杨玲儿后面的那一席话,但是他大抵能猜到少女都讲了些什么,只不过他并没有戳破,某位天仙少女透露给自己的情报他打算之后在一个恰当时候告知众人。

默默思量忖度良久,委实推演不出王子真实意图的李清源只得作罢,看向犹在夸张叹息的傻大个,不禁一笑,话锋一转道:“傻大个儿,你就别装了,你这演技实在不咋地,就差在脸上写着‘想去’两字了。”

解潮表情一滞,不甘心道:“我装得就这么不像?”

李清源与杨玲儿同时重重点头,后者晃荡着一双小脚,撇嘴道:“丁点儿不像!”

解潮一拍脑袋,觉得不应该啊…

丁良星却摇了摇头,“其实我觉得,君子不远游,当…”

杨玲儿忽然咧嘴一笑。

丁良星一下子神色肃穆,左右摇头:“君子不远游,就对了~”

“了”这一字,被丁良星读作“了解”的“了”,且拖得长腔极长。

三人哑然失笑。

唯有丁良星抚额叹息,没得办法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才是大姐大啊!

丁良星瞅了眼老神在在的少女,想起与少女同一寝室至今未能自昏迷状态脱离的丛蕊,他正襟危坐,郑重其事道:“杨玲儿,谢谢你。”

这些天来,杨玲儿委实被丁良星这般感谢折磨得不轻,正欲掐腰,疾言厉色回应一句“你再说一句谢谢我就和你急”。

“哐”得一声,方才掩上得木门被人强硬推开,门后露出一张腮有微红的儒雅脸庞,温淳着笑意,迷蒙着醉眼,冲着众人一举拳头喊道:“干杯!”

原来是喝醉的王子去而复返。

众人对视一眼,哄堂大笑,但紧接着立马捂住嘴巴,生怕发出太大声响。

没办法嘛,他们头顶的第九层楼,是三位美娇娘的闺房呀……

…………

入夜过后,方才将王子放在背上的青衫少年忽然被人拉住一只肩膀。

李清源定睛望去,原来是素来傻傻憨憨的傻大个儿。

“我知道你这一次出去,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而且回来之后钟雪见拉拢得那些人,实在让人糟心不已。但是你要有信心,咱们同学里面还是有不少好人的。另外,我知道你也是个闲不住的主,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一次如果你果真要随着王子一起出去,一定要带上我。”解潮神色严肃,真情流露道。

看着微愕之情溢于言表的李清源,解潮气得一拳打在青衫少年胸口笑骂道:“你当俺皱真傻啊?!”

李清源笑着抬了抬背后醉酒的王子,笑着摇了摇头,结果又换来丁良星结结实实的一拳。

丁良星同样神色严肃,格外认真道:“别什么事都自己扛。”

其身旁的杨玲儿双手抱于胸前,眼神之中有同样的关切神采。

李清源默默点头,“我不会出去的。”

月光披散在青衫少年身上,使得他的身影都朦胧梦幻了几分。

皓月当空下,与三人挥手告别后的青衫少年背着某位不省人事的儒士,一路向东,月影狭长。

深夜时分,摩多神山旁那座灯火通明的小屋内,某位身着一身华贵青衫的少年蹑手蹑脚地拿起一层被子,披盖在不知何时趴在桌上陷入熟睡的黑裙女子身上。

少年揉了揉肩膀,想起最后死活不愿自自己背上下来的儒士,摇头一笑。

人喝醉和不喝醉,怎得差距就这么大呢?判若两人嘛!

他看向女子身旁那件被叠放得整整齐齐崭亮如新的白袍,下意识抿起了嘴,怔怔出神。

因此少年并没有看到,其实黑裙美娇娘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精巧琼鼻,嘴角也在那一刻微微翘起。

算了,今天放他一马,就先让他喝吧。

少年只顾着乐呵呵地傻笑。

因为这一日,少年心中,除了某个憨态可掬的黑裙女童外,又多了许多亲人……

第六十四章 年少一词,当悖平庸

自李清源从九层碉楼回来的那一晚起,某位青衫少年就足不出户,并且房门紧闭,

直到翌日,武院三巨头之一的楚青青回来,与少年进行了一次长谈。

只不过两人最开始的谈话并不顺利,少女外貌的楚青青进屋后便托腮不语,时而蹙眉,时而叹气,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李清源在斟酌了一番后,开门见山问出楚青青来意。

两人商谈,自然是关于小姑娘李囡接下来的去处。

关于此事,早有考虑的李清源没有丝毫拿捏,狠下心后便表态跟小姑娘讲清楚利害后,由小姑娘自行决定便好。

一袭鹅黄嫩绿裙子的楚青青美目盼兮,笑嘻嘻问道:“那若是小姑娘不乐意呢?”

哪知李清源大手一拍,吹着并不存在的胡子,眼睛瞪得许大,“她敢!”

被少年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得小心肝砰砰跳地楚青青只得白了李清源一眼。

好家伙,还没有成家呢,倒是颇有几分家长的风范哩~

紧接着楚青青问道:“那你去好好开导人家一下?”

李清源忽然贱兮兮地凑近这位少女模样的武院三巨头,一副欠扁的样子一挑眉头,还未说话便被楚青青一把推开。

楚青青呈大字型摊开手脚倒在李清源床上,顶怕麻烦的她目光呆滞盯着精致香木为材,雕龙画凤的房梁,欲哭无泪。

成,又是自己的活喽~

当日傍晚时分,被李清源强买强卖,强行一锤定音的黑裙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望着眼前笑得有些奸诈的小姐姐,黑晶石一般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瑟瑟发抖。

李囡挠了挠头,有些泄气地叹气,小女童怎么也想不明白,怎得方才还慈眉善目的小姐姐,转眼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呢?

最终,说明来意的楚青青有些无奈地瞅着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小丫头,心下纳罕,难道眼前的小女孩真是自家那位神子的私生女不成?

这摇头的方式,如出一辙啊!

楚青青小嘴一瘪,这才猛然意识到家中的那两位姐姐平日里有多爱自己了,她决定以后还是少耍些少女心性,不惹两位姐姐不开心为好。

啥?!你说丁点儿少女心性都不可以耍?

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所以楚青青也学着小女童,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即将潸然泪下的小女童忽然定住脖颈,一脸嫌弃地看向眼前少女模样的女子,“小姐姐,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这几日相处下来,早已经熟稔世间言语的小女童出口便将楚青青噎得半死。

楚青青满头黑线,只得在心中默念数遍“童言无忌”。

谁料小女童早已经背着小手,一步步丛林之外走去。

楚青青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小女童又顿住了脚步,十分小大人模样的摆了摆手,唉声叹气道:“小姐姐,你怎得这般不爽利啊!你说我继续待在这里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出了这片丛林就要会逐渐消散?说不得以后等我哥出息了,我就有可能成为别人用来要挟我哥的砝码是不?在这我若是跟你去那个道观,虽然不能天天见到我哥,但是胜在以后可以自由活动,而且还可以修行,有益于我哥互利共哺是不?”

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小姑娘忽然变得如此爽快的楚青青茫然点头。

小女童小手一挥,早已背着小手走出老远老远,潇洒道:“那还不…说走咱就走啊!”

对比几日前尚只会咿咿呀呀,只会说几句简单话语的黑裙女童,如今的女童犹如换了一个人。

有如此成果,楚青青功不可没。

只不过楚青青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回头的冲动,深深叹了一口气,跟上了双肩已经微微抖动的小女童。

万里晴空下,唯独这片苍幽丛林,下起了漂泊大雨。

其实背对楚青青的小女童早已哭成了个泪人,眼泪正一颗颗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只不过小女童嘴角始终保持着微笑。

哥哥,你看我没有哭喔。

哥哥,哥哥,囡囡会努力争取不给你拖后腿的。

哥,囡囡会想你的……

某处,嘴上说着死活不要来看小女童的少年猛然低下头去,哇哇大哭。

原来少年早就偷偷来到距离两女极近的高崖之上,默默目送两人离开。

女童心事,少年“听”得一清二楚。

此方天地,两人之间,心意相通。

……

自打在案头看过某封秘密书信后,王子便愈加没有想要走得意思了,而是拜托大将军岳独尊暗中观察其余几位神子后,便赖在李清源的小院之中。

距他所给出的理由是,他想去找人家极其聊得来的丁良星与解潮,可是条件不允许啊,他王子又不是李清源,在不开启九层大阵的情况下,可以视九层碉楼种种异象为无物,如履平地。

他王子每次登楼,端的是胆战心惊啊!所以相比之下,还是你李清源的小楼最为舒适!

李清源听后当时就有了三分怒意!

这可不是你每次来我这儿偷偷喝酒的理由啊,你瞅瞅!就我这细皮嫩肉的!能撑得起释师父的几个巴掌?

无奈染了酒瘾后的王子,分毫不停,只顾着将手一扬,笑意温淳且豪气干云道:“干杯!”

且每一次,王子都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面红耳赤,醉得不能再醉了。

今日亦然,只不过今日王子身后跟着位长胡子老头岳独尊。

老头罕见地没有对着李清源勾肩搭背,而是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自饮自酌。

李清源撇了撇嘴,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谁让当初灌人家酒灌得这么心安理得呢。

一杯酒下肚,王子刹那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伸手一勾李清源肩膀,眉飞色舞道:“那一次葬窟神前匆匆一别,其实我有许多话想要与你说得。”

不待李清源回答,王子便兀自说道:“讲实话,我有些嫉妒你,毕竟你有位纯正金刚境的兄弟哎!天下谁人不羡慕?不像我家的兄弟……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的兄弟做朋友啊!”

王子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紧接着他转移话题道:“世间九大势力知道吧?”

李清源点了点头,“只知道其中六大,分别是道观,佛门,儒殿,以及西方世界的法庭,教会与圣堂。至于剩下三大,我便一概不知了。”

王子大有深意地笑道:“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因为剩下三大势力中的两大,你已经打过照面了嘛。”

“你是说?”李清源眉头一挑,来了兴致。

“各类阴物鬼魅,各种山魅精怪。”王子摇头晃脑,虽已有了醉意,但此番状态下,更有一位儒生该有的写意风流,“九大势力剩下的三大分别为鬼族,妖族和魔族。”

王子侃侃而谈,解释道:“死后有执念吊着那口气,聚拢魂魄,这类没有实体的虚幻之物,是为鬼。山野大泽,各类生灵修有灵智,开始有了思维,则是妖。至于魔族,误入歧途啊…”

此刻分外写意风流的儒生啧啧称奇道:“这一族分门别类,更为繁杂,但有个统一共性,就是在某一问题上钻牛角尖儿,走火入魔。但不可否认,妖魔鬼怪有些异类的**是真的强横,相当于咱们的金刚境界了,你若是今后有空,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他们…挺有意思的。”

王子“啪”得一声打开扇子,轻摇几下,似是觉得扇风忒冷,不由冷颤一下,悻悻然放下扇子,又一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清源摇了摇头,情知接下来就是王子自己的主场了,便小抿一口,正襟危坐,静待王子下文。

“之所以世人对于这之后三大势力要陌生,是因为这三类并不如类似儒殿,道观这类已有固定流派,而是因为他们分散天下各处,种族庞大,却有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流派。”

“其实我王朝虽然坐拥三大势力,但是却处境尴尬。说实话,四大势力侵入,我们忍了。火烧我们洞天福祉,我忍了。碍于各方牵制制约,你来我往,结盟纵横等等问题,事后我王朝表现出了应有的气度不予追究,可是……我憋屈啊!”

王子再一次一饮而尽杯中酒,前言不搭后语道:“我的师父说过,茫茫世人,其实说白了,都是在装呐!有谁一开始就是好脾气?没有。”

“好脾气都是装出来的,这世道上哪儿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与坏人,只是看谁更会装更能忍而已。”

“你的气度大,能忍住,那么你就是个好人,但是反之,你心中装不下大事,什么都直来直去,却不一定是位坏人。”

“世人在世,不过是看谁更会装而已。就好比是一位完美无缺的帝国名媛,你别看她待人接物,让人瞧不出半丝不适之处,但是她肚子里,说不定就在悱恻你这里做得不好,那里让人恶心呢,但是人家没有变现出来嘛,人家不说,你也不问,一切自然而然,你觉得人家小姑娘好,也觉得人家小姑娘认为你好,双方皆大欢喜对不对?”

“其实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啊,都是装的,全部都是装的。所以啊,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李清源做得不对,哪里有你这般固泽而渔的?觉得什么同伴的身家性命,你情我爱,兄弟情,同窗谊,我皆一肩挑之?你这所谓的义气,能有几两?他们一个个都是成家的年纪了,还用得着你操心?”

“年轻人嘛,就该出去闯一闯,老是待在一处地方,成何体统?还是说你当真觉得自己一直足不出户守在这片地方就能一举成为像苗老前辈那样的仙人?屁咧!”

王子一只胳膊已经支在地上,他靠着支在地上的那只胳膊连续“蠕动”,来到李清源面前,挑眉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没?”

李清源重重地点头,回答道:“你老师的学问,很高啊!……”

紧接着少年一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明日就是元宵佳节了,我得快些睡觉,明日好吃两位师父包得汤圆!唉,可惜了,楚师父跟着小丫头一起去了道观,说是为小丫头保驾护航,这可如何是好,吃不到楚师父的汤圆喽~”

王子哈哈大笑起来,冲着准备起身赶人的李清源抛了记媚眼,“你懂我~”

“乓”得一声,王子以头抢地,不省人事…

自始至终,岳独尊都在自顾自喝酒,笑而不语。

他长身而起,轻车熟路地向李清源打好招呼,背起醉倒的王子回到居室。

送走两人后,少年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春风一夜飞渡,抚绿了东北两岸。

山山水水花草树,尽带春色。

翌日,当王夕朝推开房门后,简简单单地深吸一气,昨日一夜下来,因为酒水而变得有些昏沉的脑袋经由微凉春风“提醒”,竟去除了大半倦意。

今日的王子,好似又恢复到往昔的儒生形象,与昨日的酒鬼模样,迥乎不同,可是依稀之间,今日的王子与平日相比,还有些不一样。

年轻儒士心中大快,开始摇头晃脑,习惯性地背起一首首寻常耳熟能详诗词歌赋。

“大雪满天地,胡为仗剑游?欲谈心里事,同上酒家楼。”年轻儒士轻摇头颅,缓缓而歌。

“少年鞍马适相宜。从军乐,莫问所从谁。”年轻儒士蓦然加快摇头速度而不自知。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古人有言“腹有诗书气自华”,此刻的年轻儒士虽是摇头晃脑,走路飘摇,但是有春风自起,围绕年轻儒士的衣摆打转。

我不去就风,风自来就我。

年轻儒士笑了笑,使人如沐春风。

他忽然眉头一簇,觉得胸腔有一股浩然气不吐不快!

“男儿百年且乐命,何须徇书受贫病。男儿百年且荣身,何须徇节甘风尘…”

此诗戛然而止,年轻儒士忽然脚步一顿,神色一怔。

在他面前的小山道上,一位白衣少年拢着袖子,就这么蹲在临近他房门的小路上。

白衣少年抖了抖身上的露水,走到年轻儒士身旁。

“走喽~”年轻儒士面前的那一袭白衣笑着拿手在儒士面前晃了晃,一丝春风绕过,抚起白衣少年已然蓄起的发丝,青丝飞扬。

一袭白衣,春风,发丝微扬。

年轻儒士无端想起“意气风发”一词,用来形容今时今日的少年几近贴切到神似。

他开始有些奇怪,眼前的少年尚不是读书人,为何胸腔之中,会有满满的浩然气?

他哪里知道,少年若不是被葬神窟强行摄来,说不得如今就是一位实打实的读书人。

不知不觉走到山巅的白衣少年没有理会被春风拂乱的发丝,而是极目远眺,好似一眼看透了东北方向的某座巍峨城池。

过山风猛然呼啸而至,卷起白衣少年的衣衫猎猎作响。

古人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那一袭白衣没来由想起家乡的一句话,开始畅快大笑。

他轻轻呢喃,直至自己的声音被春风裹挟带走,散入寻常百姓家。

某座看似荒芜的小镇,如今重新有了烟火。

早春时节,天色尚还蒙蒙亮的时候,在一座由枯草泥石搭建的简陋私塾内,竟已传出朗朗读书声,朝气蓬勃。

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猛然抬头看向窗外。

小姑娘竖起耳朵细细听来,继而被震惊得小嘴微张,一对黑得发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可爱极了。

女童赶忙一溜烟跑到私塾先生身后伸出小手拽了拽先生的裤腿。

“先生,刚才一阵微风拂过,我依稀之间好像听到有人说话了。”女童脆生生道。

蓄起白胡的精瘦老人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哦?那他说了什么?”

女童煞是可爱的张开食指与大拇指放于自己的小下巴上苦苦思索,而后神采飞扬重复了一遍微风中的内容。

虽然老瘦,但一双眼睛精光翟翟的老人眉头一挑没了下文。

小姑娘有些心虚,怯生生问道:“先生,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小女孩的先生答非所问,“小姗,今年的春风,很有学问啊…”

小姑娘面色一喜,而后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最后神色肃穆,小手轻抬一只细木杆,找了一处土堆笔走龙蛇。

出于一位女童之手,在地上共写下了一十二字,隐约间竟有书法大家的意韵。

忽然小女孩儿不由抬头望向鱼肚白的天空,笑意盈盈。

此时一声嘹亮鸡鸣声蓦然响起。

私塾内书声朗朗。

不知东方天际白。

少年一行人三人浩浩荡荡,赶赴上往东北方去得路。

一行人身后,一位手捧白瓷碗的黑裙娇娘匆匆忙忙赶来,望着愈行愈远的三人,重重叹息起来,“臭小子,这么急着走!汤圆还没吃呢!”

美娇娘突然回头望向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旁的红裙女子。

红裙美娇娘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释温晴心生感应,立马将目光投向手中白瓷碗。

果不其然,三颗汤圆,少了一颗。

黑裙女子顿时冷哼一声,又蓦然笑道:“姐姐,你这属于耍赖了呀!”

贤凝静美眸弯成了月牙,但又自顾自担心起来,“不知道臭小子这次钱带够没有,春捂秋冻,可别到时候没钱买衣服冻坏了身子啊…”

释温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没心没肺笑道:“倒也不怕,大不了就让他王子先垫上嘛,反正他也不差钱儿。”

两位武院乃至整个王朝都赫赫有名的山上修行人,丝毫不觉得担心一位半只脚踏足炼体境界的少年是否会受凉有何不妥。

武院九层碉楼,一位高高的傻大个,一位略有些消瘦的青年不顾风雪雷电雨,一路飞奔下楼,破口大骂。

“李清源!你大爷的!又丢下我们!”

清风山岗小路下,一位白衣少年正了正被风吹得稍有不整的衣角。

少年腮帮有些鼓鼓的。

是在吃汤圆呢。

一颗某位红裙女子精心制作的汤圆。

少年迎着阳光的俊俏脸庞上霍然露出一个笑脸。

好吃呀!

他摇头晃脑,胸腔始终萦绕有那一十二字激荡在胸口。

他就这么一步步走去,不知不觉,就已经两只脚站在了点星境界的门槛之上,距离点星境界,就仅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提及年少一词,应与平庸相斥。”

一位从窟中走出的一十八岁少年,于元宵佳节,告别亲人,远游他方。

谁能想到,少年这一步步走出,昭示着未来天下的风云变幻,云卷云舒…

第六十五章 且待我饮尽高天水

一片浓云泼墨,压在某处高山楼阁之上,山雨欲来。

一位青衫老者抚胡笑饮一杯清茶。

一袭青衫对面而坐的醉汉老头却闷哼一声,拿起酒葫芦,灌下数斤酒。

世间传言,某位人间仙人的腰间葫芦,可装下万里长江。

醉汉的酒葫芦稍微好些,能装下世间大洋。

不知吞下多少条河流之量的酒水下肚后,醉汉这才打了个饱饱的酒嗝。

“那臭小子离开女儿国了。”青衫老者忽然出言道,想了想,又高声补充道:“是王子那臭小子带着走的,一路向北又向东。”

青衫老者声音之大,足可传入身后窟中。

“哦?”醉汉老头饶有趣味地灌了口酒,只是表情由先前的醉醺醺着面无表情,变成了醉醺醺着笑眯眯。

青衫老者一挑长眉,好奇道:“这次你不担心你那个宝贝徒弟出什么意外了?”

酒汉不由白眼,大手一挥道:“我已经跟我宝贝徒弟见了面,他能力有多少,我心里有度。他啊,保管没事儿!”

青衫老者好奇地瞥了眼神色如常的醉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醉汉得意地瞥了眼青衫老汉,内心在疯癫大笑呢。

你这号称青山居士绰号之多,世间第一大儒,第一能掐会算,第二剑仙等等等等,怎么得?足不出户便通晓天下事的本领这下子算不到了?

丢人得紧呐!还想打我宝贝徒弟的主意呢!?

怎得?我给自家徒弟找了个狗腿子护他周全,能告诉你?!

青衫面无表情地忽然呵呵一笑。

酒汉猛然如遭雷击,老脸泛起苦涩。因为他心中无端升起一段声响,避无可避,直扣心门,使得他不想听也得听。

当然,酒汉心下泛起苦涩而又泄气的是心中那段声音所讲的内容。

“你苗蹈古就厉害了?虽然人家小卫这几十年对妖族的打压有些用力过度,但是不可否认,妖族却是在近几年安稳了许多不是?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观点,你是觉得小卫对于妖族太过打压,使得妖族那些本性不坏的妖转而变成了一心向恶,对我人族持有偏执的大妖,所以才如此不忿?”

绰号青山居士的青衫老人摇了摇头,嘴未动,苗蹈古心中却又有责备的声音响起。

“即使你不认同小卫的做法,私底下打这老小子一顿都可以,各为心中道义罢了,说不得谁就一定是对的,你能保证,在你手底下放生的大妖,之后不会造孽一方?你们俩啊,如果相看两厌,就当做道不同不相与谋嘛,互不说话即可。但你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叫人家狗腿子啊!亏了人家小卫这么…敬佩你。”

醉汉老头干脆就抱起臂膀,睚眦欲裂,瞪大了牛眼道:“我偏!”

青衫老头摇了摇头,便不说话了。

要不怎么说牛鼻子老道呢?道观里的倔牛脾气,一脉相传,“川流不息”。

青衫又是呵呵一笑,喝光了清茶,倒掉茶叶,又斟了杯酒。

酒汉老头少有地正襟危坐起来,心惊胆战地尴尬哈哈一笑。

世间第二剑仙名叫秦仙风,山上神仙们人尽皆知。

有趣的是第一剑仙有二。

除了名叫苗蹈古的醉汉,另一位齐名的剑仙与第二剑仙同名,也叫秦仙风。

或者说两位秦

仙风,就是同一人。

只不过区别一个是醉酒之前的秦仙风,一个是醉酒之后的秦仙风。

醉与不醉,天壤之别。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这是世人对于道观的描述。

世人最后一次实打实看见这座虚无缥缈的道观仙山,是在王朝以东,临近妖族汇聚的那座岛国一旁。

其实自那以后,这座仙山又南下了数百里。

仙山高耸入云间,道观自在此山巅。

这座飘忽在海上的仙山山顶,矗立着那座金光闪闪的道观,屋瓦飞甍,红亭绿阁,好不气派!

至于说这山顶道观是不是有很多绰约仙子,尚不可知,但是确实有一位美丽仙子与一对粉雕玉琢,瓷娃娃一般的童男童女,煞是可人。

在他们身旁不远处,一位白胡子稀疏的老头忽然打了个喷嚏,骂骂咧咧起来。

白胡子老头伸手招呼三人来到自己身旁,待到一大两小三位好奇宝宝闪烁着乌黑的大眼睛望着老头的时候,老头忽然笑了起来,没办法不高兴啊,因为一位女子正携着一位黑裙女童御风往这里赶来。

心情大好的老头一指道观最高的那座建筑哈哈大笑问道:“你们可知这处遮天观的由来?”

不待三人回答,老头便自问自答道:“云遮日,日遮月,风雨云月皆为观所遮,世间天罗万象,又在此观之下,所以此观才得名曰:遮天观。可是你们可知当年为此观取名的人,初衷为何?”

小男童立马双手合十,不断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师父又要说胡话了……”

结果不待白胡子老头下手,男童身旁的小女童便先下手为强,“啪”得一声给“大逆不道”的男童脑瓜瓢来了一记,且力道不轻,看小男童脑后火辣辣的小手印以及男童一下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能瞧出端倪。

老头只得心疼地抚上男童趁人不注意又变得光秃秃的小脑袋,摇头一笑。

当年取这观名之人,初衷目的很简单。

愿为世间平民,大庇天下风雨。

……

白胡子老头身旁的美丽仙子托着腮,其实她对于白胡子老头说的话,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听进去。

她在怔怔出神,心中想着不久之后的游历江湖,该怎么将自己打扮得不输书中的义气女侠,自己又该穿什么样子的衣服?拿什么武器?

还有该选择哪一配饰,才能死死地迷倒那个答应自己要一直做饭给自己吃的家伙,让他心甘情愿地带着自己游历江湖。

当然,最最主要的是!王朝中哪座城池,哪条街道上,哪家的点心吃食最有特色,她研究得门儿清喽!

万事俱备!

只待某位少年来带她走了。

美丽仙子偷偷攥起了粉拳。

某人答应过自己了啊!

可一定要来啊!

少女无端嘿嘿傻笑起来,却又赶忙用小手捂住嘴巴。

没办法啊,某人告诉过自己,要少傻笑,不然会嫁不出去的……

一位白衣少年双手置于脑后,慢慢走在乡间小道上。

野草花香,沁人心扉。

“李公子,你就这样出来?不带一点儿东西?”

少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疑问,致使少年停下脚步,笑嘻嘻地回望身后的一老一少。

白衣少年一拍胸膛,挤眉弄眼道:“放心吧,都带齐了,各种调料,保管这次你们是有口福的!”

白衣少年不忘向儒生补充道:“酒水管够!”

儒生眼前一亮,只不过被他立马遮掩起来。

白衣少年哼哼一声,他们这一路,要向东向北,遥远得很,他不信没有机会灌醉儒生。

小小少年,如今好不歹找到一个酒量比自己差得,一门心思想要先灌倒再说。

如今他致力于此。

白衣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待到自己乾坤袋中的酒喝完,陪着儒生走完这一遭,自己的厨艺应该会突飞猛进吧?

到时候自己在某位女子面前,就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手艺喽~

只不过少年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他想起来自己有位兄弟尚还在某座窟中,这么些时日了,他是都吃了些什么呢?

愁啊……

少年已然识得某种愁滋味。

白衣少年徒然抬头望去,原来是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行人落荒而逃……

“咔嚓”

葬窟之上,积蓄已久的那道闪电终于劈下,转瞬之间,天空之上的浓云泼墨汇集成了宝瓶形状,自高空之中,倾泻而下。

哪里有这样的闪电?粗若瀑布,波涛浩荡!

而雨水,就是实打实的瀑布!

轰隆之间,自高天之上那朵宝瓶形状的乌云上奔涌而出,悍然砸于高山楼阁之上!

那一袭青衫老者神色自若地自饮自酌起来。

高天流水与闪电抨击到高山楼阁之内,大部分皆被高山楼阁之内的葬神窟所悄然吸收。

稍微喷溅而出的那一部分,就达到了一条小溪的汹涌程度,这条“小溪”自上而下,携带泥石滚滚而下,但是当它临近青衫老者的茅屋时,却自动分为两股,绕之而走。

任你高天银河水,我自巍然不动峰。

喂有醉汉老头抓耳挠腮,急不可耐。

“咔嚓!”

一声振聋发聩的雷声响起,一条细若发丝的闪电悄然出现,这道闪电虽细,却格外扎眼,只因它是惊人的游龙形状!

这道闪电极为人性化地探头探脑爬出乌黑云朵,飘飘荡荡,慢慢悠悠地俯身而下。

蓦然间,它摇身一变!攀山越岭,遮天蔽日!

整片天地都被这只龙型闪电照亮!

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声响起,这只龙型闪电,直向高山楼阁俯冲而下!

声势之大,就连醉汉老头都眼角一抽。

高山楼阁之前忽然出现一道黑黢黢的大洞,尽数将闪电吞没。

风轻云淡。

依稀之间,好像有一人打了个饱嗝。

天上乌云再次凝集在一起!

紧接着天地之间,有人声如黄钟大吕,响彻云霄,轻轻笑道:“别急啊~且待我饮尽这高天水。”

醉汉老头默默拍了拍青衫老者的肩膀,由衷道:“老头儿,你捡到宝喽~”

青衫老者淡淡一笑,只是一反平常地多喝了一杯酒。

心下大快!

原来孙姓少年,已是古往今来,世间第一金刚境。

第六十六章 忘忧楼掌柜

距离苍幽丛林又东十二里的镇子里忽然下起漂泊大雨,突兀至极,以至于一行仨人顿时没了躲雨的心思。

小雨淅沥沥时,他们以为这淅沥小雨怎么也不可能下大,甚至有可能转瞬就可放晴,但是不知怎得,一阵阴云过后,豆大的雨滴就这么突然地下了下来。

几乎一瞬间,一行仨人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所幸三人都对此不太以为意,因为身处寻常乡间小镇的缘故,三人皆没有调动体内那条灵小溪内的体源流,否则一行三人行走在乡间小路上,天上漂泊大雨呼啸而下,却怎么也沾不到三人的衣衫,对于寻常平民来说,委实太过骇人听闻,说不得就会有大胆的老汉拿着扫帚追在三人身后一边喊着“有妖怪啊”,一边赶人了。

至于为什么某位白衣少年笃信村中老汉们不会说“有仙师”呢?

白衣少年偷偷瞄了眼身后的老者,唉声叹气起来。

老汉身着麻布背心,七八尺的身高,一双手臂裸露在外,肌若虬龙,一看就是个老当益壮,颇为壮实的家伙。

一路走来,不少妇人都自觉的搬着凳子坐在自家探出半截红杏树枝的墙头,一双双含着一汪春水的眸子一瞬不瞬,粘在老汉身上。

若是老汉再打扮得年轻些,啧啧,说不得这帮妇女就要有一帮子晕倒过去,另一帮则是顾不得端庄内敛了,直接饿虎扑食上去,问问老汉这么大的雨,需不需要进家里来躲一躲。

妇人们想着,到时候就算是没有成功邀请老汉到家中小聚,也要趁机摸一把老汉子结实的胳膊才行。

再者,老汉身旁两个细皮嫩肉的娃娃也不错,当作饭后甜点,端的是美味极了。

因此一行三人,一路走来,着实没少受乡镇汉子们的白眼,对于三人自然而然就没有好态度喽,尤其是对那个摆明了来者不惧架势的可恶老头!

这样可恶的色老头,怎么可能是隐于山水,高高在上的仙师?明摆着不可能嘛!

好在一行三人在小镇的一处偏僻地方找到了一家落脚的客栈。

客栈不大,小小阁楼一座,置于店门口的匾额倒是极为气派,写有“忘忧楼”三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不是出自书法大家之手也是绝对是出自一位大儒之手,因为王子一眼看出了这副字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精气神在里面。

极为壮观!甚至比之当日李清源临崖赋诗时的满腹春风有过之而不及。

只可惜,比之白衣少年的春风抚绿江南岸,写就这副字的人,内心充满了失望,笔锋勾抹处,无不透露出一股伤心欲绝。好在高高匾额的“忘忧”二字,配以气势盎然的“楼”字点衬之后,稍稍有了股“肝肠寸断后,便是忘忧人”的豁达。不然王子说什么也得劝劝客栈掌柜将之摘下来,忒不吉利了些。

三人掸去身上雨水后,落座于客栈偏西北角处,临近窗户位置,可依稀透过朦胧窗纸,以及微微留出的一线窗缝看见外面的雨景。

在外面打量时,三人都觉得这客栈并不太大,没想到进入其中后,却内有乾坤,虽然整体大小不尽人意,但是客栈内里却设有数层楼梯,在每层楼梯旁架起了一排向内突出的阳台样式平台

,用以摆放茶几桌具,且每层东南西北四角,皆有刻有兽形的铜制香炉,龙脑香袅袅而出,沁人心田,提神醒脑。

每有瑞脑消金兽时,总有一副书童打扮的店小二们绕着东南西北四角为香炉内再添一片薄薄的龙脑香片,那股冰冰凉凉的白雾再起,闲宜自得。

三人落座后,便有专门负责一层客人的店小二走来,同样书童模样,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方才到了志学年纪,手中无笔也无纸,临近三人后向一行人缓缓施礼。

身为儒殿正统出身的儒生,王子立刻站起身来,郑重还礼,使得书童模样的店小二微微诧异。

说来也是,他见惯了各类客人,飞扬跋扈的有,漠不关心的有,事不关己的有,比比皆是,随意扫一眼就能见到。但是见到如此郑重其事还礼的客人,难上加难。

所以店小二罕见地有了一丝真诚笑意,笑着问道:“敢问各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若是打尖儿的话,小子这里倒是有些推荐。”

王子笑了笑,重新落座后道:“不着急,先打尖儿,你看着来就成,住不住店,先试过你家饭菜再说也不迟。”

李清源方才结果店小二倒好的茶水小抿一口,差些就要吐出来,神色古怪至极。

得,翩翩公子如今说话这副弯弯绕的德性,估计是跟着丁良星与解潮一场场劝酒挡酒练出来的。

店小二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推荐的饭菜,绝对好吃!

当然,也会照顾他们的钱袋子,不至于太过昂贵。

王子瞧见岳独尊没有异议,李清源也在喝了口茶后点了点头,便笑着应了下来。

店小二咧嘴一笑,冲着后厨吩咐了一声。

王子拦住要起身招呼旁人的店小二,在桌子上拍上一颗碎银。

店小二立马不动声色地推了回去,连忙摆手道:“先生,可使不得,你要是有什么需要问的,直接问我便是,要是让我家先生知道了,少不了是要挨板子的!”

王子果真就要收回那一两碎银,结果却被白衣少年抢过。

李清源将碎银往桌上一拍,“我们今晚住在这里。”

书童模样的店小二微微一笑收起了碎银,“不知公子想问什么?”

王子笑道:“这里的掌柜是读书人?都说君子远庖厨,后厨是谁人在打理?”

小二左右瞥了瞥,发现并无客人需要招呼,眼前的几位公子瞧着也顺眼至极,所幸便聊了起来,“是啊,掌柜的是个读书人,听说曾经还跟随着老先生进入王朝大殿交流学问呢,只可惜后来……”

小二的神色忽然一黯,但紧接着便恢复如初。

他拍了拍自己衣衫,凑近三人,神秘兮兮道:“公子,我跟你说啊,我们家掌柜的,好人是好人,就是性情有些乖张,也从来不忌讳这些东西,所以后厨还有我们店小二,都是这副书童打扮,就是…你们初来乍到,可不要被我们家掌柜的吓到啊!”

王子与岳独尊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能够进入王朝大殿之中交流学问的学士,几乎都被纳进了儒殿,沟通学问,互换有无。

李清源提醒道:“小二,菜品还

有多久好啊?我这肚子都快呱呱叫喽~”

有店内客人调笑道:“对啊,小二啊,你这样可就不够意思啦,不可以厚此薄彼啊,平常怎么没见你小子和我们说这么多话?来来来,咱们来聊聊天。”

店小二报以赧颜,却扬了扬拳头道:“去你的!你这么丑,我可不愿意和你聊天儿!”

哄堂大笑,就连出言打趣的汉子也只是指了指店小二,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早就适应了这种氛围的店小二嘿嘿一笑,这么好说话的客官,他喜欢的紧呐!

他回身向三人招呼了声“客官稍等”,便蹦蹦跳跳着到后厨帮忙去了。

熟悉这家店内小二的人都知道,这小子少见地高兴着呢,不由得,汉子们连带着杯中酒都比平日多喝了几分。

就在这时,外界忽然有人高呼一声。

李清源三人不禁循声望去,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高高扬起手掌,重重地甩在一人脸上。

“啪”得一声,被甩男子极为夸张地在空中转了三圈,而后重重摔在地上。

被打男子满脸愕然,凄凄切切,冷冷清清惨惨。

悍然出手的妇人此刻以一张轻薄面巾遮面,并不算大的眼睛含着泪珠子,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一指男子破口大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人渣!”

妇人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又用上了手,连打带骂。

倒是汉子,一副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理亏的样子,任打任骂,只不过嘴角时而抽搐,苦不堪言。

店内人好似对这一幕见怪不怪,各自吃着自己桌上的菜肴。

先前打趣店小二的汉子沉哼一声,闷闷地喝了一口酒,叹气道:“又来了。”

李清源一行人饶有兴致地瞧着两人,大雨雨势暂停,一袭粗布蓝衣的男子就这么坐在虽铺有白石,但仍旧泥泞的大路上,被妇人又揪耳朵,又骂负心汉。

王子幽幽一叹,“看来果真是个负心人,只不过能做到这般地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算是个好人。”

谁知李清源冷哼一声,饮尽杯中茶水,讥笑道:“贼喊捉贼。”

岳独尊同样喝了口茶水,摇头一笑。

在门外任打任骂的男子猛然眼前一亮。

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禁不住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贼喊捉贼是什么意思?”

不待王子有下文,忽然就有一道黑影闪来,结果“砰”得一声,来人额头撞到了门板,在空中竖翻一圈,再次重重落于地上。

男子捂住自己通红的额头,豆大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越想越气得男子最后干脆就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四肢张牙舞爪,痛哭流涕道:“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在后厨忙活完的店小二正好掀起门帘,瞧见这一幕,脸色一黑,赶忙跑到男子身旁要将男子扶起。

可惜男子怎么也扶不起来,气得店小二将男子胳膊一撂,掐腰喊道:“掌柜的!你再这样!以后我都不管你了!”

男子仍旧直挺挺得躺在地上,斜眼瞥见正在冷笑的妇人,想着自己就这么死了算球……

第六十七章 妇道如此

王子摇叹一声,有些理解先前店小二的意思了。

李清源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悄悄用胳膊肘顶了顶王子,“看你意思,是觉得这掌柜的不是好人?”

王子笑着摇头,“这倒没有,只是许多言情小说中大部分都写有‘读书人最负有情人’这样的桥段,虽然眼前这种情况不一定就是掌柜的犯了什么大错,掌柜的也不一定就是十足的坏人,但是终归应该是掌柜的做错了事情,才会被人家夫人这般对待吧?”

李清源有些诧异,并不是觉得由王子说出来这番话有什么不对,相反他觉得王子应该就会这么回答,之所以诧异,是他发现王子竟然也会看言情小说,委实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李清源来了兴致,笑嘻嘻道:“那咱们赌一赌?我倒是觉得这掌柜的人不错,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事,就是有些傻得冒泡,痴情得厉害。”

王子一听,深深地蹙起了眉头,良久后豁然抬头,有些不服气道:“有何不可?”

李清源顿时咧嘴一笑,伸出了五根指头。

王子神色凝重,一摸钱袋子,心想着,要不还是不赌了吧?……

岳独尊摇头笑了笑,将头一仰,茶水连带着茶叶一块儿进了肚。

老将军咀嚼着一片发涩的茶叶,含糊不清地说道:“还是太年轻啊……”

李清源神色恍惚,似是想起了某位英气女子,不由缓缓摇头,喃喃道:“郎才女貌,才子佳人,这种大圆满的事情,世上还是少的。”

终于还是没有拽起自家丧气掌柜的店小二所幸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年轻掌柜的旁边,托着尚有些婴儿肥的腮帮,挥手让楼上隔间那些驻足顿步,居高临下看着好戏的没良心小二们去各忙各的,叹气道:“掌柜的,不是我说你,这都第几次了?”

不待年轻掌柜回答,店小二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我看掌柜的你干脆就纳个小妾得了,省得成天被老板娘喊作渣男,平白受这气作甚?”

年轻掌柜并没有理会店小二这句颇有越俎代庖嫌疑的话,轻轻瞥了眼还在托着腮帮,小脸儿都快凝成一团的自家小伙计,男子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这件事情,他既不想,也不能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站在漂泊大雨之中,打扮艳丽的妇人闻听后顿时“哟嗬”一声,气势汹汹地赶来,一把提起店小二一只耳朵,“你个没良心的,还敢帮着你掌柜的说话呢?忘了每月你掌柜的抠抠唧唧得不给你发月钱时,是谁给你把月钱要来的?”

店小二声如蚊呐,嘀咕道:“那还不是老板娘你没钱买胭脂水粉了,所以才来找掌柜的要钱?再说……”

这句话店小二是真的没敢说再说了,掌柜的为啥不敢发月钱,还不是因为当天发完,你第二日就会私下里来找我们要嘛……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妇人一挺自己的胸脯,掐腰皱眉,但猛然之间,她一改嚣张气焰,以手绢遮面,娇娇滴滴,欲拒还迎。

妇人媚眼如丝,抛给落座于西北角的一老两少一记媚眼,“哟

~想不到店里还来了三位神仙模样的客官呐~”

众人摇头苦笑,心道是在整座小镇声名狼藉的妇人,怎得突然之间就一改嚣张跋扈的本色了呢?原来妇人是发现新大陆了……

眼见着浓妆艳抹的妇人夸张得摇曳着腰肢走来,王子脸色微变。

李清源幸灾乐祸地瞧着妇人径直走来,而后趴在桌上,两团呼之欲出的青山几欲撑破衣衫。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来私下里没练习。

岳独尊啧啧称奇。

依旧躺在地上的年轻掌柜斜睨一眼目光呆滞的王子,有股自得神色。

瞧见没,我婆娘杀伤力依旧大得紧呐!

小二一拍额头,觉得自家掌柜的说不定上辈子被人削掉了脑袋,所以投胎来到这一世的时候因为走得匆忙,忘了把脑袋带上。

“掌柜的,你说你就不能矜持一些?拿出你身为读书人,身为男人的气魄来啊!”

犹呈“大”字形躺在地上的年轻掌柜盯着天花板,喃喃道:“我也想啊,我就是忍不住,你想啊,一回家,看到你老板娘梨花带雨的模样,你不心软?”

书童模样的小二深深叹气,他其实很想告诉自家掌柜的,对于这位一直私下里借自己工钱去买胭脂水粉,事后从来不还钱的老板娘,他丁点儿都不会心软……

“小书啊,你也别劝你掌柜的了,他要是能改,我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先前调笑书童的汉子禁不住出言道。

此言一出,汉子身旁不明就里的乍到过路客人便忍不住询问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起来。

长相五大三粗的粗犷汉子喝了口廉价黄酒,摇头叹息:“孽缘啊,这两个人刚开始谈朋友的时候,那叫一个相敬如宾!男的,也就是这家店的掌柜,生意做得红火,没事儿还喜欢帮衬乡里,积攒下不少得好人缘。女的呢?乐的清闲,没事儿在家里女红织布,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倒也羡煞旁人,我都以为他们是对珠联璧合的金童玉女。

可没成想到这个泼辣的妇人,才结婚没几天就显露本性喽。是个管不住自己手脚的,而且一棵红杏树让她养得探出墙头数十尺,咱们村里妇人是不太注重名声不假,平日里对俊俏的过路客人顶多也就是口花花,沾沾小便宜,可这妇人是真得敢干出格事儿的啊!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一点儿也不心疼自己老公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也就罢了,一有空闲就喜欢爬俊俏小生的院墙,最后,掌柜的自家那满园春色是怎么也关不住喽。”

汉子再次压低了声音,悄声对过客讲道:“这妇人关起门来,在自家汉子面前吆五喝六。出了门,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货色。你说丢人不丢人?我要是这掌柜的,我能被活活气死!可怜掌柜的辛苦积累的香火情,都被这娘们儿败坏光了!嘿,你说奇怪不奇怪,哝,这傻掌柜的,还觉得自家的娘们儿有救呐!这不今天又去敲这妇人的门儿了,依照这掌柜的脾气,估摸着是想当面道那莫须有的歉呐!

估计是觉得这个月的银子给少了,这狠心妇人反而倒打一耙,大骂掌柜的是

不是养了小的,背着自己偷偷藏了私房钱呢!”

汉子一口饮尽黄酒,辣得他赶忙下筷,接连向自己嘴中塞了数口清凉小菜,才恨恨道:“他娘的,最后这妇人让这小掌柜近几日连床也不能上,只得夜夜在客栈里打地铺,气人不也?”

汉子这次的语调极高,整座小楼大抵都可以听见了。

年轻妇人对此置若罔闻,伸出手来,作势就要捏起王子的下巴,调笑道:“好俊俏的小哥呐~”

虽然汉子先前的语调极低,但是落在有心听取其中内容的王子耳朵中,无异于在其耳边大声疾呼,声声入耳。

所以怎么也想不明白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女子的王子倏然起身,一指年轻妇女沉声道:“跟我走一趟!”

李清源愕然望向神色极为认真的王子,就连岳独尊也不由投来疑惑的眼神。

原本躺在地上的年轻掌柜瞬间坐起身来,目瞪口呆!

倒是书童模样的店小二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将年轻妇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终于还是没有发现自家老板娘有什么过人之处的小二深深叹气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他觉得,莫非是自己眼光有问题?其实老板娘还是有迷人气质的?只不过我太小,还没有发现而已?

年轻妇人头回见到这般主动的小生,关键是模样瞧着还俊俏,不住地拍手称好,想也不想在年轻掌柜可怜巴巴的眼神目送下,跟着王子来到一处无人的隔间。

岳独尊忽然笑容玩味起来,丢给李清源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小小隔间之内,忽然传出一声震天响的尖叫,面色苍白的妇人自小隔间一溜烟跑了出来,怎么也不肯回望一眼,仿佛她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李清源偷偷朝着一手负后,一手置于身前的王子竖起大拇指。

年轻掌柜登时眼前一亮,吩咐小二道:“小书,快去催厨房上菜,我要招呼贵客!”

名唤小书的书童“啊”了一声,在掌柜的瞪眼下,赶忙迈起小碎步跑去后厨。

紧接着年轻掌柜一搓手,笑嘻嘻地坐在临近李清源一旁的凳子上,任凭李清源如何冷眼相向,年轻掌柜就只是嬉皮笑脸,怎么也不离开。

最后在书童模样的小二小书多嘴说出这一行客人是住店后,年轻掌柜便愈加热情起来,欢天喜地地给众人介绍这家小店的渊源,上到小镇民俗,下到乡民关系等等等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行三人吃着小二点得菜肴,果真开胃爽口,童叟无欺,三人看向正忙前忙后,一副认真模样的小二,愈加得喜爱起来。

期间难得的年轻掌柜正经了一次,说三人本次住店,一律八折,除了最顶楼的那一间房间,三人随便选择即可。

难得有些生意人样子的年轻掌柜,反倒让众人觉得不适了,所幸年轻掌柜说完这句话后,立马笑颜逐开地搂过李清源与王子的肩膀,神神秘秘地凑向王子,贱兮兮道:“老兄,你是施展了什么神妙术法?教教我呗?”

一行人哑然失笑,这才对嘛!

第六十八章 忘忧诡影

雨一直下,在傍晚时分,反而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年轻掌柜的一看外面大雨滂沱,坐立不安起来,最后终于找了个机会,借口有东西落在家里,匆忙赶了回去。

其实众人心里清楚得很,若真是有东西落在家里,年轻掌柜的用得着吩咐后厨,准备一顿丰富的吃食?下着这么大的雨,自然是怕自家婆娘吃不上口热饭,赶忙去送饭了……

名唤小书的店小二举目望天,觉得自家掌柜,是彻底没救了。

客栈中的人也预感这雨继续下上去,极为不妙,早早地吃过饭菜,赶忙回家去了,到头来,白日里生意红红火火的客栈酒楼,竟然显得有些冷清起来。

小书童模样的小书按照年轻掌柜的临走时嘱咐,待一行人吃过晚饭后,领着众人上楼挑选自己的房间。

打赌输给李清源后,王子似乎没了以往的“视钱财如粪土”的气魄,为了照顾自己的钱袋子,并没有选择分别为三人各购置一间房间,而是选了略显大一些的一间房住下,若是如此,三个人居住这一间房,仍旧显得有些挤。

不是这座“忘忧楼”没有大房间,事实恰恰相反,最楼顶的那间房,大得出奇,一间房占了整整一个楼层的空间,只可惜,这间房子便是年轻掌柜三令五申,绝对不向外租赁的房间,虽然年轻掌柜在自家婆娘面前拘谨不已,且窝窝囊囊没个正行,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却异常坚决,就连王子要拿着让妇人惊恐不已的秘密与年轻掌柜交换,年轻掌柜依旧没有同意。

瞧见态度坚定的年轻掌柜,王子也只好作罢。

所幸王子所选的这处房间,正好处于阳面,且室内装潢与用具虽算不得奢饰品,但也胜在精致清爽,四周也有被小书点燃的熏香,升起袅袅白雾,沁人心扉。

推开窗户,有阵阵春风拂面,临近惊蛰,春风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冷冽,依稀之间,能感受到阵阵暖意,若美人素手轻抚而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外面阴雨连绵,实在不衬这屋内景色。

王子与老将军好不逮整理好行李后,突然对视一眼,摇头失笑。

原来白衣少年,竟然不见了踪影。

忘忧楼后厨,大抵是因为掌柜的是个读书人的缘故,环境远比寻常的饭馆客栈要来得干净,灶台锃亮,一看就是被人“时时勤拂拭”的结果。

灶台前的瓶瓶罐罐,各种调料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有数位资质清新脱俗的妇人在不断颠勺,翻锅,就这样一份份精致菜肴在美妇一颠一翻下制成,色香味俱全。

只是妇人们并不知道,在她们身后悄无声息之间蹲着位模样俊俏的白衣少年,正抄着手,笑嘻嘻地偷师学艺呢。

白衣少年并未可以躲避,待到其中一位妇人炒制好手中的菜肴后转身的瞬间,与白衣少年恰好打了个照面。

惊鸿一瞥,使得白衣少年一怔。

这位女子生得瓜子脸蛋儿,杏目皓齿,眉眼之间,似乎纳有一汪清冽泉水,若不是兴许因为繁忙了一天的缘故,导致面色过于苍白,说不得就是一等一的美人。

只比武院那三位老师差一线!

白衣少年托着腮帮,给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他有些明白为啥年轻

掌柜的要受妇人那般对待了,因为在如此姿容的清淡女子面前,这小镇上的任何妇人瞧见估计都要自惭形秽。

并且不止这一位妇人如此,后厨内一连共八位妇人,皆是这般,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得一般。

这谁顶得住啊?

作为这帮女子的顶头上司,年轻掌柜可不得就要被自己妇人嫌弃嘛!

白衣少年猛然就要给自己一巴掌。

娘的,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差点儿就要为白日那位刁钻妇人鸣不平喽。

早已快算不得少年的白衣少年灿烂一笑道:“姐姐好手艺,这道菜品色香味俱全,能将羊肉膻味处理得隐约带有股清新香气,妙啊!”

妇人赶忙将散于额前的发丝拢到而后,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腼腆地笑了笑。

其余妇人也同样偷偷瞄了眼就这么大刺刺坐在门槛上的白衣少年,眸子中,既有些许好奇,也有些许羞赧,当然,她们大抵还想提醒一句“公子,你这一身白衣,应该多注意下衣衫呐,白色不撑崭哩,会很快弄脏得”。

妇人们看着傻乐呵的白衣少年,终归没敢出声,怕扰了这位俊俏小公子的雅兴。

陌生得两人见面,最忌讳交浅言深,虽然妇人们看似是一句关心的话,说不得落在人家白衣公子耳朵里就会变了味道。

观这位公子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到时候若是这位公子是位脾气好得,也就罢了,可若翩翩是位性情乖张的,那可就有得她们好果子吃喽。

几位妇人可能打死也没想到,眼前这位正气凛然的公子,其实是在偷偷摸摸,学技术的…

见妇人们如此性格,在自己目光注视下,反而会惴惴不安,没办法安心炒制菜肴,白衣少年赶紧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向着妇人们挥了挥手,告辞道:“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们工作啦,走喽走喽,姐姐们,咱们后会有期啊~”

妇人们如释重负,皆微笑着向着白衣少年挥手告别。

眼见白衣少年消失于眼前,妇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

毕竟大家今晚上可都是漂亮姐姐呐!

她们觉得今日,有幸遇上了位好公子,这多值得庆祝?是需要回头记到小本本上的大事呢!

对于生活百年如一日的她们来说,今天虽然阴雨连绵,可却是个好日子。

穆然间!

所有妇人猛地收起了笑容,神色呆滞起来,先前那一双双还着清冽泉水的眸子黯淡了下去,透着股没有情感的冷味。

一位书童模样的店小二背着尚有些肉乎乎的小手踱步进来,笑嘻嘻地将妇人们做好的菜肴放在木制托板上。

他悠哉悠哉地一步跳上灶台,视线自一位位此刻仿佛假人一般的妇人们精致脸蛋上扫过,自言自语道:“行了,也别怨我,你们啊,就是不知足,让你们稍稍有点儿自我思维这么一小会儿也就够了吭,别再奢求更多啦!”

外面儿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了声“小书”,书童模样的店小二立马“”了一声,跳下灶台,一溜烟跑了出去。

当“满载而归”的李清源回到屋子时,瞧见岳独尊与王子已经摆好了一道道美味饭菜,凉伴有花生米,藕片,芹菜,清香宜人。

更有一道糟辣脆皮鱼,鲤鱼皮脆肉细、油亮色红、鲜香可口,光是闻着味道,便有酸、甜、咸、辣各种香味,迎面扑鼻,使人回味无穷。

眼瞅见王子已经开了一坛酒水,白衣少年登时便不乐意了,吹着没有的胡子瞪眼道:“喝酒的事情,你们竟然不带上我?!”

岳独尊一扬手中酒杯,打趣催促道:“臭小子,就等你了!再不来,可就没啦!”

李清源顿时眉开眼笑,很没有骨气地道:“得嘞,来啦~”

从开门到迅速落座,李清源的速度让王子差点都以为白衣少年已经突破了点星境界,可以御风而起了。

这几天路途下来,三人胃里的酒虫早就抗议多日。

李清源赶忙接过岳独尊斟满的一杯酒水,不敢托大,连忙与老将军对碰一下后一饮而尽。

酒场自有酒场的规矩,这是李清源近几日耳濡目染,加上岳独尊有意无意言传身教学来的。

三人推杯换盏,逐渐醉了。

王子无端得想起自己的某位师兄,十岁破点星,二十岁已然摸到仙格门路,可就是这么位师尊们口中惊才艳艳的师兄,最后还是为情所困,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

王子不禁长叹一声,将手中酒一饮而尽,脸上微微红润了几分,高声呼道:“欲问饮者谁?神子清源,将军老岳,与王子。”

“砰”得一声,王子晕倒了。

李清源与岳独尊爷俩儿相视一笑。

老将军也朦胧了醉眼,扬起酒杯。

李清源笑着跟上,两人酒杯“砰”得一声撞在一起。

“走一个!~”

三人醉酒之后的深夜,漆黑的一楼,伸手不见五指。

若是细看,则会发现一楼的骇人一幕。

原来这座旅馆一楼,悄无声息间,已经是人影幢幢的局面。

所有的店小二与后厨妇人悄无声息的排成了一排。

为首那位名唤小书的店小二手持铜铃,轻轻摇了一下。

猛然一阵雷霆闪过!

耀得人睁不开眼睛的雷霆闪电瞬间照亮了这座“忘忧楼”。

小书身后神色呆滞的店小二与妇人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整齐的抬起了头颅,所有人的神情极为统一,一双双阴森可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嘴角带着狞笑,脸色惨败如纸,近乎发青。

小书重新收起铜铃,在他身旁的一位年轻男子摸了摸小书的脑袋。

书童模样的小书豁然抬起头来,向男子桀桀怪笑。

定睛看去,原来所有人的身影竟然都虚幻无比,没有影子。

年轻男子小声笑了笑,抬头向楼梯口望去,而后又回身看向门口。

楼梯口处,有一位身影与年轻男子极为相似的男子默默一步步拾级而上。

“忘忧楼”门口处,一位与年轻男子如出一辙的男子坐在门槛上,掩住脸面,肩膀不断抖动,一声声挠人头皮的哭泣声隐约传来。

又是一道雷霆降至,照耀出三位年轻男子的真容。

三位男子,竟然全都是“忘忧楼”掌柜的模样。

年轻男子们模样骇人至极,面色青里透紫,留着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第三道闪电徒降,他们咧嘴一笑……

第六十九章 想听道理

风雨之中,“忘忧楼”三字显得有些模糊起来,依稀之间,有红色血光。

“忘忧楼”共有七层,最顶楼便是那间年轻掌柜怎么也不让众人入内的阁楼雅间。

第六层则是王子选择入住的那间略微偏大的客房。

雷雨声中,三位醉酒之人,好似正趴在桌子上酣睡。

当楼梯口响起那一声声细不可闻的登楼声时,三人不约而同地倏然睁开眼睛。

原来此楼内的森森鬼气,三人早已察觉防备。

就这么直直站在楼梯口的三位相貌相同的年轻掌柜之一,咧嘴一笑,“既然各位早已醒来,不若出门一叙?”

岳独尊向跃跃欲试的两人轻轻摇头,见李王二人最终还是压下了那份想要出门降妖伏魔心思,岳独尊心下稍舒,但他心下还是忙不迭叫苦。

其实一行人初入小镇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此楼有些异样,不然他们一行三人也不会放弃就建在小镇镇口的旅舍不住,退而求其次,来到这座“偏居一隅”,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忘忧楼”。

在王子瞧见“忘忧楼”上三字匾额时,心下就已确定了八分。这三字在寻常人眼中可能没什么,反而还会让人觉得三字格外好看,定是出自书法大家之手,但是落在满腔浩然气的儒殿子弟王子眼中,或者崇尚“有妖魔处降妖魔”的道观,以及追求“天下无魔”的佛门之中,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忘忧楼”这三个本是大气滂沱的字,在他们眼中犹如被一层墨色阴云蒙住,让人心下极其不适。

这一点,着重于炼体魄大境,不重神魂的纯粹武夫岳独尊可能没有王子感受深刻。

这也是如今岳独尊犯愁的原因,若是论拳拳到肉,你推我一掌,我擂你一拳,这种凭借肉身厮杀的打法,他岳独尊自信除了李小友的那位神人朋友,自己敢称天下第一,就没人胆敢站出来拍着胸脯说一句“老子天下第二”。

这并不是盲目自大,就如同金刚境与他这半步金刚境的差距一样,两者之间的跨度区别,可不止是一个“半”字便能说清的,当然的,岳独尊这副靠着在战场上生生打熬出来的半步金刚境,也远不是寻常那些方才摸到金刚境门槛的人能够媲美的。

之所以无人敢称呼自己为在岳独尊之后的“天下第二”,原因无外乎于此。

若是这“天下第一”与“天下第二”之间的差距像某位青衫老者与某位醉汉一般,两人的剑术毫厘之差,不分伯仲,那这个“天下第二”当起来,多有面子?

可是论第一大境体魄上,人家一个“天下第一”,能把一百个所谓的“天下第二”同时吊起来打,还打得游刃有余,谁愿意做这个“天下第二”?

也忒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吧?

当然,如今是某位孙姓少年敢称自己为天下第一,而他岳独尊不敢称第二喽。

岳独尊幽幽一叹,如今三人面对的是涉及神魂鬼魅一事,他这一身蛮力,应付起来,总有种有劲儿没地施展,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感觉。到时候一旦发生冲突,他自己倒是有护身手段,但是同时兼顾着保护两个小的,就有些麻烦了。

不愧是纵横沙场几十载的老将军,有鬼叩门,仍旧临危不惧,开始细细思索权宜之计。

楼梯口直挺挺站着的年轻掌柜好似终于没了继续等下去的耐心,他轻轻笑道:“各位不愿出门一叙?唉

……吾心甚伤,那便只能请各位‘客随主便’了?”

王子猛然起身!

岳独尊豁然抬起头来!

李清源胸口无端绽放出耀眼金光!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年轻掌柜轻轻挥手,三人的房间竟忽然幻灭起来。

楼阁变换,李清源只觉得像是家乡的电梯,转瞬之间,白衣少年像是被人生猛拔高数丈,待定住身形,他的四周,哪儿还有岳独尊与王子的身影?

李清源压抑下心口躁动不已的小家伙,定睛望去,红木赤銮榻,流云彩凤衾。窗有各色盆栽,花团锦簇,争相艳放。

居于房间中间位置的桌子,同样以红木刻就,有四只桌角,呈现弯曲瀑布形状,分别自桌子四角高山流水,倾泻而下。

桌上摆有青瓷陶制的精美茶具。

桌下四角,分别摆有相同雕饰的四角凳。

可以确定的是,李清源还在房楼之中,因为房间陈设摆放,皆与“忘忧楼”其余几间相似,大体格局相同。

白衣少年突发奇想,自己所处的楼房,是否就是被年轻掌柜严令禁止入内的那间?

李清源身后的板凳无端得动了一下。

李清源猛然转身望去,却见板凳之上,空无一人。

白衣少年心生警兆,转头看向身后的那座落地镜子。

忽有风动,一道闪电猛然划过天际。

镜中有位年轻掌柜坐在本来无人的板凳上,面色惨白,双目泣血。

年轻掌柜伸手擦去眼角血珠,对着白衣少年笑了笑。

……

楼转阁移,一袭儒衫的王子脚下不稳,差些就要稳不住身势,他下意识伸手一扶,入手冰冰凉凉,竟是一口有悖常理,写满墓志铭的水井。

王子蓦然间怵在原地,而后他赶忙踱步绕井而走,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犹如魔障。

墓志铭上,记载了某位儒殿年轻人的悲剧一生。

那位年轻人,十岁破入点星境界,二十岁得以窥见仙门。这等资质,古往今来称达人,绰绰有余。

只可惜儒殿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各有自己的学术,自有反对年轻人士这一脉主张之人。

儒殿成立之初,有开山祖师言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为此儒殿广纳天下有才寒士,有利有弊。

利处为学术百家争鸣,齐头并进,锦花齐放,这才有了之后儒释道三足鼎立的基础。

而弊端也很明显,入了儒殿门,可能最初的那一代寒士饱受寒窗苦,尚且知道眼下这处能让自己恣意发表自己学问的地方来之不易,可是之后的数代,当真应了那句如今教书先生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一代不如一代”,以至于就连儒殿哪一家出了位正儿八经的读书种子,这种寻常事,都渐渐成为了件稀罕事。

其中缘由,既有数代学术大家之后人,没了那种攻苦食淡,清汤寡水的体验,不可能心临其境,切切地体味到其中的百姓疾苦,也因此就没了那份“为王朝之崛起而读书”的心志。同时更多的原因?儒殿某位老祖宗那句发自肺腑的疑问,一语中的。

“不同的人,读同一本书,有人读成了言念君子,怎得有人却读成了真小人?”

王朝最大的那一座学宫近几年逐渐没落的原因为何?无外乎于此。

一座交流学问的学宫,

每日激吵得,却是如何争名夺利,捞取百姓油水?

为了证明自己的学术是对的,后辈读书人以天下为棋,借由小国的生死存亡用以推演验证自己,人命草芥,毫不关己。而且这种风气,竟能愈演愈烈,这其中有年轻人的嘴上说着心系天下的口是心非,也有部分老一辈人的纵容。

难怪如今学宫时常会听到有人喟然长叹,人心不古啊。

这其中,自然涉及到那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在世人皆追求“功利”二字时候,年轻人却主张以“仁”治国,废黜“贵贱有序”的这一部分“礼”,更推崇与如今以“功利”为主流天下背道而驰的“大同”社会,为学宫大部分“功利”学派所不容。

事后,年轻男子主动走出学宫,趟过山水,负笈游历,亲身体验到寻常人家中的“平凡人生烟火气”。百十年间,这位男子是头一位自那座巍峨学宫重返寻常百姓家的年轻后辈,当年那日,竟惹得学宫中数位老头子前来送行。

一位颇有些吊儿郎当的少年郎背着书箱,身披千里阳光,渐行渐远。

身后是一群耄耋之年的老学士,向着那位年轻人的背影深深作揖。

无一例外。

这一幕,在这座屹立有千年不倒的儒殿总共发生过两次。

“功利”学派的学宫学士们本想着借此机会,给予这位年轻人好看,甚至将无依无靠的年轻人绝杀于远离朝堂学宫的那座江湖之外,却没想到年轻人天赋异禀,学问修为齐头并进,一路高升,大有后来者居上的意思。谁也没想到,一位年仅二十岁出头,尚不过三十岁的毛头小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了与之学宫内足不出户近百年的老祖宗一较高下,比试手腕的能力。

于是就有了之后埋伏千里的杀心一局,一位姑娘碰巧在某个小巷遇见了某位年轻人,又碰巧喜欢上了这位年轻人,之后更碰巧地爱上了另外一位男子…

一位年轻人悄无声息站在一袭儒衫的儒士身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年轻儒生一遍遍绕井而转。

他的眼角,悄然又流下两行血泪。

……

岳独尊猛喝一声“沉!”

他的身形急速下坠,“咚”得一声踏于木制地板上。

在木制地板即将要承受不住岳独尊这迅猛一坠崩为两截时,木质地板上忽然漾起一阵涟漪,堪堪抵住了老将军的迅猛一坠。

已然身处“忘忧楼”一层的老将军定身后,抬眼看去,却见白日了书童模样的小二们,着一身宽敞厨衣的清冷美妇们整齐划一,排成一排,似是专门在迎接老人的到来。

原来年轻掌柜抬臂轻轻挥手间,已然让一行三人,身各一方,

为首的年轻掌柜拍手笑道:“不愧为半步金刚境,果然名不虚传。”

岳独尊想起这场不合时宜的大雨,想起白日里看似正常,实际上一反常态的乡镇妇人们,想起了路人看似无意地指引,冷笑道:“你费尽心思将我们引到此地,意欲何为?”

“年轻”掌柜笑了笑,自顾自搬来一条板凳坐下,食指轻叩桌面,“没什么,就是听过了许多贤人道理,如今我想听一听这两位小朋友的道理罢了。”

“年轻”掌柜忽然一拍桌面,向老将军怒目吼道:“不行吗!?”

不同白日的神色狰狞,一如既往的神经兮兮。

第七十章 世间苦情人,最知剜心痛

岳独尊想也不想,一拳迎了上去。

老将军从来都不是好脾气,只不过在李清源面前稍稍收敛了些,一是他看这白衣小子,怎么看怎么喜欢,所以捎带着,脾气就好点儿,至于第二点…自然与白衣少年的某位朋友有关。

毕竟半步金刚,终归也只是“半步”金刚,比之实打实的金刚境,相差太远。

就好比如今,岳独尊相信,若是一位万法不侵的金刚境在此,便不至于落得现在和自己一般,只能自保的窘境。

所幸道家讲究人有三魂,三魄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

所谓胎光,太清阳和之气也;所谓爽灵,阴气之变也;所谓幽精,阴气之杂也。

胎光主生命,对有使人神清气爽,益寿延年之功效。爽灵主财禄,能使明气制阳,可使人机谋万物,劳役百神,生祸若害。

而幽精则主灾衰,让人好色贪欲,易溺于秽乱之思,最是耗损精华神气。

三魂能独立于**存在,相当于寻常百姓称呼的“鬼魂”或者“灵魂”,而通常与“魂”字并用的“魄”字,则是依附于**,控制人们的喜怒哀乐等等七种情绪,以及**的七处功能器官,分别叫做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民间流传,某人忽然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这类称之为“鬼上身”的情况,便是有鬼魄上身。

一般的鬼魂,只有一道灵魂,那是其生前的执念所化,而比较厉害的鬼魂,则能保留两道灵魂,保留部分生前记忆,且有一部分灵智,通人言,会思考。

至于有三道的?岳独尊不想向这一层面想,死后能保留有三道灵魂之人,生前必是触到第三大境之人,而且就是这样的人,死后也不敢保证尚能有三魂七魄留存于世,三魂尚存,那便如常人大抵无异了,只要能抵挡住每日清晨金鸡报晓时,天地一呼吸呼出得那道罡风,就能长存于世,说不得还能借此修行,以魂魄之身入了仙籍,位列仙班。这样的事情,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所以目前岳独尊松了口气,只有一条灵魂的鬼魅,一般能发挥出来得最大实力,仅仅只有第一大境到顶,只要是体魄强健一些,便可抵挡住这类鬼魅的阴风侵体,对付这种小鬼,他亦可一拳破之。

年轻掌柜自原地腾起,轻扭过身子,老将军一拳在他鼻尖堪堪蹭过。

年轻掌柜翩然重新落座,瞧着松了口气的老人,嘴角带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翘起兰花指向老将军一点,故作媚态,掩嘴笑道:“别着急啊,小的们,陪老人家玩玩~”

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的书童模样店小二托着腮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唉…掌柜的又犯二了。

“忘忧楼”七层,那座最为宽敞的楼上隔间内,镜中的那位年轻掌柜轻轻掸去指上血泪,直勾勾地透过落地铜镜盯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知道为啥要将你们分为三处,而你,又在这处我不想让其余二人看见的阁楼雅间吗?”

白衣少年瞧见落地铜镜之中的年轻掌柜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在自己身后响起,蹙起眉头,缓缓摇头。

年轻掌柜笑而不语,反而不断向白衣少年挤眉弄眼,一副“你懂我”的意思。

李清源盘腿坐下,无奈道:“我说老哥?能不能现身说话?你这样在镜子里面,让我们沟通起来很困难啊,奇奇怪怪的唉。”

铜镜中年轻掌柜重重叹气,继而又猛然抬起头来,眼睛亮得吓人。

虽然此时的年轻掌柜,是板上钉钉的灵魂之身,他情不自禁地一拍大腿后,仍是发出“啪”得一声脆响。

落地铜镜之中,倏然伸出一双惨白的手,年轻掌柜自其中走出,他袖袍一挥,总是在李清源身后响起的声音变骤然消失。

年轻掌柜笑眯眯道:“使了点儿小手段,让这间房子的声音统一收拢于一处,再通过气机丝线牵引,你想在哪儿听到回响,就放在那儿。落在你耳朵里,就像是自身后响起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吓人?”

说罢,掌柜的还配合自己做了个自己觉得极其吓人的鬼脸。

李清源递给年轻掌柜一记白眼。

年轻掌柜的感觉自己撞上鬼了……

但紧接着,方还在伤心欲绝的年轻掌柜是个转瞬间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他一拍李清源肩膀道:“咱哥俩都这么熟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听不听?”

年轻掌柜一把捂住白衣少年的嘴巴,不容置疑道:“你必须听,来来来,坐下!听我讲!”

年轻掌柜的一把将白衣少年按在雕饰有四方流瀑图案的板凳上,强制李清源听完了自己的故事。

随着年轻掌柜的娓娓道来,起始于王朝学宫,终止于这座乡村小镇的草蛇灰线,伏行千里,绵延不绝。一位女子作为这场局的丝线,将一颗颗看似机缘巧合的珠子串起,譬如看似不经意的一次争吵,女子一次次的小任性以及不沟通的态度,某次与另外一位男子的不经意相遇,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直到最后,女子被另一位男子抛弃,而后又私下幽会,一次两次无数次。

一步步逼得当年某位天之骄子自愿泄尽一身神意,生生将迈入第三大境的那只脚砍了下来,心甘情愿!

神色大变的李清源终于知晓了为何眼前男子会独独将自己留在此处。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曾被女子背叛。

只不过一人已经跳脱出去,一人则深陷泥潭,做了鬼也未曾放下。

李清源摇头一笑,不知怎得,他忽然觉得眼前冒着森森鬼气的年轻掌柜有些亲切起来,少年一挑眉头,促狭问道:“那你还喜欢那个女子?”

年轻掌柜立马瞪眼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李清源忍俊不禁,连忙说好,“那你朋友?”

年轻掌柜露齿一笑,颇有几分痴相,“我想,应该还是喜欢的。即使我那朋友为了她,不过是放弃了成仙的希望,不过是放弃了自己从小到大都奉为圭臬的规矩,不过是放弃了生而为人的机会,不过是放弃了自己那可笑的天下大同理想嘛!这些与她比起来,算个……卵球?”

李清源一拍脑袋,得,这年轻掌柜的病得不轻。

“那她知道?”李清源向“忘忧楼”楼外撇了撇脑袋,直指白日那位泼赖妇人。

年轻掌柜的笑意温淳,摇了摇头,平淡似乎果真是在诉说另一个并不存在的“朋友”的故事道:“她自然不知道她是她,其实在那场杀局结束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

死了。只不过此地被人设置了轮魂之阵,她的魂魄,将永久徘徊于此地,投胎转世于乡镇的新生儿中,我亦在这里徘徊了整整一个甲子。”

李清源倒了杯茶水,还未喝下,就被年轻掌柜的抢了过去,只得再倒一杯茶水的白衣少年稍抿了口茶水,润好有些沙哑的嗓子问道:“值得?”

年轻掌柜扬起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若不是李清源提前知道杯子里装着的是满满一杯茶水,估计都要赞叹一声“老哥好酒量”喽。

年轻掌柜将茶杯重重拍在桌上,那双柳目之中,竟真得有了丝醉意,他打了个嗝,嬉皮笑脸道:“其实说心里不怨,那是不可能的,后来凭借年轻时那一点机缘,侥幸存活下来的我,细细回想活着的那段日子,多半有些不忿。只是一直不明白到底为何不忿。这么多年来,通过在她手里一次次失败的痛苦经历后,我大抵明白了“世间感情都需要磨合”的道理。

于是我便真正意义上得愈加不忿。既然都需要磨合,那么为何我偏偏只能做那磨合石,待到打磨光亮后,却要失之交臂,眼看着自己的心血于别人那里大放光彩?

归根究底,或许是他们算准了我终究只能做最后那位“拿起来就不想放下”之人吧。这场局,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注定是要输的。”

年轻掌柜重新将自己茶杯倒满茶水,一饮而尽,他忽然哑然失笑,“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最视若珍宝,最最心爱,最最最珍惜的姑娘,怎得在别人那里,就那么……一文不值了呢?”

悄然已经将“我的朋友”变成了“我”的年轻掌柜双目之中,又有血泪泣下,原来先前的嬉皮笑脸,故作轻松,人前的疯疯癫癫,都是年轻掌柜装于人看的罢了。

此刻的他才是最为真实的他,深情且让人心疼。

一个人,有多么不正经,便有多么深情。但这种深情,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苦劳无功,所以才会用那么多不正经,来掩盖这股深情,这是人们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怕用情至深,却迷失了自我;怕如梦如幻影,迟来惊醒才发现是大梦一场;怕最后,一无所有。

对于年轻掌柜来说,这种虽然得到了,却永远不是自己的,更为伤人心魄,且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在承受这种来自挚爱之人的暗刀,表面上,年轻掌柜还要装作甘之若饴的样子。

李清源不禁悚然一惊,都说读书人有大气魄,可若是读书人的坏心思,同样不比自己吃下的墨水要少。

情爱一词,有些人跳了出去,能立地成仙。而跳不出去,说不得就会成为年轻掌柜这般的孤魂野鬼,飘荡世间,久弥不散。

李清源其实很想问一句,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放弃了老师的殷切希望,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放弃了成就仙位的大机缘,你就不后悔?可看到年轻掌柜后,他无端忍住了。

世间情爱一事,从来都是头等痴情之人,要吃亏一些。这一点,是当事人从来不自知的,或许当有一日真正放下时,才能后知后觉地瞧出一点端倪吧。

年轻掌柜似乎看穿了李清源的想法,笑着摇头。

活着很好。

但有她更好。

若是李清源能够知晓年轻掌柜的想法的话,估计一定会大拍桌子,“瞧瞧!我说得没错吧?不自知啊!”

第七十一章 且听少年道理

年轻掌柜忽然坐直身子,微笑道:“好了,现在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李清源蹙起眉头,他知道年轻掌柜定然不会无端地对自己说起这些事情,不由问道:“若是我回答不上来?”

年轻掌柜忽然大笑起来,“其实也不算问问题,只是想听你这个过来人,讲些道理而已。”

似是看出了李清源的疑问,年轻掌柜解释道:“不用紧张,我没那么大本事能一眼看穿你的身世来历以及身上藏纳的小秘密,等你摸到仙道门槛的时候,就能和我一样能依稀看到天底下每个人身上那股姻缘红线,顺藤摸瓜过去,自然也能知晓某些人的红线在哪里打了结,又与什么人缔结在一起。”

李清源仍旧有些不放心,郑重其事地道:“你确定要听一个方才一十八岁的少年讲道理?若是我这道理讲不好……”

年轻掌柜双手抚在脑后,右脚搭在桌面上,左脚便搭在右脚上,悠悠然道:“我们祖上某位老师父曾经说过,‘三人行,则必有吾师焉’,意思是三人之中,总有一人身上有你不曾有的美好优点是需要你学习的,这与年龄大小,阅历深浅,其实没有太大关系,直指本心而已。”

年轻掌柜的似乎觉得如此说来不够,露出一副认真思索的神色,良久后大笑一声,劝慰道:“其实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有什么说什么就好,说得正巧入我心坎,说不得我就‘咻’得一下子成就正仙果位了呢?到时候少不了你好处滴~”

年轻掌柜伸手拍了拍李清源肩膀,和颜悦色道:“若是说错了,也没关系的,你要坚信,自己下辈子也是一条好汉!”

李清源瞧着坦然自若,一脸正经神色的年轻掌柜,觉得先前自己一定是失心疯了,才会无端生出恻隐之心。

白衣少年咽了口唾沫,哭笑不得道:“那我说说听完你的故事之后,感想如何?”

年轻掌柜眼前一亮,一改吊儿郎当的坐姿,正襟危坐,“求之不得啊~”

白衣少年摇头一笑,细细思索,列句组合后,娓娓道:“其实,我认为任何一段关系都是需要维缮的,那种一直不联系,再见面也不曾有丝毫芥蒂的关系,是有的,但是极少,所以关系关系,大部分都是需要靠人们不断精心维系的,若是没有,那么这个关系可能立马就会淡了,这一点,你不得不承认?”

年轻掌柜点了点头。

李清源面色泰然,继续道:“但就算是这样,一段你苦苦维系的关系,说不得有一天就会因为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忽然就单方面断了,这种情况,其实无关你的对错,事后就算你如何补救,怎么讲述道理,双方两人都回不去最初那种纯粹关系了。这种事情,同样是有的,尤其是在爱情之中,十分的常见。”

白衣少年瞧见年轻掌柜面色微变,哑然失笑,“所以说啊,我们在维系一段关系的时候,也要做好某段关系突然就这么崩断了的准备,有些时候,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怎么补救都是没用的,比势必登天还要难一点,毕竟你现在就能做到轻易飞翔嘛~”

年轻掌柜轻轻点头,深以为然。

李清源仔细忖度,补充道:“其实我漏了一句

话,若是关系出现问题的双方两人都真心想要补救这段关系的话,哪有什么难如登天?一段关系早就重新修好了!之所以这么难,只是因为其中一方,其实心底压根就不想修缮这段关系而已。这种情况,要早些放手啊,可能最初有些难过,觉得怎么自己付出这么多,却没有丁点儿汇报呢?”

白衣少年神色恍惚,仿佛又重新回到在葬神窟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想起了某位英气女子的无端背叛,他嘴角勾起,微微笑道:“不能这么算啊……这是不对的,在你主动与人建立关系的那一刻起,就不应该在意这些东西了,因为归根究底,你的付出,都是自己自愿的,怨不得旁人。”

白衣少年顺着自己的思路,陷入某种情绪当众,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年轻掌柜早已经将头埋在臂弯之中,双肩在小幅度不停抖动。

李清源喃喃自语,既像是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对年轻掌柜说道:“早些开看,早些放下,这与你不断自我提醒,自我催眠,自欺欺人着不愿意放手,便是天壤之别。你自己沉溺于自我营造的悲情陷阱中,不愿出来,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也会成为别人的负担?早点爬出来,至于因为爬出这道陷阱而惹得满身泥泞灰尘,能掸掉最好,掸不掉也就放那儿吧,总有能掸掉的那一天不是?这样对人对己,都是好事。人生在世,当珍惜当下,没必要为已经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老神费力的。”

年轻掌柜的早已经血泪满面,听完李清源的话后,又疯癫大笑起来,而后他时哭时笑。

这次轮到李清源身后拍了拍年轻掌柜的肩膀,安慰道:“这最开始可能会有些难熬,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回头看看,其实也不过如此。你别不听啊,我家乡还是有一句话的,叫做‘时间所愿拯救的,从来都只是愿意自渡之人’。”

年轻掌柜用力拍掉李清源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怒不可遏,“这‘我家乡’是谁?!话怎么这么多?!”

年轻掌柜忽然狞笑起来,促狭地望着白衣少年道:“小子,你道理说得不错,可是还不够啊!”

白衣少年有些泄气,“啪嗒”一声连人带着板凳倒在地上,呈“大”字型瘫在地上,一副任打任罚,悉听尊便的样子。

他开始后悔。

白衣少年觉得一开始就不应该和这不讲道理的讲什么狗屁道理。

不露声色打量着那位儒生绕着水井走了一遍又一遍的年轻掌柜之一忽然神色一凝,轻咤道:“醒来!”

博带纶巾,一袭整洁儒衫的儒生动作一滞,剑眉下的那双眼睛重新恢复了神采。

从来遇事有条不紊的他忽然转身向年轻掌柜作揖道:“王夕朝见过大师兄。”

年轻掌柜目光幽幽,望向天空中的稀疏星辰。

原来不知何时,外界天空之中的漂泊大雨已经悄然退去。

他向这位与自己不知相差多少年岁且身世惊人的小师弟微微一笑,问道:“父…齐老师,他老人家,可好?”

王子默默点头回道:“很好,只不过,每每醉酒,便会时常念叨起你。”

方才还沉寂在回忆神色之中的年轻掌柜立马蹙起眉头,大逆不道道:“这么

多年过去了,这老头子还是本性难移,老酒鬼一条!”

如此说道的年轻掌柜,情不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王子扯了扯嘴角,不敢作答。他深知足不出户便知天下大半事,坐落于王朝学宫之中的那几位老神仙的可怕。虽然比不得某位青衫老者的算尽天下事,以及儒殿那位开山老祖的“凡世间人危难时刻,颂我真名者,皆可得我庇护。凡有一颗赤诚向阳心之人,皆可称我门生”,但是却也**不离十。

年轻掌柜这一句“老头子”,虽然小心避过了自己师父的名讳,可是目的明确,说不得王朝学宫内的那位老人早就听到了这句话,此刻已经不顾形象的跳脚大骂了。

王子看着眼前虽是灵魂之身,却恍惚如实体的年轻掌柜,有些好奇。

与佛门道观主张的“佛陀苦行僧,金刚罗汉体。道门降妖术,功德圆满仙”专门追求刻苦修行不同,儒家讲究“一点浩然气,足可避风雨”,意在追求“水到渠成”四字,或许某一日,读书读到会心处,福至心灵,定睛望去,原来自己已是天上仙人。

所以按理说,从不追求肉身灵魂修炼,只追求书中与胸中豁达的读书人,死后大多是化作了天地间最纯粹的灵,风罡,寥寥几位,也只是留有一两道魂魄,不能久存于世。像是自己这位齐师兄一般灵魂都快能充当**的人,几乎是世间独一份。

年轻掌柜一挑眉头,便要将这位正胡思乱想的小师弟一记爆栗敲醒,良久之后,他终于又垂头丧气起来。

年轻掌柜胸口剧烈起伏,幽幽叹气,虽无实体,但却有极重的呼吸声。

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好歹也是“看山生发凌云志,观海风起震波涛”,才高八斗的天之骄子,做到这些很奇怪吗?不奇怪吧!?

“所以,你看过了这些墓志铭,在你心里,是不是与你印象之中,那位同辈之间无敌手的齐师兄不一样?”年轻掌柜颓然坐在八字型小井旁边,叹气道。

王子轻轻摇头。

“你说我处处与人为善,为何却会落得如此境地?”年轻掌柜忽然问道。

王子哑然,蹙起眉头思索良久后答道:“师兄,你这问题,若是放在半年之前,或许我还不能解答你,不过这几日我从我新教的朋友那里学来了些道理,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王子粲然一笑,“与人为善,但最起码,是与人。若对方不做人了,那为何要与之为善?你说是吧?”

王子补充道:“这个啊,就是我最近从某次喝醉酒后,讲述了自己在葬神窟内经历的李清源身上学来的道理。”

年轻掌柜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好道理!”

看来今天我也需要和这这整座天下讲讲道理啊!

仔仔细细想了一会儿的年轻掌柜长身而起,眸若闪电,端量着小院某处院墙角落,声若宏雷,“老子是一百年前销声匿迹的齐浩然!”

“今天我觉得再也无需与你们这班牛鬼蛇神为善!”

最后年轻掌柜双手负后,笑眯眯朝某一角落问道:“呐,你是自己交上狗头来,还是等我去取?”

听听,这个不是道理的道理,多么得不讲道理。

第七十二章 再叩仙门

王子不由顺着齐浩然的视线望去,原来在这坐落有一口刻满墓志铭小井的院子一角,突兀出现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是白日间调笑店小二小书的汉子。

本是儒殿学宫之中第一天才的齐姓男子眯起一双柳目,一身气势早已攀登到格外摄人的地步,“你总算肯现身了?”

他笑了笑继续道:“这么些年了,我就在想,学宫那些事功学者不可能真得放下心来,认为我彻底化为灵智未开的孤魂野鬼了吧?”

这位曾经的学宫年青一代第一人仔细打量着兜起双手,笑呵呵蹲在院墙墙头的汉子,自嘲一笑,原来那座终年不见阳光的学宫之内,竟还有这么多人不放心自己?

学宫之中,有专门的负责处理官人学士们各类暗手的“影柯子”,隐于暗处,牵线搭桥,是实现学士们各类暗手的重要一环,有了他们,宫子学士们的暗手才能得以推动。

而眼前的汉子,便是那位曾引诱齐浩然见到那位清冷小娘,又引诱清冷小娘见到那位作为学宫早早安排好的可怜棋子而出现在其面前的男子。

之后种种,无论是清冷小娘与齐浩然某次看似突如其来的激烈争吵,还是这在期间前,学宫棋子恰到好处地趁虚而入,等等等等,可以说,都有这位学宫“影柯子”的推波助澜。

但糙汉子模样的男子此刻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习惯了爬院墙,偷婆娘的惯犯。若不是他看似蹲在院墙墙头,其实汉子的脚板距离院墙墙头尚有一线之隔,并未实打实的踩在墙头,而是微不可查地踩在空中,委实让人想破脑袋都料不到,这位汉子竟是位学宫之中寻常学士都难得一见的神秘“影柯子”。

身为“影柯子”的汉子啧啧称奇道:“你说你在那座学宫之中,到底爬上了某位老学究婆姨的床榻,还是一不小心调戏了某位掉书袋刻意金屋藏娇的小媳妇?要不然他们和你哪儿来得这么大仇?你猜当年我收到的那一封密信中说了啥?”

这位影柯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先不去提那一封密信之中环环相扣,一看就是某位心细如发且满肚子阴沉坏水的家伙苦心经营来得杀心一局,就单单提起末尾信上写就得那一行蝇头小字,字字杀意盎然,好似我办不到他那句‘使齐浩然永世不得再踏入学宫半步’他就敢连我也一起处理了似的。”

影柯子撇了撇嘴,接着咧嘴一笑问道:“其实啊,老齐,我很想问问你,值得吗?你可知道,这场局的最开始,或者早到你离开学宫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注定输得不能再输了,明知是坑,还要心甘情愿地往里头跳?”

粗糙汉子不理会齐浩然的白眼,继续道:“你可知道,虽然你侥幸保得三魂尚在,可是终究也是‘鬼魂’行列,两位小朋友为何能一眼就察觉到你的不寻常?不像是……“常人”?你别不信啊,其实你若是展露出一点点恶鬼本色,恐怕此刻如今郑重其事在这里称呼你为‘大师兄’的这位,早就伙同你这楼内的一大一小两位爷端了你这破楼了~”

汉子笑眯眯望向王子问道:“我说得是也不是?”

见王子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汉子只得颓然径自继续道:“你那位从以前的清冷小娘转世为现在浓妆艳抹的寂寞妇人老相好,其实也能察觉到的。因为归根究底,你已经没了那颗身为人类时候的‘热心’,

你那一腔深情,说得再多,看在那妇人眼里啊,终归…”

汉子瞧见一双拳头悄然攥起的“年轻”掌柜,咧嘴一笑,一字一顿道:“只是对牛弹琴罢了!”

“非我修行人,是感受不到丁点儿的。”汉子摇头晃脑道:“所以你那一切在寻常人与人相处之间挑不出半点儿毛病的行为,落在你那位不知羞的小娘子面前啊,丁点儿用没有,相反,她还会觉得你缺少那么点儿‘人情味’哩。”

最为临近齐浩然的王子察觉到那股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气势猛然一松。

早就将周身灵牵引攀升到顶点的齐浩然,一身气机忽然尽数散去,仿若又变回了白日间那位稍有些神经质孩子气的年轻掌柜。

但是王子却总觉得,这样的年轻掌柜,更为深邃可怕了。

粗糙汉子“哟”了一声,打趣道:“还想和我打一架呢?你现在还剩下多少神魂力量能够与我相抗?说实话,其实我也挺同情你的,若不是你今日一心求死地引来这场有利于护你神魂不灭的连绵阴雨,又通过这两位小朋友的道理作为敲门砖,妄想以灵魂之躯,一举叩破第三大境的门扉,我也乐得留你继续在这小乡镇里逍遥自在。”

“只可惜……升了仙格的你,我自知留不住,所以,只能请你永久留在灵海境了。”汉子深深叹了口气,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望向此刻身影都有些模糊了的年轻掌柜。

虽然身形已经开始模糊,齐浩然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嘲弄道:“凭你这小小的启灵境修为?要知道,我这栋忘忧楼内,还有位半步金刚境的老将军。”

粗糙汉子撇嘴,不以为意道:“你说到时候我先手将这儒衫小子打晕,再栽赃给你?到时候那老将军是相信你这个在他眼里感观奇差的孤魂野鬼,还是信我这个一不小心撞见鬼魂的平民汉子?”

这位学宫“影柯子”捻起一张符纸,跃跃欲试道:“你说以你现在的状态,能撑下我多少张五雷轰顶大符?”

对付世间阴魅魂魄,至刚至阳得的天雷自古便有奇效,对于如今的年轻掌柜亦然。

齐浩然无端地叹了口气,忽然提了一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题外话,“我的这座忘忧楼有‘七层’。”

他抬起头,招手将王子护在身后,轻声道:“我每层阁楼都有一位店小二伙计。”

粗糙汉子挠了挠头,问道:“那又如何?”

齐浩然忽然笑了起来,开心至极道:“所以我有七个小伙计嘛~”

学宫“影柯子”猛得掷出手中那张价值一座银山的五雷轰顶符,几乎一瞬间,天地变色,方才被粗糙汉子施法退去一层乌云的天空,猛然又重新凝集起阵阵墨色云彩,有细弱游蛇的紫色闪电在其中来回游走。

似是觉得不够,影柯子又抽出一副“仙人降雷图”,高高抛向天空之中。

图中这位坦胸露乳,**上身的仙人身披乌色云霞,一手持引雷钉,一手持震雷锤,自画卷之中走出,怒目神人相。

它一脚踩在金色的符篆上,符篆之下便是那座有雷蛇涌动的乌云。

雷法仙人钉与锤的距离拉近了半分,似是只待脚下那只鬼魅反抗的瞬间,便会降下浩然雷霆,灭而杀之。

做完这些的影柯子死死盯着风轻云淡的年轻掌柜,因为在年轻掌柜说完自己有七个小

伙计的时候,这位影柯子心下无端生出些许心悸,直至现在,这股内心悸动都没有褪去丝毫!

年轻掌柜向身旁摆了摆手,示意王子不要轻举妄动。

而后他又招了招手,笑骂道:“别坐着发愁了!你家掌柜的要被人打死了!”

有道稚言稚语的声响应道:“好咧~”

继而先后有七位书童模样的店小二依次跑来,为首的,便是那位名叫小书的小伙计。

这位小伙计身先士卒,双手合十,忽然整个人腾空而起,像是寻常人家的稚童扎猛子一般,朝着掌柜背后一顶,竟彻底融入年轻掌柜的身躯之中。

之后的六位小伙计如法炮制,接连进入年轻掌柜的身躯当中。

齐浩然哈哈大笑起来,手指学宫“影柯子”,而后又指了指天空中驾云仙人,朗声喊道:“不够不够,两位伙计?一起捶他狗头?”

……

一直在与这位半步金刚境的老者你来我往,纠缠不休的年轻掌柜之一豁然一笑,拱手作揖道:“兄台,恐怕我不能再与你一战了,忽有急事,容我先行…扯呼?”

老将军神色平淡,重新做回位子上,倒了杯茶水,悠悠然喝净后,才闷声道:“别让我等太久。”

年轻掌柜一挑狭长眉头,领命道:“得嘞~”

……

在七层阁楼雅间的掌柜忽然放下高高扬起,作势要打的那只手,神色古怪起来。

犹在呈“大”字形躺在地上的白衣少年洋洋得意地一伸脸庞,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脸庞,促狭道:“是不是有事?不急,来,朝这儿打,你能打死我,算我输~”

年轻掌柜哭笑不得,恨恨道:“回头再说!”

白衣少年捧腹大笑,紧接着又面色一苦,得,这年轻掌柜的回来,自己不还得挨打吗?

“要活着回来啊……”李清源忽然道。

年轻掌柜顿下脚步,神思恍惚,“我早就死了啊……”

李清源便不说话了。

……

一时间,又有两位一模一样的年轻掌柜悄然站在水井小院。

三位年轻掌柜忽然斗转星移,合并为一人。年轻掌柜的原本有些模糊的身影,此刻凝实,犹若真人。

齐浩然长长得伸了个懒腰。

于是他的身影一丈丈得拔高,最后他头顶皓月,肩披彩云,先前高耸入云间的招雷仙人,此刻就只有年轻掌柜拇指长度,在其胸口位置飘荡不定。

他伸手一招,高坐云端的画中仙人便不受控制得飞到年轻掌柜的手掌之内。

他屈指一弹,画中仙人连同那张五雷轰顶符所化的云彩重重落于地面,发出一声寻常人家根本听不到的巨大声响。

他轻轻叱道:“收!”

刻有墓志铭的那口水井忽然涌起滔天水声,一道粗若缸体的井水将正挣扎起身的仙人与雷云吞没其中。

齐浩然一脚踩在粗糙汉子身上,笑着问道:“如今你可堪一战?”

堕入鬼道的儒殿第一人,凭借魂魄之身,于某日雨夜,再叩仙门。

粗糙汉子欲哭无泪,他怎么也没想到,年轻掌柜的三魂七魄,竟无一流失!

远远吊在齐浩然身后的王子下意识攥起拳头。

我辈读书人,不就该如此?

第七十三章 有点儿意思

变故突生。

糙汉子双目射出一道红光,直冲霄汉!

齐浩然蹙起眉头,悄然躲掉这道红光,与此同时,他庞大的身躯不断缩小,恢复成常人大小。

年轻掌柜飘然落回小院水井旁,衣袂飘飘然抬臂挥袖。

不断挣扎着欲要自水井之中冲出的降雷仙人“噗通”一声,被彻底打入井底。

齐浩然再一挥手,一阵旋风突起,卷带着儒生王子远离战场中心,直至院楼楼顶的屋瓦之上。

双眸赤红的学宫影柯子再次起身,周身肌肉夯起,血脉贲张,一条条青筋密布于外,宛若一条条凸起的小蛇,密密麻麻。

汉子一开口,就连声调都有些许的改变,沉闷异常,震得人们耳朵嗡嗡作响。

汉子还是那位汉子,但是眼神与声音仿若却又是另外一个人,“汉子”瞥了眼此刻双手拢于袖中,平静淡然的年轻掌柜,咧嘴狰狞一笑,“齐浩然,我劝你放弃抵抗。”

齐浩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幕后布局之人,想不到竟然是你?”

继而他又摇头一笑,“我早该想到是你的。”

糙汉子一挑眉头,五大三粗宽口阔鼻的长相,硬是有了几分本不应在这位汉子身上出现的潇洒写意,“怎么?知道是我还有想要打一架的心思?虽然我现在只是凭借这座大阵的缘故,仅能暂时祭出一缕分神在这汉子身上,可胜在这汉子身上法宝还是不少的,你有把握能从我手底下活下来?”

齐浩然笑而不语,仅是平静摊开手掌。

“粗糙汉子”干脆就蹲下身来,拔起院墙边角一颗青草放在嘴边缓慢咀嚼,饶有兴致地打望着年轻掌柜接下来会有何动作。

七位清冷小娘联袂而至,如同先前年轻掌柜合为一人的方式,斗转星移,迅速合成一人。

七合为一的清冷小娘不断缩小,最后只有人的手掌长短。

她纵身一跃,竟凭风而起,飞掠到年轻掌柜手中。

年轻掌柜露出不同以往的温柔,柔声道:“小青,这次需要麻烦你了。”

作为昔日那位不守妇道女子的七魄,却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无情女子的清冷小娘摇头莞尔一笑。

传闻道观之中有几柄稀世珍宝,乃是几柄自主诞生出灵智的飞剑,道观凭此成为天下九大实力之一,因为诞生有灵的飞剑太过可怕,可以自主御敌,无需修行之人使用灵丝线牵动,便可以自发奔赴千里之外,取敌寇首级。

甚至坊间有传闻,长久内视这飞剑之内,或许就能发现那藏匿在飞剑之中,与真实人类一般无二的剑灵,端得是神奇无比。

如今的她,便是位举世罕见的一楼之灵。

清冷小娘一转莞尔样子,蛾眉轻蹙,素手轻挥,结了一个简单至极却让人晦涩难懂的法印,神色肃穆地缓诵口诀。

刹那功夫,清冷小娘已经成为一座缩小袖珍的玲珑版“忘忧楼”。

手托“忘忧楼”的年轻掌柜高高抬起托楼的那只手,忽然笑了起来,“我称霸年轻一代的时候,世人曾对我手中这一楼有过一句‘一楼可比山岳,一岳可达万钧’的评价。”

年轻掌柜砸吧了一下嘴唇,深以为然道:“

说得倒也中肯。”

瞬间,已经化作袖珍小楼的“忘忧楼”瞬间变得极大,远超白日里李清源所居住的那间普通小楼。

最后,这一座小楼竟然堪比山岳大小。

遮天蔽日的“小楼”朝向目露红芒的汉子压去,大地为之一震。

院墙纷落,“忘忧楼”在压向汉子的同时,在汉子的死死抵抗下,边角轻移半分,最终连带着坚实的院墙一起压下,院墙终究是没有承受住“忘忧楼”的重量,先是裂开一道微不可查的细小裂纹,而后轰然坍圮。

承接“小楼”四周边角的青石地板龟裂开来一道道细小裂纹,尘土四起飞扬,一时间迷蒙了战场。

坐在楼顶的王子回头望向悄然站于自己身后的白衣少年,面色古怪。

李清源临近王子身旁,挨着这位儒生坐下,不由打趣道:“怎么?觉得这场战斗怎么都有种让我这外人看了笑话的感觉?”

王子一怔,“你都知道了?”

李清源忍住笑意点了点头。

王子没精打采,一指那座不断闪烁着红光的大阵,扼腕长叹道:“倒是不怕你笑话,而是觉得学宫之中的种种谋算,怎么都是……算不得光彩!可恨的是,如今的学宫除去老一辈那一代,如今竟全部都是这种人,为达目的,可以不顾忌道德与手段。”

白衣少年打量着此刻格外落寞的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禁不住叹气一声,少顷,少年一指战场,蹙眉道:“那汉子就这么被镇压了?”

王子瞥了眼愈演愈烈的红光,同样蹙起眉头,摇头道:“不太可能,若是果真被大师兄镇压的话,这座大阵的红光不会这般璀璨,应该会黯淡不堪才对。”

王子幽幽一叹,担忧道:“若是大师兄没有被困于这座大阵之中,可能早就把这一记暗手摘掉了,只可惜学宫里的人心机太深,拨弄人心太狠,算准了大师兄会画地为牢,自囚于这座小镇,也就是这座大阵之中…”

白衣少年将双手拢在袖中,看似百无聊赖地打起了哈欠,一双顶好看的眸子有意无意地瞥向儒生的腰间,忽然神采奕奕道:“要不咱们两个再打一次赌?赌赌看这次你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老实人大师兄这次,会不会输?”

王子几乎是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开玩笑!白衣少年赌得可不是寻常的真金白银,还是金山银山!

别看王子钱袋子里那一颗小小的圆锥形金银锭还不过大拇指指甲盖大小,但却是实打实的世间稀罕物,是靠大修士凝练了整整一座货真价实的金山或是银山而成,又施以道家神通“点石成金”的符,当真是货真价实的“金山生金,银山生银”,可以说在符失效前,这座小小金山银山便能够几乎源源不绝地提供金钱,足可与传说中的“摇钱树”相媲美。

而他王子一输就是五颗这样的小金山小银山!

他钱袋子里的小金山小银山,虽然远远比不得在王朝宫殿之中躺着的那座金山银山,并且他那些小金山银山内藏的符上,那道丹笔金砂画就的符篆也明灭不定,法力所剩无几,但是说到底还是正儿八经的金山银山的。

即使算不得传说中的“取

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也尚且算得上是出行在外,可保锦衣玉食,不为钱发愁,所以王子当然心下心疼不已,无论李清源怎么巧舌如簧,欲勾又引,终究也没有劝动王子再跟自己赌这一局。

白衣少年闷闷不乐起来,神色幽怨道:“你说你一介书生,要这么些钱财作甚?你的老师有没有说过‘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一句话?一看就没说过!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一句话总有吧”

见王子点头,白衣少年神色一动,依稀像是在这个世界与自己的世界之间抓住了一点联系。

少年人紧接着开口道:“这不就对了?你不会打算欠钱不还了吧?对了,你这说这些话的老师都是谁啊?姓甚名谁?我觉得与他们分外投缘,有机会一定要拜访一下!”

王子一拍有些涨得发痛的脑袋,苦笑道:“这是儒殿学宫的几位老祖说得,至于你说的‘拜访一下’我觉得是不太可能成立的,王朝作为世间文明存在最为久远的国度,可以说王朝有几千几万年的文明,那几位老祖存在了几千几万年,不可查证的,或许只有在天边那道门之后,你才能找到那位听说姓氏叫做炎黄的老祖们。”

王子将自己指向天空的那只手悻悻放下,搓了搓手,罕见地有些局促不安道:“所以啊,老祖虽然说过这些大道理,但也说过一句‘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我先给你两粒银山,一粒金山,剩余两粒,就先……佘着?就当我借你的?”

李清源忍俊不禁,一挑眉头,“利息?”

王子沉默起来,良久后似乎下了个很大决定,一拍大腿道:“以后给你三座小金山!”

白衣少年立马眉开眼笑,生怕王子就此反悔,赶忙同样一拍大腿道:“成交!”

王子耷拉着脑袋,怎么都觉得眼前这位少年才是即将奔三的二十又一岁青年,而自己才是那方才成年的小小少年。

白衣少年笑呵呵地端详着王子递来的两颗小银山,一颗小金山,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其实方才你要是和我赌得话……我也不敢赌你大师兄这一定能赢啊!”

王子瞪大了眼睛,若不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近乎严苛,此刻的他说不定早已暴跳如雷了。

儒生颓然长叹一声,虚声弱气道:“亏大了啊……”

李清源笑容满面道:“但是我知道你的大师兄不会就这么轻易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深以为然的王子却仍旧愁眉苦脸道:“何以见得?”

白衣少年笑嘻嘻地勾住青年儒生的肩膀,满脸理所应当道:“因为咱俩肯定都赌他不会死啊!”

王子一怔,收敛了所有神色,郑重其事地点头。

与此同时,天边皎月忽明忽暗,天地一线悄然黯然。

夜深了……

“忘忧楼”楼底霎时闪亮起无数红光,照耀得这座院墙残破不堪的院子闪闪发亮。

几乎一瞬间溢满院墙的红光又在一瞬之内凝成一束,笔直打在齐浩然身上。

齐浩然衣袂飘飘,坦然受之。

他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觉得这样的杀招才算有点儿意思。

被逼堕入鬼道的年轻掌柜也在这一刻,隐约有点儿谪仙人的意思。

第七十四章 救救我

七层巍峨高楼此刻哪里还像是在“楼”的范畴之内?

比之那座高耸入云间,让读书人望而生畏,颓然叹气“噫吁戏,危乎高哉”的武院碉楼都不遑多让。

称得上真真正正的“忘忧山岳”。

被这座忘忧山岳悍然镇压,若常人受此汉子这般待遇,说不得就板上钉钉的活不成了,谁料被压于楼底的汉子竟发出阵阵狂笑,周遭犹如实质火焰的红光充斥在每个角落,仿若天地之间,便只剩下红色。

大地之上,轰隆作响,但小院之外竟没有丝毫动静,若不是深夜时分人们都已熟睡,单单有一人经过这座忘忧楼阁就能发现,这座小楼之内陷入了沉寂得诡异,大到院内雷声,电声,酣睡声,小到风声,雨声,翻身声,竟听不见丝毫。

恐怕只垂坐云端俯瞰此处,才能发现整座忘忧楼,早已被寻常人看不见的椭圆体红色大幕所包裹。

仿若红色水幕不断流动的红色大幕隔绝了这座楼阁与外界的交互,在外界看来可能仅有声音而已,但是李清源能明显感觉到,红色大幕隔绝的,还有此地的灵。

白衣少年悄然蹙起了眉头。

按照道理,能够造就这样一番令人惊异的景象,仅有启灵境界是万万做不到的,但是“汉子”却通过血色大阵使之成为可能,这让李清源对于阵法的认识悄然与不讲道理画上了等号。

同样感受到这红色大幕异样的王子一双白皙的手早已紧紧握在一起,被他攥得愈加发白。

“你知道这是什么阵法?”李清源察觉到了王子的异样,不由问道。

王子深吸一起,努力平复住自己内心悸动,可声音仍旧有些颤抖道:“这是被学宫禁止使用的一种邪恶阵法,需要取童男童女一身精血,以及要剥去一位修为高深的修行者灵魂,仅剩下肉身作为阵引子,才能使此阵有这般威力。另外寻常这般毒辣的阵法皆是一次性的,欠缺灵动性,但此阵不同,因为这阵法的阵眼是活人!”

王子瞧着红光之中依稀可见的粗糙汉子,汉子体外的皮肤此时如同一件被打破的瓷器,一条条或深或浅的裂纹遍布周身各处。

他幽幽一叹,向李清源解释道:“看来这位学宫影柯子就是此阵阵眼,一位能够腾云驾雾的启灵境界修士来做这大阵阵眼,既能发挥出这阵眼的灵动性,也保证了阵眼的安全,好大的手笔!

按照这裂纹来看,这位可怜人是在自己尚还是升月境界时被人活生生在自己那颗灵月亮上刻就这座血色大阵,终生没了成仙机缘。”

青年儒生瞧着神色有些可惜的白衣少年,少有地正色道:“这个阵法乃是北方一位魔师为躲避人族万里追杀而创就,那一日他凭借此阵法,屠戮人族修士百万!可就是这样一位魔师,在回到那座盘踞天下魔人的巍峨雄关时,还是被那位魔族第一人生生捶杀了!

你不要奇怪,我可以告诉你,“死”之一事,对于当时的魔师来说,求之不得!

不为别的,或许那位魔师创就此阵杀掉最初那一万人的时候,是为了活下去,而之后生生灭掉人族修士九十九万,可就不是单纯的为了活下去了,而是难以自

抑的杀戮**作怪,彻底沦为为杀戮所主导的傀儡了。

那时的魔师早已经堕入鬼道,为阵法所侵蚀,活着还不如死了。

所以,不要看这阵法有如此威力就觉得如何了,任何一份看似奇强无比,超乎常理的力量,背后都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李清源瞠目结舌,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一人登高望远,一步自小院处登上楼顶,与李王二人并肩而立。

来人狠狠给白衣少年一记爆栗,瞪眼教训道:“怎么?对这种‘阵法大师’心神往之?我告诉你,你若是真有这种想法,别说你是什么我国神子了,就是天王老子我也得给你灭咯,你信不信?”

原来是老将军岳独尊。

李清源哪里敢反抗一句“不信”?连忙称是。

老将军这才脸色稍霁,在楼顶左看看,右瞧瞧,终于找了个位置坐下,拍了拍白衣少年后脑勺道:“记住喽,人类修行,汲取天地灵粹入己体,本就是夺了天地造化的逆天行事,若是再在修行之中想要另辟蹊径…这类人大部分都在之后的道路上堕入邪魔外道了,所以什么都不如你踏踏实实地修行来得实在,也更让人心安。”

老将军仔细揉捏着自己食指与虎口,其上是一次次沙场磨砺后的极硬老茧。

老人眼睛打量着不断涌出的红光,嗤笑一声,喃喃道:“武道修行,从来都没有捷径可走。”

他重重呼出一气,原本不断凝实的血光大幕几乎在一刹那破开一道不大不小的窟窿。

老人遥遥一指被高楼压住不得动弹的“壮汉”,一双牛眼瞪得许大,似乎想要透过“壮汉”的眼睛望向那一缕寄存在汉子身上的神魂。

岳独尊冷笑道:“其实你不用布置这血色大幕我也知道你还有多少肮脏手段,我想你这些肮脏手段都是为寻常世道所不容的吧?所以才想要就此将我们连带着一块灭杀?”

老将军不禁冷哼一声,震得整座楼顶屋瓦之间簌簌然,积年粉尘不断落下,“你好大的狗胆!可知我是什么身份?我身旁这两人是什么身份?!”

最后老将军戕指“汉子”,掷地有声道:“此番历练过后,我必率领部众,马踏你浩然学宫!”

做完这些的老将军大马金刀,坐在楼顶之上,宛若一代武神…若不是他背于身后的那一只手不断向白衣少年摆来摆去的话。

自然看到老将军暗示的李清源长叹一声,转瞬之间可以佯装出夸张的谄媚笑容,拍手附合道:“老将军威武!老将军天下无双!”

老汉那叫一个受用,点头如啄米。

王子一拍脑袋,觉得王朝的将士们当真不容易……

满脸期待望向岳独尊的齐浩然等了许久,只见这老汉点头不已,却没见老汉有何下文,大为疑惑地将眼神睇去。

老将军老神在在,抱起膀子,看其意思,好像是说“我马踏学宫那是之后了,今天是你的战斗不是?老夫不方便插手啊……”

最后老将军还不忘挤眉弄眼,那意思是“别忘了快点儿打完,咱俩之间还有一场没打呢!”

年轻掌柜长叹一声,忽然觉得人生

了无趣……

齐浩然身旁的血色红光突然愈加刺眼。

被楼灵小娘镇于楼下的汉子周身裂纹愈加宽阔,其中迸发出璀璨红光,他一拳捶在地上,整个地面连同小楼同时摇摇晃晃,震动不已。

借着小楼与地面震荡幅度最大时稍稍出现一丝缝隙的空档,汉子如同一条泥鳅般侧向一滑,便欲彻底摆脱忘忧楼楼灵的束缚。

齐浩然挥袖一招,一条青色匹练自他袖中飞出,加持在忘忧楼楼灵身上,本就重若泰山的忘忧楼阁,猛然横移半分出去,“砰”得一声将地面都压塌了半分。

方才移出半寸的汉子苦不堪言,虽然他这一系列动作看似轻松,但实际上已经花了他八分的力气,其中所付出代价以及所受之伤唯有他自己最清楚,若不是有这专门用来克制齐浩然的大阵加持,再加上齐浩然自持甚高,竟敢主动以身犯险,将灵魂之身主动暴露于大阵之下,他说不得就得早早动用底牌手段。

但饶是如此,他也不好受,尽管他只是一缕分神寄居在糙汉子身上,但是这缕分神被灭,远在天边学宫的他仍旧会受到牵扯,说不得就是从高高在上的人间仙人,一路跌镜至炼体武夫的下场。

他心下纳罕,这栋看似寻常的忘忧楼重量委实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得起的,所以他想不明白,难道这栋楼阁已经成为传说之中“人间能得几回闻”的天下第一重器了不成?不然如何能重若泰山?如何能在自己占尽大优势的情况下,反而压得自己起不了身?

年轻掌柜洒然一笑。

这楼为何如此重?

别人或许不知 ,但是他齐浩然心下清楚。

读书人的书生气,从来都不是什么轻飘飘的东西。

尤其是他齐浩然的一腔书生气。

年轻掌柜伸出手来掐指一算,不自主地咧嘴一笑,自语道:“迩来一百余年了,我吃亏受气,所经受得窝囊气,怨气,与冤气,不少。所以我这整整一楼的书生气,想来应该不会太轻。”

“汉子”心下苦笑。

何止不轻?说是一楼可比山岳,此刻在他看来,不若说是一气可比山岳要来得贴切。

至于这满楼书生气有多少?

“汉子”估摸着,也就千百来道吧……

所以“汉子”心下有了应对之法,咧嘴一笑,一下咬破“自己”的舌尖,舌尖精血几乎刹那淌出。

“汉子”一口将精血吐出,以额头抢地,重重一嗑!

顿时血光突增,席天卷地,几欲凝结成为实质,仿佛果真能从其中滴出血水。

一片片血光,一阵呼吸功夫,竟化作一副镣铐,几乎一瞬间就将年轻掌柜的“缚手缚脚”,甚至还有一副项圈镣铐于齐浩然脖颈。

身负无数镣铐的年轻掌柜好像终于老实了,满脸苦色,满眼希冀地望向楼顶犹然坐山观虎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悚然一惊,因为年轻掌柜向自己抛出了个大大的媚眼。

准没好事!

年轻掌柜的嬉皮笑脸着向少年拱手作揖,期间还不忘眨巴了下眼睛。

我是真的没办法喽,救救我?

第七十五章 半步金刚法

齐浩然伸手一招,高耸入云间的忘忧楼灵瞬间重新化作巴掌大小的小楼,高高悬挂在白衣少年的头顶。

小楼轻轻旋转,一丝丝青白色光幕似垂髫而下自小楼之中涌出,披挂在白衣少年的身上。

李清源紧握拳头,只觉得通体舒泰,他深呼吸一气,气若游龙,活灵活现隐匿在少年鼻息之间。

有别于在苍幽丛林的那次一举破入第二大境,如今的李清源修为并没有夸张地青云直上,仅仅破入了点星境界那一道小小门槛而已。

但正是这小小门槛之后,星罗密布!

李清源一跃而下,笔直一拳擂向已经自地上翻身而起的“汉子”。

“汉子”狞笑一声,周身上下犹如制瓷烧瓷工艺中风靡一时的冰裂纹,就算如此,可“汉子”举手投足之间,仍有股独属于读书人的潇洒写意。

“汉子”以右脚为轴,左脚重踏地面,借着这股巧劲,翩翩侧身躲过少年这浩猛一拳。

与白衣少年错身而过后,“汉子”一手跟上,企图拦住少年这看似凶猛的一拳,继而借力打力。

只不过“汉子”那双如影随形的手方才攀上白衣少年肩膀,正希冀“敲打”白衣少年的臂弯,使其泄了那股蛮横不讲理的力气,一阵拳风姗姗来迟。

这阵拳风先是飘飘摇摇,有气无力,犹如蹒跚学步的稚童,当在这股拳风触到“汉子”的那一刹那,这阵拳风却摇身一变,化作天地之间最为锋利的一把剑。

锋芒毕露!

“汉子”躲闪不及,仅是被拳风轻轻一蹭,猛然拔地而起,一头镶进了坍圮的院墙之中。

高坐楼端的岳独尊眼前一亮,似是抓住了什么。

坐在一旁的王子有些奇怪地看向正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战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小细节的岳独尊,按理说以这位老将军的阅历,理应对这些“小打小闹”不感兴趣了才是。

“难道老将军就喜欢这种拳拳到肉的调调?”王子心下纳罕想道。

被血色镣铐缚住手脚的齐浩然抬手一扯,本是血光凝练而成的锁链发出一阵“哗啦”声响。

年轻掌柜微不可查地蹙起眉头,摇头一叹,提醒白衣少年道:“小心些,这位学宫老一辈的大人物可没那么不禁打。”

见白衣少年点头,年轻掌柜扯了扯嘴角,望向废墟讥笑道:“怎么?堂堂学宫金字塔顶端上的老前辈,今日竟然要装死蒙混过关不成?”

院墙废墟之中,一只布满裂纹的血色手掌伸出,“糙汉子”自废墟之中爬出,冷冷的目光轻轻扫过小院之中的一人一鬼。

齐浩然怡然不惧,平淡道:“我还是不明白,当年我踏出学宫,意在游学天下,食人间烟火,品人间疾苦,旨在红尘之中,能够窥见那成全“国泰民安”的成仙大道,碍你们何事?何至于如此陷害?”

“汉子”嗤笑道:“你当真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可懂得?”

齐浩然直视“汉子”的眼睛,“哦?”

“汉子”展颜一笑道:“其实也不对,在你踏出学宫,有那么多老伙计给你送行的那一刻,你的结局,我就已经帮你拟好了。”

年轻掌柜发现自己

怎么也拽不断这血色镣铐索性便不不做无用功了,他席地而坐,完全不像是身陷囹圄,托腮歪头道:“所以说我最终还是死在‘有望拿下学宫下一把交椅’上?厉害喽厉害喽~”

年轻掌柜不停拍手称好,眼神却愈来愈冷,“所以身为堂堂儒殿大学士,学宫常驻十大长老之一的你,为对付这个年轻后辈,竟然在钻研出这么副阴毒阵法?”

齐浩然用脚跺了跺脚下土地,冷笑道:“若是晚辈没有猜错,这地下就秘密埋着我那副尸骨吧?由于**与魂魄的天然吸引力,这副大阵镣铐才会将我锁得如此牢固,让我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汉子”有些诧异地瞥了眼年轻掌柜,只不过很快释然,咧嘴一笑,摇头晃脑道:“然!”

年轻掌柜立马满地打滚,带着哭腔一指“汉子”,望向李清源的那双眼睛,泪眼婆娑。

齐浩然哭天抹泪道:“打他!”

白衣少年一拍额头,怎么都觉得自己遇上了位天底下罕见的奇葩。

李清源未动,但“汉子”先行。

“汉子”一步掠到为血色大阵所困的齐浩然身旁,一柄银色长枪突然出现在其手中。

此枪长约一丈二尺三厘,枪头由一威武金色龙头吞吐而出,边刃细薄如一线。寒光阵阵,摄人胆魄。

眼看寒气森森的长枪枪尖即将“点”在年轻掌柜胸口位置,李清源急忙将身子前倾过去,一把抓住了“汉子”右小腿。

齐浩然忽然脸色微变。

一点寒芒咋起,原是本该袭向齐浩然的“汉子”连人带枪袭来,杀了少年一记“回马枪”。

白衣少年临危不惧,抓住“汉子”右脚的臂膀暗下使劲一带,本是悬浮半空的“汉子”便被少年生猛扯下。

向李清源袭来的长枪因此改变了轨迹,蹭着少年头皮堪堪掠去。

白衣少年趁机起身而上,先以一记肩顶将方才挣扎起身的“汉子”顶撞出去,继而再次一把抓住“汉子”的右脚踝,以“倒拔垂杨柳”的姿势将“汉子”向自己身后重重甩出。

“汉子”落在仅剩的那道破落院墙之上,早就摇摇欲坠的院墙登时化作齑粉一,彻底没了踪迹。

一身洒然气机远没有达到第二大境的白衣少年主动欺身而上。

“汉子”少见地凝重了脸色,同样牵动起一身气机,汉子浑身上下周遭的裂纹愈加明显,自他脚底起,直冲天灵,一股冲天血色升腾而起,连通天际。

原来“汉子”直到现在,才拿出自己刻意隐藏起的实力。

而后众人便看到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本应是处于上风,气势骇人的“汉子”被白衣少年直冲脸门一拳打碎了牙齿。

不止于此。

一股汹涌澎湃拳风接踵而至,直吹得“汉子”几欲成为那世人所言“腾风而起”的仙人。

“汉子”深吸一气,猛喝一声,气沉丹田,又有无数气机作用于双腿,这才稳住即将飞身而起的去势。

白衣少年一拳又至。

“汉子”堪堪提起的气势刹那颓然溃散,犹如一直断线风筝,高飞出去。

“砰”得一声,无数瓦砾飞起,顿时让年轻掌柜不干

了,不断喊着让白衣少年轻一些,不要再伤了我这别雅小院了!

“汉子”重新自院墙砖瓦之中站起,惊疑不定起来。

白衣少年同样站于远处,仔细体悟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楼灵小娘化作的袖珍“忘忧楼”悬在少年头顶不断徐徐转动,一缕缕青色雾气飞流直下,本就长相不凡的白衣少年,愈加地像是飘飘然欲羽化飞仙的天人。

李清源攥实自己手掌,明显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源源不断刚猛力道。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体达到了一个微妙的临界点,周遭百八大穴有股股涨感觉,仿佛再多那么一丝气力的灌入,自己就会爆体而亡,但若是少那么一丝,自己便不会有如今这一身骇人战力。

福至心灵,他有一股快要压抑不住的**。

出拳,这一拳出下去,将会是自己最快的一拳,直叫那天地也黯淡几分。

白衣少年遵从本心,一拳而知。

他的胸口流光溢彩,金光难灭。

天地之间,传来犹如大瓮击缶般的声音。

“咚”得一声,振聋发聩。

仿佛这一刻,天地成为了陪衬,只有这周身金光流转的少年才是天地之间的主角。

岳独尊难以自抑地站起身来。

半步金刚境。

谁能想到在小楼巍峨楼气灌输下,少年能够达到半步金刚境?

比之自己通过一场场战场磨炼,借助锤炼出的充沛拳意踏入的半步金刚境不同,少年人虽同样是半步金刚的体魄,却与之有迥乎不同的根本区别。

少年人没有充沛的拳意与扎实的武道根基,但是他却能够凭借在周身大穴之中蕴藏灵,进而拥有一身半步金刚的体魄。

岳独尊像是摸到了一扇门扉,陷入沉思,苦苦思寻起来。

再次被白衣少年一拳击飞的“汉子”面色紫红,颤微着扬手一抛,八只精巧小人自他手中飞出,个个不到食指长短,神色各异,或呈怒目金刚,或善眉菩萨,或长刀武客,或翩翩公子…

“汉子”一拍胸口,一口鲜血不由喋出,被他一口吐在这些人偶之上。

鲜血淌过这些人偶的眼睛,陡然射出一阵红光。

本是个头小小的人偶,竟然一个个全部拔地而起,生猛拔高,直至长到假山大小才堪堪停下。

白衣少年迎头而上,并未有丝毫停滞。

“不可!”最为见多识广的王子瞳孔微缩起,焦急喊道。

果不其然,金光溢彩的白衣少年与怒目金刚悍然对撞在一起,而后为长刀武客一记高高扬起的长刀狠狠拍飞,笔直攒入地面之中。

王子一点眉心,一道湛蓝光芒绽放,涛涛威势自其额间迸发些许。

一道沙砾飞过,仅是与这道蓝光打了个照面,砰然化作灰飞。

但王子同样脸色苍白,看其萎靡样子,必是付出了几大代价。

岳独尊独坐高楼,并没有出手制止,而是小酌一口,缓缓摇头,“不妙啊……”

年轻掌柜的同样望向天边,嘴角带上了一抹苦笑。

天边一线金光,金鸡报晓!

一阵浩猛罡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第七十六章 一声咳嗽

天地青山衔远间,浩猛罡风徐自来。

每日清晨时候,黑夜与白日交换时,天地之间的灵会依靠花草树木等植物或者少部分动物等等进行一次气体的大置换,用以吐露一夜浊气,纳入一口新鲜气,这就是人们常常感觉清晨的气体总是如此清新宜人,并且每年春季这种感觉尤为强烈的原因,古人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道理无外乎如此。

天地之间一呼吸,育有植物百亿棵。这句话并不是寻常文人骚客摆弄文学时的故意夸大,而是有根有据的,无数植物出身的山魅精怪,也就是凭借吞吐此道呼吸,修炼成为妖族的。

因此这道足够太始大陆百亿乃至千亿动植物呼吸修炼所用的灵置换,可想而知它所产生的那道无形罡风将有多么迅猛。

这道无形罡风,虽然只会在每日破晓之际存在那么一瞬,但是却足够对天下精魅鬼物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也是道家提出“金鸡报晓,鬼魅自退”这一说法的由来。

几乎一瞬间功夫,齐浩然的身形就朦胧模糊了几分,几乎能透过他的正前方,看到他身后的景色。

年轻掌柜挠了挠头,带动起血色镣铐哗啦作响。他向王子洒然一笑,而后摸着后脑勺,只顾着对白衣少年嘿嘿哂笑,“托大了托大了~”

于是又是一阵哗啦响声。

白衣少年给了年轻掌柜一记大大的白眼,继而恶狠狠的瞪向“汉子”。

原来这血色大幕不止起到隔绝声音与灵波动,绝杀一行三人与齐浩然魂魄的作用,还有隔绝天地时空,起到“混淆视听”的效果。血色遮月,外界风雨云月皆不能识,让人对于时间这一概念极其模糊,以至于金鸡打鸣,天边血阳划破天际线时,人们才猛然发觉,原来此时已是破晓之后。

这一点,即使在岳独尊一拳破开血色大幕之后,仍旧只是退减了丝毫,众人仍然没有完全意识到时光的流逝,以至于在场几人,除去早有预谋的“汉子”外,也只有老将军与年轻张掌柜后知后觉,察觉到事情的古怪之处。

众人清清楚楚感受到天际那道若有若无的罡风拂过时,犹如微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但若是对毫无肉身寄托之人来说,无异于“刮骨”。

可能在场几人中,对此最为感触深刻的就灵魂之身的齐浩然与寄托了一缕神魂在“汉子”身上的学宫大学士。

虽然这位儒殿长老修为属于当今世上真真正正深不可测那一伙人之中,作为深谙神魂一事,于第二大境内修行成就赫赫有名的山上人,他通过“一分为二”的独门秘法与类似“抽丝剥茧”的独门秘术,养成了这一缕能暂时控制人心意志的分神实属不易。

但这位儒殿长老的一缕神魂于汉子的身体躯壳来说,终究是外物,虽有**依靠,却不融于其中,归根究底,亦是无根浮萍的一员,有点类似于“孤魂野鬼”这一类,谈不上惧怕,但也同样不喜一般鬼魂所不喜,更何况这一缕神魂看似是独树一帜,另起一扇门户,其实顺藤摸瓜过去就会发现,这缕神魂,仍旧与儒殿长老本身的三魂七魄有着千分万缕的联系。

所以这道浩猛罡风,看似对“汉子”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最终也实打实的印在了儒殿长老

的这一分神上。

只不过,两者相较,还是那位没有以灵魂之身成就第三大境,切切实实成为出世仙人的年轻掌柜受伤更多些。

因此“汉子”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指。

在他身后,长刀武客,善眉菩萨,怒目金刚,巨灵神将并身而至,后有文人骚客,翩翩公子,描眉小娘,嫁衣美人摩肩擦踵,紧随其后,一齐向齐浩然杀去。

早就料到“汉子”会趁此机会放手一搏的李清源深深蹲起,借此助力一跃而起,高高迎向八只人偶化作的参天大物。

此八只人偶的来历,王子早已通过秘法传声告知李清源。

八只人偶,其中有大部分,是通过将各地山神土地的真身塑像拘谨过来,在它们仍保存有部分神韵的情况下,生生掐断这类早已经跻身第三大境的山上精怪鬼魅出身,且修炼有成的山神土地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将之打造为这般能够经由修行者催动的“提线木偶”。

当然,这类人偶也分三六九等,一般再为精良的制作手法,成型后的人偶修为也只是去九存一,这样的人偶,已经算是二品水准,而传扬世上有能工巧匠,能将之制作得保留有两成修为,这类人偶,便当真算是有价无市,正一品的水准。

但“汉子”手里这八只人偶,无疑是实打实的人偶界山上仙人,不但保留有这八位仙人生前一半修为,还有人偶仙人生前的部分神通。

白衣少年迎头而上,与八大仙人人偶战得难舍难分。

那位白衣少年独战八人偶却不落下风,生生将怒目金刚一肩顶撞出去,又进而一脚将遮天蔽日的巨灵神将踏在脚下。

但齐浩然一双眉头却悄然凝结,“汉子”的笑容愈加深沉。

徒然又一道血色光幕自天而降,轰然砸在齐浩然身上。

血色铺天盖地,连通了齐浩然的肉身,不断吸纳这位曾经身为当时年青一代领军人物的儒殿第一人神魂魄力。

“汉子”扭头向白衣少年淡淡一笑,其实他真得很想告诉这位让自己屡次吃瘪的白衣小子,早在齐浩然双手双脚被血色镣铐铐上那一刻起,这场战斗早就应该结束了。

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白衣少年至始至终,双眸都没有太多神采。

齐浩然周身再次黯淡几分,身形五官不再似之前的立体,而是模模糊糊,形如薄纸。

李清源一声怒吼,同体金光流转,彻底震散冲向他的其余六人偶。

气息迫人的少年并没有选择乘胜追击,而是静静矗立原地。

本意并不在此,而是想以雷霆手段快速击杀齐浩然的“汉子”已经达成计谋,一切好似“木已成舟”不可更改,齐浩然今日注定要殒身于此。

李清源满头长发无风自动,飞舞之间,遮住了白衣少年那双怔怔出神的眼眸。他想起那次苍幽丛林的经历,他那个便宜酒鬼师父曾经说自己因为要坐镇葬神窟前,以免好好的一处王朝禁土再次出现被大韩亦或是其它对王朝这块宝地虎视眈眈的国家碟子,刺客悄然入侵的情况,所以那一次苍幽丛林的见面,已经属于破格之中的破格。

那天酒鬼老头子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在自己还没有等到李清源那位朋友出窟这

段时间,千万要小心照顾自己,不要学江湖上那些初出牛犊的侠士,遇到不平事,可以管上一管,但是出手前可千万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啊。当然,若是实在是遇上不可避免的横祸,记得心里默念几个道观之中修为有成的道士名字。

那时的白衣少年眯起一双丹凤眸子,满脸写满了怀疑道:“管用?”

酒鬼老头抚须而笑,“心诚则灵啊!”

那一日,酒鬼师父与自己秘密讲了好多,时至今日,白衣少年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已经记不得许多了,唯独清楚地记得时候那位酒鬼师父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之所以如此清晰,不是因为通过酒汉老头的动作,能如何以小见大窥见酒鬼老师的真情,而是因为那时那位酒鬼老师父拍自己肩膀的手法,比之那位名为苏酥的大妖,要更加的玄妙许多!

白衣少年拍了拍自己肩膀,立马抬头望天,心下默念“师父,你可一定要来啊”。

他的肩膀猛然之间闪烁起几点星光,飘荡到远处天边,悄然散去。

李清源神色一喜,暗道:“有戏?!”

岳独尊摇头一笑。

少年肩头星光飘散的天空云层之上,依稀可见几点舒星,明灭不定,云淡风轻。

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清源自嘲一笑。

看来老师父当时是真的没有骗自己,能护自己一次周全,就已经着实不易了。

天边那座长刀武客模样的巨灵神像手持长刀,便要生生一刀将为大阵所截的年轻掌柜劈为两半。

生死关头,年轻掌柜却只是轻挥衣袖,阻止了眉心涌出蓝色火焰的王子。

王子眉心那股璀璨蓝火猛然回扑进他的眉心位置,仰面倒地的王子心灰意冷地望着年轻掌柜,怔怔出神。

齐浩然没有看到王子眼中的绝望神色,因为他已经转身看向看似什么都没有做的白衣少年,年轻掌柜像是事不关己似的,笑眯眯道:“不用试图沟通天地,唤来某位大能了,此方天地,已经被大阵隔绝,你的实力嘛,以后必定会不俗,但现在终归还是差上那么一丁点儿的,做不到逆阵行事。再者……我这位早就身死于一百年前的齐姓痴心人,也不值得哪位大能的拯救啊。”

“今天的我,是注定要死的。”齐浩然没有丝毫临死前的伤感,反而平淡望向白衣少年,问道:“所以,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白衣少年一手托腮,闷闷不乐道:“你说!”

他一指身旁的由七位清冷小娘化成的缩小版忘忧楼,郑重向白衣少年作揖道:“所以这座小楼,以及她的七魄,就交与你照顾了。”

白衣少年大手一挥,雄赳赳气昂昂道:“自己照顾去!”

齐浩然瞧着犹然气呼呼的白衣少年,愕然之后又释然,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天下宴席,何有不散之理?”

只可惜,白衣少年充耳不闻,害得年轻掌柜媚眼连连,如怨如慕,幽怨不已。

早就沉溺在自己世界之中的李清源忽然眼前一亮,试探性地小声喊出了一个名字,“卫道子?”

“咳”

白衣少年身后,突兀地传出一声咳嗽。

第七十七章 上天而已

原本心生绝望的王子赶忙凑到岳独尊一旁,一齐望向来人,眸中满是惊喜神色。

那人粗布麻衣,却难掩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眉眼含笑。若不是一对稀疏的胡子像是被人刻意拔了个干净,显得有些突兀,说不得就当真会有人认为这是位天上神仙了。

这位胡子有些稀疏的天上仙人笑眯眯地凑近少年道:“小子,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白衣少年挠了挠头,对于这位沐雪儿的师父,李清源好似天生与其不对付。

齐浩然则夸张得瞪大了眼睛,直到伸手不自觉地摸了下下巴后,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果真来了?”

卫道子环顾一圈,目光掠过意料之中会出现于此的王子与老将军岳独尊,主动跳过那个他怎么看如今都还是有些不顺眼的白衣小子,而后聚焦在身影已经开始有些许透明了的年轻掌柜身上。

最后他的目光才打落在看似五大三粗的憨憨“汉子”身上。

修行者修炼到如卫道子这般境界,种种玄妙,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道法大成者,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做到惊人的“天人感应”一说。

这一点,在那一袭足不出户,即可尽晓天下事的青衫身上,尤为可见。

卫道子虽没有青衫秦姓老者那般夸张得天人感应,但是偶尔所得,同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此,这位稀疏白胡子老头依稀之间,透过“汉子”眼睛望去,在“汉子”眼睛知乎找到了一双与自己一般无二,充斥着“沧桑”二字的眼球。

“同龄人?”通过现场勘察,大抵猜出众人目前窘境的卫道子望向“汉子”道。

如今早已是那缕学宫长老的分身为主导的“汉子”咧嘴一笑,他一指白衣少年道:“卫道子,咱们自然是同龄之人,只不过老夫我今日尚有事情需要处理就不与你叙旧了的,这白衣少年,你想要带走便带走,我不会阻拦,但这学宫齐浩然,今天是必须要留下的,是我学宫内部的事情,还请你不要插手。”

“哟?还认识老夫呢?”卫道子呵呵一笑,再没有答话。

“汉子”与其对视良久,见白胡子老头终究没有答应的意思,这才冷哼一声,悻悻然作罢。

白胡子老头来了兴致,不由嘲笑道:“你觉得这样欺负小辈,很光彩?”

“汉子”嘴角挂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缄口不言。

白胡子老头便有些不高兴了,讥讽道:“敢问你高龄?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

白胡子老头紧接着就自顾自摇头,否定道:“你别真别说,我就认识位狗妖,说不得人家活得比你还明白。”

“你!”“汉子”脸上腾起一片潮红,眼看是怒火攻心之证,但他忽然一阵咳嗽,而后“他”目露骇然神色,徒然抬头望向微微笑着的卫道子惊疑不定,难以置信,“你也到了那个境界!?”

卫道子并没有回答“汉子”的问题,而是兀自说道:“当然,这也是后话了,你呢,还有什么法宝,我劝你尽早亮出来,免得一会儿连累主魂,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汉子”眯起一双眼睛,本是有些憨厚长相的汉子,如今竟让人一眼看上

去,颇有城府,“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汉子”猛然高高扬起手掌,八位人偶舍弃与白衣少年的对峙,竟一齐攻杀向白胡子老头。

“雕虫小技尔。”白胡子老头哈哈大笑起来,屈指一弹,持刀武客模样的人偶便翻然飞向高空之中,继而无力重重摔落地面,几番挣扎,再也没能起身。

白胡子老头轻轻摇头,如他这一级别的山上仙人双方对峙,已经很少能够见到这般人偶神将了,不是因为人偶神将如何不堪一击,不值一提,恰恰相反,人偶神将在他们这一伙的仙人以下,对这部分人而言,都是一份极大的助力,当然,前提是需要保证这人偶神将的质量必须是一等一的过关,但是世事不遂人愿,这样上乘的人偶神将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的。

一来与人偶质地有关,光是材料就极为特殊,需要采用山东之土,山西之水,北方钢材,南方精铁浇灌合铸而成,此外还另有其他材料五花八门,不一而足。二来与人偶生前所达修为有关,一般来说,一只制作精良的人偶能够保留有生前修为的十之一二,试想能够战胜这么位仙人的山上仙人,有谁还会需要人偶神将的辅助?

但所谓得人偶神将在山上仙人对峙时无用并不是在他们手中真得无用,只是战力于他们来说略有鸡肋而已。

因此白胡子老头颇有些差异与古怪,因此产生了刹那踯躅。

只不过紧接着便发生了滑稽可笑的一幕,本应趁着白胡子老头与八只神像人偶酣畅淋漓激战的时刻趁虚而入的“汉子”忽然硬了身子,生猛扭转腰势,撒丫子狂奔离去。

一群人为“汉子”的逃跑速度而目瞪口呆,因为这位学宫长老溜之大吉的速度,当真是将一位各中好手。

白衣少年一跃而起,以腰间为轴,心脏带动周边肌肉,肌肉牵动臂膀,生猛一挥,终于还是晚了一步。

“汉子”身后忽然冒出一缕白烟,本就要四分五裂的汉子忽然恢复如常,只不过失了意识,晕厥过去。

而那缕白烟却极速远遁,几乎眨眼之间不见了踪迹。

到了山上仙人这般高度,若是当真想逃,天下谁人堪拦君?

卫道子没有徒做无用功,反而转身望向身后开始明灭不定的年轻掌柜,突然开口道:“可有什么遗言?或者心有不忿,欲要斩杀之人?”

众人一怔。

早有所料的齐浩然罕见地正了正脸色,临风而独立,他的发丝飞扬,柳眉眼目,英气勃发,衣袂飘飘间,仿若是遗落凡尘的仙人。

他摇了摇头,拱手作揖,诚挚道:“唯愿世间有情人,尚有岁月可回首,可以深情话白头。”

卫道子蹙起眉头问道:“没有别的?”

这位年轻掌柜微笑着轻轻摇头,其实在金鸡报晓的那一刻起,甚至还要往前那么几刻,他几乎就已经算到了自己的凄惨下场,无外乎魂飞魄散四字,真真正正的彻底消散于世间。

这一点,就算是卫道子来了,也是无法更改的。

齐浩然的身影再次黯淡几分,像是一张皮影静置,让人分外担心一阵大风轻抚而过,这位掌柜的说不定就要烟消云散了,但他忽然露出一副顶贱的模样,眯

起一只眼睛却又瞪大了另一只眼睛,原形毕露,“当然啦,前辈若是哪天来了兴致,手起刀落,咔咔得一顿乱整,将这位长老给灭了,那也是极好啊!晚辈感激不尽呐!”

齐浩然眼神瞥向老将军方向,继而向卫道子伸出一只大拇指,挤眉弄眼道:“这样的前辈啊,那自然是……厉害喽~厉害喽~与那位扬言要‘马踏学宫’的老将军一比,那自然是厉害得紧呐!”

老将军立马将眼睛瞪到铜铃大小,向年轻掌柜的扬起手腕,轻轻比划了一道。

齐浩然立马摇头,“不打了不打了,留我个机会道别?”

老将军闷哼一声,抱着膀子,不耐烦地挥手。

齐浩然洒然一笑,向众人拱手告别,院边枯木枝干微微浮动,他的身影就这么悄然淡去。

一座小院落之中的主院内床榻上,一位白日里浓妆艳抹的清冷小娘轻轻将妆画上,心想着今日该去祸害哪家新看上的汉子?

良久无言,只是这位小娘忽得抬起头来。

什么都没有。

站于院外的年轻掌柜一擦眼角,眼中有清泉一般绵延流长的柔意温情。

年轻掌柜忽然前行几步来到妇人面前大声说道:“我走了?”

根本看不见年轻掌柜的妇人没有任何回应。

齐浩然自嘲一笑,迈步越过门槛,却又于门口站定,回望妇人道:“我真走了?”

瞧见妇人仔细描眉,却画得歪七扭八的,年轻掌柜露出一丝笑意,作举目望天状,喃喃道:“原来我真的要走了。”

毫无波澜,年轻掌柜的神魂刹那消失于天地之间,像是强行被人拖拽于另一番天地,于此间天地中,再不复存在。

正专心描眉的妇人蓦然回首望去,一道泪痕悄然挂在脸上。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

翌日彻底放晴时分,小镇一处偌大空地之上,蹲着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与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怔怔然望向这片空地。

这片出现于“忽然之间”的空地,原本有座不算太高的酒楼,酒楼里有七位书童模样的dianx伙计与一位不太让人省心的年轻掌柜。

如今这里空无一物。

怅然若失的妇人忽然正了正神色,完全有别于白日间的千娇百媚,而是肃穆道:“我还能见到他吗?”

蹲在街头抱着臂膀的汉子一拍大腿,但紧接着,这位平日里比谁都结实,比谁都不怕疼的汉子却面色一变,泪眼汪汪地摸着自己的大腿缓和良久,这才笑嘻嘻道:“能啊,怎么不能?很简单的。”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一挑画得尚有些歪斜的眉毛,“当真?”

汉子伸手握拳状,轻轻呵了口热气,觉得冰凉的手心恢复了些许温度,这才缓缓点头道:“当真。”

得到想要的答案的妇人,这才心满意足,夸张地扭动着腰肢离去。

目送妇人离去的汉子将手拢在袖中。

他猛然一皱眉头,而后很快又舒展开来。

其实他也没有骗妇人嘛,想要再次见到那位忘忧楼年轻掌柜真得很简单。

上天而已。

想说的话

以下内容为新年时候写就的,由于种种原因,删掉了。

但总感觉就这么放在那里,着实有些浪费了。

再者今日身体欠佳,已经难受一天了,到现在都没有好。

所以拿出这一章来与大家分享解闷。

“首先是我已经从冻的我十指发僵的老家中逃了回来,明日起暂且试试能不能恢复稳定更新吧,在这里也向大家问个好。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能达到自己的目标期望,步步高升。

其次,今日是暂时不能更新了,不过在这里,想和大家小聊几句。

自老家中回来后,不知为啥,伏案久久却动不了一笔,缘由很多,思及自己的所作所为与家中父母的殷切期望完全背道而驰,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不务正业;关乎我自己对于自己的能力越发的怀疑。老实说,这不是我的第一本小说,少年心性顽劣时执笔没心没肺写下的《都市神迹》,不满于仙剑的悲情结局,用幼稚文笔愤而写下的《仙剑奇侠传之逍遥叹》,以及之后瞒着父母起早贪黑当时付出我最多心血的《搬山移海》,以及目前我最为郁结于心的《葬窟神嗣》,可能或者不可能,有部分人还记得它以前的名字《葬神窟》或者《化仙窟》当时的我摇摆不定,未决定其中名字。当然,无一例外,这些的质量参差不齐,却皆显而易见地没有取得良好的成绩。这于当时的我,以及现在的我来说都极为绝望。虽然除了《葬窟神嗣》外的作品,其余皆入了百度百科名上,但是我却深感愧对读众。

这里将以前书名不怕各位笑话地摆出来了,这事儿搁原先的我来说还是极为羞赧的,可是对于如今早已被动摸爬滚打练就出一副尚还不算太厚也不算太薄脸皮的我来说,还成~

我现在的想法是,自己的从小时到现在的足迹,一直就是自己所经历积淀的证明,无论看后是笑叹自己当时的幼稚,或是一门心思的瞎搞,它都在那里,提醒你,以后可千万别这般贻笑大方了。

说是幼稚,是因为写小说这事儿,起始于我初中时代,一直于现在都快大学毕业了也还是心头的一块惴惴大石。期间初中时,不怕大家笑话,品学尚算兼优?(我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尚待考证。)那时恰巧受了“点儿”伤及五脏六腑的情伤,正巧到了作品约莫七十大关,但是我却并没有收到丝毫关于签约的消息,所有关心我的人都在劝“算了吧,说不定你是被坑了,当了人家的免费劳动力”,我也终于是没有坚持下来,所以那时无比绝望的我,清楚地知道当时的自己在向最坏的一面野蛮疯长,但是却也不想去阻止了,尽力了,该啥样啥样吧。

上了高中后,心灰意冷又满怀期待地开启了那本《搬山移海》,每日每夜,没日没夜更新后,结果不出所料,我的坚持促使我终究成了那位铩羽而归的将军。可能我独得了上天的眷顾,以至于上天最喜欢闲来无事就和我开个无关痛痒却时刻挠人心魄的玩笑,高考那年,我并没有进入自己考入的大学,反而被家人硬逼着签了一纸卖身契,送进了一所我极不喜欢却能保我毕业后顺利得到工作的学校。

有时候的命运就是这般胡闹,你最想得到的那一部分永远不会得到,而你不想要的那一部分却总是有人拼命塞到你的手里,甚至为此,不惜让你遍体鳞伤。

那时的我对于这种进去后,就能一眼忘穿今后一甲子人生的无趣学校,极为抵触,甚至一度反

复踏入要命的“抑郁”怀抱中,几欲寻死。但是无奈于父母的怒骂哭求,亲戚的怒我不争,无关人士自以为是的拨弄风云,因而终究没守住自我防线,做了件让我至今后悔的决定,加入了这所可以埋没大部分意志不坚定之人的养老学院中。那时的我,被自我反反复复折磨,明白了一个道理善心是为了害死自己而存在的(至今都觉得是至理名言)。

我还能活着,真好,也真不好。

“那时候还好,还有目标,还知道梦想梦想,还能寄情文字。现在还好,去他妈的目标,去他妈的怅惘梦想,去他妈的写字。”这是那时的我写下的,如今看来,竟然大为过瘾又在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靠自己硬生挺过抑郁症后落下了某些隐藏极深的后遗症所致)。

总之,我有一段时间是感慨自己与这般碌碌无为的生活真好的,因为自己进入这被规划好的未来后,安分守己,犹如闺阁之中被人指腹为婚,要求嫁给一个五大三粗,奇丑无比大汉的娇滴待嫁媳妇儿,那一刻起,不管你身负什么才艺,有何种报复,什么描白涂红,针绣刺画,琴棋书画都要抛弃,再不能有一丝存优之处,只能安分守己做一位看似不谙世事实则双目早无光,漠不关心世事的人生绝望之人,并且,你还要忍受身旁人的好心劝慰“他不就是门牙缺了几颗?牙黄了几点儿?身上臭味有些那么些重?眼睛小了些?头发少了些?但是人是好人啊!大人们可都是为了你好!嫁给他是你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昔日亲人谆谆教诲,殷切指导,苦心孤诣,小子心里铭记,受教了。

人可能是好人,但是,我不喜欢。

打那以后,原本是什么事都往好处想,得到的结局往往坏得出乎意料的我,这才微微成熟。代价却是以后的以后,我什么事都要往坏处想,而且往往结局也是不出所料的沉重。未来嘛,希望能做到什么事儿考虑到坏结果时,能想想如何做才能抑制这种坏结果。但是有一阶段,或者包括现在突如其来的某小部分时间里,我内心都会颓然告诉自己“丝毫,绝对不要为了改变既定的坏结果而努力,就这样。”

于是我悲剧的发现,人们说人生往往要度过这样一段晦暗时期,可我自己的晦暗时期,为何格外得多?并且我曾一度在这种低落情绪中无法自拔,一度想过放弃写作,放弃学业,甚至放弃人生。

如今临近毕业,可能终于大抵与老一辈们嘴上噤若寒蝉,避如蛇蝎实际上却在大部分时间甘之若饴的“社会”二字,隐隐约约有所接触了,明白了这世间除了情谊之外,尚有“利益”两字。

如今望着父亲霜白的鬓角,没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但是我觉得人生前半辈子是父借子债,后半辈子是子偿父债。不管心里对于父亲的某些行为多么不喜,但是孝道总要尽的吧?父亲扛了快一辈子的压力,如今已经是新一代青年的我,总该挤出一只肩膀来帮忙扛一扛吧?退一万步讲,老孙头前半辈子的含辛茹苦,我总不能白眼相对吧?

于是,我不能再怨。况且我是越“老”越觉得那句“不想谈恋爱不想玩游戏只想发财”是多么触动人心乐弦!所以老孙头安排给我毕业后的工作,总归是要安心做上几年的。

但是我之于小说一途呢?我听过的《一生》一歌中有一词“当我高举理想的火炬,天空却刚好下起了大雨”与我十分契合。可能小说对我来说,或者我

对于小说来说,终归是“我见小说多妩媚,料小说见我应不是”的结局,这份结局,至今没有变过,自始至终,横贯古今。

对于前几个月克服心理恐惧继续码字的我来说,确实是验证了当时自己对于自己状态的评价每少一分那时近乎偏执的勇气,就多一分对于付诸实践的恐惧。

好些日子里,我只能陆续码上几字,聊以安慰。算是这么多日子里对于冷落文字付出的代价,既然当初含痛将她打入冷宫,现在不免想要调戏几把文字的同时,心底亦有愧疚之情。

但是我仍旧心怀期待地在网上输上了我书的名字,希冀能从中得到安慰。

结果是有些网站屏蔽了我的书,评论里寥寥几字,都是我自己更新章节时系统所留,收藏点击推荐,一片惨不忍睹。对此,我倒也没有心灰意冷,因为一切显得都在情理之中,唯有坚持,慢慢来吧。

前些时日喝酒,终于从好久没说梦想说到眼神发亮的我变成了对于梦想,已如“真正的大人”一般缄口不言的我被朋友问及“你又开始写小说了?”

我面色平淡点了点头,“是的,我又开始写了”或者说“是的,我又开始痴人说梦了”。

用星爷的话来说,咸鱼也是得要有梦想作为不存在的脊柱从贫瘠的生活中支撑下去的。

好了,嗦嗦码出了这么多年藏于心底的洋洋洒洒几千字,也该回归正题了,关于接下来的书中内容,很大一部分有我自己的切身经历在里面儿,我心里想的是,能作为各位茶前饭后的谈资高谈阔论最好了。毕竟人间无奈事,爱而不得,争而无获,于我来说是如鲠在喉,只得寄情于小说之中了。

原本打算是回到家中,立马码出新得一章的,但是我在电脑旁,竟忽然码不出一字。思及一人,于是又牵扯出数数人,其间感情,原以为只是如蛛网般,仅仅是表面繁杂而已,仅仅只需要按图索骥,再比如穿针引线,将其间感情穿插即可,可是真得想要做到入木三分,竟是这般无力下笔,他们的思想感情,若没有基础铺垫,远不是自己这般小身板儿可以承受的。手宜慢,心宜静,如此才可。各位看官可莫急啊……

可能各位也注意到了,小说前几章与后面几章文笔风格上有些出入,当然,想来现在的与今后未来的也会大相径庭,我会慢慢改变的,毕竟目前道行或者更确切说人气并未达到那般境界的我,被环境所不允许我尽情抒发自己,未来,有可能的话,该是什么实力,就会尽力给大家展现什么水平,这是我一直奉若信仰的东西。

世间作品良莠不齐,各有所爱,若是我的书能有幸入你法眼,说明咱们的品味大致相投或相同吧?

总之,屏幕之外的另一位知心之人,多谢你能看到这里,能听我这么多唠叨。

一键滑到最低或是压根没有看我平白唠叨,我也挺感谢的,毕竟能于这般海量书籍中,独独看到我这本,并或是大为欣喜也好,或嗤之以鼻也罢,这都说明咱们也还是挺有缘的?

哈哈,在这里先谢过诸位无声的支持,我也想试试看看自己能坚持到何种地步,大家或许可以拭目以待。。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兴高采烈地告诉大家说“这件事,终于被搞大了,搞成了“吧……”

第七十八章 三人行

早在年轻掌柜,或者说曾经那位执掌新一代风流,名叫齐浩然的男子消失之前,白胡子老头与白衣少年有过这样一场对话。

“为了个与你来说仅是一面之缘的‘阴魂’,浪费了这仅有的宝贵一次能唤来我的机会,值得?”

头上早已没了忘忧小娘一缕缕青色气体垂下的白衣少年勉强支撑着自己坐于地上,笑而不答这个问题。

修为重返于点星境界门槛之前的李清源望着静悬于身旁空中的“玲珑小娘”,答非所问道:“李囡那小丫头有没有安全到达道观?”

白胡子老头一听,笑得一张老脸堆了无数褶子,合不拢嘴道:“虽然路程上有些耽搁,但好歹最后平安无恙的来到我道观了。”

白衣少年“哦”了一声,眯起眼道:“虽然?”

卫道子笑容一滞,略有赧颜,“你那位武院三师傅虽然一路紧赶慢赶,但小丫头终归是离开了生长养育自己的土地,就好比大树离开了扎根的土壤是一个道理,所以这一路上,小丫头终归损耗了一丝神韵的。”

李清源双眸眯起了一个危险弧度,露出一排寒光森森的牙齿冷笑道:“可有修补的方法?”

白胡子老头呵呵一笑。

白衣少年猛然一托悬置在身旁的玲珑小楼,小楼随着少年的动作,风行电掣然高挂于少年头顶,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玲珑小楼高挂于少年头顶,一丝丝青色“磅礴大气”跃跃欲试地吐露青芒,仿佛在等少年人一声令下,就要杀将出去。

白衣少年目光摄人,蓦然回首与白胡子老头对峙良久。

久到就连高坐楼端的岳独尊都叹气一声,默然站起,认为这一老一少之间,将有一场避无可避的战斗之时,少年人忽然展颜一笑,“也罢,我想前辈既然敢提出让李囡到道观之中修炼灵身这一方法,就一定可保她无恙。想必下一次再见到小丫头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才是。”

李清源向身后老头呲出一口白牙,笑着道:“我想在此期间,前辈一定会替我照顾好李囡的不是?甚至,会想方设法的将一切优越资源用到培养小丫头身上,不让小丫头受半点委屈,这样才不枉老前辈夸下海口啊,您说是也不是?”

白胡子老头愕然,不由哑然失笑,原来眼前的臭小子在这里等着自己呐!他瞥了眼高挂于少年头顶,正不断旋转的小楼,又是摇头一笑。

可能连少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忘忧小楼楼灵与少年之间,已经悄然建立起一丝莫名联系,不然方才白衣少年轻轻一托忘忧小楼时,必然不会达到这般“心灵所致,如臂使指”的顺畅如意。

“所以嘛,前辈您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一定要保护好小丫头啊,不然…”白衣少年嘿嘿一笑,“不然也不能怎么样,就是我会伤心一点,我这人啊,屁大本事没有。还能怎么办呢?可不就是找师父他老人家诉苦嘛!没办法,谁让我这人修为差那么一丝丝来着?”

只是少年紧接着愁眉苦脸道:“愁啊,我决定了,在我修为起来之前,得有一个小本本,记下所有欺负我的人,待以后若是我修为有成,一定要前去算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余深以为然也!”

白胡子老头试探性问道:“若是你

十年之后也打不过呢?”

少年一怔,细细思量后,忽然问道:“前辈啊,我那便宜师傅,到底修为如何?”

白胡子老头有些搞不懂少年的意思了,只得顺着少年的思路回答道:“那自然是很高,非常高的那种。”

少年乐开了花,大手一挥,大有将军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道:“那不就得了!让我这便宜师傅灭了他们!尤其是敢欺负他宝贝徒弟的小丫头之人,以后绝对是要被丢进缸里腌咸菜的!”

白胡子神色古怪,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听听,这说得是人话?

白胡子愤然一招手。

身处某处别院的魂魄悄然消失。

葬神窟高山楼阁之上,近日不停传出“咚咚”声响,像是神人叩击天门,轰隆作响间响彻云霄。吵得葬窟方圆十里的山鬼精怪苦不堪言,某些能够口吐人言的精魅们早已破口大骂,到底是哪家缺德的?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兴许是一连这么长时日连绵不断的敲击声委实聒噪了些,就连那尊匿于葬神窟中的人物都受不住开口了。

那人声音轰隆作响,振聋发聩。

“小子,你这一身金刚体魄到底是否为最强乃是二话了,想要出去,先待我打磨打磨。”

天地之内这道声音轰然响起,让一袭青衫与醉汉都难免心下惊异,泛起了滔天巨浪。

因为随着这道声音而至的,是真真正正的言出法随!

为此,四方山岳都悄然改变了走势,脉脉相连之间,一股子磅礴大势陡然升起,加持在葬神窟的那道山顶楼阁之内。

之后便再也没有丝毫动静。

看似一切无声无息,却最为致命。因为天底下没谁能这般轻松写意,悄无声息地改变天地格局,就是天上仙人都不见得能行。

只不过山顶楼阁之内,紧接着便再次响起“咚咚”得敲击声音。

只不过这一次的敲击声与第一次大为不同,整个葬神窟方圆十里的山鬼精怪如出一辙的七窍流血,哀嚎不止。

“成了?”醉汉老头不断搓着双手,惊喜道。

青衫老者摇了摇头,苦笑道:“那有这么容易?古往今来,你见过谁能够出了葬窟门,而后再入其中,继而又能再次出来的?”

这位修为早已是世间绝巅人物的老者轻轻叹气,怅然道:“难啊……”

与此同时,方才还是碧空万里的蓝天,如今刹那阴沉得可怕。数以千计的雷霆几乎在一瞬间凝结于此,悍然劈下!

葬神窟中传来一人略带有些许无可奈何意味的颓然声响,“又来?!”

“咚!”

非但是电闪雷鸣霜飘絮,亦有狂风暴雨终摧折,刹那淹没了此处。

距离小镇不远处的乡间小路上,有三人同行。

打头那人高冠博带,器宇轩昂,龙眉凤眼,五官端正,虽然一身普通至极的儒生打扮,却难掩自己那身极力隐藏起的摄人气势。

这位中年男子的左右身旁,分别跟着位同样年近中年的男子。

他右边那位,手持一杆烟袋,正闷闷不乐地喷云吐雾。透过皑皑白烟,依稀可见男子白皙干净的面庞。男子眼角有一泪痣,

结合那双即使可以摆弄出一副死鱼眼,却仍旧给人若弱柳扶风,清雅怡人之感。

眼角泪痣的男子瞥了眼气势摄人的男子左手方,跟着一位点头哈腰的高大男子。这位高大男子一手把扶起气势摄人男子的胳膊,嘴中不停地念叨。

“老爷走了这些山路,您可别累着。”

“哎呦,老爷,您可是折煞我喽,我可不累,您都不累,就没有我累得道理。”

“老爷?您可慢点儿啊!这乡间小路不比咱家,泥泞不堪的,可得小心呐!”

“老爷啊!稍等一下,待我为您探路一下先?”

谄媚至极的高大男子一直低着头颅,只有在望向前方,为身旁气势摄人男子探查道路的时候,才会抬起一张足够“祸国殃民”的精致脸庞,匆匆一瞥。

手持一杆长长烟杆子的清雅男子将翠玉所制的烟嘴置于嘴角,狠狠嘬了一口。

喷云吐雾间,清雅男子别过头去,不再去看那张令自己厌烦至极却能令天下最为美艳的女子都要心生嫉妒的脸庞。

他怎么都不懂,怎得这乡间小路一道小小泥潭,在这位被誉为“王朝第一修士”的高大男子眼中,怎得就比泥湖大泽还要可怕了?

高大男子似是看出了清雅男子的心思,神神秘秘地凑近男子,洒然一笑道:“纪苠,你是觉得我这种高手高手高高手会怕这种小泥潭太好笑了?”

被称为纪苠的清雅男子再抽一口大烟,直言不讳,“丰大人,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高大男子摇头一笑,神秘兮兮道:“老纪啊,你这可就错了,这要是别处的泥潭,我是断然不怕的。”

纪苠佯装仔细端详泥潭的样子道:“哟,那您的意思是单单怕这一处的泥潭喽?可得让我好好瞧瞧,这是什么龙潭虎穴,值得丰大人您这般害怕。”

丰大人还是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我的纪大人,这泥潭啊,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纪苠不由冷笑一声,“哦?那丰大人你这般作态,是何意啊?”

瞧见气势摄人男子也投来好奇的眼神,高大男子咧嘴一笑,轻轻一步跨过泥潭,“于我来说,这小小的泥潭算得了什么?”

高大男子很快就低下脸来,转折道:“可是啊,老爷在这,要过这条路,那么这小小泥潭就成了比‘龙潭虎穴’更要可怕的地方喽,我可得保护好老爷脚上那双白云祥龙靴不受这污泥浸染啊!”

气势迫人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接连说“好”。

纪苠便不说话了,狠狠抽了一大口,一时间烟雾缭绕。

却被高大男子一把推开,“老爷还在呢!纪苠!你就让老爷一直呼吸着你这破烟?!成何体统!?”

早就走在两人前方的迫人男子笑着呼唤两人赶上。

不待纪苠有所回答,在他身边的高大男子便抬起一张天下绝色的面庞,如花绽放。

“!老爷~我这就来啊,您等等我啊!”

高大男子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唯留下纪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嘟哝道:“什么人啊!”

紧接着清雅男子便狠抽了一口大烟,喊道:“老爷!别急啊!也等等我!”

清雅男子迈开步子,提着几乎拖地的衣衫,大步跟了上去。

第七十九章 天下代代有骄子

一处依傍在高高“小楼”旁的小小别院内,碎石瓦砾,断壁残垣,比比皆是。

小院有一口刻有墓志铭的小井,不时有电光火弧闪耀其中。

依山傍水的小院院墙之后,火红太阳自其后冉冉升起,暖洋洋的光辉散落了一地,不但是身上的阳光,更有天边火红金黄的云彩,使人心旷神怡。

不比昨日的大雨滂沱,好似一切都昭示着今日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小院水井之上,突兀地出现了一道人影,继而人影逐渐凝实,先是从虚虚淡淡的状态转而化虚为实,而后又犹如纸上人像一般,逐渐有了生人颜色,剑眉柳目,唇若桃花一瓣红,鼻若悬胆一道山。

这人茫然环顾四周,便见到有一大一小两人正笑吟吟地望向自己,他们脸上表情所表达的意思,近乎于**。恰好与此人目前心中所想一致。

想不到吧?咱们又见面喽。

这人“挠了挠”头,很想回答一声“真没想到,是这么快咱们就又见面了”,不由哂笑道:“那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人是学宫里面顶厉害的一位长老了,再比他厉害的,估计学问与做人都是比他强一线的,想来不会助纣为虐才对,怎么会与你们为敌,还将你们杀害了?”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好么,感情这位年轻掌柜的以为他们这场见面不是在人间,而是在天国了。

没有如愿等来齐浩然那一句“我不是死掉了么?怎么忽然又出现在这里”的白衣少年撇嘴起来,有些无趣,因为他没法儿拍拍胸脯,和年轻掌柜的勾肩搭背,自豪地来一句“当然是我救了你啊!”。

卫道子瞥见身旁这小子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便知道蔫儿坏蔫儿坏的白衣小子又开始肚子里泛起坏水了,立马一指刻有墓志铭的水井,主动解释道:“这里就是你尸骨埋葬之地吧?老夫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丢了好几颗定魂珠与集魄珠进去,这才保住了你的小命。”

不待神色巨变的年轻掌柜有所动作,卫道子便挥手打断,冷笑道:“你们儒殿的人一个个没啥别的本事,就是坏水多!好家伙,这么阴毒的大阵与招式都能够想出来,而且还能毫不犹豫地用在对付自家人身上,狠得不得了嘛!你也不必怀疑我有别的动机,之所以在身上浪费这么些奇珍异宝,纯粹是还个人情而已。”

饶是早就习惯发起疯来,不顾脸皮的年轻掌柜此刻也不由“老脸一红”,在差异于老者“人情”二字的同时,他捏兰花指一摆,神色妩媚笑道:“前辈你太直接啦~哎呀,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这一次不止白衣少年,就连真实年龄不知多少年岁的卫道子都一阵恶寒不已。

卫道子虚咳一声,“好了,你再这样下去可能又要死一遍了。”

齐浩然顿时噤若寒蝉,卫道子实打实的修为是通过一次次绞杀妖族而来的,以他先前的修为尚能与岳独尊周旋一二,但是以他现在所剩无几的可怜魂力,在这位道观大拿面前,必是有些不够就看的。

已经经历过两次死亡的年轻掌柜突然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保命要紧呐!

卫道子瞥见安静下来的“年轻人”,幽幽一叹,道观虽然远离尘世喧嚣,却也因为道观这一建筑本身就有能“周游各界”的能力,所以在道观山

上修行,并不会如何消息闭塞,更何况当年这位“年轻人”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天下皆知,道观就算是再封闭,也是能听到一两丝消息的。

犹记得当年,他卫道子自己也曾为此愤懑过,可恨当时的他正值闭关苦悟档口,虽然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却行不得,做不得,只得将这些当作听来的闲事,聊天解闷的东西,他破关而出之后,便听到了这位长势凶猛的年青一代第一人就这么陨落了。

甚至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去的,仅听闻是由于一位女子。

当时的卫道子便有些嗤笑,这么位后辈天才,死在“情”之一字上,这对于提出过“太上忘情”一说,又有“斩情丝”一法的道家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但是这一件事,也在卫道子心中纠结了许久,最后甚至都让卫道子差点忍不住一步自道观掠向那座浩瀚学宫。

可最后考虑到种种因素,既有道观与学宫间的关系,又有两者之间的各自“大义”,等等等等,千丝万缕,也就不了了之。

正如今日卫道子放跑了那缕男子阴魂,不是因为实力不济,而是若卫道子果真掐灭了那缕分魂的话,后患无穷!

因为即使掐断了那缕分魂,高坐在极远处的那位学宫长老也不会就此身死道消,之后种种麻烦,就会烦不胜烦。

卫道子这些年围猎“妖族”,与“妖族”作斗争的这些年间,大大小小悟出了许多道理,其中有一条尤为深刻,“若是不能保证一劳永逸,永绝后患,那便不要轻易出杀手。”

白胡子老头轻笑一声,向年轻掌柜道:“你不要觉得我将你救活过来,是图谋什么,我不是学宫里那些阴沉的家伙,之所以救你,是因为当年…当然也是因为这小子浪费了一次大大的人情,用来救你性命。”

眼看年轻掌柜又要行礼,白胡子老头大袖一挥,打断道:“先别急着感谢,我且问你,如今老夫手里还有许多珠子,既然这么多年你的魂魄都没有被天地之间那道罡风吹散,这就证明了你魂魄的强大,所以说,若是你的**同样没有什么问题,贫道可以稍稍破例一次,使你魂归本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重新自立门户,仅仅通过三魂六魄,叩击仙门,成就仙人修为。”

白胡子老头望向眼前的年轻掌柜,目光炯炯,“所以你是选择重新拥有‘人’这一身份,还是说能够做一个有望‘以灵成圣’的魂魄?”

齐浩然肃然点头,而后他看向了身旁的白衣少年,展颜一笑,眉飞色舞道:“我不做人啦!”

白衣少年挠了挠头,有些想不明白不做人有啥值得如此高兴的……

之后齐浩然伸手招来玲珑小楼,口中叱道:“拘灵。”

水井之中,被年轻掌柜拘在井底降雷仙人,以及那朵雷云轰然跃出,紧接着便被齐浩然以一张普通宣纸浸染。

降雷仙人猛烈挣扎着,驾着雷云拼命逃窜,欲要跃出这张普通宣纸。

可是宣纸之中不断有青光乍起,使得降雷仙人的努力,终究也只是徒劳无功。

最终宣纸青光大绽,前一瞬犹然活灵活现的降雷仙人,下一刻便成为了一副纸上字画。

齐浩然抬出手去,这副刻有仙人踏雷云图画的宣纸飘飘然落于年轻掌柜手上。

年轻掌柜淡然一笑,将之收起,而后又一招手,被他召于身旁的玲珑小楼刹那远遁出去,悬挂于岳独尊与王子所立楼顶之上。

老将军与王子一步跃下的同时,玲珑小楼刹那绽放出无限光彩。

这栋被此地乡民当做一处平日少有的打牙祭便宜之所,百年老字号的酒馆旅店,猛然拔地而起,与悬在高空之中的玲珑小楼合二为一,彻底在这座小镇消失。

两者相结合后,悬浮在高空之中的玲珑小楼似是不太适应这般重量,稍稍下坠了一分,但紧接着,这座玲珑小楼便又重新而起,欢快地飞跃到齐浩然身旁,旋转不停。

与此同时,道观悬空山上,一位小丫头举起双手,奶声奶气地吃力“嘿咻”一声,双手随之摆下,像是抛了个顶大的石头。

小丫头灿烂得笑了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苍幽丛林有一点金光闪烁其间,遥遥万里,豁然消逝。

尚未走出半步的白衣少年骤然之间停下了脚步。

一道金光自天儿降,直楞楞地砸在少年人身上。

方才落在地上的王子神色一变,正欲冲出,却被身旁瞧出端倪来的老将军一把拽住了手臂。

王子瞧着神色有惊疑,也有恍然的老将军,不由定睛望去,却见白衣少年周身金光不断翻涌,身体内百八大穴齐放光彩。

应了“关心则乱”一词的王子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遥想当年,自己破入点星境界,便是此番光景。

只不过忽然之间,白衣少年身上的光华全部内敛,百八大穴不再有丝毫光华溢出。

破镜失败了?王子满头雾水,因为此时白衣少年的一身修为境界,又重新停在点星境门槛之上,分明不曾破入其中。

正是此时,齐浩然越过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老将军与白胡子老头,一把搂过白衣少年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起来,紧跟着好一阵摇晃。

王子愈加摸不着头脑了。

老将军与白胡子老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眼前两个年龄悬殊的年轻人,卫道子突然记起一事。

其实在那齐浩然独领风骚的百年之间,在学宫部分人大松一口气的时候,另一部分的人却是心思沉重的。这其中包括大部分老一辈人物,以及少部分那时的年轻一辈。

前者惜叹这百年世间,唯一的一颗夜明珠就这么没了,今后时代因此将会多么黯然无光,失去多少脍炙人口的传说?后者则是感伤这位修行的领路人,或者一部分人所认为的磨刀石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

任何时代,任何时候,都需要有那么一个标杆的。

这个标杆就这么静静的矗在那里,告诉这一个时代的人们,这一领域的究极是该是如何,会有怎样光景,前方的路,又在何方。

只可惜,世人皆叹,代表着那一时代标杆的年轻人,走得太快,冲得太猛,以至于让某些人“望而生畏”了,因此就这么消失了。

何其不幸!

而此刻白胡子老头却笑意温淳,不断摇头,“非也非也~”

最终卫道子一跃而起,高坐云端之上,向白衣少年抛出一物,抚须放声大笑着离去,“天下代代有骄子!”

这是我辈之幸。

第八十章 何苦来哉?

鬼神志异类的少见怪事,一般在大城之内,罕有传出,但是在小乡镇里,却流传甚广,数量繁多,不但如此,传播速度还异常之快。

今日某座小镇就流传出一件怪事,一座小酒楼,无缘无故,凭空消失了,并且连同楼内掌柜,七名伙计,以及从来不曾露面的后厨,一夜之间,全部不见踪影,犹如人间蒸发。

并且根据某些乡民口中得知,昨夜一夜之间,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有人说这家店面的掌柜,是百年之前的真仙转世,如今在自家败絮其中的妇人那里堪破情关,度过雷劫,举霞飞升去了。说罢,这人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老爷爷早就在百年之前就见过这位掌柜的!一百年下来了,自家老爷爷入了土都不知道多少年岁了,再看看人家这位悠然年轻的掌柜,好着呢!

这样的人,不是神仙是什么?!

也有人反驳道,这家店的掌柜,是个顶破天的恶鬼,别看白日里有些疯癫,对谁都乐呵呵的,一到了晚上,那叫一个恐怖!时时刻刻都在吸人精气呢!这不,非但自己媳妇半点都不喜欢自己,而且还叫天际一道闪电,给连人带楼劈没了影儿,这叫什么?报应嘛!

更离谱的猜测是,这位疯疯癫癫的掌柜大概是个遭天妒忌的,待人待物,一片赤诚,却怎么也诸事不顺,就连好不歹找了个婆娘,也是个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最后说不定就是老天实在是懒得给这位掌体验红尘磨砺的机会了,干脆连楼一起,一雷劈没了,一了百了。

种种传说,众说纷纭。

小镇一家茶点铺子里,一位俊朗的中年男子自说自话地将打听来得消息诉出,侃侃而谈。时间仿佛独独眷顾着这位中年男子,以至于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相反,还积淀出历尽沧桑,看破红尘之感。

再加上这位高大俊朗的男子身旁,还有位气度不凡的威严男子,听着高大男子打听来的一个又一个消息,时不时点头,而后时而与身旁砸吧着闷烟的另一位清雅男子说笑几句。

三位美男子,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景,“美不胜收”。

这令本就妇道并不多么周正的小镇妇人愈加心旷神怡,飘飘欲仙起来。

她们想着,怎得今日小镇里,多出来这么些个神仙人物?

前一阵子那位肌肉高高奋起的老者就不用提了,一看就是能折腾到后半夜的,老当益壮的汉子一把年纪,这么多年下来,床笫功夫怎么也能熟稔于心。

这种女子一皱眉头一哼一仰头,就能知道轻重缓急,是亲是抚,最识女人心的老人精,别提有多么让妇人们心旌荡漾了。

再看今日这三位,啧啧,一位位,端的是神仙人物啊,看着就不是这寻常庄稼地里能遇到的人物。

清冷男子,独自抽着旱烟,一副清冷自高的可爱模样,仅有在某位胆大妇人偷摸着抛来一记媚眼的时候,才会害羞地低下头去,那张俊俏脸蛋,红着呐!

妇人们想起这座乡镇里,也曾有那么一位与这清冷男子相似的年轻后生,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端的是一等一的读书种子,那人身上就有与这清冷男子相匹配的相似气息,一看就是个和禁欲搭边的书呆子。

但是妇人们知道,往往啊,偏偏就是这样的书生,一旦到了一张床上,那是比牲口都要生猛滴。

视线再移,妇人们登时就站不住了,双股战战

,兴奋不已。

世间还有这样的男子?美得不可方物,一看就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喽!

妇人们想着,要不,姐妹们五花大绑,将这美男子虏来,就地正法给办了?替那些在男子这里体会了伤心滋味,素不相识的姐妹们报仇?

这般想着,妇人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就要再看向被两个男子围在中央位置的威严男子。

可谁知一群平日里胆比天大的妇人们,在即将对着中间那位男子暗送秋波的时候,统一顿住了动作,不敢有丝毫逾越。

缘由是居中的男子淡淡地扫了妇人们一眼。

仅仅一眼。

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妇人们便在瞬间汗流浃背,冷汗唰唰得往外冒,将抛未抛得媚眼,是怎么也不敢抛出去了。

如鼠遇猫,若蛇遇蛟。

高大男子适时瞪了眼杵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妇人们,严声厉色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别打扰到我家老爷的雅兴!走开走开!”

妇人们如蒙大赦,幽怨地瞥了眼美丽男子后,纷纷散去。

高大男子重新落座后,他身旁的清冷男子便不乐意了,大口大口地抽着大烟,闷闷不乐道:“你说你赶跑人家作甚?这是家寻常的茶膏店嘛,人家老板也是要营业的,你这样啊,明摆着是让人家老板难做啊!”

高大男子不由摇头促狭道:“我的纪大人哟,我看你分明就是相中了人家妇人的美色喽,你这样是不对滴,一大把年纪了,要老持稳重些嘛,再说了,人家妇人啊,若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吃着糕点也就罢了,谁给她们的胆子敢随便向咱们老爷抛媚眼?要知道,老爷家里的那些位夫人,哪一位不是国色天香级别的人物?你说是吧?我的纪大人~”

说罢,高大男子便拍了拍清冷男子的肚子。

名唤纪苠的清冷男子一巴掌拍掉了高大男子的手,大-抽了一口浓烟,吞云吐雾道:“行,您丰大人啊,高风亮节,得!我算是看明白了,感情丰大人年轻时候的风流往事,都是百姓以讹传讹,假的喽!”

被唤作丰大人的高大男子立马白了纪苠一眼,“什么真的假的!胡搅蛮缠!”

纪苠哈哈大笑起来,大为快哉。

居中的威严男子也有了笑意,嗓音温沉道:“行了,你就不要笑话我们风流倜傥的丰大人喽,不许说了!”

一清冷一威严两男子笑得更甚。

丰姓男子脸色一苦,便果真不说话了,只顾着在一旁呵呵傻笑,其实他年轻的时候,是真的有那么一丝风流的。

只不过那也只是年轻时候了。

年少时候,是生怕天下女子与自己没有关系,年老之后,则是生怕有女子与自己扯上关系喽。

威严男子以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忽然皱眉道:“看样子王子他们如今已经离开了,但想来方才离开不久,咱们加紧一些应该能够追上?”

清冷男子将长长的烟杆置于板凳边角,轻轻一磕,待烟灰尽去后,这才悠哉悠哉答道:“老爷,您别心急,我算了一卦,这趟过后,咱们一路北上,目的地大抵相同,先来必是会与王子遇上的,另外学宫那场十年集会啊,我看这次不参加也罢,寥寥那么几位有趣的,全都走了,无趣得紧。”

高大男子瞥了瞥嘴,不屑道:“你以为自己是秦老大家呢?可以做到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情?你说你算

了一卦,这一路走来,咱们不说形影不离,也算是,朝夕相处吧?我咋没见你算了什么卦?”

“好了,丰大人,先听听纪大人如何说?”居中男子隔空虚按一下道。

也好在威严男子适时出言,清冷男子眼中的讥讽这才褪去几分。

纪苠一指板凳上的烟灰,笑道:“恰巧刚刚,早已算过。”

三人你瞪我我瞪你,哄堂大笑。

一座巍峨大城,高高矗立,若是站于城门之下,穷尽目力,是怎么也不会看到大城城顶的,因为城门之高,之宽,之大,整片太始大陆,绝无仅有。

因为这座大城,是王朝国都所在,亦是儒殿学宫之所。

今日的学宫有别于往日,素来讲究平心静气的学宫,竟然弥漫出一种风风火火之感。

这座儒殿学宫那座朱红色大门之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民间行人走走停停,既有对这座学宫这场宴会的好奇,也有住于这座偌大都城之内,长久以来耳濡目染,对这场十年一度的盛会见怪不怪。

这场盛会,主旨是广纳天下有学之士,来自王朝各地的青年学者们,相互交流学问,互通有无。以促进世间学问的争鸣齐放。因此所需时长,从来不短,少则半年,上不封顶。

因此今日除了开启盛会之前的繁文缛节,种种虽然多余,但每次却不得不重复说得说辞外,仅有一处宣布大会正式开启的烟花晚会值得观看外,今日学宫中的其余活动,在众人潜意识之中早就被评判为可有可无,最好不去参加的小活动。

毕竟有这时间回到厢房里好好睡上一觉,为之后的学问辩论好好养精蓄锐,总好过在自己不感兴趣的学术论会上兴致泱泱,哈欠连连吧?

当然,少数对偏门学问感兴趣的奇葩学生除外,就比如今日。

走过这扇朱红色大门,在最接近偏堂大院的地方,就有这样一群学生,竟正大肆讨论着恋爱一词,终究是该找位自己喜欢的,还是该找个自己喜欢的呢?

双方各执一词,展开了激烈讨论。

为双方辩证鉴定之人,是位发丝与胡子全部霜白,但却格外精神的老人。

老人百无聊赖地听完众人一席驴唇不对马嘴,单纯为了争吵而争吵的讲话后,愤然离席,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学生苦苦思量,难道自己有哪里讲错了?

早就知道问题答案的老者双手负后,默默看着天际云卷云舒。

他无端地感觉总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

昔年这座偏院里,曾有一座忘忧小楼,耸立其间,扎眼至极。

老者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想起来今日这帮学生的论述问题,从出发点就有些可笑。

世人皆会在喜欢自己的,与自己喜欢的两者之间犹犹豫豫,但是大多数都是选择了先在自己喜欢的人那里走走停停,徘徊不定又踟蹰不前。因为丁点小事受了伤后,再在喜欢自己的老实人那里磨磨唧唧,浪费两方的宝贵时间。

这是现实,但众人却忘了,或者说是主动忽略了有另一种情况,叫做“两情相悦”。

其实世间哪来什么真正的两情相悦?少之又少。大多情况下,无非是需要更爱另一方的人,多付出一些的。两者都想着多付出一些,就成了两情相悦。

不知不觉,老人早已是老泪纵横,重重叹出一口气,“何苦来哉?”

第八十一章 碣石山上

山间小路上,一位白衣少年,一位美髯公,一位一袭长袍儒衫的儒生,既不像是在负笈游学,又不像是在赶考功名般慌慌张张。

一行三人有山游山,有水戏水,倒也悠闲自在,不显突兀。

唯一值得人们留意的,便是那位白袍少年,神神叨叨的,老是会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一路上引来同样出门踏青的游客一阵侧目。

众人所登之山,名曰:碣石山。

古人有注曰:绳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其中多蒲夷之鱼。其上有玉,其下多青碧。

意思是说这座山盛产一种叫做蒲夷的鱼,蒲夷之鱼有另一个称谓叫做冉遗鱼,形体似蛇有六脚,其目如马耳。世人传言吃了这种鱼肉就不会再做噩梦。另外,山上山脚皆有形色各异的玉石,若是仔细翻找,亦能瞧见翠绿的青碧玉石,大大小小,排列其间,煞是沁人。

时值春分,临近清明,踏青之人,数不胜数。

传言这种罕见的鱼类极少,相比于往年近乎于年年都有传闻,说是山上旅客逮了那么一两条冉遗鱼,近年来关于这种长相奇怪,但传言味道极其鲜美的鱼类,传言甚少。

所以奔着食鱼而来的老饕不在少数,但同样也仅是怀揣一颗侥幸之心罢了,更多的是赏花赏景赏人,若是不小心再能碰见一颗少见的青碧玉石,那无疑是平添了好彩头,赚喽。

只可惜此山之陡峭,同样出了名的,山势不高,但胜在“难”字之上,相较于平日的翻山越岭,攀岩此山,无疑要更废上些力气的。

这般陡峭的山路之上,遥遥领先于众人,好似不知疲倦的白衣少年忽然跳脚起来,对着身后虚空依旧遥遥一拍。

这将众人吓了一跳,细细打量过去,看不出丝毫门道,只当是这位自始至终都神神叨叨的白衣少年又发病了。在场仅有几位粉雕玉琢的稚童,扯了扯身旁大人的一角,遥遥一指白衣少年身后,所说话语让在场大人亡魂皆冒。

缘由是稚童所说的是,白衣少年身后,有个大哥哥在对着自己笑呢,而且这位可怜的大哥哥,方才还被白衣小哥哥重重得呼了一记脑瓜瓢,那叫一个可怜。

这道小山本就流传有各种神鬼志怪的传说,如此一来,这群平常游客便只想早早结束踏春行程,赶忙回家才好。

还有几位游客不由小声嘀咕“晦气”,好好一次春游,碰上这么位犹如鬼上身的。

走在众人最前方的白衣少年仿佛生着一对千里耳,山间游客们的争吵,仿佛一字不落得进了少年的耳朵,使得白衣少年脸色愈来愈难看,最后忍无可忍的少年愤愤然瞪了身旁一眼。

还是空无一物。

山间游客们看到这一幕,彻底认定这位少年是个少生了脑子的家伙了。

儒生与美髯公笑而不语,山下那般游客的想法,他们自然清楚,但也乐得看白衣少年吃瘪。

当然,白衣少年当然不可能是个缺了脑子的,山下那帮游客之所以觉得少年人神神叨叨,无外乎其他,正如他们此刻的位置而已。

一个山上,一

个山下。

两者之间的风景,大相径庭。

两者之间的风光,同样也迥乎不同。

就如同此刻在儒生与美髯公眼里,其实少年身旁站着得,还有一位一路上嬉皮笑脸,总喜欢闲来无事找白衣少年热闹的青衫年轻人。

玉树临风的年轻儒生咧嘴一笑,恐怕谁也不知道,其实如今的年轻掌柜,早已伙同一位白衣少年一路北上。

期间可苦了这位白衣少年了,不但要不时陪着笑脸,还要时时刻刻“享受”着这位青衫“年轻人”的叨扰,“年轻人”一张嘴,吧吧,滔滔不绝,话比大河之水都要多。

这不,实在忍受不了“年轻人”叨叨得少年方才就给了“年轻人”一记,岂料这一巴掌,却引来了“年轻人”更多的抱怨。

“年轻人”一双眼睛红肿红肿的,一时间那叫一个哭天抢地,只觉得日月无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最后“年轻人”干脆平地一躺,死活也不挪动半分了。

因此遥遥领先于众人的一行三人,便从最前沿,转而成为中间部分了。

来往行人一个个目不斜视,一脚踩过“年轻人”的胸膛或是臂弯,“疼”得当事人哭爹喊娘。

只可惜这对于游客们来说,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唯有在经过神神叨叨白衣少年身旁时,轻微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清凉,殊不知自己已然踏足别人神魂之上。

最后是白衣少年实在受不住“年轻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生拉硬拽着“年轻人”一条胳膊,拖地硬生生走上山去。

于是白衣少年落在众人眼中,彻彻底底成为游客敬而远之的存在。

众人心下纳罕,这位缺脑子的少年家里人该如何胆大心宽,才敢放出来让他如此游玩的?

临近傍晚时分,众人早已体力耗尽,纷纷下山,唯有一行三人,好像是有使不完得力气似的,继续逆流而上。

一袭儒衫的王子一口气率先爬到山顶,绕是以他的修为,仍是不由一阵换气,这才使稍稍紊乱的气机平复。

其次是老将军岳独尊,一步一脚印,如履平地,最后立于山顶之时,也只是略微调整呼吸,即使此山之难,看样子也没有难倒我们的大将军。

最后一位登山的是白衣少年李清源。

少年双股战战,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带抖动的,犹如筛糠。

按理说,以少年的修为,再不济不至于如此才对。

骑在少年背上的罪魁祸首“年轻人”齐浩然,幸灾乐祸地笑着扬起手来,朝着白衣少年的屁股上就狠狠抽了一记,口中高呼道:“儿!驾!”

白衣少年骤然停步,害得齐浩然差些一个趔趄摔下身去。

早已不是掌柜的“年轻人”疑惑地抬起头来,望向白衣少年道:“马儿!你怎得停了!?”

白衣少年给了身后童性大发的齐浩然一记大大的白眼,仰身一倒,将其甩出。

说来也奇,已是灵魂之身的齐浩然本不应这般轻易的受重力影响倒下,可他偏偏一个不稳,“咚”得一声,沿着山路翻

滚出去许久。

最后,齐浩然连滚带爬,顺带靠着“忘忧小楼”不断托扶着,这才重新爬上山顶来,神色幽怨至极,望向白衣少年道:“官人!你好狠的心呐!”

一路上饱受齐浩然此招摧残的白衣少年早已烦不胜烦,但好在近几天也已经自以为常,神色平淡道:“我说老齐啊,你好歹也是个灵魂身了,按理说就算达不到传说中的‘飘飘若仙’也应该是身轻如燕,‘轻若鸿毛’才对,哪有你这样的灵魂身?重得狠嘛!你说!方才你是不是又拿你那千斤楼气压我了?”

齐浩然则是嘿嘿一笑,“哪能啊!不能的,不能的。”

早已登临高峰的王子笑着揭短道:“我能证明,大师兄可没有拿楼气压你,只是压在他自己身上了而已。”

齐浩然神色一变,连忙慌忙道:“小师弟你休要污蔑我!我哪里有?!小灵,你来评评理儿?”

谁料楼灵小娘早已重新化为有别于往日的少女模样,仍旧清冷的气质与精致的样貌,只是此刻脸上却带着笑脸,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差不了多少。

齐浩然老脸一垮,身体一仰,重重向后倒去,这下子是真得怎么也不肯起来了,只觉得伤心极了。

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微风拂面,白衣少年忽然向齐浩然道了声“谢谢”。

齐浩然一怔,而后大笑起来,“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白衣少年呵呵一笑,伸出一记拳头。

本来已经起身的“年轻人”,又重重地躺了回去。

北山一连山脉,传言曾有大蛇为乱,此大蛇生息在临近碣石山方圆五百里之内的敦于母逢山上,此山承受着紧邻山峰的鸡号山的强劲飓风,每当有飓风飘过,此山都会隐约传来震天的牛吼声。有人传言,这是匿于此山的大蛇在嚎叫。

更有人传言,此蛇红头白身,平日间整个身子攀缘在一起,就有整整一座碣石山大小。

比这更为惊人心魄,更让当朝的王都头疼不已的是,此蛇专注望向哪里,哪里就有很大几率出现大旱。

今夜月明星稀,皓月当空而挂,但月光低下的厚厚云层,包裹其中。

放眼望去,仅有那么几座不甘寂寞的山峰刺破层层阻隔,“才露尖尖角”,与高空皓月打了个照面。

与此同时,一座与碣石山相邻的山峰上,一条苍茫白影冲天而起,盘山距岭,一双灯笼大的红眼睛,刺破天地。

几瞬后,这道白影收起视线,盘亘在一起的身子刹那腾云而起,冲向天际。

绕是这白影冲向天际的速度极快,可仍是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它长长的身子全部置于云间之上。

待到自己稳住身势后,这道白影才开始不急不缓地摇曳身姿,开始在云间悠闲漫步。

但紧接着这道白影似是发现了什么,猛然止步。一颗硕大的头颅破开云霄,高高抬起。

它张口一吐,吐露出一张血盆大口,狰狞的牙齿寒芒毕露,列列整齐。

这道白影霎时间扭过了身姿,朔然扑来!

第八十二章 悟得金刚见大蛇

碣石山山巅处,白衣少年正仔细汲取天地之间那一缕缕犹如丝线的灵。

仔细感受到身体之中发出的阵阵欢呼雀跃,李清源有些惭愧起来,因为近些时日,少年一直忙于其他,而有些疏于修炼了。

万千大小事,比不得回家重要啊!

白衣少年不知为何,十分坚信自己修炼有成之后,一定可以找到那条回家的路。

无外乎于其他,因为那座葬神窟中,还有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仙人,再者通过这半年有余的探查,少年发现这个世界与自己那个世界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点不止体现在重重时令节气与习俗上,更体现在自己曾与王子一番交流下,王子无意间透露的那些位姓氏炎黄的老祖身上。这对于如今早已体会过神鬼之事以及种种神奇事情的少年来说,无疑是看到了些许希望。

因此少年愈加迫切地希望提升修为起来。

一行人见到白衣少年修行起来,也便没有再打扰,王子开始四下寻找附近有无可以暂时避风的小寺破庙,而老将军岳独尊则开始四处巡逻,防患于未然。

几人之中,唯一没有事可做的齐浩然显得有些突兀且百无聊赖,因此他开始翻山越岭,“拈花惹草”,不一会儿就让他编好了一束小小的花冠,让他随手戴在了紧跟其身旁的楼灵小娘头上。

如今已是清冷可人少女形象的楼灵笑靥如花,欣然接受后,不断翻飞于每人面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每人,待众人衷心地说出一句“好看”之后,这才展颜一笑,心满意足地翩然飞去,接着去找下一家“识货”的好人家去了。

在临近白衣少年面前时,楼灵猛然顿住了动作,小心翼翼地落于地上,亦步亦趋,手脚来到少年面前。

她缓缓腾跃到空中,望着长长睫毛正微微抖动的俊美少年,不由将手托在腮上,有些疑惑。

不知何时,齐浩然忽然在楼灵身后站定,向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后有人的楼灵竖起食指,示意楼灵噤声,而后又指了指远处石墩。

待他们一起落座石墩后,齐浩然这才微微松气道:“是在好奇这臭小子为什么在最后明明可以一举破入点星境界,却选择散尽气机,止步不前?”

楼灵小娘憨态可掬地点了点头。

齐浩然便笑了,摇头道:“他是对的,若是当时的他,选择就这么一举破入点星境界,那么这第一炼体大境的秘境金刚境,可能他这辈子终生都难以窥探门径,不得跨入其中了。”

“这‘秘境’何以称呼为‘秘境’?就是因为在这条修行路上,能够走入其中的人,真的算是少之又少,零零星星,几乎没有的。这条路于寻常修行路上,根本不得而见,想要窥探其中精彩,怎么也要走常人所不同才行,按照土话,就叫做‘不走寻常路’。”

似是想起了自己曾冲击金刚境的重重不易,齐浩然猛然打了个冷颤,将手瑟缩拢在袖中,怅叹道:“还有一说法,将金刚境界叫做炼体极境,意思为何?就是说世间大部分我辈修士所修的第一大境,都不算完完

整整的第一大境,只有修习了极境金刚,才能算是圆满,到达了极致啊。”

“但是如何才能达到极境呢?”齐浩然笑眯眯望向楼灵问道,却不待楼灵回答,就已经自问自答道:“字面意思啊…只有将这条路走到极致才可。”

楼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就嘟起嘴来,将黛眉一皱,脑袋上冒起两道清晰可见的白气。

感情是生气了。

怎么也没想明白楼灵小娘怎得突然就有些生气。

齐浩然挠了挠头,而后又使劲挠了挠,几乎挠“破”头皮也没想到后,干脆就“砰”得一声躺在地上装死了。

楼灵小娘轻轻坐在齐浩然身旁,蓦然笑了起来。

其实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也是极好的。

山巅之上白衣少年按照孙子权教予自己的《鸿蒙法》运转呼吸,结合了《太易》,《太初》两篇,李清源越发感觉到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他越加怀疑,这部《太初经》便是《鸿蒙法》的第二部,若不是这部《太初经》委实流传甚广,几乎是烂大街的存在,忒让人不珍惜了些,不然他几乎就可以确定了。

仔细体悟己身,如今的李清源与几日前的李清源已不一样,区别就在于如今的白衣少年体内百八大穴内都有一股金色气流转其中,蓄势待发!

其实在金光跃度于少年身上的时候,少年人大可选择一举踏入点星门槛,可是在玲珑小楼的青光加持己身,仔细体味了半步金刚境的风光后,少年人忽然在那一刹那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进入点星境界。

所幸少年人赌对了,如今自己体内周遭大穴,熠熠生辉,他可以肯定,之后自己的点星境界将会十分顺畅。

巡夜的老将军去而复返,最终于少年面前站定,抚蓄而笑,“怎么样?”

李清源咧嘴一笑,“挺好的。”

岳独尊暗自松了一口气,继而喜上眉梢!

老将军自顾自坐在少年人身旁,毫无征兆地一拍白衣少年肩膀,疼得少年好一阵龇牙咧嘴。

岳独尊浑然不觉,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衣少年,最后盯得少年浑身悚然,这才哈哈大笑起来,点指少年人说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将要破入点星境界时,心里有道声音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破入进去?如今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做对了,但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对了?”

老将军笑眯眯地抚须道:“还真别说,你小子真是我的福星!”

白衣少年愈加摸不着头脑了。

老将军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道:“别急,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我且问你,当忘忧小楼的楼气加持到你身上后,你什么感觉?”

李清源仔细回想当时的感受,回答道:“只觉得体内百八大穴,隐隐发涨,难受至极,后来细想,这种难受却不只是**上的,更有精神上的一种…急躁?因为拳已至,但思想未及,总有种脑子怎么也追驰不上**的感觉。”

老将军欣慰点头,“对喽~可是你知道我出拳时,是什么感觉吗?”

见白衣少年摇头,老将

军随手递出一记拳招,拳随心至,游刃有余。

岳独尊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心口道:“恰巧与你相反,我的半步金刚境,总给我一种心意拳至,而身不能至的感觉,每次大脑有所反应,但我的身体却不能配合着做出反应来,虽然放在别人眼中,已然威力巨大,并且杀力极盛,但我心里知道,自己还差的远呢。”

老将军笑眯眯问道:“有何感悟?”

李清源本就不笨,仔细思索一番自己与老将军之间的差别后,霍然抬头,目露精光。

岳独尊老怀甚慰,点头道:“咱们两者,一个拳意充足,而力有不逮,一个气机充盈,却欠缺武意上的打磨。”

绕是以老将军这把年纪,次次战场厮杀修来的极强定力,此刻仍旧忍不住的激动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金刚境界,拳意道行,缺一不可!原来我一直只注重打磨自己的拳意是错得不能再错了,忘了最为平常的修行,点点滴滴的灵积累同样是重中之重啊。”

所谓一朝明悟,不过如此。

早已经有一丝开悟的白衣少年犹如被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原来自己周遭如星闪亮的百八大穴,并不只是进入点星门槛的敲门砖,更是自己通往金刚秘境的明玉灯。

稀里糊涂摸清了通往金刚极境那条路的少年紧接着脸色一苦,看来自己闲暇之余,也要好好打磨一下自己的武意喽~

齐浩然双手置于脑后,仔仔细细打量着远方隐隐约约的月亮,忽然之间月亮清晰不已。

他怡然自得,摇头晃脑,微微笑道:“看破即使堪破。”

世人苦苦追求的金刚境界,不经意回首望来,无外乎一句“修力又修心”的浅显道理。

前去寻找弄祠佛寺或者破殿的王子不出意料的无功而返。

众人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毕竟碣石山不是什么名峰大山,传言最为鼎盛的时期,是被囊括在周遭大山的山神麾下,香火少有的鼎盛过。

再之后到了现如今,便逐渐有些人迹罕至的意思了,加之附近乡民,大多是土里生土里长,只求温饱,不太奢求富贵。所以也没谁会闲来无事,到此山来修栈搭桥。

再加上碣石山虽然山路崎岖,但主路尚算是“人多成道”,经前人多次踩踏之后,终于也算是成了一条尚算平坦的道路。

当然,绕是如此,碣石山陡峭的山路也决定了它并不好走。

因此众人登高远眺,发现周遭大山也并无休息之所,也就作罢。

修行之人,本就天地亲和,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怎么不能凑活着一夜了?

但众人不曾注意到,远处天边有一庞然大物,反复腾挪之间,距离众人愈来愈近。

最终这庞然大物长“哞”一声,身势猛然一沉,轰然砸于碣石山山头!

一时间,飞沙走石,无数溅起的尘土碎屑怦然云动。

透过一股股尘埃望去,一条红首白身的大蛇盘亘其中,不断吞吐着长舌,冷幽幽地目光一瞬不瞬,直勾勾地盯着众人,仿佛下一刻,它就敢保证自己可以将这一众人吞噬殆尽。

第八十三章 母逢山上蛇

之所以选择住于山上的破庙孤寺,一来是因为看似悠闲的一行人,其实在着急赶路呢,一路走来,大可御风而行,或者乘坐专门为修士打造的渡船而行的几人,好似并没有特地这般做,而是走走停停,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李清源总是感觉在王子的带领下,好似哪条道路,哪间门户,他心中都已计算好了。

白衣少年心下决定,有了空闲,一定要找王子问个清楚。

若是他不说怎么办?简单,灌上几坛子酒下去嘛!保管“药到病除”。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多了个后来死皮赖脸要跟着一行人的齐浩然。

有了他的存在,一行人不得不考虑到寻常平民的安危以及其他修行人士的反应,不是因为他们现在如何怀疑齐浩然,而是因为正如白日里寻常游客踏过齐浩然胸膛时一样,仅是碰触到“年轻人”的身体,便感觉到一股阴凉,若是长此以往,他们修行人还好说,寻常百姓受不受得了,就是二话了。

可本是为了避免麻烦的一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麻烦会自然找上门来。

眼前这轰然坠地的庞然大物,名字非常简单,就叫做“大蛇”。

古人有传言,“大蛇”俯瞰处,便是大旱的地方。

所以周遭一切山脉的用以祭祀的山神形象全都被当地官员换作了与“蛇”相关的形象,或蛇身,或蛇尾,或蛇头,为得就是这位祖宗能够念及山下平民的“香火情”,多多坐享其成,每日享受香火,呼呼大睡即可,千万莫要睁眼呐!

只可惜老天最喜欢的就是拨弄命运,往往你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它偏偏就会发生,屡见不鲜。

眼前庞然大物一双极具人性化的双眸,冷冷地俯视身下犹如蚂蚁的小人。有别于独属于蛇类的黑色竖瞳,这只盘山距岭的大蛇一双蛇眸却是幽红色。

它狰狞吐露着蛇信子,一双瞳子中的红光愈来愈亮,一时间红光大作,大有一言不合就兵戈相向的架势。

两方对峙,就连一行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岳独尊此时也不由大感头痛。

就在此时,某位早已是灵身的“年轻人”想也不想抓起一土,嘴中骂骂咧咧,振振有词道:“去你的吧!”

“年轻人”好像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朝着大蛇脑袋就是一记泥球。

众人脸色霎时间就白了,纷纷祈祷着这位早已剩下一道灵身的学宫二傻子能够准头差一些,千万别砸中了这头庞然大物才好。

只可惜好巧不巧,泥球“啪”得一声打在大蛇红艳艳的头上,掷“颅”有声。

始作俑者看向目光呆滞的众人,拍了拍其实并未沾染一丝土腥的双手,犹然得意洋洋地向众人一仰头,好像是说“瞧瞧!我准头怎么样?很好吧?”。

白衣少年,儒衫王子,老将军年龄迥乎不同的三人此刻却在思考同一个问题该怎么把齐浩然丢进大蛇肚子里才好?

大蛇眸光猛然就红了许多,也不知是原来本色还是真得被气极了。

大蛇前半段身子忽然直起,硕大头颅高高扬起,血盆大口一张,一声震天

动地的牛吼声响彻云霄。

此吼声之大,化作几乎实质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层层不止。

首当其冲的一行三人不禁捂住耳朵,几乎就见有一丝丝鲜红自耳朵之中渗出。

唯有一位在声浪之中身形时而虚淡时而清晰的“年轻人”,先是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而后又多此一举的掏了掏仅是灵体一道的耳朵,再而弯腰,又攥起了一团泥球…

这次不待齐浩然有所动作,众人便赶忙一个揽住了“年轻人”的脖子,一个挂在“年轻人”手臂上,死死的止住了“年轻人”的“盖棺”一击。

这一泥球下去,众人那是板上钉钉得要死翘翘啊!

不比李清源当年在葬神窟中遇到的巴蛇,由于葬神窟内重重法则秩序,那只巴蛇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大打折扣,而众人眼前这只赤首白身的大蛇,已经算是实打实修为有成的大妖了,并且还有一身巴蛇没有的天赋神通。

为何巴蛇所瞩目之地会寸草不生,大旱不已?

为何一身雪白如雪的大蛇,头部却是令人发怵的火红颜色?

一切在大蛇头颅瞬间闪亮的那一刹那有了答案。

只见大蛇头颅上鳞片相接的缝隙之间,一时间涌现出些许红光,继而红光愈来愈摧残,愈来愈刺眼,大蛇张开大口,却见它喉咙间也有一团红光绽放出无限光彩。

一行人再也顾不得活宝齐浩然,暗道一声“不好”,纷纷就地散开。

大蛇张口一吐,一道火红的岩浆“嗤”然而下,笔直射向正一脸茫然的齐浩然身上。

这道岩浆落在碣石山山顶草地上,发出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哧哧”声,继而有无数白烟,升腾而起。

被齐浩然一系列动作彻底激怒的大蛇犹然不解恨,接连喷吐出数道火红岩浆,亲眼看见那个可恨人类在滚滚岩浆之中,嗷嗷大叫不已,这才“神色稍缓”,一双蛇瞳之中露出一股自得神色。

只可惜,它并没有注意到,其实在滚滚岩浆之中,那个可恨的人类并没有受到丝毫实质性伤害,所谓“痛苦大叫”,也不过是“年轻人”刻意为之罢了。

似是觉得光是“痛苦大叫”不足以体现自己的演技高超,“年轻人”又躺在冒着火红光芒,缓缓流动的滚滚岩浆之中不断摸爬滚打。

逐渐得,就连大蛇也露出一股无奈神色,张口一吐就要把这作妖的家伙彻底融为灰烬。

只可惜齐浩然一声声叫得撕心裂肺,但是却根本不曾伤及分毫。

其实这种属阳性的岩浆对于阴魂来说,亦是有杀伤力的,只可惜齐浩然有些不太一样。

这其中既有他有别于其他阴灵的一身强悍修为,更是因为忘忧小楼高高悬在齐浩然肩旁,一丝丝青色楼中气不断倾泻而下,让置身火海白烟之中的“年轻”活宝非但没有遭受岩浆伤害,反而有阵阵凉意席卷而来。

见齐浩然意料之中的并无大碍,一行三人自然而然展开了攻势。

白衣少年最先冲将出去,而后被大蛇一记轻灵甩尾,重重扇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王子指

尖孕有一点浩然气,在临近大蛇身旁时,他轻灵一点,指尖豁然涌出一阵狂风,大蛇庞大的身躯因此稍稍侧移半点。

老将军岳独尊紧随其后,高高跃起后,一拳打向大蛇眼睛。

只可惜大蛇虽然看起来庞大,有些活动不便,但当它真正活动起来,却快若闪电。

老将军临近大蛇蛇眼的一拳,被大蛇快速轻微侧头避过要害,而后大蛇故技重施,一记摆尾,向老将军袭来。

老将军拳势不改,笔直冲杀而去,与大蛇的铁尾砰然撞击在一起。

霎时间内,火花四溅。

而后双方便陷入僵持局面,老将军与大蛇互相角力,谁也不让谁。

最后老将军重重一踏地面,大蛇也猛一侧身,重重再撞一记。

老将军与大蛇轰然而散,势均力敌!

王子与李清源紧随而至,哪知这牲畜狡猾得紧,张口一吐,一圈炽热火气围着大蛇一周,骤然燃起,使得两人不得不放弃近身的打算。

众人终于在这一刹那明悟,为何王朝只愿建立山神庙主动与这只修为有成的大蛇交好,而不是杀而灭之?其中缘由大抵如此。

要知道,如今一行人的阵容,除去最不起眼的升月境白衣少年,剩下的,一位是早已跃身第二大境的年轻一辈高手,一位虽然舍去了肉身,但一身修为不容小觑,早已站在仙门外的阴灵,一座掌中小楼,“重若泰山”。一位货真价实的半步金刚,并且这位半步金刚如今终年难以踏出的遥遥一步,近期有了一丝丝松动,向着金刚秘境的门槛,再跨出半步。

虽然仅是半步距离,但其中差距,几乎是王朝最北方那座北望亭到最南方那座南岛的距离,两者相聚十万八千里还要有余的。

更何况,看似修为平凡的白衣少年,也并不是当真平凡。

绕是如此,一行人仍旧与这只蛇妖纠缠许久,可想而知大蛇的难缠与不凡。也难怪王朝会主动与之交好,而不是生杀之,以绝后患。

拥有一身启灵境界的修为,还有能与半步金刚叫板的体魄,放在哪里,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王子纵身一跃,摊开手掌,轻轻挥动。

五道罡风徒起,分别自大蛇的东西南北中方向吹去,虽未伤及大蛇要害,也无造成实质性的杀敌手段,但是大蛇临阵营造出的一团护身烈焰,却被这东西南北四方的罡风吹散。

大蛇见势不妙,高高扬起头颅,正想要暂且御空而去。

只见它头顶又有一道罡风砸落,恰巧劈打在大蛇火红脑门上。

大蛇因此,升空的动作刹那被打断。

白衣少年紧接而上,终于放手一搏,他深吸一气,体内若有若无之间,似是传来“咚”得一声,像是打通了什么秘密通道,李清源先是红光满面,继而整个身子也同样泛起紫红光芒,一缕缕氤氲气体腾起,在少年胸口,还有紫金色光芒绽放。

少年一掌朝向大蛇打去。

大蛇带着浓重的戏谑神色,但紧接着,忽然剧烈不安地扭动起来,一双血红的眼睛里闪烁出浓烈的惧意。

第捌拾肆章 流浪去也

偌大学宫十年一次的风云际会,正如火如荼的举行。

只不过今日在这座朱红色学宫之中来来往往的人,没了平日或和颜悦色或稍稍有些倨傲的神色。

因为在前日一场讨论“己爱者”与“爱己者”的偏门辩论赛上,负责这场辩论赛胜负的学宫长老竟然擅自离开学宫,彻彻底底没了踪迹。

最后就算是出动了学宫大大小小几百近千人追查下去,最终得到的结果不过四字,杳无音讯。

这算什么?偌大学宫还能吃人不成?怎得一位学宫长老级别的人物,竟然能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让学宫高层们尤其震怒的是,这件事是赶在这场十年盛会上,天下英才皆汇聚于此的时候发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因此位居高位的训斥中位管理者,中位管理者传达意思的同时也将不满发泄了一通,唯有处在最底下的学生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顺带着把那位只知道姓“齐”的学宫长老私下好一顿贬议。

学宫那道朱红色大门外的一条长长长巷上,堆满了苦等九年的街头小贩,就待今年今日今时一朝勃发,好从络绎不绝的外乡行人那里捞来一大笔油水,以滋自家那块即将干裂的“田地”。

这些市井商民,在这条长巷不知道见识了多少人情变换,世事沧桑。

包括前几年就有妇人哭天抢地,抱着男子大腿,最终男子还是抛下了一家老小,以及已有身孕的妇人跟着街头那座名叫“醉得意”的胭脂楼某位不出名的娼妓私奔去了。

后来几年,也曾有另一位妇人抱着另一位男子大腿,苦求男子不要离开。这位男子同样也离开了,或许是男子良心发现,离开之前还对着妇人叩了三个顶天响的响头。

世间男女在情爱一事上,好像从来都是男人更绝情一些,女子更痴情一些。

事实当真如此?好像不尽然。

除去最开始几年,以那位抛妻弃子,最后却被那青楼女子骗尽家财,家破人亡的男子为代表,该说是罪有应得的几位负心人之外,之后几年,出现的女子抱腿事件,小贩们更多听到的内幕消息,其实是妇人“一枝红杏出墙来”后,跪求男子原谅,却被男子反其道行之,跪于地上,将头颅磕得作响,鲜血流了一地又一头,请求女子的放过。

只不过事实的真相,在妇人姘头的暗自运作下,反而讲白的说成黑的,说是男子的那三记叩首便是其心虚的最直接表现。

这位遇人不淑的倒霉男子便自然而然得成了天底下最为绝情的负心汉,整座京城好像一夜之间,都知道了这个负心汉的名字,口诛笔伐,不厌其烦。

最终男子死在了世人自以为正确的谩骂声中,而妇人则“另遇良缘”,堂而皇之地与自己姘头喜结连理。

在这之后,好像世间大部分女子们都学会了这一招式,每当男子们有一点没有做对,有违女子意愿,或是有一点没有衬合女子心意,心中本就对男子没有多少爱意的这部分女子们则会或破口大骂,或撒泼打滚,或阴阳怪气,方法千奇百怪,无奇不有,总之就是逼得男子忍无可忍,终于狠下心来断绝关系之后,才哭天抹泪着装作身不由己的样子,痛骂男子是天下一等一的负心人。

气也不气?

久而久之,心态好些,早已看开的男子倒好,但有部分负心人便果真成了真正的负

心人,亦或者一部分人,心结难解,到死都没有瞑目。

这点伎俩,在如今的某些妇人手中,层层杀心又诛心的阴毒手段,信手捏来,屡试不爽。

瞧瞧,要不世人怎么有一句话叫做“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呢?

古人最不欺人啊。

偏偏在如今这种大环境下,痴心男子与日俱增,被夫人们骗得团团转的男子,比比皆是。

有这种风气风靡,好像归功究底,依稀跟那位名叫“齐浩然”的学士有关。

知根知底的街头小贩们街头的小声侃侃而谈,落在依着城墙口坐下的一位干瘦老头耳朵里,有些刺耳。

老人挖了挖耳朵,愁眉不展。

老人对于如今某些妇人们的行为,略有鄙夷,此外,老人坐在街头,还听小贩絮絮叨叨说了另外许多故事,譬如有身为儿子,却为了老人遗产,大打出手的。明明家中拮据,但为了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扮阔,一朝掷尽家财的。更甚至,亲手打死老人的,或间接气死老人的,擢发难数。

街上其中一名年轻小贩瞧见蹲在墙角满头白发乱糟糟,灰头土脸顺带着约莫是春日天气尚未褪去寒气,因而冻得瑟瑟发抖的干瘦老头,不由叹气一声“又是位可怜人”,抓起篮中瓜果向老汉抛去。

小贩平淡道:“这是今日剩下的,扔了也就是扔了,不如给你吧,老要饭的,你可要收下啊!”

明明是被气得发抖的老汉一怔,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满脸疑惑,是在说我?

结果小贩哭笑不得地道:“行啦,真得是给你的,你就吃吧。”

先前还是怒火攻心的老人咧嘴一笑,道了声“好嘞”,连忙接过瓜果,熟门熟路地向身上一蹭,放到嘴里就是一口,汁水外溢,口齿留香,哪里像是卖不出去的品相?再说了,一大清早的,哪儿有“今天剩下”一说?

嘿,这小掌柜的也忒不厚道了,哪有这么骗人的?

吃着吃着,老人便有了些后知后觉的愤然,这小伙子眼神不好啊,老夫哪里像乞丐了?!

老人长身而起,摸了摸身上,俯身拿起小贩篮中一颗长相小巧可人,却不一定能卖出高价钱的瓜果,向小贩扬了扬道:“小掌柜的,这颗我要了。”

老人背朝小贩,手腕一抖抛出一串以红线缠绕的铜钱。

世人有言“大师都在学宫坐”。

今日不然。

老人突然孩子气地轻灵一跳,似是跃过了一道隐形栅栏。

老人笑了笑,流浪去也。

这位被誉为“移动书斋”的学术大师,学宫三长老齐大师,孑然一身,远赴江湖。

小贩伸手接过老人递来的那串铜钱,摊开手一看,嗬!

好么,看老人行云流水,潇洒至极的动作,还以为是什么大钱,合着就三个铜板。

紧接着小贩左看右看,郑重其事将之揣入怀中。

三个铜板,也是钱呐!

碣石山上。

大蛇被白衣少年一掌打飞出去,而后高高飞起,继而轰然落地。

看似轻而易举。

其实早在少年胸口那道紫金色光芒绽放的刹那,大蛇便已经失去了招架之力,或者说是抵抗的意思,身子簌簌发抖,空门大开,任由白衣少年一掌打来。

这才有了眼前少年一掌打倒大蛇

的震撼一幕。

白衣少年脚下轻灵点地,连连兔起鹘落,紧接着便递出凶猛一拳!

一袭儒衫的王子突然出现在大蛇面前,伸出双手呈“大”字形展开,拦在了少年面前。

几乎与此同时,拳上有道道殷红罡风的少年也在此之前就收住了力道,向后空翻,翩然落地。

站于地上落定的白衣少年心口仍旧有点点灿烂紫金光芒,灿烂如火。

白衣少年不由拍了拍自己的左胸,于是一时间金光如鳞粉,点点滴滴,砰然化作一团又一团灿烂星光。

这让少年不禁好奇地喃喃自语道:“你这小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呀?”

李清源仔细看向胸口的那道渐渐消退的金光,愈发地想知道寄居在自己心脏内小家伙的身份了。

他清楚地感悟到,那只大蛇为何而顿住身子,扑簌发抖,以及之后的一系列小心翼翼,都是因为自己胸口这道金光的缘故。

自己心口这个自葬神窟跑出的小家伙,定是大有来头。

白衣少年闭目内视过去,哑然失笑。

盘踞在自己心口上的小家伙此刻又重新进入了梦乡。身子缩作了一团,鼻涕泡一个比一个大,鼾声也一个比一个响,自从继承了苍幽丛林一部分气运后,小家伙就愈加嗜睡起来,但也因此,小家伙的金色光辉如今转而化为紫金。

白衣少年转而望向闪身在自己身前的王子,有些不明就里。

自己最后的刻意收拳,是不想伤及没有抵抗心思的大蛇。

但是王子为何出手阻挡,则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王子递给李清源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望向大蛇道:“不管你信也不信,我也有一种神通,能够依稀感知到一人的善意与恶意,我知道你现在是毫无恶意的对吗?你想要做什么呢?”

赤首白身的大蛇摇动自己硕大的头颅,正欲直起身子,却猛然下意识望向李清源,立马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任凭王子如何询问,怎么也不肯有任何动作了。

王子转而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他早已沟通心口的小家伙,竭力让它不向外泄露分毫自身威势。

只可惜大蛇六识过人,即便如此仍旧感识到白衣少年身上所发散出的点点威势,噤若寒蝉,匍匐在地面,乖若家猫。

齐浩然飘荡而来,仰头向大蛇一笑。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是为了这个下面?”齐浩然若无其事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大蛇顿时瞪大眼睛望向齐浩然,而后又看向使自己下意识觉得恐怖的白衣少年。

见白衣少年点头,大蛇立马俯冲而下!

碣石山半山腰处原来有一洞穴,其内有一条条赤首白身手臂粗细的“小蛇”嗷嗷待哺。

大蛇亲昵地以鼻尖碰了碰这只小蛇的脑袋,又蹭了蹭那只小蛇的脸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笑。

原来如此,原来是误会一场。

天际云卷云舒,月色迷蒙。

此间世界的月亮,同样有阴晴圆缺。

身处异世的小小白衣少年坐在崖边,屈指弹了弹一只溜到自己身边好奇打量着自己的小蛇宝宝。

李清源托着腮帮,看着月亮,身旁是大蛇一家四口。

少年人轻轻叹出一口气。

他有些想家了。

第八十五章 山上有风寒

清风抚山岗。

岳独尊独自一人走走停停,甚至会在某处顿足良久,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三只小大蛇之一,身形最大的那只,则对李清源分外好奇,兴许是有些奇怪怎得也有人和自己一般模样?

白兮兮的。

所以这只小蛇就私下将白衣少年当做了自己的伙伴,它突然直起身子,结果却又泄气一般,颓然躺在地上。

哎,这个一身白白的家伙忒高了些,我还够不到他肩膀啊…

趴在地上怎么看都像是有些百无聊赖的小蛇须臾之间,忽然又直起身子,游曳着身子来到李清源面前。继而它一掉头,用尾巴对着白衣少年。

小蛇细长的蛇尾高高扬起,朝着白衣少年的大腿拍了又拍,啪啪作响。

做完这些的小蛇还炫耀似的一仰头颅,意思好像是说以后你小子就是蛇大爷我罩着了,以后有啥困难,报我的名字啊!

小蛇此举,看得它身后盘山越岭的母亲长长蛇身一阵抽搐。慌忙向李清源投以一道歉意目光,那副神情,就好似一位因子嗣不懂事的无心之举触怒了帝王,而慌忙请罪的妇人。

李清源洒然一笑,一路走来被岳独尊单独调教,私下里不知开过多少待人接物的“小灶”,虽未亲身目染,但也耳濡许多,再加之少年本身不笨,两者相结合,几乎就要成小人精了,哪里会不明白大蛇心中所想?

他笑着摇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关系。

大蛇瞥了瞥神色平淡的白衣少年,这才放下心来。

小蛇瞧见身后的大蛇,登时游曳而去,两者之间传来一声洪亮的“哞”声,似是在责怪,紧接着是小蛇满不在乎,但又不能忤逆母亲的意思,因而不得不“委曲求全”的一声奶声奶气的“哞”声。

小蛇直起身子,犹如一尾直挺的麦穗,缓缓转身,向着白衣少年深深一点头,好似人类鞠躬致歉。

李清源咧嘴一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投以小蛇一道责怪的目光,好朋友嘛,这样就显得生分喽。

小蛇便有些开心起来,得意洋洋地望向身后大蛇。娘亲啊,瞧瞧,我新交的朋友,焉有不是好人的道理?

身形与年龄大抵都算得上是在兄弟姐妹们中最大的小蛇灵活地左右游曳,迅速与自己另外两位同胞靠拢而去。

一时间“哞哞”不已,似是在向自己的弟弟妹妹炫耀自己新交了位顶天好-性格的朋友。

不似大哥的活泼开朗,蛇弟弟生性好似有些拘谨,抬起头匆匆一瞥那位白衣少年后,蛇弟弟便下意识没再敢和这位看似人畜无害还有些漂亮的家伙再有交集。

蛇妹妹则是一副害羞的性子,偷偷摸摸打量着俊俏少年,娇滴滴的模样,犹如闺阁少女,在瞧见李清源发现了自己视线,并向自己投以微笑后,蛇妹妹蓦然红了本就粉红的“脸颊”,“嗖”得一声躲在母亲身后,怎么也不敢露面了。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而后又重重呼出,先前那股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心旷神怡。

一袭儒衫的王子来到少年身旁坐定。

他忽然拍了拍少年肩膀道:“老李啊,其实这次出来向东北游历,多少是出于我的私心的,谢谢你陪我啊。”

王子顿了顿接着道:“为了弥补你,接下来我尽量往什么佛刹古迹,风

景名胜等等地方走,这次咱们出来,就当一次游历山水了?”

说着说着,王子自己就笑了。

“老李”这个称呼是王子在某次与李清源交流的时候偶然得知,当时同样有些醉醺醺的白衣少年拍了拍胸脯,向王子说在自己家乡好多好友之间,都是这般叫得。

譬如说什么老孙啊,老丁啊,老李什么的。

犹记得当时王子满怀期待得问了一句“那我呢?”。

那日早就醉眼惺忪的少年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悠悠叹道:“王子啊,你以后还是叫小王为妙,在我们家乡那儿,叫老王是要挨隔壁邻居毒打的。”

虽也已经醉意朦胧的王子一个激灵,悚然一惊,欣然接受了“小王”的身份。

唯独老将军岳独尊在一旁乐得不可开支,那时候的老将军估计是有些唏嘘的这白衣少年若是放在自己那帮精明如猴的兵中,估计也是吃不了亏的。

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某次酒会后,平日里的王子,大抵还是那位略有些刻板形象的翩翩君子。

只不过王子突然笑出声来,这一路走来,从那位滴酒不沾的王子,再到如今有时候会开个小酒会,小饮几杯的王子。其实自己也是变了一些的。

李清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有一句话少年没有或是不想明说,其实这整座浩瀚大陆,对少年来说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因为普天之下,除了那座武院碉楼,好像就是“皆非吾乡”了。

也不知王子自己所说的那项“能够感知别人好意与善意”的神通到底是真是假,反正对于白衣少年心底那一丝异样情绪,王子并没有作过多交流。

一阵春风拂来,使两人几乎下意识的裹紧了衣衫。而后两人猛然反应过来,相互一笑。

迎面春风,料峭春寒,对于修行人来说已经没那么不可抵挡了。通过第一大境淬炼体魄,修行之人的耐受能力普遍增强,远超于常人。甚至传言到了第三大境甚至部分第二大境的修士,可以手掐法诀,避水难,趟火海,种种玄妙神通,犹如天花乱坠,砸得人们头晕眼花,目不暇接。

当然,号称万法不侵的金刚体魄,以及之后两个境界的极境,更是玄上加玄,世人能够够到其中一个层次,便是祖辈上数以千计次积德行善换来的大善缘喽。

世间传言,将这三个密境全部融会贯通的人,古往今来,好像就只有那么一位。

所以那位才可以蛮横不讲道理地改变了当时天下的地势,搬山移海复淘江,太始大陆因此成。

第一代神子当真是惊才艳艳,好像连老天最后都看不过眼了,觉得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不该留于人间。

甚至有部分人猜测,王朝之后千百年来,未走出一位王朝人外貌与口音的神子,或许就是因为这位第一代神子的表现太过艳压群雄,让老天爷都心生忌惮。

最终一行三人依靠在碣石山崖顶大树上熟睡过去,有了可以不眠不休的齐浩然在场看护,一路上多少有些风尘仆仆的三人终于可以睡个不算舒适的安稳觉。

齐浩然站于树下,双手拢在袖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同样熟睡过去的大蛇与三只小蛇,默默无言。

他转身看向身旁悬浮在高空的楼灵小娘,轻轻叹气,欲言又止。

楼灵小娘扬起一道青辉,一丝丝

楼气洋洋洒洒,柔柔地披散在齐浩然肩头,似是在拍肩安慰……

……

次日清晨,在一行人与不打不相识的大蛇彻底告别。

大蛇目光所及,早已没了他们的身影。

但是大蛇仍旧保持挺立在原地的姿势,好像亘古不变的一座雕像。

良久之后,久到三只小蛇发现了不对,连忙探头看去。

大蛇无端双目流血!

在它身下的小蛇这才反应过来,“哞哞”直叫,稚嫩的声音远比不上自己母亲沉闷的嘶吼,一声声充满了焦急。

大蛇脖颈部位突然亮起一道细微血光,微不可查。

而后这只大蛇庞大的身躯犹如坍圮的城墙,轰然倒塌。

定睛看去,这只大蛇不知为何,身首异处,整个血色头颅像是被人以秘术割下,一时间血流如注。

大蛇不断喷涌的鲜血洒在三只小蛇身上。

浑身浴血的三只小蛇愈加着急地“哞”叫起来,只可惜声音太小,那一行人根本听不见的。

头颅断裂的大蛇仍旧能够活动,早已呼吸细若游丝的她亲昵得蹭了蹭三只焦急的小蛇,动作轻柔,一如当年她初次见到三只小蛇破壳而出时一样。

她眨了眨眼睛,血红的眼睛此刻也没那么刺目,好像是精血耗尽的缘故,大蛇眼睛此刻趋于粉红,亦有些苍白。

她轻吐粉嫩蛇信,舔舐了下稍微偏大些的小蛇头颅,这仿佛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老大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声声“哞”叫,撕心裂肺。

大蛇和蔼地望向兄弟姐妹三蛇,平日里神采奕奕的瞳子逐渐失去了神采,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大,要保护好你的弟弟妹妹呀。

一人忽然出现在大蛇蛇头之上。

是一位抱膀而坐黑衣人,天还蒙蒙亮,远不能让人看清面容。

“他”伸出一只手掰开了大蛇方才阖上的眼睛,抚掌而笑,用一口略有蹩脚的王朝语言道:“别着急啊,再看看世界也不迟嘛。”

三只小蛇的怒目相向,这黑衣人全然充耳不闻,眼不见为净。

最后约莫是被小蛇们震耳的牛吼声惹得烦躁了,黑衣人冷笑一声,大手一挥。

三只小蛇应声滚落山崖。

黑衣人犹自拍了拍大蛇的硕大头颅,笑颜逐开,“放心吧,以它们的体魄,是不会死的。”

黑衣人身底下的大蛇睁着大大的眼睛,似是宛若活过来一样,怒意极盛。

但黑衣人非但没有丝毫惧怕,还优哉游哉翘起二郎腿,还哼起了小调。

大蛇就这么睁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睛。

死不瞑目!

大蛇蛇目所向,直指北方。

世人皆传,敦于母逢山上有大蛇,赤首而白身,其声若牛耳,见则天下大旱。

其实非然也,准确的来说,成年后的大蛇早已经学会控制

与抑制自己赤目之中的火气,不让火气泄露半分,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甚至说大蛇主动使一地干旱的情况都极为少见,大蛇与寻常平民,往往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若是天下大旱,除非是大蛇果真因为某些原因,报复性地长久凝视某地,致使某地火气上涨,最终成为大旱之地。

再譬如暴毙之后,死未瞑目。

第八十六章 风起

这一日,早已启程走在乡间小路上的三位中年男子脚下一滞,由于居中那位眉宇之间,有威严气的男子忽然停顿,肩膀上搭着一杆烟袋的男子慌忙刹住脚步,他身形一阵摇晃,最终才堪堪稳住去势,没有一头栽在威严男子的宽阔后背上。

停住身形的男子抬起自己那张略有清冷之意的面庞一笑,几乎下意识的右肩一抗,左手就要去摸右肩肩头的烟袋。

正当他庆幸又有些得意于自己的平衡力与身体协调性,在他身后的那位美男子“嘭”得一声将清冷男子顶了出去。

清冷男子也因此“嘭”得一声撞到威严男子的后背上。

清冷男子纪苠慌忙起身,狠狠瞪了身后的高大男子一眼,脑袋飞速旋转,正欲巧舌如簧的解释一通,但话到嘴边,他却猛然间发现威严男子早已神游天外,怔怔出神。

“老爷,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高大男子心下一紧,也顾不得与纪苠吵架拌嘴,慌忙问道。

终于回神的威严男子轻轻摇头,沉默不语。

纪苠抽了口大烟认真道:“不晚,我们此行,不正是要赶在灾祸发生之前,哪怕发生之后,我们都能第一时间到现场,尽量将伤亡降到最低吗?”

“哟?纪大人这话,怎么有些像我?”高大俊丽的男子一挑眉头,微微躬身道:“老爷,祸灾已成既定事实,这件事是咱们出发之前纪大人就已经算过得,咱们要做的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

纪苠翻了记白眼,但也不由诧异地看了美丽男子一眼,看来我们的丰大人,还是会说人话的?

但是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平日里可以任凭两人如何拌嘴吵闹甚至是撕破脸皮的男子,今日脸上竟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怒气,他举目望天,忽然觉得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目。

你们的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啊。百姓的性命,生死攸关,何时可以用一句“亡羊补牢”代替了?

他视线越过层层高山,看向遥远的北方。

前些日子他无意间听到一句诗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男子觉得极为在理。

好像天下兴亡,百姓都是受苦的。

男子目光之中带着坚决,隐有雷霆震怒,怫然不悦道:“动我王朝人民,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男子霍然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只是不知道,这代价你们能否承受得起?”

葬神窟高山楼阁下,近几日时常有轰雷之声,不绝于耳。

方圆十里的山鬼精魅这几日可谓苦不堪言,全部被此声震慑得头痛欲裂。

好在雷霆之声,极有规律,先是有一声至,而后声声至,川流不息,似是亘古长存,又如泉水叮咚。

早已饱受折磨的山鬼精魅在摸清了规律之后,心中做好了防备与痛苦的准备,那股“牵扯”神魂的悸动与阵痛,自然也就能舒缓一丝。

丛林里的山鬼精魅在最开始的时候怨声载道,苦不堪言,但其实听多了这种雷声之后,也就逐渐熟悉适应了。

更有那擂动雷声之人到最后,似是专门控制礼

了力

道与节奏,不重但也不轻,不快但也不慢。刚好够方圆十里土地的山鬼精魅在那一丝“夹缝”中生存。

一只手持顶端固有一颗人形头骨木棒的尖耳绿肤的矮个子精魅,以手托腮,目光呆滞且幽怨,头顶本就不多的毛发,如今岌岌可危,大有成为地中大海的趋势。

这只野魈抬起细小的胳膊,朝着头上胡乱顺理一下,于是又有一小撮毛发掉下来。

似有所感,这是野魈翻起一记大大的白眼,“又来了!”

“咚!”

一道震天响的敲击声如约而至,似天上响雷,轰然炸于耳边。

这只野魈几乎在一瞬间就成了七窍流血的惨兮兮模样,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大抵是疼痛太过,也就成麻木了,这只野魈挣扎着抬起一张由绿色转为惨绿墨色的脸庞。

每一声雷动,这只野魈就像是被无形的巨锤敲击,方才堪堪爬起,支撑着抬起身子,又被狠狠捶落到地面。

这只野魈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被轰击到地面,孜孜不倦。

这只野魈最后已经意识模糊,仅是凭借一股自我意识,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一次次雷击声中就此倒下。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周身肌肉与皮肤,已经由一层层墨绿,转而向一层层淡淡金色过渡。

人间最是折磨处,对于修行也最是砥砺。

当然这只是葬神窟方圆内,芸芸众山鬼精魅之中的一隅缩影。

对此,葬神窟山间茅屋处的两人,虽已知晓,但并不关心。

同样满脸愁容的醉汉老头手持酒葫芦,只顾着不断给自己灌酒。

他抬头一仰,又不知灌下了几条江,几条河。

满饱之后的老汉打了个震天响的酒嗝,醉眼稍稍朦胧起来,恨铁不成钢道:“那臭小子,就这么浪费了一条为师苦心孤诣为他挣来的保命机会!?气煞我也!!”

对老汉性格最为熟悉的青衫只是抚须而笑,被看醉汉老头子如此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

若是那一袭白袍的少年选择了对那位早已化作鬼魂的年轻人视若无睹,见死不救。醉汉才是会真正哭出声来吧?

所以即使是浪费了那么一次宝贵机会,就连青衫老者都觉得有些奢侈了。

但当时那般情况下,白衣少年是极为正确的。

“不行,我那傻徒弟送了道观那么一桩福缘,天大的彩礼了!我得再为这臭小子求点儿东西!”醉汉老头一拍栏杆,不甘心道。

青衫老者不由笑骂道:“那李囡女娃娃到了道观,也自有她的福缘,道观与她,两者相辅相成而已。哪来什么天大的彩礼?再者,小卫他那几颗丹药是寻常糖豆?这少年人不知道,你个老头子难道不知道?说是一掷千金都不为过了吧?足可见人家小卫对你吩咐之事的上进程度,你还想如何?”

醉汉老头子便不说话了,半晌无言,闷声闷气地拿起酒葫芦,仰头狠狠灌了下去。

“若不是天上某些规矩,打压得咱们这些实力早就越过这片大陆顶点之人厉害,稍有差池,就是五雷轰顶的后果,我至于会畏手畏脚,还得让小卫那臭小子代

劳?老头子我一出,都是得避我锋芒滴~”

眼看青衫老者嘴边有了笑意,醉汉老头将指向天际的手放下,眉头一挑,又闷闷不乐道:“我说你一个儒殿腐儒,说起话来,怎得感觉比我这道观之人,还要向着我们道观啊?”

青衫老者以手抚膺,“平心而已。”

醉汉老头左找右找,都没从青衫老者脸上寻出一丝异样神情,赶忙一回头,便是重重啐了一口。

青衫老者不以为意,当今天下,论活宝与不要脸程度,眼前苗老头犹在后辈齐浩然之上。

醉汉忽然叹气,有些担忧。

天际忽有盖天火焰降世,通通冲进葬神窟的山间楼阁内

秦仙风则轻轻抚平衣衫,正襟危坐,小饮一杯茶,“只希望这次他能渡过此险关。”

他亦是他,是两个他,姓李又姓孙。

不远处,同样的一条乡间小路。

一位老人手提酒葫芦,一步一喝酒。

只不过摇摇晃晃踏出一步的老人猛然顿住脚步,遥遥望向北方。

老人的眉头愈皱愈紧,最后几乎凝成一股,脸色铁青。

但紧接着,老人无意中“瞥”见某一方向,这位已是醉汉的老者蓦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步迈出,即是一丈,此刻的老人尚还近在眼前,下一刻却已身在天涯海角。

老人蓦然停下脚步,打了个饱饱的酒嗝,他拍了拍腰间酒葫芦,醉眼朦胧,灿烂一笑,“酒不够喽~”

老人猛然抬起头来目视前方,而后又霎时间止住不动。

这位“老人”的身影竟逐渐透明,缓慢消失。

缩地成寸!

原来老者真身此刻已是远在天边,此地逐渐淡化的老人,仅是一道虚影而已。

李清源一行人离开了碣石山,初定目标一路北上又东去。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原本应是遥遥领先于众人,冲在队伍最前头的白衣少年,如今却兴致泱泱,有些沉默。

白衣少年猛然顿住脚步,转身向同样兴致不高的齐浩然对视而去。

齐浩然抬起头来,递以一道疑惑地眼神。

而李清源则是步步紧逼,最后几乎与齐浩然脸贴脸,目光炯炯道:“你老实与我说,咱们走之后,那大蛇母与子们,将会面临或者发生什么?”

齐浩然一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李清源给了记大大的白眼。

“其实当时大蛇若是在我丢给它一团泥球之后,果断选择退走,才是对的。”齐浩然幽幽一叹,“可惜,它并没有…”

其实早在齐浩然挫起一团泥球,丢向大蛇那一照面起。早已一脚踏入仙门之内的齐浩然就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象。

万物有灵,有灵者皆有一条条关乎己身的丝线牵扯,千丝万缕。

而涉及大蛇的生命那条丝线,呈暗红色,明灭不定,黯淡无光。

世人所谓的命不久矣,落在部分仙人眼中,就是这番景象。

有冷风起。

小小白衣少年猛然回头狂奔起来。

第八十七章 不相识

李清源快步奔跑,一袭白袍随风舞动,于是拉扯出一条长长的白线。几乎转瞬之间,就不见了踪迹。

不明真相的王子与岳独尊就要追上去,却被齐浩然挡住去路。

齐浩然望向北方,蓦然惊悚。

“先让我们去吧,你们继续前往北方,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的。”齐浩然将拢在袖中的双手抽出,身形猛然掠去,如高挂在天边的青虹一道。

齐浩然喃喃自语,“希望能赶上…”

早在他挫出那团泥丸子的时候,齐浩然便向那团泥丸中揉杂了种种劲道与高深修为才独有的气机律动,朝着大蛇头颅看似轻描淡写地一砸,那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恐怕只有亲身体会过的大蛇才能明白。

当然,齐浩然如此,自然是费尽了心思与力气,方才自直面承受天地震荡的那道罡风中侥幸被卫道子运用天材地宝救活,如今尚未康复,仍旧虚弱至极的他,一番苦心孤诣,最是伤神。为得就是让大蛇知难而退,能够寻到那一线生机,结果发现,哪里都一样,这只大蛇总是会因为某些不知名原因而死去。

巧妙之处在于齐浩然在当时不能“泄露天机”,若是执意提醒,齐浩然随后推演发现,自己非但救不了大蛇,就连她三个孩子,也都将因为知道了真相的大蛇提前防备,因而弄巧成拙,露出了马脚,逼得幕后那人发狠,使它们全部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归根究底,症结所在,便是碣石山山洞中,还藏匿有大蛇的三位孩子。因为不管如何,只要那三只小蛇仍在洞窟之中,大蛇最终总是会回到碣石山的。

入了碣石山,便是生杀局。

这与当时学宫之中的那位心思深沉的长老所布下的杀局一般无二,入局之人,不同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那种豪气干云,而是处处有无奈,不得不为,入则身死,憋屈不已。

这种杀局,何以称之为杀局?因为步步为营,什么情况下你会有什么选择,已经被算计得清清楚楚,使得你明知向前一步必死,但却毫无办法,只得迈出那一步,坦然赴死。

布局者要做的只是一句“请君入瓮”而已。

这种杀局,其实在一开始,就已经暗中标记了赢家,注定了生死。

而且齐浩然总是感觉,这场杀局,只是更大一局之中的一环。

这种杀局,齐浩然极其讨厌。

他一掠而去,一把抓起疯狂奔走的那一袭白衣。

不必齐浩然如何牵引,楼灵小娘早已迅速高挂于齐浩然头顶,一缕缕青色楼气泫然而下,比之用在白衣少年身上时的灵气氤氲,此时的楼气犹如化作了实质,凝结成滴,一点点滴加在齐浩然灵身上面。

齐浩然本就极快的速度再提,几乎化作了一道残影,刹那临风而去。

当神魂微有些飘荡的齐浩然架着被刚猛烈风吹得涕泗横流的白衣少年降临碣石山,两人便看到巨大的蛇头早已与身躯分离的大蛇,一双没有了血色的赤红蛇眸死死盯着北方某处。

在蛇头身旁蹲着位蒙面的黑色劲装

人,正背对着两人尝试拉扯大蛇的眼皮,看其略有些瘦削娇小的身形,两人大致判断应该是位女子。

察觉到身后的异常,此人登时回头瞪来,怒目相向!

本就怎么拉扯大蛇眼皮也徒劳无功的女子积怒颇深,回首望向两人的脸虽有一张黑色丝巾蒙面,又有长帷飞鱼帽遮住额头大部分,但是露出的秀气细长眉毛仍旧紧紧蹙起,一双颇有灵气的杏仁眸子恶狠狠地盯着两人。

齐浩然与李清源两人如出一辙地点了点头,不谈好坏,只论外貌,这位“杀手”还是极具特色与灵气的。

女子眼瞧见两男子非但不惧,反而露出了一副“欣赏”?更是怒上加怒,姑奶奶的脸蛋儿是你们能看品头论足的?我腰间的令牌和这一身独特行头,你们这双人是瞎了狗眼看不见是吧?

女子想也不想,便是一脚鞭了过去。

齐浩然临危不惧,甚至犹有闲情逸致仔细打量女子的出拳架势,以及女子的腰间刻以貔貅雕饰的一扇金牌,若有所思。

白衣少年重踏一步,身形陡然射出。

他屈臂置于自己左脸约莫一寸位置,挡下了女子的一记鞭腿后,迎难而上,一记勾拳直冲女子小腹而去,直冲丹田月亮,势要一拳致使女子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只可惜女子一击不成,便果断退去,像是丝毫没有近身缠斗的打算。

李清源如影随形,右脚后撤一步后左脚借势重重踏出一步,瞬间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女子隐在黑色丝巾后面的嘴角轻轻勾起,蓦然一笑。

在她手中突然出现有一条长长木杖,被她猛然横扫而过。

看似轻灵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木杖带起一阵呼啸风声。

李清源心下一沉,突生预警,这种沉闷风声只有奇重之物方才可以发出,再观女子持此木杖之手微微颤抖,定是吃力不少,想来这木杖定不是寻常凡物。

他赶忙屈膝后仰而去,整个人几乎呈现跪在地上的姿势,女子横扫一记,蹭着白衣少年的鼻子,堪堪擦过。

但紧接着女子就有一脚袭来,不足盈盈一握的小脚看起来秀气至极,但李清源丝毫不怀疑女子这一脚的威力,在女子一记鞭腿袭来的那一刻起,李清源心下就有了计较。

眼前女子,妥妥的点星境中期,近期甚至有可能踏足后期。

远没有点星境界的少年自己都不知道身处点星境门槛之外的他,是如何一眼瞧透女子修为境界的,但他心中就是一道声音告诉自己眼前女子的大致修为。

因此李清源不敢托大,只得选择暂避其锋芒,他以手重捶地面,整个人翻飞而起,同样递出一脚。

“砰”得一声,两人应声同时翻飞出去,而后又同时落在地面,稳住身势。

女子心下悚然一惊,惊疑不定地瞥了眼气息微急的白衣少年,她有些拿捏不准眼前之人的真实修为了。当真还不曾入了点星境界?还是说是师父说过的那种喜欢刻意隐藏实力的心思阴沉江湖客?

更多的,女子还是有意无意瞥了

眼那一袭白袍身后气定神闲的齐浩然,直觉告诉她,此人更加危险。

女子低头望了眼腰间饰以翡翠玉珠,雕有貔貅神纹的黄金令牌,忽然可怜兮兮地瘪嘴,自己辛辛苦苦,那么努力地修行十来年,终于考进组织,原以为此后就是“海阔凭鱼跃,山高人鸟飞”的大好前程,怎得自己第一次出任务,就遇上了俩这么难缠的人物呢?

女子偷偷瞥了眼两人,妈耶,还个顶个的好看,忒不讲道理了,这让姑奶奶我怎么下死手嘛!

蒙面女子摆了一个顶好看的起手式,架势十足,意味也同样不容小觑。一身黑色劲装,将女子的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

真正对敌,李清源才猛然发现,女子看似瘦弱娇小的身高,当真正舒展开来,原来还是挺高的。

白衣少年心下突然一悸,几乎是下意识身体横移出去。

与此同时,原本白衣少年站立的地方一根长长木杖豁然自土地中破土而出,若是李清源没有心生警兆,恐怕现在最少也是被打碎下巴颌骨的下场。

一击未果的女子伸手召回木杖,继而伸手一抹,女子身高猛然拔高一寸,周身连同那根木杖流溢出五彩光芒。

原来李清源方才观察并非什么女子舒展开了筋骨,而是女子暗自施展了一门独到术法。

女子水灵灵的眼睛一闭,再次睁开双眼后,她的那双原本漆黑的瞳子如今却银光灿灿,煞是夺目。

情知女子露了压箱底的绝技,李清源也决定不再藏掖,他一抖肩膀,力由心发,紧接着他的一整条胳膊便被渲染成了金黄色彩。

白衣少年长身而起,连续移动置换脚步,快若奔雷,径直向女子袭去。

瞳子银光灿灿的女子嫣然一笑,本应站于原地的她忽然出现在李清源脸前。

女子抬起一记手刀,便欲朝着白衣少年劈下。

李清源一往无前,只是保持着一拳向前的架势。

若是任由此拳下去,必分生死,毫无悬念。

一位黑衣斗笠男子忽然出现在两者之间,一手推过女子刁钻的一记手刀,手腕一扣,抓住了女子另一只手,继而他扣住女子手腕的手轻轻一抬,女子吃痛下,手下一松,萦绕有五光十色绚丽光彩的木杖随之脱手掉落。

这位头戴斗笠的男子环抱着女子后仰滑行出去,堪堪躲过了白衣少年那只萦绕有金光色彩的拳头。

他伸出脚尖轻灵一踢,正巧点在白衣少年腕部,致使白衣少年身体不由自抑的后仰出去。

李清源借机后翻一个筋斗,他那双萦绕有金光的拳头周边金光轰然而散,化作金光点点。

站定后,白衣少年抬头看向对面的一男一女,沉声道:“你们是谁?”

对面的蒙面女子则是反问道:“你们又是谁?”

李清源眯起一双凤眸,有一丝杀机,“大蛇是被你们所杀?!”

“贼喊捉贼!你们!…?”女子猛然摘下面罩,与身旁男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得,原来又是一桩不打不相识。

第八十八章 出来吧?

行出碣石山数里地的老将军与王子凝视着北方,眉头与心头一般无二,抑郁成结。

凭借修行者的敏锐感知,他们能清晰的感受到北方有一股强大的火气,凭空而起,烧灼数里。如此下去,北方大旱则是板上钉钉的必然。

仔仔细细感受一番,越是体悟,却越是心惊。王子怎么也想不到像大蛇这种秉承天地意志出生的灵兽,一经生死,竟能有这般天地异象。

“原本不会有这般异象的,能有这么大反应,是某些人恶意从中作梗的缘故,不然如今这方天地内奇珍异兽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每日光顾着天地失色了,还让寻常人活是不活?”

岳独尊看穿了王子的心思,又道:“ 你也不必担心李清源那一伙儿,齐浩然虽然平时疯疯癫癫,没个正形,但是功力与修为皆是不俗,要相信他们,咱们现在,只管北上即可。”

王子默默点头,正欲迈出一步,又开始犯难起来。

启灵境界,半步金刚,两方境界虽然已是战力不俗,但是一个御风远游,飘飘荡荡,长久奔袭或者朝着某一地方全速前进,尚有些力有不逮。另一个虽然已接近肉身炼体大境,但是步步生莲,尚且仅能做到滞空行走与短时间内的空中奔跑,难以为继。

想要快速抵达战场,好像皆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老将军饶是已经能脸皮当城墙的实打实金刚境界,也不由有些老脸一红的意思。

忽有一片树叶,突兀飘飘荡荡而下。

待两人定睛望去的时候,身后便已站着位笑眯眯的老头。

看清来人相貌,王子一惊,就要按照儒殿规矩行礼。

老人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那片小小叶子猛然间放大了无数倍,最后竟然有小船大小。

一叶扁舟,当真是货真价实的一叶扁舟了。

老人弯起一双眼睛,笑眯眯道:“殿下,一起乘风走一遭?”

……

一行三位中年男子的队伍中,居中的男子忽然顿下脚步,不由笑骂了句“老匹夫”。

于此同时,天际有一叶扁舟,倏然化作一道绿色光辉,拉出一条长长的绿影,直奔北方。

高大且俊俏非凡的丰姓男子悄然靠近身旁的大烟袋子,一屁股顶得纪苠差些狗吃屎。

纪苠回头恶狠狠瞪向丰姓男子,却被这位俊美非凡的男子反瞪一眼,“快啊!纪苠你还等什么呢?咱们现在是分秒必争啊!”

纪苠给了高大男子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一抛手中烟杆。

这只烟杆竟然与那片树叶如出一辙地放大了无数倍,静静躺在虚空之中。

纪苠拍了拍手,对自己施展的神通颇为满意,下意识就要摸起肩上烟杆大-抽一口,当他时候伸手摸去的时候才猛然记起自己的肩头已然空无一物,不由哂笑起来。

再看身旁,哪里还有丰大人的身影?

定睛望去,纪苠嘴角由哂笑转为讪笑,原来咱们的丰大人早已跑到老爷面前,微躬着身子,正扶着老爷上“船”呐!

纪苠没了烟抽,于是就有些头痛得一拍脑袋。

您瞧瞧,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这样的狗腿子?

当然不能嘛!

碣石山上,白衣少年仔细翻看手中的真金腰牌,怎么都有些头大。

这块雕以貔貅样貌,以翡翠玉珠串起红丝麦穗作为吊饰的腰牌,代表着王朝那些擅长拘灵遣将,捉拿鬼魄,缉查妖魔的特殊组织拘灵局。

拘灵局总共分为捉妖,缚鬼,制魔,治魈四类管所,每类管所职务又分为九品,从一到九,品秩依次递减,眼前这对兄妹,便是收到局里秘密调令,受命赶来的两位七品捉妖将。

手里摩挲着这块真金腰牌,李清源多多少少有些头疼起来,若是王子或者岳独尊在此倒还好说,大不了镇国神威大将军的虎符一亮,说不得眼前这个耀武扬威,脸上摆出了一副“姑奶奶我官很大滴”神情的可恶女子就得吓得肝胆欲裂了,可惜啊,这两人一人都没有跟来。

白衣少年看了看默默耸肩的齐浩然,一阵头痛,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难道明目张胆地“泄露天机”,说我是你们王朝好一番苦等才姗姗来迟的神子?或者说是岳独尊的至交好友?估计没人信的,毕竟大将军一大把年纪,搁谁谁能相信他还有个忘年交?

名叫唐糖的黑衣劲装女子一仰头,露出洁白的脖颈,大有一副“我料你也不是啥好人”的模样。

她的哥哥唐武则是沉着冷静的性子,只是默默盯着白衣少年,与其身后的明显是鬼魅形态的齐浩然。

他的一双手附在腰间狭长唐刀刀柄上,若是白衣少年“稍有不慎”,泄露马脚的话,他便会一刀劈下。保管叫这一人一鬼死得体体面面,明明白白儿的。

“那个…”李清源一挑眉头,试探性地问道:“岳独尊,岳大将军你们认识吗?”

兄妹之中妹妹唐糖眼前一亮,跳出一步来问道:“你说的是镇国大将军岳将军吗?”

李清源嘿嘿一笑,点了点头,“正是。”

哥哥唐武抬起一直隐匿在斗笠之后的脸庞,中规中矩,普普通通,相较于妹妹的秀气灵气,哥哥唐武更多的则是一丝普通气。

他淡淡道:“那么阁下与这位将军是什么关系?叔侄?爷孙?还是说…父子?”

白衣少年眼神发愣,正当他一咬牙,一跺脚,想着该是让岳独尊成为自己的便宜叔叔还是便宜爷爷,他身后的齐浩然却已经发话了,“他俩,忘年交。”

唐武与唐糖这对兄妹的眼神登时就变了。

李清源心中将齐浩然骂了个边,禁不住怅叹,和这位脑袋里缺根筋的出来游历,自己就没有运气好过,正当李清源早就做好了与这兄妹俩大战一场的准备,谁料前一秒还十分有戒备心的唐武,下一秒竟然与白衣少年勾肩搭背,哈哈大笑起来。

“早就听闻岳独尊岳大将军今日交了位忘年交,并放言王朝天下的各个隐秘组织,谁要是与自己这位忘年交为敌,啧啧,那下场,剥皮抽筋啊!你说狠也不狠?”

唐武开始细致打

量起这位白衣少年,当真是一等一的神仙风采,越看越觉得像是神仙人物,心下笃定了一半,这位少年或许真就是那位能让岳大将军放言天下都要庇护的少年郎。

李清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密汗水,瞥了眼身后若无其事的齐浩然,心下顿时就明了了,原来这人早就知晓破解的说辞,先前任由自己支支吾吾,是看好戏呢!

李清源那叫一个气,就差指着齐浩然与自己身旁这位专门负责捉拿妖魅的捉妖将添上一嘴“我与此鬼不认识啊,你们看来捉他”。

齐浩然似是看穿了少年的恶毒想法,不由笑道:“没用的,他们是专门负责捉妖的捉妖将,对付我这种鬼魅之身啊,手段欠缺,不会忒强力,留不住我的。”

李清源立马看向身旁的唐武,一阵挤眉弄眼,这都能忍?

唐武呵呵一笑,意思是能忍的能忍的,这位仁兄说得是大实话嘛!

得,偷偷又将眼神瞥向小姑娘唐糖的李清源翻了记大大的白眼,这姑娘是指望不上咯。

方才恢复了些温柔本色的姑娘登时就将眉头竖起,掐着小蛮腰,勃然大怒,“你那是什么眼神?当我好欺负啊!”

摘下面罩后,明显是位方才成年小姑娘长相的女子恶狠狠地一瞪眼,伸出小手狠狠一握,“小心我把你给办喽!”

李清源顺着小姑娘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裆下,顿时瑟瑟发抖,噤若寒蝉。他开始觉得自己当下有些忧郁…

李清源神色一正,将自己是如何与大蛇相遇,又如何不打不相识的说了一遍,小姑娘唐糖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倒是唐武在认真听完后,隐藏得极好的那份戒备又少了几丝。

白衣少年抱拳道:“两位来这里的时候,可曾见到别人?或者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唐武也收敛了神色,细细思索一番后道:“经过勘察,大蛇是被人以强硬手段,生生割断了头颅,且切口整齐,以大蛇坚韧的皮肤来讲,寻常刀剑断然不可能透过它的鳞甲,将它一击毙命,来人要么实力极强,要么就是拥有超乎寻常的趁手兵器,而且…”

唐武有意无意瞥向大蛇仍旧怒目而睁,望向北方的那对眼睛,有些头痛,“这可能不是单纯的猎杀之类事件了,极有可能,要上升到国家层面。所以极为难办,因为不管来者是实力极强之人,还是拥有什么神兵利器,都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抗衡的。”

唐武扯了扯嘴角,目光紧紧逼视李清源道:“所以我刚才离开,暗地里做了许多标记,又隐匿通知了局里,此刻局里应该受到了通知,正快马加鞭的赶来吧?”

李清源神色如常,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曾找到三只小蛇的踪迹?”

“什么?!”唐武大为震惊地与自己妹妹对视一眼,发现妹妹眼中同样有震惊神色,心下大撼。

还有三只大蛇子嗣?!

与此同时,一直刻意与两人保持距离的齐浩然将手拢到袖中,忽然一笑,“这位小兄弟,你也别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唐氏兄妹,白衣少年,同时悚然一惊。

第八十九章 一袭黑袍踩空中

三人不由顺着齐浩然目光望去,除了身为灵身的齐浩然,四周周围,空若无物。

齐浩然讪讪一笑,挠了挠头,“别管我别管我,行走江湖嘛,总是小心一些为妙的。”

唐武洒然一笑。

姑娘唐糖则是有些不乐意了,一掐腰,气鼓鼓道:“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吓我嘛!你已经是鬼魂一只了,自然吓不死,可我还是会被吓掉魂的!再者,我劝你不要瞎说啊!这方圆一里,早已暗中被我哥扯上了各中用以警示的丝线,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就是修行中人,若是没有是专门练习什么独门瞳力神通的话,同样很难发现这些一触便会发出‘叮咚’声响的丝线!若是真有人能够破过丝线的重重包围,怎么也是第二大境内的修行人士才行!”

小姑娘已是满眼星星,憧憬道:“妈耶,那得是至少六品了吧?光是每月俸禄就能顶-我半年呐!在管所分部里,都能做个正儿八经的大队长咯!我若是能见着这种人物,死他手里也不亏。”

在小姑娘眼中,其实第二大境就已是身处世间山巅的那一撮人了。

唐武适时咳嗽一声,阻止了嘴上没个把门的妹妹一股脑地“泄露天机”,正色道:“小兄弟,你方才说得三条小蛇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这大蛇的…”

李清源颔首道:“正是大蛇的子嗣,总共哥哥弟弟以及一位妹妹。”

唐武便愈加头大如牛。

可能是某些敌国探子处心积虑的一局,涉及王朝国运以及隐秘国事。再者加上本就地位超然的大蛇身死暴毙,三位子嗣不知所踪,如今尚有可能潜藏在暗处的那不知修为深浅之人,更有可能携带有神兵利器。

种种情况,已经完全超乎了唐武的能力范围,他原以为自己隐秘通知局里人员加派人手,已经给予足够重视了,只可惜如今看来,还是少了!

“哈哈,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次接个了烫手山芋?”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众人心下悚然,蓦然转头望去,却见大蛇蛇头之上,有一黑袍人坐于其上,一张脸隐匿于黑袍兜帽之后,让人看不真切。

这人一条腿屈膝踩在蛇鼻上,一只白嫩的手置于膝上,另一只手则是抚着蛇头,支撑于身后。

李清源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忽然有些觉得此人的嗓音很是奇怪。

这黑袍人望向严阵以待的唐氏姐妹,轻快一笑,“现在才后知后觉?晚啦!”

齐浩然几乎是同时后撤一步,轻轻抛出三颗石子。

阵光冲天而起,一片雪白!

黑袍人“哦”了一声,有些意外。

待冲天阵光消散之后,定睛望去,本应为大阵所包拢的一行三人又一鬼,竟然只有那道灵魂之身的野鬼深陷其中,而原本三人所处位置,仅有三颗石头。

再一次被阵法所包围的齐浩然撇了撇嘴,心中忍不住想要骂娘,自己怎么的就和大阵这么有缘?

看这大阵,处处有雪白光点包围其中,一看就是专门用来束人行动的困阵,不用猜就知道,若是强行冲阵触碰,此阵法一定会泛起阵阵涟漪,以来抵挡住外力震荡。且观这大阵威力,定然是那种可以随身携带,快速布置的上上品大阵。

齐浩然心里想

着,以后一定要查阅下典籍,看看阵法的祖师爷到底是谁,不为别的,自己挖地三尺也得找着他,然后冲着他的坟墓撒上一泡尿!

齐浩然忽然一笑,得来,自己现在想尿也尿不成咧,么得肉身了嘛!

在一瞬间与齐浩然抛出的石子置换位置的三人有些庆幸,若是三人全部都进了那座大阵,当真就是任人宰割的局面了,如今…尚还有周旋余地。

李清源奇怪地看着齐浩然,有这份神通,为啥不将自己也解救出来?反而被困在大阵之中?

齐浩然给了少年一记大大的白眼,你要是没有肉身只剩下神魂,也和我现在一样!

黑袍人瞧着阵法之中的齐浩然,似是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

最让自己忌惮的人,已经入了阵中,那么接下来不管如何,自己皆可肆无忌惮了。

黑袍人无端笑了起来,原以为接下来难免一场恶战,自己都已经准备好将那三条小蛇的性命都给祭献了,如今看来,算是多此一举了?

黑袍人抬起眼来,仔细打量起那一袭白袍。

这就是王朝神子?不怎么样嘛!也没传说中那么神呐…

黑袍人笑了笑,伸出手来,摊开掌心,向着白袍少年勾了勾手。

放马过来?

李清源尚未动,唐武却开始动身,早早抵在唐刀刀柄上的手猛然抽动,一记白光骤起,闪向黑袍人。

不见黑袍人有何动作,却见其身旁有金属光芒一闪而过,唐武这“精心蓄养”下递出的一刀竟如此轻易便被破解。

即便如此,唐武并无灰心之意,他再次将手置于刀柄之上,脚步连连轻踏,最后他的脚下几乎成了一阵幻影。

唐武就此递出第二刀,先是有一点寒芒炸起,而后刀刀至,仿若盛开了雪白刀花,绚烂至极。

黑袍人好像也预感到了这犹如花团锦簇的刀花之厉害,主动翻身后退出去,躲过了大部分刀花,剩下一小部分,又被黑袍人周身突兀闪烁起得金属光芒所抵消。

再之后的那一小部分,便是无关痛痒的几记割袍招式。看起来狼狈些,但其实根本未曾伤到黑袍人分毫。

唐武第三刀又至,不依不饶,如影随行。

这一次,有别于第二刀的万千繁花,看上去仅有一刀而已。

黑袍人却蓦然倒掠出去,方才黑袍人所处的地方,无限刀光炸裂。

原来唐武这一刀,揉杂了不知多少刀罡于其中。

黑袍人笑了笑,“招式不错,只是不知道你还能递出几刀?有还能有多少变式?”

唐武同样笑了笑,“拭目以待?”

他忽然低下头来。

在他身后一身劲装的姑娘高高跃起,手中木杖以当头棒喝之姿重重敲下。

唐武随之递出第四刀!

黑袍人脚步交错轻移,就要翩然转身,躲过兄妹俩的联手一击。

白衣少年终于有了动作,他猛然前进一步,碰巧截断了黑袍人的退路。

情急之下,黑袍人只得仓促应对,抬起右臂交叉于头顶,又以左手接连挥动。

唐糖的一杖随之而至。

“砰”得一声,唐糖的木杖结实敲打在黑袍人手臂上。

袍人心中大骇,没想到木杖之重,超乎想象!

几乎在一瞬间黑袍人便如断线风筝,翻飞出去。

李清源看向唐武,发现原本应顺势递出这第四刀的男子驻在原地,抖如筛糠。

原来先前三刀对于男子来说,便已是耗费了巨大气力与心神。

李清源重踏一步,有无形灵波动于上身肩膀,顿时将其上身肌肉锻造得犹如铁筑。他以一手执肩,一肩顶天的姿势,向黑袍人悍然撞去。

黑袍人的再也没了先前的闲庭信步,赶忙一掀黑袍。

顶山式!

这一招记录于《太初经》上算是杀力极强的一式,落在李清源手中,威力更上一层楼。

少年人的肩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金光,一肩顶在黑袍人腰背处。

若是不出意外,这一肩顶下,几乎能“敲髓裂骨”,只可惜这一声清脆响亮的断骨声响并未发出。

白衣少年这一击仿若顶在了棉花之中,软软绵绵,毫无击中实物之感。

一双白皙若莲藕的手臂忽然出现,捏住黑袍一角,重新披挂在身上。

原来李清源这致命一击,悍然撞在了黑袍人的黑袍上。

而黑袍人则是借助黑袍扬起,遮蔽视线的空荡,躲开了白衣少年的杀招。

唐糖姑娘随之而至,一根木杖以横扫千军之势,猛然砸向方才穿戴好黑袍的黑袍人。

黑袍人以右脚为轴心,左脚用力踢出,带动身体一拧,自空中横向转体,躲过了唐糖的这记木杖。

唐糖没有露出任何失望神色,若是黑袍人能够这般轻易便被制服,对于稍稍算是有些争强好胜,并不算小的小姑娘来说,那才是真正的让人失望。

唐糖另有他算的一式接踵而至。

只见她娇声轻喝一声,娇躯前倾,右脚轻压,而后如蛇细腰一扭,本是横扫出去的木杖被她生生改变了去势,猛然上挑而去。

黑袍人曲臂挡在自己头部,挡住了这木杖的猛然上挑,但黑袍人自己却因此再次偏飞。

唐糖忽然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一手并作剑指,贴在木杖之上一抹。

木杖与杖柄之间,忽有一道缝隙,待这道缝隙放大,露出其内寒光阵阵,原来女子那柄看似木质手杖的木杖,别有乾坤,其内竟是一把细长重剑。

剑虽细长,但通体碳黑,且有金属光泽闪烁。

唐武的一刀又至,刀剑相辉,一时间寒光满天。

白衣少年一掌纳有缠丝劲的推手同时而至。

黑袍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忽然倒立起来,伸出白皙一指,分别点在了唐氏兄妹的一刀一剑。

黑袍人手下暗自用力,以食指轻轻下压。

唐氏兄妹肩膀蓦然一沉,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气自刀剑之尖上传来。

两人差点一个趔趄就此倒地,因此极具杀力的一招就此落空。

兄妹两人抬头望去,不由寄希望于白衣少年,而后两人看到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

保持倒立身姿的黑袍人单臂一晃,整个人反转过来,一步步踏立虚空,借势一蹬,躲过了李清源这记推手。

黑袍人站在虚空之中,向众人摇了摇头,似是在嘲弄。

第九十章 修为高,法宝强

黑袍人就这么踩在虚空之上,一步步登高,一股难以想象的气势猛然拔高,分外压抑。

阵外三人,唯有一袭白衣的少年“见多识广”,算是神色自若外,唐氏兄妹眉宇之间,蒙上了一层阴霾,心下一凛。

对于黑袍人拥有第二大境的修为,兄妹两人都是意料之中,不然黑袍人如何破入唐武精心布置的预警丝线?只是两人心中尚还抱有些许希冀,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他们暗叹一声,棘手了。

踏空行走的黑袍人,已是妥妥的第二大境修为,在拘灵局内,已经是使人高山仰止般的人物,寻常七品及以下的拘灵将们,想要见识一眼,几乎是痴心妄想。

李清源这种始一开始,就亲眼见识了种种山巅风景,看惯了种种山上神仙之人,实在少数的。

山巅神仙之于寻常修士,就像是如今正满脸堆满了震撼,如临大敌的唐氏兄妹两人面对黑袍人,是高高在上的强中手。

李清源这才猛然发觉,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拿特别高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觉得人人都是山上神仙,人人都是一方巨擘。其实不然,唐氏兄妹修行这么多年,才夯实了点星境界的基础,而自己却一路高歌,短短半年时间,就已临近点星门槛,若不是自己在临突破之际,受齐浩然影响,强行将修为境界压低下来,自己如今的修为估计已经堪比他人的苦修了。

另外,还有一位王子,如今已是启灵境界,他还认识一位女子与自己一般岁数,但却同样破入启灵境界,稳稳当当地接下“最为年轻的启灵境修士”称号,坦而受之。

见识了一袭儒衫,和气周正的王子,以及那位惊才艳艳的女子,李清源想当然地以为这整座天下都是这般人物了。

以至于李清源多少有些抱着“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态度,拼命追赶,甚是那次牵扯到金刚境根基的进阶,李清源差些选择就这么破入点星境界,至于之后能不能摸到金刚境的门槛,那算个卵球?

只不过这股子心思被少年强行压了下来,老将军曾对他讲过,修行本就是夺天地之造化的事情,所谓修行,重点就在于那一字“夺”上,既已是逆天而行,那么就更要忌浮忌躁,一步一脚印,因为大道路上多歧路,稍有不慎走岔了道,就有可能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修行一路,从来没有捷径可走。

李清源轻轻一叹,这才明白自己有些急于求成了。

大错特错啊。

随着李清源心神沉稳而下,少年一身激荡不已的气机也逐渐趋于平稳。

他摆出一个简易的起手式,一手伸于胸前,一手摆于脑后,脚下扎实着弓步。

踏天而行的黑袍人不屑一顾,正要冲将出去,几乎本能地就顿住了身姿。

齐浩然微微一笑,“对头~”

而唐氏兄妹则满头雾水,他们看向分明尚未进入点星境内的白衣少年,又认真地看了看气息波动分明已经在龙境登堂入室的黑袍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龙境界的强者哎!不应该是称霸四方,吊打一群点星修士的吗?怎得在这位面前,好像未曾临入点星境界的白衣少年,反而更像是洪水猛兽了?

若是黑袍人懂得

窥人心思“他心通”神通的话,知晓了兄妹两人的想法,估计会破口大骂“你们懂个屁”了。

黑袍人眼中所见,比兄妹俩要愈加清晰透彻。眼前这个白袍小子,若是想进入点星境界,不是分分钟钟的事儿?更何况这位少年一身古朴拳意自然流泻,化繁为简,绕是以黑袍人的毒辣眼光,也不能一时间瞧出破绽。再看他气息内敛,张弛有度,浑身上下的充沛气机如深井幽谭,并不显山漏水,分明已是做到了修士最为难能可贵的“定心”,这不仅意味着接下来少年的出拳,将是一拳拳皆至要害,皆顺从心意,皆最为理智,拳拳皆是巅峰倾力一拳的可怕情况。

对于少年未来修行,更起到难以言喻的种种妙处,甚至可以说是打开第二大境之门的钥匙。

黑袍人眼中有了异彩,没想到在如今人才贫瘠的王朝,竟还能遇到这么一位让人眼前一亮的修士。

若是以黑袍人本性,且没有穿上这一身黑袍的话,说不得就要接连拍手称好了。

倘若搁在不久之前自己遇上了这位白衣少年,说不得就会为了保命,溜之大吉了。

行走江湖,命最重要,打不过就逃,这不丢人。

但是眼前这位白衣少年,远远没有让自己跑得必要。

绕是他已然达到难能可贵的“心定”,可这又如何?

对已然身处龙境的自己来说,不足挂齿尔,毕竟不入第二境,终究是难以拨云见雾,窥见那条长生路,成为那人人艳羡的山上仙人。

少年人手腕一拧,转起手式为先手式。

嚯!~

修为上占据绝对优势的黑袍人不得不承认少年人的胆气十足,这是想以下克上,以弱胜强,主动出击?

那一袭黑袍冷笑起来,未曾领略山上风景,才这般痴心妄想?

这般想着,这一袭黑袍猛然动身起来,主动杀将过来。

一袭白袍不退反进,同样屈身前伸,脚步轻跺,以腰发力,与黑袍人砰然对招。

李清源因此陷地三寸,他脚下的坚硬地面几乎顷刻之间分裂成无数细块,少年双脚所踏之地呈蛛网形状,向四下蔓延。

黑袍人在与少年人互换一拳后,身体登时翻飞出去。

此人借势后翻一圈止住未曾散尽的劲道。

黑袍人眼前一亮。

好小子!好坚韧的体魄!硬得讨喜!

方才两人近距离攻守肉搏,黑袍人清楚的感受到隐藏在李清源体内那一颗颗未曾被点亮的灵星星刹那绽放出光明,少年人也因此气息暴涨,因而能够与自己对轰一记之后,不落下风。

黑袍人刹那落地,接着一脚点在地面上就地一旋的劲道,转身抬手横臂一扫。

白衣少年竭力后仰,避过黑袍人这记巧妙的借力一扫。他伸出一腿作为支撑,身子继续后仰倒去,几乎与地面平行。

少年人另外未曾驻地的一脚猛然踢出。

黑袍人躲闪不及,就要被踢了个正着,却见此人脚下忽然拔高一寸,翩飞而起。

李清源顺势而为地玄妙一招,终究还是被躲过了。

无可奈何,对于一个会御空飞行的对手来说,这点手脚,在他反复腾挪之间,有与没

有,没什么不同。

好在白袍少年无喜无悲,并未因此而心生退意。

他深蹲而下,而后纵身一跃,迅速拉近了与黑袍人的距离。最后竟是让他生猛跃到黑袍人身侧,一掌劈下。

黑袍人举掌相迎,轻轻松松接下少年的这一掌。

但黑袍人紧接着神色大变。

李清源体内百八大穴同时放光,犹如灿烂星光。

黑袍人再想要撤去这一掌,势必会被少年欺身而上,再想要摆脱之后少年的近身纠缠,势必难上加难。

所以黑袍人果断与少年人继续对掌,拼持内劲。

一人被打落地面,一人被打飞出去。

变故突生!

一刀白光满天,寒意森森,铺天盖地袭来。

定睛一看,竟是看似被掏空了气机的唐武一刀而至。

比之先前的气势十足,多了许多沉稳内敛之意。

原来这位七品捉妖人先前令人眼花缭乱的四刀,不过是迷惑眼球的示敌以弱,四刀无一刀为实,皆是完完全全空架子。

此刻唐武才真真正正的递出当得起他七品捉妖将的一刀。

一刀至,万千刀光幻影随之飘然而现。

这一刀,直叫这天地一刹那间仿佛都是一黯。

未曾切实感受到这一刀的威力,黑袍人周身便泛起了数层鸡皮疙瘩,若是这一刀正中其身,绕是黑袍人龙境的实力,不死也是要脱层皮的。

黑袍人猛然后撤一步,脚下随之升地三寸,就欲再来一次乘风而行的勾当。

就在黑袍人即将脱离地面的刹那,那一袭白袍忽然使出一记“千斤坠”,迅猛落地,一双手随之攀附在黑袍人一脚之上。

抓住黑袍人一只脚的李清源双臂重重向地面一掷,给我下来!

不待黑袍人有所对策,有一点寒光接踵而至。

唐糖那把极重的墨色杖中剑已然刺向黑袍人后背。

腹背受敌,最为重要的是脚下还坠着一人,这使黑袍人无端地生出许多怒意。

黑袍人临危不惧,仍旧淡定一抹腰间。

被困于大阵之中,一直留意这一场战斗的齐浩然心下忽得悚然,提醒道:“小心!快躲开!”

在黑袍人四周突然升起环环银光,几乎就要将黑袍人包围。

三人心下一突,就要收起招数。

黑袍人忽然冷笑一声,岂能就这般轻易让你们挣脱?

此人周身的银色光辉突然扩大了一圈,本来已然躲开银辉的三人还是为银辉所围。

唐武因为沾染了一丝银辉,整条右臂血肉不断飞起,残残破破,几乎化作了白骨。

白袍少年人相对更惨,正面与这道银辉撞了个满怀。

他顿时倒飞出去,落在地面上时,将地面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就此没了踪迹。

小姑娘唐糖幸亏一剑将刺未刺,距离黑袍人远没有唐武与李清源那般近。

“叮”得一声,银辉撞飞了小姑娘的墨色重剑。

唐糖重心失衡,跌坐在地上,目光有些呆滞。

她怎么也没想到,黑袍人修为之高,法宝之强,二者皆沾,且样样让人心生绝望。

第九十一章 越过此山,既见泰山

黑袍人静静矗立虚空,一条条泛着银光的锁链绕着此人身躯周边井然有序地缠成一个球形,缓缓似水流动,这条锁链的锁头雕以张开血盆大口的银蛇形象,分外狰狞可怖。

锁头缓缓“流动”,面向众人的那一刹那,依稀之间,像是在呲牙咧嘴。

众人心头一沉,怎么也没有想到,唐武的示敌以弱,趁着黑袍人倒向地面,重心失衡的那一刹那恰到好处的适时出刀,本来处心积虑的必杀一局,竟然在这条锁链出现后,功亏一篑。

黑袍人不由“啧”了一声,还是有些小瞧白衣少年了。

事实上,方才那般几乎是穷途末路的情况,最后决定让这位黑袍人决定祭出这条杀手锏的,并不是唐武那分寸与时机拿捏极好的刁钻一刀,亦不是唐糖袭向心窝的背刺一剑。

而是少年人看似无足挂齿,平平淡淡举起来的那一只拳头!

黑袍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般惧怕少年的拳头,以至于在少年那一拳头萦绕了金光之后,不得不放弃了与之正面搏杀的想法,几乎下意识就刹那祭出了银蛇锁。

所幸这条锁链之中,有了被某位山巅大佬掠来一头可在天空畅通无阻的成年翼蛇之精魄,抽其一身筋骨,浇筑以最是锋利的鳞甲银,揉杂锤炼在一起才堪堪成型的长长锁链,不负众望。

黑袍人瞧着正抱着手臂,满脸痛苦神色的可怜斗笠男子。那条臂膀上,血肉翻卷,露出其内的森森白骨,触目惊心。若是不出意外,此人性命就要连同这条胳膊就此交代在这里了。

至于倒在地上的年轻女子,黑袍人如今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了,因为几番攻伐下来,黑袍人就是瞎子都能看出年轻女子重力不重轻,走得完完全全就是在力气上求胜的路数,而忽略了自身速度。

因此每次围攻,女子的剑总是姗姗来迟的那盖棺一剑,若是没有旁人配合拖延,相信女子很难递出那一剑了。

黑袍人望向那座被少年人生猛砸出的深坑,这白衣少年才是黑袍人目前最为关心的。

细细体悟一番,黑袍人又不放心地临近深坑,仔细感受其中的气机波动。

应该…死掉了?

黑袍人忽然觉得有些可惜了,拥有这么一副好筋骨的少年,若是拜托那位为自己制炼了银蛇锁的老祖,说不得就能连同少年的这幅躯壳神魂也打入其中,成为另类傀儡,供自己随意驱使,倒也不错。

“拿命来!”

唐糖瞧了眼深坑,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可谓是深不见底。她又望向自己的哥哥,右臂鲜血淋漓,不断向外淌血,血流如注。

她一张俏脸梨花带雨,提起重剑,猛一拧身,就是一剑劈下。

这一剑竟是比先前那两次刺心一剑来得还要迅猛。

齐浩然轻轻叹息一声,可惜了。

如此一剑却被黑袍人微微侧身躲过。

一手抱住右边臂膀的唐武紧紧环住手臂动脉,不然不说自己胳膊保不保得下来,自己能否活着等来支援都是两说。

他猛然抬起头来,几乎是吼道:“小糖速退!”

黑袍人纳于蒙面丝巾后的嘴角一咧,一抹银光乍现。

劈啪作响之间,只见这抹银光就要钻透年轻姑娘的心口。

唐武双眼刹那充满了血丝,脸庞涨成了紫红。他迅猛挣扎着起身,但是血液因此供给不足,眼前忽然一黑,差些一个趔趄就此

倒地。

正是这一刹那的功夫,唐武失去了拯救妹妹的先机。

那抹银光乍然出现在唐糖心口。

唐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回头,向自己的哥哥嫣然一笑。

哥,再见啦?

努力想摆出一副慷慨就义模样的小姑娘其实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唐武呼吸粗重,一双通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一袭黑袍。

黑袍人仍旧若无其事,指尖微挑,银光劈啪一声,去势再进一步。

齐浩然一拍脑袋,大喊道:“还不出来英雄救美啊!?”

深坑之中,霎时跃出一道白影,转瞬之间来到一脸茫然的唐糖身后,一手环住小姑娘肩头,便朝着身后猛然一掷。

与此同时,白衣少年浑身上下流溢着红黄两道荧光,不停游走于周身各处。

他与如约而至的黑袍人再次互换一招。

黑袍人一拳笔直擂向白衣少年,拳上罡气粗壮,有寸余长,又有银蛇锁如影随形,雕有鳞光闪闪银蛇的锁头,若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银蛇,狰狞可怖。

而白衣少年则是一脚踢去,又有红黄二气流转其上,缠绕翩飞。

拳头与少年人一脚对撞在一起,竟打了个势均力敌。

唐糖一张红彤彤的小脸上有了些许喜色,但又蓦然沉寂下去,满是担忧。

因为白衣少年虽然在与黑袍人的肉身相抗之中,打了个平手,但是之后却有银光乍现。

少年不出所料地斜飞出去。

齐浩然以手扶额,得嘞,这哪里还是什么英雄救美啊,这分明是一记再标准不过的狗吃屎嘛。

就是大松一口气的唐武,若不是有犹如心头阴霾的黑袍人在,此刻估计都会差点笑起来。

黑袍人亦步亦趋,巨大兜帽下藏匿起来的脸上其实正噙着一丝丝笑意。忽然之间,这个“黑袍人”化作点点幻影,彻底消散。

李清源心下预警,周身红黄二气流转,自被自己砸出第二个大坑的地面之中掠出,一记老拳,顺势递向自己的身后。

忽然出现在少年身后的黑袍人双肘交叉于胸前,抵住了少年人的一拳。

还不死?

黑袍人瞧着满身血渍的李清源,终于也是被打出了三分火气,脚步轻踏,猛然离地一寸,一拳拳擂向白衣少年,拳拳到肉,拳拳都是黑袍人倾力一拳。

黑袍人这一打,就是整整八十一拳!

先前还能招架一二的少年人,到最后便只是被动挨打了,一拳拳都会响起砰然一声,若雷轰鸣。

少年几乎被黑袍人打得皮开肉绽,最后一拳,黑袍人更是一拳擂向少年的心窝处。

少年猛然飞出,重重坠于小姑娘唐糖身旁。

黑袍人收起拳架,下意识就望向那一袭白袍。

这下你死也不死?

满身血污的白袍少年终于不似先前那般“隐约之间有仙气”了,有些惨兮兮的。

他颤微着手,拍了拍唐糖的肩膀,咧嘴一笑,安慰道:“没事的。”

唐糖小脸皱得更厉害了,再也没有之前的年轻气盛,“没事个屁!你看看你都什么样子了?就你现在这样,能坚持几息不倒?这下完了!除非有神仙才能够救我们呀…”

小姑娘看向明明可以御风而行,却偏偏一步步走来的黑袍人,满脸苦涩,心头如同压了块巨石,巨石又随着

黑袍人的一步步递进化作山峰。

唐糖有些望洋兴叹,此山忒高。

完喽,这下是板上钉钉地要交代在这里啦,可怜姑奶奶我还年轻呀,未曾遇见过位如意郎君哩!

小姑娘蓦然将视线停留到那一袭白袍之上,有些发怔。

而后她浑身抖了一个激灵,没可能的!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主意,大眼睛中,满是坚定神色,摊开一双手,将白衣少年护于身后,以气化声道:“我撑住!你们快走!”

说罢,唐糖便手持墨色重剑,驻地而起。

唐武神色一急,就欲起身。黑袍人却一步步逼近,嗤笑道:“快走?你们走不了的。”

唐糖的以气化声,为得就是让李清源悄无声息地寻个机会逃走,但本该不知情的黑袍人,却将唐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

两者之悬殊,高下立判。

既然被撞破了秘密打算,唐糖也便不在藏掖了,见白袍少年竟然没有丝毫动作,不由焦急娇喝道:“快走呀!”

白袍少年脸上挂着些许苦笑,摇摇晃晃起身,犹有空瞥了眼正笑眯眯望向自己的齐浩然。

唐大小姐,我也得能够快走才成啊。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瞧见白袍上沾了些许血渍,怔怔出神起来。

哎…回头再回去武院,一顿骂是少不了喽。

唐糖瞧见白袍少年非但没有机灵地寻找那一线生机,反而发起呆来,心底那暴脾气蹭得一声又上来了,刚要骂出声来,质问少年是不是个不惜命的,却见白衣少年冲着自己摇了摇头,不知怎得,小姑娘下意识就顺从了少年的意思乖乖闭上了嘴巴。

李清源咧嘴一笑。

早在自己出发北上的时候,自己的美娇娘师父们就一股脑地往自己乾坤袋里放了许多东西,之后少年又陆陆续续往里头加了许多东西,尤其是近期他的小袋子里面又添加了一物。

李清源抹了一把脸上血污,咧嘴笑了笑,多少显得有些狰狞可怖,他随手一指天上。

众人顺着少年手指指向看去,神色剧变!

高天之上,顿时有一尊手提长刀的美髯武客轰然落下!

刀罡如同弯弯皓月,即使有大日当空,众人还是觉得眼前一亮。

几乎转瞬功夫,刀罡陡至。

先前还能耀武扬威的黑衣人尚来不及思考,几乎本能的就要御空仓皇而去,可还是被长刀武客姗姗来迟的一刀险些劈为两半。

蒙面黑衣人身前的遮面黑巾连同衣衫被这一刀长长撕碎,露出一张足可祸国殃民,却又触目惊心的精致脸庞。

自这黑衣人脸庞一并连通至大腿根部,都有一道血色丝线,不断有鲜血自其中涌出。

一袭白袍的少年立于山巅,衣衫被刀罡过后的狂风席卷,猎猎作响。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少年摇摇欲坠,犹有力气向身后的满脸不可思议的姑娘咧了咧嘴。

但却再没力气说什么话了。

他很想告诉这位姑娘,其实神仙是有的,一直在你身边嘛!

他还想告诉姑娘,不要轻易就选择了舍生取义啊,要不得的。

不要灰心,见高山不要气馁,人有时候要积极跨过去自己给自己设定的槛。

白衣少年双眼一黑,先后倒去。

他嘴角仍有一丝笑意。

越过此山,既见泰山。

第九十三章 鬼若有了影子

齐浩然一步步走到女子身旁站定,双脚皆离开了地面。

他笑吟吟地看向女子,肩头挂着一只小姑娘模样的楼灵,正气鼓鼓地瞪着一双杏目,死死地盯着黑袍女子,大有一副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样子。

小姑娘唐糖同样抱剑绕后,比着楼灵小娘的气呼呼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条胳膊暂时不能抬起的唐武伸出唯一能抬起的手,轻轻将斗笠压下,于是男子的帽下表情,让人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他一张嘴紧紧抿起。

他重重一踏脚,一身气机磅礴而出,震撼得脚边唐刀高高跃起,被他一把拿在手中。

男子蹙起眉头,于是一张普通的脸庞有了些许锋芒毕露意味。

他与自家那位妹妹对视一眼,各自点头,一齐转而望向黑袍女子。

各自握好手中刀剑,兄妹两人忽然笑了起来,一个轻笑,一个咧嘴傻乎乎的乐呵,不过如出一辙地透着股子冷意。

方才又被一袭白衣救了,这让他们十分不高兴。

并不是出于什么“嫉妒”情绪,而是两人的伤势,与其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就是这样,两人还是被白衣少年拖着一副伤痕累累的身体救了整整两次!

就连唐糖这般没心没肺的,都有些赧颜了。

她目光紧紧逼视着那位体态丰腴,两条大腿修长笔直,胸前像是挂了两个大西瓜,小腰和个蛇精似的,长得有那么一丢丢好看的女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种女子不最是勾魂夺魄?一点女子气概都没有!走起路来,拖拖拉拉的,不像个娘们儿!

至于说何为小姑娘所谓的女子气概?

曾经有次唐武问过小姑娘,小姑娘给出的回答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对自家这位妹妹最是宠爱的唐武登时就竖起大大的大拇指。

唐糖仍旧抱着墨色长剑,从背后打量着黑袍女子,于是更能看出美艳女子的曲线玲珑。

小姑娘正经了神色,由抱剑改为横剑于自己身侧,攥着长剑的手又用力三分。

不知为何,先前还如大山一样压在自己心头的美艳女子,在白衣少年召来那长刀武客似的神仙之后,如今看来,好像并没有先前那般压迫感了。

她嘴角悄悄翘起,心里想着接下来无论如何,怎么也要让女子品尝自己一剑才好。

还不待唐糖出剑,头戴斗笠的唐武就已经动了。

一刀而至,不再似先前的万千刀影,而是凝练为一道极长的白色匹练,与美艳女子的那条银色锁链挥舞起来时划出的一条条银光有异曲同工之妙。

即使此刻唐武的一条胳膊血肉模糊,即使男子用得是平日并不常用的左手刀,即使如今男子的气机多少有些萎靡,但当这一刀递出的时候,男子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分明这一刀是他巅峰一刀。

美艳女子手腕一抖,一条银色长锁顺势而出,“嗵”得一声犹如两颗铜板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响亮的一声。

黑袍女子忽然后翻出去,因为一直无往不利的银蛇锁竟然为这一刀,去势微滞,那一刀却依旧来势汹汹,顺势递来。

女子冷哼一声,一双洁白小手依稀之间,像是结了一层霜雪,愈加晶莹剔透起来。那是大量的灵凝结而成,一道道气机涟漪在女子一对素手上轻轻荡起,像是她的五指好似育有五座激荡的小

湖一般。

唐武的一刀破开了银蛇锁的阻拦,转瞬即至。

女子不惊反静,她屈指一弹,唐武的这一刀去势微减。

继而女子扭动手腕,素手在这柄唐刀上一抹,五座指间小湖忽然澎湃汹涌起来,未见女子手腕有何动作,但是她指尖小湖却自发将唐武这一刀推出数寸。

唐武这一刀终于还是落空了,但小姑娘的一剑随之而到。

准确来说,竟是一杖。

唐糖给自己的墨色重剑重新套上了“剑鞘”,于是墨色重剑又由剑变成了木杖。

重新挂上剑鞘的墨色重剑再重一分,落在小姑娘手里,被她舞得呼啸生风。

绝美的女子蓦然笑了起来,素手轻挥。兴许是未曾挡下带着斗笠的那可恶男子一刀,银蛇锁链这一次愈加卖命,猛然抬起锁头,弯曲锁身,隐约之间,像是有一条长着翅膀的银色翼蛇虚影呈现,正弓着背部,向小姑娘不停吐露蛇信。

唐糖怡然不惧,小脸儿满是肃穆与认真。

小姑娘所追求的剑道,一直是那“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后发先至,一招制胜”。所走得,从来都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别看小姑娘瘦瘦弱弱的,甚至让李清源第一眼见到小姑娘拍着胸脯的时候,就在心里嘀咕又是位年纪轻轻就腰缠万贯,坐拥一座飞机场的。

其实不然,小姑娘是当真有力气得紧,打个比方,若是小姑娘能够懂得“飞机场”这一概念,恐怕到时候,十个李清源都不够小姑娘一拳打得。

再或者古人倒拔垂杨柳,小姑娘也是可以做到的,勉勉强强,有些吃力而已。

所以小姑娘由持剑改为单手持杖后,同样是微微有些吃力,“倒拔垂杨柳”的那种,所以她还是笑得很开心。

因为她手中重新佩上剑鞘的木杖,重达千钧。

唐糖专心致志,乃至小姑娘眼中已经没了那条银色锁链,何物阻我,横扫过去便是。

她觉得自己这一杖下去,像极了说书先生描绘武道大宗师招式时常用的那一句话只叫那天地失色啊!

黑袍女子蹙起眉头来,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姑娘状态的不同寻常。五座指尖小湖顷刻放大,其中依稀之间有涛涛水声,哗啦作响。

她随手一甩,其中一座小湖之水轰然冲撞向小姑娘。

小姑娘举杖相迎,单手重重抡下,巨大水幕,竟被小姑娘开辟出一道小小的无水之地。

不过紧接着,在这块立锥之地内,忽得闪现出一位不速之客。

带翅翼蛇破开层层水幕,猛然以从下向上的位置张开大口,就要将小姑娘一口吞下。

唐糖蹙起眉头,无奈之下只得横起木杖以“横扫千军”式,横扫在翼蛇腮帮处。

银蛇锁链顿时微震,一人一锁链之间拉开了许多距离。

正当小姑娘要收杖再抡,以期望再次开辟出一道无水之地,水幕已经层层袭来,根本不留给小姑娘任何机会。

“哗”得一声,小姑娘被冲刷出去许远距离。

递出目前人生最为灿烂一招却同时被击退的两人嘴角却全都噙着笑意。

相较于突唐武的嘴角微微上扬,小姑娘唐糖无疑笑得愈加张狂一些,先是哈哈大笑,再望向白衣少年与黑袍女子后,便又变成哈哈大笑了。

黑袍女子蛾眉轻蹙,有些不悦。

她不明白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是可怜,有甚好笑的?

这位美艳动人的女子忽然之间有些烦躁,她伸手招呼银蛇锁链。

银蛇锁链当真如同一条蛇一般,歪歪扭扭,弯弯曲曲,缓缓蠕动回女子脚跟。

黑袍女子抬起那只若羊脂美玉雕就的莲足,轻轻一跺,银蛇锁链蓦然化作银色光辉,不断在女子周身闪烁。

她屈指一弹,右手上剩下的四道小湖合并在一起,瞬间化作大湖,像是一朵盖天大云飘荡道兄妹二人的头顶,就要压住兄妹两人。

一袭儒衫的齐浩然终于有所动作,他的身影忽然犹如碎末齑粉,一点点被风吹散出去。

再次出现,齐浩然已然挡在那对兄妹身前。

黑裙女子心下一凛,好深厚的神魂“魄力”!

要知道“魂飞魄散”一词,一旦出现在鬼魅身上,那就当真是实实在在的死透了,意味着在这世间彻底不复存在,所以神魂之体,一般最为忌讳将自己灵体散乱,尤其是在山岗大海等风罡猛烈的地方,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过山风,海上风彻底吹散,再也聚不到一起。

像是眼前这位男鬼一般聚散随心的,少见得很。

傻子?或者疯子?

黑裙女子默默摇头,当然不是,不说男鬼几乎比肩肉身重量的凝实灵体,几乎能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若是故意显露身形,混迹在人群之中,寻常凡人估计是察觉不出半点异样的。

美艳女子一双颇有灵气的眼睛似是无意瞥向男鬼脚下,几乎瞬间就被吓得花容失色了。

齐浩然顺着女子目光望向自己脚下,不由抬起脚来后跳一步,这才“哟”了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你看见了,不好意思啊,见谅~见谅~”

说罢,年轻书生模样的齐浩然还一拱手,不断作招财童子状,双臂来回摆动。

女子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踏着一双透明水晶鞋的美足轻灵点地,就此一跃而起,掠向天际。

齐浩然笑眯眯地向女子招手,“破除三条小蛇的禁制,放走它们,再走也不迟嘛~”

踏立虚空之中的女子银牙暗咬,竟然想也不想,一挥衣袖,手腕上的银色镯子银色光辉闪动,抖落下三条白色小蛇。

齐浩然一抖衣袖,一股微风起,托扶着三条小蛇落在地上。

做完这些的他看向早已逃之夭夭的女子,忽然面色古怪起来,自己有这么可怕?

其实他不知道,女子所在的师门曾经将天下鬼物分为许多等级,其中鬼物一栏中,有一用朱红大字批注的古训鬼物之冠者,脚下若有影,不可遇之,遇之速退!

之后又有一位有据可查,曾经羽化飞仙的老祖,以蝇头小字批注:见而避之,唯有一线生机尔,望吾辈后人,世世代代不见此绝不可遇之鬼祖。

而今日,女子清清楚楚地瞧见,这个一直被她所忌惮的男鬼,脚下竟然有一点影子。

不止如此,那个男鬼,其实还在一瞬间一分为三,他们脚下,皆有影子!

女子十分笃信,自己若是不将三条小蛇放出,绝对会在刹那死于非命。

本是大韩翘楚的女子面色极苦。

天下还有比这还吓人的事情吗?

没有的。

吓死宝宝了!

第九十四章 已是满胸侠气少年郎

清风拂山岗,齐浩然立于山巅,坦然承受着山巅罡风的“搜魂刮骨”,三只小蛇早已平安落在地上,终于逃脱魔爪,又遇见熟悉的人,好像终于有了理由可以放心大胆的哭一场。

它们依偎在大蛇的头颅一旁,小脑袋轻轻摩挲着大蛇脸颊,不再似往日那般有火的温度,而是冰冰凉凉。

三只小蛇仰天长啸起来,“哞”声震天响,它们叫声好像随着心境一同成熟起来,不再似是原先那般稚嫩。

齐浩然皱了皱眉头,忽然看向唐武。

后者心领神会,拉着一脸茫然的妹妹,借口勘察回收四方丝线离去。

虽然在那位黑袍女子那里,这丝线并没起到什么用处,但不代表它的不珍贵,若不是兄妹俩身上挂了张拘灵局七品上阶捉妖将的牌子,可以享受王朝免费发放政策,想要购置如此多用以布置警戒的丝线,说不得就是倾家荡产的下场。

待两人离开,齐浩然这才一拍大蛇头颅,手中有青光闪烁。

三条小蛇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有希冀。

风轻云淡。

齐浩然挠了挠头,报以赧颜,歉意笑道:“失误,失误~”

三只小蛇有些头大,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行忍住用尾巴狠狠冲着眼前人抽上一记的冲动。

三只小蛇回身,大哥挡住了继续想要依偎在母亲身旁的弟弟妹妹,也没再看向那位书生鬼,它们当然不可能因此对书生心有芥蒂,只是随着书生的动作,它们方才燃起希望的一颗心,蓦然又坠落谷底,它好像明白了,母亲再也回不来了,不能再亲昵地低头与自己大额头碰小额头了,更不能即使冒着大风大雨也会叼来些许灵盎然的野果来,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了。

从今之后,自己好像真得需要“独当一面”了,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它长长得“哞”了一声,依稀之间,已经有了母亲三分威势。

小蛇好像在用吼声告诉大蛇,娘亲,您交给我的任务,保管完成得漂漂亮亮,您看,我这吼声已经跟您有些相像了…

齐浩然蓦然笑了起来,善也!

此刻的他,仔仔细细端量着大蛇的样子,但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原来书生的一缕魂魄已经一分为二,除了三只小蛇眼中的那位,还有一位在书生轻轻拍打大蛇头颅的时候,被传送到另一方世界。

大蛇的精神世界。

传言说第二大境,锻炼神魂,也修灵智,天灵之上有神台,称为灵台,亦是一人魂魄所在。灵台其实更像是一方土地,在第二大境修行,无异于一个开疆拓土的历程。修到最后,灵台灵盎然,犹如波涛海浪,这便是修士灵海的形成。

更有传闻,第二大境的秘境,灵界境,传闻中走到此境的修士,已能让灵海生出灵陆地,自成一方小小天地。最后成像,或是一座池塘,或是一处高山海陆,或是河边草地,千奇百怪,种种不一。

大蛇当然没有修到这种地步,所以她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朦胧,皆被一层氤氲白雾所遮蔽真容。

不过在这中央地带,有一位身着白裙的美丽妇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身处此方天地的齐浩然走向前去,蹲了下来,开门见山道:“两个选择,一是我可以让你现在就出去,与自己的三个孩子好好道别。”

妇人轻启朱唇,声若幽兰,“那公子给妾身的第二个

选择呢?”

齐浩然咧嘴笑了笑,“第二个选择可能就需要夫人受苦了。”

齐浩然伸手一招,一座小小楼阁出现,垂在男子肩头,缓缓旋转,“可能要委屈夫人跻身其中,虽然见不得面,但是可以时刻看着自己三位孩子的成长。”

美丽妇人蓦然流下两行清泪。

年轻书生外表的齐浩然挠了挠头,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与女子交流,他自认还是那位白衣少年要比自己更擅长一些…

……

外界的齐浩然没再打扰三条小蛇认定的“最后告别”,蹲在李清源身旁,有些好奇地打量了眼白衣少年。

两次了,一次是在小镇子里仅凭自己的一个故事,就果断出手。

另一次则是这次的仗义出手,仅是因为觉得大蛇不该就此死去,觉得两兄妹很对自己胃口,就敢这般…不知死活?

而这两次虽然少年都平安无事的渡过,可其中凶险,齐浩然心知肚明。

人家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你至于吗?

齐浩然有些好奇少年的处友标准了,细细思量,对于少年来说,好像一言不合,就是兄弟了?

书生嘴角一咧,有了许多笑意。犹记得那位即是自己老师,又是自己老爹的家伙当年为此,可没少削自己脑袋。

那家伙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可托付性命。

那时还是少年的年轻人嘀咕,那这和江湖草莽所谓侠义之士有何别?

结果便是少年换来他老子的一顿暴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是师父又是父亲,打得当真是名正言顺,“酣畅淋漓”了。

犹记得那位学宫大学士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老子打小子,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为此齐浩然可没少挨毒打。

齐浩然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缩脖子,紧接着便被自己给逗笑了。

他看向白衣少年。

原来小小少年郎,胸腔却早已荡满侠气。

距离碣石山不远处,一只金线飞鹰长鸣一声,展翅飞过,一双翅膀宽敞无比,有人臂展长短,每每掠过一处,地上寻常百姓家只觉是一阵厚重云彩遮蔽太阳而过。

此鹰周身羽毛边际,有金色丝线点缀其中,经太阳照射,熠熠生辉,远远看去,此鹰身上若有一条条金色丝线,煞是好看。又因为这类鹰儿性情温顺的缘故,一般的山上修士最喜眷养这种金线鹰当做平日里传达文书信件或是小物件的信使。

此时碣石山邻山的一座山涧小溪旁,有一黑袍女子坐在一颗稍稍凸起的大石之上,她一头青丝垂在胸前,面部却被黑袍巨大的兜帽所遮住。

仅有一双犹如柔荑般的葱白小手,以及一对白莲花般的小脚漏在外面,晃眼至极。

黑袍女子忽然抬起手来,并作剑指一挑,小溪之中便有一道水流如柱,扑在女子脸上。

她摘掉了兜帽,露出一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庞,像是想起什么,绝色女子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嘻嘻摸索一阵子后,这位女子猛然探头望向小溪溪面,仔仔细细将自己打量个遍,嗯…伤势已经好了大半,那一刀之下的狰狞痕迹,如今已经悄然不见,女子忽然笑起来,姿色不减嘛~

但是紧接着女子便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一刀,记忆犹新,她从小长到大,就从未碰上过那么破人胆魄的一刀,遮天蔽日,恐怖得不

行的。之后更有一个天底下最为可怖的男鬼,收走了自己的阵法不说,还能一分为三,分明是灵魂之身,却犹如真人。

好在有那老祖宗庇佑,靠得那张老祖宗给的庇护符,不然如今的自己那还有命在这里享受?

一想到这里,黑袍女子便又有些开心起来,小腿不断摆晃起来,于是不时有一蓬蓬水花被女子溅起。

庇护符没了,再问老祖宗要呀!她反正是一点儿也不心疼。

少顷,女子脸色一收,忽然抬头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一只金线鹰不断在自己头顶盘旋。

女子抬起手臂来,那只金线鹰主动俯冲而下,在临近女子臂弯后,猛然滞留空中,而后才缓缓落在女子胳膊上。

这只金线鹰缓而小心翼翼地一番“落地”,女子胳膊就连一个小幅度打摆都没有,端得是平稳。

美艳女子轻车熟路地自金线鹰腿上绑着的信捎之中取出信封,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的动作。

多多少少,有些枯燥无味了。

家乡信息传递的方式,怎么都有些忒慢,忒不方便,也忒老旧了。

看看王朝那些正儿八经的大门派,哪个不是一切通讯手段配备齐全?有些门派,就连出门试炼的弟子,都人手一只能够千里传讯的玉佩,更不要提道观,儒殿,佛门这三大教统流派的发祥地,从其中走出的大门大户贵公子小姐们,哪个不是“今时一朝快哉风”,下一刻远在万里的师门就能收到风中讯息的?甚至燃起一柱凝神香,还能做到“面对面”交流呐!

相较之下,美艳女子忽然就觉得蹲在自己肩头的金线鹰一点儿都不威风与可爱了。

听说自己师门还是从王朝迁出的哩,怎得如此不气派!?

但女子脸上百无聊赖的忽然一扫而空,她仔细端瞧着手中信件内容,手心突然有灵气激荡,女子手中的信转瞬之间化为齑粉。

她笑意盈盈,小脚丫扑棱得更厉害了。

其实这次出山,跋涉千山万水,来到王朝,女子除了完成师门交给自己的任务外,不为别得,还得看一眼这一代的葬窟神子嘛~

听闻这一代神子俊俏得紧,修为天赋也极高,所以女子就在想,这一代神子到底有没有让自己都自惭形秽的样貌?有没有让自己望而生畏的修为?

如果这些那神子都比不上自己的话,那王朝要这个神子有什么用?直接咔嚓了,多好~

女子很乐意替王朝代劳。

只可惜,当她来到王朝之中,怎么都找寻不到这位神子的消息,好像是被人给刻意“销声匿迹”了。

如今看来,原来自己所寻之人,倒是有些应了那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女子嫣然一笑。

还行,容貌嘛,和自己是不相上下滴,就是修为,有待考量啊!

女子嘟起鲜艳红唇,有些不高兴了。

若不是那神人兵佣,以及那脚下长了影子的吓人男鬼在,自己会输?

没可能的嘛!

黑袍女子起身拍了拍浑圆的翘臀,就要走人。

她哼起了下山时偷偷打乡野学来的小调。

原先觉得师门里那句“那神子若是有些本事,完全可以把他变成我大韩人嘛”,是实打实的想要将自己作为交易之物了,所以她极其不喜。

如今女子觉得,若是真得按照师门计划走下去,倒也不错?

第九十五章 稳如狗

风来风过一周遭,齐浩然便已然掌握了岳独尊与王子两人的行踪。准确的说是得到了两个人留下的消息。

一路蛛丝马迹,遥指北方。

只不过齐浩然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依照那两人先行而去的痕迹推演,让他心头生出一丝不对劲,但齐浩然无论如何,却难以言明这种奇怪感觉。

思来想去,没有头绪,也便不想,齐浩然忽然抖了抖肩头小楼,与此同时,大蛇犹然睁开的双眼彻底失去了所有灵性。将三条小蛇好生安慰后,他这才一挥袖袍,大蛇迟迟不肯闭上的那双眼睛缓缓阖上。

在那双眼睛阖实的那一刻,整条大蛇的身躯轰然破碎,化成了一阵红白相间的光雨,星星点点,随风而逝。

三条小蛇在大哥的带领下,簇拥在一起,弟弟妹妹被大哥用尾巴死死拖住,不能看身后母亲一眼。

都言蛇是冷血动物,但对于嘶若牛吼的它们来说,这一说法好像已然不成立,至少它们的血,比世上部分人的血,要炽热许多。

随着齐浩然大袖一挥,大蛇化为点点光辉,北方那道犹如深夜明灯般清晰且不断上升的一团火气,终于稳定下来,缓慢降下。

火气稍稳,但是那里的百姓,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约莫是要吃大苦头了。

所幸有岳独尊与王子前去,若是处理得当,应该能将一年之期稍稍缩短,让百姓们不至于那般受苦。

少顷,唐氏兄妹两人回归,却面色沉重。

齐浩然一问之下才知,原来兄妹两人就在刚才,再次收到局里秘密调令,让两人暂时放弃追查大蛇一事,立即前往北方琅琊支部。

至于大蛇一事,自会有人前来交接。

至于拘灵局这般行事匆匆,所为何事,两人身为王朝秘密组织的“朝廷命官”,当然不能开口,但齐浩然心下了然,已然猜出了七七八八,不由问道:“你这局里处事也忒不讲究,你们也没汇报情况?此间事情已然处理了十之**,如今一纸调令,你们的功劳苦劳,可全都没了?”

兄妹两人只管苦笑,这种事情,两人怎会不知?可报上去又有什么用?还是会被原路打回来。

小姑娘掐着腰,有些气愤,“要不是姓温的那个家伙,背后有组长在撑腰,就冲他仗着姐姐是组长夫人的缘故,处处争名夺利,事后还一副烂好人的可恶嘴脸,我早就将他揍成猪头!哪里还由得他来抢我们功劳?”

唐武紧抿住嘴唇不说话,只是颇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脸色仍旧有些苍白,所幸他的胳膊经过方才一番处理后,总算能保下来。

齐浩然双袖拢在一起,呵呵一笑,“你们说巧是不巧?其实我们也要去往琅琊北郡,到时候,我帮你们收拾他?”

小姑娘一张小嘴巴微张,满眼都是小星星,接连点头如啄米,“那真是太好了!一定要揍成熊猫眼才好啊!打成别的样子我可不认啊,别人都说是打人不打脸,姑奶奶我偏偏觉得,就脸打起来啪啪响,最好玩啦!”

齐浩然摸了摸头,忽然就有点想扇自己一巴掌。

倒是唐武哭笑不得地瞪了

正滔滔不绝的小姑娘一眼。

唐糖不以为意,将头一撇,想着一会儿碰面,该怎么收拾一顿那姓温的才好。

唐武忽然向齐浩然提醒道:“齐公子,这一次局中所派拘灵将,是跟鬼物最为不对付的缚鬼将,所以公子你千万不要随意搭讪,也不要随意泄露出魂魄体态种种蛛丝马迹,让那人查了去啊。”

齐浩然将胸脯拍得震天响,保证道:“妥妥的,必须滴。”

兄妹两人这才放心地去各忙各的,记录好现场内容已经注意事项,更要考虑好一个完美无缺的说辞,既能巧妙辟过齐浩然的鬼魅身份,同时也能蒙混过关。

不一会儿功夫,果然遥遥有一位男子骑一匹骏马赶来,那马儿生得俊逸非凡,通体雪白,高耸的背部比之七尺男儿齐浩然都要略高一筹,肌肉线条紧绷若刀削,拉丝成结,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白马之上那人在临近兄妹两人与齐浩然的身前一丈远距离就已翻身下马,一张算不得俊俏但也极为清秀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笑脸,拱手相迎。

结果是小姑娘唐糖将头高高一仰,摆明了不愿交涉的态度。

而后唐武正要拱手还礼,就见身旁“嗖”得一声窜出一道青影。

定睛看去,就见一袭青袍的齐浩然搂着这位专精缚鬼神通的七品拘灵局缚鬼将,好一阵言笑晏晏,称兄道弟。

最后兄妹两人见到了怪诞一幕,身为鬼魅之类的齐浩然“啪啪”得拍着这位缚鬼将的肩膀,而身为缚鬼将,理应是降缚鬼物为己任的后者,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看那架势,就差当下磕头拜把子了。

齐浩然那双手犹在拍着这位温姓年轻人的肩膀,每次大手落下,兄妹两人眼皮都会不自觉抖一下,那叫一个心肝脾肺肾,无一不在颤。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脑海里盘着同一个问题,天下还有这般不怕死的?

若是李清源能知道两人此刻的想法,一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少不了心里腹诽两人没见识了。

当然,若是李清源能知道的话,肯定打一开始就不会相信书生齐浩然那句“妥妥的,必须滴”这类屁话。

不知齐浩然使了什么手段,反正这位温姓缚鬼将在兄妹两人眼里,好似失心疯了,说什么都要事后拉着齐浩然找一家馆子,喝上一杯结拜酒,就要拜成结义兄弟了。

专门捉鬼的缚鬼将,找了个鬼当自己兄弟还浑然不知,这不是失心疯了是什么?

唐武倒还好些,只是面色古怪,好在正当小姑娘唐糖憋得小脸儿通红,即将就要哈哈大笑着泄露天机的时候,温姓缚鬼将正了正脸色,笑容多多少少有些牵强,尴尬一笑着走来,“唐兄,糖姑娘…”

小姑娘见着男子这副模样,登时就笑不出来了,将大眼睛一瞪,气势十足,“温如故,稳如狗!你想干什么?姑奶奶我告诉你啊,你再得了便宜卖乖,看姑奶奶我不打你,你信不信?!”

被小姑娘胡乱起绰号“稳如狗”的男子便不敢说话了,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可怜模样。

倒是唐武叹气一声,不愿见男子就这般被自家妹妹

欺负,点破道:“温如故,有什么话你直说就行,毕竟局子里颁下调令,你也不能推脱,能够这么快赶在一班兄弟前面赶来,我想你私底下没少求你那姐夫,磨破了嘴皮子才借来这匹拥有部分灵兽血统的千里马吧?”

温如故感激地看向唐武,那叫一个由衷地高兴,正要说话,却见小姑娘唐糖已经一掐腰,摆好了架子。

唐糖一双与脾气不符的秀气黛眉轻皱,不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爷们儿!”

温如故顿时就又说不出话来了,只得在心里将自己那位擅作主张的姐夫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你没事儿推给我这块烫手山芋作甚?

若是旁人,那也就罢了,反正除了唐氏的这两位“大哥大姐”,其他人在自己眼里也就是个吃白饭的,功劳自己拿了也拿得心安理得,因为哪次自己半途接到的调令不是“临危受命”?

最终等自己赶到现场,别人或半月或半年之久的布置,还不及自己一夜忙活。

可是偏偏这次就成了自己截胡人家的劳动果实了,看这现场,哪儿还有什么凶险?这不是遭人恨是什么?

温如故彷若哑巴吃黄连,委屈极了。

若是那位姐夫在场,温如故说不得就要将他大卸八块了,最不济也要撺掇自己的姐姐,怎么也要让她离开这个缺心眼儿的才行。

想来自己那位痴心姐姐是不愿答应的,实在不行,自己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嘛,有的是办法!

别的事情还好说,谁让唐糖姑娘不好过了,我怎么也得让你难过一下。

只是男子这点心中思量,小姑娘置之不理,转头就走向某位白衣少年那里去。

眼看小姑娘那么娇小的体格子,就要背起于她来说“体壮如牛”的白衣少年,温如故赶忙一溜烟跑了过去,好一番口舌才说得小姑娘放下白衣少年,闷闷不乐地走了。

温如故只顾着傻乐呵,成功阻止了唐糖姑娘背起其他男子,他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但是当他将白衣少年掰了个正面,匆忙一瞥瞧见少年的面容后,忽然就笑不出了。

娘呀,你说你一个男的,长这么漂亮,作甚?

只不过当男子看见白衣少年白袍子上犹如梅林的成片血迹后,愈加沉默起来。

他看了看背着小手走在前头,闷不作响的唐糖,又看了白衣少年,有些伤心。

啥时候,自己也能让唐姑娘主动生起背自己的心思啊?只是起一次心思即可,至于说真得背自己,那是万万不能的,女孩子是要宠着珍惜着的,哪里能果真不知死活的让人家背着?

齐浩然就有些想笑了,他心里盘算着,这次的交杯酒,可以有。

到时候自己怎么也得拉着某位白袍少年一起,然后…拜他为大哥!

走在前方背手小姑娘蓦然回首,招呼众人道:“快些跟上!”

本是不情不愿背上李清源的温如故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好来!”

温姓年轻人背着少年人,跑得那叫一个飞快,健步如飞,稳如老狗。

不负绰号。

第九十六章 一步之后

李清源最后由温如故托扶上马,众人合计,如今大蛇一事已然接近尾声,但尚未完结,首先三条小蛇的安置事宜就是问题。

一再商榷下,最后几人决定将三条小蛇暂时带去拘灵局琅琊北郡分局视情况而定,之后是否要将三条小蛇养在局中。

这就牵扯到了三条小蛇的待遇与本性,在拘灵局中,鱼龙混杂,并非全然是铁板一块。对待异己,手段残忍的,更是数不胜数,说不得哪一日就会有位心肠歹毒的,私下虐待三条小蛇,到时候三条小蛇或忍耐,或暴起伤人,皆不是可行之法。

讲到这里,唐糖就笑了,小脸含煞,冷笑着说,若是谁这么不长眼,看姑奶奶不灭了他!

温如故当然是举起双手双脚赞成,不停地拍手叫好,说什么糖姑娘威震武林,神功盖世,天下无双,好一阵马屁,但是被小姑娘一瞪眼睛,顿时就蔫儿了,脑袋耷拉着,唯唯诺诺,好像前面那个能说会道,溜须拍马,熟稔得不能再熟稔的七品缚鬼将,全然是个假的。

小姑娘递给温如故一个白眼,要么怎么说眼前男子讨厌呢?磨磨唧唧,黏黏糊糊的,还偏偏喜欢一言不合就抑郁,连个娘们儿都不如。

这位七品缚鬼将一脸诚挚,赶忙亡羊补牢,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到了分局,一定向自己那位姐夫申明,自己这次,什么忙都没有帮上,三只大蛇遗子,皆是糖姑娘与唐大哥的功劳,为两人将三条小蛇抚养权争取下来。

小姑娘唐糖这才颜色稍霁,拍拍手蹦跳着离去。

温如故赶忙一擦额头,不知不觉,这位素来以冷静果断著称的缚鬼将,额上已经渗满汗水。

没办法啊,平日间那些只知道张牙舞爪的鬼物算个球?就是这位我马上就能拜把子磕头的齐兄齐大哥,这么一位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你们这些鬼物估计都吓不着,比起糖姑娘来,道行差远了!糖姑娘的一举一动,落在我眼里,那都是能震得我心砰砰响的,你说厉害不厉害?

小姑娘忽然回头,嘴巴朝着白衣少年努了努。

温如故赶快“哎”了一声,赶忙将即将坠马的白衣少年重新扶正。

唐武跟在两人身后,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那般兄弟可是对自己讲过,这位精于缚鬼的年轻人,可不只限于此。他除了缚鬼外,既懂得捉妖之法,也研习过制魔,更晓得治魈之法,好像拘灵局的术法就没有他不会的,并且男子可不是什么半瓶子醋晃荡的类型,而是样样皆精,精通的精。

所以温如故私下里,对自己同局人,可没有这么客气,多是瞧见效率低下的,学艺不精的,纸上谈兵的,便开始抱怨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就是天资卓越的温如故稍微抱怨的那么几句,落在本性极傲,从来都是谁也不服谁的其他人耳朵里,就有些刺耳了。

咋滴?我不如你是吧?

更为气人的是,事实证明,真得不如。

别的不说,温如故一天做的,可以顶别人数日之功,这直接导致原本自由散漫的其他拘灵将每次出任务时,都开始紧张兮兮,效率也比原来提升了一大截。

可被人压着,怎么也不是个

事儿。

尤其是几次功劳“截胡”之后,甚至有人直接闹到了所长那里,可最后了解情况后,反而是那位七品拘灵将被弹劾了。从那之后,温如故好像便愈加风生水起了,同辈拘灵将们,也愈加苦不堪言,山在前方,也在心头,前方有位无敌人,大抵就是这般感受。就连唐武,若是没有经历今日与黑袍女子的一战,同样也在心底有那么个小疙瘩。

所幸唐武一战过后,多多少少有些理解这位第一人的感受了,无心之语,往往抵不过他人的有心猜测。能干之人,往往要平白遭受无为之人的白眼。这是官场职场从来不变的道理。

所幸温如故对待糖姑娘,与对待其他人,是截然不同的两幅景象。

既然你们不给我好脸色,我凭什么要给你们好态度?有能力的,自然不会被我比下去,没能力的,没有一颗提升能力的心,老是想着背后里谋划阴谋诡计的,这种人,恶有恶报,是活该。就像那位被弹劾的七品拘灵将,走之前,连位送他走的至交好友都没有。

温如故真实性子,远没有外界那般声名狼藉的。

这一点,约莫唐糖自己如今也稍微知道一些了,不然按照姑娘以前的性子,保管还是会一拳擂了过去,不揍得这位温-公子鼻青脸肿,小姑娘把名倒过来写得那种。

说来也奇,从来都是第一的温如故,却从来赢不了唐糖,而且一直被小姑娘或言语,或肢体上恐吓着,偏偏这位第一人,从来不敢吱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温如故瞧见唐糖越走越远,不由加快脚步,追了上去,“糖姑娘,你等等我啊。”

唐武嘴角有了笑意,他觉得这样挺好。

一行人决定了向北行去,比之王子一行人的御舟而行,要慢很多。又要以脚力行走,更是放慢了几人北上速度,幸好几人从来都不是矫情人物,一连从早上走到傍晚,从天上太阳,转为天上月亮,一路未停。

众人穷尽脚力,打算向前再行一里地,若是再找不到落脚之地,一行人都准备以天为席,以地为被了。

过了黄昏时分,众人在火烧云余晖之下,终于找到一间小镇客栈作为暂时落脚之地,住了下来。

温如故死活拉着齐浩然一间,所以就演变成了之后唐武与因为耗尽灵,仍旧昏迷不醒的李清源一间,而小姑娘唐糖自己一人一间。

三条小蛇自然被小姑娘唐糖顺理成章的抱进了房间。

当然,这家店的掌柜并没有瞧见早早被唐糖安排好,躲在客栈外墙,只待自己发出信号后才能进来的三条小蛇,不然这家店的掌柜的,就是倒赔钱,也是要请这几位神仙另觅他处的。

众人饱餐过后,齐浩然就去找掌柜的聊天去了,掌柜见掌柜,自然有很多共同话题,怎么也聊不完,多年不曾喝酒的掌柜的就差抱出一坛美酒,俩人促膝长谈了。

这让多少有些孤苦伶仃的温如故好生幽怨了一阵子。

小姑娘唐糖饭饱之后,就回房间照顾三条小蛇去了,大煎饼小馒头,各式菜品,应有尽有,也不管三条小蛇吃不吃得进去,反正小姑娘是将一桌饭菜,全部敛走了。

瞧见小姑娘大包小包,吃力上楼的样子,将掌柜的看得目瞪口呆。

俩个大老爷们儿则眼巴巴的干瞪眼,只有齐浩然在叫苦不迭,那副模样,气得小姑娘直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那两人也就罢了,有见过魂魄喊饿的?

再者,三个男人之后要干什么,小姑娘清楚得紧,酒足饭饱,如今缺了酒足,怎能同痛快?

之所以叫苦不迭,是苦于没有“下酒菜”喽!

这点唐糖从来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好好的饭菜,沾了三人的酒腥气,三条小蛇还吃不吃得下,就算吃得下也不行,三条小蛇那是真得小啊,小小年纪,哪里有吃酒的道理?

这么顺遂了他们的意思,自己哪儿还能吃成酒?

唐武心下畅快,也跟着找了块地方,与两个掌柜的坐在一起,温如故不甘寂寞,自己搬了条板凳过来,四人坐在一起,齐浩然瞧着比掌柜的年轻不止一点半点,所以一番你来我往,这间店的掌柜乐呵呵成了齐浩然的老哥。

男人真要喝开酒,一碟花生米就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下酒菜。

几人凑在一起,其乐融融,好不快哉。

……

楼顶房间中,李清源一身气机极速牵引,周身百八大穴疯狂吸涌着周遭灵。

本来出于昏迷之中的白衣少年猛然坐起,一双凤眼,亮得吓人。

如今少年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次血脉搏动,每次呼吸,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楚,好像每次一呼一吸,都会牵扯着少年的肌体。

有股磅礴的气机几欲撑破少年人的血脉。

李清源一张脸被憋了个通红,浑身抖如筛糠。

随着血液每一次流动,少年人就好似由内而外的肌肤被人用小刀捅刺一下,端得是折磨不已。

明明是初春时节,少年人额头上却有一颗颗珍珠大的汗珠子掉落下来,衣衫更是被浸湿通透。

但少年人在苦撑,莫不作响地承受着莫大痛楚。

要知道少年人早就可以一步跨过点星门槛,只不过被少年后知后觉可以压着而已。可以想象,原本足以支撑少年人进入点星境界的灵,被少年人藏于穴窍之间,加上如今这些海量灵倒灌入体,几乎是是整整三个即将破入点星境的修士所用到的灵数量。

若是换做常人,早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好在李清源早早适应了这股膨胀感,有过齐浩然的小楼楼气加持,有过黑裙女童李囡厚重灵灌体,更有之后的召唤神将兵佣,将体内灵挥霍一空。

早有体悟。

少年人此番破镜,顺势而为,顺理成章。

就是过程忒难熬了些,让少年人吃足了苦头。

苦等良久,良久苦等。

楼下的齐浩然默不作声,但眼前忽然一亮。

白衣少年随着自我意识,站起身来,随着他的活动,少年身体上下犹如蹦豆子,劈啪作响,身高也随之依稀增高了一丝。

他向前横跨一步,像是跨过了一道天堑。

小小的一步而已。

一步之后,即可点星。

第九十七章 如此江湖才好

当李清源自房间中走出的时候,便瞧见楼下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原来是几位男子微醺成了醉汉,正在划拳头呢。

小姑娘唐糖在一旁托着腮帮,闷闷不乐。

齐浩然最为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李清源,伸手招呼白衣少年快快下来。

三人顺着齐浩然的招呼,不由看向站在楼梯口的少年。

那一身刺目白袍已然被少年换掉,如今的少年身着一袭青衫,中中正正。

此刻的少年,目光炯炯,仿佛若有光,怎么都像是位胸有浩然气的儒殿学士了。

这样的李清源,唐糖仅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愈加得闷闷不乐了。

不用多说,瞧少年那副神气样子就晓得,是成功跨阶到点星境界了,如今的白衣少年,好像两个自己都不一定能打过一个了,当然,前提是少年不动用那只神将兵佣,不然就算是小姑娘如今过了一道心坎,见了也绝对是要撒丫子跑的,那长刀武客,委实忒不讲道理了些。

李清源缓缓下楼,搓了搓手,双眼冒光,没办法,这么多天与那位沙场征战了大半辈子的老将军朝夕相处,想要不沾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习性那才叫痴人说梦,好像出来的这些段时日里,除了每次都要吹嘘“下次一定海量”的王子,次次一杯倒,剩下的时间,都是白袍少年与老将军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

期间李清源与岳独尊可没少秉烛夜谈,不然那些颇为值得咀嚼的一个个人生大道理,为人处世的规矩,修士道义,等等等等,少年人是如何知道的?还不是岳独尊接着酒劲儿说出来得?

李清源自己给自己要了一坛,扬言要最好的,最后白袍少年还拍了拍自己腰带,一副大爷有的是钱,你尽管上就好的模样。

不知是因为齐浩然与掌柜的那层好到就快要穿一条裤子的关系,还是因为少年扬言就要最好的,小二腿脚利落了许多,来来回回,不一刻就布置好了一只青瓷白碗,一坛泥封完好的梅子酒。

白衣少年干净利落地一拍泥封边缘,而后四指轻勾,酒坛泥封顿时应声而起。

“啪”得一声,一阵清新甘甜的微酸香气迎面扑鼻,整个客栈的酒客几乎都闻见了这股怡人芬芳,一个个鼻子嗅得老高,露出一副陶醉神色,不由酒虫大作。

好酒从不怕巷子深,便是此番情形。

少年人马上就为自己倒上了一碗,几乎火急火燎地一仰而尽,入口微辣,入喉清爽,入胃有暖意,且有股酸甜滋味弥留口腔,回味无穷。

少年人脸颊有些微红,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一口下去,通体舒泰,好像全身伤势都有所好转,这让李清源发乎肺腑地赞道:“果真好酒!”

“少侠果真好酒量!”掌柜的笑眯眯地抚着一缕小胡,解释道:“这酒虽不是小楼年份最长的酒,但却是最适宜年轻人口味,要做到这份口感,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经历了许多工序,若不是今日与几位颇为投缘,说不得我还不忍心拿出来呢。”

掌柜的打量了眼身旁其实看似在喝酒,实则偷偷竖起耳朵听着一桌人谈话的酒客们,但更多的是看向后厨方向。

他忽然偷偷凑近一行人,悄声道:“今日这酒啊,就算是我送的,一会儿会在账中扣除,各位安心享

用即可,各位可莫要声张啊,若是让我那婆姨听了去,说不得今晚上就让我睡这冰凉桌面了。”

齐浩然立马朗声道:“放心吧掌柜的,钱绝对不会少你的,你尽管上便是!”

说罢,还扫视众酒客一圈,意思是,你们有钱,你们就和我这般,想上就上。

两个掌柜的会心一笑。

得嘞,又是位有江湖侠气,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李清源忽然抬起手掌,引旁人侧目,但紧接着少年人又赶紧收回,悻悻然一笑。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俊俏小哥在打什么算盘。

只有少年人呵呵笑着,酒意至浓处,他差点儿真得就要钱财外露摆阔一回了,好在临末了记起了老将军一句“出门在外,财不外露”,总算没有随着性子,从小金山小银山里头抽出一颗颗金光灿灿,或者白花花的银子。

少年人的奇怪举动并没有破坏气氛,唐武深深地看了眼白衣少年,举杯祝贺道:“恭喜小兄弟了!”

有了唐武带头,众人随之附和,抬起酒杯,四人一鬼,酒杯相撞,发出清脆叮咚一声。

少年人赶忙碰杯,仰头一饮而尽,登时就是一阵喝彩。

唐武眼皮微颤,硬着头皮学着少年一饮而尽,结果给辣得两腮通红,再之后就怎么也不敢去与少年人对杯了,怕少年人还没倒下,自己先翻白眼吐白沫了。

所幸温如故火眼金睛,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认定的未来大舅哥有了难处,就顺势提议,咱们再划拳助酒?

众人附议。

唯有一人,抱着臂膀,气鼓鼓的。

正是那位连丁点“酒腥气”都不愿三条小蛇沾染的小姑娘唐糖。

酒在眼前,偏偏划拳输掉才能喝,这是哪个挨千刀的订下的规矩?

好像谁都与小姑娘过不去,今夜划拳,小姑娘就没赢过一次!

所以原打算一醉方休,连房间都不回了,生怕惊扰到三条小蛇,小姑娘今晚都要打算就睡这客厅大堂了。

好生憋气。

小姑娘暗道一声自己偏偏就不信那邪,腾起身来站在板凳上,撸起袖子,一双杏目瞪得许大,摆明了一副“不要走,决战到天亮”的威猛架势。

温如故哪里能让她如愿?破天荒地气势十足站了起来,“那就来!”

小姑娘细眉一挑,一拍桌子道:“好!来就来!谁怕谁!?”

温如故差点就是脚下一软,好在尚算意志坚定,硬撑着,这次没有从气势上败下阵来。

而后温如故就接连喝了好几大碗,而小姑娘就是小抿一口的机会都没有。

好嘛,喝不到酒的罪魁祸首原来在这儿?

时间一久,小姑娘终于看出了点不对劲,气得再一拍桌子,将桌上白碗酒坛震得山响,“稳如狗!你故意的是不是!?”

原来是温如故不知运用了什么神通,只见他一双瞳子悄然变得乌漆墨黑,次次都能未卜先知般输给小姑娘。

温如故一番苦心营造的气势顿时就蔫儿了,一双眼睛重新成了褐色,坐回座位,任由小姑娘百般训斥。

男子也不恼,只是笑意温醇起来。

酒是万万不能让糖姑娘沾得,男子借酒消愁,借酒抒发凌云志,放浪形骸,舒狂放

歌,多么悠闲惬意?可女子喝酒,算是什么?自己怎么也不能让喝嘛!

即使他知道,这样是少不了糖姑娘一顿臭骂了,也无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平日里受得白眼与臭骂还少了?

虽然糖姑娘凶是凶了点儿,但是凶得可爱啊!更何况,这次自己眼睛的一点异样,糖姑娘一眼便瞧见了,这说明什么?关心我嘛!

只是糖姑娘对待自己的态度,和别人迥乎不同而已,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听听,全天下,只有她能将自己叫做“稳如狗”,稳如老狗,多好!

糖姑娘起名功夫真乃神人也!

坐在一旁的白衣少年开始呲牙咧嘴,最是受不了这幅表情,他总算知道这位温-公子为啥能与齐浩然一见如故了原来都是天底下头等痴儿。

杯酒过后,众人倒在酒桌之上,唯有一位眼睛越喝越明亮白衣少年与自始至终一直笑呵呵的青衫书生,掌柜的向两人竖起大拇指,这么多年了,头一次见喝了喝酒这般海量的。

两人对视一笑,一人饮酒时,酒液一部分流入肚子,但大部分竟然流入心脏,被某只小家伙给“截胡”了,另一位,根本不是人,那能用常人度之?

所幸小姑娘酒到一半,就兴致泱泱的回房里了,因为她发现这场酒宴,好像根本没自己什么事儿?

所以剩下的两人,掌柜的与店小二也就不用计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事,小二扶着摇摇欲坠的唐武回房,一场酒宴,唐武说了很多,说这么多年来,自己与妹妹一步一脚印,终于将腰间的九品牌子,换成了七品,本应该是件令人自豪的事儿,可身边同期的,好像轻轻松松地就官至七品甚至有得成就更高,难道自己与妹妹这么多年来多次身陷囹圄,生死一线,都是狗屁?

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了。

杯酒下肚后,仿佛平时一直难以启齿的人生不尽意,都可以缓缓道出了。

念头及此,无论是小姑娘还是温如故都沉默不语,最后是齐浩然带动下,罕见流露真情的唐武哈哈笑着说,继续喝酒,继续喝酒。

被掌柜的抬上楼的温如故,则是嘴里直嚷嚷着,下次经过酒楼,自己一定拉着楼下那两位兄弟来这里和您讨要一杯结义酒。

掌柜的笑意温和,不断点头说好,别得不论,酒水是管够的。

温如故便笑了,拉着掌柜的说咱们要不一块结义得了。

掌柜的当然没有答应,可是架不住温如故撒泼啊!

掌柜的一张仿佛阅尽沧桑的眼睛里,也有了无奈。

恁大一男的,硬是走出孩童蹒跚学步的意味,也不知是怎么办到的,只得连连说好。

二楼尽头,掌柜的忽然顿下脚步,回望灵魂之身的齐浩然,轻轻点头。

而店小二早已泪流满面,向自己一直仰慕的年轻书生深深鞠躬。

这位权势滔天,仅次于王朝龙椅之上那位男子的“中年人”开怀大笑。

原以为自己对如今这座天下、江湖,多少有些索然无味,甚至漠然了。

但经此一夜,他发现不然。

这座江湖,尚能有这样一帮年轻人,这让他对这座“江湖”又燃起了些兴趣。

掌柜的抹了一把脸。

这样一座江湖,挺好。

第九十八章 葬窟神嗣

齐浩然从哪里得来的王子一行人踪迹?

为何齐浩然会与掌柜的一见如故?

明明是中年人外貌的精瘦男子,为何眼中会有一抹被掩饰极好的“看破红尘”,阅尽沧桑之感?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齐浩然隐匿地将双手食指叩在一起,缓缓向下一压,当做作揖回礼,不仅是因为掌柜的是那天下蛛网的操手之人,而是因为掌柜的是那学宫第一人,除去一袭青衫外,千真万确的第一。

更是第一位走出那座浩瀚学宫的人。

当年就是这位“中年人”丢下一句想要体味一番学宫之外的民生疾苦,毅然决然离开学宫。

而后的百十年间,学宫少了位第一长老,而民间却多了位善心的掌柜。

同样,这位姓氏“第一”的长老,更是之后齐浩然离开学宫的理由之一。

第一长老摆了摆手,说实话,他内心是有些不愿见齐浩然的,或者说是不敢,因为有愧。

他为何是王朝蛛网的结网者?当然是因为正是他,一手创立了“影柯”组织,原以为一手将学宫推向巅峰时期,却不曾想,巅峰之后,便是持续不断的下滑。乃至之后直接导致儒殿这位天赋极好,心思极善的年轻人差些堕入恶鬼道,永世不得翻身。

事后这位第一长老知晓后,当然震怒,自己一手建立“影柯子”初衷是为了监察学宫学子,是否品行端一,又是否能知行合一,更是否是“谦谦君子”,以期君子端正德行,可不是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

第一长老抬起头来,月明星稀,他却忽得想起来学宫那位竟舍得下老脸来对付小辈的老不要脸的。

好像这位提出“君子以知命为贵,既知天命,当尽人事”的学宫第一长老,从来都和主张“急事功,功必达”的学宫长老不对付。

那人同样有名,好巧不巧,复姓“第二”,且恰巧排在自己身后,是学宫二长老。

这位第一长老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他从来不要求这位第二长老做到,但是“行好事,知善意”总能做到吧?为何事事到了这位第二长老的学问里,就都要与“前程”挂钩了呢?

若不是奉命隐于幕后,秘密拨弄蛛网,他一人牵扯了太多世间因果缘线,绝不能让人寻见蛛丝马迹,委实不能闹出忒大动静,不然这位第一长老早就拿着戒尺重返学宫,去狠狠削一顿那第二长老了。

中年人样貌的第一长老拉着店小二走远。

终于见着仰慕之人,小二起初死活也不愿挪步子,可是最后掌柜的一句轻描淡写的“再不走,就要你这个月用来买纸笔的月钱,可就没了。”

小二登时就是小脸一苦,百般不愿,不情不愿地走开。

没了纸笔,还怎么写道德文章?还如何练成师父曾说过的一字千钧重?这些也都还好,关键是,自己还怎么临摹齐先生的大帖?

万万不行!

身为店小二,更是这位儒殿学宫之中第一长老闭门弟子的少年向齐浩然认认真真作揖行礼,一溜烟跑走,虽尚不是第二大境的修为,但那速度,直叫李齐二人咋舌不已。

留在楼下的李清源与齐浩然,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正了正神色,李清源向齐浩然请教起关于第二大境的问题。

齐浩然神色古怪,瞧

着白衣少年认真的神色不似作假,于是愈加古怪,“你师父谁得就没教过你?”

李清源难得的有些赧颜,挠头道:“没有,不怕你笑话,我稀里糊涂的就有了位师父,老头儿人不错,就是从头到尾,没咋滴教过我什么。我倒是有三位死活不愿让我叫她们师父的师父,认认真真教过我许多东西,但是到头来,那个时候的我还是升月境界,所学更多的还是一板一眼的一招一式,一步一脚印,着重于体魄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已然身处点星境界,况且…”

少年人眉眼含笑。

当然还有位少年,传授了自己《鸿蒙法》初篇,更想方设法地想让自己叫他师父。

他挥了挥手臂,咧嘴笑道:“我有种预感,若是我真得只求修行速度的话,还会更快,说不得这会儿就破入第二大境了。”

齐浩然听后微微点头,待细细琢磨过来,大骇道:“你亏了是没有一举破入第二大境,不然金刚境上的绝巅风光,离你远矣!”

“哦?”少年人几乎是习惯性的一挑眉头,饶有兴致道:“这其中有何讲究?”

齐浩然眼向上翻,“没讲究!就是与那‘最强’金刚境终是无缘了。”

少年人则是松了口气,满不在乎道:“那还好。”

“还好?”

齐浩然咬牙切齿。

李清源笑了笑,解释道:“我又不向往‘最强’一字的,我所求得只是境界提升而已。”

齐浩然便大啐一口,破口大骂,“屁的境界提升!就好比这次吧,若不是你将灵纳于百八穴窍之内,你信不信,十个你都不够那俊俏小娘们儿杀得!”

李清源便以食指敲击桌面,提醒道,这“小娘们儿”一词,可不是像是从以为君子书生嘴里说出来的话。

“我?”齐浩然一指自己,身躯出现了一刹那的透明,可以透过前胸,瞧见后背景物。

他学着少年人同样一挑眉头,好像是在说,你瞧我浑身上下,哪里还像个君子书生?我早不做“人”啦!

李清源就笑了笑。

若是搁在以前,估计齐浩然会深情款款地说上一句“除了她,其他女子于我如浮云,所以叫她们小娘们儿算屁?”

如今的齐浩然,不会了。

就像那次回女儿国,白袍少年再次见到某位张姓英气女子,没有了往昔的一丝慌张,更多的反而是一丝从容了。

其实有时候寄予了自己很多期望之人辜负了自己,不要看得太重,更要及时收起自己的希望与幻想,这样反而会觉得不会这般难受了。

怅叹空梦一场,过后即是洒脱。

人为何会有失望悔恨以及像是被人背叛等等情绪?归根究底,其实是我们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期望太多。

这件事本来就不对。

白衣少年在那日雷雨交加的夜晚“劝解”齐浩然,其实那场对话讲到最后,更像是少年人的自言自语了。于他自己来说,不也是一种“想开”?

我曾在你那里寄存过一份纯粹清澈的“少年心思”,之后你将它丢掉,甚至是捅上一刀,原来或许是要问一句为什么的,现在只会平平淡淡地“哦”一声,原来自己看错了人,之后这个人再也不会得到自己的期望,所谓放下,想开,就是如此简单。

李清源能解开小心结,有如今这般“自己能一举

破入第二大境”的感觉,与此“想开”,同样密不可分。

齐浩然解释道:“第二大境锻神识,与第一大境那种专修体魄,旨在将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以及四肢百骸与外界灵相互适应,从而达到锻炼体魄的目的不同,第二大境,则更要注重修士的“心意”与“魂魄”,在我辈修士那里,有一个很有趣的说法,叫做‘磨真意’,意思是不断打磨自己的意志,更要坚定自己所向往坚持的,一路上磕磕碰碰,最后的去芜存菁,就是第二大境修行就成。”

“儒殿里走出的人为什么更适合自己修炼?因为他们很早就确定了自己想要的,甚至是自己所主张乃至提倡的学术,所以在第二大境里,很吃香,比之主张‘不断敲打向道心,一颗琉璃始复成’的道教不同,儒殿修士的‘道心’好像在最初还是稚童,摇头读书的时候,就有了,且不需如道教那般近乎于苛求的打磨,不断完善自己的学说即可。”

“修行路上,任何小心结都会被无限放大,境界越高,就越是能体悟到,所以放下想开,与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这般‘小事’却是世间仙人苦求不得的东西。”齐浩然看了看若有所思白袍少年,只有苦笑。

这般轻易就做到了“想开”,进而跻身点星境界,少年之后的修行道路,可谓坦途大道了,世间还有比这还不讲理的事情?

少年人最后问了个问题,“如果我现在去修金刚境,是不是这辈子就无望第二大境了?”

齐浩然哑然,“当然不会,极境不是止境,如果你能修到之后第三大境,你就会知道什么叫进入此境,终生不前了,每一次破镜都是偌大的机缘福分,任你是如何天纵奇才,到了这里

一境界,怎么也需要吃些苦头的,就比方说我。”

齐浩然一指自己,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死得最干净的是哪一派系的修士?佛陀尚能烧出舍利,道士羽化而登仙,听起来走得洒脱,其实有自身灵萦萦绕绕,化作光辉散落人间,实则留下太多东西,说不得就会在哪一日,在某位有缘人身上“重返人间”。

相较来说,儒殿修士倒是走得干净利落,说没就没,丁点也不含糊拖沓。若有鬼魅身躯留下,自有一身浩然气镇压,将之生生压散。

鬼知道齐浩然这位满腹浩然气的读书人,是如何做到死后没被自己那一身浩然气压散,反而活蹦乱跳地,差点修成“鬼仙”的样子。

白衣少年并不知其中道道,立时白眼一个。这让齐浩然伤心不已,瓮声瓮气继续道:“而金刚境不同,走得是实实在在炼体的路子,说白了就是锻炼体魄而已,什么时候不能做?没事儿跑跑步,练练拳,都是在修炼体魄,最终结果,只看你出力多少而已,像是老将军,其实本身就是第二境灵海修士了,只不过他更向往造就一副金刚体魄多一些,所以一直淫浸其中,致使第二大境止步不前了,‘不入金刚,不破三境’,这就是他或者大部分追求金刚极境之人的心结所在,这也是症结所在,因为不入金刚境,他们的心结就一直在,必然破不了第二大境与第三大境之间的天堑,太难了。”

少年思考一阵,忽然心底腾起一个可怕想法,“有没有人同时修成了金刚极境与灵界极境?”

齐浩然悚然一惊,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因为思及一人。

第一代葬窟神子。

第九十九章 天下由来

关于第一代神子,齐浩然也不甚清楚,但是从寥寥几笔正史记载,清清楚楚地记录了这位葬窟神子金刚体魄与灵界神识皆具下的种种玄妙神通,搬山移海,摩-弄乾坤,不在话下。但就是这么位天骄人物,最后却从太始大陆彻底消失。

关于此人最后去处,无人得知,仅能从寥寥几笔野史追溯,原来的天下尚不是如今这般模样,分为三十六层天,以及十八冥狱,并称为九重天,每重有三层天,而后九天却被这位神子生生打成了六天,之后这位不嫌事儿大的神子又下冥狱,闹冥府,于是六天又成为了三天,准确的说,是两天,因为剩下的第三天,已经不能称之为天了,而是一片又一片残破的宇宙。

之后又有神人绝地天通,阻隔了太始大陆这方天地与名叫素问天的第二层天,修士不再如原来一般,可以随意进出二天之间,这才有了修士开天门,道教的羽化飞仙,以及佛教的登西天等等。

历史上一位位惊才艳艳的天之骄子,或剑开天门,或“驾鹤升天”,更有一念西天,等等等等,蔚为大观,你绝地天通,阻隔人间,扰我飞升大道,那我便一剑劈开,一脚踢开,一拳轰开,当真是“与天斗其乐无穷”。

传闻中,这位第一神子就是闯入素问天后,至此彻彻底底消失不见。

李清源听完后有些默然,既有心神往之,这位神子闯入素问天之后,是不是就找到了某条“回家”的路?而后就此消失于这片充满神奇色彩的世界?

当然,李清源也感到自己的弱小,擒日月,拿乾坤,对目前的他来说,还是太远了。

齐浩然也看出了李清源心头小小的失落,也便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回归最初,与李清源讲解起第二大境的种种玄妙。

作为过来人,年轻书生说到了龙境那场惊心动魄的大龙入海,自己一节节脊椎骨髓之中好像有那么一条大龙,以伏龙翔天之姿,裹挟风雷之势,直冲天灵。

至此,修士乃知神识,方见识海。

修士初感天地,感受到那片茫茫灵,纳入体内,化为一条灵溪流,便是汇溪境界。自那起,修士便能通过感受这条灵溪流律动,进而达到“巡视”体内四方的目的,更能观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律动。随之久而能视人身之内,这便是修士的“内视”神通。

之后这股经过升月,点星境界,又蹲踞在人体脊椎之中,化作一条大蛟。

这条大蛟一路扶摇直上,直入灵台之上,与灵台彻底融会贯通,便是大蛟“走江化龙”的过程,灵台便形如龙门,两者沟通后,修士就可通过“内视”神通,通过感知这条灵大龙,进而感受到灵台之上的识海。

跃过龙门,即是一番新天地,说得丁点儿不错。

龙境前后,对于修士来说,是两片天地。

这也是世人又称此境界为“化龙境”的原因,跃过龙门客,方是逍遥仙,便是这个道理。

这其中重中之重,便是要看那条大蛟龙之势有多猛,龙门前那最终一跃,跃起得多高,这直接导致修士初次入了识海,能看到识海多少风景,也更直接关系到之后是否能让识海“鸟语花香”,化成一方小天地,成就灵

海世界,达到传说中的灵界密境。

当然,说来容易,做起来极难便是了,这需要龙境的底子打得有多么厚,才能一跃龙门后,能直接看到一方小天地?

青衫书生将双手拢在袖中,罕见地端正神态后,竟多少有了些教书匠的意韵,他严肃道:“想当年,我就瞧见一条奔流不息不复回的大河,那时候啊,嘿,整个学宫的老头儿都来瞧着看,一个个捶胸顿足的,你是没瞧见他们那副惊若天人的样子哟!”

白衣少年没有搭理他,少年人恰巧抬起头,透过窗户瞧见门窗外,斗转星移,他无端想起自己在葬神窟中那场古怪的梦。

有一指捅破天际。

有神人激昂赴死。

有顽石坠落天际。

之后又有星河点点,有月初生,混沌开,天地成。

与之修行一途何其相像?

齐浩然哈哈大笑起来,咧嘴一笑,浮一大白。

修行大道坦荡荡。

翌日清晨,掌柜的早早安排店小二敲醒一行人的房间。

一身酒气的男子们反而精神奕奕,可能于常人来说,酩酊大醉之后,必须一场大睡大休缓和,可对皆是修行中人的一行人来说,反而不是什么问题,更有助长灵溪流翻腾奔涌的功效。

所以三人虽满身酒气,却红光满面,不受影响。

倒是滴酒未沾的小姑娘,撇着嘴,满脸愁容。

掌柜的给几人准备的早点算不得丰盛,但胜在轻怡爽口,一碗米香粥,一颗茶叶蛋,温暖适宜,入喉入嗓再入腹,端得是舒服极了。

李清源细细品味其中滋味,嘴角带笑瞥向正不亦乐乎的青衫书生。

好像读书人,都喜欢这般调调?

记得那位书童模样的小二,齐浩然七魄之一,就曾给自己端过这般口味的菜品。

李清源在想,自己怎么也得将这几道清凉爽口小菜偷学下来。下次淌水江湖,用得上。

一番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整装待发,一夜休息,疲惫倦意被一扫而空。

瘦削中年人外貌的掌柜的站在门口,一手抚在身旁正大力挥手的小二脑袋上,也笑着挥了挥手,送别众人。

店小二开怀大笑。

因为自己仰慕的那人说了,等以后有空,还是会回来喝一杯的,毕竟有场交杯酒,还没喝嘛!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与他之间,注定还要有场再相逢?

一想到这里,小二就开心极了。

下次可不能这般丢人,见了齐先生,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只顾着哭天抹泪了啊!

这位学宫第一长老临末了收得闭门弟子,未出青山,便开始期待着下一次山水有相逢。

随着众人离去,这座并不算多么大的客栈,逐渐被一阵大雾迷蒙。氤氲气久弥不散,隐约间竟看不见其中客栈的大致轮廓了。

……

依照第一长老的“指点”,一行人由齐浩然带队,没有向一路向北,反而是向东方一处偏远小村庄走去。

第一长老曾私下对齐浩然与李清源说过,先行东方,一夜北渡。

李清

源对此不曾怀疑,只是有些好奇,王子几人的速度必然不慢,说不得当真是一日千里的行程,自己脱离目的地,反而向东行走,该是如何赶超他们?

齐浩然笑而不语,只是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身为朝廷中人的三人对视一眼,依稀像是知道了什么。

小姑娘唐糖更是怀抱两条蛇弟蛇妹,头上还趴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老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雀跃。

一众人愈加加快了脚力,不似先前需要照顾昏迷的李清源,害怕马背颠簸,这次众人经一夜调养,步子迈得虎啸生风,重新换回崭新白袍的少年好像经过一夜破镜之后,一身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行程自然快了许多。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座云牵雾绕的青葱山村,依山傍水,为青峰怀抱其中,一条宽敞大河湍流不息,哗哗作响。

成团簇拥在一起的苍翠劲松高木,自然成荫,已是临近春末,中午的日头有了几分火辣辣的味道,穿过这片成团高树,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自然山村村口。

并无刻就村名之物,仅一块等人高的石头立在村口,便算是一件村子标志物了。

偌大石头后,不时有几位孩童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好似习惯了村子时常出现陌生人,稚童们对于突兀出现的一行人竟也不觉得奇怪,乐呵呵的齐刷刷打过招呼后,便又你追我赶着,追逐而去。

临近那条湍急河流旁,有一巨大石碑立在那里,记载着河流历史名字与由来,起始何处,又从哪里终止,洋洋洒洒,李清源仅是扫了一眼,就觉得头昏脑涨,这条河委实四通八达,好像就没有到不了的地方,东起东海,西北至琅琊台,一路北上或南下,又皆有其分线,密密麻麻,皆是河名地名,因此才占据了整整一面房子墙壁大小的碑文。

河名“贾河”,倒是与“假河”同音,李清源觉得十分有趣。

河一旁,是鳞次栉比排列的乡舍,与大河垂直而建,算不得富丽堂皇,但看上去极具农家特色,有屏墙照壁,绘以各色图案,楼顶院墙阁楼平台,似有分离,却又浑然一体。

一群稚童结群而奔。

顺着小河边一次数去的第三户房门口蹲着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瘦高老头,见到村口的小皮孩儿们顿时将眼一瞪,吼喝道:“过来!”

这群约么方才呱呱落地学会走路,尚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们笠时双股战战几欲先走,但打头的那位年龄稍大的方才换下开裆裤,穿上梦寐以求“大人装”的小小少年可不怕,刹那喜笑颜开,甜甜地呼了声“大爷”,拉着一众穿着开裆裤的小弟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呼啸而至。

值得注意的是,小孩子喊的这声大爷的语调,并不是寻常称呼老年人的所谓大爷,而是认认真真,着重强调了“大”字,大抵是孩子们觉得这是最大也是天底下顶好顶善良的爷爷吧。

老人抬起头,带着微笑,向一众孩子分发了一早买好的零食。

他视线越过雀跃不已的孩子们,向一行人咧嘴一笑,右手随之递出。

老人和蔼可亲问道:“吃芋头不?”

第一百章 老头与老太

一行人笑着摇头,老头也没有强求,耐心剥开后,自然有馋嘴的小家伙咋呼着要吃要吃,接过老人手中的芋头,啊呜一口整个囫囵吞下,好不快哉,也不知这么般年龄的小家伙,是如何做到让嘴巴张开这么大的。

此时一位短发老太昂首阔步走来,身后跟了一帮子小家伙。

在老太的带领下,一帮子小家伙其中一位看上去年龄较大的,拎着一只等身高的木棒,一路小跑领先于众人,最后到孙老头面前站定,神色严肃地闭目思索了一阵,好像在思索自己新刘练就的绝世神通有何纰漏,怎么都觉得这套招数已经算的上是天下无敌了,整个村子也寻不出能破解这套棍法之人,这才老气横秋道:“大爷,我觉得我的这把无敌旋风棍还可以再长,再粗,再重些的,这样我以后行走那座麦田江湖,大杀四方,寸草不生啊!”

紧接着便有人不乐意了,竟是位手拿柳枝,看上去就有些不苟言笑的小姑娘,不同于唐糖“小姑娘”的那种小,是近乎于小女童的那种。

算不上小女童的身高,但也不能跻身到姑娘那一栏的岁数。

远比同龄人要高出一头的小姑娘拿起手中枝条,比了个剑花,有些生气,竟然有人要和自己抢“兵器”了?

大爷的打造“兵器”的手艺那是出了名的,若是谁侥幸得了把大爷亲手早就的兵器,那当真就能叱咤武林,号令整座江湖喽!

若是大爷给自己做一柄桃木武器,自己家乡这方圆五里庄稼地,哪儿还有继续存活的道理?

别得不说,这么一把“兵器”握在手里,怎么也是威风凛凛啊!全村有谁胆敢不拜服?那就削他!

一想到自己手握重兵的样子,小姑娘自己就不由眼发直,一双泾渭分明的黑眼珠瞪得老大,可爱极了。

小姑娘拍了拍胸脯,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掩着嘴保证道:“大爷,你若是给我打造一把兵器,保管我的功力能再提三分,到时候就是村内无敌手的存在!”

老头只是不断点头,笑着说好。

小姑娘与小男孩儿便撅起嘴来,身后的孩童们也没了些许期待之色。

没办法啊,记得好多次前村里的小霸王就提出要让大爷给自己打造一把趁手兵器了。

宝刀配英雄,众人都在想,这般无敌的人物,总该值得大爷给锻造神兵了吧?

结果大爷说了句“物华珍宝,唯有德者居之”,硬是没答应小霸王,气得小霸王当场就要约架,与大爷面对面对打。

谁知道大爷束手束脚又束腿,全身绑成一条,说这样虽然还是欺负你,但也稍稍公平了些。

小霸王当场气得火冒三丈,抄起手臂粗的木棍就抡了上去,谁料大爷身形一拧就躲了过去,恁大一老头了,鬼知道身法为何还如此灵活,小霸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沾到大爷的衣角,差点“道心”崩溃,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累趴在地上。

当年观战的一众幼-童里,就有这位小姑娘和男童,看得那是心旷神怡,心往神驰,原来大爷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啊!以后跟他混,准没错!

私塾先生偶尔讲过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一众稚童们佩服得那是五体投地,自此之后,大爷好像就是这座小小江湖的武林共主了,能从他家那座琳琅满目的别院取得一把神兵,那真是她们这一伙儿人顶破天的梦想了。

“又去祸害谁家的田地了?”瞧见老太颇为自得的神色,孙老头笑着摇头道。

老太白发有些卷曲,呈中分样式,明明极大的年纪了,却有股青春活力,脸上也不见甚多皱纹,反而保养得水灵灵的,白皙的脸蛋吹弹可破,若不是三千银丝实在扎眼,不然根本看不出其真实年龄。

老太闻言后,将头一扬,给了老头大大的白眼,兀自进屋搬来小凳子,又出门找了个位置,冲老头吐舌头。

老头顿时就头大如牛,得嘞,准没好事!不由苦口婆心教育道:“老姜啊,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出门在外,多少要顾及一下我老孙头的面子不是?多少次了?人家找来说你带着娃娃们刨了人家哪里哪里的稻田,长势多好的田地啊?你忍心下得去手?人家找到我这里来,我都替你一一扛下了,但架不住你次次不听劝啊,要知道香火情是用一点少一点的,你瞧瞧,我这名称就从‘大老爷’变成‘大爷’喽,生生降了一辈呐!那田地就这么好刨?让你如此流连忘返?”

结果老太又递给孙老头一只白眼,一字一顿道:“我不愿听你教育!还有!别叫我老姜!我不老!”

说罢,老太又将头别过去,打算这次该不理这老头多久才好?

游逛了一周没有找到目的地的李清源一行人正好闲来无事,也就蹲在路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位老人。

三条小蛇也悄无声息的探出一颗几乎被一双大眼睛占据整个面庞的脑袋。

好有趣的一对老人。

自称老孙头却被孩童们叫做‘大爷’的老头悻悻然一叹气,下意识就摸出腰间的烟杆子准备嘬吸一口,以解心头苦闷。

明明背对老头,却好似背后长眼一般,姜老太立时回身,若无其事地瞥了眼老头手中烟杆,淡淡道:“抽吧~”

此刻就连孩童们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有杀气!

孙老头极识趣地收起了烟杆,摸头哈哈一笑。

孩童们也跟笑了,这般厉害的武林高手,从来只有姜奶奶才可以镇住的,那么姜奶奶是不是才是那位武林高手高手高高手?

答案不言而喻。

明显是嘛!

所以孩子们更愿意跟着这位一个眼神就能让大爷蔫儿头耷拉脑的霸气高手屁股后头,这样走南闯北,才更有面子不是?

用树枝当做刀剑的小姑娘捂住嘴巴,慌忙解释道:“大爷,你不要误会奶奶,她是带我们去开垦荒地啦,好一番劳作呢!”

孙老头瞪大了眼睛。

姜老太则在鼻息之间冷哼一声。

老头下意识就要去摸腰间烟杆,可以很快就将刚摸到烟杆的那双手缩回,像是烟杆格外烫人似的。

姜老太瞬间就笑了,冷笑!

“烟杆就这么上瘾?也给我整一口?”

孙老头露出一副肉疼的神色,一板面孔,严声厉色,一脸正气道:“一点儿都不上瘾

,天下最毒的就是此物!”

老头啪得一声将烟杆折断,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紧接着老头就屁颠屁颠儿的跑到老太面前蹲着,很没有形象的给老太捏肩捶背,殷切至极。

一时间老头的形象在小孩子们心中不降反升,包括拿“剑”小姑娘,眼睛里已经有了小星星,娘亲说了,这样的男子才是时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呀!

白衣少年一行人中的“小姑娘”啧啧称奇,“这位老大爷,挺好的?”

白衣少年默不作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倒是温如故贱兮兮地凑近小姑娘唐糖,眉飞色舞道:“那当然是好啊!我辈楷模!糖姑娘,你瞅瞅我,这位大爷和我是真得投缘啊!我们俩性格简直就是一样样儿的!以后我绝对会对自己的妻子这般好的!”

唐糖狠狠剜了眼温如故,后者刹那闭上了嘴巴,噤若寒蝉。

唐糖小姑娘偷偷瞥向正很没有形象蹲在地上,双目放空的白衣少年,冷哼一声。

此时的少年双目一直没在看似背对自己的孙老头身上离开,若有所思。

拿棍的男孩宽慰道:“大爷,我们是觉得这样叫你亲切哩,不然我们就改回大老爷好了…”

说罢,男孩子便撅起了嘴巴。

蹲在姜老太身旁的孙老头连连摆手,“去去去,就你小子人小鬼大!什么时候了?还不看快回家完成功课?小心你们的先生又要敲你们板子!”

一众“武林英豪”这才记起那位善于给众豪杰出难题的最大魔头先生,昨日布置了小山高的功课量,都在刹那醒悟原来自己只字未动的稚童们连忙一溜烟往家里跑。

只剩下姜老太,孙老头,以及坐在路边的白衣少年一行人。

老人笑呵呵的问道,“芋头还有的,真不吃了?”

白衣少年竟然细细思量起来,但最终还是摇头道:“大爷,真不吃了,吃过过来的,这次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孙老头“哦”了一声,笑眯眯道:“不妨说说看,老头我啊,活了很久很久了,眼中所瞧见的杂事,自然要比小娃娃你稍稍多一些,说不得老头我就知道呢?”

白衣少年不由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心领神会,一拱手道:“请问老大爷您可曾见过…极大的阴影时常掠过此处天空?或者,这里最高的山,是在哪里?”

孙老头哈哈大笑起来,高声道:“见过的见过的,影子时常掠过大地,而山就在这里,不远不近,咫尺天涯。”

孙老头瞥向一头雾水的小姑娘,点头道:“小姑娘俊俏的俊俏的~”

接着老头大手一挥,“回家回家!~”

只见老汉一溜烟跑回家中,速度之快,令一众人咋舌。

一位小姑娘探头探脑,自一行人墙后露出半颗脑袋。

一直坐在门口,破天荒没有因为老头子说别人漂亮老拳相向的姜老太撇过头去,偷偷向小姑娘竖起来大拇指。

小姑娘开心地笑了,于是露出一口歪歪扭扭的乳牙。

原本应该长有两颗门牙的位置,空空如也。

哪里像什么小姑娘所说开垦荒地的模样?

第一百零一章 少年攀峰,老太杀气

一众人迷迷糊糊,猜不透孙老的禅语。

就连齐浩然也是缓缓摇头,远近皆有,那么这附近无数山峰,到底是哪一座?

白衣少年一步踏上一棵参天大树,登高远眺。

整座山村为青山所怀抱,四方皆山,又有水自其中缓缓流淌,汇聚成河,奔涌其间。

如此画面,一副高山环环相扣的场景,高山连绵不绝,望不到边际。

白衣少年心下一沉,头大如斗,想要找出那座齐浩然私下里告诉自己的那座最有可能的目标山峰,实在忒难,不说要一座一座的山峰踏过,以脚力丈量高山,至少也要登临其中一座高峰,一览众山小,之后才能找出更高山峰不是?

至于何时才能“会当凌绝顶”,当真难说。

好在几人皆是计划好便干的类型,知晓如今的境遇后,脚下便不再停留,向着目标前进。

几人选择了周围青山之中相较最高的一处,直冲村子,两者相互呼应。

山上多青石,看样子时常有人员走动,这让一行人心微有下沉,世间绝峰险崖,多是人迹罕至,就算是能征服高山,谁还有空或者说有力气挨个铺上青石板?什么寻常平民不可能,修行者更没那个闲工夫,像这般有人精心铺就层层青石的山峰,是周围最高山的可能性不大。

好在几人身体素质自然不差,没出多长时间便登顶高峰,举目远眺后,众人暗道一声,果然。

都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可若是没有登临那座最高山峰呢?大抵就如同几人如今这般,为另一座高山所阻吧?

人家道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如今众人为山所阻隔,便不是一句“不见泰山”能说清得了。

李清源与齐浩然对视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齐浩然抬起头来,一双柳目透着骨子写意风流,临峰远眺,穷尽目力看去,绕是以他如今魂魄身,游移极快,可一夜看尽长安花,飞度南北的特性,竟看不破其中玄妙,山峰为一片片白霭烟雾所阻隔,犹如一座座传说中居住有仙人的神山,比之李清源家门口那座,不遑多让,甚至云烟缭绕下,更像是传说中仙人居住之所。

翻越攀登上那座障目青山,山上青石稍有稀疏,但仍旧井然有序。

不出意料,山中更有更高山。

众人默默下山又上山。

从来都不是什么慢脾气的小姑娘嘟起嘴巴狠狠地盯着遥遥领先的那一袭正健步如飞的白袍,这人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不成?

唐武最是熟稔自家妹妹的脾气,不由走过妹妹身旁,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宽慰道:“小姑娘呀,要有耐心啊!”

唐糖小姑娘拍掉唐武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掌,翻了记白眼,银牙暗咬,紧跟着白衣少年的步伐拾级而上。

小姑娘噘着嘴巴,以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小姑娘已经不小了…

小姑娘猛然加快了步伐。

后面传来唐武的遥遥呼喊,“妹妹,千万别一着急就隔着大山往另一座大山上跳啊!跳山不好玩的!”

这个傻哥哥!

唐糖生气地一撇脑袋,见着连绵不绝的山脉青山之后,忽然一阵沉默。

老哥还是聪明的!

跳山这个

法子妙啊!

一连翻越三座高山,山上青石越来越稀疏,越来越杂乱,到最后的三三两两,好歹使众人有了些盼头。

可定睛望去,身后高山山巅,有得已然有了风雪,有些高山头顶雪白晃眼,像是位白发苍苍老者,静静亘古矗立,笑看来人。

复行数十步,众人下山又上山。

三条小蛇远吊在众人身后,在最开始的时候三条小蛇还是让唐糖或肩扛或头顶着,行到最后,或许是三只小蛇实在于心不忍见小姑娘香汗淋漓,明明脚下开始酸痛,却死撑着的模样。

于是小蛇们在大哥的带领下,远吊队伍末尾而走,方一开始的时候尚留有余力,如今却半点速度也提不起来了,只得跟在众人身后。

速度虽慢,但是量却大得出乎寻常人想象。

有哪位寻常人能一日攀登完三十五峰的?光是一座估计就能累得够呛了。

眼见三条小蛇一个个气喘吁吁的样子,同样有些力竭迹象的小姑娘唐糖顿下步子,嚷嚷起来:“这已经是咱们第三十五次下山了,再登上去,就是三十六座啦!”

可能也只有小姑娘还有闲情逸致去数算自己攀登高山的数量,这份闲情逸致,众人在最开始是拥有的,只不过到了最后,谁也没了这份兴致,只是埋头赶路而已。

白衣少年是最为执拗的,在最开始攀登山峰的时候,少年就给自己设置了一个坎儿,先是想着越过三座试试看,三座之后,发现尚有高山,李清源便又将门槛提升到九座,九座之后,犹有高峰,也就演变成了十二座,十八座,二十四座,三十座,山山相拥,好像这大山没有尽头一般,少年人的目标也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如今大有突破三十六座的趋势。

随着一次次攀登,少年人百八大穴,熠熠生辉,仿佛凝练了些许,不再是初入点星天地时候,隐隐若现,时断时续,朦朦胧胧的模样。

只是这点,少年人本身并未察觉到。

山上有白木,亦有青苔,众人走得便略微吃力了些,因为不只要再寻常迈步即可,如今还要照顾脚下力度,生怕一个不留神滑了下去,衣服剐蹭,跌滚下去倒是不怕,虽然狼狈些,但之后洗净衣衫,伤口蜕掉血痂,又是一条好汉。

可就是怕重登高峰啊!

整整三十五次上山又下山,若是搁在寻常人那里,光是一座高峰的登山下山就需要有个把时辰甚至一整天的光阴,如今一行人可是攀登了整整三十五座。

来时在路上远远眺望,小山村四周的高峰山脉有这般多这般杂这般环环相扣?

偏偏山山灵皆盎然,这让齐浩然难以判断自己要找的那座高山,只得使用最笨的方法。

不身临其境,当真不识庐山真面目的。

齐浩然优哉游哉迈出一步后,回首看着三条小蛇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原本抱着让三条小蛇也跟着锻炼体魄的心思也没了。

他簇起细长墨眉,觉得这般漫无目的地继续走下去,终归不是办法,便建议回到村子里继续打听一下,临近傍晚时分,摸黑赶山路,不如找个落脚处休息一夜,再做打算也不迟。

好在一行人大部分萌生了退意,除了李清源一人。

思来想去,最终一行人先行离去,找到了最开始的孙老头那里,老头笑颜家中房屋有得是,若是不嫌

弃,可以让诸位凑活一夜的。

众人哪里会嫌弃?连忙说麻烦老大爷了,孙老头笑言“哪里哪里”时,姜老太率先带着一众人来到一间挂有“草山堂”三字匾额的偌大房间内。

老人依旧蹲在门口,笑呵呵的模样,没有立即随一行人回到家中。

良久后,一位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白衣少年远远走来,一张英俊的脸上不见惫态,神采奕奕。

老孙头与白衣少年遥遥对视,没有邀请少年人进入家中,而是笑问了个最开始两人见面时的问题:“可曾饿了?吃个芋头?”

少年人怔怔出神,最后笑着摇头,拒绝道:“多谢老人家,不必了。”

一袭白衣转身离去,势要再攀高峰。

老人笑眯眯摸出不知从那儿寻来的一只烟杆,“吧嗒”一声抽了口燃起的烟草,一阵烟雾缭绕,遮蔽住了老人面貌,唯有一双发亮的眼睛自白烟之后露出,这个年纪的老者,本不该有如此亮堂的一双眼睛。

老人无端笑了起来,少年人,好像从来都喜欢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白烟再浓几分,摇头晃脑道:“却道春意透心凉呐。”

老人忽然变了脸色,张口作鲸饮状,一口将所有吞吐出的烟雾吸回。

突兀出现在老头身后的短发老太皱着鼻子与眉头,狐疑道:“哪儿来的烟味儿?老头,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抽烟了?”

孙老头赶忙摇头,明明一大把年纪了,头摇得却像是个拨浪鼓似的,灵活极了。

老太眉头簇起得更紧,自言自语道:“你是把烟杆弄断了的对吧?”

姜老太左顾右看,甚至绕着老头转了一圈,仍旧没有瞧出端倪,眯起眼睛问道:“不会这么快就买来一根新的吧?”

老头又是赶忙摇头。

“这就好~”老太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虽满头银丝不能遮盖其俏皮气质,促狭道:“若你再敢骗我,我就将你…第三条腿儿打折了!反正一大把年纪,我也不稀罕那玩意儿了!要着也没用对吧?”

在院内草山堂正歇息的一行人瞪大了眼睛,好生威猛的老太!

孙老头顿时就怕了,先是剧烈摇头,反应过来不对后,又要点头,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若是点头,姜老太可就要动手了呀!在这种事上,自家这老婆娘好像从来都没含糊过,下手那叫一个狠字了得?

即使是“小打小闹”的那种“小骗”也不行,这些年来,老太说一不二的作风对别人或许还好,但用在自己身上时,从来都没有恻隐的时候。

到时候的姜老太,还会顾及他孙老头的面子?不把自己打死就谢天谢地喽!

姜老太双眼眯起一个可爱的弧度,拍了拍手,破天荒没有深究下去,丢下一句“姑且先放过你,我去做饭”转身就走。

瞧见姜老太愈行愈远的背影,老头默不作声畅快哈哈一笑,一直憋在嘴与肺中的白烟随着他的笑,阵阵飘荡而出。

心有一阵悚然,孙老头猛一转头!

哪里还有什么愈行愈远的姜老太?

只有一位笑吟吟可爱模样的母夜叉。

孙老头伸出大拇指,“夫人好生厉害,这次留我半条命可好?”

姜老太甜甜地笑了笑,没有作答。

暗藏杀机!

第一百零二章 仙家渡船

一声响彻整座村子的哀嚎响起,震得河前石碑哗啦啦作响,说来奇怪,一座稳当矗立的石碑,内部却传来一阵阵锁链划动的声响。

老孙头苦着脸,嘴里不断地叫唤着“不敢了”,好歹保住了半条性命。

事后姜老太拍了拍手,走回院子经过“草山堂”的时候,众人噤若寒蝉,方才那动静,就是身为修行者的他们也觉得脊背浮起一阵凉气。

小姑娘唐糖双手置于桌上,托着自己腮帮,轻轻侧目过去,院子里空无一人。

春风抚新叶,炊烟袅袅起。

姜老太去忙活饭菜,孙老头眼下“性命堪忧”,只不过一行人想要去看望一下这位好像对谁都不设防,天生与人亲近又使人觉得亲切的心善老者时,姜老头一句若无其事的“不用看,这老头命硬得很,死不了的”便彻底打消了众人前去探望的心思。

瞧见姜老太笑吟吟的模样,众人笃定现在出去寻那位可怜老者,说不得老者一激动下,大吐一肚子苦水,在姜老太大发慈悲下剩下的半条命,估计就要彻彻底底没了。

小姑娘唐糖将手托之下,因为出神而悄然歪斜的小脑袋摆正,轻声叹气,有些百无聊赖。

桌上有姜老太沏好的茶水,以红木托盘作垫,红木托盘上雕有祥云纹路,又有一只老龟驮碑,以“老龟汲水”的姿势,昂头挺胸,作啸天状,五爪精巧,龟壳纹络,老龟神态被雕刻的栩栩如生,与红木相连处,严丝合缝,不觉半点突兀,浑然天成,一看就非凡品。

红木托盘上摆有似木非木,似砂非砂的几只古朴茶杯,与一只精巧小壶,与之这间名为“草山堂”的别院哑舍相得益彰,颇为衬景。

姜老太摆好了杯子,当姜老太拿起茶壶,温如故连忙接了过去,先是为老太沏茶,笑言这样的女中豪杰,他温如故佩服得紧,最后都是两只手端端正正,为老太奉茶。

老太受宠若惊,自然接过茶水,却暂且搁置一边,说自己与自家那老头子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让大家见笑了。

说罢,老太仰头一饮杯中茶,伸手自然而然地将茶杯一推又一倒,点滴未剩,也不知老太是怎么将滚烫的热茶一口喝下的。

三位出身拘灵局,虽未身处江湖,却混迹于另一座江湖的拘灵将眼前一亮。

原来也是性情中人啊!

起身送走重返灶台的老太,一众人重新落座,唐糖一双柔若无骨的白皙小手轻轻摩挲着像是紫砂材质的古朴茶杯,跃跃欲试。

温如故何等火眼金睛?很是狗腿地小跑到小姑娘面前,为其满好茶水,事后不忘伸手并掌,弯腰低眉,一个“请”字,硬是让这位七品缚鬼将说出了别样一番味道。

见小姑娘未有行动,后知后觉的温如故这才屁颠屁颠儿又为心底早早认定是大舅子存在的唐武满上茶水,最后才是齐浩然。

齐浩然笑嘻嘻向这位缚鬼将眨了眨眼睛。

温如故马上回以一个“你懂我”的眼神。

小姑娘一撇嘴,拿起茶水边喝边嘟哝了句“老大爷们儿了,眉来眼去的”。

温如

故丝毫不以为意,被小姑娘骂得还少了?更何况这句话落在温如故耳朵里,自然算不得骂。

打情骂俏才对嘛!

这么一想,温如故便啧啧称奇,心底冲着自己竖大拇指,自己的稳如老狗的本事,又更上一层楼喽!

稳得很!

唐武小抿一口茶水,来不及细细体悟茶水仿佛通达四肢百骸,带来的阵阵温和暖意,蹙眉问道:“齐兄,此次你带我们来这里,一通忙活,虽然我心底有所猜测,可保险起见,我还是想问问,你在找些什么?”

齐浩然喝过茶水,将双手一齐拢在袖中,笑道:“今天这一天,咱们翻山越岭,就是为了找那么一座山头,既有宽阔平台,又有盎然灵,还要符合‘一览众山小’的最高,种种苛刻条件,不过是找一个‘渡口’而已。”

唐武默默点头,果然如此。

天下修士,将天下灵“海纳百川”,聚于己身,但摆脱不了“力有穷尽时”,这在他这位仅是点星修为又要急于赶路的修士来说,体现得尤为明显。第二大境的修士,体内灵储藏庞大,又能冯虚御风,曾有我辈仙人酒后舒狂放歌,“朝游北海暮苍梧,朗吟飞过洞庭湖”,可谓将其中潇洒意韵叙述得淋漓尽致。

可那终究是属于第三大境山巅修士的“悠然惬意”,对于第二大境的修士来说,终有

力竭时,所以修士想要一夜飞度,还是要靠太多器具。

譬如眼下齐浩然所要找寻的山巅渡口,便是停泊这类出行载具的场所。

仙门百家,以独门秘术制炼的渡船,琳琅满目,分为金银铜铁四类品秩,其中又以金字渡船最为出彩,结实不说,遭得住第二大境最后一境的灵海修士,倾尽全力一击而毫发无损,速度也当得起天下极速,更谬论最为关键的一点,能让修士省心省力许多…当然,不省钱便是了。

道观那座虚无缥缈山,便是天底下甲字号的金字渡船。

这一点,出身拘灵局的唐氏兄妹与温如故心照不宣,心知肚明,却从未亲眼见过传说中的仙家渡船,破开云霄,与云海之中扬帆的模样,其中缘由,令人叫苦不迭。

身为七品拘灵将,花不起那白花花的银子啊!

要知道,无论山上山下,银子第一,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就七品拘灵将,就连给人塞牙缝都不够看得。

至于说传说中那种能够飞天遁地的灵兽活渡船?那更是想也不敢想,一来花销忒大,估计几人坐这么一趟,就要一辈子留在船上打杂来赎身了。

二来这类灵兽若是放在千万年之前那万族邻里,群雄并起的时代,充当个代步工具,稀松平常,可在如今绝地天通,灵匮乏的末法时代里,若是这般作为,绝对是要被指着鼻子骂败家子的!

这样一头灵兽,寻常修士穷其一生难觅一头,你却用来当坐骑代步工具?是我脑子不够用了还是你飘了?

事物的弥足珍贵从来需要“罕有”“稀少”来衬托。

小姑娘唐糖嘴角翘起,这次真要圆扬帆梦了?她心中估计,这次自己怎么着也能坐上传闻中的渡船吧

她瞥了眼自始至终,神秘莫测的齐浩然,细长眉头畅快一挑,最少也是个铜级渡船吧?可以的可以的!

这些属于仙家之间的消息,齐浩然为何会知道?

终于有些“回过神来”的温如故缓缓回头,与齐浩然四目相接,从未有过得严肃神色,“老齐,你不是人吧?”

很直接了。

若是寻常人估计想也不想就会一耳光招呼上去了,齐浩然却将双手拢在袖中,大袖飘摇,坦然点头笑道:“是滴。”

温如故不由眯起眼睛。

身后的唐氏兄妹一颗心则提到了嗓子眼中,这个老齐也太让人不省心了些!

小姑娘唐糖默默抄起了外表酷似行山杖的玄铁重剑,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温如故一记响亮的闷棍。

温如故缓慢逼近齐浩然,唐糖拿着重剑的小手则攥得愈来愈紧,最后指梢发白,用力过大下,微有颤抖。

温如故忽然动了起来,伸出一手袭向齐浩然脖子位置。这次就连唐武也有些坐不住了,缚鬼将最为令人熟知的一式“拎鬼”,掐住鬼魅魂力游走的关键脖颈位置,使其魂力游走不畅,而后将鬼魅魂魄掐着脖子拎起,以蛮力配合针对魂魄的打击神通,生猛震散魂魄,当真的魂飞魄散!

可以说是缚鬼将最为得心应手的一记杀招了。

可那齐浩然是傻子不成?躲也不躲?!

“温如故!别做傻事!是岳将军的人!”唐武推刀寸余,可自知自己仍旧来不及,心下悔恨自己为啥没距离两人近些,更有些害怕白衣少年回来后,见着齐浩然没了踪迹,自己该如何向少年人解释?

温如故当然没有听唐武呼喊,他温如故想要做一件事,岂会关心你是何人?

齐浩然仍旧一副临危不惧的模样。

唐糖小姑娘气得一跺脚,就要将行山杖丢出,砸到温如故后脑勺上。

啪得一声,温如故终于一把揽过齐浩然的脖子,又重重一拳擂到齐浩然胸口上。

怦然作响。

这位七品缚鬼将,拦着鬼魅之身的齐浩然,哈哈大笑,“不愧是我老温的朋友!带劲喔!”

唐氏兄妹眼角抽抽。

他们忽然想抽这活宝大嘴巴子。

重新坐定,唐武下意识就要将斗笠下摆一压,伸出手才记起自己脑袋上空无一物,也便作罢,转而面向齐浩然问道:“齐兄,天色已晚,咱们不去接应一下清源小兄弟?”

齐浩然露出一副古怪神色,神秘笑道:“他啊?估计现在好的很,不用管他的。”

小姑娘唐糖正要说什么,姜老太已然端着饭菜进屋,一行人赶忙帮忙。

一切收拾妥当,姜老太拍了拍手,摘下系在笔直腰杆上的围裙,忽然喊了句“开饭了!”

门外远远的有人“”了一声,“来啦!”

众人相视一笑。

……

一袭白袍的少年揩去额上汗水,抬头望了眼已有皑皑白雪的山头。

少年健步如飞,一步步拾级而上。

脚下轻灵。

如踏天梯。

第一百零三章 一夜飞度三千里

山愈来愈高,好像连绵不绝。

到最后,少年人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进入了某种洞天或者道家所谓的“圣人小天地”之内,早已不是在现实世界了,那座小山村,绝对没有这般多的青山。

山连着山,犹如一条绵延千里的长龙,蜿蜒曲折,脊梁高高立起,望不到尽头,少年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步步迈过一座又一座龙脊。

随着少年一步步迈下,他的体内隐约有轰鸣。数百大小-穴道犹如天幕上的明星,忽明忽暗,你方唱罢我登场。随着李清源的心思牵动,灵小溪周转灌溉,丹田月亮作为遥相呼应,其中有三颗星星,昼亮异常,像是亘古不灭的小小太阳。

涌泉,气海,合谷三大穴,分别居于人体双足,双手,腹部,形成三角之势,相互承接,以气海穴为主牵引,散射到涌泉合谷两大穴上,相互沟通作用。

涌泉、合谷又缓缓向四周发散,大有牵引联系别处大穴的意图。

只不过头顶百汇,太阳等关键穴位,少年如何也沟通不了。

少年几次尝试以体内那条灵小溪冲击两穴位,可当灵溪流笔直冲起眼看就要临近灵台大关之时,这条小溪便会颓然撞回丹田溪面,屡败屡战,无一成功。

这当然不是少年不想一鼓作气将头顶百汇天灵大穴与太阳源穴“点亮”,而是以他目前的境界,脊柱大龙就连小蛟雏形尚未具备,难以沟通灵台,内视识海,更谬论一鼓作气在灵台之上点亮“星星”了。

不过少年人的修为在涨,随着一步步迈下,一次次登山又下山,少年人那三道起到沟通身体四肢百骸与灵河溪的大穴,起到承接上下的作用,类似于开凿运河,为灵小溪更顺畅游走“星河”,拓宽河道,待李清源体内那股初见便有波涛声的灵溪流彻底遍布充斥“星河”,如同贾河前的石碑碑文上记载那般,密密麻麻,四通八达后。

积水深渊,蛟龙生焉。

那时少年人脊椎之内便会有一条灵小蛟,越过层层脊椎关节,蛟跃龙门,化而为龙。

这样一条“运河”,如今已然具备雏形,初步构成。

更何况少年人的灵小溪,从来不能以“小溪”盖之。

若是一条灵河流流淌过一道道大渎河道,沟通灵“明星”后,这一整条河道称之为“星河”。

那么少年人的灵小溪若是要化为运河沟通河道的话,最后一番景象,说是“星海”,尚不为过。

感受到一次次登山后,逐渐夯实的点星境界,少年人多少有些欢喜,一番苦修下来,行路到最后,少年人多少有些为了登山而登山的意味了。

仅是为了修行而已,至于寻找那最高山的想法,早就被他抛诸脑后。

虽然已经精疲力竭,但他还是要踏出那一步,即使脚下颤巍不停,几乎就要脱力,少年就学小姑娘唐糖,手持一根行山杖,到了最后,少年不止腿肚子不停使唤的打摆子,就连双臂也在下意识颤抖,与修行一路相同,这是一个与自我较劲的过程。

他挺喜欢的。

甚至到最后,少年人每咬牙坚持着踏出一步,都是一种自我砥砺与自我思索的过程,甚至到最后的最后,每次迈步,皆为一次“小修心”,能在炼体大境修心如此,少年人估计是独一份的。

那三颗大穴星星就是再此情况下,鲸

吸牛饮四围灵入体后所形成的。

甚至在这三颗光彩夺目的星星照耀之下,李清源看到了藏匿在自己体内的许多不知名小星星。

通过那条灵小溪内视过去,“瞧着”体内百八大小星星以及更多尚未被点亮的“暗星”,少年人心下了然,对于未来修行,依稀有了方向与目标。

他有预感,当自己点亮这些隐藏的大穴,眼中事物,将会很不一样。

半夜时分,又是一场氤氲白雾笼罩大山。

大山之中,从不缺少过山风,微凉而透骨,但落在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少年人身上,直叫李清源神清气爽。

所以当少年人爬回小山村时,一张脸脏兮兮的少年看着头顶圆月,笑得格外畅快。

夜已极深,草山堂整堂却灯火通明。

不时点头如啄米,似睡非睡的唐糖小姑娘,在小姑娘一旁,眼神柔和端量着小姑娘的温如故,闭目假寐,头上扣着一顶斗笠的唐武,一起其实根本不需要睡眠的齐浩然,三人一鬼,同时不约而同一笑。

小姑娘豁然抬起头来,远眺院子,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忽闪不断的可爱模样,哪还有半分倦意?

温如故有些幽怨,小姑娘这幅表情,怎么瞧都像是一位在家中苦等深夜未归的丈夫回家的小媳妇儿。

唐武拍了拍怀中唐刀,咧嘴一笑,竟保持这个动作,缓缓睡去。

不待小姑娘站起,门外就已经有了声响。

一老一少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孙姓老头背着早已精疲力竭的少年人,缓步走来,老人抬起一张稍有些瘦削的面庞,不见多少皱纹,泛黄的眼睛,中间的瞳子却格外清澈且深幽。

他向一众人轻轻一笑。

月光披在一老一少两人身上,照耀着老人的面庞,也映出少年人熟睡的脸庞。

今夜春风格外暖。

躺在老人背上的少年最后一个念头响起,当年自己最喜疯玩,次次到最后委实困得不行,就躺在家门口的田地里熟睡过去,次次醒来都是躺在家里的温暖小床上。

那时候的爷爷宽阔脊背,就是如此感觉来着?

太久远了,少年人依稀复依稀之间,有些想睡了。

于是他便趴在老人背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嘴角带笑,格外香甜。

等来了少年人,众人也便安心回到各自下榻之地睡去。

唯有老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齐浩然,忽然道:“其实我有个故事是想对你讲得。”

齐浩然破天荒收起不正经神色,长作揖行礼,神色肃穆道:“老前辈您请讲。”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哈哈大笑起来,摆手道:“今夜忒晚,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齐浩然哑然。

终于碰上个比自己还要天马行空的。

之后的几天里,少年人好像沉迷上反复登山,而其余人则在齐浩然的带领下,游走于村子中,反复打听那座最高山。

期间老人总是会坐在门口,每日清晨总是笑问少年人要不要吃个芋头再走?而后又在深夜时分,一次次将精疲力竭的少年人背回,他的那个故事,始终没有说与齐浩然听。

其实从来不喜烹饪的姜老太,也在这几日,厨艺高涨。

一晃数日,直到有一天,少年人急匆匆地跑回村子。

老头依旧蹲在那里,笑眯眯望着少年人。

这次不待老头问自己,少年人自己便道:“老大爷,可还有芋头?”

孙老头笑着点头下,“有的。”

白衣少年眉头一挑,“那,整一个?”

老头早已高高抛出好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芋头。

少年人接过后狼吞虎咽,一口吃尽。

老人笑眯眯问道:“可曾品出滋味?”

李清源笑了起来。

咫尺天涯,天涯也便咫尺。

为何总有最高峰,但回到村子后,却山山相叩,一般大小?

为何老人总是提到芋头?

于草头,于草里头,于草山堂里头。

白衣少年洒然一笑。

只缘身在此山中。

只缘身在最高层。

孙老头哈哈大笑起来,“善!”

只见老孙头将手掌高高抬起,而后又轻轻扣下。

“本末倒置”。

天地交换。

一众人以头朝地上的姿势,整个反转过来。

脚踏天空,头向地面。

“咚”得一声,如水滴入河面。

众人头顶的地面化作了一处河面。

当众人破水而出后,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身旁就是金灿灿的太阳。

天边那轮趋于圆整的月亮,早已不见了踪迹。

拘灵局三位拘灵将早已陷入石化。

三只小蛇“扭扭捏捏”来到山崖旁,蛇妹抬起尾巴,轻轻摇一摇,似是要轻轻碰一下这颗看似触手可得的金黄太阳。

任凭蛇妹妹甩尾的频率愈来愈快,却终碰不得见。

孙老头站在众人身后,笑眯眯地望向齐浩然问道:“看来我的故事,咱们又得改日再谈?”

齐浩然郑重其事地向老人作揖,微笑道:“来日方长,此间事了,再听不迟。”

老人徐徐点头,“那便如此。”

孙老头抬起右手,摊开手掌伸手一勾。

山村那条四通八达的河流瞬间悬浮在天上,犹然高于这座最高山峰。

河前石碑轰然作响,积灰扑簌簌向下掉,地面突然皲裂,一物破开地面,高高地抬起头颅。

龙角而龟形,一双类鹰龟眼凑近一行人,一道粗如合围树木的水汽气柱自它鼻息之中喷涌而出。

白衣少年一行人除了齐浩然无一幸免,全都成了落汤鸡,但众人浑然不觉。

因为眼前此物,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驼碑龙龟!

龙龟见呆若木鸡的一行人,一双眼睛极其人性化地眯成了月牙。

又有一道水汽气柱升起,却不似先前那般。

水柱柔和地托起一行人,将一行人送到龙龟背上。

龟壳之上那座石碑徒然放大无数倍,最后竟然化作一座观景楼。

这只庞然大物将头扭转到孙老头身上。

孙老头气笑道:“怎么?终于能载人‘渡河’了,反而觉得行程忒远,恋恋不舍?走你的,一只龙龟,哪儿来得这么多心思?”

龙龟缓缓点头起身,一时间,遮天蔽日,天地都是一黯。

它投身到这条高挂在天空之中的渡河,身影瞬间消失在渡河之中。

众人乘着驮碑龙龟。

一夜飞度三千里。

第一百零四章 从小财主到大财主

小山村又东向北八百里,临近琅琊西郡。

琅琊北郡地近黄海,东连大洋,西街泰山,自古以来,被称为三方交汇之所,除了本就居于此的凡尘居民,一代又一代人,生于此,长于此,最后也要谋求一个落叶归根外,这里也曾有人间帝王在此凭吊古迹,祭祀先祖,告慰天下。

到如今王朝实现大一统后,王朝的那位九五至尊也曾到此祈告风雨,祭诰苍天,更有前朝遗国,曾官至爵位的老人,来此吊唁古今,山河破碎风飘絮,城春犹有草木深。虽然如今天下一统,但是老人们的走动并不受限制,他们或带着早已是壮年的儿子,或执手尚是蹒跚学步的孙子孙女,来此追忆往昔,国之昌盛。

这些老人们讲述昔日国力之强盛时,或满面红光,或满是遗憾,或脸上语气中平平淡淡,心下却又婉转曲折,种种不一。

这种情况每年都会有,都会发生,屡见不鲜。

以后大抵也会持续下去,年复一年下来,老人们更多的是将此当作一种传承,想要自己的子孙后辈继承下去。

别处山河,风光虽好,人亦可以不认本,但不能不知本,知本之后,不关你之后是唾弃也罢,欢喜也好,心中知道自己根本,便是极好。

这一点,老人们看得比谁都开。

就比如某位担任前朝大官的老人,牵着孙女的手,告诉她自己曾经的国家,如世间巍峨大山似的,凌驾在世间大多数国度之上,你爷爷我也曾多么多么万人敬仰,意气风发。

结果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对老人的比喻学以致用,稚声稚气反问,那爷爷曾经的国家,比之王朝这座泰山,如何?

老人便哑口无言,最后只得摇头笑叹,自然是不如。

最后一方,则是许多山上仙家势力,傍山而居,所以仙人下山时,琅琊西郡的居民,多少还是能一睹仙师风采的。许多仙雾缭绕的名山大泽,常有修士居住其中,或是老牌仙家中的名门望族,或是儒释道三系势力之中的旁门支系,亦或者是机缘巧合下修习了仙法,侥幸踏上修行路的山野杂修,这类人往往要比前两者更难招惹,因为完全属于白手起家的路子。

修炼之路,本应是在天上飘来飘去,与苍天掰扯手腕,逆天汲取灵,与大道争取机缘的事情,好像地上杂事,从来身不关己,就连儒释道或者有任侠之气的山上仙门偶与地面凡尘接触,也是斩妖除魔,踩着几柄仙剑之上,一冲而过,或是高坐云端,一掌擒魔的雷霆手段,事后也只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空留给凡夫俗子一个难望项背的一抹仙影,扬长而去,端的是潇洒,仙气得很。

而后者则是修来修去,神仙气倒是没添多少,反而沾了许多土腥气与血腥气。

就连从来都讲胸有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浩瀚学宫都存在“影柯子”,寻常地界上的买“仙”杀人,买得什么仙?杀得什么人?

山泽野修之中更有“捡漏”“打牙祭”一说,捡得什么漏?打了什么牙祭?

所以一位正儿八经占据山头的野修,与一位寻常仙门修士碰面,两者一旦交手,往往是山泽野修出手更果断,更刁钻狠辣一些的,因为之所以能有今天成就,都是靠一双拳头一拳拳沾着血腥气拼出来的,都是匍匐前进,沾了满身泥泞爬出来的,所以比方一开始就顺风顺水的山上正统修士,路子要野得多,手段也狠心得多。

但是两者一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因为你野修孑然一

身,但我正统仙门也是家大业大的,你是可以一拳打死我,快意过后,也要面对我师门的千里甚至万里追杀,怕也不怕?

明明是灵魂身的齐浩然浑身抖了个机灵,双手习惯性地拢在袖中,撇嘴不已,也便不再讲话了,也不知他是为山上野修的束手束脚打抱不平,还是为了正统仙门的家大业大也有忧而烦恼。

在他身边的温如故则是拍着齐浩然的肩膀,啪啪作响,满脸自豪笑意地指了指自己道:“齐兄,不是还有我们拘灵局吗?山上修士这些腌事,发生的几率若是放在拘灵局未成立之前,那是有可能,但是若放在现在,还是太……我那位官至九品的拘灵将朋友怎么形容手到擒来来着?哦,对!”

温如故抬起一条胳膊,手掌平摊,来回摆晃,“洒洒水~”

坐在一旁仔细聆听的李清源摇了摇头,对待高出自己数个品秩的姐夫,不去巴结,反而一言不合就要对自己那位姐夫拳脚相向,能和一位九品拘灵将结成朋友,这位七品拘灵将,翩翩还混得大有风生水起的趋势,估计是天底下独一份儿了。

温如故向李清源挑眉,像是在说“有空介绍给你认识”。

李清源则疑惑问道:“你们拘灵局还管这个?”

手臂不知不觉已经好了大半的唐武抬起手轻轻压下斗笠边缘,点了点头,而温如故则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然你以为他们闲着没事儿作甚?降妖除魔这类小事人家高高在上是不屑的,还不是咱们这些手下小兵帮忙跑腿的。”

一直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够的小姑娘恋恋不舍地再瞅了这间巨大石碑所化楼阁一眼,这可能是天下独一份儿的灵兽渡船了,能瞅上一眼,可就是赚了!

之后唐糖这才掐着腰,皱着小巧鼻子,哼道:“不是咱们,是我们!可没有你稳如狗哩!”

温如故可不敢称是,连忙点头哈腰,“是的,小的是不能和唐大小姐一个档次嘞,还得降一级,降一级啊!”

七品缚鬼将抬起的那双手一降再降,恨不得塞到龙龟苍古龟壳里。

小姑娘轻哼一声,这才背着小手大步流星而去。

即将临近琅琊分局,小姑娘想着自己怎么也该将龙龟这背上大楼小阁仔仔细细看个遍才好,这样才不虚此行不是?

三条小蛇近来与小姑娘关系悄无声息就变得十分要好,除了大哥有空还是会经常去寻自己那位白衣朋友外,弟弟妹妹则喜欢跟在小姑娘屁股后头,成了货真价实的“跟屁虫”。

温如故抬起头来,左右两人,自己怎么也不能招惹的未来大舅哥,听说是老将军那位忘年交好友,而且揭了孙老头谜底这才能让自己坐上灵兽渡船的白衣少年,一拍脑袋,只得跟自己新交的兄弟去吐苦水喽~

白衣少年独自跃下石碑所化楼阁,拍了拍龙龟龟壳。

在楼阁之上,有一处巨大空地,类似于阳台,又像是观景台,在上面练习拳架,或是行走远眺,倍有怡然舒适之感,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红日,好像触手可及,每有罡风袭来,都会被龙龟吐息而出的一道白气所抵消,吹拂到一行人脸上的,唯有和煦春风而已,这直接导致齐浩然暗自下决心,以后绝对是要找孙老头的,就算听不了老头的故事,也要登门拜访一下才好,不为别的,灵兽渡船嘛,能多坐一回是一回。

不提那经龙龟吐息相抵下,缓和到正好适宜自己修行凝练灵身的罡风,就是欣赏沿途云海风景,开阔心胸,

也是极好。

当然,齐浩然对于那位孙老头也是极其佩服,能将向来桀骜难驯,相当于修士灵海境界的正四品灵兽当做渡船的,估计全天底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齐浩然细细摩挲观景阳台的石制围墙,有些感慨,自己身下这只了龙龟若是摸到那道模模糊糊的第三大境仙人境的门槛,那么这只灵兽就可以将那“灵”字摘去,换上一个“仙”字了,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天下兽类,分为三类,千奇百怪,只识用些蛮横力气的世俗怪兽,开发灵智,已经有了人类情感,甚至有些能够口吐人言的灵兽,以及传说中仅存在于三大势力最机要地界的守护仙兽。

因此眼下世间,仙兽不出,一般怪兽已是世间稀罕物,灵兽更是被当作祖宗供养的。

龙龟突然微微俯冲,破开云霄。

众人眼前一亮,要到了。

一行人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直接落在地上,李清源拍了拍龙龟脊背,示意它临近一座高峰后将自己一行人放下。

龙龟轻轻昂头摆首,身为“渡船”,这点常识它在老孙头那里听了不下千变,自然熟稔于心,所幸琅琊近处,多崇山峻岭,左右撒了一眼,便找了座灵盎然适宜众人落脚的巨大高峰,缓缓降下。

那条名为贾河的云海冲起一阵云浪,化作一条滑梯形状,托扶众人下船。

白衣少年顺着云海滑梯滑下,齐浩然明明灵魂状态,却跟着一屁股坐下,滑了下去,嘴边还不停喊着“耶耶耶”,听得跟着齐浩然一起坐滑梯而下的唐武一阵头大。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头顶顶着白蛇大哥,肩头驮着蛇弟蛇妹,与龙龟依依惜别。

最后是温如故牵着自己那条与龙龟相比如芥子的千里马下船。

白衣少年向龙龟挥了挥手,到了诀别时刻。

龙龟纹丝未动,直勾勾盯着白衣少年。

李清源摸了摸后脑勺,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算是老江湖的齐浩然指了指李清源的腰间乾坤袋,幸灾乐祸道:“坐船不给钱啊?你那小金山,小银山,藏纳有修士一笔写就的符,可聚纳天地灵,小金山小银山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从何而来?不正是因此而来,借天地灵,产金银钱财,因此你那小金山小银山所产的金银,是带有灵的,很少就是了。所以山上修士,也同样使用小金山小银山所产金银。”

李清源神色一垮。

这是要赖账呗?龙龟鼻息之间重重吐出一口白气,轰然砸在李清源头顶。

本就水汽极重的云海,凝结所成的白气落在少年人头顶,致使少年瞬间成了落汤鸡。

那副狼狈模样,看得一众人忍俊不禁。

紧接着众人的笑声便戛然而止,因而少年若无其事掏出了一颗小拇指大小的银锭。

娘咧,妥妥的山上修士梦寐以求的小金山小银山产物啊!没想到少年人还是位小财主?

而后少年人想了想,又拿出大拇指大小的一块金锭。

龙龟一双眼睛开始发直,连忙以嘴衔住两颗能买下整整一座仙山楼阁的两颗金锭银锭,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得罪这位出手阔绰的大财主了,人家可比扣扣搜搜的老孙头大方多了。

龙龟眼前一亮,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要不以后跳槽到少年人麾下干活得了?

票子绝对是大把大把的有啊!

第一百零五章 失心疯了

云海升腾,贾河再次在云海之上铺设了一条河道,龙龟深吸一气,金银锭上丝丝缕缕能够直接融于体内灵溪流的白色雾气被龙龟吸纳入体,而又喷薄出一口雪白浓烟。

它拍打着云海,腾云驾雾,转瞬离去。

一行人除了早早知道李清源家底的齐浩然,全部齐刷刷望向那一袭白衣少年。

“李兄,可有开宗立派的想法?”唐武很直接地开门见山道:“到时候我是可以去当客卿的。”

小姑娘唐糖则是背着手,笑眯眯问道:“缺不缺打手?超有劲那种喔!”

小姑娘眯起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挥臂一扫,保证道:“打得别说连妈都不认识,保管他妈到时候不认他这个儿子或者女儿啊!”

而温如故则更是直接,一把撒开自己身旁的千里马,一个箭步出去,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以五体投地状伏在李清源脚边,很没有形象地一把抱住李清源一条大腿,眼睛水汪汪地道:“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说罢,温如故就要拖着少年,说自己今天怎么也要把那交杯酒给喝了,把这义给结了,把这兄弟大腿给抱稳妥了。

发懵少年人懵懵懂懂问了句:“这钱很多吗?我是不是给多了?”

汝闻,人言否?气人不?忒气人了!

要不是齐浩然对少年知根知底,估计现在都会出手打人的。

“瞧见我身后那座青山没有?你方才花得钱,能买三座这样的高山有余,而且亭宇楼阁给你备齐,装修妥当。”青衫书生模样的齐浩然指了指身后远处那座有仙雾缭绕,一看就极为不凡的神气青山,若不是山矮了些,约莫妥妥会是山上仙人府邸住址的优先选择之一了。

温如故伸出五根手指头,满脸悲怆补充道:“五年!我整整五年的俸禄!连个山脚估计都买不下来的!”

少年人便不说话了,他长叹一口气,有些肉疼和心疼。

看样子真得给多了……

自己要的多,给得多,那位青年儒生给得更多。

其实李清源对这片大陆的金钱概念还是十分模糊的,所以起先并没有意识到与王子的赌约到底有多大,少年人有些头疼,如今头一次认识到自己原来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

他默默想到,王子欠自己的那几颗小金山小银山,怎么也不能让王子还了。

为了清楚金钱概念,少年人赶忙向一众人请教。

一番讨论下来,少年人大抵摸清太始大陆的货币制度,在王朝分以圆形方孔钱,也就是俗称的铜板为最“底层”,一吊钱,约莫百颗铜板,才能换取十碎银。换算下来就是十铜板可换一碎银,十碎银可换一银锭,而十银锭,才可换一碎金。

至于一块金锭,可能劳苦大众,穷极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块。

当然,对于山上修士来说,这些金钱概念另当别论,小金山小银山乃至能产圆形方孔钱的小铜山之内的神仙钱,在凡夫俗子那里可能价值也就那些钱了,可是在修士眼中,那一颗颗经过符激发,因而天生萦绕有一丝丝雪白灵的神仙钱,价值要翻一番,再翻一番。

温如故抬起的手节节攀高,最后抬了十次后,终于没再往上抬,这位七品缚鬼将人生头一遭有些怨恨自己胳膊咋就生得这般短小。

越是知道其中宝贵之处,少年人便越是沉默,听到最后,他摩挲着乾坤袋中悄无声息小了些的金山银山,干脆闭口不言。

看着一副了然又肉疼神色的少年,众人才猛然意识到,少年人当真是

对金钱概念一窍不通。

这还有天理?连自己手里握着多少钱都没有概念的少年人,随随便便就富可敌国了?

李清源忽然挠了挠头,有些窘态,他手掌一翻,手心里出现三颗灵盎然的碎银,支吾道:“那个……能不能换些钱?”

一想起自己曾经“一掷千金”,少年人就有些头大如牛。

结果三位七品拘灵将轻描淡写地瞥了眼少年人手中的碎银,异口同声道:“找不开!”

少年人便愈加抑郁起来……

最后是齐浩然微笑着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安慰地说了句我这里还是有些世俗铜板的,毕竟这些年当掌柜的下来,还是攒了许多积蓄。

白袍少年眼前一亮,但仿佛又成了那位年轻掌柜的年轻书生眼睛一转,伸出三根手指头,“三成利息。”

少年人便又托着腮,唉声叹气起来,他语重心长道:“读书人不该这么多铜臭气啊!”

鬼魅齐浩然冷笑回应道:“读书鬼可以的。”

少年人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抑郁……

由于龙龟随意找了个高山山脉作为落脚点的缘故,一行人距离拘灵局琅琊分部尚有些距离,众人一合计,决定由带了马匹的温如故作急先锋,先去分部报告情况,众人随后赶到。

温如故小声嘟哝,其实两个人也是可以的,结果不待他将眼神瞥向小姑娘个唐糖,便被小姑娘一记行山杖敲得七荤八素,差点从山头滚下山脚。

临末了这位七品缚鬼将一拍自己那匹千里马的屁股,正要翻身上马,不料这匹勉勉强强,好歹也算是灵兽的千里马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直接将咱们的缚鬼将甩出十万八千里。

温如故这才晓得,原来自己这匹千求万求才从自己那位杀千刀的姐夫那里骗来的千里马,竟然恐高了……

欲哭无泪,大抵就是温如故眼下这般模样。

最后温如故骑着这条双腿打摆子的千里马,好歹“跌宕起伏”,飘飘摇摇地下了山,至于路上有没有摔倒?不得而知。

三条小蛇并没有跟着离去,相信以温如故和他姐夫的关系,是不需要三条小蛇的其中任何一条,或是他们身上信物去证明温如故所说话语的真实性。

当然,之所以是温如故一人下山,除了死也不愿与温如故同乘一匹马也不愿交出三条小蛇的小姑娘极力拒绝外,还有齐浩然的推波助澜。

因为他体内的小楼不时闪烁出红白亮光。

并不是大蛇不信任一伙人,事实相反,是大蛇太信任李清源一伙儿,所以并不愿让自己的三位孩子去接触那些初见便不喜的拘灵将。一丝不苟的拘灵将与李清源一行人相较来说,委实缺了些人情味。

与其如此,她更愿将自己的三个孩子交予小姑娘唐糖。

猛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齐浩然听到了小楼内传出一声叹息,他笑了笑。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挺大的,就如同眼前那位名为唐糖的七品捉妖将之于其他拘灵将。

拘灵局琅琊分部设置的极有意思,并非什么隐世不出的场所,反而大大方方的落座于一处热闹的市坊街道中央位置,一张大大的匾额高挂,上书“拘灵镖局琅琊分部”八个大字,看样子这块大有透底嫌疑的匾额,不只一块。

八个大字以行云流水般的行书写就,笔走龙蛇,又有大气磅礴,让不懂门道的人瞧着都觉得好看得紧。

可能只有部分修者与这座“镖局”中的人才能循着蛛丝马迹看出

,这块匾额镇压了多少邪祟妖魔。

这座“镖局”极大,几乎涵盖了左右六间铺子的长度宽度,大门以青砂铺就,大日头底下,仍是保持着一阵清凉。进了青色大门,是一条长长的青石路,四周呈“品”字形铺设了六座小花坛,直直走过去,才是大堂。

忽有一位小厮长急匆匆跑了过去。

一位长相普普通通稍稍有些蛤蟆嘴的中年男子,坐在其中,眉宇之间隐有一丝阴霾,方抬起手,拿起一杯茶水,那小厮便冲进门来,大喊一声“老爷不好了!”

男子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想也不想就大手一挥,“你老爷才不好了!”

小厮苦兮兮道:“我老爷,不就是老爷您嘛……”

男子气得直哆嗦,大手一挥,就喊道:“还敢顶嘴?来呀!来人呀!给我阉喽!”

清楚男子脾气的小厮满脸苦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哎呀”道:“老爷,是急事,温……大爷,他老人家回来了。”

这次男子手中那杯精致青花瓷的茶杯砰然炸碎,男子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问道:“啥?这才多大一阵功夫?老子的翱翔千里小飞鸽都没这么快速度吧?假的假的,打出去就行了!”

就连老爷要阉了自己都没怕的小厮双股战战,腿哆嗦个不停,满是为难道:“老爷啊,您就别难为小子了,真是那位温大爷啊!”

男子正要发火,却猛然变换了一个神色,双手搓在一起,神色谄媚道:“哟?温大爷?您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温如故牵着那匹千里马,破天荒没有给这位该挨千刀的姐夫坏脸色,还是笑嘻嘻丢下句“你猜”,转而进了大堂,喝了杯茶水后,果断又吐了出来,批评道:“姓成的,你这茶水,泡得一如既往的难喝!不喝了!聊正事!”

被温如故贬为姓成的的男子递给小厮一个眼神,待额头上汗有豆大的的小厮退去,这才出言问道:“可是这次碣石山一行有什么情况?”

谈正事时,温如故罕见的端正神色,点了点头,将碣石山唐糖小姑娘与唐武两人的经历娓娓道来,成姓男子一双眉头便越来越紧,凝成了一块铁板似的。

最后,成姓男子反过来告诫道:“我方才收到消息,那些山上豪门们连同数个早就归附于王朝的山上仙门,动了。”

温如故学着某位白衣少年,将眉头一挑,“那不是正好?”

成姓男子默默瞥了温如故一眼,若是换成旁人,估计他现在早就一句“好个屁”甩过去了,男子伸手揉了揉眼角,道:“不简单的,这山上仙门里出了个不讲究的后生,都说修道修道,道心没修成半丝,花花肠子倒是修了一肚子,关键是局里有位四品大佬与他沾亲带故,非要举荐此人当作这次北上的领导人,我怕这次,会出什么乱子。”

温如故一拍胸膛,又一抹脖子,满是不屑道:“他娘的,老子连灵兽渡船都坐了,即将临近仙人境的灵兽呢!我怕他个拘灵局四品大官儿个卵球?那小子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绝对把他咔嚓了!”

对了,我还有位朋友,那叫一个是金钱如粪土,山上神仙钱,一手一大把,哗哗地往外撒,我骄傲了吗?

更厉害的是我那位兄弟啊,撒钱的时候,心疼都……是有一点心疼的,可胜在人家花得时候不眨眼啊!

这一点,我十分的骄傲!我一直认为,我温如故未来的兄弟就该这么阔气又霸气!

正是温如故姐夫的男子一拍额头,觉得这小子大概是失心疯了。

第一百零六章 游三街

琅琊郡下,距离那座拘灵镖局还有三条街道的距离,这三条街分别以三棵大树命名,大槐,楸木和长椿。

长椿一街,装饰格调主要以淡粉以及鹅黄,嫩绿多为女子所喜的色系为主,主要贩卖女子的时髦衣衫,以及各种金银首饰,珠宝挂件,以及种种精巧讨喜的小物件为主。另外长长的街道上,兴许是了解女孩子出门逛街,是件顶耗费体力的体力活儿,所以还很贴心的备有各种色香味俱全的小吃。

小姑娘唐糖虽然成天待在拘灵局中修行,平日面对的是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甚至撕斗不休的妖类,但到底还是个女孩性子,嘴上一副傲气模样,高抬头颅丢下一句“我要是多看一眼长椿街,就算我输!”

而后小姑娘便看了一眼,又一眼,再一眼…

一双大大的眼睛几乎都要长在长椿街那块匾额下面,可以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条街才好。 李清源看着小姑娘明明喜欢,却偏偏要装作视而不见,眼睛瞥过去,又急忙转回来 ,一副目不斜视的可爱模样,委实于心不忍,另一方面时间尚早,便与众人合计,约定在最早与温如故商量好的一间饭馆碰头。

小姑娘自然嘴上不答应,脚下步子却迈得飞快,背上背着的小书箱一颠一颠得,三条小蛇用脑袋顶着书箱盖子,仅露出三双大眼睛在书箱盖与书箱合逢处,好奇地打量着人间街市。

三人望着唐糖一蹦一跳离去的背影,相互会心一笑,小姑娘七品捉妖将的身手可不是盖的,起码李清源亲自领教过的一身蛮力,就够市井登徒子喝上一壶了,而且此地距离拘灵局分部极近,因此一行人并不担心小姑娘会吃什么亏,反倒是默默祈祷,千万别有哪位不长眼的,被小姑娘拧断了胳膊拆掉了腿,毕竟小姑娘那句“连第三条腿都给你打折”的玩笑话,当真不是啥玩笑话。

至于余下的三位男子,则先是去了与长椿街毗邻的楸木街,此街专门针对男士下手,整条街道铺以蓝白黑三色装饰门面,主要贩卖各种男士衣衫长服,已经琳琅满目的各色华美流苏,精致抹额,佩玉腰带,使一行人目不暇接,饶是以李清源与这个世界迥乎不同的眼光来看,都觉得美翻了。

复行数十步,楸木街尽头边,贩卖起种种华丽铠甲,以及一眼看去便寒光阵阵的锋利兵器。

一路上从未驻足停留的李清源破天荒顿下脚步,看向一家售卖贵丽铠甲的铁匠铺子,铺子不大,但是排列的井然有序,大体格局,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烧铁用的炉灶,浇灌铁汁用的模具,打铁用的小锤,大锤,精巧的风箱皆有,甚至就连雕刻铭文之用的刻刀,平刻,斜刻,粗磨,细剖,从小到大,依次排列。

居中摆列的是一件银光闪闪的铠甲,密密麻麻的铭文刻在纹理之间,左右上下,又有大龙走江入海图,铠甲下摆处,刻有海啸波澜纹,上摆处又有祥云纹刻,加上一双雪白的亮银祥龙雕饰的护踝靴,端的是威武非凡。

白衣少年便是在这家店前蹲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将这件铠甲端详着。

铁铺老板是个神态冷淡的汉子,一双结

实的臂膀露在短袖麻衣外边,肌肉高高隆起,如一座座小小山头,仅是瞥了眼蹲在自己店门口的白衣少年,便收回视线,好像根本瞧不出李清源身上那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白袍似的,继续一次次敲击着手中烧红的赤铁。

唐武仔细观察了银色铠甲半晌,这才蹲在白衣少年身旁悄声建议道:“王朝每年一般统一发放一件崭新制式铠甲与武器给我们,大多是有一两个铭文便顶天了,每个铭文势要耗费锻造者很大一番心血才行,关键时刻,灵游走喷薄而出,运用到铭文激发上,是可以保命的,所以这种铠甲,一般都有统一标号,每一件都有它独有的序号,每次损坏或是磨耗,局里都会回收回去,记录在案,绝不流于民间,保密至极,价格也不菲。”

斗笠男子摩挲着微有胡茬的下巴,不动声色地朝少年使了个眼神,“眼下这种周身篆刻有密密麻麻铭文,又是在市井小巷上的铠甲,估计是老板单纯为了追寻美观所刻上去的,板上钉钉地假货,不但那铭文丝毫作用没有,反而是拖累,说不得铠甲也薄如宣纸,一戳就破。”

少年人点了点头,但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件铠甲。

齐浩然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少年人肩膀,鼓励道:“少年人谁没有一个身披铠甲的梦想?买下来不打紧的,平日私下里拿出来,偷偷穿一下,过过瘾不也是极好?”

不待齐浩然张开手掌,与白衣少年商讨自己借钱后的利息问题,铁匠铺子的老板便清冷道:“这件铠甲不卖。”

老板依旧手持小一些的铁锤,敲击着手中赤红的铁条,连头也没抬起。

闻言后,李清源耸了耸肩膀,站起身来,继续向前走去。

齐浩然深深地看了眼铁匠铺老板,以及那副铠甲,跟着身边早就起身的唐武一起,朝着白衣少年赶去。

自始至终,铁匠铺老板都在埋头苦干,反复敲击雕琢着手中那块烧红的赤铁,一双眼睛里满是沉醉,仿佛这块赤铁,是一块世间最为宝贵的玉石。

齐浩然稍稍快步一番,便跟上了少年步伐,与少年人齐头并进,笑嘻嘻问道:“不再争取一下?说不得老板最后就会松口了,开店的嘛,大抵都是一个套路,如今说不卖,你几番讨价还价之后,再以一个早就在心中敲定的高价看似为难地卖出,事后作为消费者的你,说不定还会打心底觉得自己是赚了。”

李清源只是缓缓摇头,笑而不语。

唐武默默跟上两人。

一路从楸木街走到了大槐街道,齐浩然一反常态,一直游说李清源将那副唐武描述中“华而不实”,那些铭文就是中看不中用的铠甲买下来。

少年人只是摇头笑笑,自从在那副铠甲前面儿驻足过之后,再也没有主动停下来看过什么东西,倒是唐武与齐浩然两人流连于大槐街上时,少年人才停下脚步,等候一人一鬼在左挑右捡。

相较于前两街道的“意图明显”,大槐街道则是“文人风雅”得多,多是文玩玉器,香炉铜鼎,文房四宝,老旧古董,一路商家,除了门口那张棕红或是棕黄色铺子标识外,掌柜的也是一副随君喜爱的态度,

想买便买,不想店家也不会催促,当然价格也大多是死价格,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见能让价格向下活动多少,相反,可能某些无良商家还会将价格上涨许多。

这一点,齐浩然深有体会,依照他的话说,就是磨得我口干舌燥的,结果你掌柜的知道这件物品是我心头好了,反而提价?

生意可没这么做得。

更可气的是,本就郁闷不已的齐浩然还要被白衣少年白眼,说你都光剩下魂儿了,口干舌燥个屁啊!

齐浩然细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先前愁眉不展的模样一扫而空,叫嚣着老子都光剩下个魂魄了,不跟你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你这簪子,卖是不卖?!

语言一顿,齐浩然大袖一挥,抬脚就往门外走,摆手道:“算了,老子不买了,不稀罕你家东西!”

结果掌柜的愣是让齐浩然这副神经质给吓得不轻快,生怕这位一看就是脑袋不太正常的,一言不合就把自己脑袋给偷偷剁了,没瞧见吗?出门的时候那疯子正咬牙切齿呢,那股狠劲儿啊,仅是轻轻瞥了一眼,就看得掌柜的背后直冒冷汗,赶忙说这簪子不要钱了,免费给你!

那副模样,当真委屈极了。

齐浩然一把拿过簪子,也不占便宜,按照最开始讲好的价格抛下十个铜板,扬长而去,看得跟着两人一起的七品捉妖将一阵愕然,买东西,还能如此讲价的?

怎么也算是老江湖的唐武瞥了眼齐浩然手中的簪子,质地普普通通,花纹雕琢手法不见丝毫,倒是沟壑之间有些黏连痕迹,一看就是非手工打磨而是泛制倒模而成,事后仔细磨去了棱角缝线,十个铜板,已经很多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齐浩然分明知晓手中簪子的廉价,为何还会笑得这么开心?

这件事情恐怕只有离着齐浩然最近的李清源最为清楚了,因为他眼睁睁看着齐浩然将簪子放在胸口一拍,簪子便神奇消失,齐浩然嘴中还念念有词,“青娘,这簪子好看不?”

他的胸口浮现出一个怀抱等身高簪子的楼灵小娘幻影,坐在小楼楼顶,轻轻点头。

齐浩然便笑了起来,头一次知晓楼灵小娘名号的白衣少年也跟着笑了。

终于逛完了大槐街道,少年了手里一件东西都没有买下,除了少见地看上一两眼街头粗制滥造,歪歪扭扭的地图,不出意料没有发现自己想找东西的少年其实在心底是笃定主意,不轻易再动用小金山小银山的钱财了。

虽然王子大手一挥,好像脸不红心微跳地就给了自己这么多钱,但这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平白无故,花钱大手大脚的原因。他心里思量,这钱财就算是用,也该是用到一些重要地方的。

像是先前一掷千金,之后自己怎么也不能做了。

好钢用到刀刃上,也有其中道理。

正当一行人要向众人约好的地点前去时,少年了豁然转头望向楸木街方向,心下一沉。

与此同时,齐唐两人不约而同心道一句,坏了!

“轰”得一声!

楸木街道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爆起冲天扬尘。

第一百零七章 唯三人尔

远处楸木街再起一阵浪涛,一位小姑娘的娇喝声传来,三人不用想都知道,小姑娘唐糖的。

也只有这位小姑娘能制造出这般大得动静与声势来了,寻常人有哪位能动辄将某条街道弄得尘土漫天的?

待三人赶到现场,却见小姑娘正掐着腰,在她身旁,有一处碎石尘土四漫的巨大坑洞,一人灰头土脸自其中爬出,兴许是扬尘呼吸进了嗓子,呛得此人一阵咳嗽。

唐武委实看不下去小姑娘掐着腰,任凭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模样,向自家这个爱惹事的妹妹招呼了一声。

小姑娘瞧见远远行来的一行人,似是手上有多少灰尘似的拍了拍手,蹦蹦跳跳地来到一行人面前站定。她身后的小书箱稳稳当当贴在小姑娘背上,再也没有三颗小脑袋盯着箱盖缝隙的滑稽可爱一幕,估计是亲眼见识了这位常日平易近人的小姐姐一身蛮力后,给活生生吓着了。

唐武蹙起眉头,终究还是自家妹妹闹出了乱子,理应该由他这位哥哥摆平,所以一把将小姑娘护在身后,与齐浩然、李清源两人将小姑娘合围起来,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姑娘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向众人道来。

原来那位被小姑娘打得极惨,先是以倒栽葱姿势被小姑娘狠狠撞碎青石路,摔进街道深坑里面的男子,最开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路过一家铁匠铺子,见里面的铠甲打造得漂亮至极,就活泛了心思,想着将那件一看就心生欢喜的铠甲以最低价格,或者干脆不交钱买下来,谁知铁铺老板是个牛脾气,说什么也不卖,将那一看便是纨绔子弟的男子给气得不轻,死活都要坚持将这身铠甲买下来。

两者一番一来二去,各执死理儿,怎么也不肯让步。

约莫家境不俗,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逍遥日子的膏粱子弟便不答应了,小姑娘哟呵一声,不曾想男子还是个练家子?竟然一剑将铺子给劈成了两半,幸好是光天化日之下,男子的剑气好歹避开了铁铺老板,不然说不得店铺老板此刻也要跟着店铺一起化成两半了。

所幸对于那件铠甲,男子其实自己也极为珍惜,并未一同毁去,而是在那道剑气下幸存下来。

事到如此,铁匠铺老板也是个骨头硬的,更加不卖了。

最后就在男子气得七窍冒烟,几乎就要提剑一剑将眼前这个倔驴脾气的铁铺老板给咔嚓了,唐糖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仗义执言几句,没想到自己的公道话那男子是根本没听进去几个字,反而是小姑娘清丽容颜着实吸引住了称得上“飞扬跋扈”的男子,上来就是一阵口花花。

小姑娘虽从来都喜欢将“打断打折你第三条腿”挂在嘴边,又喜欢称呼自己为“小姑奶奶”、“老娘”等,可她终究是未出阁的岁数,哪儿经得起男子这般调戏?

想也不想就是一拳过去,依照姑娘说法,就是先轻轻碰了那人眼窝一下,然后那男子仍旧喋喋不休,自己无奈之下,只得又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地将他第三条腿给磕了一下,而后就觉得眼前这家伙碍眼不已,将他抛了出去,除此之外,自己就再没有出手喽。

一行三人眼角一阵抽搐,真像是您说得这般轻描淡写,那地上的大坑是那男子自己掘出来的不成?那青石板是男

子自己觉得自己做错了,幡然醒悟,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生生磕碎的?

一直置身事外的铁匠铺汉子喊道:“带上那个多管闲事的小丫头走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李清源不禁转头看向那人。

说来也巧,一行人这才注意到,原来是位不太熟的熟人,正是那位肌肉粗壮的打铁铺汉子,正面无表情地收拾着自己几乎坍圮一半的铺子,即使铺子被人砸得不成样子,老板也没有什么太过忧愁或者是怨恨的神情。

对于如今“国泰民安”的王朝来说,最是不景气的便要数武器防具行业,平日多靠寻常将士,以及某些有特殊收藏癖好的人,还会时常光顾,为平日青黄不接的行业续命外,这一行业再也遭受不住其他突如其来的变故了,譬如眼下男子那一剑,绝对是要这间铺子命的,绝无修复的可能。

虽说有文人曾有一句“当我王朝再无一两兵器贩卖,便是国力最为鼎盛之时”,这些年来,王朝同样朝着这一方向努力。但也要知道,王朝这些年来国力逐渐鼎盛发达的同时,也是有许多行业,许多人,悄然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一份工作,一门手艺,这是一件无可奈何,使人无力的事。

铁铺老板依旧是古井无波的一张冷冷的脸,好像被一剑劈为两半的铺子,并不是自己的似的,最后不紧不慢,将那副俊逸非凡的铠甲用黑布蒙上,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终于消散的滚滚烟尘。

致使这间铺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一步步自坑中走出,待他终于自青石板上站定的那一刻,李清源一行人哑然失笑。

缘由是那人如今的模样委实忒惨了些,右眼被小姑娘“轻轻碰”得乌青发紫,几乎就要渗出血丝来,浑身都是土黄色泥土,男子虽未疼痛得捂住裆-部,可那双颤颤巍巍乱抖的腿配合一张煞白无血色的脸庞,以及额头上不断赶着落下的豆大汗粒子,不用想都知道男子如今正经历些什么非人的疼痛。

铁匠铺子老板遥遥叹气,轻声说道:“这件铠甲,我是不会卖给你的,希望你也不要强人所难。”

男子嗓音微颤,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抬起手来,微微挥手后将双手抱于脑后,正要说话,一系列动作牵扯到了脑后的被小姑娘暴力抡到地上后,悄然鼓起的大包,于是又是一阵呲牙咧嘴,疼得嗷嗷叫喊,嘴中念念有词,一时间脏话尽出。

男子恶狠狠地盯了眼正捂嘴偷笑的小姑娘,谁料小姑娘登时恶狠狠地回瞪回去,吓得男子连忙撇开头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铁铺老板。

铁铺老板缓缓摇头,“你就算这般看我千日万日,也是不卖的。”

男子“哗”得一声打开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把折扇,正面书有“斯文”二字,狂草笔记,大气磅礴,一页小小扇面,几乎就要撑不下二字。他轻轻摇动扇柄,带来微风徐徐,拂动起双鬓长蓄而下,垂过肩头散在胸前的两鬓发丝,若不是顶着一只乌黑铁青的眼睛,说不得还会有几分风流的。

男子带着轻蔑以俯瞰姿态望向铁铺汉子,冷笑问道:“如果我偏要强抢呢?”

铁铺掌柜的左右看了看,淡淡道:“光天化日之下…想必你也是敢如此做的,你大可一试,不过这副铠甲,定然不会落到你的手上。”

这位汉子抬起

头来看向坐落于琅琊大城中央位置最高最大的那座危楼。

高楼中央拜访有一巨大日晷微微倾斜,四方皆能从上面读到如今大致时间。

已经过了很久了,看样子城中的守城官兵并没有要插手此事的意思,所以即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到如今官兵都没有给出反映。

汉子轻轻叹气,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于情于理,他仍旧有些接受不了,“我曾答应某人,不可轻易出手,所以我不会与你缠斗,但这并不代表我要将这件铠甲拱手让你,不能向你出拳,但我可以毁去铠甲,即便它是我多年的心血,与其将它交到你这种人手里,我更愿意让它用不现世,或者随便交给某位守关将士,我心里也更为踏实些,不用再担心铠甲认了谁为主,更不用再操心使用者用我的这件铠甲是去为恶还是向善。”

铁铺掌柜的轻轻扯过那副铠甲,一手抚在其上。

男子手持扇子轻挥,一阵清风徐来,他指着汉子另一只手持铁锤的手,嘴角轻扯,“你大可以一试,看看是你率先敲碎这副铠甲,还是你的头颅先掉下来。”

“啪”得一声,男子将手中扇子合在一起,置于手心轻轻敲打,“恕我直言,就你这点儿道行,在我眼里还不够看。”

汉子仍旧摇头,轻柔摩挲着手中铠甲,喃喃道:“我这铠甲择良主而辅,就算它穷极一辈子未能找到有缘人,也一定是披在守卫疆土的将士身上,挂在捍卫家园的猛士身上,绝不是穿在你这类人身上!”

男子嗤笑一声,对于汉子言语,权当是糊弄小孩的屁话,抬手间一根细若毛发的银针陡然激射而出。

汉子铜铃大眼一眯,好似根本来不及反应。

李清源重重叹息一声。

一道白虹掠过,并指合缝,夹住了那根几乎为不可查的银针。

“哦?”男子有些意外地瞧了李清源一眼,蓦然眯眼,寒芒毕现,“看样子又来了位爱管闲事的啊…贵姓?”

李清源一手负后,一手握拳状至于腹部,笑了笑道:“免贵姓李。”

男子脸上有些阴鸷笑容,向李清源勾了勾手。

远方在先前男子装作摸头挥手时就已经四散开来,早早各自寻到有利位置埋伏好的扈从们齐刷刷站起,密密麻麻,乌压压一片,若黑云压城。

处于正中心的白衣少年神色淡然,轻轻向身后汉子道:“掌柜的,今天这忙,即使你说不用我,我也是要站出来,不为公道,也要为你那一番言语。”

少年人忽然开怀大笑,却是对男子说道:“这副铠甲,注定要披挂在那些驰骋沙场,若人间珠玉的名将身上,所以怎能披挂你这块烂石身上?么得道理的。”

男子呵呵冷笑,一双狭长的双眼眯起,喃喃问道:“看来咱们势必要打一架?来来来,你方几人?划出道儿来!”

屋脊房梁上,所有扈从整齐划一,抽刀而出。

地上的少年仅是放下负于身后的手,置于身体两侧。

在这一袭白袍左右两侧,各出现一人。

一袭白袍的少年向男子展颜一笑。

唯三人而已。

小姑娘冷哼一声。

一袭白袍恍然大悟。

可能还要加上一位“柔弱”的小姑娘。

第一百零八章 欢笑甲

天下人好像都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共性,直到这位一只眼睛乌黑的男子振臂一呼,周遭近乎半百之数,训练有素的扈从一刹那出现,继而男子一记带着许多杀心的阴险银针抖出,一众喜好看热闹的平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一哄而散。

齐浩然仍旧双手拢在袖中,不咸不淡的样子。虽然他出身那座浩然学宫,可是约莫成年的时候就独自离开了那座三大传承势力之一的庞然大物,一路在江湖摸爬滚打,明明是上一代年轻人之中的领军人物,过得日子活脱比山泽野修还要野,论打群架,他齐浩然还真不虚谁,不说其它,那浑水摸鱼,趁乱逮着哪个不顺眼的踹上几脚,擂上几拳,再偷几个桃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至于说身为七品捉妖将的唐武,这么多年拘灵捉妖,都是假的?哪一次不是在群妖之中混战出来?哪一次不是动辄伤筋动骨的硬仗?所以唐武仅是若闲庭信步,推刀出鞘,一点寒芒温养在刀鞘与刀镡之间,锋芒毕露。

戴斗笠的汉子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压帽沿,斗笠边沿的阴影遮住了汉子的眼睛,他一手握刀柄,一手夹挟刀鞘,脚下踏出弓字马步。

是唐武最为熟稔于心并且赖以成名的拔刀斩。

起始于王朝刀剑大师,脱胎于东海妖族的一式劈砍,经唐武“师夷长技以制夷”,而后又与王朝刀剑大招相结合,糅杂有自己感悟后,此招已成了这位头戴斗笠,腰挎唐刀的男子独创杀招,尤其是经历了碣石山与那位黑袍女子的一战后,唐武自有感悟,各类眼界念头可谓脱胎换骨,更胜以往。

他握住刀柄的手微微松开,而握住刀鞘的手力道却暗自加紧,霍然抬头望去,唐武嘴角勾起,他有股难以言喻的自信,此刀递出,将会是他迄今为止速度最快,杀力最盛,刀气最广的一式拔刀。

小姑娘唐糖在哥哥眼神示意下,悄然后撤一步,来到铁铺老板身旁,以防那位一眼乌青的男子有针对地下手。

铁匠铺老板依旧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好像泰山崩于前,估计汉子都不会轻易眨一下眼睛。只是他的那双手不动声色地悄悄攀上了那张覆盖了银辉闪闪铠甲的黑布。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依稀之间,她好像看到黑布无风自动起来,转瞬即逝,再次恢复了寻常。

与几人相比,白衣少年可能是唯一在打群架方面的小白了,除去在葬窟中打群兽的经历不谈,甚至连小姑娘唐糖都要比少年有经验许多,可白衣少年神色平淡,并无慌张。他前踏一步,学着先前单只熊猫眼男子的模样,在屋瓦扈从的“众目睽睽”下,向着男子勾了勾手。

一触即发!

在男子振臂一呼下,几乎所有扈从齐齐跳下屋脊,几乎在同一瞬抽出了腰间制式长刀,或劈或砍,或切,或挥,小小一方天地,几乎刹那就充斥有无数森然刀光。

单只熊猫眼的男子嘴角挂着冷笑,自己这些扈从是山上仙家府邸经过精挑细选,一层层筛选出来的,在极小的时候就被约束了种种条框,桎梏思想,是一支绝对悍不畏死与忠心的手下队伍,经过几乎魔鬼调教后,不说对付一般的第一大境修行者,就是龙境界的小仙师,自己都是有一较高低的手段,更何况自己作为琅琊郡方圆百里最大那间山门里的首席弟子,自然有些神奇手段,就算是遇到修到第二大境顶峰灵海境界的修士出来,自己都有保命手段。更何

况在旁的街道不好说,但是在这三条毗邻那座镖局的街道上,他有十足的自信,

所以这一战,他朱饶势在必得,事后他还要逮住那个胆敢将自己整成这般落魄模样的小姑娘,狠狠地在……小姑娘脸上他是抽不得的,毕竟怜香惜玉这点还是懂得,那就抽在小姑娘挺翘浑圆的屁股蛋儿上嘛!

啧啧,朱饶一把摊开自己那把以狂草书有“斯文”二字的扇子,想到将小姑娘手到擒来后,简直神仙一般的享受,他便心头欢喜不已,手下扇子扇动得愈加频繁,最后干脆一翻扇面,将始终对外的“斯文”二字对准自己,而一直遮遮掩掩的另一面终于翻转过来。

朱饶低头看了眼公之于众的那一面心头好,愈加得意起来。

只见其上书有“禽兽”二字,同样狂草写就,但字意书法愈加得狂放不羁。

正得意时,小姑娘眯起一双大大的眼睛,忽然冲着朱饶咧嘴一笑,银牙磨得霍霍作响。

朱饶猛然合上扇子,大口喘着粗气,看也不敢看小姑娘一眼了。

妈耶,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吓人的女子?

他面有冷色,抬手在自己脖颈上一抹。

万千刀光犹如一条条鲜艳夺目的毒蛇,刹那吐露出自己狰狞獠牙,向一行三人袭去。

先前一阵旖旎心思在朱饶心中一扫而空,他悄悄转身双腿微微夹紧,背对一众人的他一点也不在意就这么将后背暴露在一众人面前,反正对于他来说,眼前打抱不平的这几人已经是铁定的死人了。

朱饶反倒开始愁眉苦脸,只觉得胯下凉风习习,即使夹紧也不顶用,还是呼呼直冒寒气,这让他觉得杀这帮人千遍万遍都不为过。

忽然察觉到如芒在背。

朱饶紧忙转身看去,一看之下,魂魄都快吓掉了。

本应在扈从刀阵下死去的三人,正抱着膀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脚边正躺着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扈从,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朱饶心下大骂一句“废物”的同时,直觉得胯下凉风又猛烈了些。

白衣少年啧啧称奇,朝着斗笠汉子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这一记拔刀式,霸道得很呐!”

唐武坦然受之,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这铺以“养刀蓄意”的拔刀一式,威力之大,不但轻松击破了朱饶一众扈从苦心孤诣合力织造出的刀气丝网,还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扈从腰间的制式长刀一分为二,拦腰斩断。

他开始仔细闭眼思索,通过这一刀,这位七品捉妖将依稀之间像是找到了将自己腰间牌子从七换六的契机。

齐浩然暗自点头,能有这般表现,这位名叫唐武的男子想来在拘灵局中,亦非凡人。

青衫儒生打扮,看似最不能打的齐浩然向左横跨出一步,恰巧挡在唐武身前,他抬头望了眼屋脊上仍旧密密麻麻的绰绰黑影,忽然换上一副睥睨神色,高高竖起中指喊道:“我要打十个!”

屋脊上呼啦啦半数之多的黑影下饺子一般落下,“噌”得一声,利刀出鞘,便向着齐浩然砍来。

这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嘴里暗暗骂娘,赶忙跑路…

李清源抬头望向站于屋顶的余下扈从,一个个皆是升月境界的修为,总共数十人有余。

少年人心思有一念头起,摆出了一个简单至极的拳架,一手长展于身前,一手后摆于身后,呈”一”字形横出,脚下

微扎马步下蹲。

李清源很早就想试验的《太初经》中记载的一式。他很想知道这一式经过《太易》的灵运转模式施展出来,会有怎样一番效果。

屋脊上一众人已然跳下,手中长刀高高举起。

少年人置于前方的那手轻轻摆动,有微风起。

一众人与白衣少年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分。

再次摆动,少年手臂挥动幅度扩大一圈,风势渐高,少年人手下翻动挥舞的频率与幅度再加,身体都跟着律动起来。

朱饶扈从的长刀几乎快要砍到少年人头顶。

李清源视而不见,最后身前已经氤氲起成片幻影。

长刀几乎要砍进肌肤之时。

终于,他一直置于身后的另一只手猛然拔到身前,双手置换,奋力一抽。

一阵猛烈狂风徒起,裹挟着扈从连带长刀一并剧烈翻转出去。

在朱饶愕然的目光注视下,一位位扈从颓然无力地噗通落下,早已失去了意识。

朱饶看了看一袭白衣猎猎作响,双手负后,神色平淡的年轻人,简直比自己还要像是位神仙众人。

一位位扈从,如今不断自天落下,匍匐在少年人脚边,像极了叩头聆听圣音的信徒。

朱饶目光闪动,手中扇子微翻。

小姑娘心有所感,一双寒光闪闪的牙暗自咬起。

突然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变化。

朱饶面色大变,赶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轰”得一声,齐浩然一掌推翻所有跟在自己身后的扈从,瞥向铁铺汉子方向,若有所思。

一切尘埃落定,紧接着是屡见不鲜,注定姗姗来迟的巡城兵呼喝声远远传来。

一行人聚在一起,小姑娘率先嘀咕一句“此地不宜久留”,便双手抓着书箱肩带,一溜烟离开。

铁铺掌柜的却忽然快走一步,跟上少年的步伐,拍了拍转身就要离去的少年肩膀。

李清源转身疑惑地望向铁铺掌柜。

这位肌肉壮实的汉子挠了挠头,神态对比先前的冷淡,如今竟然有了几分憨厚味道,一反先前坚决模样道:“小友,我这副铠甲说不得与你有缘,我暂且将铠甲赠与你可好?”

李清源仔细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挥手婉拒道:“多谢掌柜的好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王朝有了不可避免的战争那时,自然会有个姓李的新兵蛋-子来找您讨要,希望到时掌柜的可莫要赖账啊!”

不待掌柜的回答,白衣少年已经抱着后脑勺,连同齐唐两人,愈走愈远,少年无忧无虑最得意的模样。

铁铺老板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有了些笑意,他想了想,悄悄向着少年人的背影挥了挥手。

直到四下无人,远方巡城兵望而不见的这一刻,铁铺老板身后那副铠甲忽然熠熠生辉,竟然如人一般站起身来,铿锵作响,

这副铠甲抬起臂甲在空中来回画着半圆,像是在与少年人依依惜别。

铠甲头盔部位忽然转向铁铺老板,又像是在与汉子对视。

铠甲铿锵之声愈演愈烈,不绝如缕。

铁铺老板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摇头一笑,“别急啊,终会有再见之日的。”

银白铠甲蓦然停止了抖动,一阵沉默后,猛然爆发出有别于先前的声响,轰然作响。

似是在欢喜大笑。

第一百零九章 睁眼闭眼,皆是卦象

云海之上,有一条长长的渡河流淌云层之上,以厚重云层为底,以天边红日为堤,潺潺而流。

一只个头比之青山有余的龙龟破开厚重云层,一头扎入云上渡河之中,溅起无数水花。

这只背负山岳大小巨大石碑,头角有峥嵘,依稀之间像是长出了龙角的返祖龙龟张开如鹰隼般的嘴巴,在它口中,有一金一银两物,分明拳头大小,与之龙龟庞然的体型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可是龙龟却因这两物欣喜无比。

一金一银,缓缓汲取着天地灵。

天地灵像是一条条指头粗细的小溪,在两物四周萦绕,最后灵愈积愈多,围绕两物高速旋转,最后发散成了两团白蒙蒙的雾气。

龙龟欢喜地倒躺在云层渡河之上,随着渡河漂流而去。

比之送那一行人时,龙龟此时的高度要更高一层,到达了一个极点。

在它越过厚重云层,到达这个极点之后,即使是白天的光景,也依稀瞧见了西边的浑圆月亮,日月同在。

再上望去,便是传闻中那座透明穹顶,是那片素问天绝地天通的最佳证明。

古往今来,这一处透明穹顶犹如一个最大的噩梦,笼罩在那些天骄心头,阻隔了他们的路,将他们的梦生生击碎。任凭你使尽多少手段,越是拼尽全力,越是反扑的厉害。

这透明穹顶致使多少风流人物,就这么在历史上烟消云散,沦为那些磕磕碰碰,挤进仙门那最强几人的陪衬绿叶。

龙龟细细眯起那双依稀有龙目影子的眸子,望向天际。那张透明穹顶,这百年来好像一日强过一日,禁制愈发牢不可破,穹顶虽是透明,但依稀之间,有琉璃色,七彩绚烂,隐匿其中,且这抹绚烂色彩正不断变换位置,悄然扩大,使人追捕不到行踪。

这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狡猾琉璃色彩,就像是穹顶的魂魄精神,在无情地嘲笑着人们一个个前仆后继,妄想再次“剑开天门”坦然赴死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这也是近百年来,很少再有人能够做到“破开天门”这一壮举的原因所在,进入那片世间仙人梦寐以求的素问天,条件比之以往,好像要更加严苛了。

可是龙龟很快就翻身过去,慢慢悠悠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以极慢的速度游淌在云上渡河之间。

人间土地即将贫瘠不堪,那又如何?再没有盎然灵供给天材地宝的诞生,那又如何?修士终会失去修炼资格,甚至成为凡人后都不一定能够长寿,这又如何?与我何干?世人都羡神仙好,苦求大道一场空。

而我老龟就不同了,只求能活得长一些,久一些,再长久一些,便足够了。

尤其是那年轻人给了自己一颗银锭一颗金锭,两颗毫无悬念,皆是山上流通专用货币的神仙钱。

用这两颗小东西,龙龟自信自己这次是可以让老孙头给自己换来许多可以续命多年的珍贵灵丹妙药。

人间凡人都言“千年王八万年龟”,龙龟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只龙龟吧?怎么也要把这“龟”字给坐实了,不要成了“王八”才好

徜徉渡河之中的龙龟忽然顿下身子,一口吞掉嘴中金银两块锭子,如大河之中的磐石,定在云层之中,死死盯着来人。

不知何时,龙龟脑袋顶端出现了一位笑眯眯的干瘦老头,手持一支长长烟斗,背对红日,直面皓月,就这么盘腿坐在虚空之中。

老人拿起烟袋狠狠嘬了一口,喷云吐雾而出,讥笑道:“吞下去就以为我不知道了?真当老夫我那个心胸囊括天下事的‘天玑仪’称号是个摆设?或是哪个家伙吃得太饱没事儿干了,闲想出来的?”

龙龟剧烈摇头,正当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一张嘴,老人先前吞吐的烟雾竟然悉数溜进了龙龟嗓子。

龙龟清晰的感觉到腹中一金一银两块锭子的“欢呼雀跃”,这股兴奋感情,犹胜于龙龟带两块锭子来到这片号称灵最是纯粹的穹顶之下,更加“欣喜若狂”。

老人张口吞吐的,竟是比之这片天地更为纯粹的灵,也难怪会让两颗锭子这般“失态”了。

龙龟面露出赧颜,支吾起来,一时间就连顶嘴的念头都不再有。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抽了口烟袋,问道:“可曾知道那少年无心给多了银两?”

龙龟先是摇头,在老人一蹙眉下,赶忙不断点头。

老人接着问道:“可曾知道需要充当多少次渡船才能赚到这些银两?”

龙龟这次怎么也不敢装傻充愣了,忙不迭点头。

在山村里被一众稚童称作“大爷”的老人这才收起微笑,缓缓站起,自虚空之中,一步步踱步走到龙龟面前,猛然伸出长长烟杆对着龙龟-头颅,来了一记“当头棒喝”,吹胡子瞪眼道:“那还不快去?!还要让我教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般浅显道理!?”

世间最为普通的木制烟杆,敲在龙龟-头上,却未损丝毫,而龙龟却水汪着大眼,额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它投以一个犹豫眼神,踟蹰不定。

孙老头双目出现一瞬间的放空,摆了摆手道:“放心去吧,那少年还有用到你的时候。”

龙龟这才放心点头,一爪拨开云层,重返穹顶之下,还要更往下一些的云层。

老孙头吧嗒抽着大烟,随手一指,却是对着那条名叫“贾河”的长长渡河说道:“你也跟着去。”

长长渡河哗啦作响,竟猛然调转“头颅”,逆流而上,随着龙龟重返厚重云层下方。

老孙头将积攒在胸腔的那口看似烟气,实则是天地之间最为纯粹的氤氲灵吐出,抬头打量着天上穹顶,不屑一笑。

一道粗壮闪电猛然自穹顶而下,炸裂在老人身旁。

于此同时,老孙头的身影逐渐虚淡起来。

原来老人早已不再此地。

某处曾建有一块刻有“贾河”二字的巨大石碑,并拥有一条四通八达运河的小山村里。

一位老人乐呵呵地抽着大烟,笑着问来到自己身旁的持棍男孩道:“小江啊,吃不吃芋头?”

孩子摇了摇头,脆生生道:“不吃啦!回回都吃芋头,早就吃腻啦,大爷

您就不能换个花样?”

男孩乌漆抹黑的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忽然道:“要不大爷您偷偷把那把我早就相中的绝世铁棍送我?我绝对不会与旁人说得,另外还能拉伙儿一帮小伙伴来吃您的芋头呐!”

老人闷声闷气瞪了男孩一眼道:“我芋头是大街上捡来的?还求着你吃不成?你那件绝世神兵啊,没了!以后我送给个穿白衣服的,随便丢给一只猴子,都不给你这小娃娃!”

男孩便扁起了嘴巴,他觉得私塾先生教给自己的那句“年少不识愁滋味”多半是假的,瞧瞧自己,小小年纪,武功却大有天下无双,村中无敌的架势,但这又如何?自己没有个绝世神兵傍身啊,“无敌”一词,终是不能板上钉钉,说不得明朝有谁机缘巧合下,悟出一套疯魔棍法,就能将自己打败了。

唉…愁啊!

“大爷,就冲咱俩这交情,您也忒不爽利了。”男孩嘀嘀咕咕地抱怨起来,像是想起什么,男孩忽然问道:“大爷,拿棍猴子我知道是怎样一番光景,我家小人书上,画得可多哩,可是您说得那穿白衣的家伙,又是谁啊?”

老人笑而不语,任凭男孩怎么询问也不回答。只是一口口抽着大烟,眼睛比较往常,有迥乎不同的一抹神采。

世间第一能掐会算,是那一袭青衫,然还有一人,可与青衫并列,甚至犹胜之,因为老人根本不用如何运算天机。

老人一声冷笑,世人有一句“情不敢至深,怕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恐天道无常”,前一句老人倒是不置评价,但是后一句话,老人却认为是大大屁话!

因为老人每每入眼即是卦!尤其是牵扯不到大道运转的寻常人,落在老人眼中,一生因果,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再到生老病死,一眼望穿。

前世今生,在老人这里,不过转眼一瞬。

老孙头忽然“哎呦”一声,望向街道来往妇人。

村头王寡妇的内衣竟然是黑色的?赵媳妇儿的胸是垫的?

他干脆闭眼,奶奶个腿儿的,就不能不让我看到这番景象?!

老人紧接着擦了擦嘴巴,好家伙,隔壁那位千金小姐,今日出门,内里穿着怎的如此凉爽?

老孙头赶紧抽了口大烟压惊,摇头晃脑,轻轻哼曲。

睁眼闭眼,皆是卦象。

这么多年,从未失灵,直到遇见那位白衣少年,竟被一阵红色雾霭笼罩,让人怎么也瞧不真切,所以老头子平淡无奇的后半生头一次觉得有趣起来。

他决定看看少年人最终会在这座名为“太始大陆”的最大江湖,掀起什么风浪。

老人身体突兀一僵,猛然坐直了身子,将那杆烟袋藏起。

原来身后无声无息间站了位短发老太。

坐在老人怀中的男孩是个见风使舵的,顿时跳下身来,指着老孙头便嚷嚷着“我检举,我揭发,大爷他又抽烟了”。

老人深吸一起,又重重吐出。

看来今晚一顿毒打是免不了了…

他试探问道:“老太啊,咱们都老胳膊老腿儿的了,这次下手轻点儿?”

第一百一十章 美丽的邂逅

城墙下方,有四人拼命奔跑,他们身后跟着一帮身穿藏蓝束手长袍,头戴官帽的护城官。

一行四人不断穿梭于三条街道之中,巧妙绕过一张张店铺,灵活避开路上行人。而护城官兵则方式愈加简单粗暴一些,一路追过,或是路上行人远远瞧见了那身类似于飞鱼服装扮的扎眼大麾长服,老早就远远纷纷让道,来不及避开的则是被他们运用巧劲顶开,比之前方一伙儿四人的绕路而行要省时省力得多,所以护城兵将们一路之下,算得上是畅通无阻。

可饶是如此,他们与前方一伙人的距离却逐渐拉大,最后几乎就要遥望不见。

遥遥领先于一众护城兵将的打头那人,虽然是一副中年人的长相,可却比身后一张张或年轻,甚至有些稚气未蜕的脸庞,要有精神。

他猛然加快速度,快步跑出,瞬间就拉近了与前方远吊队伍末尾的那一袭白衣少年之间距离。

前方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兴许是察觉到了身后中年汉子的接近,头也不回,竟然猛然一跃而起,在空中扭转身子,横翻一周,跃过了满脸疑惑的路人后,稳当落地,就地翻滚一圈卸去落地后的震动,以防对身体造成负荷。

紧而少年顺势蹲地,双脚同时就地一跺,借助反馈而来的力气弹射出去,瞬间拉开了与身后汉子的距离。

汉子仍旧穷追不舍,身上大袍早已翻飞飘起,猎猎作响,若不是手脚之上皆绑有束缚袖口裤腿的布带,恐怕早已经是衣袂飘飘然的一副景象。

身穿锦衣大袍的汉子以左脚为轴心,右脚顺势一踢,就地画了个半圆,巧妙地绕过因为白衣少年一直遮挡视线,在其突然错身后,而突兀显现在自己面前的发愣路人。

因为脚下没有助力,汉子终归是再次与借助双脚蹬地力气弹射出去的一袭白袍落下了距离。

可汉子没有气馁,反而眼前一亮,总算知晓自己遇见了位会逃跑的高手,不由见猎心喜,脚下接连腾挪移动,赶忙追着少年跑去。

跟在汉子身后的一众巡城兵将脸上非但没有挂着吃力神色或是担忧表情,反而多少显得有些悠哉悠哉。他们望向前方冲在最前方的汉子,眼中有敬佩,对那一袭犹如泥鳅般的白衣则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近几年城内城外发生的大大小小事件还少了?哪次不是被咱们的老师父,也就是眼前这位年近不惑,却“老当益壮”的汉子给擒获?

事后他们凑上前去,拍着一个个亡命逃窜,浪费了他们好些光阴的那些心存侥幸之人,甭提心里有多畅快,当然更多的是为这些个人的智商捉急。

咱们老师父是谁?出了名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老师父有次架不住一帮兄弟怂恿,终于你一杯我一杯,推杯换盏下罕见地醉了个不省人事,嘴中不断说着胡话,说什么山上的那些缥缈世外的仙人说了,他虽然很晚才接触修行一说,但那副体魄,如今可是不比山上那些号称点星境界里最为优秀的那一小撮仙人体魄要差。

虽然一众人听得迷迷糊糊,什么仙人体魄,什么点星境界,那是一概不知,但一众人却对老师父的体魄佩服不已。

若是光论速度,这座城里上还会有比咱们的老师父跑得更快的?自然没有。这是遥遥领先于众人,冲在最前方的汉子在一次次危急事件中,不费吹灰之力证明的不争事实。

或许之后,汉子会老去,再也不能身穿一身专门为巡城将士量身订做的绚丽跃海服,甚至最后,可能还会老到跑不过那时候自己已经学会跑路的娃娃。

但是眼前身为自己老师父的汉子,在他们心里,将永远是那位拥有最强实体魄的巡城将士,一生不变。

一众人心下多少开始为那位白衣少年默哀,竟然也有一丝为少年人鼓气的心思,毕竟这么多年来,能在自己老师父面前撑过这么长时间的人,少年还是头一个。

可惜,众人开始在心底叹息一声,因为少年在老师父一次次加速,一次次险而又险地几乎抓到少年衣襟,一次次看似无心实则暗地引导纠缠下,不知不觉进了一个死胡同。这处死胡同为两边高楼所阻,近乎数丈高有余,左右对称呼应的两座高楼,挤出一条羊肠小道,小道尽头是一堵登高的端墙,阻隔了少年人的去路。

早已与三位同伴走散的少年人背对众人,看了看使人望而生叹的隔墙,似是认命一般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众人同时在心底叹了口气,在感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的同时,难免对少年人抱有一丝惋惜。

为首的中年汉子收住速度,脸上有了丝戏谑微笑,他的胸膛微不可查地偷偷吸气又换气,憋得汉子略有些与粗壮搭边的脖子悄然酱红了些。

汉子禁不住眼前一亮,好小子,自己差点儿没追上啊!

只是可惜喽。

汉子多少有些得意与气意,废了我这般大的力气,滑不溜秋的!现在你倒是再跑啊?!跑不了了吧?

想想就高兴!

一直背对汉子的白衣少年似是背后长了双能望穿人心的眼睛,忽然咧嘴一笑。

而后这位白衣少年纵身一跃,先是迈出一步踏在一端高楼整洁的墙面之上,而后另一脚叠步而上一踏,反身一拧,又弹射踏步到另一端高楼围墙上,如此反复纵跳数次之后,那一袭白袍终于消失在一众人面前。

这帮什么千奇百怪奇人异事没见过的巡城兵们一改先前胜券在握的神情,一致抬起头来,看向几乎与天际相接的两端高楼与端墙,下意识吞了口口水,面面相觑。

这就……跑了?

开什么比素问天还大的玩笑?竟然有人在自己老师父那双仿佛跑不断的腿儿下跑了?

一众人大跌眼镜,得嘞,今儿算是开了眼界喽!

最先在中年汉子手底下从事的一位年轻人与汉子关系也最为要好,相当于一众人大师兄一般角色。所以眼界自然也要更高一些,唯有他敢出言问道:“师父啊,这人什么来头?”

中年汉子蹲下身子,抬头望向少年人犹如登天梯一般最后离去的地方,仅瞧见天边火红的太阳,刺眼不已。

他抹了把脸,猛然踹了年轻人一脚,指着天上道:“神仙啊!这你都看不出来?”

翻过高高端墙,看似与白衣少年走散的三人早已站在高高屋瓦之上,有抱刀于怀,头戴斗笠的男子,有正蹲在墙头,一手盖在眉上,极目远眺,啧啧称奇的青衫读书人,以及一位背着书箱,撇着小嘴巴,嘴中嘀咕“怎么这么慢”,抱怨不已的小姑娘。

三人站在这座几乎是除了那座城中心高楼外最高的两座楼阁屋瓦之上,随着三人视线望去,几乎能够鸟瞰整座城池的大小景观。

所有高低小楼

错落合纵,楼顶的屋瓦连着屋瓦,绵延出去,犹如一片高低不平的青石陆地。地上行人,犹如蚂蚁大小,你来我往,络绎不绝。

三人正对面,正好便是那座府门气派的镖局。

匆匆而逃的李清源蓦然大笑起来。

昔年自己在家乡那会儿,回家路上便多是这种情形,一众顽皮孩子因为一些如今看来不过芝麻大小的冲突,落了面子,便与谁约架,一帮人浩浩荡荡,少说也要在对方身上留下一块青紫,好像才说得过去,事后一众人或各个虽身上挂伤,却大有凯旋意思,或被打得犹如死狗,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回家,好像这就是那个时代与时期内,独属于他们的义薄云天,英雄气概了。

这类情况,好的坏的学塾大门前皆有。

先前还在“家乡”那里的李清源一直不涉足其中,所以不懂,也看不破其中门道。

如今依稀之间,明白了其中情感。

这般合伙群架下来,少年人再看屋顶三人,倍感亲切。

因为都是“过命”的交情嘛!

一行人按照约定好的地点,做了回瓦上飞侠,接连踏足各个屋脊,找到了苦等良久的温如故。

温如故哭着就要作势抱住四人,哭喊自己以为众人丢下他自己走了。

结果当然是被小姑娘一脚踹得在地上滚了不知道多少个回。

温如故对于唐糖,从来耐得住性子,怎么也不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便与众人合计起自己从那便宜姐夫那里得来的消息。

一通商讨后,众人知道了拘灵局接下来一系列的北上救灾计划大概情况,但是对于三只小蛇的最终去向,即使是温如故的那位成姓姐夫也不敢轻易决断,一伙人仔细商讨下决定还是随温如故去一趟那座明面上的镖局走一遭才好。

于是一伙人在吃过午饭后,风风火火动身。

那座镖局大堂内,一个年轻男子姿势极其不雅的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抬手狠狠咬了口随便自身旁果盘之中拿出的一颗灵盎然的瓜果,口齿留香,光是闻着那股子瓜果香气,便足以使人通体舒泰。

只不过男子吃得却是呲牙咧嘴,痛苦极了。

约莫是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男子吃痛下,赶忙丢了手中瓜果,抬头揉了揉自己眼睛。

这让一直侍候在一旁的小厮一下子就要忍不住笑意,因为男子一只眼睛不知被谁人擂得乌青。

年轻男子狠狠瞪了眼嘴角止不住抽搐的小厮,结果又是一阵呲牙裂嘴。

门外像是有人吆喝一声,小厮赶忙小跑出去接应。

盯着小厮背影,男子强忍下心头的怒火,拳头攥得咯吱响。

千万别让我逮…!?

男子心中的狠话戛然而止,猛然摆正了一个端正姿势,正襟危坐。

在他对面有一行三人缓缓步入大堂,其后还远远跟着位背书箱的小姑娘,银牙磨得嚯嚯响。

为首的是一位颇为小白脸的白衣少年,笑着招呼男子道:“哟?又见面了?”

正是名叫朱饶的男子看着眼前一挥手就打晕自己数十扈从的少年人,觉得他的笑容怎么看都泛着奸诈,像是在说,我们又见面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唯有苦笑。

这叫做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山万湖总是仙

琅琊一城三百里,拢起千山与万湖,其中除却那三方交叉,曾有皇帝,亦有将军,更有山上仙家的大汇口,最为鱼龙混杂外,更要数千山万湖一带最深不可测。

因为多是仙人出没的场所,三方大汇口的偶有一两仙家下山与这些个成团成簇的千山万水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千山万湖之内,成群山脉绵延起伏,江河湖泊海,只差海水未曾囊括其中。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这些适宜修士感悟汲取灵小溪的场所,久而久之,积水成渊,逐渐演化成了如今的仙人乡。

因为各大仙门的道统门派,大多以此为根据地,或是发祥地。像是儒殿,最早便是在这里建立的根据地,通过儒家初代圣人周游那时尚未一统的列国,一次次积累香火,才有了如今的规模。以儒家圣人们的学问作为纽带,可以说如今王朝的建立,与儒殿一位位先贤学者脱不开关系。

再者相传道观那座虚无缥缈山,便是道祖截取了一段这里的地势龙脉而成,即使在那位道祖飞升素问天,甚至更高的那片天空后,这座虚无缥缈山却如人间皓月,一直悬挂于高空之中,鸟瞰人间。

更有后来的佛陀于此讲经教化,三足鼎立,齐头并进。

好像是因此关系,这里的山上仙门之规矩习惯,也与王朝大部分别家仙门不尽相同,比之别处的“一山不能容二虎”,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在这里,各门各类的道统,百家争鸣,好像谁也不碍着谁,要是搁在别得地方,你胆敢在我山头一旁开宗立派,那不得腿都给你打折才行?

但在千山万湖之内,好像你不犯我既可,至于其它你在哪里开了一间新门户,与我何干?

这也因此造就了如今千山万湖之内,出自三大势力的正统仙门扎根于此,截自三大势力一部分旁支的支系帮衬三大正统在此开枝散叶,以及一些自立门户的“大门大户”本来是想瞻仰先人遗迹,没成想却定居于此,更有山泽野修出身的小道统,想要凭借自身能力,在其中争渡,捞取机缘。千种情形,不一而足,明明不可能出现在一块风水宝地的,如今却汇聚糅杂在一起,致使琅琊一地,在外界仙家那里,有了“神仙乡”这样一个梦幻有趣的名字。

因为种种仙家势力在此的盘根交错,这里的仙气,灵,也与日俱增,人杰地灵,多有天才修士出生其中。

曾从这里走出的修士,有过剑开天门,有过肩抗日月,有过在东海斩妖族,有过在北望台杀尽鬼魔。

因此,这千山万湖出来的修士,在外修行,无疑是比其它地界的修士,要更硬气一些,说话也要更有底气一些的。

曾有文人骚客称赞此地风水为“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当真丁点儿不错。

可这种姑且算是“其乐融融,和谐共处”的情况,在近百年来,已经无声无息间,有所改变,许多山上相争下,逐渐没落,隐退山脚的宗门,竟然悄然消失。

发现这一现象,是三大长治久安的正统山门最先猛然回神之后,无意之间察觉原本百家乃至千家仙门,如今所剩,不过寥寥数十家而已,若不是所涉足数量太过庞大,量变引起宏观上的巨变,说不得现在山上的千山万湖数十家家大业大的仙门,事到如

今都不会发现。

这其中就比如曾经祖上阔过的温家,本来怎么也是一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样子,可就在近些年间,就这么了无痕迹的在千山万湖内消失。

也有祖上并不阔,但是种种机缘巧合下,以山泽野修身份坐拥一座山头的成家,近百年来,与那些正统相比,自然算不上如何蒸蒸日上,如日中天,可也算得上顺风顺水,没有成长为庞然大物的趋势,但也没有颓然的架势,可如今,这么一座仙家山门,也突兀消失了。

更有李家,陈家等等,全部悄然消失于千山万湖之内。

缺少了这么多竞争对手,这理应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山大正统仙门与其余旁支,或其它山上势力皆心思沉沉,非但没有松气反而紧绷心弦。

在这情况下,三大正统势力对于余下数十家山门势力展开了一系列保护措施,各个山头因此获利颇多,其中最要数朱家成长最快。

不提原本就殷实的家底,经过三大山门一番照顾后,实力更上一层,除了山门里那座藏今年年前完成了最后一层的加盖,那栋炼丹洞府又凿深了几层外,最为让朱家欣喜的还是一艘银级渡船的“大驾光临”,传闻曾是上古战场的战舰仿制品,论结实程度,战斗能力,航行速度,皆是不俗,有这一艘战舰仿品当作仙家渡船,无异于在自家庭园里栽种下一棵摇钱树,真金生白银,白银又生铜钱,源源不断,因为牵扯修士出行,若是安稳发展下去,一路不出意外,今后朱家就是坐在家里,躺在摇椅里数钱到手抽筋的神仙日子。

在这关头,朱家更是与王朝专门负责维持山上山下之间秩序的枸灵局牵线搭桥。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大有成为千山万湖之内,除去三大山门正统外,稳坐头把交椅的趋势。

所以朱饶极其郁闷,原本以为这次奉命下山,会是一副千呼百应,钞票大把大把的,美人大把大把的景象,谁料街头随便调戏位姑娘就有点星境界巅峰的修为,差些没把自己打个半残。与人约个群架,就能碰见光是振臂一呼,就能产生一道生猛罡风,将自己近半数扈从扇晕的白衣神仙。

一溜烟儿逃走的朱饶认为,我躲进拘灵局里,你总不能找上门来了吧?

他眯起那只被打得乌青的眼睛,发现自己错得有些离谱。

他心下腹诽不已,你拘灵局不是号称王朝最安全的地方?不是拍着胸脯保证啥困难在你这里都不是事儿?不是说什么都能帮忙摆平?

骗鬼呢?

人家不还是大摇大摆的闯进来了?

朱饶抬头看向霍霍磨牙的小姑娘,一屁股就坐在自己身旁,笑吟吟看着自己的白衣少年,以及两位同样吓人的“彪形大汉”,长得那叫一个青面獠牙,摄人心魄,怎得最开始在街道碰面的时候,也没见这几人长相有这般可怕啊!

低着头,偷偷瞄过凶神恶煞的几人,朱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那只乌青眼睛,生疼得厉害。这让朱饶心下直打鼓,想起来在山上时,旁人的劝告,说山下女人如老虎,男人是吃人的野兽。

这句话竟没有半点水分!

山下忒危险嘞,他朱饶准备忙活完这次山门的任务,立马回上山修行个千儿八百年的,反正没听到这几人闭关,闭死关的消息,自己是怎么也不会下山了。

朱饶瞧着一直笑吟吟看着自己的白衣少年,心下犹豫,要不要当一次狗腿,站起身来将身后这把大堂主位的椅子让出来?

或者干脆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上三个响头?

难以抉择啊…

在一条阴暗陋巷之内,一位身穿麻衣,两条粗壮胳膊裸露在外的结实汉子背后背着极大极高的黑布包裹,汉子每次落步,皆有铿锵之声。

在汉子即将迈步走出这条长巷时,他却顿下了脚步,朗声道:“没想到一向喜欢隐居幕后的学宫走狗,还有喜欢抛头露面之人?”

身后并无反应,汉子嗤笑一声,解下背在身后的黑色包裹,仅是轻轻一放,地面却刹那有砰然一声,扬尘四起。

“知道你们影柯子心思重,以为我在诈你,现在呢?”汉子将黑布包裹放置好后,并未一把掀开黑布,而是转身望向身后空无一人的长巷,“是不是需要我亲自去捉你?”

这次汉子身后的虚空猛然一阵蠕动,一人蒙面黑衣,向汉子抱拳道:“老前辈目光如炬,晚辈自愧不如。”

汉子眯起了眼睛,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千山万湖百家仙门的悄然消失,不是没有原因,虽然如今局势尚不清明,但汉子觉得这与那些深扎于王朝的学宫之中,一类名叫“影柯子”的组织渗透,有许多关系,他瞥了眼黑布道:“怎么?你们现在在谋划什么?以至于这般迫切想要我这一副宝甲?”

现身的蒙面影柯子仍是抱拳,“这个晚辈不能说。”

汉子扯了扯嘴角,一手覆盖在黑布上面,淡然道:“是不是因为我如今不便出手,给了你胆敢如此与我说话的勇气?”

蒙面黑衣人这次收了抱拳礼,同样语气平淡,“自然不是。”

汉子一把掀开巨大黑布,露出其内一副寒光毕露的亮银铠甲。

而后这幅铠甲犹如有人穿着一般,猛然充实站立起来,而后铠甲迈动腿甲,一步步走向蒙面影柯子。

此时无声胜有声,压抑得厉害。

影柯子大骇之下,大挥衣袖,虚空再次一阵蠕动,吞没了影柯子的身影。

只是那副铠甲仅是踏出一步,一手挥出,而后那副闪亮手甲变从虚空之中拉扯出一位蒙面黑衣人。

铁铺汉子仍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只是一双老拳,缓缓握起。

“回去告诉那个姓第二的,这辈子,他也就能当个老二了。”

那只犹如活人的铠甲将这位“影柯子”高高提起,而后铿锵作响之间,将蒙面人凶猛掷出。

闪烁着银辉的铠甲两只手甲合在一起拍了拍,而后它抬起一只手甲置于头盔空洞的“眼前”,如人登高远眺。

可怜的影柯子“嗖”得一声,在天边划出一道绚丽长线,最后星光一闪,彻底没了踪迹。

做完这些的铁铺汉子头也不回,仅是背负双手,语气淡然,如闲谈家常,“两位,这么长时间,也该看够了吧?”

汉子身后屋脊之上,这才突兀出现两道黑影,冲着汉子遥遥抱拳后,长身而起,就此离开。

那副铠甲铿锵作响着走近,拍了拍汉子肩膀,像是在开导。

汉子默不作声,一步一脚印,缓缓行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火灶台有庖丁

朱饶终究是没有拉下脸来,借口有事要忙,再次一溜烟跑走。

看其脚下颤巍踉跄的样子,哪里像是有事要忙?

在一行人的目送下,浑身是伤的男子总算进了自己那间奢侈客室,临末了关门的时候,众人还依稀能瞧见男子脸上如释重负的大松一口气。

小厮模样的九品拘灵将吹了声口哨,啧啧称奇,这位心高气傲的主儿来之前什么模样,作为亲自接待朱饶的人,他可是比谁都清楚,他开始好奇究竟是谁能把此人吓成这般模样。

唐武?最不可能,这位头顶斗笠的沉默汉子从来都不会吓人,只会杀人。

唐糖?有可能的,但也不至于将同样点星境界的男子吓成这般模样吧?

这位白衣少年?和和气气,一张尚有些稚气未脱俊俏的脸庞,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吓人的。这位九品拘灵将瞧着这一袭白衣,怎么都觉得少年人不像是个厉害角色。

那么应该就妥了,是那位一袭青衫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没错喽!

瞧瞧这谈吐气度,光是看着就有股子高手的风范!

咦?这位高手坐姿怎的如此清奇?竟然反坐?

而后这位九品拘灵将眼中的高手,很没有高手风范的伸手一拍座下椅子,雄赳赳气昂昂喊道:“儿,驾!”

高手继而抓住椅子两边把手,吧吧地向前彳亍而行。

合着是将座下椅子当成了木马……

一行人留在拘灵镖局之中吃过了午饭,是李清源进了那间自打建立起,就未曾动用过的厨房,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收拾整理,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完全地……放弃了想要自己一人做饭的想法。

之后是齐浩然自告奋勇,帮助少年购来各种蔬菜肉类,虽然已不是那间忘忧楼掌柜的,但是齐浩然购物或是与人讲价的本事还是不差的。

唐氏兄妹和九品拘灵将小厮帮着收拾满是蛛网灰尘的柴房。

唯有温如故,最是与齐浩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打一眼就喜欢上了齐浩然的人骑木椅式,在众人忙活的期间,反坐在一张椅子上,不停把吧地摇晃着可怜的木椅,感觉自己怎么都不得要领,温如故还专门向购置完物品回来的齐浩然请教。

因此演变成了两个神经质的“天才大儿童”在大院上分别骑着一只木椅,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被门外动静吸引的朱饶偷偷自窗户缝里露出小半颗脑袋,一只乌黑又乌青的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直到某位小姑娘提着菜刀跑了出来,斜刀向着吧个不停,聒噪至极的两人一指。

朱饶就连声音都不敢出,默默关上了窗门…

正幻想自己骑着马中赤兔的两人顿时噤若寒蝉,摸着座下宝椅,深情款款地道:“马儿,本将与你之间,看来要缘尽于此喽!”

温如故瞧见小姑娘手持菜刀气鼓鼓掐着腰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忽得就想要卖弄一番文学起来,双目放空,一抹座下椅子,赞诗曰:“噫吁兮!”

还没开篇,一把菜刀便稳准狠得落在温如故座下“宝马”脖颈处,距离被他岔开老大的裆部,不过毫厘之差,若不是有忠诚“宝马”以损失一半椅

背的代价,为主人挡下这致命一击,说不得温如故以后就要与齐浩然兄妹相称了。

温如故刹那泪眼婆娑,也顾不得胸腔那点儿文学笔墨了,抱着座下“宝马”痛哭起来,边哭边喊道:“马儿,你死得好惨啊!是我对不住你啊!”

这位受到齐浩然荼毒极深的男子忽然一推椅子,赶忙跑路。

又拿了一把崭新菜刀高高扬起走出的小姑娘这才作罢。

倒是李清源在灶台前一顿忙活,聚精会神,该是什么时候热锅,什么时候润油,什么时候加油,什么时候添加配料,什么时候点加陈醋白糖提鲜,种种时机火候,拿捏得一丝不苟,甚至最开始当少年人发现锅还是崭新的时候,还进行了一番开锅养锅,好不忙活。

这些知识,还是自己那位曾励志要成为一名优秀厨师的同窗不厌其烦下,将一系列细节告知。

想起那位名叫善鑫亮的少年,白衣少年心头就泛起一阵暖意,在那场葬窟经历之中,这位少年是少数几个能够始终保持一颗善心的人,这放在如今都十分稀罕,在当时那般情况下更为难能可贵。

少年人装好最后一盘子极费功夫的糖醋里脊后,用水瓢在滚烫的锅里浇了一瓢水,一时间哧啦作响,飘起一阵白雾。

一袭白袍的心思也随之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丁良星,解潮,善鑫亮自己那帮好友,还有贤师父,楚师父,释…姐姐,以及那位与自己约定要一起在江湖上闯荡一圈儿的天仙般女子。

李清源忽然觉得这趟北上之行过后,自己除了找寻那条和虚无缥缈山一个名字的归家路外,还是有许多事情需要做的。

待到李清源将那盘糖醋里脊稳妥放好,早已在少年人身旁等候多时的九品拘灵将一个箭步,先于蹦跳而来帮忙的小姑娘唐糖,一把端起盘子,狠狠嗅了一口菜香,满是陶醉神色,差点就热泪盈眶。

鬼知道这些年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天天馒头咸菜,唯一几次开荤,还是从外面儿不知名三流酒楼买回来的,难吃得紧。

再者房间里的灶台委实不像是给咱们这些修士用得,其实有别于寻常百姓家的灶台,一部分尚追求口腹之欲的修士,会以三张真火符置于灶台下方,每次浇灌灵,被浇灌灵的符会迸发出火焰,根据激发符的数量与灵灌溉多少不同,分别会出现文火,中火和大火等等细微火势,甚至有部分灶台无需符,以一种叫做太阳石的神奇石头制成灶台,灶台上覆以一张黑色盖板,通过拖拉移动盖板,决定太阳石吸热多少,便露出多少部分的太阳石,经太阳照射,进而饱餐太阳光的太阳石再进行放热。这类灶台的唯一缺点是遇上阴雨天气,需要提前拿出晒太阳,所幸太阳石有储能功效,吸收完太阳光后,盖上黑色盖板,下次使用时直接催动灵溪流灌注即可。

此外还有五花八门种种,不一而足,各有千秋。

反正是怎么也比拘灵局这间房子里直到今日才有人用过的灶台要好很多。

这么些破烂厨具,谁能做出菜来?由于根本没人用过,这位九品拘灵将几乎先入为主,认为这种寻常灶台烟火,是做不出好东西的,因而成老爷回回在外面带回来的饭菜才会如

此难吃,以至于同“镖局”的兄弟们各个“忙碌”得很呐!他认为其实是受不了成老爷的饭菜,所以才一个个离家出走的。

只有自己悲催地被成老爷给强留下来。

这直接导致这位可怜的拘灵将在吃到第一口饭菜的时候,差点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人间还有这等美味?!

唐氏兄妹常年在外出任务,从来都不在食物上下功夫,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会做菜,但绝对没有白衣少年的好吃,仅是应付了肚子即可。

所以两人下筷子的频率也相较往常快了些,小姑娘唐糖一眯眼眸,动起了今后将李清源当做长期御用厨子带在身边的打算,可仔细想想,好像就算自己能侥幸请来这位白衣少年给自己当厨子…她摸了摸腰间荷包,一张小脸儿苦兮兮的,即使这小小荷包样貌的乾坤袋装得东西再多,自己还是付不起少年人的月钱…

或者说,小姑娘有点不敢想一位至少坐拥一座小金山小银山的少年,自己需要付多少月钱才能合适,反正小姑娘心知肚明,自己那点儿月钱,是怎么也不够的。

所以一场饭吃到后半段,小姑娘越吃越是萎靡不振,吓得李清源赶紧尝试饭菜,硬是从本来尚可的饭菜里挑出许多-毛病。

这吓得齐浩然眼皮子直跳,依照少年人这般钻研下去,他一抹嘴巴,觉得自己的忘忧小酒楼很有必要再此对外开放了。

一顿饱餐之后,众人苦等的成老爷还是没有回来。

李清源便先向温如故询问这位“琅琊分镖局”的镖头是个怎样的性子?

温如故将头冲着那位九品拘灵将一瞥,说自己的姐姐被这杀千刀的给娶了,那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自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如让他说。

有了由头,小厮模样的拘灵将便逮到了机会报答一饭之恩,那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陆续续,讲了许多关于这位成老爷的事迹。

说什么这位成老爷别看在大舅子面前怂着哩,其实啊,私底下是最爱温如故那位美若天仙的姐姐的。更别提曾经为了温如故的姐姐,拒绝了某大户人家的联姻,为此这位成老爷可没少穿人家的小鞋。

但就是这么位男子,当年一人屠戮一山食人妖魅,进而一步跨入第二大境,生死一线之间的领悟,成了天底下龙境最扎实的那寥寥几人之一,如今更是不知道老爷到了什么境界。

通过描述,李清源大抵知晓了这位成老爷的为人脾性,心中对于这位如今未曾见面的成老爷已经有了一个大体形象。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嚷嚷道:“来人开门!”

九品拘灵将又充当起了小厮的角色,屁颠儿屁颠儿跑出门外打开了门。

有两人越过门槛,径直向大堂走来。

一人多少有些蛤蟆嘴巴的嫌疑,但整体长相尚算周正,只是走路喜欢摇摇晃晃大摇大摆,委实没个正行。

另一人龙行虎步,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且步履缓而不慢,坚而不虚,一张国字脸长相,不怒自威。

众人眼前一亮,来了。

李清源笑了笑,后者定是那位成老爷无疑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狐如齐李

九品拘灵将关上门,一路小跑到有些蛤蟆嘴巴的男子身旁,笑着问道:“老爷,家里来客人了。”

成姓男子搓了搓手,早已看到大堂非同寻常的热闹,不由极目远眺过去,却见那一袭白衣的俊俏少年郎,一脸幽怨地望向自己,可把这位成老爷吓了一跳。

成老爷坐在大堂,拢了拢袖子,待身旁国字脸男子落座于自己身旁后,终于还是望向李清源问道:“小兄弟,咱俩认识?”

李清源笑着摇头,错把两人身份交换这样的事情,少年人多少有些羞于启齿。

这位成老爷愈加满头雾水。

经过九品拘灵将的介绍,这位成大人终于知晓了一袭白衣的身份来意。

再看向白衣,神气内敛,虽然面容多少有些发白,看来近日受过不少的伤势,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分明达到了修行人讲究的“气定神闲”,看来伤势已无大碍不说,自身还凭此有了番不菲的收获。如此修行资质,就是放在山上最难以常理度之的天才圈子里面,也算是属于冒头的。

但真正让这位成老爷胆战心惊的是少年身后的一直都笑眯眯的儒衫男子,任凭这位琅琊分局分“镖头”如何以他如今修为,依旧瞧不出深浅。

这就很可怕了。

同时也证明了很多东西。

成老爷不由看向国字脸男子,同时点头。

那位九品拘灵将很有自知之明的充当起小厮的身份,为众人一一递去茶水。

成老爷接过茶水,小抿一口,并没有急于看向白衣少年,而是转而向唐氏兄妹取证问道:“依照你们所说,那大蛇是为人所杀,之后死不瞑目,才造成了如今北方的旱灾雏形?”

大事上,小姑娘唐糖反而没有寻常那般喜雷厉风行,而是乖巧地闭嘴,将一切交给了自己的哥哥。

唐武点了点头,细细回想当时情况,方识其中凶险滋味,若是白衣少年没有那只长髯武客兵佣,没有那一记杀手锏拖延了时间,成功等来齐浩然的支援,之后也就绝没有自己如今在这里高谈阔论的机会。

成老爷点了点头,陷入了深深思量。

原本之所以与朱家合作,是因为没有朱家那艘渡船在,是万万不能一下子运输这么多修士北上救灾的。可若是寻常修士御剑北上,可能尚未到达目的地,经过一系列长途跋涉,也要累挺在路上,这一点,才是他如今需要考虑的,至于说那大蛇本身的情况,相较来说,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灾害已经发生,为今之计,亡羊补牢罢了。

除非大蛇还有只同样能够唤来大旱的子嗣。

似是看穿了这位成镖头的想法,李清源笑了笑,开门见山地道:“大蛇尚有子嗣。”

成老爷猛然站起,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你说什么?”

并不是没有听到,反而是听得真切,不敢真得相信。

国字脸男子此刻终于有了一丝动容,罕见出声问道:“在哪里?”

李清源以手指敲了敲桌面,“别急,如今就是要讨论这个问题,今后大蛇的子嗣,该在哪里?”

自知失态的成

老爷重新落座,脱口而出道:“自然是留在拘灵局里。”

李清源仅是斜睨了男子一眼,接连问出几个问题,“留在哪个分局?分局的谁人手中?那人是什么人?怎样的秉性?大蛇子嗣在拘灵局中会有什么待遇?这些待遇你拘灵局如何能够保证?”

这位成老爷挠了挠头,他娘的,光是想想就头大啊……

九品拘灵小厮在一旁只顾着掩嘴偷笑,自家成老爷能这般吃瘪,他还是头回见到。

国字脸男子眯起一双眼睛,看向一袭白衣道:“可曾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

李清源忽然挠了挠头,一指自己。

国字脸男子点了点头。

少年了豁然一笑,“么得法子证明。”

国字脸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白衣少年道:“不是说那大蛇子嗣,我是说你。”

唐武忽然缄口,张了张嘴,终究没有继续说话。

齐浩然同样眯起一双眼睛,嘴角一咧,来者不善呐!

李清源一怔,没有想到男子角度之刁钻,出乎意料,这让白衣少年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该怎样回答才好。

小姑娘唐糖在一旁正要张嘴功夫,却见温如故与唐武同时向自己摇头。

小姑娘满头雾水,怀疑不定之间,一袭白袍的翩翩少年却已经作出了反映。

李清源笑了笑,以手指点指桌面问道:“如今是纠缠这个问题的时候?如果你现在回答说‘是’…”

白袍少年背靠椅子向后一躺,耸肩道:“那我也依旧么得什么办法,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国字脸男子豁然轻笑一声,双手手指缓缓交叉,左右胳膊支撑在桌面上,身体徐徐前倾,“那这样的话,你坐在这里可就危险了啊!”

李清源眉头一挑,轻声一笑。

剑拔弩张。

“镖头”成老爷适时出言道:“如今咱们镖局也是要北上的,小友不介意的话,一起走这一趟?若果真如你说述,岳将军人早已经在那里,到时候不管你认不认识岳将军,都足以证明你的清白不是?”

白袍少年这次干脆环抱臂膀,正要脱口而出一句“我凭什么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一袭儒衫的齐浩然却早已极有先见之明地一把扣住少年的肩膀,笑嘻嘻地道:“那就这么办了,我看挺好,你觉得呢?”

齐浩然转而望向端坐在位置上的白衣少年,后者闷闷不乐,瓮声瓮气地点头说“好”,算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国字脸男子大有深意地打量了眼李清源,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之后一番你来我往的交谈,自然少不了些许旁敲侧击,白衣少年兴许是真得生了气,自始至终都沉默寡言,谁也不愿搭理的样子。

最后兴许是觉得再不能从男子嘴中得到有用信息,一场并不愉快的商议就此结束。

李清源与齐浩然果断拒绝了成姓男子的邀请,说跟着唐氏兄妹一起即可。

这座镖局并没有唐氏兄妹下榻的房间,因为拘灵将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向来居无定所,就算是有人住上了房子,也绝对不是

在拘灵局内部,在这一方面,王朝也极力对外保密,确保每位拘灵将都能有自己的空间,待每位拘灵将手头上有了积蓄后,还可向王朝申请房舍,在一副副建筑图画上挑选出自己钟意的那间,交上小部分定金,第二日就会有专门负责此项事宜的相关人员带着地契上门,拘灵将们交上余下的金额,当天就可入住。

在这一点上,王朝的福利制度还是极好的。

当然,这对唐氏兄妹同样在朝这一方面努力,距离被人拿着地契“找上门来”那一日,算不得太远了。前提是,自己那位妹妹少吃些冰糖葫芦,冰糖雪梨,各类精巧糖人等等。

大堂之中,坐在主位的两位男子皆没有太大意见,点头后,一行四人动身离开,温如故刚抬起屁股,就被自己姐夫投以一道晦涩眼神,闷声闷气地重新落座,眼巴巴望着自己兄弟,以及未来媳妇儿和大舅子离去。

愤然回头瞪去,缺见自己那挨千刀的姐夫与另一个先前与自己提到过的四品拘灵将同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出了门,白衣少年双手学着齐浩然拢在袖中,领先于李清源的三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向这位与国字脸男子针锋相对,一反常态的少年。

少年眨眨眼睛。

齐浩然学着少年人一挑眉头。

配合无间。

唐氏兄妹一怔,继而后知后觉的哑然失笑,擦了擦眼睛,瞧着两位年轻人,怎么都像是两只狐狸。

小姑娘唐糖扛起那根行山杖模样的重剑扛在肩上,望着两人的眼神有些不善。至于为何将重剑扛在肩上?

恐怕只有那些死在小姑娘手下的妖孽知道。

唐武忽然向李清源抱拳致谢,“方才多谢李兄了。”

一声“李兄”,态度相较之前,有了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比起之前,如今唐武的话语之中,多了份以同龄人相待的认同,两种意味截然不同。

李清源笑着摆了摆手。

小姑娘在一旁看得发愣,不晓得自家哥哥又抽得什么风,于是便不去想,一蹦一跳跑到一个隐秘角落,找到早早藏好的书箱重新背上,一蹦一跳着与众人汇合。

于是小姑娘书箱后头,又悄然露出三颗小脑袋。

一行人随意选择了一家酒店居住,并没有告知镖局之中的两位男子,并不是李清源还在耍小性子,而是因为凭借两人的本事,李清源自信他们可以打听得到,或者说不用打听,就有人将他们一行人的行踪写成 一封封迷信传到两人的桌头。

李清源松了一口气,就在方才,他差点都要做好了再见一次卫道子的准备。

虽然卫道子说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能唤来他的机会,可是送机缘这种事情,估计卫道子也不会反对。相反,自己若是高喊一声“卫道子,我这里要送你三条大蛇遗子,能喷火那种”,说不得都不用如何费心费力,远在天边的卫道子,下一刻就能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贱兮兮笑望自己。

毕竟送机缘这种好事情,想来老人应该不会拒绝?

他不知道,远在天边道观虚无缥缈山上的老人,莫名其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风徐来明月上

傍晚时分,说是外出访友出门散心的“镖头”夫人款款而归,早已默认自己小厮身份的九品拘灵将前去开门。

妇人身材窈窕,面容姣好,虽是中年年纪,却宛如未走出闺阁的少女。

成老爷赶忙跑出来,先于小厮接过妇人手中的大包小包东西,笑问道:“夫人辛苦了,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累坏了吧?”

这位拘灵局官至五品的“镖头”掂量了一下手中物品的重量,将眉头一皱,腾出一只手一拍小厮的后脑勺,唉声叹气道:“夫人啊,早就说你平日出门带上小博嘛,这臭小子别的不说,力气还是有的嘛,能帮你提着大小包裹,一路上你也省力许多不是?”

妇人便狠狠剜了一眼九品拘灵将眼中的成老爷,这位自己的夫君,朱唇轻启,埋怨不已,“每次都让小博打理这座府邸,人家好端端一位孩子,你瞧瞧都让人家干啥?小小年纪,活像是位老管家,少年人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岁数,就该与三两好友一起游戏,该与偷偷藏在心里的心上人儿互相思量,绝不是窝在院子里帮你处理些杂事,人家又不是没有工作,那些事情雇些短时杂工处理不好?非要省这些银子?”

成老爷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妇人嗓音温婉轻柔,最抚人心,让平日看上去最没心没肺的少年人好歹说好话道:“夫人,帮老爷做这些是我本分的,我也不觉得苦,不过就是平日里刷碗的时候,手上疼些,打扫卫生时,腰杆儿累一些,这些都不打紧的。”

眼看臭小子就要将妇人说得泪眼婆娑起来,成老爷咬牙切齿,就想一脚踹在这厮屁股蛋儿上,你丫腰间挂着的那张九品制魔将牌子是假的?

在拘灵局里,谁不知道制魔将是那体魄修为皆堪要极强之人才能胜任?是要经历一番严酷筛选才能领到那张小小牌子的。

除去此,退一万步讲,你好歹也是个汇溪境界修士,你和我讲这些东西?是刷得碎瓷碗,还是打扫的时候用得是带刺扫帚?

眼看坐在大堂之中的温如故就要抄起扫把,气势汹汹地要教训自己这个大姐夫,男子连忙向名叫小博的九品制魔将眨巴眼睛。

小博立马会心一笑,救场道:“夫人,您就放过老爷吧,他不雇短工也是有自己考量的,毕竟这座宅子,不适合有寻常人进来的。”

妇人伸出一根葱白手指点指小厮光洁额头,气笑道:“就你会为你的老爷说话。”

小博蓦然一笑,那是当然,按照老规矩,每每遇到夫人您训斥成老爷的时候,老爷冲我眨眼救场,救场成功一次,那可就是一颗铜板呢!如今自己以后的老婆本,可有一罐存钱猪那么大小喽!

妇人并不知一大一小两人暗地里又达成了一桩交易,只是认认真真地在成老爷手中挑出一包以牛皮纸包裹的一方包裹,递给这位制魔将道:“好好保管啊,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打听来的书,让我一番好找。”

小博抬起一张满是疑惑的脸庞。

妇人笑道:“是你最喜欢挂在嘴上的《山海鉴》。”

小博眼前一亮,开开心心地接过书本,小心翼翼打开牛皮纸,果真露出一本以彩绘丹青细描出来的画册,翻动书页,一幅幅精美鬼怪妖魔,闻所未闻的奇怪生物,全在鉴上,每张书页,还以不大不小,正好适宜观看,绝不会太过伤眼的正楷写就一篇篇小故事。

正是那本自己朝思夜想都没有狠下心去购买的那本《山海鉴》。

这位九品制魔将忽然沉默下来,动作轻

柔,将书本重新以牛皮纸包裹起来。

妇人仿佛看穿了少年人的心思,一拍少年人的脑袋,佯怒道:“他成齐盛一月才给你多少工钱?小小年纪,不该早早便如此被剥削压迫,入不敷出的。再者买来的书,还能还给老板不成?我也对这种小人书不感兴趣的。”

见小博还是一副支吾的样子,妇人摇头笑道:“好了,你尽管拿去看就成,就当我借给你的。”

成齐盛猛然一个激灵,适时一瞪眼道:“叫你拿着就拿着,大老爷们儿的,磨磨唧唧,和个娘……嘶!”

原来是成老爷背后那双捻起自己一小块肉的手悄然用力几分,那叫一个痛彻心扉。

小博笑了起来,捧着书,如获重宝。

妇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忽然凑近成齐盛的耳朵旁,小声嘀咕了一句。

成齐盛蓦然脸色铁青。

妇人掩嘴咯咯娇笑起来,脚步欢快地小跑向自己弟弟那里,向成老爷一指道:“弟弟,你可以打了!”

早早等候这一刻多时的温如故挽起袖子,悄然将手中扫帚换成了鸡毛掸子,随意刷了个手花,嚯嚯大笑着狞笑奔向成齐盛。

成齐盛焉有胆敢反抗的胆子?赶忙脚底抹油跑路了,临走之前,还不忘一脚踹向身旁嘴角带笑的小博一脚。

小博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屎,起身后也没有向男子投去愤怒目光,只是赶忙拿起那本牛皮纸包裹的书本,眼见牛皮纸上沾了些许灰尘,气得他抱起书本往怀里一揣,一溜烟跑到大堂,拿起那把被温如故丢在一旁的扫帚就追了上去。

最后一大两小三人随意躺在大堂,气喘吁吁,累得不轻快。

这位成老爷蓦然神色一变,一拍犹在乐呵傻笑的九品制魔将脑袋,冷笑道:“你知道我夫人跟我说了啥?说以后都不要你跟在她屁股后头才好,这样她就可以随意看大街上过往的俊俏小生了嘛!一趟逛街,饱足眼瘾,多好?”

当然,成齐盛没有说妇人接下来一句玩笑话,当时妇人还恶狠狠地威胁,如果再让小博干这些老管家才该做得活计,看我不随便找个年轻后生幽会去!正好,今日碰到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那叫一个俊俏,你比之差了十万八千里咧,我就找他!

小博与温如故同时笑出声来,气得汉子差点儿七窍生烟。

“那位白衣少年,你们觉得如何?”成齐盛忽然正了神色问道。

小博正襟危坐,小脸穆然,“很强,比唐哥哥还有唐姐姐都要强。”

成齐盛笑问道:“怎么个强法儿?”

这位一直被成齐盛当做小厮使唤的九品制魔将使出吃奶的劲儿想了想,终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温如故忽然一拍少年肩头,提醒道:“中午的饭菜,吃得怎么样?”

小博一双乌漆漆的眼睛霎时一亮,心领神会,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饭菜一级棒!”

成齐盛一拍脑袋,无言以对,于是气呼呼地脚步一踏,掠上屋脊,享受梁上徐来风去也。

一颗铜板忽然自天上落下,小博赶忙伸手接过,一张小脸儿乐开了花。

在一旁的温如故啧啧不已。

……

大堂两位年轻人早已回到各自房间时,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大堂屋脊之上。

成齐盛幽幽一叹,“那个朱家的小子怎么说?”

国字脸男子冷哼一声,“看样子是让李清源那家伙在道心上给烙了个阴影,虽然还是有些阔家少爷的德性,但好

歹还算是有所收敛。”

这位成老爷便啧啧称奇道:“这叫什么?坏人还得恶人磨呀!”

国字脸男子并未搭理成齐盛这句调侃,而是看向那位名叫小博的拘灵将屋子,好奇道:“这就是你选择的接班人?根骨不错,一眼就能看出李清源的不同,但是终究比不得李清源。”

成齐盛瞪大了眼睛,看向身旁的国字脸男子,反驳道:“世间能有几个李清源?”

他一抹额头,苦笑道:“能让你我吃瘪如此,能与岳独尊那老臭脾气的如此对味,能让那苗老一眼相中,死活要收为弟子,更为重要的是能让那副千年未曾择主的铠甲主动挥手,这可是天底下第一稀罕事,咱们这位百年难遇的神子哟,厉害得紧呐,可能只有如今仍旧在葬窟之中的那位比得上吧。”

国字脸男子双手负后,冷笑道:“若不是你出面圆场,咱们哪里会如此被动?”

成齐盛欲言又止,只得重重叹出一气,这就怪在自己身上了?唉……那也么得办法,受着呗,谁让您官阶比我高出那么一品呢。

月光披挂在汉子脸上,隐去他一半脸庞。

站于屋顶边沿的四品拘灵将忽然问道:“你和千山万湖那神秘消失的成家,真得没有关系?”

成齐盛抬起一张满是疑惑与无奈的脸庞,连连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苦笑道:“你看我像是阔绰少爷的样子?”

国字脸男子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成齐盛更没有要与这位官阶贼大的男子交流的**,两人一时间无言。

惟过城之清风,怡人而抚扉。

……

一座寻常客栈屋瓦最顶处,一袭白衣的少年人望着天边愈来愈圆的皎月,小抿一口怀中烧酒。

一只体型略大的雪白小蛇爬上少年人身旁,先是用一双如火在其中烧的眸子,看向白衣少年郎,而后顺着少年郎的目光望去,天边是好大一颗洁白月亮。

少年人笑着指了指天边皓月,“你可知道,在我家乡那边,圆月象征着家人团圆?小时候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我其实分外奇怪,圆月怎么就和家人团圆挂钩了呢?”

小蛇歪着脑袋,同样纳罕。

那一袭白衣笑着摸了摸小蛇有些粉嫩的脑袋,于自己手心倒了些许烧酒,有了灵包裹,烧酒在少年人手中聚而不散。

他将手伸于小蛇身前,笑问道:“来点儿?”

小蛇也不含糊,张嘴一吮,一小捧烧酒入肚,脸上刹那爬上两朵红晕,晕晕乎乎的。

少年人哈哈大笑起来,拍着酒壶,就地躺去。

头顶月,是天下月,天上明月共此时,你我他乡同相望。

所以天下思乡人,年年月下有团圆。

听着少年人的喃喃自语,小蛇抬头看向头顶的圆月,怔怔出神。

眼角不知为何,早已经挂满泪痕的它忽然扭头看去,原来少年人早已酣睡入梦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

又有两条小蛇爬上高楼,与自己的哥哥并立,共同看向天际。

那颗皎洁白月,为一圈朦朦胧胧的氤氲光芒所围,三条小蛇不约而同在其中见到一抹熟悉身影。

远方两个灵魂之身的身影默默注视着这一幕,青衣儒衫的男子咧嘴一笑,将手拢在大袖之中,衣袂飘扬。

身后一袭白裙的女子拢起秀发,温婉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角悄然滑下两滴泪水,不觉已是两行清泪挂心头。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灵龟启程向北去

深夜时分,成齐盛的“镖局”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出院子,左顾右看,确定左右无人后,一步踏出,越过高高院墙,一路奔走。

独坐危楼的国字脸男子抱着膀子,仅是斜睨一眼,便继续闭目假寐。如此睡姿,这般年岁下来,早已经养成了习惯。

成齐盛眼睛睁开又闭上,身旁的妇人翻了个身,吓得他连忙轻轻拍打妇人后背,一遍又一遍,轻柔至缓,不厌其烦。

一间房门突然被打开,名叫小博的少年人手里抱着一杆扫帚,气势汹汹地跑出来,左右环顾一圈儿后,没有任何发现,悻悻然在满脸怒气的温如故招呼下回屋。

打搅了这位温-公子与唐姑娘缠绵的美梦,又侥幸听了他的梦话,今晚饱餐一顿好果子是免不了的了。

……

琅琊城中心刻有日晷图案的最高塔楼上,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紫色长衫,负手而立于塔楼屋顶尖尖边沿处。

那道自琅琊镖局奔出的身影急速而来,刹那于这位男子身后站定,默默抱拳招呼道:“叔叔。”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再没有任何回应。

那道身影抬起一只乌黑的眼睛,望着叔叔的背影,暗自咬牙,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叔叔这次叫侄儿来,所为何事?”

中年男子这才转头,相较于自己这位狼狈不堪的侄子,此人无疑更具俊朗出众,眉眼之间,有独属于中年男子的成熟风采。

“所为何事?”他冷笑一声,一脚将自己的侄儿踹下塔楼。

屋瓦翻飞,乒乓之声不绝如缕,朱饶肩膀顺着屋瓦一路蹭出,划出一路血迹。

这位中年男子看也不看自己侄子的痛苦模样,居高临下问道:“可还记得你下山时,我与你父亲对你曾说过什么?”

朱饶一手捂住肩膀的大豁口,虽冷汗如瀑,但仍旧紧紧咬住牙关,颤巍着声音喊道:“记得!”

中年男子瞬时飘掠到朱饶身旁,一脚跺下,踹得朱饶七窍流血。

他看向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朱饶,仍旧不解气,接连一脚接着一脚踹在朱饶身上,每一脚下去,都有屋瓦炸然而碎,每有屋瓦乍碎,总有一道蓝色涟漪自男子脚下腾起,高楼附近居民,竟不能察觉到丝毫动静。

最后一脚勾着朱饶肚子将其一脚踢飞,中年男子随之飘落在地上,面若寒霜,“早些天我与你爹商议,将你送到山下,是让你当这老实本分高高在上的山上仙人的?你朱大少老实得很呐!扈从被人打进牢里,还得我废了好大一番力气,如今你就连个小小拘灵将少女,都不敢调戏了?”

男子一脚踏在朱饶头上,“这次下山,我是不是与你说过,该有多嚣张,就给我多嚣张?”

他面露骄傲道:“世俗王朝一间普普通通的拘灵局,焉能与我山上仙家叫板?”

中年男子握紧一双拳头,讥笑道:“这次我就是要让王朝那家号称什么都能管的拘灵局彻底掐灭那股嚣张气焰,让他知道,在他头顶上,旁的仙家势力不敢说,咱们朱家,绝对是能在他们头顶上拉屎撒尿的!”

朱饶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自己这位心比天高的叔叔。

已无清风,唯有夜寒。

翌日清晨,李清源一伙儿,以及拘灵镖局两位大佬带着温如故与小博于一座灵充盈的高山大渡口碰头。

这座渡口如今属于朱家势力之内,这座高山大渡口,四周设下了严密结界,又有专门的修士负责引渡,寻常别家渡船想要靠近这里,根本不可能,除非是以外力破开,可只要不是生死大仇,谁会闲着没事儿拿一艘天价渡船撞击渡口?

到最后,想要在此“靠岸”,没有哪家修士不是捏着鼻子,乖乖交了所谓“停泊费”的。

本应是仇家见面的一伙儿人见面之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针锋相对,李清源蹲在渡口边沿处,看着身下云起云舒,笑问一句这是谁家天上仙人,这来去一趟,好生遥远,这般时候了,还不曾赶来。

国字脸男子破天荒有了丝微笑。

而成齐盛则大笑不已,指了指头顶,玩笑说可能是在素问天之外的那座天外天。

众人会心一笑,对于三条小蛇一事,默契地闭口不语。并不是两人不相信白衣少年,相反,他们对于少年知根知底,只不过,一些事情,必须见了那位岳独尊大将军好好“确认”之后,才能打开天窗说话的。

坐在渡口的李清源心中一突,了无痕迹地点了点头。

天边一道云彩突然炸裂,一艘模样宏伟,约莫有整座青山山顶大小的渡船轰然破开云霄,露出了其真实面目。

船头配有一白凤翱天雕刻,船身被祝家人用不知姓名的金属镶嵌涂抹,通体银光闪闪,流光溢彩,用以防护边角磕碰,便是如此,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可见朱家人对于这艘战舰之喜爱。

李清源抬头望去,是一位中年男子率先下船,身后跟着脸色憔悴的朱饶。

男子向国字脸男子诚挚道:“在下朱家朱成,初见拘灵局总镖头,陈兄果然名不虚传,朱某之荣幸啊!”

国字脸男子淡淡回礼,说他陈雄当不起朱兄赞誉等等客套寒暄之话。

话锋一转,朱成一眯眼睛,望向国字脸身后的一行人,浅笑道:“陈兄,按照约定,不是只有你局里的拘灵将,才会乘坐这艘渡船?我看这几位小友,不像是你那局子里的人吧?”

真名陈雄的国字脸男子蹙眉道:“事出有因,朱兄能否行个方便?”

朱成摇头道:“不可,按照仙家渡船规矩,多出一人,少出一人,都要关系到我这身后朱家子弟的出力多少,又要消耗几成灵,自然不可随意添置。”

望向朱成身后,果真有数位头戴汗巾,孔武有力的汉子。

陈雄皱了皱眉头,而他身旁的成齐盛则暗地撇了撇嘴,这般规矩,他闻所未闻,归根究底,各自心思,只有他朱成自己心知肚明。

果然,朱成笑了笑,转折道:“不过,也并非是什么太难之事,只是有些费劲罢了,只看今日能否成就一番美好姻缘罢了。”

陈雄平淡问道:“怎么说?”

朱成一指身后朱饶,眼睛却看向直翻白眼的小姑娘道:“我这不争气的侄子,艳慕这位小姑娘已久,若是小姑娘你不嫌弃,成为我们朱家大公子的妾室,如此一来,不就成了咱们自己人的事情?姑娘你空出来的位置,自然可以让这位公子填补上去。”

小姑娘顿时

冷哼一声,手指朱成道:“你做梦!”

唐武若有若无地瞥了眼中年男子身后的朱饶,用手一压帽沿,咧嘴笑了笑。

杀机毕露。

温如故一步踏出,看了看成齐盛,决定还是不使用“泼妇骂街”式,而是一指自己道:“你咋不说让我嫁给你呢?”

朱成呵呵一笑。

身为天下拘灵镖局总“镖头”的陈雄则是双手负后,淡淡地瞥向这位看似笑呵呵,实则暗藏心思的男子。

一抹雪白身影忽然出现在两拨人中央。

先是递给小姑娘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李清源向国字脸男子问道:“这事还是有另一种解法的。”

陈雄看向少年人,有了些兴趣。

少年人面向朱成一行人,接着道:“我们不坐你那渡船,连同这场的几位拘灵将一起,按照约定,你是否需要将未曾上船的几份报酬交还回来?”

哄堂大笑!

“不说还,我个人再加双倍,拱手奉上。只是…”朱成面色古怪地打量了眼白衣少年,怎么看都像是个傻子,“你该怎么带着这几位拘灵将短时间内北上?腿儿过去?”

朱成用两根手指-模拟人走路的姿势,本就极大的笑声愈加震天响。

不提少年本身就算家底再殷实,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召出一艘渡船,一夜飞度,就算召出又能如何?

来到这座仙家渡口,谁不得乖乖交上那一份价值天金的“停泊费”?

唯有朱成身后的朱饶,没有笑出声来,反而愈发沉默。

白衣少年笑了笑,转过身去,背对众人,向天边挥了挥手。

朱家众人嘴角噙笑,还能真得召唤出来一艘仙家渡船不成?

接着他们蓦然瞪大了眼睛。

云海翻涌,天边无数云彩忽然落下,汇成一条白色长河,斗然降落在白衣少年的身前。

有一庞然大物破开云霄,轰然落在渡口。

一颗硕大头颅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鹰嘴弯钩,一双龙角峥嵘,才露尖尖角,一双眼睛随意一瞥,直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别说对视,众人早已忘了言语。

竟是一头血统纯正的龙龟!

朱饶抹了把脸,大有深意地看了眼白衣少年,他奶奶个腿儿的,我就说吧!?

巨大的龙龟重重呼出一气,光是吐息便震得众人下意识一退。

国字脸男子与成齐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

两人压下了体内无端汹涌澎湃的灵溪流,抬头望向那光是头颅就能顶三个成人高度的龙龟,心下悚然,这样的灵兽轻易开山摧城,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毕竟灵兽对于人族,向来没什么好脾气的,占了绝大多数。

第六境的灵兽,相当于人类修士灵海境,很吓人了。

接下来一幕更为吓人。

这头龙龟忽然低下头颅,任由白衣少年一步步踩在自己头顶,待少年人在头顶站定后,龙龟这才长啸一声,晃了晃脑袋。

于是无数罡风猛烈升起。

直吹得人站不起身子。

站在龙龟-头顶的白衣少年向众人挥了挥手,笑着招呼道:“上龟?”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了

齐浩然率先一掠而去,与少年人并肩而立,踩了踩脚下坚硬犹如陆地一般的龟壳,这位青衫儒生抬头看向天边云彩所化的渡河,满脸遗憾。

记得上次下“船”,还有一条滑梯来着?这次怎得没有?

他还想尝试一下,从下而上,逆流而上该是怎样滋味。

小姑娘唐糖紧跟着蹦跳走向龙龟-头顶,唐武向成齐盛两人抱拳之后,紧随其后,登上龙龟脊背。

温如故大喊着“等一哈儿”,一溜烟儿跟了上去,只不过临近龙龟的时候,差些被龙龟呼吸出的白气给吹得人仰马翻,废了好大力气才攀上龟壳。

仅余下成齐盛与国字脸男子两人,外加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的朱家人了。

少年人脚底下踩得是啥?不是啥普通金银铜铁品秩排列的寻常渡船,而是只实实在在的六境灵兽!

灵海境的灵兽啊,那是用来守护传承都要觉得屈尊了的,那个叫做李清源的少年人却用来当船坐?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吓人的事情?

少年人若是骑着这只灵兽到自己山头去逛一圈儿?

一众先前仍趾高气昂的朱家人激灵地打了个冷颤,差点儿就将自己的三魂七魄抖出来。

那还不是随手一巴掌,就覆灭的下场?

朱成神情晦涩,让人看不真切。

坐在龙龟龟壳边缘的白衣少年并不知道一众人的各异想法,或者说就是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李清源想了想,忽然拍了怕龙龟脖颈密言几句,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朱家渡船方向,使得一众朱家人脊背发凉。

在龙龟眼前一亮,重重点头后,少年人背负双手,大笑着离去。

云雾散开,众人这才注意到龙龟背后背负着一栋巨大楼宇,一时间没了言语。

众目睽睽下,龙龟忽然露出一抹极为人性化的坏笑长身而起。

似乎是喝醉一般,龙龟突然一个趔趄,在“渡河”之中扑腾出无数云朵集成的浪花。

与龙龟相比,还没有尾巴大小的朱家渡船自然受到了牵连,登时被云海扑涌过去,差点翻了个个,翻倒出去。

瞧着天边那头巨龟,成齐盛喟然长叹,自己终究还是小瞧这位白衣少年郎了。

只是成齐盛接着露出一副谄媚笑脸,三步并作一步小跑出去,招手喊道:“!也等等我啊!”

成齐盛当真一溜烟跑没了影子,空留下陈雄与九品制魔将小博大眼瞪小眼。

陈雄极目远眺那艘被龙龟随意扇飞的仙船,原本堂堂能将一座山门千百年积蓄挥霍一空才能得来一艘的银级渡船,如今在看去,怎得如此不上档次?

北方一座乡村,忽然大旱,一夜之间,百里十里土地龟裂,缝隙之间,热气升腾,曾有不识愁滋味的稚童一步跃过缝隙之间,便被升起起来的白色热气烫伤了皮肤,一个个小水泡,疼得哇哇大哭。

今年的庄稼眼看是活不成了,才是新年开春没多久,就遭遇这般祸事,当真是一年了无望了,唯一值得众人好歹有些盼头的是,明年的土壤,希望还能够种植庄稼。

村头一种地就种了一生的老头们扫了眼早已被地下热气烧得乌黄焦黑的庄稼,唉声叹气,悬呐!

这对于靠土地吃饭的他们来说,可不就是要了老命?

其几

天就有汉子想不开,八尺的大高个儿,一颗小心脏看着扑通扑通得,还不如自己这些老头结实,那叫一个心理脆弱,想也不想就要投河自尽,结果一个扎猛子下去,头冲着地,被人抬出来的时候脑瓜子哔哔得流血,骂骂咧咧地被人架回家,到现在还躺在床上。

原来这场大旱,早已蒸腾得大河湖泊几近干涸,已经到了让人欲投河自杀而不得的程度。

好歹前几日先后来了六位外乡人,帮着打理,好像还是与官府里有关系的,第二日,那些迟迟不肯办事的青天大老爷便带着救灾粮草赶来,那殷切程度,就差给这些个一辈子土里生土里长,即将要土里死的庄稼汉们提鞋子了。

一辈子未曾见识过这般阵仗的庄稼汉子们,最开始自然受不了这些官老爷的殷勤,不过一来二去,大抵也都适应了,你说奇也不奇?庄稼汉们好心拒绝,人家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还不让哩,有得几乎能当场翻脸,说一日不干活,那叫一个浑身难受。

那些干旱的庄稼地一旁,支起了一只麻布帐篷,用以遮挡虽是入春时节,却犹如酷暑的太阳。

虽然如此,可还有**滚烫的白气自地下冒出,烧人体肤更烧人心窝。

帐篷下,是用以赈灾的大桶白粥,有位身着显眼蓝服的官吏在一旁负责打粥,天然热气滚动,也不用如何生火加热,就有阵阵米香自其中飘荡。

有位高大的俊丽男子蹲在一旁,捻起一滚烫黄土在手中,轻柔捻动。

忽然兴至心头,男子悄咪咪捧起一黄土投入大桶之中,原本快要见底的白粥立马拔高几分,同样也浑浊几分。

有一位清雅男子瞧见高大俊俏的男子怪异动作,一路小跑过来,蹙眉询问道:“丰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名叫丰的男子赶忙收回手,背着手笑嘻嘻地连忙道:“没什么滴~我的纪大人,你怎么来辽?”

纪苠冷笑一声,猛然一探脖子。

丰立马右跨一步,挡在清雅男子面前,笑嘻嘻的,也不错开身位。

有一饥民手持一白碗而来,丰立马从那位颤颤巍巍的王朝官吏手中抢过长长汤勺,满是春风笑意,为饥民打上了满满一碗如今已经算是“黄米粥”的白粥。

饥民想也不想,脖颈一仰,吃了个干净。

高大俊俏的男子笑问道:“老乡,味道如何?”

干瘦得仅剩下排骨的饥民一抹嘴巴,意犹未尽道:“好喝得紧呐!这是我这辈子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粥了!”

俊俏男子立马眉开眼笑,乐开了花,“好吃你就多吃点儿!”

干瘦汉子感恩戴德“”了一声。

纪苠趁着这个功夫,悄声向大桶之中瞅了一眼,登时将眼睛死死瞪向高大男子,一向讲究书生斯文的清雅男子几乎怒吼道:“丰!”

高大男子早已经丢了长勺,哈哈大笑着离去。

……

乡村一角,站着位尽露威严的中年男子,背负双手,沉默立在荒地最中央位置。

在他一旁,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始终注视着脚下升腾的热气,依旧如火在烧。

感受着土地传来的阵阵炽热,年轻人蹙起眉头,跺了跺脚。

中年男子注意到了年轻人的动作,笑着安慰道:“不打紧,今年收成不好,明年再补回来即可,人无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年轻人并没有因为男子的安慰,使得脸上的沉重消退几分,而是蹲下身来,仔细揉捏着土壤,火精在其中盎然流转,如果不出意外,来年的收成会极其好,甚至会创造一个有史以来的大丰收,但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能熬到那个时候,可这里的百姓能吗?

答案显而易见。

兴许是可以的。

因为第一时间,眼前这位中年男子便几乎掏出了一半粮库,用来此次赈灾,更有其他地方的粮草,源源不断的涌入国库,足以维持这次百姓一年的口粮。

只是,他心有不忿。

他觉得无妄之灾,不该这么平白无故。

中年男子望向相较往日,更显沉默的男子,长久无言。

忽然,中年男子唤了声年轻男子的名字。

年轻人扭头望向了他。

中年男子声音轻缓道:“其实这次,之所以选择让你北上,是因为…”

不待男子说完,年轻人转身便走,空留下中年男子在原地笑叹。

他扬起脖子望向摧残天空,名字姓氏加起来,都只有一个字的他破天荒有了丝愁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他一拍脑袋,记起最近的那座青山渡口附近小镇,尚还没有被这场大旱波及太深,如今还是有酒可以喝得。

一座小山村。

一位老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听着身旁一位精壮汉子的道理,蓦然冷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儒殿圣人的话,落在如今的部分修士那里才是天底下最为狗屁不通的屁话。”

老孙头指了指头顶蓝天,嗤之以鼻,“你见过哪个得道的,是个短命的?”

他瞧了瞧身旁蹲着的这位“作茧自缚”的汉子,以及汉子身旁那副正捧腹大笑的铠甲,啧啧称奇,“不过想来也是,不然你也不会输给我那个‘一甲子不得出手’的赌约,怎么样?见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吧?偏偏不能一拳打死,气不气?”

汉子愈加不想与这位老人说话。

唯有身旁的铠甲,一只手甲覆在肚子上,铿锵直响。

老人瞧了眼铠甲,再瞅瞅蹲在墙根一声不吭的汉子,一个没心没肺本就不是人,一个有心有肺丝毫不觉得疼,忽然想起来一首歌谣,轻轻哼唱:“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最后他得意忘形,大-抽一口烟袋,轻蔑笑道:“其实神仙也是有个屁的好!”

丝毫不记得身旁还有自己的老伴儿,正气鼓鼓地望着自己。

山村大雁飞鸟豁然惊起,一声姗姗来迟的“我错了”,响彻云霄。

山村平民头也不抬,默默耕耘。

早已习以为常。

一座寻常青山之上,云层之间,忽然探出一只巨大龟爪。

坐在巨龟背上的白衣少年深吸一气。

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日欲饮酒

下了那座青山渡口,一袭白衣的少年瞧着仍旧挂在自己胳膊上的中年男子,满头黑线。

恁大一人儿,听说还是高不可攀的五品拘灵将大佬,好歹也有个神仙中人的风骨可还?竟然还恐高加晕船?

瞧见成齐盛乌青的脸色,李清源默默擦了擦额头上压根不存在的汗珠,废了好大力气才将男子抱住自己胳膊的那双手掰开。

一离开白衣少年,成齐盛立刻就“飘”了,脚步蹒跚,怎么也走不好路了。

身后的温如故一拍额头,心下决定,下次回去见到自己姐姐,怎么也要游说姐姐“休”了这个汉子,另寻他家才行,委实是忒给自己丢脸了。

温如故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向白衣少年。

李清源顿时头皮发麻,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语气坚定道:“想都不要想!”

温如故大失所望,整个人都抑郁了,喃喃自语,“可惜啊,我姐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说不得,还真是一桩美好姻缘!”

一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唯有成齐盛琢磨出了味道,脸色涨得通红,正要说话,一张开嘴,紧接着就变了脸色,骤然弯下腰去,哇哇地吐了起来。

悠哉悠哉地走出一段距离的温如故回头看了眼就连胆汁就快要吐出来的成齐盛,略作犹豫后,还是迈步过去,没办法啊,谁叫生米煮成熟饭,男子已经成了自己板上钉钉咚咚响的姐夫了呢?

见温如故过来搀扶,成齐盛这才有了好脸色。

唐糖小姑娘再次恋恋不舍地坐着那条渡河滑梯滑下,背后背着的小书箱,再次悄然被三颗小脑袋顶开,红艳艳的大眼睛仔仔细细地将眼前的庞然大物给盯着,充满了好奇。

以后自己长到这么大的时候,大概也能飞了吧?

到时候带着一行人一夜飞渡,想必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虽然早在朱家渡口那里便听到了龙龟传递到自己心头的心声,言下之意,既不用自己如何交付小金山小银山所产的金银,它还要顺带着再启程送达一次,这钱财才算是赚得心安理得。

但是白衣少年略作思量,仍旧从袖子中掏出一小颗碎银,高高向龙龟抛去。

并不是想要摆阔,而是少年人觉得理当如此。

齐浩然笑了笑,没有搭话。

倒是唐武挤到少年人身旁,神色认真,再次问道李清源是不是真得有开宗立派的想法?有没有想法不打紧,反正他唐武是真有相当手下客卿的想法。

李清源笑着说去你的,龙龟答应再次盘旋等候后,借助渡河,一跃而起,轰然破开云霄而去。

天际隐约传来一道音爆声响,龙龟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齐浩然一怕温如故肩头,眼睛却向成齐盛一瞥道:“你这姐夫我看是不行了,下次回来,还是不要让他再做渡船了。”

青衫儒生看着颤颤巍巍,抖抖索索脸色苍白的五品拘灵将,指了指自己脚底,大摇大摆,摇头晃脑着下山去,“唉,好东西,可惜了,某人享受不来啊!”

温如故忽然记起一事,偷偷向齐浩然伸出大拇指,突然撤回搀扶着成齐盛的那条胳膊,用力一拍自己这位姐夫的脊背,大笑道:“对啊姐夫,我看这种仙人的出行方式,你是无福消受了,要不给小博传信一封,让他也别守

着那座空空如也的镖局了,牵着那头你嘴里老灵老灵的灵兽千里马过来,你啊,就老巴实儿的骑马回去,不也挺好?”

成齐盛气得嘴巴直哆嗦,刚要说话,脸色又是一变,再次哇哇一通,这次是真得就连胆汁也要吐了出来。他倔强说道:“不行!下回我还要坐!”

成齐盛一抹嘴巴,看着消失于天际的龙龟,伸手随手一抓,好像依稀之间,手掌之间还能抓到那一朵朵棉花似的云朵,他啧啧有声,“他娘的,你别说,事后回想一下,还真带劲儿!”

一连串十六个大字,而后勉强地加上了个儿化音,对于如今的成齐盛来说,委实多了些,他脸色蓦然再白几分。

这下子是清清楚楚地将胃酸都吐了出来。

众人慌忙躲得远远的,全部脚底抹油,逃也似的奔下山去。

下山时候,一行人找到一处山下人家,询问了附近情况,得知往东十里来地,就有一处大泽村,听说是附近乡土有名的水润地方,谁成想如今竟然成了最大的旱灾重区。

说到此事的时候,老人面露悲怆神色,说他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熬过那段家徒四壁的日子,懂得那种苦之后,今后受再多得苦,也觉得没什么了。

只是那样的苦,受一次也便够了,再多,着实是让人吃不消,所以老人感同身受多些,因此难免有些牵动旧时情绪,见不得别人也要遭受这种吃了这一顿,没下一顿,甚至有时候干脆就吃不上饭的日子。

老人有位约莫十岁冒头的孙子则不然,一双犹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滴溜溜乱转,颇具灵气,嚷嚷着这时候去卖粮草,岂不是发达了?

老人自然脑瓜崩伺候,别看老人一把年纪,枯瘦枯瘦的,手下力气却不小,蹦蹦作响,小孩子脑门儿一下子就通红通红的。

李清源端坐在一方小马扎上,望着以茅草搭建的四周墙壁,向老人偷偷抱拳。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说怎么不是过日子?周遭事物,于我若浮云。

老人的孙子却在一旁撅起了嘴巴,说自己倒是希望自家这不是房子的房子,地方能够再宽敞一点儿,再大一点儿,家具再多一点儿,再新一点儿,最好手里的零嘴能够有一些,手边的玩具能够再精致一些,不再是老人的“粗制滥造”。

白衣少年瞥了眼孩子手边的玩具,绝不与“粗制滥造”挂钩,可能孩子嫌弃的,只是那“手工”两字而已。

孩子忽然眼睛一眨,指了指那张茶几一只古朴小盆子,手掌大小,刻以“八方聚宝来财处”,七个古朴大字,施以各形各类花草树木的雕刻,雕工精细,若实物生长其中,孩子瞪大了眼睛问道:“大哥哥,我爷爷有次醉酒,说家里穷得叮当响,就数这个小盆子最珍贵了,你说这个值钱不?”

李清源“仔细”琢磨了番爷孙俩的祖传小盆子,面色郑重地道:“这个…不怎么值钱啊!”

孙子大失所望,爷爷如释重负。

临别之际,李清源看似无心向老人说道:“老人家,江湖人行走江湖嘛,讲究多得很,其中‘财不外露’一条,学问挺深的,我至今不甚明白,我看您年轻时也像是位能闯荡的,不知其中是怎么个道道?”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眨眨眼睛道:“假的,真的那只小盆,早就让我藏起来了,要不就

我孙子那鬼精的,不早就贱卖了?没有贱卖,也在某日拿出来显摆的时候让人偷了去喽~”

李清源哑然失笑,向老人伸出大拇指。

老人毫不扭捏,坦然受之。

一行人走后,老人的孙子跑到茅屋门口蹲着,托着腮帮,闷闷不乐道:“爷爷,你说咱们祖上真得有个大傻帽,四散家财吗?是不是因为此,咱们家里才会这么穷啊。”

老人破天荒没有因为孩子的言语生气,而是一指桌子上的古朴小铜盆,笑道:“送给你了。”

孩子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撇嘴道:“我才不要哩。”

老人哈哈大笑着回了屋子。

……

世事从来都难料,一行人一路向东去,经过一座繁华镇子,脚步匆匆没作停留,却没想到终于给赶到了大泽村外,竟发现有重兵把守,闲人免进。

温如故大刺刺地就向内走,结果被一脚踹了出来。

唐武与小妹对视一眼后,有意无意向门口士兵出示了那张九品拘灵将的牌子,岂料士兵看也不看看,目不斜视。

得,遇上这么些个油盐不进的士兵,几人实在没辙,最后是成齐盛笑眯眯地借着攀谈的机会,偷摸递出一颗寻常银锭,虽然不是金山银山产物,但放在世俗来说也是大价钱了。

士兵蓦然一笑,黝黑的脸蛋儿上只见一排白牙。

而后这位五品拘灵镖头,差点儿没被打个半死。

鼻青脸肿的成齐盛最后还是在李清源的帮助下,被拖了出来,要不然这位明明修为直追灵海大境的汉子,说不得就要成为首位死在士兵老拳围殴下的修士。

李清源挠了挠脑袋,向为首神色冷峻的持矛一番言语,废了好一番口舌后,将士终于态度有所松动,谁知却被一人一把推开。

齐浩然凑上前去,也被一把推开。

一身蓝紫官服的那人正了正稍有些歪斜的帽子,当着众人的面吐了口口水,鄙夷道:“什么阿猫阿狗也能瞎叫唤了?随便编个故事,当我傻子还是你们脑残?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自己,什么东西?我不妨明摆告诉你们,这几日像你们这般,想要趁着这个大官儿都在的机会,想要谋取什么的人,比比皆是,本官不知抓了多少!最后有几人有好果子吃了?”

大腹便便那人一伸短粗的指头指向众人,却对士兵道:“以后这种人,见着就打听见没?王朝白养你们这些吃干饭的?”

小姑娘唐糖抄起行山杖来就想敲烂这人那颗臃肿的脑袋,却被一行人死死拽着拦下,好歹才没有出什么人命。

一行其实大可一巴掌拍开一众士兵的修士,灰溜溜回到那座临近大泽村外的热闹镇子。

小姑娘唐糖仍旧生着闷气,抱着臂膀丢下一句要去逛街便背着小书箱走了。

唐武只得跟随。

温如故大叫着等等我啊,跟着跑没了影子。

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无所事事的成齐盛就地一坐,唉声叹气,你说都是为同一个人办事的,差别待遇咋就那么大呢?出力不讨好不是?

齐浩然跟在一旁,笑了笑,没有言语。

李清源举目望天,红日当头。

一直以来都是夜深宁静时才会小酌一番的他,人生头一遭想要白天畅饮一番。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谈心事

余下的三个男人一路走进一家酒肆。

小小酒肆无限接近于酒庄了,虽然装饰并不如何奢华,一二两层小楼而已,但是却胜在地方宽敞,桌椅板凳擦得锃亮,酒品种类,从小坛寡淡清酒,白汤米香烧酒,青石梅子甜酒,以及烧喉至极的烈酒,应有尽有,一应俱全,端的是琳琅满目。

酒坛子从左到右,从上而下,依次摆开,还有一位店家小二,站在柜台前面,专门负责将各式百样的酒调制在一起供客人品尝。

有些酒,单个喝起来是一种感觉,两种酒成双入对牵手在一起,又是另一种感觉,至于三四叠加,更有别有滋味,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别出心裁,所以这家生意火爆,也是有原因的。

酒肆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来此喝酒的,多是来此悲天悯人的闲散百姓,一场大旱,非但没有让嗜酒的汉子慌神,反而让更多人来此饮酒。

在矮小又细胳膊细腿儿的小二带领下,一行人与一位面容端正,隐约透露出股子威严意思的男子合并一桌。

不知为何,跟着白衣少年一起进来的成齐盛兴许是是在受不来这种拥挤环境,拉着齐浩然便告辞一声。

齐浩然起先不愿意,期间成齐盛挤眉弄眼,附在耳朵上好一番言语之后,这才眉开眼笑着离去。

仅剩下酒虫在肚的白衣少年与一声威严正气的龙眉男子。

男子挑起细长眉头,看了眼喝酒生猛的少年人将小二上酒一饮而尽。

酒水是算不得如何好的上山岗,小镇这里的特产酒水之一,味道可算不得绵柔,猛烈得很,酒过喉咙,那股刹那飘飘欲仙之感,会让人以为是在急速登山而行,因而因此得名。

饶是以李清源如今的修为,想要享受起来,都差点儿沦为一件难事。

他咽了口唾沫,这次感觉冒烟的喉咙稍稍好了些。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瞧着大有“少年不识愁滋味,总是强说愁”嫌疑的白衣少年,递过去一瓶无酒名雕刻的碎瓷纹小酒壶,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道:“你的那种就忒烈了,我这种种种酒类排列组成的这一小瓶,才是整个酒肆的真滋味,怎么样,整点儿?”

白衣少年将小酒壶推回,捧着那壶山岗酒,摇头道:“这种掺杂在一起的酒水我喝不惯,远不如单纯喝一种酒,更能浅尝优劣,有好到让人赞不绝口的优势,也有使人哑然的不足,才是于我来说喝酒的乐趣。”

男子并没有因为被少年人拒绝因而觉得落了面子,反而笑意温淳,与他那一丝威严格格不入。

男子好奇道:“看你年纪轻轻,有甚得哀愁?不妨说出来听听?”

李清源看了看神情温柔的男子,不知为何,心下总有股莫名的亲近与熟悉,搬起坛子,大灌一口酒水,用手拭去嘴角酒水,抿嘴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遇到了些事情,有些…无措?”

男子再次递给少年人小酒壶,少年人还是摇头拒绝,男子便又一次收回,开解道:“老哥我呢,好歹你比大些岁数,不妨说出来,让我给你开导开导?”

白衣少年玩笑道:“那我可就说了啊?”

挤眉弄眼。

没想到男子神色却一本正经,大有洗耳恭听的意思。

李清

源一拍额头,得嘞,遇到个不会开玩笑的,听别人烦心事这种闲得没事儿干了才会干得事儿,您怎么得就一口答应了呢?

男子拿起小酒壶小抿一口,眼神示意白衣少年赶快。

也对,若不是闲着没事儿,谁来这里?李清源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手指头,又伸手掰下来一根,“今日总共遇到两件事情,我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男子点了点头,李清源便接着道:“第一件事,是我来这座小镇前,经过一间自搭茅屋,屋子里住着爷孙两人,老人我能看得出来,是个能吃苦耐劳的人,但是他的那位孙子则不然,兴许是穷怕了,小小年纪,不知为何,对金钱有着近乎极端的执念,一门心思想要发财,竟然就连……国难财,他也多少有些心安理得的意思,就这么随口说出了?”

男子在少年人说到茅草屋时,有刹那失神,冲少年人第三次递出小酒壶。

再一再二不再三了啊,你小子这次可要给我个面子了吧?

少年人略作犹豫,终于接过小酒壶,没急着喝,男子也不催促,问道:“那第二件事?”

李清源抓住小酒壶的那双手,轻轻摩挲,“也不是啥大事,只是,今日下午本来计划要去一座村子,没想到村子却有重兵把守,我是真有事情,好生解释了一通,可谁知道,却废了那么多口舌,还是被人一把推了出来。”

男子一挑眉头,接茬道:“所以因此觉得很生气?”

出乎意料,白衣少年手捧酒壶,小抿一口,缓缓摇头,“并不是因此生气,而是那位官老爷之后的一句话,他说那里大官云集。”

少年人觉得这酒确实不错,只有好味道,没有太冲太烈或太淡的不适宜口感,于是又小酌一口,目光深沉道:“我的那位朋友,应该是位挺大的官了,我想这次大官云集,可能是因为他吧,所以我挺生气的,不为其他,单纯觉得,是不是因为有我那朋友在,所以那些大官才迫不得已出现在平日就连踩上一脚都觉得脏鞋的土地上?更甚的是,竟然还有人想要借这个机会,活跃于各达官显贵眼前,想要他们记住自己的名字,谋求一个之后的仕途平顺,步步高升?听那为官之人的言语,这样的家伙,不在少数。”

“所以我在想,倘若压根没有我那朋友在,是不是根本不会有人会在乎这一村死活?”

最后一句,少年人已经下意识握拳在手,悄然攥实。

丝毫未觉身旁的男子眼中已经目光从最初的赞同,成为了最后的激赏。

男子瞥了眼少年人的握拳那手,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一位老人曾对自己说过,一个人倘若有一颗心怀天下的心,其实就相当于有一颗帝王之心了。

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是他觉得极为在理。

眼前这位风姿勃发的少年人,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具备了这样一颗心。

中年男子忽然面色一苦,赶忙从少年人手中夺回小酒壶,抬起一双眼睛望向小酒壶内,一脸肉疼表情,哎呦道:“这可是这家店最后一瓶百酿了,心痛啊,你这一口口抿下去,看着也不多啊,怎么这么快就要能一眼看见底儿了?”

少年人给了中年男子一记白眼,嘟哝道:“这么小

气作甚?不是最开始让我喝的时候了?你告诉我这酒叫甚名,看我给你买上几坛子回来!”

中年男子还以白眼一记。

少年人抓耳挠腮,一拍脑袋,试探道:“这不这样,咱们猜谜底,你猜对了,就算我输,你这瓶子酒就当我请了,你若是猜错了,告诉我酒名,外加自罚一杯,如何?”

中年男子眼前一亮,满眼欣喜道:“这个好!放马过来!”

李清源小心翼翼问道:“顺便一提,你酒量如何?”

中年男子大手一拍,豪气干云道:“海量!”

得嘞!

李清源问道:“有一个人,他是你父母生的,但他却不是你的兄弟姐妹,他是谁?”

中年男子想也不想,接过李清源手中那坛山岗酒,仰头就是大灌一口,“啥破问题?谜底是啥?”

白衣少年解谜道:“你自己。”

中年男子脸色涨红,摆了摆手,赖皮道:“不算不算,再来再来!”

李清源咧嘴一笑,并不介意,接着问道:“‘先天’是指父母遗传,那‘后天’是啥?”

中年男子一瞪眼,“是啥?”

白衣少年以手抚额,叹气道:“明天的明天。”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方抬起手,少年人已经问道:“什么事,你明明没有做,却要受罚?”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世间还有这般不讲道理的事情?”

少年人眨巴着眼睛,微笑道:“当然有啊,作业嘛。”

中年男子开始沉默。

少年又问:“什么东西力气再大也扛不起?”

中年男子看了看自己肩膀,叹气道:“有好多啊,责任,罪名,名声,为人自我约束等等等等。”

少年人接过男子手中小酒壶,又一次小抿一口,蓦然而笑:“娘咧,你可算答对一题了。”

中年男子脸色早已红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水,倒也看不出羞赧,他笑眯眯问道:“要不要听听我的心事?”

不待少年人答应,中年男子就已经自顾自说道:“我啊,年轻的时候,自己父母就早已为我规划好了一条路,从呱呱坠地,可能要到最后老死病死,滴水不漏,一眼就能忘穿终点,想要“独辟蹊径”,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我曾觉得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将你禁锢在贫瘠土壤里,百般花言巧语,告诉你长埋此地可以开出世界上最绚烂的花,我呐,年轻嘛,还真信了他们的邪。”

“我就在想,那能有这么教育自己孩子的?以后有了孩子,绝对不能让他步我后尘!只是后来有了孩子,才知道为人父母的苦啊。一步步拉扯大,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觉得替他做了最万无一失的选择,结果孩子还不领情!”

最后男子一拍桌子,骂骂咧咧起来,“他娘的,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个不孝子!大不幸啊!”

男子神色讪讪,这才记起来对面端坐着的,是位少年,“这些对你讲,好像有些鸡同鸭讲了?”

少年就要说话。

啪得一声,中年男子一头栽倒在桌子上面。

李清源愕然,最后哑然失笑。

这副场景怎么觉得挺眼熟哩?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各门各类两三事

最后自然是尚还清醒的少年人付账,足足三颗碎银,让他好生一阵肉疼。

所幸李清源手头还有些从齐浩然那里换来的寻常“零钱”,不然要是掏出小银山之中与寻常碎银模样相同的山上货币出来,少年人心里指不定要滴多少血。

掏钱的时候,少年人专门问了中年男子那小酒壶之中的酒水叫做什么名字。

柜台那边的小二看了眼白衣少年手中有些接近于冰裂纹的碎花瓷小酒,告诉了少年人这杯调制酒的名字。

浩然。

儒生胸有诗书气自华的修行根本。

李清源觉得这瓶酒与齐浩然应该挺对味的,于是就想着买一瓶回去。却被告知,现在就连最后一坛都在刚才卖没了。

挺火爆的。

李清源忽然心头临时起意,鬼使神差地向小二打听了下这瓶浩然酒的价格如何。

小二伸出三个手指头,折去其中一半手指。

白衣少年恍然大悟。

两颗半的碎银子。

自己那坛上山岗,原来才不过半两银子,真正贵得,原来是这瓶估计还不够自己一大口的浩然。

白衣少年撇了撇嘴,瞬间觉得这酒和齐浩然丁点儿都不对味儿咧。

在白衣少年踏出酒肆的时候,身后的店小二追了出来,指了指犹趴在桌上的醉酒男子,问是否知晓男子家住何方?或者如今下榻在何方?他可以安排人将男子送回去。

小二对于这般事情见怪不怪。

若是搁在寻常别地,自然不会有这般萍水相逢下,一场场令人目不暇接的意气相投,相见恨晚。

有古人共饮一江水,叩为知己,这样的事情,在这家小酒肆共饮一杯酒下,更多。

只是有的人之后许多年岁,还是会相约出现在自己这家酒肆,有的人,小二便再也没有见过。

李清源想了想,重新回到酒肆,背起中年男子,与小二辞别。

这两人一场酒席,硬是从白天喝到傍晚黄昏,火烧云如同一条红黄长巾,飘飘然披挂在两位年纪悬殊的人背上。

生意进入一天内冷淡期的小二斜着依靠在自家店面门框上,笑意温和,他在想两人下次再来自己店铺,又会点哪一种酒水呢?

还会是今日这般使人如临仙境,一步登山,胸襟豪迈的上山岗?

百种酒水掺杂在一起,品味世间百般滋味,因而能使人胸怀天下,腹有正气的浩然?

等等等等。

不管哪种,下次再来,保管两位满意就是喽~

有人远远叫了小二一声,小二眉开眼笑,远远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了门口。

……

背着中年男子漫无目的地不知走出了多久,虽然男子体重不轻,若是搁在许久以前,少年人说不得早就精疲力尽,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少年人早已是炼体大境的点星修士,一颗颗由穴道组成的闪亮小星,源源不断地汲取灵,洗涤李清源肉身血液,致使少年人身体一日强横一日,这种可喜变化,少年人自然能够清楚感受得到,所以心下也极其开心,因为距离第二大境,又近了一步。

虽然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修行更讲究循序渐进,稳中求胜,不然根基不牢,将来说不得还会对身体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害隐患,到时候跌落境界,得不偿失。

这些都是岳独尊告知少年人的金玉良言,自打从窟中走出后,少年人记性远比原先要好得多,若是以如今状态返回家乡,金榜提名最高学府,不在话下。

他在思考,若是以现在这具身体回到家乡?

超级高手在现世?

少年人忽然捧腹大笑,嘴角咧个不停,差点就仰倒过去。

心中装了许多事情,所以少年人一时间有些出神,到最后就是真正漫无目的地瞎逛了。

忽然掂了掂身后的中年男子,白衣少年蓦然回首,已经身在一处湖心亭之中,四面八方,皆是湖水,碧波荡漾,波光粼粼。

一条白石板铺就的狭长小路,一路连同湖心亭与岸边。

李清源放下背后的男子,正了正有些歪扭的衣衫,轻叹一声。

其实他还是想听一听,男子接下去会说什么,看样子目前是没有那个机会喽。

李清源有些犯难起来,先前分别时候,小姑娘赌气,一时间好像一伙人并没有交代好碰头地点,如今自己“走神”下,又离开了原先的小酒肆,一行人岂不是更找不着自己了?

少年人走走停停,让他丢下醉得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子,自然万万不能,可唐氏兄妹与齐浩然那边?

少年人着急得差点儿成了热锅蚂蚁。

忽然心头有感,少年人猛然回头。

哪里还有什么男子的身影?

白衣少年突然蹲下身子,拾起一只白玉佩,是一只五爪神龙手抓云彩,吞吐骊珠的情景。

少年人深吸一起,高高扬起手中的玉佩,大喊一声:“老哥!你东西掉啦!”

似有似无,远方好像有“噗通”落水声响起。

李清源环顾一圈,空无一人,只得默默收好玉佩,想着下一次有缘再见,再将玉佩还给那位老哥。

大泽村口,仍旧重兵把守,并不算太小的村子却被一位位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那人是一位身上刺绣正七品官补子的地方父母官,身材臃肿,一双眼睛像是被人用小刀划开,眯缝在一起,似睡非睡。

他开始晃悠着脑袋哼起小曲儿,为避免村子内有外人进来添乱,自己奉那位大人的命令,负责村口秩序,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给人看家护院有何丢脸的,人家是谁?军机大权握在手中,当朝唯一能与岳独尊相提并论的枢臣,随意看自己一眼,岂不都是天大的荣幸?

能天天见到这位大人,已经是天底下独一份儿的美差喽。

再到后来,村口的络绎不绝,更让他心中暗喜不已。

原因在于各个平日里相见都不能见的大官,如今排着队在自己所守门口,那副或偷塞钱袋子,或言笑晏晏,或亲切攀谈的模样,哪儿还有平日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是他平日想都不敢想的。

至于穷苦贫民,他则一律打回,想要来我这儿瞻仰各位大人?想屁吃呢吧?人家其实你说见就能见的?

也有寒族子弟,年轻气盛,想要硬闯,有次实在惹恼自己,就被自己一声令下,打得差点儿缺胳膊少腿。

记得某次兴许是下手真得太狠,引来那位大人的侧目观看。

当时心脏打鼓的他,却被那位大人拍了拍肩膀,笑眯眯对自己说:“下次遇到这种啊,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得到“尚方宝剑”的正七品小县令差点儿没笑得嘴巴咧到后耳根子,尤其是今日,一帮愣头青想要凭借一块不知名的腰牌糊弄自己?想要以此一睹那位大人的“芳颜”?或者以为能让某位大人看中,从此飞黄腾达?哪来这般天大的好事?痴心妄想不是?

若不是自己料事如神,还真就让浑水摸鱼了过去。

他懊恼地一拍脑袋,那块腰牌的品相看起来还不错?

那只貔貅的模样端的是神武非凡,瞧得他心中发痒。

早知道就摘下来挂在自己腰间喽~

这位县令摇头晃脑,哼唱着小曲:“翩翩蝴蝶翩翩飞,想上那枝头我不给,长得丑还想得美,偏偏不给你机会~”

那一行人的谈吐气度,是他最是讨厌的那种富贵大家独属。

他生平最是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比自己有钱有势的,另一种是没自己有钱有势的。当然啦,那些大人们除外。

在他还是身穿一袭儒衫,身材干瘦的时候,邻家有位村匪乡霸,喜欢在自己腰间挂上个小木牌,说是武林盟主亲自颁发的客卿牌,咱们的县令大人每次遇到此人,都少不了被此人从屁股上踹上一脚,沦为此人证明自身“实力”足以得到一张武林盟主客卿牌的辅证。

之后县令大人成了县令之后?

这位体态臃肿的县令大人掀起自己腰间官服,满意地望向自己腰间,点了点头。

在他宽硕腰间,一排腰牌铃铃铛铛,其中要数一块包浆油亮的红木腰牌最不起眼。

当年那人被自己怎么样了来着?

是被丢进河里喂了鱼?还是舔着自己鞋子求饶,好不逮自己善心萌发放他走后,却一不小心“摔死了”来着?

他懒得去想了,只是一遍遍摩挲着那块红木牌,他在想,若是下次今日那帮愣头青还敢到这里来,自己怎么也得让他们好看的。

之后自己一定要托人将那张真金腰牌上的貔貅改成一只睚眦。

这才符合自己嘛!

小县令兀然站起身来,几乎将腰对折,向前方深深鞠躬。

一位面有威严气的中年男子一路上沉着脸,大袖飘摇,向他走来。

在男子即将一步迈进村口的时候,男子蓦然折返回来,手指自己问道:“我能进去吗?”

小县令挤出一个笑脸,连忙点头,说:“这是哪里话,您可是丰大人亲自请来的贵客,自然是能进的,能进的。”

男子点了点头,继续大袖飘摇走去。

小县令如释重负,待男子走远,脸上才敢露出一丝鄙夷神色。

在他身后忽然出现一脚,将此人踹得以头抢地,滑出去许远距离。

去而复返的中年男子哈哈大笑着离去。

这一幕恰巧让联袂而行的一高大,一清雅男子瞧见,两人睚眦欲裂,从未见过这样的老爷。

纪苠深吸一口,手中烟杆盛装烟丝的地方,刹那烧红,犹如一颗小太阳,他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摊开摆在脸前,凑近身旁的高大男子,好奇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惹得今天老爷好大的火气啊!”

高大俊俏的男子笑嘻嘻以肩膀顶开清雅男子的凑近,白了纪苠一眼道:“你是不是没长眼睛?今天老爷那是从未有过的高兴呐!”

纪苠淬了丰一口,骂道:“寻常人都是用嘴巴吃饭,丰大人异于常人呐!”

丰眉头一挑,好奇问道:“纪大人?怎么个说法?”

纪苠用手轻轻拍打一下屁股,大笑着扬长而去。

丰手指这位看似清雅的男子,连连指点,终于还是将到嘴的话咽回肚子。

没方法,被骂满嘴放屁已经算很轻了。

鬼知道这个姓纪的哪儿来这么多骂人的本事。

纠缠下去,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滴~

他斜睨一眼愈行愈远,扬长而去的清雅男子,一仰头,就当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忽然想起一事,男子悔恨地一跺脚,紧忙追了上去。

老爷来时,衣袖好像有些湿漉漉的?莫不是掉到了水里?

这可不得了哇!

第一百二十章 男子,老者,少年人

当一袭白衣的少年人按照原路返回,临近酒肆那条道上,碰到了早早在此等候的齐浩然一行人,又在一伙儿人最开始分别的街道,等来了手捧各类小吃,满嘴流油却眼含歉意的小姑娘,以及她身后跟着的两位累到脸色微白的大老爷们儿。

李清源暗叹一声果然陪着女子逛街,是天底下最吃力的活计,估计就是神仙境的仙人来,都能给累个半死,多少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跟着小姑娘一起去逛街。

小姑娘一拍肚子,一边加油将手中一串烧烤塞到嘴里,一边面露苦色。

吃不了了哇。

可是还有这么多,不吃岂不是浪费?

所以小姑娘硬着头皮,痛并享受着。

那座村子,目前进不去,所以一行人只得另想他法,一是等来那艘朱家渡船,陈雄手中有王朝颁发的密令,其上更是有帝王钤印,对于不识山上仙人的那些个大小官员们,同样管用。可这样一来,一行人的行程至少要往后拖延一天功夫。

亦或者是众人夜探那座村子,想必凭借众人的本事,应该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时只要有谁见到王子或者岳独尊,之后的后续事情,便顺水顺风。

只是众人合计一番之后,果断放弃了后者,因为如今的村庄,比之往日已不可同日而语。既有寻常官兵,又极有可能有仙家修士,倘若真得有功力深厚的高人坐镇其中,他们一行人进去后,无异于自投罗网,到时候就算一行人理“正”,但却行“歪”,定是百口莫辩,有苦难言的下场。

小姑娘将一只竹签狠狠甩出,方才化悲愤为食欲觉得稍稍好转的心情,蓦然晴转多云。

竹签带起一阵破风声,笔直攒入树梢根部,万幸众人所处地方并非闹市,且在犄角旮旯,位置不太惹眼。

不然就冲小姑娘这一手功夫,此刻一行人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向众人脚边投铜钱了。

思来想去,好像就只有默默等待陈雄乘坐仙家渡船而来这一个方法了。

望向重重天幕,火烧云高挂天边,一层叠着一层,仿佛是仙人在高天之上搭建的梯田,绵延万万里,好像让人怎么也望不到尽头。

在此之下,好像就连时间长河都放缓了许多。

临近夜晚时分,大街之上,已开始张灯结彩,有火红灯笼悬挂在大街小巷,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灯火长龙。

已经有小贩摆好摊子,开始贩卖吃食,或是各色衣衫,种种精巧物件。

一时手头无事,一伙儿无目的地顺着街道行走。

闲聊之中,李清源得知,凡间商镇不比山上集市,多是些奇巧物件,相较于山下,山上的集市贩卖的东西,要愈加丰富“多彩”一些,甚至利于修士辅助修行的东西,不在少数,灵丹妙药,法宝仙器,应有尽有。

当然,也是要看时间的,山上市集可没有固定的摊位,想要遇上一次山上市集,是需要缘分的。

有时候是在仙家必经之地的岔路口,比如千山万湖之下,那道三叉口,就多有修士在那儿贩卖。有的则会在渡船上售卖物品,这类情况,多是渡船船主自发组织,其中多为自家商贩,其他想要跟

着转手自己手中物品的人,是要交出一部分利息的,但总体来说,还是会有修士在渡船卖出东西,而且许多品相不俗的法器灵宝,多是出自这类修士之手。

这些年来,这条产业,悄然扩大,又有拘灵局的介入,帮忙维系秩序,近几年来多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若是搁在以前,由于摆摊之人,多是山野杂修,或者多为无名无派的小山门修士,一场山上市集,人员五花八门,鱼龙混杂,几乎次次都会出现一言不合,丢了法宝便大打出手的情况,一场市集买卖,最后演变成了一场神仙混战,不在少数,所以鲜少有修士胆敢参加一场市集买卖,因为说不得逛一趟市集的功夫,命都要丢在里面儿了。

所以这里也是那些脾气极差,法力极高之人云集之地,刀尖舔血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大道之争,可不是只争朝夕这般简单,一言不合,将性命搭上,也只道是寻常。

在一行人游览闲逛的时候,先前一伙人集结处,有一身着儒衫的男子目光怔怔望着被小姑娘随手钉在树梢上的竹签,面色凝重地向身旁老者指道:“大将军,您怎么看?”

老人看了眼一半身子都没入树梢的竹签,评价道:“手下劲道苍劲有力,内力深厚,竹签入而不散不碎,看来使出这一手的人,第一大境的底子极牢。”

一老一少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心下猜测,应该是那人来了。

两人加快步伐,刹那于原地消失。

了无痕迹。

若是有人能够看见这一幕的话,一定会惊讶地嘴巴掉下来。

一人凭借蛮横到不讲理的体魄,在一瞬间重踏地面数百次,刹那消失。

另一人更是玄而又玄地犹如风吹蒲公,点点随风消逝。

……

小姑娘蹦蹦跳跳,在她身后小书箱内的三条小蛇随着小姑娘的蹦跳,一下下的顶着书箱箱盖。

三只小蛇约莫是委实受不了小姑娘的颠婆,一下子缩在书箱之中,死活也不肯再露头了。

跟在众人身后的成齐盛瞧见这一幕,啧啧称奇。

那条大蛇的存在,他不是不知道,相反,身为拘灵局官至五品的大员,他对那条大蛇知根知底,因此他与那条大蛇有过一次近距离谈话,想要将大蛇收编拘灵局的他,最后自然是被大蛇一尾巴从山顶抽到的山脚底下。

一行人默默走着,小姑娘兴许是因为手中零嘴,已然到了一种“食之不竭”的程度,所以一路走来,并没有如何花销。

以成齐盛的年纪,委实对街道上的小物件提不起兴趣。

温如故在最开始为小姑娘挑选了这件那件东西,都被小姑娘摇头拒绝后,闷闷不乐,神游天外,以至于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唐武这辈子好像便只是钟情于自己手中的刀与自家妹妹,对于其它小巧物件,更是提不起一丝兴趣。

倒是原本不抱啥希望的李清源,被齐浩然神秘兮兮地叫去后,一双眼睛差点儿瞪了出来。

一张鹿皮。

被店家随手丢在一旁,当作擦手手帕,脏兮兮的,与一旁许多看似精美古朴的古董文玩相比,

不值一提,极不起眼。

但是那张鹿皮之上,歪七扭八,画着杂乱线条,种种洞窟,连通其中。

齐浩然一把拉住就要过去大刺刺问那块手帕价格的少年,丢给李清源一个山人自有妙计的眼神,贱兮兮地搓着手,捡起其中一只瓷身铜盖,古色古香的香炉,好一番杀价,只不过言语之间,支支吾吾。

齐浩然这副不擅长讲价的样子,让摊主心下好笑不已,立下装作一副肉疼样子,却报出一个极高价格。

齐浩然好像不甚知晓其中道道的冤大头,当下点了点头。

一锤定音后,交了整整十两银子的齐浩然忽然一指那块鹿皮说:“老板,这香炉忒贵重,我怕路上颠婆坏了,不若你将那块鹿皮手帕送我包裹之用?”

心下大快的摊主将那块根本瞧不出门道的手帕一扬,嘴中念叨着给你给你。

齐浩然拿起手帕,哈哈大笑着将东西一把揣在怀里,一副天底下最大盗贼似的模样,一溜烟跑走,留下一头雾水的摊主,直摸脑袋,他看了看自己手中十颗碎银,难道自己……亏了?

眼前惊鸿一瞥,一位一袭儒衫的男子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身后跟着位麻衣老者。

儒衫男子手捏一块生出绿色铜锈的圆形方孔钱,满脸遗憾。

又来晚一步?

他看似百无聊赖地将铜币朝天上一抛,而后不待铜币落下,蓦然伸出一只手抓住。

儒衫男子忽然将头扭向某个方位,哈哈大笑起来。

男子抬头望向身后老人,目光之中带着询问。

麻衣老人笑着向男子点头。

儒衫男子伸手在摊主面前一晃。

摊主猛然跌坐在地上,赶忙抬头望去。

人去楼空。

他低下头,细细数过摊上物品,一件未少,这才长舒一气。

……

一路跟在齐浩然身后飞奔的李清源猛然快走几步拉近与齐浩然的注意。

齐浩然学着白衣少年一挑眉头。

白衣少年则不得不向齐浩然竖起大拇指,脸色有欣喜。

一条有可能之路!

李清源小心翼翼接过齐浩然递来的脏兮兮鹿皮手帕,郑重地将之揣在怀中,开怀大笑。

一众人跟在少年人身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刻的少年,相较以往,有些不太一样。

忽然有一只手拍了拍少年肩膀。

白衣少年回头看去,露出一副惊喜神色。

对面那只手的主人将手重新背在身后,笑意温淳。

在他身后跟了位美髯壮硕老者,一袭麻衣,朴朴素素,张开手臂给了少年人一个熊抱,一手大力地拍了拍少年人后背,差点儿没把李清源拍散架。

在少年人身旁的唐氏兄妹,以及那对姐夫大舅子的组合,皆不约而同下意识悄悄咽了口唾沫。

没办法,眼前这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人,以如此距离来说,可以随随便便将四人碾成粉末。

更是权势滔天,威名赫赫的镇国大将。

老人名叫岳独尊,身旁男子,王朝王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叫爹?

那座群山缭绕的小山村,那条叫做贾河的四通八达小河自此而出,不知为何,近日来,乡民总是觉得村头贾河石碑相较往常,有些不太一样,有人说是更矮了,有人说是更小了,有人说更薄了,众说纷纭。

乡村小道上有位身穿黑袍的赤足女子,背着小手,笑嘻嘻地走过,虽然女子戴着面纱,但是仅是靠那副玲珑身段,以及美妙气质,便已经将过往路旁的年轻汉子们迷得神魂颠倒,为此,这些个汉子可没少受到身旁恶狠狠的婆娘拧腰掐肉,汉子们便默默受着,待到自家婆娘收了神通,就会立马回头,好像多瞧上一眼就是赚到了似的,盯着女子一顿猛看。

最后自然是所有有婆娘的汉子苦不堪言,平日打了许多年光棍被人好生看不起的汉子则幸灾乐祸,瞧见没?有婆娘咋了?就连眼睛都不能乱飘,还不如我们来得自由哩,要不咋说爱情是坟墓来着?

对于周遭人的举动,若是搁在以往,黑袍女子说不得就会抛以一记媚眼,或者嗤之以鼻,只是如今的她,对此毫无反映,她怔怔然望向天上。

在她眼中的景象,与之那些寻常凡人自然不一样。

一条水汽蛟龙模样的天河自高大石碑处逆流而上,高挂云端,湍急之声,震撼耳畔。

至于那座石碑,分明是一座流光溢彩,金光闪耀的高山模样。

高山流水。

以女子的眼界,自然看得出来,这是传说中专供给那些高级渡船用以急速飞渡的专用云间河道。

有了这条河道,本就不慢的仙家渡船,横跨郡县,不过一瞬。

有文豪诗仙曾题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点睛之笔,要属那一句“轻舟已过万重山”,最为扼要主题。

黑袍女子忽然顿住脚步,满脸骇然神色。

因为她看到了一位老头,手持一杆长长烟杆,正吞云吐雾着。

白烟滚滚而起,生来就对灵感应最为熟悉的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一口口看似白烟的气体,是天地之间最为纯粹的灵。

更让她通体生寒的是,那老头透过滚滚白烟,一双如鹰如隼的眼睛,仅是随意瞥过自己一眼而已,自己的过去未来,甚至是前世今生,好像都被老头尽收眼底。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正当黑袍女子欲要后撤一步,准备开溜时,老人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并不算太老的“年轻”老妪,花白着头发,但容颜年轻。

老妪一把扯住老头的耳朵,掐着腰,在老头身旁喋喋不休。

老头“哎哟”一声,捂住被老太掐着的那一只耳朵,嘴里不停的喊着疼疼疼。

黑袍女子大松一口气,自当方才老头的目光,是错觉?

她不由地向老头抛出一个媚眼,咯咯直笑。

这还了得?

老太手下力道更是再加三分。

老头捂着通红的耳朵,看向黑袍女子,呵呵一笑。

铿锵一声。

黑袍女子周身忽然腾起一抹银色光辉,一条犹如银蛇的锁链刹那现身,就要拉扯着女子离开。

只是这条

锁链方才昂起头颅,就被一只手甲覆盖头颅。

黑袍女子下意识一颤,几乎本能转身望去。

通体生寒,芳心大乱!

一副铠甲正如真人一般,挥舞着银光闪闪的手甲,一遍遍抚摸着自己那条凶性毕露的银蛇锁。

自己老祖宗曾亲口说过,非仙人境界,而且是根基打得最牢的仙人境,不得随意与之对视,更不可意图强行捉对搏杀,不然必定粉身碎骨的恐怖银蛇,在那副手甲一遍遍抚摸之下,像是个天底下最乖巧的乖宝宝。

这副铠甲蓦然抬起“头”来,与女子“对视”。

虽然头盔之内空洞洞的,但黑袍女子清晰地感觉,这副铠甲正对着自己坏笑。

从未见识过如此诡异一幕的她尖叫一声,慌忙逃窜。

这副铠甲“站”起身来,浑身摇晃,大摇大摆着跟在女子身后。身上铠甲鳞片,铿锵作响。

铁铺汉子望着撒丫子狂奔,其实是故意恐吓那女子的铠甲,悄然蹙起眉头。

老孙头瞥了汉子一眼,斩钉截铁,轻声笑道:“想都不要想,这副神甲比你我更清楚这女娃娃的意图不轨,胆敢对那少年出手,你能忍,依照这副铠甲的性格,能忍?你出手阻止,可就不是如今这副只是跟在女娃娃身后追赶的模样喽。”

铁铺汉子欲言又止,最后叹气一声,没再言语,看向犹追赶在女子身后,不知疲倦的那副铠甲,怎么都有种……养了许久的女儿,被野猪给拱了的感觉?

李清源一行人随意挑选了一个街边小摊,点了些街边美食,随着修为提升,李清源发现自己对于食物的需求愈发减少,这使得李清源好生沉默了一阵子,甚至是悚然大惊。

都言修士辟谷,老僧枯坐,动辄数十年不吃不喝,何为神仙生活?古人说“喝西北风”,可不是什么虚言,修士饮朝露,喝罡风,追求靠此汲取灵,以此追求纯粹无垢体魄的修士不在少数。

李清源对于这种修行,极为排斥,他的家乡老家之中有句土话,称呼这种喝西北风的方式,讽为“神活”,意思是不吃不喝,难道你要和神仙似的活着?

这种“神活”,李清源极其不感兴趣。

么得吃得了,这样的生活还能叫做生活?

已经入夜,即将转入夏季的夜风终于不再冰凉,有了春风和煦的意思。

街道行客,三三两两,来来往往。

这家小摊摊前,别有一番热闹的样子。

摊主是个看上去有些敦厚老实的木讷汉子,只顾着埋头苦干,并不怎么抬头与自己的顾客交谈,倒是一旁的贤内助,与人有说有笑,风生水起。

之所以受欢迎,一是这位汉子的手艺确实一绝,更多的则是汉子来者不拒,几乎满足顾客一切天马行空的要求,也善于接纳顾客意见,而且依照那些想法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居然不错?

又有经验丰富的老饕,在一旁指点江山,这家摊铺几乎成了附近居民闲暇时候放松的场所之一。

一行人试过在汉子手中制作出来的一份份令人口齿留香的饭菜,期间李清源为众人相互介绍,一听是拘灵将,几乎不用李清源如何在其中调剂,王

子就已经热络地攀谈起来,岳独尊也露出了笑脸,着实让他们受宠若惊。

见一伙人聊得如此热火朝天,李清源也便没了心底那份牵线搭桥的心思,因为之后一伙人的关系,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再横差一笔,倒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白衣少年瞥了眼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成齐盛,想了想,决定还是之后私下找王子与岳独尊商议三条小蛇的落脚,于是他很高兴地跑去摊主一旁蹲着,光明正大地偷师学艺去了。

汉子本就木讷,见着这么位奇怪的顾客,只是露出一口整洁白牙笑了笑,便继续埋头苦干。

倒是一旁的妇人,瞧见这么位水灵灵的俊朗少年郎蹲在一旁,心中由衷赞叹一声“好俊俏的小哥”,妇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任由白衣少年蹲在那里。

李清源蹲在那里,说来奇怪,好些平日里畏首畏尾,害怕丢了体面,或是想要尝试夜摊,却下不了决心踏出那一步的女子顾客,好像一下子多出了好多?

不知何时王子来到李清源身旁蹲下,笑问道:“之后有何打算?随我继续北上?”

李清源翻起了白眼,不想理会王子的明知故问,“不然?”

王子便傻乐呵着说道:“这里的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今晚我要先回那座村子,解决一些后续事情,咱们明日启程?”

王子指了指北方一处地方笑道:“在那里有个很有趣的家伙,我想要介绍给你认识。”

李清源还是蹲在原地,看着汉子一次次颠勺,没有接话。

王子也不恼,只是补充道:“一个很有钱的家伙。”

李清源蓦然回首,拍了拍王子肩膀,“你那位朋友,我交定了!”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过后李清源挠了挠头,问道:“一会儿就走?”

王子学着少年一挑眉头,“还舍不得我走?”

少年郎差点儿就递给这位儒生一记爆栗,无奈地将白天在大泽村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王子听。

不待脸色倏然阴沉的王子说话,李清源忽然将在酒肆与那中年人相遇一事道出,细细摩挲着手中玉佩道:“临走之前,我可能还要去一家酒肆,还那人的玉佩。”

王子一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清源手中玉佩道:“让我看看你的玉佩?”

接过少年递来的玉佩,神色古怪:“哈哈,李兄,明日你就腰间悬挂这只玉佩前去,保管没人敢阻你。”

忽有一袭青影一掠而过。

众人心起涟漪,下意识望去。

一位青色儒衫的老头笑眯眯地蹲在一处小桥石栏上,以一副极其欠揍的语调冲众人喊道:“叫爹?”

众人心下纳罕,哪儿来的癫汉老头?

搁在一伙儿人队伍最边的齐浩然,忽然踏步出来,撸起袖子,神色肃穆,遥遥与老人对视,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迹象。

老人浑然不惧,仍旧笑眯眯的模样,重复道:“叫爹?”

一身正气的齐浩然毫不犹豫道:“爹!”

这老头又摇头晃脑,继续以那副欠揍模样应道:“!乖儿贼!”

众人恍然。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父与子

齐浩然瞧着众人古怪眼神,连翻白眼,伸出手拦住应了一声之后背着手,就要笑嘻嘻自来熟落座的老人。

老人被齐浩然生拉硬拽,满脸不情愿地一伸双手,嚷嚷道:“串儿!给我来俩串儿再走也不迟嘛!”

最后老人手捧两只金黄流油的烤翅中,一手一只,美滋滋地跟在儒衫男子身后扬长而去,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总算明白齐浩然脾性是因何而来。

这对父子行到水穷处,走过一条长长的石拱桥,坐在河边凉亭之中。

齐浩然看着津津有味品尝着手中鸡翅膀的老人,满头黑线。

老人学问自然大,是极大的那种,并且涉猎极广,深谙琢磨人心的学问,不然也不会为那次有悖于学问正道的辩论赛主持。

能主持那场学问,可不是因为老人在那座浩然学宫如何缺少事做,被人当作闲人一个。

而是因为没人敢接下这场爱己者与己爱者直接的辩论。

公然谈爱,有辱斯文,于理不合。而且,更多的人,是怕自己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是让人看了笑话。

相较之下,能胜此大任之人,仅有这位有些不着调的老人。

可就是有些忒不着调了吧?

齐浩然摸了摸脑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老人字面意思地吃干抹净后,一拍干瘪肚子,意犹未尽地评价道:“好吃是好吃,就是忒少喽,不够填饱肚子的。”

齐浩然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老人瞧着齐浩然多少有些虚幻的发丝,讥讽道:“为了儿女情长,自甘堕落成了个小鬼儿,而且还在百十年间,甘之若饴,厉害啊!”

齐浩然抱起膀子,冷哼一声。

老人悻悻然一拍脑袋,哈哈大笑起来,“这些年,有没有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齐浩然双手枕抱在脑后,摇头一笑,“见识到了许多,大抵明白了酒肉朋友,与君子之交,以及挚交之间的分别,所以如今打算在一位朋友身上做个赌注。”

老人用大拇指斜指街道一旁,“那个少年?”

齐浩然点了点头,瞧见老人闪烁不定的神色,继续道:“您老人家也就别瞎操心了,这些年是见识了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当然也有不被理解,但是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没见识啊!更何况,那小子,不在此类人之列。”

老人有些好笑的问道:“何解?”

齐浩然果然道:“世间犹有我老爹嘛!”

老人笑骂一句“臭小子”,沉默半响,忽然道:“直到现在才能下定决心,离开学宫,是我这个当爹的……不称职。”

老人咧嘴一笑,寒光森森然:“若是让我逮到当时那些谋划此事之人,一定将他们打杀致死!”

齐浩然不以为然,“骗鬼呢?”

老人一撇嘴,理直气壮道:“不然?”

齐浩然怅然一叹,有这么欺负鬼的?

“老爹你能不能正常一些?”齐浩然将食指与大拇指捻在一起,轻轻分离一丝距离,“就那么一丢丢!”

老人和齐浩然并排而坐,摇头道:“门儿都么有啊!”

像是记起身为大学士,语言是要规范滴~

老人连忙一本正经,字正腔圆道:“么门儿~”

齐浩然“砰”得一声躺

倒在地上,双目放空,觉得人生了无趣了。

老人瞧着齐浩然的样子,忽然记起许多年以前,某位被自己罚抄了一整栋小楼书籍的苦兮兮小屁孩儿,找到自己问道,说书上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什么自己已经抄写了这么多经书,大小考的成绩还是那么一丢丢?

老人那时长篇大论,也不管小屁孩儿听不听得懂,洋洋洒洒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的精髓从来都只在“吃得”两字上,何为“吃得”?食下有得,消化通透,便是吃得,便是吃得住。

更要记住的是,吃从来都是一个主动的过程,而不是被动。若被动,便算不得吃,而是遭受,就比如你,说你没吃苦?你可能是要打人的,但说你将自己的苦头吃住了,甚至品出了甜味儿,别说旁人,你自己相信?你要是相信,我就打死我自己。

所以啊,不要相信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生在世,有谁是不吃苦的?同样的苦难在你这里,是苦难来找到了你,你才手忙脚乱地去应付苦难,白白挨了苦难一番拳打脚踢,事后被人询问,哪里痛?哪里疼?哪里有了淤青?你就砸吧砸吧嘴巴,回味一下,觉得哪里都痛,都疼,全身淤青,让人没法对症下药,最是要不得。

得到这一句话精髓的人,从来都是时刻做好了遭受苦难的心理准备,待到苦难发生时,才能坦然面对嘛。”

最后那时候还不是老人的老人,摸着少年小脑袋,笑言道:“我们不拿非常之苦做例子了,就简单打个比方,你觉得只是抄了些书,就已经是苦了,可有的人,却是挑灯抄书加背书,一夜不睡,沉醉其中,浑然不知东方天际白。何为苦中苦?是苦上加苦,后者便是了。吃得住苦中之苦,才能成为人上之人。这与你愿不愿吃苦,吃过了多少苦,是没什么关系的。”

老人最后喟然长叹道:“有时候,就算你万般不愿意,苦难一样还是会找上你,疯狂折磨你,摧残你的,那时候,你该怎么办?世人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更是此道理,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从来都是先尽人事,而不是碌碌无为,就觉得自己能坐在家里,听天由命,怅叹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以‘命’为借口要挟自己放弃所有努力,坐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说是也不是?”

那时候的少年,更加苦兮兮着一张小脸儿,惨然道:“那真是不让人活了,我不做人啦!”

那时候的少年,可能还没有意识到,那时随意一句无心之话,昔日彼语,一言成谶。

思绪拉回,老人忽然问道:“身为鬼魅之体,再也不能读浩然书了,有没有遗憾?”

齐浩然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一直是有的,只不过这些天来,倒是好了许多,不读书就不读书嘛,如今读不到,却可以看别人读书啊,而且将来总有能再读到书的那一天的,这种事情,急不得。”

“那小子曾经在碣石山,有一句心声,虽然藏在心中未说,但是当时有天地合音,震天响,所以身为即将迈步第三大境的我,自然听见了一句,我觉得很有道理。”

青衫儒生忽然将手抬高,又俯冲下去,而后又一次抬起,笑道:“他说,越过此山,即见泰山。”

老人赞赏道:“这位小友,估计以后会是位顶好的读书人。”

齐浩然点头附和道:“那可不?

估计能赶上我当年半分风流,惹得多少女子黯然神伤的。”

老人不以为然,听到齐浩然讲完后半段话,反驳道:“放屁,半位都没有吧?要不你老爹我啊,现在早就抱孙子喽!”

齐浩然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么得法子。

老人忽然伸出一手缓缓摸了摸男子脑袋,亦如男子儿时。

“孩子长大了啊…”

齐浩然侧过身去,抹了把脸。

齐浩然与老人走后,一夜未归。王子与岳独尊因为要处理一些细微小事,身披月色,赶了回去。

临走之前,王子再三强调,说让李清源第二日一定要带着那块白玉佩去一次大泽村,会有好戏看。

李清源不明就里,便答应下来。

近日匆忙赶路,从未停歇,甚至接连坐了两次渡船,没有灵消耗 ,也有舟车劳顿,所以一行人随意找了一家旅舍,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赶往大泽村。

村门口,那位胖子县令戴着副黑晶石打磨而成的眼镜,手中小扇轻摇动,似是早就料到一行人会来,躲在眼镜背后的一双小眼滴溜溜乱转,一眼瞧见了唐氏兄妹腰间的佩绳。

他开怀大笑着一挥手,一群士兵刹那将众人包裹。

小姑娘唐糖气得七窍生烟,掐着腰质问道:“死胖子!你要作甚!?”

胖子县令哈哈大笑起来,随手一挥,厉色道:“先前还想要留你性命,如今你冒犯本官在先,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士兵刀剑猛然前进一分,大有一刀一枪捅破众人的架势。

李清源眯起眼睛,递给小姑娘一个眼神,小姑娘气鼓鼓的一仰头,白衣少年这才环顾众士兵道:“你们就如此助纣为虐?”

士兵充耳不闻,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避开了少年人的视线。

李清源收回视线,冷笑一声,看向胖子县令道:“说吧,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以至于让你如此大动干戈。”

胖子县令搓了搓手,将墨镜拉到鼻翼下,露出一双眯眯眼,不断向唐氏兄妹腰间乱瞥,笑道:“想不到还能遇见个懂事儿的?不错不错。”

李清源忽然笑了声。

一手接过唐氏兄妹两人的腰牌。

胖子县令抬头看去,见那俊俏小生又加了一块玉佩,当下喜笑颜开。

真是意外之喜?

少年一只手递来。

看那少年人手中,胖子县令留意到,除了自己心心念的两张真金貔貅纹腰牌外,还有一张雕以神龙抓云吞骊珠图案的白玉佩。

胖子蓦然睁大了眼睛,脸色微白。

李清源叹息一声,再将手中玉佩向前一递,心下已经开始盘算,之后走时,趁着夜色,该如何悄无声息地将玉佩偷回。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胖子县令竟然双手颤巍起来,

而后李清源见到了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他看向唐氏兄妹,温如故,成齐盛,所有人皆面色煞白。

那胖子县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以头抢地,砰砰直响,早已满头鲜血而不自知。

排排手持刀戈长枪的士兵,刷的一声,整齐划一,后撤一步,排成两列,砰然单膝跪地。

与此同时,站在大泽村唯一山包处的三位中年男子,淡然一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

高坐小山丘之上的三人远远眺望。

手持白玉玉佩的白衣少年,率先迈步,身后跟着拘灵局四人。

一步步走过由士兵们排出迎接阵列。

官兵将士在最开始操练时,最先练习的便是一方最是没用或者说极其不易遇到的阵列,专门供以迎接各方藩王,以及皇室亲族使用。

两列官兵将士排列两行,面面相对,一手持枪,单膝跪地,低眉颔首,且两行中间位置,还要保证能容至少三人并排通过,单是维持这一项,这些官兵们就经过了好一番操练。

手持白玉的白衣少年,衣袂飘飘然,龙行虎步,行走在队伍最前方。

此刻他的左右,一身江湖侠士气的唐氏兄妹,温成这对奇葩小舅子与姐夫,亦步亦趋,深觉得与有荣焉。

经过那胖子县令时,这位胖子县令已经将头磕得满地鲜血,周身抖若筛糠,仍旧将头颅一遍又一遍地向地上磕去。

并不是他如何不知疼痛,相反,他能清晰感受到额头上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只是这和自己的性命相较,显得分外不值一提。

李清源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踏步出去。

小山丘之上的高大男子啧啧称奇。

清冷男子这是默默深吸一口大烟,默不作声。相较于老孙头的吞吐灵,清冷男子是真正地吸着大烟,细细感受烟草传递而来的微暖辣喉感,纪苠将积郁在胸口中的烟雾重重吐出。

坐在一旁那位龙眉男子则是微笑着将视线从李清源身上拿开,远眺向那位胖子县令。

这与少年的动作如出一辙。

所以当少年人已经离开,那位胖子县令仍旧一遍又一遍的叩首,直到最后竟是磕晕在地上,被两位面无表情的官兵一人一条胳膊给扛着回了住所。

下山丘上的三人,这才收回视线。

龙眉男子蹙起眉头,忽然朝着少年反方向跑走。

丰急忙跟了上去,气喘吁吁道:“老爷,好不容易等来咱们这位小神子,您就不见个面儿?”

龙眉男子面有回头淡淡瞥了眼。

丰笑口大开,连忙道:“不见也好,为时尚早,为时尚早嘛~”

跟在丰身后的纪苠开怀大笑起来,“咱们的丰大人这次有把马屁拍成了马蹄子喽~”

丰立刻回瞪过去,纪苠不甘示弱,将早早积在胸腔,蓄势待发的烟雾冲着高大男子一吐。

高大男子呛得差点儿眼泪都要掉了下来,红着眼睛道:“好你个纪苠,你瞎说什么?”

清冷男子则是抽了口大烟,斜睨高大男子问道:“唉,丰大人呐,您这硬朗身子骨的,怎么走两步还喘上了呢?就比我这个书生都不如?”

丰慌忙拱手作揖,求饶不已。

看来这次是咱们的丰大人棋输一着。

龙眉男子并没有理会身后这对相看两厌的活宝,脚底下走得愈加快了。

白衣少年,现在他当然是不能见面的,他怕见了少年人后,万一这位小神子脱口而出一句“这不是掉水里的大叔?你怎么在这儿?”。

那自己还混不混了?

李清源按照王子给自己的提

示,找到了他们下榻的住所,是一间用半人高的围墙围起的小院,一行人匆匆赶到时,王子正与岳独尊忙着修缮这间小院。

一路马不停蹄赶来的李清源喝过王子递来的水,一抹嘴角,问王子今日叫他来此,有何事?

最开始李清源要进大泽村,是因为要与王子还有岳独尊汇合,在昨夜一众人碰头之后,其实已经没有再入大泽村的必要。

王子哈哈大笑起来:“我只是单纯的想看看那人会是什么反应。”

李清源瞪大了眼睛。

王子点了点头。

白衣少年四处找了找,终究没能找到能抽眼前这人之用的鸡毛掸子一类物品,终于作罢。

王子抹了一把脸,笑着请众人落座。

这是四顾之下,才悻悻然一拍额头发现,这间院子哪里有什么座位?

众人看向王子,哄堂大笑。

原来在王子一抹一拍之下,他自己那张原本俊逸非凡的面庞悄然成为了花脸一张。

王子连忙告罪一声,跑出门收拾自己去了。

岳独尊行伍出身,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便席地而坐,为众人泡茶。

几日下来,岳独尊从王子那里倒是学到了些泡茶饮茶的皮毛,行家算不上,但茶道终究也算不上和他人那般粗了。

喝过茶水,温如故很狗腿的帮忙收拾屋子,里里外外,全部收拾个遍。

那殷切程度,让成齐盛接连竖大拇指,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愧是自己小舅子,好样的!

成齐盛左右环视一圈儿,眼前一亮,正要帮忙端茶递水,就被温如故一溜烟抢先。

温如故将眼一瞪,睚眦欲裂,吓得成齐盛赶忙收回手。

转身时候,温如故已经换上了一张笑脸,乐呵呵的坐在岳独尊身旁,一遍倒茶,一遍喋喋不休。

“老将军,他们都说你身如玄铁是不是真的啊?”

“大将军,他们都说你这一拳下去,能将天都打出个窟窿呢?”

“大将军?您怎么不说话了呀?”

“大将军??您别走啊!”

……

岳独尊脚步一拧,没了踪影,唯剩下拘灵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温如故一抹脸庞,赞叹道:“不愧是大将军,行事雷厉风行,还贼谦虚哩!”

坐在一旁的白衣少年差点儿把茶水喷到温如故脸上,旁人不知道岳独尊性格,他李清源不知道?

若是温如故吹捧地低一些,说不得岳独尊现在早就一拍胸脯说一声那是,拉着温如故一见如故喽。

只是温如故如此追捧之高,就是岳独尊一张老脸都挂不住,没法儿子坦然笑着接纳呀。

我要是能一拳将天打个窟窿,这让那些世间苦修金刚境的修士知道,不得各个拿头撞墙撞到死?

众人等候王子归来的期间,一位清冷男子来此与李清源有过一段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对话。

男子问道:“当那位县令向你跪下磕头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少年答道:“在想要不要让他停止对我磕头。”

清冷男子有些出乎意料问道:“那最后为何没有说出口?”

白衣少年笑了笑,

拍了拍内兜道:“他其实并不是对我磕头,那么任凭我如何说,不过是浪费口舌不是?”

清冷男子哑然无语,竟破天荒向少年作揖,而后才抽着大烟离去。

站在门口,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王子偷偷向李清源竖起大拇指,能让这位号称铁齿铜牙的家伙如此,估计是天底下独一份儿了。

聚在一起商议下,李清源顺势提到三只小蛇落脚问题,王子一开始是打算带着三只小蛇,将之送到三大教统其中一家,这样更利于它们之后的修行,思来想去,正当要一锤定音,三条小蛇顶开书箱盖,从小姑娘的书箱之中爬出。

刚一冒头,书箱就因为被它们压得倾泻,啪得一声倒在地上,小三只被摔得七荤八素

,摇了摇头,稍稍清醒后,绕到小姑娘身后,坚定地表示自己跟在小姑娘身旁,留在这座小山村即可。

李清源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向某处眯眼,终于点头。

小姑娘自然更没有意见。

王子则与成齐盛约法三章,务必让三条小蛇顺顺利利地平安长大。

成齐盛自然拍着胸脯保证,汉子悄悄笑眯起眼睛,食指捻动大拇指,不待汉子说话,王子就已哑然失笑,保证琅琊镖局做得不会是一笔亏本买卖,起码三条小蛇浑身是宝,褪下的蛇皮拥有最好的火精灵,最适合入药作为药引,在三条小蛇同意的情况下,都将归于琅琊分局,另外王朝还会拨款下来,当做琅琊分局三条小蛇的抚养费。

成齐盛连忙起身拜谢王子。

这种算得上是动用国库的事情,王子竟然随口便能答应下来。

李清源则在一旁啧啧称奇,对王子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栋四周以黄土堆砌起,四方平整的房子内,四下无人,唯有一位面有威严气的中年男子坐在中央书案上。

环顾四周,只有寥寥几件简单家具,且多是以自己打造的木制桌具为主,造型并不美观,只是追求能用即可这一层次,就是这样一间房子,已经是大泽村能够拿得出手最好的一间了。

不知思及何事,男子蓦然笑了起来。

他随手一挥,一张以真金打造的桌案凭空出现,一时间,灵勃发。

一张桌子,竟全是用小金山里的黄金打造,无丝毫杂质。

桌上摆有一只刻有黄金神龙的纸镇,此刻活灵活现,竟帮男子抱来砚台与毛笔,亲自递给中年男子。

待中年男子落座。

一本本奏折出现在男子案头。

每每批阅而过,这条金黄小龙便会帮着男子将奏折拜访在另一边案头,再递来新的一本奏折,乐在其中。

男子翻起某本金色皮面,钤印有拘灵遣将四字大印的奏折,眉头轻锁。

世间真命天子,皆喜以真龙自喻。

而男子对此嗤之以鼻。

因为孤不就青山,却有青山来就孤。

男子坐镇何处,便有天地八方的龙气,疯狂涌入男子身侧。

眼前这位王子的父亲,没有名号,只有一个姓氏而已。

王子真的是王子。

或者更准确的讲,应该叫做皇子。

男子姓王,王朝的“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徐扬帆

三条小蛇欢快地钻进书箱里,将小小书箱,好一阵翻腾。

本该是最应该高兴的小姑娘却兴致怏怏,闷闷不乐的样子。

迟迟赶来的岳独尊望向李清源,见白衣少年并没有注意到小姑娘失落的表情,不由握拳虚咳一声,向李清源道:“距离我们料理好后续事情还有一段时间,你是继续坐在这里无所事事,还是出去逛一圈儿,散散心解解闷?说不得回来的时候,咱们就可以启程了。”

小姑娘唐糖眼前一亮。

白衣少年抬起头来,傻兮兮道:“哪里需要这么麻烦,我留在这里等你们收拾好就好。”

结果少年被老将军一脚踹得差点儿从墙板上留下一个人形窟窿,岳独尊一指门口,恨铁不成钢道:“出去!”

从没见过这般阵仗的白衣少年自地上爬起,摸着犹然有些发懵的脑袋走出了房子。

而后这位老将军自己为自己续上一杯新茶,笑眯眯望向小姑娘道:“唐糖小姑娘?这里你还是头一次来吧?别看破啊,这里还是有许多有趣东西的,比如前几日就有改良版的竹蜻蜓,搁在小孩子手里一撮,能飞好长时辰的,你就不想看上一看?”

小姑娘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顾盼生姿。

老将军心中赞叹一声好一个眉清目秀的灵气姑娘,“煽风点火”道:“听说旁边镇子某家糖人做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听说还会自己动哩,更不要提那糖人的味道,啧啧,前些时日我就给自己买了个,那些个或葡萄,或苹果,或柑橘味道的糖人,当真诱人,可惜我只尝到其一,没有挨个品尝,那滋味,着实让人回味无穷啊!”

小姑娘忽然站起身来,满眼都是小星星,却仍旧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猛咽口水,“当真?”

老将军老神在在地点头,“那可不?要不,你帮我去买个回来?”

小姑娘呲溜一声跑没了影。

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于岳独尊面前站定,伸出一只手。

岳独尊一摸口袋,左掏右查,终于拿出一颗铜板,略作犹豫,心下一横,一把拍到小姑娘手里,大手一挥,慷慨道:“拿去随便花,余下的就当给你买小糖人儿了!”

唐糖望向孤零零躺在自己小手之中那一颗铜板,由衷为它小小身板就要肩扛如此大任同情不已。

小姑娘再次一溜烟跑走。

温如故看了看唐武,又瞧了瞧王子,最后甚至将目光递向成齐盛,无一人有要出去游玩的意思,他长叹一声,一头磕在桌子上,来回滚动,这是他近日结合齐浩然传授自己的木椅**,与那位胖子县令的以头抢地式,所悟出来的一招桌上滚,对于预防青年痴呆,是有奇效滴~

大街之上,莫名其妙就被老将军赶出来的李清源与手中攥实一枚铜板的小姑娘行走在那条长长大街之上。

经过那家酒肆的时候,少年下意识就想要掏出腰间白玉玉佩,这才记起王子叮嘱过自己,这块玉佩随身携带即可,之后自己终归会与那位中年大叔再度相遇的时候。

李清源并没有细想,只当做这些个儒殿走出的家伙又看到了什么命运牵牵线的一丝一缕,也便没有深究。

与小姑娘行

走在长街之上,很快小姑娘就凭借印象以及岳独尊的描述找到了那家捏制糖人的铺子,铺子老板是位皓首老人,枯瘦不已,双手颤颤巍巍,好像拿不稳东西的样子,但是老人手下的糖人却捏得极其精致,有长髯武将,手持长刀,一副鳞次栉比的锁子甲披挂在身上龙行虎步,威严无匹。

有娇媚小娘,犹抱琵琶半遮面。

有高大麒麟,踏江奔走。

最为惹人瞩目的,是一只猴子,手持铁棒,脚踏祥云,长长披风拖得极长。

李清源心下一动。

正当他要伸手摘下那颗猴子糖人时候,一道熟悉声音在耳畔响起。

“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李清源抬起头来,满脸惊喜,铺子老板竟然是位熟人。

正是一行人初来乍到时候,住在茅草屋之中的那位老人。

在老人一旁,孩子帮忙打点生意,小小年纪,却将一本生意经翻得烂熟于心,举手投足之间,游刃有余。

李清源在一旁看着这对姓范的爷孙好一阵忙活,范姓老人一双手熟练翻转,点戳揉捏,一个个精致糖人便在他手中很快成型,二老人的孙子则是帮忙吆喝贩卖,一张小嘴甜得像是从蜜罐中泡过一样,将街上行人哄得心花怒放,本来不打算买上那么颗糖人的都在糖人铺子前面儿买上了那么一支,开开心心地离去。

孩子兴许是忙了极长时间也没有停歇,趁着人少的时候,赶忙伸出手来,偷偷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子,又有客人过来,孩子立马笑容满面。

毕竟还是位孩子啊。

白衣少年脸上悄然流出一丝笑意。

老人歉意一笑,“公子,不好意思啊,实在忙不过来。”

李清源立即摆了摆手道:“老人家,您忙就行,我们随便看看,一会儿就走,不打紧的。”

范老趁着闲暇,拿起身上的兜裙擦了擦手,左右环顾一圈,脸色羞赧。

白衣少年笑着摇头,“就不坐了,买完您这精致糖人,我们可能还要去别的街道看一看。”

老人瞥了眼跟在少年人身后,眼睛发光的小姑娘,眼神促狭。

他摸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对少年说如此也好。心下对少年人观感又好几分,自己这小店铺里头,哪里有板凳这种稀罕玩意儿?少年若当真应下,可不是双方站在一块儿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局面?

最后小姑娘从琳琅满目的糖人之中,挑走了那颗最是显眼,脚踏祥云的猴子,以及长髯武客。

李清源有些好奇,问她为何不选那位抱着琵琶的美人女子?

哪知道小姑娘撇了撇嘴,故作老城道:“那女子明显与本女侠的气质不符嘛!”

紧接着她高高扬起那只手持铁棒的猴子,笑道:“还是拿着根大棍子乱舞咋才像我呀!”

李清源无言以对,自掏腰包付了钱,老人最开始是不想收的,李清源说了句您这样下次我就不敢来了啊,老人这才收下,不多不少,八颗铜板。

手中仅有一颗铜板的小姑娘暗自庆幸,若是由自己来付账,绝对是要被打得。

小姑娘背着手,望向天际滚滚云层,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摘去,可是不同于在天上时候

的触手可得,眼前白云,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那团白云小姑娘自然没有抓到,她嘻嘻一笑收回手背在身后,五指合拢对捻,高坐龙龟背上,徒手摘云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时至今日她还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短短几日,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神人佣,威风凛凛,自天而降,一刀救下了自己的性命,竟然亲自乘坐比之仙家渡船还要更加稀有金贵的灵兽渡船,更不敢想,昔日看来,一艘艘本应高高在上的银级渡船,会被自己身下的灵兽一巴掌扇飞出去老远老远。

当然,小姑娘最是不敢想,是亲眼看见一位七品大官匍匐在自己脚边,朝着自己身旁那人不断磕头,更有官兵列阵,长长阵队中间那条人为摆出的小路,可能是她这一生所走最长却又最快的。

从来都是活泼不已的唐糖罕见叹气一声,仿佛自己先前一十八载的捉妖拘灵生涯,全都比不得这几日的精彩?

“这次北上,是不是继续坐着那只大乌龟走啊?”姑娘双手背在身后,忽然问道。

李清源想了想,点头道:“是的。”

小姑娘一张精致小脸儿上满是憧憬,“真好,我还真想再坐一次那只大乌龟呢。”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肯定道:“今后还会有机会的。”

小姑娘那双杏仁眸子之中,有一丝失落一闪而过,不过那张小脸儿上,紧接着就是雨过天晴。

“那就下次啊!”姑娘眨巴了下大眼睛:“咱们可就这么说定喽?”

李清源瞪大了眼睛,待到小姑娘背着小手,一步三蹦着走出去好久,还没有明白过来,自己说定啥?

小姑娘嘴角翘起,伸出一只胳膊握拳用力一挥,笑靥如花。

唐糖啊唐糖,不能灰心,要加油呀!

……

当李清源与唐糖回到大泽村的时候,李清源与唐糖巧妙绕过村口的重重官兵,那般体验有过一次就罢了,再多,委实让人受不来,大抵也只有自幼便身处王侯将相之家的子弟才能承受得来。

来到王子的住所,才一会儿功夫,这间院子早就已经焕然一新。

老将军与王子也早已收拾好东西,整装待发。

见到李唐二人,早就如热锅蚂蚁的温如故轻轻叹气。

还是不见齐浩然。

一行人决定先行出发,而后等齐浩然自个儿追上,以齐浩然的身体来说,日行八万里还是不在话下的。

王子拍了拍脸庞,迎着阳光,笑容灿烂,试探性问道:“那咱们……出发?”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王子点了点头,振臂一呼。

出发!

可是还没踏出几步,王子便被白衣少年一把抓住。

王子疑惑回头。

少年人问道:“此次如何去往北望台?需要多少行程时间?”

王子深吸一气,揉了揉脸,神秘兮兮道:“怎么去?山人自有妙计。”

少年人刨根问底道:“有何妙计?”

王子伸出双根手指,自豪道:“腿儿过去啊!”

少年人想也不想顺势拍了王子一下,瞪眼道:“别跟老岳学啊!好好说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岳独尊笑着踹了少年一脚,差点儿将少年踹了个狗啃屎。

少年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尘,做了一个随我来的手势,率先迈步。

王子与老将军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聪明如王子,跟随少年来到一处高山之上,一路上在一伙人默契到使人发慌的眼神下,王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联系了渡船?”

少年人点头,“是啊。”

王子忍俊不禁,问道:“铜级?还会铁级?其实这些不如我运用法宝快的,虽然有些费力罢了,但…”

王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见到少年身后的一众人,看待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老将军早就养气有成,所以没有露出半丝马脚,但是一双来回转动的眼睛,充满好奇。

且看少年葫芦里到底是买了啥药?

白衣少年一直向前走去,在悬崖边角站定,双袖拢在一起,跺了跺脚。

风轻云淡又云淡风轻。

天际仍旧是那朗朗晴空。

老将军与王子却不约而同望向少年身后。

天空之中,倏然有一条长长云河“流淌”而下,笔直垂落到少年人身后,一只头生峥嵘龙角巨龟自云层之中探出头来,攀缘而下,脑袋顶住白衣少年的屁股轻微一抬头,少年人稳稳落在巨龟身后的石碑楼阁之上。

王子擦了擦眼睛,揉了揉眼角,拍了拍脸颊,再抬头看去。

他望向坐在石碑楼阁之中的白衣少年,有些犯迷糊。

到底是李清源才是那王子,还是自己来着?

早早就见识过这头充当渡船的灵兽龙龟的一行人望向天际,那副龙龟自云海之中探头的画面,不管看多少次,百看不厌,且赏心悦目。

老将军在一旁笑而不语,轻抚须。

老将军突发奇想,这么头巨龟,够煲多少汤哟?

他率先踏出一步,一步踩在那条贾河之上,老人的身影转瞬之间斗转星移,再次出现,已经身在石碑楼阁门前。

在他登上龙龟脊背的时候,身下龙龟差点儿忍不住一个趔趄。

王子立马快马加鞭小跑过去,同样踩在贾河之上,被传送到了楼阁门口。

瞧着高大石门,王子伸手细细摩挲门扇纹理,怔怔出神。

老将军却早已搓着手,大踏步进入石碑楼阁之中,啧啧称奇。

他娘的,老子这辈子还能坐一回这种稀罕玩意儿?

死而无憾呐!

岳独尊赶紧一捂嘴巴,乘坐仙家渡船,有些规矩要比渔民出海还要多的,就比如上了渡船后,无论打生打死,对于“死”字,都是有忌讳的。

但老人瞥了眼光是头颅就有一座小山大的龙龟,又将置于嘴边的手放了下来。

即将跨步成为仙兽的存在呢!

怕毛?

轰隆一声,龙龟四肢沿着渡河略作“攀岩”,转瞬之间升空。

白衣少年瞧着距离自己愈来愈远的山上四人,以及三条小脑袋顶着书箱的小蛇,忽然一拍脑袋。

……

就这么走了?三条小蛇的大哥望着破入云霄的龙龟,怅然若失。

它轻轻摇动尾巴,向李清源一行人告别。

倏然一道白影自高天之上落下,轻飘飘落在小蛇身旁。

小蛇瞪大了粉色眸子,满是欣喜。

李清

源笑着自指尖挤出三滴金黄血液,分别屈指弹入三条小蛇嘴中后,摸了摸蛇哥的脑袋,激励道:“要好好保护好你的弟弟妹妹呀~”

三条小蛇依偎在一起,睁大了那双粉色眸子,黄金气在它们浑身上下游荡“巡视”,它们的眸子愈加有神采。

蛇哥高高扬起小脑袋,重重点下。

而后少年抬头望向气鼓鼓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朝向小姑娘身后的龙龟扬了下头,伸手点在自己脑袋上。

记着呢,下次再带着你一起坐大乌龟嘛~

小姑娘嫣然一笑。

少年再次向唐武,温如故,以及成齐盛告别,只不过这次少年没有以读书人的作揖礼数相待,而是以抱拳礼告别,在少年心中,总觉得这些位拘灵局将士,更应该是位潇潇洒洒的逍遥江湖客才对。

三人微笑着向少年回礼。

少年眼前一亮,比起自己中规中矩的抱拳,三人的回礼砰然有声,气势十足,很有大侠风范呐……

白衣少年洒然而笑,这才就地一拧,高高跃回龙龟脊背之上。

事了拂衣去。

……

温如故挠了挠脑袋,环顾高山四周,才走三人而已,怎得这高山渡口,忽然之间,就显得空荡荡的?

唐武将斗笠微微上扬,走到自己妹妹身边,“人已经走了,咱们也走?”

小姑娘正望着湛蓝天际,怔怔出神,她突然问道:“哥,你说咱们还能不能再坐一趟灵兽渡船了?”

唐武看向天边,早已经不见龙龟身影,正欲回答,小姑娘自己却率先说道:“我想等会儿再回去,在这里多待会儿。”

大泽村那间陋室之内,龙眉男子伏于案前。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在男子同意下,房门被轻柔打开,从门外蹦出一个高大男子。

丰作揖行礼道:“老爷,大少爷他们已经走了。”

名字仅有一个“王”字的男子缓缓颔首道:“知道了。”

丰抬起那张俊美脸庞,欲言又止。

王哈哈大笑起来,“孤的儿子,虽然自幼待在学宫饱读诗书,也早早的成为了第二境修士,但还不够,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注定是要从书本以外的地方,多走走,多看看,多学学才好。就像…咱们的小神子那样才好嘛,懂得以书本之中的道理作为自己的形式准则,但也不会拘泥于其中,你自己不也常说‘生活,是要懂得变通滴’?让他跟着小神子一起,吃些苦头也好。”

高大俊美的男子赶忙低头又摇头,“是臣见识短了,陛下的深谋远虑,岂是需要臣置喙的?陛下于国于家于己,皆是韬略满腹,臣望尘莫及啊!”

王一拍那张精金桌子,将那条不是活物,胜似活物的金黄小龙吓得蓦然睁大一双龙眼。

王一双威严迫人的龙眉立起,怒道:“有个屁的韬略!王子那臭小子,那次见着寡人,不是大吵一顿的?寡人寡人,孤家寡人,说得丁点不错。”

丰连忙将头再低,大气也不敢出。

一直站在门外抽着大烟的纪苠哈哈大笑,得嘞,咱们丰大人处心积虑的一记马屁,不只是拍在了马蹄上,更是拍在了马蹄铁上喽~

你说奇哉怪?最懂拍马屁的丰大人,怎么近日是连连失手?

哪知王又气得一拍桌子,这次黄金小龙一溜烟爬到案头待着,生怕咱们的陛下大人下一次含怒一

拍,就要将自己拍个粉碎。

王一指门外道:“纪苠,你躲在门外以为寡人就不知道了?说到底,王子死读书,认死理儿的德行,还不都是学得你?”

纪苠悻悻然将烟袋朝着肩上一抛,肩后搭着烟袋,肩前杵着烟杆,肩上扛着烟袋系带,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道:“臣惶恐,臣罪该万死!”

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去,都给孤出去!”

高大英俊的美男子,外貌清冷的男子两人,这才告辞一声,告退出去。

站在门外,两人互看一眼。

一人道:“看样子咱们的丰大人马屁功夫还没到家嘛!”

另一人便道:“都传咱们纪大人最有文人风骨,今天这身子骨,咋就这么软了?”

两人怒气冲冲对视一眼,而后极其默契地一擦额头上的汗珠,相视一笑。

半斤八两嘛!

看了眼身后房门,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今日的陛下,不同以往啊…

在龙龟“启航”时分,有一青衫儒士笑嘻嘻地将一座名叫忘忧的小楼拿出,顺手一点,一抹白衣倩影被他一把虚握在手,郑重其事地交予身旁老者。

有一中年男子,坐镇千山万湖中央边际的山门之内,阴恻一笑。

有一老人带着孙子,肩扛其内不知是装了甚什物的蓝色纸袋,方才踏出半步,微微侧目。

有位复姓第一的老掌柜,仔仔细细阅读手中一份又一份用天底下最为便宜的纸张写有价值百万两黄金的密文。

更有一副铠甲,“落寞”地坐在屋檐上,一副手甲托着腮帮,登高远眺,落日黄昏。

在屋檐之下,一位老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在他手里提着一只鸟笼,只不过笼子里的景色比较奇特,有高山流水,雾亭楼阁。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楼阁之中,有一位黑袍女子,满脸绝望神色。

老头又开始摇头晃脑地唱起神仙歌,对于高高在上的神仙,嗤之以鼻。

忽然,天空之中出现一只金线鹰,来回盘旋,低呜咽,似是在惧怕什么,怎么也不肯下来。

老头身旁尤为肌肉虬结的汉子,站起身来道:“我去把它打下来。”

老头摇了摇头,提起鸟笼拍了拍,阻止道:“别啊,我这鸟笼,还缺只鸟儿。”

不待汉子回答,老头已经笑眯眯地向笼中楼亭之说道:“这鸟你大可以来回传递消息,该咋办咋办,什么阴谋诡计尽管使出即可,但若是让我知道你偷偷告诉自家仙门自己成了‘笼中雀’的消息,那么……后果自负哟”

老头身后结结实实挨了一记,他身后老太瞪眼道:“对人家小姑娘客气点儿。”

老头连忙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楼阁之中的黑袍女子似乎先是不屑一笑,又是莞尔一笑。

老头只得呵呵一笑,一拍笼子,戕指金线鹰呼喊道:“鸟来!”

那头神武老鹰蓦然出现在老人笼中,对着还不足它脚指头大小的黑袍女子,连连拱头。

黑袍女子赶忙赤着嫩白小脚,提着衣角两边,撒丫子漫山遍野狂奔,一张足以祸国殃民的绝美面庞惨兮兮的。

苦啊!

在外面儿被一副铠甲追也就算了,更可恶的是在鸟笼里面儿还要被鸟儿追!?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此人才

层层云海之上,李清源独自坐在一间楼阁之中。

这次少年人没有选择先前的住所,而是又深入探索,选择了一间以黑色木牌刻就“雅舍”二字的房间。

与外表的墨色石碑不同,雅舍内部层层之间,都以青黄竹片铺就,微有高低起伏,踩在脚上,有股清凉沁人之感从脚底板上传来。

仍旧墨色的墙壁上,还有数副无名字画,风格诡谲多变,或像是青山绿水的写意怡然,又有高山流水的风流潇洒;或画有各类妖兽独眼多臂,铜皮铁骨,使人生畏,或吊睛大额,虎啸山林,威风凛凛,或龙飞凤舞,入对呈祥;亦或者是男子剑仙,脚踩仙剑,御剑飞行,更有各类妖魔鬼怪,手持各类武器,龙头蛇身,鸡头人身,人头蛇身的皆有,头顶长长双角的大魔背后一双黑色翅膀盖天大,一头暗红色长发如同染了鲜血之后干涸凝固而成,摄人心魄。

同样,还有一面墙壁上还有许多或以草书,或以正楷,或以使人晦涩难懂的篆文写就的一幅幅墨宝,风格或舒狂不羁,放浪形骸,或工工整整,规规矩矩到过分,或大开大合,却又井然有序,更为多变。

对于字画略有涉猎的岳独尊在一旁啧啧称奇,既看出了些许门道在其中,心下同样升起了偷偷拿走一副字画的打算。

而琴棋书画,样样技艺精湛的王子却唉声叹气,自愧不如。

李清源一一看过这些字画,最后的红泥印章的落款并无“孙”姓,但白衣少年总是感觉,这些字画应该就是老孙头自己所创作。

他最后在那副背负黑色双翅,额生尖尖牛角,满头暗红色发丝飞扬的大魔图面前驻足,这副图画,比之其它山水画中,用以描述概括意境的长篇小诗题词,显得简洁明了许多,仅狂书

有“大魔”两字,字里行间,有股惊涛骇浪击打岸边之感,压得人不自觉就已经屏气凝神,担心自己在这股“浪涛”之中呛到。

李清源望着图中高大威猛异常的俊朗妖异男子,感慨道:“世间果真有这种男子?”

在少年人一旁的王子爽朗大笑起来,一指这副大魔图道:“自然是有,要不这副活灵活现的大魔图,是怎么来的?”

王子打了个响指,问道:“还记得我与你讲过的那个万事都要追求第一,还曾一掌将不小心入了魔渊的阵师拍成粉碎的魔尊?”

李清源点指大魔图,瞪眼道:“就是这位?”

王子洒然一笑,“自然。”

李清源瞧着这副大魔图,图中人,黑色翅膀,一身似是黑鸦制成的羽毛编织成得大衣,再仔细看看这位老哥的一双妖异长眸,一对血红的瞳子藏匿其中,少年人啧啧道:“妈耶,这位老哥微风是顶微风的,可就是这副打扮,也忒非主流了些。”

王子疑惑着摸了摸脑袋,但也见怪不怪了,与白衣少年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有些生僻怪词偶尔从李清源嘴中讲出,多少也就习惯了。

王子起头还会细细询问其中意思,到最后,也就懒得询问了,都是私下里琢磨其中意思,不然十次谈话,自己有九次都在询问“为什么”,这天儿还能不能聊了?

这是一种默契,就像

事到如今,无论是王子还是岳独尊都没有太过仔细询问李清源“老家”那边风景一样。

王子一笑带过,只不过对于那位大魔,他其实打心底是讨厌不起来的,缘由是大魔推崇的“一切山头,皆有法制”,这与王子的某些根本坚持,同根同源。

李清源自然不知这位大魔曾经一点一滴,细致入微,所以听听王子的介绍后,也便过去,独自走到古色古香的红木案几旁,掏出那副齐浩然为自己购置来的地图,借着迎面娇阳,细细琢磨。

鹿皮之上,是以丹青妙笔类似于文身的手法,生生“写”入鹿皮之内。

每处都有或青或红颜色的笔触画有各类青面獠牙的怪物,有以蝇头小字作为注解。

兴许是那位摊主仔细打量了番后觉得这块鹿皮除了模样新颖外,并没有甚值钱之处,所以就随手当作了擦拭那些“珍贵”文玩的抹布,导致这块鹿皮“黑星”点点,斑驳不堪。

李清源按照齐浩然的说法,牵动体内那条体源流分出小小一缕投入到这块“抹布”之中,原本平淡无奇的抹布瞬间变得金光摧残,有一条细若发丝的金色丝线在其中游曳,贯穿各个地点,原本死气沉沉的怪物,好像瞬间就活了过来。

先前一排排蝇头小字的注解,跃然“皮”上,而后又自鹿皮之中飞跃出来,漂浮于空中。

李清源目光轻移,略过一些描绘妖魔鬼怪长相面容的文字,目光最终落于最后一段文字上“地星移换,九幽自始。黄泉一路,通达其间。阡陌交通,巷道切避。”

鹿皮之上,最北端注有这段话的文字下方,画有一条狭窄小桥,桥下是一条短细小河,最为使人头皮发麻的是,河中却有一张张似是人脸影子飘荡其中。

依照王朝坐标地图两相比较,正是王朝最北端的北望台附近。

李清源默默端详一会儿后,便收起了这张鹿皮,打定主意趁着这次北上的机会,若是得空,趁机调查一番。

在李清源拿出那副地图的时候,王子与岳独尊早已悄悄推走,留少年一人在此。

闲来无事,又四下无人,少年便开始潜心修炼。

其实近日来少年对于自身修行,一刻不曾停歇过,但始终没有从前中期顺势走入后期的架势,更没有所谓破镜迹象。

事实上,少年人对自己要求甚高,他总觉得时候身上百八大穴,自己需要一颗一颗点亮下去才行,除此之外,体内那些隐藏暗穴,更要细致探索,更是急不得,或许等自己体内景象,呈现一幅星光璀璨的时候,破入第二大境,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少年深吸一气,体内那条粗壮溪流像是一条水中蛟龙,蓦然自丹田之中游走而出,通过少年人体内三颗皎洁月亮借力,斗然一跃,临近颈椎部位时候,又在刹那顿住身形。

通过这条灵溪流内视过去,其上有一点浩然光,似是一粟阳光,高悬头顶,但是少年体内这条溪流如何努力,也触碰不到。

溪流又飞流直下,霍然降尾椎,静静悬停。

透过层层骨骼内视过去,就能从中见到一条雪白“小蛟龙”已经初步成型,只不过小蛟龙的躯干四肢边缘角落

,有淡淡的血色与金色丝线纹路,无论是齐浩然还是王子,乃至岳独尊,对于少年的情况都不甚熟悉,倒是提供了之后一系列提升这条“小蛟龙”品秩的法子,譬如将这条小蛟龙从“三爪”进而炼化成时间修士求之不得的“四爪”,乃至之后向来被称为龙中皇的“五爪”。

这一点,少年人其实心底更多的,是有些惴惴。

因为通过内视之法过去,他发现自己体内这条小蛟龙的手脚,皆为三爪,但每只手爪,却又有一金黄一血红的突起。

似是发现了灵气溪流的存在,盘成一团的小蛟龙猛然抬头,一股喜悦之情同时涌上少年的心头,它腾身一冲,临近与灵溪流即将触碰的那一刹那,一道血红光芒突起,阻隔了两者接触。

小蛟龙被撞了回去,耷拉着小脑袋,悲伤不已。

李清源叹气一声,从溪流内视之中退出,望向云层之外,有一黑点迅速向众人靠近。

原来是龙龟身势戛然而止,感受到原本应该继续疾驰的龙龟蓦然顿住身形,李清源移步出去,站于观光台上,望向远方逐渐接近的不速之客,有些出乎意料。

竟然是朱饶,一日不见,先前鼻青脸肿的朱饶已经恢复七七八八,起码脸上被小姑娘擂出得淤青已经消退不见。

不得不说,朱饶原本样貌还是颇有些翩翩公子的风范。

褪去淤青的年轻男子满脸肉疼神色,向李清源高高抛出一物,竟是一杆雪白长枪,高出李清源半头,篆刻有密密麻麻的符文,更有游龙纹理,虽像是骨质,但是少年人伸手摩挲下,却感觉到一股冷然的金属质感。

李清源抬头疑惑的望向朱饶。

朱饶叹气道:“这是家中叔舅拜托我送来的,乃我朱家镇族之宝,听老祖说过,关键时刻,可堪大用,就当是为了赔罪。”

李清源正要说什么,朱饶已经大手一挥,乘坐那艘被龙龟一巴掌扇飞的银级渡船,急速离去。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仅有一道声音,自少年心中响起。

李清源手里摸着这杆朱家瑰宝,抓耳挠腮,总感觉这宝物有些烫手,所幸运用神通,直接将此物装入乾坤袋之中,想着这次北上而归,再找机会还给朱家。

白衣少年并没有就此回到那间雅舍,而是选择凭栏远眺,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站在石碑楼阁的观光台上,能清清楚楚的瞧见“天下四方”景物,只不过一路上,龙龟行得愈久,走得愈远,李清源一双眉头就蹙得愈加厉害。

他与同样远眺四方的王子对视一眼,如出一辙地忧心忡忡。

虽然已经拜托仍旧留守大泽村的拘灵局四人-帮忙传达消息,可是到如今,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他们就连齐浩然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青衫儒士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只觉得吵闹无比可是真当他消失了那么一阵子,李清源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回想起那位外观上瞧着文质彬彬的老者。

白衣少年幽幽一叹,“老齐啊,你真得要退出组织了?”

一道声音突兀传来,“放屁!组织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忽然入夏

那座浩然学宫今日显得格外冷清,那场十年一度的学术交流在昨日傍晚时分,宣告结束。

有两位灰色儒衫的年迈夫子席地而坐,在树荫底下乘凉,方才进见初夏,烈日就已经呲牙咧嘴露出自己的獠牙,这让好歹找到机会对坐的两位夫子苦笑不已。

饮过热茶,其中一位高高瘦瘦的夫子捻起一颗身旁的黑棋,轻轻敲打棋盘边缘。

听过了五湖四海的求学问道,这几日听得他耳朵聒噪不已,这让老者不由掏了掏耳朵,满是嫌弃。

他可没有老齐那般学识渊博,又对于那些或刁钻奇巧,或天马行空,甚至或工于心计的学术问题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一场学术激论,老人从头到尾都想是个事外人,格格不入,事不关己。

并不是因为老人有多么清高,而是那些问题,就如同拿着一颗铜板过来问这位大儒如何能一夜暴富?坐等这颗铜板生出金子银子?而自己丁点儿也不用努力的?

有人是可以的,上古商祖曾经达到过这种高度,却次次散尽家财。可是世间有几人有那商祖风采?

甚至有些问题,比之这类问题更要与儒殿大道,相去甚远。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类问题回答作甚?!

绕是这位对于儒殿感情最为深厚的老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学术论会,已经逐渐趋于形式与表面功夫。

种种求“速”之学,风靡一时,如今世道的人们,往往在头也不回大踏步往前走的时候,忘了最为简单质朴的一句“欲速则不达”。

好像古人经过血泪教训下的谆谆告诫之语,如今已经很少人愿意坐下来,仔细听一听,想一想了。

这位高瘦夫子叹气一声,看了对面而坐的胖矮老人,洒然一笑。

有诗云: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自己现在也算是一手偷技,出神入化了吧?

这位夫子开始自言自语:“咱们那位第二长老啊,万事都想要与咱们得第一长老争个第一,结果弄得学宫一位位,鸡犬不宁,东施效颦,神似形似皆无,无趣无趣!”

“如今的这座书院,少了老齐,少了小齐,少了纪苠,更少了许许多多的真正读书人,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的人,都走了?没劲没劲!”

另一位有些胖矮的夫子忽然伸手点出,迅雷不及掩耳又蜻蜓点水,在密密麻麻的棋盘上添置一子,大呼“吃你”,这才提起一片丢盔弃甲的黑子,神色激动,哈哈大笑起来,“咱们这两位长老,姓氏奇怪,名字更奇怪,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天生好像就决定了谁高谁低,不对着干到死才怪吧?”

听着这位夫子极其没有夫子风范的言语,高瘦夫子会心一笑,他娘的,这才是真夫子不是?

“你若是这般想出去,就出去呗?外面儿的世界,美滴狠~”胖矮夫子正欲长篇大论,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一把打掉高瘦夫子的手,瞪眼道:“休想动我吃掉的子。”

高瘦夫子悻悻然收回手,白眼道:“我忽然觉得你现在没劲了。”

胖矮夫子斜睨高瘦夫子一眼,没好气道:“有没有劲,需要你管?”

“哟呵?!”高瘦夫子卷起袖管,一副将要大杀四方的架势,“来来来,让我试一下你手上筋腕如今有多韧了?”

胖矮夫子手捻白子,嫣然一笑,挑眉道:“乐意奉陪”

最后高瘦夫子一把丢掉手中黑子,嚷嚷着“和你这下围棋如同下象棋喜欢喊‘吃吃吃’的家伙下棋,忒无趣!无趣啊!”,老人一溜烟跑没了影子,留下矮胖老人一人,苦兮兮地收拾残局。

这还有天理吗?

矮胖老人望着手下再次密密麻麻的棋盘,记得以往这个时候,都会有个年纪极小,但志气极大的小屁孩蹲在一旁,帮忙收拾棋盘。

其实那时候的小屁孩,棋

力手腕,整座学宫就已经没有几人能够匹敌了,但小屁孩好像次次都是皱着一张小脸儿,聚精会神却又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小模样?

老人下意识咧出一张笑脸,这一幕若是让他那些个学生门徒知道,指不定一个个能把下巴掉在地上。

一想到自己那些学生,联想近几年学宫里的乌烟瘴气,老人就有些头疼,甚至有些质疑自己,难道我的教书能力就这么差?

记起某位小屁孩的壮举,某次某位老夫子临时有急事,有人就笑言,那这次就由咱们的小夫子代课?

哪成想小屁孩儿真得穿上一身教习儒衫,怀中揣着一沓书本搬着个小凳子。

身高还没有三尺讲台高怎么办?将小凳子一搁,小屁孩儿站了上去,这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模样。

一场别开生面的课堂,年龄诡异的夫子,面面相觑的学生,这些结合在一起,却硬是让小屁孩儿讲得绘声绘色,结课之后,没哪个学生不是受益匪浅,这还让那位临时有事的老夫子以及好大一部分人扼腕叹息,后悔没能见到这一幕,因为那一幕过后的没多少年,学宫里就少了一位被他们称作小齐的年轻人。

老人忽然面色一苦,学问的大小好像从来不能凭借年龄计算?

但紧接着老人就笑容灿烂,没关系,至圣先师曾经还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嘛!

最后老人喟然长叹,有些想念那个小屁孩儿喽~

……

学宫最为中央处的一座古色古香的朱漆青瓦书房内,有位身穿素朴长衫的老人鹤发童颜,脸上几乎不见皱纹,容貌俊美,若不是太过瘦削,定能看出老人年轻时候是位不输丰的美男子。

在老人案头,有一只香炉逐渐升起袅袅白烟,神奇的是,袅袅然的白烟并未飘到空中,就此消散,而是聚拢在一起,形成一团团小人,一幕幕场景。

小到学宫庭院之中,那两位老夫子的琐碎闲谈,再到某座村庄之中,背着一只书箱,手持根行山杖,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小姑娘,在一旁抓耳挠腮的年轻男子,欲言又止。身旁持刀的斗笠男子洒然一笑,已经若有所感的蛤蟆嘴中年男子,豁然抬头。

大到高天之上,有一艘银级渡船,缓缓而行,渡船之中,那位浑身是伤的男子瑟缩在角落,不断发抖。更远处的天边,有一只巨大龙龟,驼扶一张玄色石碑,缓缓徜徉在飞快奔流的渡河之中。

瞧见灵兽渡船之上的一众人后,这位复姓第二的老人不禁冷哼一声。

其实他对于神子一事,极其不屑,什么狗屁神子?充其量也不过是让王朝再多出个仙人境而已?有什么用?

他所求,是一剑将天地贯穿,让天上那些个狗屁神仙,再也不能阻隔天地。

这一点,那个狗屁神子,能做到?那个如今已成为一缕幽魂的“年轻人”能做到?

不若将他们一身气运剥离,成为自己的“养分”,不显得更有用一些?

并不显老的老人伸出舌头舔舐嘴角。

似是想起那位“年轻人”身死那一刻,随着男子的消散,天地加诸于男子身上的文人气数,顷刻之间爆散开来,又被他悉数圈回,一口吞进,那滋味,使他至今难以忘怀。

他推开窗门,百无聊赖地一手托腮,深吸一气,露出深深厌恶神色。

老人抬头望天,细细眯眼后,蓦然低头,冲地上吐出一口唾沫,哈哈大笑起来。

桌上白烟猛然一聚,老人细细打量一番后,一挥衣袖,将白烟尽数聚拢在自己手上,他将手掌摊开,深深吸气,无数白烟被他吸入鼻腔。

老人干瘦的身躯与脸庞一刹那“焕然一新”,犹如少年。

“少年”第二长老一步踏出,刹那不见。

一处低矮山坡上,一位一身蓝衣劲装的粗壮汉子,紧抿嘴唇,喝过腰间水,好歹解了渴后,他眯起铜铃大眼

,看向身后少年少女模样的一众人,为首是一位面容冷漠的微胖女子,并不算多么出众的样貌,但是一双褐色眼瞳,勾人夺魄,若不是那道自眉梢一边,一直延伸到脸颊之上的浅浅伤疤,太过让人侧目,汉子说不得真的就要抽出腰间雪走刀,一刀将这一看就走了不正常修炼路数的邪修就地正法。

本是拘灵局中,专门负责押送罪恶滔天邪修的他,目光之中,多少有些同情,同时也有许多疑惑。

他有些好奇,这些个少年少女到底犯了什么过错,以至于上头如此“震怒”。

难道是某个仙门世家叛国投敌?这些便是那些仙门的余孽?

接到命令时,他被告知要亲自“护送”这帮子远还稚气未脱的少男少女,一路走到边疆去充军,直到从那一座座雄关捞回战绩才行。

一路之上,一行人更是不得乘坐渡船,以及种种可以御空的仙家法器,这一路上,一看就金贵不已,娇生惯养的少男少女们,可没干那些哭天抢地着挑破水泡的勾当。

一个小水泡而已,至于如此?那老子脚底板满是老茧,是不是得活活哭死过去?

一念及此,汉子开始啧啧称奇,看向为首那名女子,倒是有些佩服,一路上,唯有她咬着牙,一颗眼泪儿都没掉过,那股子狠劲儿,端的是够辣。

他环顾一周,仔细数量过去,核对没有一人偷偷走掉后,有些失落,方才使顺手的鞭子,估计又要生疏喽。

汉子猛然站起身来,浑身肌肉紧绷,严阵以待却又紧张兮兮,一身浩瀚气机澎湃而出,压得一众少年少女喘不过气。

一位白靴白袍白头发的“少年”,双手负后,背对自己转身,露出一个笑眯眯的笑脸。

但是汉子没从那副笑脸之中察觉到一丝一毫的温意,如坠冰窖,汉子咽了口唾沫,单膝跪地,抱拳道:“拘灵局六品拘灵人韦河,拜见第二长老。”

“少年”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头,“哟,不孬,还有点儿眼力。”

韦河哂笑。

而后这位学宫第二长老一点一众少年少女,“他们我带走了。”

韦河一急,正要说话,“少年”已经轻描淡写道:“王子和女儿国那里我会给个说法。”

汉子这才松了口气。

这位第二长老大袖一卷,一众少年少女兀自消失不见。

韦河眼前一亮,正要赞一声“好一手袖里乾坤的神通”,却被“少年”一脚踹倒在地上。

“少年”蹙起眉头,冷哼一声,有些气愤。

什么时候咱们偌大王朝还要给她女儿国一帮娘们儿一个说法了?

直到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又突然消失,韦河这才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一阵冷风吹来,让他不由一个冷颤。

汉子这才蓦然回身,原来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满。

忽闻龙龟长啸声,李清源一行人赶忙走到龙龟脊背之上。

贾河蓦然下沉,垂下万千云雾涛涛。

一众人安稳落到地上后,少年人挥手,向身后的龙龟告别。

龙龟仰天长啸,差点就要引吭高歌。贾河翻腾而起,龙龟趁此腾挪而上,欢快地徜徉着天上渡河扬长而去。

白衣少年摸了摸下巴,自然不明白龙龟终于将那一块金锭一块银锭“落袋为安”后,心中的那份踏实感觉。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路北上,终于于此到头了。

岳独尊手持一只普通酒葫芦,高高仰起脖颈。

远处王子与齐浩然招呼着少年人。

少年人应了一声,小跑过去。

大袖飘摇。

一缕杨絮飘过。

白袍少年放眼望去。

背后山上是万里云涛湛湛。

眼前山下是无数杨柳依依。

原来不知不觉间,天下已忽然入夏。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密密麻麻点星境

李清源一行人租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住下,各房间倒也中规中矩,布置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也让人瞧不出亮点来,比之齐浩然那座忘忧楼的格调分明,少了许多特色。

所幸众人对此也无过多要求,能住,有地方暂时落脚就成嘛。

付账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老将军岳独尊一掏口袋,双手抓着内兜一把扯出,空空如也。

齐浩然早就找了个角落蹲着,神色警惕,和防贼似的,那副架势,摆明了就像是在说,要钱可以,十两小金山小银山的碎金银,换一两。

王子则是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那只刺绣有黄金天龙的乾坤袋。

最后当然是由白衣少年掏了钱,没办法,身上有寻常银两的,除了属铁公鸡齐浩然,就只剩下他李清源了。

可能唯一让李清源不满的就是饭菜忒难吃也就罢了,还给得极少,这是人干得事儿?

我那白花花的银子是白给的?

这让白衣少年好生郁闷了好久,也在庆幸幸亏自己给得是那世俗银两,要是那小金山小银山lk的银两,自己不得亏死?

酒不足饭不饱之后,一行人聚在李清源的屋子,而少年则是将那杆得于朱家的龙鎏银枪取出,端放于身前。

以岳独尊为首的三人在一旁品头论足,越是言语lkio白袍少年便愈是有些喜上眉梢,有忧心忡忡。

少年人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显摆扮阔,相反,他有多少家底,眼前三人心知肚明,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少年人委实想不懂,朱饶将此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拱手送到自己头上,意欲何为。

他怎么也不敢想象,先前明明还算是半个敌人的朱家大公子,会干出这种事情,其中说不得就有某些猫腻。

岳独尊则抚须而笑,否定道:“这你就不懂了?你什么身份?一介啥也没有的野修就能随随便便召出一只即将跨过灵仙之隔的灵兽来当坐骑?可能吗?时候朱家肯定动用了一切资源,用来打探你的消息。”

岳独尊抬起桌上的茶杯,其内却装了许多白酒,一饮而尽,擦拭去酒渍后,爽朗笑道:“虽然对于拘灵局分外不屑,但是朱家人可没自大到在我王朝,公然瞧不起我这位镇国大将,之所以来送你这杆颇有历史渊源的龙枪,也有一部分讨好我的成分在,当然,更多的,则是他们朱家驾驭不了这把龙枪而已,听闻他们老祖曾经为了强行a开启这杆龙枪内的神性,采用了最笨的“滴血认亲”法子,结果非但没跟这杆龙枪认作亲戚,反而被反噬了数十年的功力积累,本就所剩无几的黑发一下子就全白了。这事儿在当时,在千山万湖那里,可是个大消息。”

“所以啊……”岳独尊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后,直中要害道:“就连他们老祖宗都驾驭不了的邪意长枪,与其留在自己手中做个鸡肋,不如送出赚点儿人情不是?毕竟他们对你出言不逊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归根究底,他们在没摸透你的脾气之前,是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些的。”

少年人紧皱眉头,突然问道:“他们就不怕我的身份其实是与拘灵局串通,合

伙儿骗他们的?”

岳独尊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当然怀疑啊,不过你当着他们的面儿召来那灵龟之后,那种怀疑其实没有多少,只有那个叫朱饶的小子为何乘坐他们家那艘才将一批拘灵将放下,还未来得及保养的宝贵渡船过来?你信不信?就是因为他们要看看你身下还有没有坐着那头龙龟,之后……”

岳独尊一杯饮尽,大呼过瘾。

李清源一拍脑袋,对于这些人情世故,有些头痛,尤其是在岳独尊言传身教之后,更觉得其中道道,让人头皮发麻不已。

若是当时自己身下不再是那一只龙龟,或者身旁没再跟着本来说是要去寻找的岳独尊,那么绝对不是朱饶送给自己一把老祖都难以驾驭的龙枪那般简单,而是极有可能会被朱饶赠送来一整渡船的持械扈从,免不了一场恶战喽。

白袍少年下意识握住那把龙鎏银枪,枪内有一股股冰凉气冒出,虽然寒冷,但不刺骨,反而在这炎炎大日之下,让白衣少年周身腾出一片难得的清凉气。

望着不断冒出白气的那杆龙枪,王子啧啧称奇,先前朱饶通过修士秘密神通,直接以心声告知李清源一段关于此枪的秘密,说此枪关系到第二大境界的成就高低,以及破开第二大境秘境的契机,那似是金属却非金属,韧性也要高于金属的材质,传言是一条真龙的脊椎骨所造,虽然传闻可能十有**是假的,当今世道,真龙早已绝迹,哪儿还有什么真龙脊椎骨?

这杆龙枪若真实以此打造,就算那些从远古蛮荒时代一直留存到现在的神兵,也才堪堪与之持平吧?

若是当真如此,朱家可能早就不复存在了,在某位第三大境仙人境顶峰的修士拜访朱家后,曾亲口扬言要瞧上一眼这杆龙鎏银枪,朱家人自然双手奉上,只不过最后这位修士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后,就再也没有修士登门向朱家人借这杆龙枪一观了。

但是这杆龙枪的材质仍旧不凡,因为就连朱家老祖都看不穿这杆枪的真实来历,就连那位仙人境顶峰的大修当时之所以败兴而归,其实也是因为以他实力,竟然看不出其中道道,丢脸不已,这才灰溜溜地跑回山门去。

只不过,这杆龙枪到如今,仍旧没有任何异样之处呈现,仅是能充当一杆不会折坏的寻常长枪使用,每次朱家老祖拿它进行“神仙打架”,这杆龙枪的作用,远不如寻常法宝更有用处一些,所以此次朱饶的叔叔朱成自作主张,用以试探白袍少年的背景跟脚,其实朱家上下,并没有多少人反对。

李清源细细摩挲着手中这杆龙枪,感受到这杆龙枪传来的阵阵清凉气息,怎么也不能把它与那杆传说中毁去了朱家老祖数十年修为的凶枪对比。

更甚至,白袍少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杆龙枪之中传来的清凉气息,更类似于一种示好?

李清源悚然一惊,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种奇怪感觉。

少年人最后将目光投向一袭儒衫的齐浩然。

一袭青衫的齐浩然点了点头,“没什么类似于神魂丝线之类的暗手,可以用的。”

少年人这次松了口气,伸手

在长枪枪身一抹,将这杆名字奇特的长枪收入乾坤袋中。

如今少年人的乾坤袋之中,有那位便宜酒鬼师父所赠的酒葫芦,有那白胡子老道卫道子从那学宫影柯子手中抢来的长髯武客神仙佣,有与王子打赌下赢得的一粒小金山两粒小银山,如今又有一杆来历与故事不凡而又神秘的长枪入手,更有那张取自街边鹿皮地图,琳琅满目,也算称得上小宝库了。

齐浩然忽然一挑眉头,脑袋朝向身后瞥了瞥。

李清源神色一苦,剧烈摇头。

齐浩然将眼一瞪,食指拇指捻动在一起,来回揉捻。

白袍少年便满脸无奈,重重点头后,唉声叹气着站起身来,随着欢天喜地的齐浩然一起离去,留下满头雾水的岳独尊与王子互相大眼瞪小眼。

门口忽然露出一颗脑袋,白袍少年冲着众人灿烂一笑,问道:“要不要一起去逛街?”

岳独尊与王子这才恍然大悟,赶忙剧烈摇头。

原来是齐浩然手头痒痒,又要去街道上大杀四方了。

两人果断拒绝,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谁不知齐浩然的性格,逛起街来,那是女子都拍马莫及的,要是有,那也得四匹马才行,与人砍价,从来都是一道水磨功夫,“细水长流”,一定要磨到老板忍无可忍又无可奈何为止。

到后来,见识了齐浩然磨人功夫的三个大老爷们儿,委实不愿与齐浩然一起出门了。

一个时辰就能逛完的事儿,非要一次给你逛两个时辰,你能受得了?

么得这样的事情。

最后李清源还是骚头耷拉脑袋,屈服于齐浩然不陪他出去,就再也不与白袍少年兑现寻常金银的淫威之下,不情不愿地跟着齐浩然一起去“逛街”了。

临近北望台,无论是民风,还是商业街行商风格,都与王朝版图中部,大相径庭。

铺子是灰色铺子,统一色,相较于那琅琊三木三街的缤纷色彩,要单调许多,也大了许多,看上去愈加阔气一些。

只不过认识熟悉两人的王岳两人在,就会发现,两人的注意力从来不在逛街之上。

李清源与齐浩然两人眼神交互,暗自点头。

走走停停之间,两人在某座铺子之前看似“流连忘返”,之后再次启程,前往下一家,就这样,两人好似都把一条街道的铺子都逛了个遍,却又什么都没有买,惹来铺子老板好一阵白眼。

期间齐浩然忽然消失,不一会儿功夫之后,有悄然出现在李清源身边

一路上两人便再无言语,直至拐进一个陌生巷道。

李清源与齐浩然两人脚步同时一顿,朗声道:“各位兄台,四下已经无人,不妨出面一叙旧?”

空无一人。

正当李齐二人准备踏步的时候,忽然有一声异响。

两人心有感应,抬头望去。

原来屋檐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

观其气息波动,皆为修行中人。

皆为点星境界中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压城肃杀气

在这条长长巷道之内,齐浩然双袖揣在一起,淡然扫视屋瓦之上的一排排黑衣遮面人,思绪万千。

李清源则蹲在街头,挠了挠头。

啥子时候王朝的点星境界高手,如此之多了?叫做“点星”,所以就可以如同星星一般茫茫多了?

王子曾经明确对李清源说过,一位点星境界的修士培养,虽然耗费不了一个山门极多资源,但也不少,因为光是炼体一事,就要废去极多能够强横体魄的天材地宝,其次用以修行,攀升境界的灵,同样不能少,光是这两点结合,就远远不是寻常山门能够随随便便拿出的。

这一点,如今身处点星境界的李清源无比赞同,因为愈是往后修炼,愈能感受到其中辛苦。

若不是他在葬神窟那座血池之中浸泡过,说不得如今也要靠着天材地宝汲取灵,强炼筋骨。

白袍少年长舒一气,抬头笑问道:“让我猜猜看,诸位应该不会是那打家劫舍的山泽野修吧?”

屋顶呜呜泱泱的蒙面黑衣客中,有一人相较于其他人,明显要靠前一点,一脚担在屋脊上,一手支撑膝盖上,闻言后,似是轻笑一声。

李清源作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懂了,那就是一场早有预谋喽?”

白袍少年伸出手掌,摊开五指,一一数道:“是那朱家人觉得送出那杆龙枪忒亏?所以想要讨回却苦于找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因此就想到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若是如此,那咱们大可不必打这一架如此麻烦的,那杆龙枪重新给你们便是。”说完少年还极其形象地不断摆手,一副接了烫手山芋的样子。

高高立在屋脊上的黑衣人无动于衷。

白袍少年晃着脑袋,继续掰动五指,“那就是那座所谓的浩然学宫之中的二长老?想要永绝后患?一劳永逸?”

为首的黑衣人纹丝未动,只不过他身后的一些黑衣人却悄悄变换了一些动作。

白袍少年啧啧道:“若真的是,那咱们可能势必是要打一架的,至于结果是我被你们打得叫爸爸,还是你们被我打得叫爷爷,就要咱们各自的手腕了?”

为首那人好像并不着急于先下手为强,冷笑出声道:“小子,你就不用瞎猜了,背后真相,可能远比你想的要复杂。”

李清源不以为然一撇嘴,随意道:“难道还能是大韩又一次悄然渗透了?你们就是所谓大韩的谍子?”

为首黑衣人缓缓眯起一双眼睛。

白袍少年一脸不敢置信,“还真让我说对了?”

为首的蒙面黑衣客收回自己担在屋脊上的那一只脚 ,冷声道:“小子,你若是想玩,大爷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只是我这里有加上我在内的三十号点星境界修士,不多不少,十五位点星初阶,十四位点星中阶,我呢,有幸比他们稍稍强那么一点儿,是点星巅峰的修为,临界第二大境的修为,在我们这些人手中,你认为自己能够支撑多久?”

齐浩然打了个哈欠,一座小楼忽然出现在他身旁一侧,静静旋转

白袍少年试探问道:“看来咱们果真要打一架?”

蒙面黑衣客向前踏出了一步。

李清源开始唉声叹气起来,“唉……平白无故就要收这么多孙子,爷爷我也很无奈的…”

少年人霍然抬起头来,“只是,打过之后替爷爷捎句话?若你们之中的一部分人真与那座学宫有关联,就请告诉那位第二长老,就说他那颗项上人头,就暂且先寄存在他那里,迟早有一天,我们是要过去取的。”

“只怕你是没有那个机会了。”蒙面黑衣客高高举起手臂,又向下猛然一掷。

几乎在一瞬间,屋脊上众人纷纷而下,朝向李齐二人袭去。

齐浩然仍旧是双手拢在袖中的架势,只不过身旁小楼垂下了千丝万缕青色楼气,将齐浩然护在其间,任凭那些蒙面黑衣客如何尽施手段,都不得攻破寸许。

被楼气所包围的齐浩然犹有闲情逸致瞥向属于李清源的战场。

少年人并未急于取出那杆新到手的龙枪,更没有直接催动那只长髯刀客神仙俑,厚积薄发,成功踏足点星境界后,少年曾经亲身试验过自己全力激发那只长髯刀客,不多不少,正好一次,再多对于如今的少年人来说就是极大的负担了,只会将那次在碣石山上的晕厥事件重演而已。

入人群中大开大合的少年人突然将一手置于前方,而后那手轻轻摆动,忽有微风起。

一众人与白衣少年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分。

少年却置若罔闻,手臂再次摆动,挥动幅度扩大一圈,风势渐高。

非但如此,李清源手下翻动挥舞的频率与幅度再加,身体也跟着律动起来,最后身前已是幻影氤氲成片。

在那蒙面十几人终于临近少年的时候。

终于,李清源一直置于身后的另一只手猛然拔到身前,双手置换,奋力一抽。

一阵狂风起,裹挟着蒙面十几人剧烈翻转出去。

正是李清源在琅琊三街一招制服朱饶手下的那一招青袖罡风。

看着颓然被击飞于天际的几人,为首那蒙面黑衣客却仍旧无动于衷,只是将大手一挥,又有二十道身影刹那立于此人身后。

观这二十人气势仍旧是清一色的点星境界。

先前此人口中所说的总共三十人,原来不过是一个小小障眼法。

二十人蓄势待发,就待寻到切入点,一跃而下。

但是对此,李齐二人并不担心,早在他们一行人踏入这座镇子的时候,齐浩然就已经凭借临近仙人境的强大神识察觉到了那一丝被隐匿极好的气机波动,所以在他们两人在踏出客栈门的第一刻,就已经以心声告知岳独尊与王子,让他们小心,并且随时做好与己方两人接应的准备。

之所以如今还在悠哉悠哉地与这一众人对抗,不过是寻找机会,等待此刻早已出了客栈,正急速向自己一伙人赶来的王子与岳独尊前来,加入战场,里应外合,好将这尚不能清楚来历跟脚的一伙人悉数问出站在他们背后的那人姓名后,再将一众人一网打

尽。

泥人尚有几分火气,更何况三番五次被动与人打群架的李清源?

只是为首那人忽然驻步阴恻恻笑了起来,“与你们磨耗了这般长时间的嘴皮子,我也没那副戏谑的心思了,你们磨磨唧唧这么长时间,其实是在等待那个老头和书生吧?”

李齐二人心下一凛,打头的黑衣人环胸抱臂而笑,“等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没有现身,你们就没有觉得奇怪?”

这位黑衣人将目光投向远方,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按照时间,我想他们应该已经与我们另外一拨人马交手了。”

似乎是为了迎合黑衣人的说法,远处李清源一行人所居的客栈位置,轰然一声,扬起冲天云烟。

李齐二人对视一眼,皆暗自苦笑,心道坏了。

除了王子与岳独尊两人的气息波动外。

竟还有一位灵海境界的修士,刻意隐藏气息,早早埋伏于客栈之内。

距离李清源一伙儿人所在的小镇十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大队人马急速奔来,一路上扬尘无数,远远看去,像是起了巨大沙暴,铺天盖地。

这股“沙暴”呈现三角锥形,为首有一骑绝尘,那匹神骏白马之上,坐着位身穿淡蓝色袍子,头戴雪白抹额的俊朗男子,剑眉星目,貌比丰,因为沾了“年轻”二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当真是美得妖异。

他忽然勒马,坐下白马高高扬起前足之后,重重踏下。

这位男子身后所有铁骑,在男子有所动作的那一刻便已经动作,从男子勒停马儿,再到其坐下白马高高扬起前蹄又落回地面的整个过程,男子身后的千百铁骑也同时勒马停蹄,整齐划一,左右前后相隔,始终保持在一臂距离。

若是细心留意且目力极强的修行人在的话,定会在心底涌出惊涛骇浪,这队人马无论是先前策马时候,还是到最后驻步不前,马匹之间的距离间隔,竟然毫厘不差。

这可不是一句骑术精湛便能解释的,还要有近乎于入神入仙的高度默契与配合,可见这支队伍,绝非寻常游兵队伍。

为首的俊朗男子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置于眉前,远远眺望。

他忽然一笑,冷然道:“嚯,好大的阵仗,什么时候区区一二大境的修士,都敢来我北望台地界上如此撒野?”

俊朗男子一手轻轻摩挲着缰绳,忽然扭头对身后将士说道:“我道是近日来怎得不怎么听到犬吠声了,原来是被这些人剖去了狗胆,塞到了自己肚子里?”

年轻男子抹了把俊丽脸庞,笑骂道:“他娘的,这得宰了多大的狗,才能得来如此大的狗胆?”

男子身旁覆有清一色面甲的黑甲将士哄堂大笑。

笑容渐缓,这位男子扬起手中鞭子,遥遥指向小镇,轻吐一字“杀!”

先前犹在笑声不断的队伍,肃然一静,气势浑然一变,提缰夹马,倏然如出弦攒射之箭,又如湮镇海啸,铺天盖地,呼啸而去。

一股肃杀之气,刹那压城。

第一百三十章 一点银光照世间

李清源以一记顶山式,扯过一位点星境中阶的蒙面黑衣客,一肩顶在这位蒙面黑衣客的胸膛之上。

被一肩顶得翻飞出去的这人,后翻过去,脚尖触地,一直滑出数丈,这才看看稳住去势,一股狂乱的劲道在体内乱蹿,这人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堪堪将体内紊乱气机平顺。

只是他马上满脸涨红,一口鲜血不由自主地喷喋而出。

这才感觉稍稍好受一些。

此人心中已经难能自抑地涌出一阵惧意,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瞧上去不过是点星初阶偏向中阶修为的少年,就算是再为天纵奇才,也不该如此轻易便将自己击退才对。

并且看其起手式,不过是取自最为寻常,烂大街的一本《太初经》上摘下的一记顶山式,可在这白袍少年手中施展开来,怎么就端的是威力无穷了?

这人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这白袍少年为何出手能够如此犀利?他不是没听过女儿国中的神奇修炼功法,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该有如此威力才对?是这少年在隐藏实力?其实少年的本来面目是个山上的老妖精返老还童?

一念及此,这人便觉得心底正不断冒着寒气。

此人并非是个例,这般情况还发生在那些与少年人打了照面的好些个蒙面黑衣人身上。

他们几乎都在一招之内,被白衣少年一招决胜负了。

或输于少年人的一记推手,或倒于少年人一记膝顶,或是干脆在少年人气沉丹田一记重拳之下,被打得彻底不省人事。

明明是被团团包围,危机重重的李清源,在最中心位置,纵横捭阖,你来我往,好不潇洒。

微微侧身躲过一人从背后袭来的铁拳之后,少年人顺势整个背部后靠,搭在身后那人的身上,脚步微错,以其中一腿为轴,腰部带动发力,同样是以后背一顶,整个背部就像是黏在海浪上的一叶扁舟,只不过穆然之间,“海浪”一滞留,风平浪静之下,这“一叶扁舟”也随之一沉,悍然与“海浪”相撞。

那人便如同断线风筝,徒然飞起后,又落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一直在少年一旁的齐浩然伸手一点,一直萦绕周身的青色气蓦然放大,许多对冲而来的点星修士躲闪不及,一下子撞到这青色楼气上,像是被人从万丈危楼一巴掌拍下,摔得七荤八素。

另一处战场之中,岳独尊自漫天尘硝之中,轻灵踮脚越步,脚尖踩在碎石瓦砾之上,不见如何用力,身影竟可反复腾挪,一步步踏上天空。

终于登临最高点,那座即将坍圮的客栈屋檐尖尖处,老将军一拳递出,与高空那人对轰一记。

那人似乎对于老将军的一拳极其忌惮,主动拉开距离后,一挥衣袖,一道小蛇粗细的罡风蓦然袭来,老将军早有应对,横臂交叉置于自己胸前,硬生抗下这一道青蛇罡风。

老将军的身影几乎瞬间弹射出去,不见踪迹。一拳将老将军击飞的那人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心下悸动不已,猛然惊醒,连忙胯步出去,想要伸手阻拦岳独尊去路,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老将军不愧是身经百战之人,竟

借助此人灵海境界施展出来的一袖青罡,身势随之后荡出去,几乎就要赶赴到白衣少年所在的战场。

只可惜忽然之间有一道身影刹那之间砸向岳独尊。

岳独尊不断后退的去势一滞,刹那伸手出去,抓住了同样被人一掌推至天上的王子。

王子借助老将军这一抓稳住身形,于空中接连踏步,忧心忡忡望向李清源所在战场。

他能清晰感受到,有一道强横气息在下方若有若无,时隐时现。

他与老将军对视一眼,正要有所动作,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蒙面黑衣客之一已经迎头一拳挥来。

老将军一拳将此人打回地面,却挨了那灵海境一人结结实实的袖里青罡风,刹那翻飞出去,好在老将军半步金刚境界的体魄委实不凡,仅仅扭转一圈儿,就已差不多恢复如初。

灵海境界那蒙面人啧啧有声,以一副蹩脚王朝语言说道:“半步金刚境界的身子,倒是够硬,只是不知道那个穿着白衣的小子,身板儿有没有你这老汉儿这般硬?又能撑下灵海境界的几轮扑杀?”

岳独尊倏然瞪大眼睛,睚眦欲裂。

王子面露焦急神色,正欲催动气机流转,先前被岳独尊一拳捶入地面的蒙面黑衣客已经一步跃起,挡在王子面前。

这人掸掉身上尘土,环抱臂膀,眼神戏谑着看向眼前这一袭儒衫。

此人竟同样是一位灵海境界的修士!

同样的变故,是发生在先前为首的蒙面黑衣客身上,在白衣少年一掌将一位欺身近期的黑衣人拍飞后,此人飘飘然落在李清源身后,一掌递出。

这位口口声声宣称自己为点星境界巅峰的男子,这一掌之中,分明藏有灵海境界的威力。

白衣少年自然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那人从后方拍来的刁钻一掌。

李清源瞬间化作一道白影,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白线,轰然砸烂许多院墙石壁。

街道上,疑惑不解的百姓在瞧见是传闻中的神仙打架之后,立马一哄而散,

寻常热闹看看也就罢了,像是这种明显不属于寻常人之间的打架,你还在一旁指指点点,不就是妥妥的老寿星嫌命长了?

一道青影拂过,齐浩然一挥衣袖,将堆落在李清源身上的大小石块全部扇起,灰头土脸的白衣少年在下面呲牙咧嘴,身上又扯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李清源一手抚在心口,缓缓摇头,在他心口,那抹不断涌现的金光,这才稍稍安稳,只不过此方唱罢我登场,其腰间的乾坤袋也开始嗡嗡作响,银光乍现。

少年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乾坤袋中正在颤鸣的龙鎏银枪取出。

齐浩然一步踏出,挡在李清源身前,有些自责愧疚说道:“接下来都交给我吧,你好生调养。”

为首那黑衣人冷笑出声,踏在高空,随意走了两步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开口说道:“你觉得还有调养的机会?你们不妨猜猜看,还会不会有其他高手出现?”

白衣少年撇了撇嘴。

齐浩然双手负后,仔仔细细将那人打量,忽然道:“你还能撑

几息时间?不得不说,你如今这般作为,让我觉得你更是一位学宫死士影柯子。”

黑衣人动作一滞。

齐浩然微微一笑,“怎得?这就急于想要‘交代’家底了?不着急,我不管你是因为啥突然将境界攀升到这般骇人听闻的地步,但是我敢肯定,你的真实修为,绝对是要比灵海境界低的,啥时候灵海境界的修士这般不值钱了?可以当炮灰使用?这得是多么有钱的仙家势力能干出的傻事儿?”

齐浩然带着李清源后掠而去,站定后,他头顶青光倏然再大一分,正好将白衣少年一起护在其内。

为首的蒙面黑衣客并无阻拦,狡辩道:“就不许我一朝开悟得道?”

齐浩然洒然一笑,指了指自己,“你骗鬼呐?你与我如此废话,是在拖延时间吧?不用等了,另一位灵海境小哥,你尽管出来便是。”

蓦然有一道青色影子出现,一拳砸向齐浩然的青色长气上。

此人那条灵长河的气机波动,竟然比之为首那黑衣人更为“源远流长”,妥妥的灵海境界巅峰功力,无限接近于齐浩然生前的实力了。

齐浩然身下不稳,登时飞出。

他头顶那座小楼在原地徘徊一圈儿,竟然首先飞向白衣少年,只不过在白衣少年一挥衣袖下,又重新飞向齐浩然。

与此同时,白衣少年几乎本能反应,纵身一跃,扭身向身后奋力递出一拳。

先前为首那蒙面黑衣人不知何时身影刹时出现在李清源身后,并掌作刀,带着呼啸风声,快到仅仅留下一阵残影,砍向白衣少年的脖子。

这一记下去,白衣少年必定只要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只不过少年人已经提前伸出一手挡在脖颈前,另一手依旧递出,不偏不倚。

蒙面黑衣人并不在乎少年人这以伤换伤的打法,硬生生抗住少年人一拳后,一挥衣袖,一道青辉点点,刹那捶在白袍少年头顶。

李清源眼前一黑,重重跌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后,一口鲜血不由自主涌上喉咙,随之喷出。

乾坤袋之中的那杆龙枪愈加颤鸣不已。

为首的蒙面黑衣客双手负后,轻飘飘落回地面上,咋舌诧异道:“哟?身体倒是挺硬,没在我这一掌之下把脑瓜子拍烂。”

满身鲜血的少年人一咬牙根,伸手在乾坤袋之中一抹,一抹雪白银光登时自乾坤袋之中飞出,急速围绕李清源周身旋转不定,似是欢呼雀跃不已,最后发出清脆“叮”得一声,攒入地面之中,微微颤动。

李清源那些流淌在地上的鲜血,被这杆龙枪尽数吸取,饶是如此还是不够,李清源浑身细小伤口之中,皆有一抹血色被引渡而出,被这杆龙枪所吞下。

鲸吸牛饮下,这杆龙枪久旱逢甘霖,本来平淡无奇的枪身,蓦然绽放出绚丽光彩,一抹通天银光,直冲霄汉。

远远看去,像极了过年冬日时分,少年人在女儿国看得那场烟花爆竹画天河。

……

正要策马前冲的骑白马英俊男子蓦然顿住身形,望向天空之中那抹链接天地的银光,神色凝重。

第一百三十一章 龙枪耀寒芒

在李清源手中那杆银枪绽放通天银光的那一刻,总共发生了三件事。

高坐在千山万湖最为靠近那儒释道三教势力的朱家山门内,小一辈人们战战兢兢,因为最为中央的那张极大桌子上,坐满了几乎所有朱家老一辈甚至更老一辈的人物。

朱家朱成,朱饶的叔叔,赫然端坐其中。

他双手枕在脑后,大刺刺地坐在位子上,随意瞥了眼身后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侄子,破天荒满意点头。

端坐在位子主方,长发雪白的老人忧心忡忡道:“阿成啊,那杆龙枪,就连我们都破不开禁制,你怎么肯定那少年能够激发它的灵性?”

朱成摆手道:“大爷,您就甭管了,瞎操心些这些个有得没得的作甚?”

老人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叹气一声,“成,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我们所坚持的那一套,落伍喽。”

朱成摇头晃脑,点头道:“然也。”

他一拍身旁一位一声不吭,五官干净的汉子,笑道:“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环抱臂膀的汉子没有接腔,只是蓦然抬头,轻声说道:“来了。”

看向儿子朱饶后,罕有笑脸的他,脸上有了些笑意。

多亏了自己这常年不争气的儿子无意间打听而来的消息,这才有了之后自家对于那位葬窟神子的一步步算计。

更为自家那杆传闻中能与那一刀一剑一长戟的王朝震慑于世的三大神兵平起平坐的龙枪,他们自信,经过那位神子血液指引,自家那杆龙枪,除了佛门那根来历神秘的棍子外,必能跻身那天下神兵的前十甚至前五之属,如此一来,朱家在千山万湖的前四地位,必将坐实。

神兵为何物?那是凌驾于法宝灵宝甚至是仙宝之上的。

寻常普通法宝,如同唐武的那把唐刀,小姑娘那把行山杖样式的重剑,甚至是当年天仙般女子所折断的那根用以召唤卫道子半道分身的木棍,皆是为法宝之属。

至于灵宝,齐浩然高悬于头顶的那座小楼,几乎是灵宝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若是齐浩然之后寻到种种仙金,用以小楼的“查缺补漏”,说不得那座忘忧小楼最后便可蜕变成一件价值连城的仙宝,可以说极其不凡了,不说当做兵器用以傍身,单是拿去售卖,就能价值百座小金山银山了。

所以齐浩然的这座小楼,自然也是这次截堵围杀的彩头之一。

法宝与灵宝又分为消耗用与长久使用两种,像是沐雪儿的木棍,与卫道子的符,便属于消耗类法宝,至于说消耗类的灵宝,世间不多见,但是有,可能是一张品秩不凡的符,一个气势滂沱的字,一颗浑然天成的佛珠。

法宝与灵宝的品秩杂乱,良莠不齐,但可大体同样分为“金银铜铁”四类,可总有一部分武器,是超脱已然不凡的灵宝之上的。

这类是为仙宝,开山裂地,抽刀截水,说得便是它们。

但仙宝也有好坏之分,凌驾于所有仙宝之上的那些神奇玄妙兵器宝物,已然不能再称之为仙宝,或者可称其为神宝。

传言之中,自荒古便流传下来,亘古长存下来,仍旧保留有部分神性灵性的兵器宝物,便多为世间珍物的神兵,最为次等,也是灵宝起步。

他们朱家这杆就连仙人境的老祖都奈何不得的龙枪,自然算是一件神字打头的宝物。

至于为何他们如此笃定李清源能够激活这杆龙枪?之后又如何将这杆子银枪收回?

朱成将腿一蹬,所以身后椅子便只有两根凳子腿儿支撑地面,他的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仰头过去,满脸笑意。

自家那杆银枪,传闻是那第一代神子破开第

三重天幕时候遗留在世间的瑰宝,当然,这个消息,仅有朱家内部最高层几人知晓,细细数来,仅有这一桌之数,从未外传。

至于如何将那杆灵性重回的龙枪拿回?

他们自然更加不会担心,毕竟那几位蒙面黑衣客之中,并不是没有朱家客。

……

那座群山包围的小村子内,那只大到铺天盖地的龙龟早已回到贾河之中匿起,那张在他人眼中好似小了些的石碑,也已经悄然恢复原状。

今日,在老孙头的那座名叫草山堂的宅院之中,忽然跑出一道银光,紧接着是一位壮汉跟在其后,一路而出,一把抓住银色光影肩头。

那副铠甲仍旧执拗着疯狂扭动肩膀,“望”向北方,似是能穿越层层阻隔,看到那一抹银辉。

它颓然坐在地上,背对身后那位汉子,与远处那些孩子,抬起一只手甲,横在一直铿锵作响的头甲“两眼”前,似是在擦拭泪水。

在它身后的孩子们面面相觑,而后满脸自豪。

看吧,我就说大爷是位神仙吧?好帅气的一副铠甲耶!

老孙头仍旧端坐在宅子中,磕了磕烟灰,望向那抹银光。

在他身后,密密麻麻木制的刀棍剑戟开始不断大幅度颤动,几欲破天离去。

老人伸手一一点去,它们这才停止颤抖。

老人轻轻叹气,抽了口大烟,蹙眉道:“又一把神兵重现世间,也不知道于王朝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

一座英武大殿之中,一人满头红发,披散在肩膀之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勾人夺魄的红眸分外妖异。

他坐在主殿最高处中央的那张巨大王座上,单手撑在额前,缓缓闭目稍寐。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眼前红光闪动,望向南方某处。

霍然之间,此人站起身来,八尺有余的高大身影背后,突兀出现一张墨黑色翅膀。

额前缓缓生出一对牛角的他平伸双手,黑羽一挥间,刹那消失不见。

李清源望向手中这杆仍在绽放闪亮银光的龙枪,隐约之间,似是能够听到一声声低沉嘶吼,自其中传来,似虎非虎,更不似是狼哮,听不清到底是何种动物发出。

在这杆龙枪枪身之上,李清源能够清楚感受到其中传来的阵阵欢呼雀跃之情,更为奇特的是李清源也与之产生了些许类似“久别重逢”的喜悦。

在他心脏位置,更有只不断涌现出金光的小家伙,欢腾不已。

这是一直在自己心口沉睡的小家伙首次自主“醒来”。

也是在小家伙不断涌出金光的前提下,李清源才没有因为承受不住这杆龙枪的气血牵引,一头栽倒在地上。

白衣少年试着提了提这杆颤鸣不已的龙枪,第一次竟然没有提起,这才知道这杆龙枪已经变得奇重无比。

第二次持枪,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李清源一把将之斜提在身后,望向为首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炙热,家族未来飞黄腾达,可能就要靠少年人此刻手中的长枪了。

他攥实右手,咯嘣作响。一抹青色罡气在他那双拳头上恣意流转,此人摆出一个适宜连续攻伐的姿势,脚步接连递出,观其架势,势要在最短时间内敲碎白袍少年的头颅。

那人尚未至,李清源已经能感受到那股汹涌拳风,迎面扑来,吹得他脸颊生疼。

只不过白袍少年始终未退半步,反而迎难而上,一步踏出。

少年人顺势将手一推,被他斜提在身后的那杆长枪犹如一支激射箭矢,化作一抹流光,刹那闪去。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袭上为首黑衣客的心头,黑衣客急忙就地拧身,匆忙侧身,绕是如此,却还是被那支龙枪刺透肩膀,带起一捧血花之后,笔直向后掠去。

为首黑衣客露在外方的皮肤呈煞白之色,一口鲜血迭出。

黑衣客悔恨不已。

百密一疏!

尽管他们脑中已经衍化想象出许多神兵的不凡之处,但他们还是太小看这杆神兵了。

这场战斗,其实早在李清源拿出这杆龙枪的那一刹那,就已决出胜负。

那杆龙枪重新化作一抹银辉,飞回李清源身侧,被李清源一把抓住后,又重重掷在地面上,龙枪破入地面,立在地上,颤鸣不已,像是位被家长抛弃的稚童。

为首蒙面黑衣客眼前一亮,咬牙切齿吩咐有退缩意的一众黑衣客道:“拖!”

话音方落,便有几人蓦然冲出,势必要将李清源擒获。

李清源一把提起身旁龙枪,以横扫千军式大摆龙枪,向那几人切去,一场战斗,硬是被已经差不多油尽灯枯的少年人打得有模有样。

每每有接近威胁到少年人的存在临近,都会被这杆龙枪自主御敌。

乃至于这场战斗,打到最后,已经不是白衣少年郎与别人对招了。

只不过少年人的每一次挥舞龙枪,都是在消耗自身血气,要付出极其大的代价,这也是为首那黑衣客选择拖字诀的缘故,势要比拼是少年人的耐力更久,还是己方人数占优。

少年人一张脸蛋雪白,嘴唇乌青,眼皮已经无力耷拉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一只大手蓦然抓住李清源的手,强行将他手中的龙枪抖掉,李清源这才好受一些。

原来是齐浩然重返这处战场。

这位青衫大儒模样的年轻鬼魅抬头望向远方屋檐,李清源同样随着男子视线所及看去,一颗心不断下沉。

为了对付他们一行人,对方生怕一伙人不死,竟然出动了四位灵海境修士之多。

李清源看了看颓然立在自己脚边的龙枪,正与人打得难舍难分的岳独尊,不得不匆忙应付的王子,好像如今自己即使为乾坤袋之中的那只长髯刀客注入灵,局势也不会有扭转可能。

必杀之局。

在屋脊之上,还站着许多靠秘法,暂入第二大境的“大修”们,带着戏谑笑容,抱臂笑看一众瓮中之鳖。

火辣的阳光一闪而过。

其中一位暂时进入第二大境的修士终于按捺不住,高高一步跃起,手中绽出一抹光辉,就要一刀劈开那白衣少年。

“咻”得一道破风声响起,一根长羽箭矢拖着长长一条白线,透过此人胸膛,一穿而过。

这本不该要此修士的命。

但是有第二道破风声响起,攒入此人眉心。

而后又有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密密麻麻。

这位暂时成为第二大境的修士,最后身死道消时候,已经成为了一只人形刺猬。

这时,远远有一声马鸣声长嘶而过,长长街道之上,忽然之间,扬起许多灰尘,隐隐约约之间,似是出现了一位又一位铁骑骑兵。

尘埃缓缓散去,一众蒙面黑衣客瞪大一双双眼睛。

一位位铁骑密密麻麻,将长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一人是一位俊俏到近乎妖孽的男子,端坐白马之上,手持长弓,缓缓走出。

他向诸多蒙面黑衣客咧嘴一笑。

不知为何,明明此人身上并无丝毫灵波动,怎么看都像是位普通人,但当他眼神淡淡扫过众人时候,众人在那一刹那,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冷风中。

冰凉刺骨。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试问仙人血何色

李清源抬头望去,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却也不显得杂乱,所有铁骑呈长方形状,井然有序,间隔有致,正正方方,无错落之感。

板上钉钉地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

在这只军队出现的那一刻,蒙面黑衣客们出现了明显的一滞,好像是那些铁骑每次落下的马蹄并不是落在巷道长街之上,反而是一众蒙面黑衣客的心头。

铁骑之上,覆有黑甲的将士每人手中皆有一把劲弩,箭头直至每位黑衣客的眉心,且每根弩箭之上,皆有花费大价钱购置来专门用于破除修士灵流转的破散符,方才淡蓝长袍实力的男子之所以能够数箭射死一位已经算是灵海境登顶之人,除了自身弓术精湛,深淫此道外,更多的则是此符立下了大功,可使得修士灵散而不凝,一息时间内难以调动起体内气机用以防御,不要小瞧这一息功夫,一息之内,足够劲弩与箭矢刺透一位散尽气机的修士身躯了,其实在箭头之上的破散符受灵感应而发光自燃的那一刹那,修士生死,便几乎仅能取决于那一副远超常人的体魄能否挡下世俗一箭了。

这也是大抵世间驰骋沙场的将士多修体魄,而少修神魂灵的原因。

战场冲锋陷阵,拥有一副万人敌的坚韧体魄,远比那玄之又玄的神魂念力要有用得多,也更能保命。

为首淡蓝袍年轻男子将手中银弓斜挎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坐下白马头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众黑衣客,咧嘴笑了笑,寒光阵阵,“我记得曾与山上签订了一份盟约,说什么山上势力不下我城池之中,祸害我城池百姓一日,我就可以一日不带领铁骑登山,踩平那一座座仙家青山。”

年轻男子双指习惯性轻轻捻动,似是想起什么,男子嘴角轻微上扬,少年时自己将地上蚂蚁一只一只捻死,便是此般动作,所以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他挺喜欢的,“觉得反正自己仅是出动了一众点星境界的修士,便认为自己能够逾矩?不会使得宗门被殃及池鱼?”

他将一根若葱根的手指点在自己太阳穴位置,央求道:“拜托你们动动脑子?你们动用秘法之后,自己是什么境界,心里没点儿数?当我傻子?”

为首黑衣客一言不发,神色阴沉。

淡蓝长袍的年轻男子兴致泱泱,向后方挥手吩咐道:“丁点儿意思没有,杀了吧。”

随着男子一声令下,有左右尽头两股铁骑刹那冲出,围绕蒙面黑衣客们包抄过去,一张张劲弩愈加迫近蒙面黑衣客们的脑门。

曾有位北望亭老将有过一问,那山上仙人搬山移海,擒拿日月,你说这寻常刀剑弓弩,能不能刺破他们的肉胆?

于是大韩那条曾偷观北望亭仙家典藏,因而才有的那条仙门长街,被一支骑兵队伍踏了个粉碎,元气大伤,至今未曾弥补过来。

这才有了江湖上那人人艳羡的马踏仙门之说,迫于金钱背景,或一生无望第二大境的炼体江湖客,每每谈起这桩并不算秘密的秘事,心中皆有股难以

自抑的荡气回肠。

原来我辈江湖客,亦能徒手摘掉山上仙人之头颅,因亦能手持一张劲弩,射穿仙人灵躯,更能手持大刀将那仙人剁个粉碎。

我辈江湖客,心神往之。

蒙面黑衣客猛然动了起来。

似是知道将会是一场必死之战,蒙面黑衣客下手进攻,相较之前,明显要愈加激烈,几乎是视死如归,以命搏命的打法。

世间尤为凶险事,困兽犹死斗,以及人怀揣一颗悍不畏死心。

蒙面黑衣客竟然皆是选择与李清源近身肉搏,危急关头,誓要带走一人拉着一起陪葬才可安心。

岳独尊先是一步踏出,横臂身前,挡住了最先临近李清源身侧的那位临时灵海境界的黑衣客。

只不过这位黑衣客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仍还滞留在空中的身子用力一拧,在空中横翻出去,一把抱住岳独尊的一条胳膊。

又有一人周身忽然燃起诡异的白色火焰,凶猛向老将军扑杀过去,一头悍然撞在老将军胸膛,一声犹如闷雷乍响之声自老将军胸膛之间传出,岳独尊受此突如其来的一记,气血稍有翻涌脸色微紫的同时,身形已被冲击出去许远距离,暂时不能返回战场。

当然,取得如此效果,周身燃烧有白色火焰的那人也付出了头骨碎裂的代价,当场惨死。

方欲阻拦的王子被另一位灵海境扯住长袖,就地一抖长衫长袖,立马飞出,狠狠砸在一张高耸墙壁之上。

齐浩然则早早被先前与自己过手那人缠住,一时间脱不开身。

率领一众铁骑而来的蓝衫男子则与身后千百铁骑一起,不断弯弓搭箭,一支支钢制箭矢带着破风声音,拉起一条长长白线,呼啸而至。

只不过有无数蒙面黑衣客犹如蝗虫过境,接连遮蔽了那经秘法催动后,实力暂时位列灵海境的几人,长箭钉在他们的身体上,却未伤到身后那最强几位黑衣客。

趁此其余三人被牵制的空挡,最开始为首那蒙面黑衣客终于有所动作,一步迈向李清源后,周身亦燃起一道青色火焰,提起那身上仍旧烧有些许白色火焰的黑衣客一把掷向李清源的同时,他已经一挥衣袖,一段袖子经过如火焰一般燃烧的青色灵充盈后,犹如浇灌了铁水,被这位蒙面黑衣客以力劈华山式,朝着白袍少年“劈头盖脸”砍下。

一把将那白焰燃烧的死不瞑目的黑衣客推开后,少年人侧身躲过这黑衣客由上至下的一砸,正欲尝试再次提起长枪,穆然之间,白袍少年心中警戒突生,就地后仰滑出,可就算如此那团由灵组成的白色火焰还是瞬间将那死人吞没,刹那爆裂开来。

距离此团火焰最近的白衣少年最先受到冲击,像是有人在后背倾尽全力踹出一脚,差点背过气去,若不是那杆龙枪自主蹿到他身后旋转成一个镜面,抵御掉了许多冲击,说不得少年人如今也便随着那唤出白色火焰之人一同身死道消了。

这还未完,青色火焰在身上不断燃烧的为首

黑衣蒙面客则趁机一步踏出,步步生幻影,倏然闪身于少年人身后,再次递出气势刚猛的一拳,直捣白袍少年后心位置。

眼看就要一拳贯穿白袍少年人的后心,为首黑衣客几乎能够回忆起手掌贯穿后心之后,那种手指指尖在心脏之上细细划动的美妙而又熟悉触感。

龙枪化作一抹银辉,刹那袭去,却又有黑衣客悍不畏死地出现在这杆龙枪的必经之道上,被这杆龙枪一个接着一个地刺破心脏。

可如此一来,没有少年人气机牵引,而是自主舞动的龙枪,终归在速度上买了一拍。

为首黑衣客的手掌眼看就要一掌刺透少年人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人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一道黑影突得自其中飞掠而出,迎风暴涨。

最后这道黑影化作了一尊盖天大的长髯武客。

为首黑衣人的一掌印在这尊长髯刀客的一条腿上后发出一清脆铁石相敲之音,便再难以有丝毫寸进。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手持长刀的长髯刀客一刀劈下,风云变色。

随着天际那朵连绵成片的云彩被这位长髯刀客一刀劈为两半的,还有那位脸上犹带着骇然神色,一分为二的蒙面黑衣客。

李清源脚下一阵虚浮,差点脱力跌倒在地,他强自精神好歹稳住身势,默默瞥了眼死不瞑目的为首黑衣客,此人的面巾早在长髯刀客一刀之下,化为乌有,露出了本来面貌,此人李清源多少有些隐约印象,当时灵龟启程时候,此人就在那艘朱家渡船之上。

这足以证明许多事情。

望着犹站在李清源身后,犹如天神下凡的长髯刀客,为首那蒙面黑衣客心下打鼓,皆萌生了退意,趁着其余修为不曾入灵海境的黑衣客阻挡的功夫,他们脚下一拧,就欲离开此地。

只不过忽有一袭青衫儒士,长衫儒生,麻衣老汉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从未有过得怖惧刹那袭上心头,他们眼中满是惊恐,一个“不”字尚未说出口,那长髯武客有半间屋舍大小的长刀已至,彻底将他们拦腰劈断。

一掊鲜血激起,高高扬在长髯武客身上,三位灵海境黑衣客彻底没了性命。

那长髯武客也在刹那恢复到木偶大小,落在李清源手中,脸上犹有些许三位黑衣客的血迹,只不过转瞬之间,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突兀消失,李清源将目光定格在手中神仙俑上,用力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手中的长髯武客那双眼眸之中,一刹那多了些神采,显得格外灵动,只不过刹那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死气沉沉。

少年人正想说些什么,他的脸色却蓦然一白,体力不支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幸好少年并无慌张,而是伸出一只手,阻止了王子三人的搀扶。

白袍少年望着地上残留血迹,突然以食指轻灵一点,蘸起一滴鲜血于指尖,而后拉进细看。

少年郎突然开怀大笑起来。

原来所谓第二大境的仙人血液,也是红色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才解死局,大难又至

一场算得上是虎头蛇尾的围杀,在李清源唤出那只长髯刀客的一刹,大抵算得上告一段落。

其实除了暗自调动秘法,使自己暂时攀登高峰的那几人外,还有许多黑衣客未曾使用这张“催命符”,远没有注定要彻底殒身于此的几位黑衣客要不惜命,几乎就是死士的路子。

这帮惜命人在最开始就已溃不成军,只顾着亡命奔逃,如此哪里是那些腰间刀剑弓弩上,皆贴有一张张专门针对修士一身灵所制破散符的铁骑们之对手?

淡蓝色长衫的男子首先手指那些四处奔流逃窜的修士,冷声道:“杀!”

几乎在刹那之间,一位位修士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传来,每每有刀剑劈砍过去,弩箭箭矢激射出去,在接触这些修士身体那一刻,都会有雪白灵自这些位修士身上升腾,最后被一位位铁骑或一刀剖开肚皮,或一箭刺穿心脏,一位位山上人物,死法竟然比之凡夫俗子都要凡夫俗子。

对于余下那些位至始至终都被自己那些黑甲武士用贴有破散符的长刀架在脖子上,淡蓝色长衫男子却罕见有了些好脸色,想了想,还是问道:“值么?明知道催动这种秘法之后,可就是白骨一堆喽,还是慷慨赴死?要不,你们求求我?说不得还能落得个和寻常凡夫俗子一般,颐养天年的结局哟?”

余下黑衣客一声不吭,甚至向年轻男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如此一来。”淡蓝长衫的俊美男子竟翻身下马,走到几人面前,忽然微微弯腰,对这几人作揖后,将眼微眯起,伸出一手请道:“那就祝几位壮士,路上好走。”

几人身后的黑甲武士手起刀落。

从此世间多了几具无头仙人。

做完这些,这位蓝衫年轻男子大袖飘摇,哈哈大笑着大步流星,迈向白袍少年一伙人。

他毫不犹豫冲着王子肩头一拍,本就重伤在身的王子顿时呲牙咧嘴。

年轻男子伸手搂过王子肩膀,笑嘻嘻道:“救驾来迟,见谅个?”

王子笑着给了他一脚,结果换来男子一阵幽怨眼神。

两人身旁的黑甲士卒也罕见的有了笑意,从那张黑色面甲之下,露出一口口雪白牙齿。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世子殿下,毕竟少见。

王子带着年轻男子来到李清源身边,为李清源做介绍。

李清源面色如常,默默听着王子娓娓道来,这才对这淡蓝长衫的男子刮目相看。

原来眼前这位名叫柳彦圣的男子,是那王朝异姓藩王,且是北方最为权势彪炳,战功显赫之人的孙子,因为那位老人马踏大韩仙街十二楼的那场血战缘故,因而陛下亲口谕书,享有世袭罔替的资格,所以靠着两三代人的辛苦积累,那座最开始仅仅比之寻常殷实人家多出一两小屋的王府,到了如今,壮阔如城,其内湖河危楼,应有尽有,几乎占据北望台半壁江山,先前柳彦圣对一众蒙面黑衣客所说的那句“在我家门口班门弄斧,动刀动枪”,如今听来,倒也不是男子口气恁大,相反倒有了些谦虚的意思。

柳彦圣先是向岳独尊

抱拳行礼,而后随意瞥了眼一袭儒衫的齐浩然,最后才大有深意地看向脸色煞白的李清源,无论是此刻正在白袍少年身旁颤抖着的龙枪,还是那此刻已然恢复玩偶模样的神仙俑,没有哪一样是可以小觑的。

于是他心中难免有些好奇,这少年是什么人?哪家仙门的关门弟子,所以最得器重,一股脑的将护命宝贝送予少年?亦或是,儒殿之中深得那些位长老宠爱的后起之秀?

柳彦圣越是深思,越是头痛,不由伸手揉了揉脑袋,下意识两根手指轻柔捻动,这是他小时候学下棋时留下的习惯,每每心有思考,他差不多都会不由自主。

岳独尊对于这位柳家小娃娃,脾气相投,于是一拍这位俊俏男子的后脑勺,笑言道:“既然都接到我们了,还不赶快前面儿带路?”

柳彦圣招呼一声“得嘞”,那副阳光灿烂的模样,让李清源有些怀疑先前那位模样狠辣,挥手间斩杀了茫茫多灵海境修士的男子,难道是假的?

齐浩然蹲在那些位无头尸体一旁,一一看过,不由怅叹一声,而后又轻笑几声,表情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妈耶,吓死鬼嘞~”

李清源拍了这没正行的一巴掌,学着齐浩然蹲下身来,默默打量着地上这些个尸体。

身后的黑甲士卒已经开始善后工作,推来了一辆小车,将一具具尸体抛入小车之中,堆得几乎有小山高低后,这才将那已经摇摇晃晃,几乎不堪重负的小车推走,一路上车轱辘压得咯吱响,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又是一辆空载小车推回,如此往复。

在这个空档,与柳彦圣并肩而行的王子则蹙眉道:“直接将这些黑衣客杀掉,不留一个活口?”

柳彦圣仅是瞥了王子一眼,“还需要留他们作甚?已经催动秘法的那些人,皆是各自势力培养出来的死士,想要撬动这些人的牙关?得用道观那把神兵仙剑才行。至于那些战战兢兢的墙头草,就算能说,也不见得是真话,估计那些个隐居幕后的‘聪明人’其实压根儿就没与这些人透过底儿,说过实情,再说…”

柳彦圣一把拍在王子肩头,眼眸之中颇有些幽怨,揶揄道:“倒是你这王子此番为何来我北望台,自个儿心窝窝里头儿没数?难道就猜不出这些黑衣人都来自哪些势力?若是没有葬神窟前那件事情,恐怕你我这发小之交,这辈子都是要老死不相往来吧?”

王子再次赧颜,一声不吭背着手快步出去。

柳彦圣连忙赶了上去,咋咋呼呼,“别急着害羞不是?你先说说,你自己这次来我北望台,是于公多一些呢,还是于私要少一些?”

对于两个区别根本不大的选择,王子果断地选择了两个都不选,闷声不吭默默行走前方。

柳彦圣哈哈大笑着跟在身后,不断嘟囔着“要讨个说法来,你王子不是号称千杯不醉?这次咱们就来它个一千零一杯如何?反正这酒,你是逃不掉的。”

走在前方的王子,一张脸愈来愈黑,在想自己要不要在气势上震一震这小子,一拍胸膛,大吼一声“海量”?

仔细思索过后

,王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吾辈读书人,要斯文。

当两人路过李清源身旁时候,柳彦圣一拍李清源肩膀,自来熟道:“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一听有酒,李清源眉头一挑,喜上眉梢。

齐浩然则是将手随意向身上一抹,大摇大摆着大袖飘摇过,占据百里地界的大门大户呐,那酒水能差了?

至于说岳独尊?老人一拍腰间酒葫芦,梆梆作响,其内早就空空如也喽。

一众黑甲铁骑也是你看我我看你,皆有笑意,随意抖掉聚集在刀尖上的血珠,收刀入鞘,今晚干瘪好久的肚子,就要久旱逢甘露,保管能见到油水了。

只不过众人脚步忽然一滞,男子的铁骑几乎在刹那之间,本就紧绷的神经愈紧三分,肌肉高高隆起用力而不自知,如临大敌。

巷道尽头,出现了一位满头红发的高大魁梧男子,那头红发像是在鲜血之中侵染无数次后漂成。

男子抬起一双赤红妖异的瞳子,一瞬不瞬打量着白衣少年。

紧接着男子迈出了一步,一步之后,他人已刹那来到白袍少年面前。

随着红发男子动作,众将士已经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吞咽唾沫的声音,清晰可闻。

并不是因为将士们如何胆小如鼠,而是因为这位红发男子,是那魔坛之中唯一胆敢称王称尊的家伙。

哪怕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众将士还是心跳如雷鼓,这与凭借秘法才堪堪进入灵海境界的一众黑衣客截然不同,死在这位手上的那些实打实仙人境的一方巨擘,没有一郡,也有一城,更谬论灵海境所谓的天骄们,没有万数,也有千百。

匹夫一怒,血溅十步,而这位魔王一怒,曾使得万里魔疆,皆蒙上一层红色。

这位大魔曾亲口昭告天下,当今天下,谁有胆子觉得能把自己从那王座上打下来,他便将这魔尊之位拱手相让。

所以此人牢牢稳稳地坐在那张椅子上一千八百余年,可以说这位老魔,是世间活化石之一,并不为过。

之所以如此,不仅是因为此人在那座充满血腥的魔域之中,端坐在那张血色王座之上千百年来,从未有一次败绩。

更因为老一辈大佬的不愿,以及许多后来者的不敢。

在那座向来强者为尊谁也不服谁的魔域疆土之内,此人被称为古往今来第一魔尊,赤羽。

赤羽眯起一双火红眸子,向李清源一指,开口若黄钟大吕道:“借用此人一两天。”

王子与柳彦圣几乎刹那之间为这道声音所震,又在刹那之间惊醒,而后正要动作的两人便被一道无形声波抚过,颓然化作一青一蓝两条白线倒飞出去。

小楼楼气全部聚于一袖的齐浩然一掷袖袍,一股凶猛罡风自起。

一双老拳呈金黄色彩的岳独尊一拳随之至。

砰然炸开一抹绚丽色彩。

只不过齐岳两人神色都不太好。

再看那魔尊所处位置,哪儿还有那赤发魔尊与那白衣少年郎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河下人脸浮水上

当李清源再次醒来,他伸手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有干呕之感,挣扎着起身时候,他脚下却猛然脱力,差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一抹银辉拉出一条长长银色弧线,刹那来到白袍少年身旁,横起“枪身”,挡住了即将倒地的李清源。

一把抓住这杆龙枪的白袍少年下意识就要松手,将手中长枪扔出,生怕这杆长枪再次传来那股近乎恐怖的吸力,将自己一身本就所剩无几的气血汲取而空。

只不过仔细感受下,那杆龙枪平平稳稳,甚至有些顺服乖巧,哪儿有先前近乎于“吸血鬼”的架势?

一道低沉声音响起,“别好奇了,在这里这杆龙枪是不会吸收你那点儿可怜气血的。”

这才记起自己是被大魔强行摄走的白衣少年这才有空打量起四周环境来。

一股熟悉感觉袭来,方才来到葬神窟时候,在那洞窟之中,便是如此感觉。

身后尚有些光明,只是复行数十步,愈向洞穴内部走,便愈是漆黑一片。

身后传来那魔尊的一声淡笑,“是不是觉得很是熟悉?你不妨继续向更深处走一走,说不得会有一番发现。”

李清源望向洞穴深处,咽了口口水,回想起往昔于葬神窟的种种,就算如今已经身为点星境界的修士,白袍少年也有些不愿尝试的第二次。

只是那魔尊冷哼一声,伸出一手在少年人身上一点。

白衣少年郎只觉得身上一轻,一抹金光蓦然自少年那乾坤袋之中掠出,静静悬挂于魔尊身侧。

李清源睁大了眼睛,飞出那物,竟然是齐浩然从小摊小贩那里得来的那张泛黄羊皮地图。

其上灵所化点点星光,与李清源最开始所见模样,已然几经变换,迥乎不同。

先前直指北方的地图上,如今已经不见那些最开始时的鬼灵精怪,而是在当初白袍少年所认定的“目的地”那里,不断放大到成为了一处洞窟的实际堪舆图。

洞内一处处至关重要的位置,皆有银光点点灿烂闪亮。

只不过李清源神色巨变,因为在那地图上,却缓缓浮现出一条湍急河流以及一张大桥,桥名奈何,河起黄泉。

河底那些不知名黑影愈加密集,偶有一两个破水而出,却让李清源头皮发麻。

竟是一张张漆黑人脸,漂浮在水面之上,透过水面,忽然那沾满河水的那一张张湿漉漉的脸齐刷刷地望向李清源,嘴巴几乎咧到耳根子一旁去,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李清源只觉得遍体生寒,这就是自己那条回家路?若真是如此,那真得宁愿不是。

魔尊赤羽笑了一声,嘲讽道:“这就不敢走了?”

李清源抬起头来,问道:“闯过这些地方,需要什么修为?”

魔尊赤羽懒洋洋坐在一块大石上面,慵懒道:“不多,若是凭借你如今的修为,说不定都可以走到河对面的。”

李清源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位魔尊,最后倏然一叹。

魔尊仅是微微抬起一双红色眼眸,似是一眼看穿了少年人的想法,“本座还不屑在你身上图谋些什么,你也不需要问什么,只管…”

“受

着便是了。”魔尊忽然咧嘴一笑,在洞穴之中,多少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只见他随手在那张羊皮卷地图上一抓,一道黑影便被他扯了出来,随手丢在地上。

那黑影“砰”得撞在墙壁上,激起无数碎石。

竟是那黄泉长河下长着一张人脸却兽身的怪物,这头怪物满头长发乱糟糟披散在身上,犹然沾有许多泥土与水渍,有一股股恶臭扑鼻,它狼身却无-毛,周身皆被鳞甲覆盖,两对足却有像是蛟爪一般的样貌。

自地上爬起的怪物摇晃着头颅站起身来,骤然之间弓起身子,猛然一跃,忽略了在一旁的魔尊赤羽,朝着李清源扑将上去。

李清源振作精神,疯狂调动起方才积聚起些许的灵用以御敌。

他递出纠缠有一缕缕暗劲的一拳,正好捣在怪物肋骨位置,一缕缕暗劲喷薄而发。

那怪鳞甲翕张开来,有轻微浊气排出,李清源那一丝丝拳劲便被如此轻易化解。

而后这怪物突然立鳞而起,化作一抹黑影在李清源身旁一冲而过。

少年人身上立时出现数道细小却极深的伤口。

李清源闷声不响,扭转身子,一膝盖顶在此物肚皮之上。

只不过此物忽然缩腹又涨腹,将李清源一记膝顶的威力化去大半不说,还借力打力,以腹部回弹,将李清源那腿重重拍下,升腾半空的李清源重重摔在地上,灰头土脸,狼狈极了。

赤羽眨眼出现在少年人身旁,仔细凝视少年人的伤势,点头道:“很好,看来不需要本座出手,一头小小的黄泉怪物就能将你撕成两半。”

魔尊并没有给少年继续喘息的机会,前行一步,转眼消失于李清源眼前,而后又于他先前所坐的那块大石上出现,单手托腮,继续慵懒坐着。

一抹银辉袭来,在他身边叮叮当当敲击着地板,似是在数落这位第一魔尊。

魔尊赤羽打了个哈欠,充耳不闻。他的眼神恍惚,千百年来,好像亘古如此,就连他都不记得自己与人打起架,动起手来,是个什么样子了。

百无聊赖。

但白袍少年却是危机四伏,那头赤羽口中所说的黄泉怪物再次扑向少年,这次不同于先前,这条怪物还在人脸下巴位置张开了另一张血盆大口,李清源心意一动,那抹银辉倏然而至。

原本即将要扑向李清源的黄泉怪物立马将身子歪斜,远远与李清源拉开距离。

魔尊赤羽冷哼一声,屈指隔空一弹,那杆龙枪刹那后翻无数个空翻,被击飞出去。

魔尊眯起那双与洞穴昏暗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一双闪亮赤眸,淡淡道:“你就不要想着插手了。”

龙枪的银芒吞吐不定,火急火燎,似是在担忧,同时也真怕那魔尊一言不合就将这新任小主人给拍个稀烂,所以最终还是发出叮然翠响,落在地上,颇有些“蔫头蔫脑”的意思。

……

北望台北部偏中位置,是一座可览尽北望台地界美景的十八层高楼,每层所占位置之广,之高,直接导致这座已是北望台最高建筑物的“北望亭”,大有遗世而独立的高处不胜寒之感。

北望亭四周,又有湖脉相

连,一座十里长湖,波澜壮阔,孕育其中,偶有舟子泛舟,水鹭啄水,长天一色,端得是美景入眼旷心怡。

山泉湖海城,青山北望亭,说得丁点儿不差。

几乎将这些美景尽数囊括的那座北望台北王府内,未曾入夜,已有淡淡灯火摇曳,注定将是一个不眠夜。

整座壮派府邸,却有股沉重之气。

在偏居一隅的青绿竹园内,有一淡蓝一青绿两道身影,面色算不得多么好看,缓缓漫步。

那一袭青衫前行几步,忽然驻足,问道:“白日那场袭杀,那些人分明已经是穷途末路,为何还要将他们向死里逼迫,以你的心思,会猜测不到他们会狗急跳墙?”

青衫年轻男子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善。

淡蓝长衫的男子面不改色反问道:“你还知道他们是穷途末路,抱有一颗必死心?再者,你会死?”

一袭青衫正要开口,白衫男子已经大袖一挥,“其他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柳彦圣指了指自己心口,怅叹道:“一颗心就那么大点儿,只能用来关心我手下将士,以及那些我亲近之人,装不下别人了。再说,那人与你是甚关系?比得上咱们俩这二十年的瓷实交情?”

他将一双手臂展开,又将手臂合拢,伸出一只手,食指与大拇指逐渐合拢到仅仅留下一丝缝隙,比划问道:“谁多谁少?”

王子深吸一气,幽幽道:“我本来是想介绍你们认识的。”

柳彦圣摆摆手拒绝道:“别介,我可是个十足的大坏蛋。你就是给我介绍位神子,我也得给带得蔫儿坏蔫儿坏的。”

忽然发现王子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柳俊彦预感大事不妙,小心翼翼问道:“那位小哥儿不会就是咱们的神子大人吧?”

本就怒极的王子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他。

柳彦圣伸手抹了把脸,看了看自己胸膛,忽然追了上去,“哎,你瞅瞅,我爹从小就说我是个心大的,估计是还能留些地方给咱们这位神子大人的。”

刘彦龙在自己胸膛上画出一部分,呲牙咧嘴笑道:“怎么样?够不够咱们神子大人居住?”

王子哪里肯搭理他?兀自走入那座气派王府。

留在原地的刘彦龙仍旧保持着笑意,只是顺脚踢了那些个手下黑甲铁骑一小车一小车运来,尚未来得及“入土为安”的死尸一脚,骂骂咧咧道:“你们比我还要坏!”

一甩袖袍,扬长而去。

……

齐浩然站在一座高高院墙之上,极目远眺。

绕是以他临近仙人境界的强大神识,行至此处,也不能再捕捉到那第一魔尊一丝一毫的气机波动。

偶有风动,齐浩然不由转身望去,发现原来是老将军悄无声息在自己身旁站定后,便收回目光,低头看向静静悬置在手中的小楼,沉默良久。

“那臭小子在那第一魔尊手下能不能逃出来?”齐浩然忽然抿嘴问道。

岳独尊认认真真想了想,最终摇头道:“除非有奇迹。”

老将军摘下腰间葫芦,狠狠灌了口酒,恨恨道:“还是哪种让那位老酒鬼再也不喝酒这般大的奇迹。”

第一百三十五章 鬼怪扑簌落

幽深洞穴内,忽然传来一声砰然巨响,一道白影笔直嵌入洞穴墙壁之内,积年累月聚集在洞穴石壁之间的尘粉扑簌簌落下,扬尘无数。

灰头土脸的李清源倒吸着冷气,一身白袍早已被他脱下,现在他身着一身粗布米白麻衣,衣角里衬,早已经破破烂烂,一缕缕血丝游走其间。

少年郎伸手摸了摸胸膛一侧,又断了一根肋骨,这已经不知道是他断裂的第几根骨头。

因为剧烈疼痛,他脸色涨红成了紫色,整副身躯抖若筛糠,颤颤巍巍着。

那黄泉怪物缓步走来,那张与人脸极其相似的脸上带着诡异的戏谑笑容,当真是将嘴巴咧到了后耳根子。

它不急不缓地踱步,看似在享受猫戏老鼠那种快意,实则一直在观察那位暗红长发头生双角的魔尊情绪变化。

毫无情绪波动。

魔尊赤羽好似一颗亘古不化的顽石,积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不能对他造成丁点儿变化,古井无波,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让这黄泉怪物甚至在那么一刹那,产生了如今就算一爪将眼前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撕碎。

原本不紧不慢的这只黄泉野兽突然之间加快了速度,一巴掌拍向李清源。

光是那呼啸风声,便足以见这野兽的蛮力多少。

受伤颇重的白衣少年就地一蹲,躲过这怪物的扑杀之后,正欲扭转身姿一脚踢过,黄泉怪物那张人脸却露出一副诡异笑脸。

李清源想也不想,忍着因猛然变换身姿而带来的剧痛,后仰翻转过去。

果然,这黄泉怪物一记犹如抡动钢筋的摆尾堪堪蹭着李清源头皮而过,险之又险。

李清源脚下交叠错步,连连后退至后方石壁才肯停下,饶是以他已经见过葬神窟之中各类大恐怖的经历,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那怪物尾部,还长有一条好似有自主意识的蛇形尾巴,鳞片立起,颈部扩张成大大的圆弧形状,尾巴的最末段,是一颗长有一对尖尖毒牙的蛇头,一双几乎缩成银针大小的蛇瞳,将那白衣少年怨毒打量,随时有弹射出去,撕下李清源一口鲜肉的架势。

白衣少年就地扭转一圈儿,就要垫脚弹射出去,却被这黄泉怪物一头撞在腰上,差些将脊柱撞断。

李清源闷哼一声,犹如断线风筝,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摔倒在地上。

一口鲜血不由自主的喷出,已经浑身沾满血迹,好似梅花点缀的李清源,这才拍打地面,一个弹升而起,只不过相较于之前许多动作,明显要迟缓一些。

正是因为这一滞留,李清源被一巴掌拍了回去,咚得一声落回地面。

正当白衣少年郎想要再次有所动作,那黄泉怪物已然欺身而上,一步步向白衣少年踏过,光是那有少年脸大的四爪,便已经够李清源喝一壶了。

所幸白袍少年若泥鳅一般的身法,躲过了黄泉怪物的一连串踩踏,一阵猛烈的重踏过去,竟然被少年人悉数躲过。

这只黄泉怪物鼻息之间,重重喷出两口白气,出气声极大,在黑暗洞穴之中清晰可

闻,凭借它的体魄,却接连失手之后,这怪物明显被打出了真火,好似贴在脸上一般的那张突兀人脸眉头紧蹙起,咬牙声音,咯嘣作响。

竭力一踏地面。

飞沙走石四起。

白衣少年刹那之间便被激射而来的石子划破脸颊,他赶紧侧身而过,又有一颗石子在他眼前掠过,所幸少年闪躲及时,不然此时必然已是双目失明的下场。

但就是这一空荡,那黄泉怪物倏然加速,一步踏出后,步步迭进,又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打在少年人后背位置。

李清源登时便咳出一口鲜血,身子如同拱起的虾米,被这黄泉怪物拍打出去,笔直撞碎一杆石柱后,又被扑簌落下的碎石子淋了满头,伤上加伤。

这头黄泉怪物那张褶皱老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只不过那丑陋模样,委实不敢让人恭维。

它弓起身来,以猛虎下山状,灵跃前行几步,正要一巴掌结果了这白衣少年的性命,猛然之间,它忽然抬起头望向一直慵懒坐在一旁生有血色长毛的可怕家伙,却见那人作举目望天状,正在神游天外。

一颗心思大定,原本在那条世间凡人,人人怖惧的长河之中自由自在游荡的它忽得就被一只大手抓来一处陌生地方,原本尚有些心中惴惴又不忿,更是有被当作陪练喂招的可怜架势,如今再看自己身下这细皮嫩肉的小小少年郎,感情还是份儿美差?

只见那黄泉怪物纵身一跃,凶猛扑向方才自碎石堆之中挣扎起身的白衣少年郎。

它有些惋惜感叹,不明白这少年是如何得罪了那位,竟然要丢到自己前面,让自己这千百年不曾尝过人味儿的干瘪肚子,好生浸一回油水。

黄泉怪物伸出那半张脸盆大小的爪子,爪子尖端锋利若刀,闪烁着锋利光泽,这一爪下去,绝对是要将那白衣少年开肠破肚,掉半颗脑袋。

好似承受了极大创伤的李清源蓦然咧嘴狡猾一笑,突然就地倒去,手中有光华一闪,在他手中便出现了一杆银制长弓,只见他以双膝跪地一式,暗自催动体内灵长河,致使他的身子长长拖去,而后已经与那黄泉怪物错开了数个身位的少年人猛然拧身回头,弯弓状如满月。

一只银色箭矢带着破风声倏然穿透那黄泉怪物的腹部。

一击中的的李清源并未就此中断攻击,而后接连弯弓搭箭,不只是专门针对于黄泉怪物那唯一没有覆有鳞甲的肚皮,更针对这黄泉怪物屁股上那条闪鳞黑蛇模样的尾巴。

一箭通透了此蛇头颅后,李清源还不放心地将一张弓挽到了椭圆形状,力求一击必杀。

果然,眼见李清源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念头后,那条黑色竟然主动咬断自己的尾巴,彻底与那副人面狼身蛟爪分离,就地弹射起步,一张分外腥臭,犹然在分泌毒液的嘴巴张开,就要彻底与少年人决出生死,同归于尽。

只不过李清源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迅速弯弓搭箭,一箭将此蛇从喉咙处直穿过身子后半段,透体而出。

断去了尾巴的黑蛇在地上抽搐许久后,逐渐没了动静。

彻底斩杀这头难缠怪物后,李清源双手端在怀中,这才后知后觉地呲牙咧嘴,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人敲碎一般,只不过少年一双眼眸明亮,虽有痛苦,但却仍旧有一丝清明,始终盯着那慵懒坐在那块大石之上的红发魔尊。

那黄泉怪物在不断揣摩这位魔尊大人心思的时候,少年人何尝不是一样在思索这位第一魔尊的来意?

可饶是他想破脑袋,也一如这位第一魔尊所说,委实想不出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吸引这位魔尊的地方,值第一魔尊赤羽如此大费周章。

其实当真一直在“神游天外”的魔尊蓦然回神,与此同时,洞穴深处传来了一声疯狂怒吼,一股股犹如实质的声浪,直接将本就摇摇欲坠的白衣少年压倒在地上,一丝丝鲜血自少年耳边渗出,李清源闷哼一声,一双手死死抓住地面以至于指尖同样渗出了点点鲜血,仍旧苦苦维持最后一丝神志,使自己不至于晕倒过去。

赤羽魔尊冷哼一声,一圈儿氤氲红光蓦然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去,路过少年时候,尽数将少年包围,而后激荡出去数十里,一路奔向洞穴深处,消失于视线之中。

那怒吼声音,戛然而止。

赤羽浑不在意冷笑一声,以抱着臂膀的姿势,于刹那之间消失。

再次出现,他站在白袍少年面前,静静打量着少年人。

那杆龙枪化作一抹银辉转瞬已至,却又被这位第一魔尊屈指弹飞。

他眯起那双隐约之间,像是散发着妖异红光的赤眸。

少年人青筋暴起,一张脸已经成了强红色,但仍旧颤巍着手,向这位第一魔尊重重递出一拳。

魔尊面对这看似气势很足,但实际上轻飘飘的一拳,避也不避。

只不过少年人伸到的魔尊面前的那只拳头忽然停滞在魔尊鼻尖。

少年人虽然手臂颤巍不断,但仍旧朝向魔尊,稳稳伸出中指,洒然一笑。

赤羽带着不善笑意,呵呵一笑,一打响指。

有一红色长圈儿忽然出现在少年人的头顶,噗通通作响之下,一道又一道黑影落下。

李清源一张俊俏脸庞已经由通红迅速转为煞白之色。

一张张皮肤褶皱,犹如耄耋老者的脸庞的抬起,一张张脸皮已经被河水泡得发皱又发胀,甚至有一块块脸皮已经溃烂,卷皮,孤零零的挂在那像极人脸的脸上。

李清源在最开始细细数量那怪物头数到三之后,便再也不想理会之后那些个怪物到底有多少头,白眼一翻,干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乱。

一头头黄泉怪物在瞧见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人面狼身兽之后,齐齐仰头咆哮起来。

如泣如怒。

一头犹如鲜血浇灌而成红色长发的魔尊赤羽蹙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又慵懒地挥了挥手。

李清源手中取自最开始葬神窟中的水牛角后,又不断改进的长弓,忽然消失于少年人的手中。

少年人愕然将空荡荡的手伸到眼前,吐了口带有血水的唾沫,骂了声娘,而后又有点儿开始想念自己的娘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投掷黄泉中

衣衫褴褛的李清源果断一蹬地面,后翻出去。

落地时候,由于肋骨的疼痛,少年人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

若是原本仅是骨头裂纹而已,李清源猜测如今自己是彻底骨头碎裂了,他抬头望去,原本自己站立之地,已经被那些长有一张张人脸模样的狼身怪物所占领,若是方才自己慢了一步,此时绝对是已经被这些个怪物撕裂咬破血肉动脉,一点点被瓜分掉的凄惨下场。

李清源想了想,最终决定暂且不将自己乾坤袋之中的那尊长髯刀客召出,如今少年身体内所剩灵,实在贫瘠可怜,那条犹如湖海一般壮阔的长河溪流,早已成了一股股细小到只有小拇指粗细的涓涓细流,非到孤注一掷的情况下,李清源不想赌那一线生机。

只是少年人随之面色一苦,在被魔尊赤羽收回那柄于自己来说,有着特殊感情的贴银牛角长弓后,如今的他好像除了乾坤袋之中的那尊神仙俑外,好像便没有任何能够倚仗的外物了。

难道当真要以肉相搏?

李清源暗自吞了口口水,通过与第一只黄泉怪物的捉对厮杀下来,李清源清楚知道,那怪物的肉身相较自己,只强不弱,若不是自己有一把颇为作弊的长弓在手,自己就算是会赢,也不会赢得那般轻松。

在少年人思忖应对之法的时候,魔尊赤羽早已经不耐烦地瞪眼过去。

一双闪烁着赤红色光芒的瞳子在望向那些个黄泉怪物的瞬间,这些个怪物早就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赤羽冷哼一声,眼睛一眨,闪烁着红光的瞳子又恢复寻常光彩,意兴阑珊道:“没用的东西。”

没了那份压迫,这群黄泉怪物凶性毕露,将一双双血红的眼珠子瞪向李清源。

李清源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悠哉悠哉躺在那块大石上的魔尊赤羽,愤愤道:“吓你们的是他,又不是我!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

那些个黄泉怪物自然没有将头颅转向赤羽方向,相反,一个个眼神不善,绕着李清源打转。

李清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原来只知道叫做狗仗人势,却没想到就连这种长相狰狞的怪物,也是一般德性。

这还有天理?只知欺软怕硬算什么本事?

李清源气急败坏,伸腿就是一脚踹出,却不料对面怪物仅仅是身子微倾斜,根本没有理会少年人故意露出的破绽,继续绕其身侧而走,随时找机会,势必一口就将少年脖颈咬断。

赤羽轻笑一声,讥讽道:“鬼主意倒是不少。”

李清源尴尬一笑,正了正神色,哪儿还有方才慌慌张张,气急败坏的样子?

原来少年先前样子,不过是他的欲擒故纵而已。

正是这时,有一黄泉怪物按捺不住,猛然纵身一跃扑来。

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少年人犹如背后长了眼睛,就地蹲下后侧滚出去,他身后那只黄泉怪物自他头顶一跃而过,于此同时,又有一道黑影扑杀向他原来立足之地,所幸被少年人之后的侧滚躲闪了过去。

本已经“脱离魔爪”的李清源忽然去而复返,主动欺身之后那

只黄泉怪物身侧,一脚踹向它的屁股位置。

这只黄泉怪物尾部那只黑蛇样貌的长尾发出“嘶嘶”声响,高昂起头颅,朝向少年人小腿根部袭去。

只是李清源早早收脚,这才没有让这黑蛇得逞,与此同时,少年一拳递出,擂打在这好似动作明显变得稍慢一拍的黄泉怪物老脸之上。

轰然一声巨大声响,这怪物被李清源一拳轰飞,甚至在方才少年与这黄泉怪物脸部亲密接触的瞬间,在两者之间悄然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气爆氤氲出来,打完这竭力一拳,少年人微有些气喘,深吸数气,这才将剧烈起伏的胸膛稳定下来。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一股股粘稠感觉,李清源抖了抖手腕,方才自己拳头与那黄泉怪物脸部接触瞬间,少年人明显感受到一股湿滑蠕腻的恶心感觉自拳头之上传来。

远处,那只头颅已然被少年人捶得瘪了下去一半的黄泉怪物,竟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不知疼痛一般晃了晃头,于是被它抖掉了许多碎肉脑浆,红白腌物流了一地。

李清源看得直皱眉头,反而魔尊赤羽倒是习以为常,死在自己一双老拳之下,被自己摘取或者干脆直接一拳将头打进肚子里装着去的仙人还少了?

不过赤羽在瞧见李清源这般表情之后,饶有兴致地伸手一挥,有两道红色光幕横冲直撞进这座战场,将左右两侧的黄泉怪物强硬拨到一边,唯留下那缺了半边脑袋的怪物与一阵反胃的李清源。

这黄泉怪物蹬腿一跃,扑杀向李清源,期间红白血浆脑浆洒了一地,哗啦啦作响,甚至有一部分溅到了李清源身上。

李清源下意识伸手挡去,紧接着便被扑杀到近前的黄泉怪物一爪抚过胸膛。

心中大感不妙的李清源连忙后仰出去,可仍旧被这怪物在胸膛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几乎能见到那条已然碎裂的肋骨。

李清源压下那股想要用体内灵小溪掸去身上红白之物的念头,在他胸膛有金黄气息流转,不断修补李清源胸口那道血淋淋伤痕。

他纵身跃起,一步踏在黄泉怪物的半边脑袋上,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黄泉怪物头颅刹那爆裂成了无数碎骨,轰然倒在地上。

一道道暗红色鲜血裹挟白色脑浆奔涌而出,尽数淋在李清源身上,感受到身上的粘稠之感,李清源抖了抖身子,硬着头皮适应。

“咻”然一道破风声响起,脚底下那头分明已然死得不能再死的怪物猛一挣扎,致使本就气息不稳的李清源脚下也不稳起来。

而后那怪物尾巴处,那条黑蛇模样的尾巴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向李清源撕咬过去。

李清源眼疾手快,一记蕴藏有无数灵的手刀劈砍下去,彻底将此物一分为二。

而后李清源几乎随之伸出脚来,一脚踏碎那颗蛇头。

魔尊赤羽再次闭上了眼睛。

那道隔离黄泉怪物的红色光幕顷刻消失,无数早就跃跃欲试的黄泉怪物们红着眼睛,悉数扑杀上李清源。

少年人看向脚边那两截早已断气的黑色长蛇,若有所思。

微微侧头避过一只黄泉怪物袭击,继而他后撤一步,伸出手掌贴在那怪物

似蛟长爪上,顺势纵身跃起,整个身子贴着那怪物脊背粘连翻滚过去,最后在他即将与怪物分开的时候,少年人一巴掌拍在那怪物额头上面。

砰然作响。

这怪物一张老脸几乎皱在一起,形如一棵老树树皮,沟壑在其脸上纵横。

它摇晃了一下身子,正欲起身,却猛然瘫软在地上。

早就溜到此怪物身后的白衣少年人手中死死攥着这黄泉怪物的似蛇尾巴,手臂轻震曲抖后,一手将这黑蛇样貌的尾巴抽离,一股血泉汩汩而流,洒在李清源脸上。

李清源悠起手中的黑蛇转圈圈,用力之大,已经带起了呼啸风声,而后少年人顺手一抖,黑蛇尾巴在空中甩尾,抽击在另一只向白衣少年扑来的黄泉野兽头上,劈啪作响。

似是黑蛇的尾巴,或者说,这条似是尾巴的黑蛇在这一记之后,支撑它在李清源手中来回扭动的那股蛮力颓然一泻,终于算是死绝。

发现了这怪物弱点之后的李清源随手丢掉手中黑色长蛇的尸体,并指作刀,运转体内那几滴所剩无几的灵,主动迎击上那些个不断扑杀而来的黄泉怪物。

少年人不断在这群怪物之中游走,身上的伤势致使少年人时而会眼前一黑,每每如此,少年人身上都会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而同时,在少年人身上留下血痕的罪魁祸首也会被少年立指劈下那条攸关性命的黑蛇尾巴,任由血泉溅射到自己身上,少年人眼中仅有那些个怪物屁股上挂着的那条黑蛇。

每次以伤换伤,少年人身上鲜血就会多一些,而那黄泉怪物在失去黑蛇尾巴之后,便会瘫软在地上,接着被少年一个个踩爆头颅,鲜血洒了一地。

总体来说,还是皆是吃亏的情况下,还是狼狈少年逐渐更占优势一些。最终,早已成为血人的李清源矗立在原地,仰头闭目,满身血色,有他自己的,更多的则是那些黄泉之中的人脸怪物所流,四周全部是倒在血泊之中的怪物尸体。

匹夫一怒,血溅十步,如今李清源四周,却已经有了十丈之远的血泊。

少年人无力地后仰倒地,躺在血泊之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股子脱力感觉如潮,澎湃扑来,以至于少年眼皮子都开始打架。

赤羽忽然来到少年身边,带着诡异的和蔼笑容问道:“是不是觉得浑身粘稠,难受不已?”

李清源竭力点了点头。

魔尊赤羽笑容再次和蔼几分,“那想不想洗个澡?”

李清源蓦然瞪大眼睛,挣扎着爬起身来就要逃走,却被魔尊一把抓住后领向后一甩,笔直丢进那副羊皮卷之中。

羊皮卷光华闪动,尽数将李清源吞没其中,羊皮卷那副灵构成的图画之中,有一少年在长河之中一沉一浮,有无数人脸头颅聚集在少年人身侧,密密麻麻,长发飘在河面,犹如一条黑色长河,将少年人尽数淹没,唯留下一只无力的手掌支撑在水面之上。

洞穴之中,忽然再次传来一声长啸,透露出一股浓烈贪婪之意。

魔尊双手负后,猛一跺脚,那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赤羽嘴角带着冷笑,摇头道:“还太早,莫着急,急不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今日斩尽黄泉鬼

魔尊赤羽伸手点出,与化作一抹银色光辉,疾速袭来的银枪枪尖悍然相撞,发出叮然一声清脆声响。

龙鎏银枪并不气馁,持续不断地犹如小鸡仔啄米,敲击着魔尊食指指尖。

兴许委实是被这杆龙枪烦得不胜其烦,赤羽大袖一挥,那羊皮卷之中的黄泉里,少年人被人面狼身蛟龙爪,浑身覆有锋利鳞片的怪物,抓着头颅,不断向河中摁去的画面蓦然放大。

赤羽一双血色眸子闪烁着妖异红光,指着图画中的少年道:“瞧清楚,还没死呢,急什么?”

望着疯狂乱窜的龙枪,任凭它在空中接连划出一道道银色光辉,却怎么也不能一头扎进少年所处的黄泉之中,那副六神无主的可怜模样,赤羽丝毫不为所动。

这位第一魔尊仅仅摇了摇头,之后再也没怎么说话。

常年幽闭于那座魔尊王座之上,苦苦等待这般年岁,守着古井无波的岁月长河,期间偶有几位惊才艳艳之人,跃出河面,来到自己身旁蹦,而后理所应当地被自己一拳捶了个稀烂,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了如此之久,如今总算等来位有意思的,不好好折磨一下,对得起曾经仰慕过的第一神子?

熟悉这位魔尊的人都知道,这位魔尊大人,好像对于“第一”一词,从来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厌烦别人向自己身上强加这“第一”一词,世间万事都喜欢求个第一的第一,却从来不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第一”,你说奇哉怪哉不也?

赤羽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世间已有珠玉在,何来糟石谓第一?

世间已经将你遗忘,那么我就再造一个你,让这个平凡世间,涨涨记性。

一念及此,魔尊一巴掌将那杆正“盯着”那副画中少年怔怔出神的龙枪拍飞。

一抹银辉转瞬便至,捅在魔尊身上,叮叮咚咚。

魔尊蹲在地上,任凭这杆龙枪不断“敲打”自己,似是觉得困了,赤羽扬起头,打了一个哈欠。

……

李清源重重一拳挥出,但因为在水中的缘故,他的拳头划出长长一道流线,轰击在眼前那头黑发飘扬,但一张老脸皱皱巴巴的黏糊脸庞上。

少年本身已经力竭,体内灵更是早已枯竭到点滴不剩,山穷水尽,完全就是在挥霍最后一点儿纯粹肉身体魄的力气,加之层层水下阻力,少年人落在眼前那诡物脸上看似凶悍的一拳,实则不痛不痒,就连挠痒的力气都欠奉。

但是足够惹恼这头未曾褪去半丝野性的怪物。

这黄泉怪物高高扬起那只似蛟手爪,一巴掌将少年人打落水底。

擂在李清源身上的黑色头发悉数崩断,但少年也因此在水中划出一长串泡泡,彻底沉入水底。

感受到冰凉刺骨的黄泉河水几乎刺透自己的五脏六腑,少年人可以肯定,如今自己肺部里,肯定全是这冰冷河水。

嘴唇已经发紫的少年紧咬牙关,张开手臂想要浮身上去,却骇然发现自己仍旧在不断沉底,任凭他如何动弹,怎么也不能向上游动丝毫距离,只有不断坠落。

感受到愈加冰冷的河水,少年人的身体

就连打颤的力气都已经消耗殆尽,一层层冰霜在少年人体表结冰开出一朵朵冰花,李清源耷拉着眼皮,死死维持的那最后一抹清明,刹那消失。

饱受折磨的少年郎就此堕入无边黑暗,长眠过去。

传言这条通达九幽的黄泉长河人类不慎落下,那么肉身就再也不要想从这河流之中浮出,因为一根羽毛落在这河面之上,都休想漂浮片刻,转瞬就要落入河底,能够飘上来的,唯有那与肉身分离的魂魄,且那根本就没有重量的魂魄,将永远不得再入黄泉之中,当然,这人脸怪物,明显是个例外。

只不过李清源并不是那例外之一。

李清源亲眼看到自己体内那颗璀璨皓月,黯淡无光,那亮晶晶的闪亮星星陷入永暗,再不能“眨眼”。

最后白衣少年见到自己心脏那只通体金灿灿的小家伙仰头咆哮,脊柱之中那只小蛟龙朝向自己焦急游曳而来。

这最后一副画面,转瞬即逝…

……

再次“睁眼”,李清源身穿那件出自于女儿国那位从来不肯让少年叫自己师父,只许叫姐姐的美娇娘之手。

连夜精心制成的大麾白袍飘飘然,感觉自己竟然身轻如燕,周身所有的疼痛消失不见,少年纵身一跃,站在这条川流不息的河面上,颇有仙门高人风范。

此时此刻的少年,怎么看都像是“得道”了。

这本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李清源却已是泪流满面。

他蹲在河边,瞧着河面之上自己略微有些虚幻的面容,伸手触摸过去,他的手掌竟然直接一穿而过。

少年人不可自抑地唉声叹气。

李清源蓦然抬头一双凤眸,杀机毕露。

从葬神窟之中被同窗追杀,再到神窟之外的高山楼阁之外,被大韩那对师徒恃强凌弱,在苍幽丛林被那乞儿大妖苏酥做了许多手脚的“拍肩膀”,更有之后与杀了大蛇的那凶手捉对厮杀,被那胖子县令白眼,李清源好像都从未真正如此动怒过。

如今这一次,少年人虽然默不作声,但已然怒不可遏。

漂浮于水面之上的那些个人面狼身鱼鳞怪,竟然从河道之中,追到岸边。

李清源一双眸子之中,有血红光芒亮起,随着少年人的扭头,拉出长长一条红色弧线。

他咧嘴一笑,转瞬已至最先上岸的那只黄泉怪物面前,一拳敲下,直接将此兽的头颅敲了个稀烂。

一道黑影袭来,却被少年人一把抓住,顺手一记手刀,彻底了结了这条黑色长蛇的性命。

又有黄泉怪物走上岸来,结果被少年人扬起一脚踢飞出去,又被少年紧忙抓住尾巴,重重摔落在地上。

那条黑蛇尾巴在少年人手中剧烈扭动,却在少年人加大力气之下,被一下子扯下,鲜血炸散开来,透过少年人的身躯,洒在地上,没有在少年人身上那件白袍之上,侵染半点。

李清源微微用力,随手丢掉手中浑身骨头都已被自己震碎的黑蛇,泄力之后,他的那双白皙手掌再次有些虚无缥缈起来,径直从那堆在自己眼前的两只怪物身体之中穿过,少年人大

袖飘摇,最终止步于距离岸边数十步的位置站定。

原来魂魄的化实为虚,以及化虚为实,只是寻常人放松力气以及用力紧绷肌肉这般简单。

李清源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这般快就掌握了魂魄运用的诀窍,还是该伤心欲绝才好。

他站在岸边,雪白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衣袂飘飘之间,像是一位谪仙人遗落人间。

原本一拥而上的黄泉怪物在少年人瞬杀两位同伴之后,全部瑟瑟发抖着退回河中。

少年人忽然并指在岸边随意一划,岸边突兀出现一条长线,他带着冷笑伸出三根指头,“限你们三息之内上岸受死。”

黄泉之中的那些个怪物纷纷将那张湿漉漉的老脸投向临近同伴,无一同伴愿意傻乎乎上岸触怒这尊杀神。

李清源淡然一笑,缓缓收起一根手指头,“还有两息。”

河中怪物开始互相推搡起来,你挤我拥,于是河面波纹阵阵,哗啦啦作响。

李清源蹙起眉头,再收起一根手指头,冷声道:“最后一息。”

河面之上乱作一团的怪物之中,忽然斜飞出来一只人脸古怪的黄泉怪物,砸在地上,蹭出去数尺才稳住身形。

李清源斜眸打量过去,一兽那张人脸上带着紧张与怨恨,被其它几只人脸模样极老的怪物拦住,其后又有一只,那张人脸之上带着奸笑以及如释重负。

白袍少年伸手抚在自上岸之后,就低垂着一张人脸的黄泉怪物头顶,随手一挥,一道白色匹练一穿而过,脸上犹带着怨毒神色的黄泉怪物被少年一分为二,化作两半,彻底死绝。

李清源风轻云淡拍了拍手,再次伸出三根指头。

又是直到少年人数到一息时候。

推推搡搡之间又有一只黄泉怪物被顶飞出来。

结果自然是如出一辙,被少年人一挥衣袖,彻底劈为两半。

而后少年人又一次伸出三根指头。

……

直到数次之后,少年人熟练的将那头被顶上岸边的人面狼身兽劈为两半后,他抬了抬脚,在他脚下,先前还是棕褐色土壤的岸边,如今已经变成了红褐色,不断有血泡汩起,血染堤岸。

李清源抬头望向河中仅剩的几只黄泉怪物,咧嘴一笑仍旧伸出三根手指头。

这一次黄泉怪物们再没有相互推搡,而是或惧怕,或怨恨,或者压根就不敢露出目光,低头看着水底,但却怎么也不肯上岸了。

少年人咧嘴灿烂一笑,“既然你们不上来,那我大不了下去呗!”

黄泉怪物们顿时扑腾起来。

少年人纵身一跃,化作白影一道,掠入河中。

犹如烧红的铁水,投入冰冷水中,沸起一整片河面。

最后,一尘不染,但一袭白袍边角却悄然有黑色纹路攀爬而上的白衣少年手中揪着一簇黑发,沿着河岸,一步步逆流而上。

长长一条黄泉长河内的所有诡物,一日之内,为之一清。

通过羊皮地图,犹如青天浏览世间的魔尊赤羽在见到这一幕后,抚掌大笑,啧啧称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才遭拳打,又为掌劈

魂魄之身的李清源坐在黄泉尽头,是一处高高悬崖山涧,他晃荡着脚丫子,在脚上的靴子早已被他“脱下”放在一旁。

他抬头望向天空,好似亘古昏黄的天空之中有一深邃黑幽的大洞,黄泉之水就是自其中倾泻而出,奔流到海不复回。

而这大洞的黄泉之水,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滔滔直下三千尺,砸在山涧石壁之上,形成了一处声震高天,砰然入水的壮阔画面。

说来有趣,传闻之中,本应从九幽地下汩汩冒出的黄泉之水,真的临近,却是来自高天之上。

李清源托着腮帮,突发奇思妙想。

他想伸出脚丫出去,踹一脚这粗壮黄泉瀑布。

若是这道黄泉瀑布的下落力道其实只是个表面功夫,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纸老虎,那么自己一脚过去,用这黄泉水来洗脚,或许会有一两只并没有被自己打杀的漏网之鱼蹦跳出来吧?

少年人想到了,并且跃跃欲试。

于是他伸出一只脚。

轰得一声。

良久之后,这座高天悬崖有一湿漉漉的白影重新爬了上来。

不知为何,落入黄泉之中的少年,分明已是魂魄体,可那无数黄泉水珠仍旧挂在他的身上,不曾透过身体,一穿而过。

少年人有些新奇,有些心奇,更有些希冀。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尝试,又一遍又一遍不出意料地坠落崖底。

其实他的这副魂魄身,在一次又一次黄泉淬炼之中,逐渐缩小,却愈发凝实,接近齐浩然那副只差迈出一脚就成为魂魄仙人的鬼魅身了。

当然,这些如今的少年人并没有察觉到,或者说,就算是少年人察觉到了,他也不会如何在意,甚至会愈加…伤心?

……

魔尊赤羽望向那羊皮地图,除了那一处黄泉九幽,其余还有许多地方黯淡无光,他神情隐晦,让人看不清一双赤色眼眸之中,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少年人一直想要暗自寻找这羊皮卷上所记载的一处处神奇地方,以至于自己将他拉入此地界,一番暗示言语,却让少年人误以为自己找到了地方。

其实不然,事实正好相近也相反。

其实少年人自拿到羊皮地图的那一刻起,手中便一直握着那些个地方,如今不过是再被自己强行拉扯到此地身临其境罢了。

赤羽忽然有一念头心头起,猝然迈出一步,踏入这副图画之中。

而后这位高大魁梧的壮硕男子便突兀出现在那条已经被鲜血染成血红颜色的长河一旁。

趟过满是朱红鲜血的岸边,这位不是第一的第一魔尊蹲在河边,看向黄泉之中的一缕缕血丝

,飘荡其间。

在李清源将这些河中妖魔尽数打杀之后,其实这条河流便已然恢复清澈,只不过如今又被鲜血遮蔽清澈颜色。

赤羽蹲在岸边,伸手一挥,原本百里血红蓦然之间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一条足可一眼望穿

底的清澈河流。

一颗由那无数飘荡在黄泉河间的血精凝结而成的血珠子散发着妖异红光,悬挂在魔尊肩头。

随着赤羽开始迈步,这颗血色珠子亦步亦趋。

他顺着河流直下,一路走到某处之后,猛然驻足脚步。

原来这一段河流之上,躺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郎。

这位魔尊想了想,蓦然有一人影自他身躯之中一闪而过。

一位与赤羽一模一样的魔尊出现,背部猛然伸出一双乌黑翅膀,飞向某

处。

而后留下的这位拥有肉身的魔尊,摇身一晃,身躯猛然之间涨大数尺,最后几头顶昏黄青天。

他伸手一掬水,自河底捞起了那位双目紧闭的少年郎。

唇红齿白的少年人,在这位施展了法天象地神通的魔尊手中,不过食指大小。

望向安详躺在自己手中的少年郎,颇有些俊俏,犹如寻常酣梦一场,让人不忍心打搅其美梦。这位巨大魔尊想了想,倏然抬起一手握拳,猛烈与手掌敲击在一起,砰然作响。

……

那座仿佛直通高天的悬崖之上,呈现大字形躺在地上的少年人忽然站起身来,如临大敌。

果然一抹身边有赤霞流转的黑影袭至,背生双羽的魔尊赤羽轻轻飘落地上,玩味地打量着“精气神”十足,但却分外“憔悴”的少年人。

魔尊赤羽嗤笑道:“怎得?失去肉身之后,开始自暴自弃地寻死了?”

这位魂魄状态下的魔尊淡淡瞥了眼白衣少年那副稍稍凝实的魂魄身躯,“你这法子是不对的,只会使你魂魄之身愈加凝练强大,到时候可真就要与你最开始身边那位儒生一般无二,成为一堆难兄难弟了,不过也好,魂魄之身下,朝游北海暮苍梧,不过尔耳。倒是可以一朝看遍长安花不是?”

李清源豁然抬起头来。

赤羽也不再说话,而是双手负后,淡然望着白衣少年。

李清源猛然一拳挥出!

魔尊赤羽摇了摇头,未有动作,却有一道红色光幕突兀出现在他身体一侧,抵挡住了少年这氤氲有无数白气的拳头

他随手挥散了少年人拳头上的白气,而后更是伸手捏住李清源的手掌,微一用力。

继而少年人的拳头砰地一声,化作一团白雾。

李清源赶忙向后倒掠出去,失去一只手的那条胳膊,随着少年人的后退,拉出了长长一道白烟。

十指连心,好歹如今少年人已经是魂魄之体,理应不该感觉到疼痛才对。

魔尊赤羽狞笑一声,一脚踹在李清源腹部。

李清源顿时被这一脚踹得倒飞出去,但他死死咬住牙关,这才没有让自己疼得叫出声来。

魔尊随手挥了挥,打散了拢在自己身侧,聚而不散的一团团白气。

李清源心神所至,化作一丝丝白色雾霭的手臂蓦然停止流散,而后缓缓聚集成一只模糊手掌。

未曾喘息过来,魔尊杀招又至,一脚踏来,势必要踩断少年人的小腿。

只不过少年人以魂魄身飘荡出去,在空中拧身错位,堪堪躲过魔尊这一脚,魔尊却又一把抓住少年人脚踝,猛力抡起,朝着地上砸去。

少年人躲闪不及,只能由着魔尊将自己如此掷出。

所幸如今已是魂魄之身的他,对于这类纯属肉搏性质的较量,并不能对他造成多大伤害,只不过在临落地时,本该飘飘然穿透高山悬崖而过的少年,却是以肩着地,直直划出数丈才肯停下。

于是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如今这般状态下的疼痛,对于少年人来讲,愈加难熬,因为直接作用在神魂之上,比之最先仅仅是**上的煎熬,要愈加难受,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又是一腿而至,已是魂魄之身的李清源连忙侧滚开来,这才躲过魔尊临时变换的一记膝顶。

只不过少年人尚未喘息过来,魔尊的一拳已至。

这一下,李清源借助脚尖轻灵点地的机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位大魔那若是触及神魂,必是痛入骨髓的凶猛一拳。

少年

人眼瞳蓦然缩如银针大小。

因为魔尊的一拳,眨眼之间化作了数拳,圈圈皆至少年人要害部位。

几乎在同一时间,少年人便身中数拳。

李清源心中苦闷不已,明明是一场实打实的魂魄交战,落在这位魔尊手里,却活活像是在贴身肉搏,若不是少年人身上每每与魔尊赤羽的拳头接触,顷刻之间被破开一个又一个比拳头略大的窟窿,导致一丝丝雪白气息氤氲出来,缠绕少年人周身而挂,这场本应该是充斥有写意潇洒的战斗,估计就连最后一丝丝“仙气”也没有了,活像市井两位会些拳脚功夫的老师父与徒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趁着白色仙气尚且没有凝实,魔尊赤羽又是一腿扫过。

李清源倒抽一口凉气,又是那抹熟悉而又难受的痛觉。

任凭少年人想破脑袋,约莫也猜测不到,其实魔尊那一拳拳之外,氤氲起的一圈圈红色光晕,若落在寻常修士眼中,几乎无人不闻之色变。

要知道,历史上曾有一位一只脚迈入第二大境灵界秘境的大魏修士,当真惊才艳艳,在那一袭青衫与酒鬼不出世的情况下,在北望台打杀了许多王朝将士与修士,在他存在的那段时间内,凭借灵海秘境的种种秘法,致使王朝北边战事当真节节败退,令人绝望。

只不过之后这位大魏天骄一时兴起,想要单纯以魂魄之力与魔尊赤羽挑战。

而后,便没有然后了。

魔尊赤羽一拳打向李清源天灵盖位置,激得少年人只得匆忙俯身而下。

只不过赤羽又伸出一爪,一把拎起李清源,一手随之递上,一把卡住李清源的脖子。

魔尊卡住少年人脖颈的那只单手高高抬起,而后连同少年人一拳打进地下。

不曾留给少年人喘息机会,魔尊一拳紧接着一拳又至。

一道道窟窿自少年人身上绽放,少年人死死咬牙,整个魂魄模糊不已,微微颤抖。

无数雪白气缓缓升起,又缓缓凝聚于少年身上,最后又被魔尊一拳打散。

少年人的魂魄身躯也随之愈来愈小。

到最后,少年人正常人身高大小的魂魄,被这位魔尊打到了仅剩下可怜的拇指肚大小。

只不过自始至终,少年人即使眼前发黑,几乎就要“晕厥过去”,也仍旧死死瞪着一双眼睛,盯着眼前魔尊。

“怎得?觉得我打不死你?”魔尊冷笑道。

李清源早已奄奄一息,他干脆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一副听候发落,慷慨就义的模样,“那我求求你一拳打死我。”

“觉得自己反正失去了肉身,只剩下一副灵魂在飘荡,反正也和死了差不多?所以死便死了?”

这位魔尊魂魄身忽然咧嘴一笑。

与此同时,那副施展了法天象地神通巨大魔尊使尽全力,重重一拍。

李清源的肉身非但没有在他手掌之中拍烂,反而鼓鼓囊囊。

也正是此时,魔尊魂魄屈指在少年人脑门上一弹。

看似轻描淡写,少年人的魂魄身却因此飞驰出去。

刹那与肉身合二为一。

一直躺在这位暴躁巨人手中双眼紧闭的少年人在这一刻,突然睁开双眼。

更是在这一刻,那位巨大魔尊也随之一掌拍下。

魔尊魂魄化作一道红色匹练,与巨人魔尊合二为一。

体型恢复至常人大小的魔尊看向躺在地上,已经是只有出气,再无进气的少年人,冷森森道:“这点儿死算什么?接下来我让你死得不能再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家乡红发魔

实际上,如今魂魄归体的李清源早已经不能回答魔尊的问题,口鼻之间,不断有血泡冒出,只是一双眼睛仍旧看着这位素不相识,却让自己遭此大难的男子。

魔尊更不屑于解释,只是一拳又一拳递出,平平淡淡就好似一位寻常青壮汉子随意挥拳。

正当少年人屏气凝神,试图轻车熟路,按照以往,倒抽几口冷气硬挺过去,但当魔尊一拳擂到自己身上,少年人登时哇得吐出一口鲜血,浑身都开始因为疼痛而猛烈颤抖,一张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几乎就要爆裂开来。

魔尊赤羽捶杀部位,已经露出一个前后透亮的窟窿一道道雪白骨茬刺破皮肤,汩汩血流如出柱。

而少年人却并没有捂住那血流如注的腹部,而是死死抱住脑袋,头痛欲裂,不能自己的在地上打滚。

若是少年人脊柱之中的那条小蛟龙此刻正焦急不已,在少年人那条尚未被打碎的脊柱之内不安地疯狂游走,少年人那条脊柱,犹如一口望不到天际的深井,并且井口还被一口巨石所堵,小蛟龙如何也望不到尽头,甚至只能摸黑前行。

若是它能够“一跃龙门”,撞碎那口巨石,与那识海沟通,就会发现,如今躺在灵台之上的“袖珍”白衣小少年正双手捂住自己腹部,一丝丝雪白气不似原先那般分散极广极大,但仍旧一缕缕分散而出,而后再迅速聚拢。

这是李清源饱尝魔尊赤羽那专攻神魂的一记记老拳后所参悟出来,快速修复魂魄的法子,只可惜多少有些入不敷出,因为不待少年人将那魂魄恢复如初,魔尊赤羽早已经又是一拳借着一拳递过。

每次落拳,都会在李清源身体上传出蹦豆子的声音但却不是寻常武夫校正筋骨的手段,而是实打实被魔尊敲碎了骨头,甚至连其内骨髓,也被魔尊以不知名秘法蒸发殆尽。

方才被施展了法天相地神通的巨大魔尊自湖中捞起,好歹变得鼓鼓囊囊焕发出丁点儿生机的少年身体,此刻再次变得满目疮痍,几乎就要干瘪下去。

终于,魔尊不断一拳拳将少年人四肢胸膛骨骼打碎之后,总算是对少年人那条脊柱下手,将少年人强横翻身之后,捏住少年人身后那根脊柱,一节节捏去,最后随手将少年人抛到一旁握掌作拳,仍旧冷笑连连着逼近瘫作一滩的少年人。

李清源早已疼得无法言喻,直挺挺杵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动作,因为身体已经没了一丝力气,他双目呆滞,望向昏黄天空,昏昏沉沉,几朵云彩都是灰墨色彩。

但是少年人觉得死在这里也不错。

即将递出一拳的魔尊蓦然收手,眯起一双闪烁着赤红色光芒的瞳子,一遍遍扫过李清源周身四处。

此刻少年人身体内部,那一根根断裂破碎,又被蒸发其内骨髓的骨头悄然被一缕缕红色血丝缠绕起来,犹如绑了一根根红色丝线。

与此同时,少年人胸口本该萎靡不振的金色小家伙瞪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欢呼雀跃。

少年早已碎裂的脊柱之内,那条小蛟龙浑身鳞甲倒立,高高昂起头颅,双角而

有鬃,一双类鹰双目炯炯有神,因为脊柱被打碎之后,从头到尾,遮蔽这条小蛟龙的井壁皆被魔尊毁了个粉碎。

所以这条小蛟龙视野所及,是从未有过的宽阔!

它看见了少年人体内那灿烂星空,一轮皓月当空挂,一条长河驰其间。

长河皓月圆。

说得大概就是此番光景?

迎着白白月辉光华,这条小蛟龙长舒身子,一阵劈啪作响间,小蛟龙高昂起头颅,发出自诞生起的第一声长啸。

振聋发聩。

月光轻柔如水,洒在小蛟龙身上,致使这条小蛟龙变得通体雪白,活像一位龙中贵族。

事实也确实如此,小蛟龙在月光照耀之下,果真由灰蜕白,通体闪耀着白晃晃的光芒,彻底化作一条白色小蛟龙。

小蛟龙的模样也发生了变化,一对蛟龙角蓦然再长几分,形似鹿角,尖尖角角,更加贴近传说之中真龙长角,一双圆圆大大的金色瞳子中,缓缓有一道如针细线映射其中。

可能小蛟龙唯一不满意的,便是自己粉嫩鼻子上冒出来的一对龙须,惹得小蛟龙满是嫌弃的小眼神,抬起仍旧仅是三爪的龙爪,连连拍打自己的鼻子,致使好端端一只小巧鼻子,红彤彤的。

它抬头望向此刻仍旧黑黢黢,让人看不真切的那座连通修士灵海的后颈部颈椎内大石。

战意高昂。

这条雪白小蛟龙一跃而起,一头撞向那块巨石。

砰然一声,那巨石居然在刹那微微晃动数次,像是要被破开的前兆。

只不过雪白小蛟龙却也因此徒然跌落无力下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而后这条小蛟龙又一次冲起,一头撞在那块大石上。

大石晃动几分,再也没有丝毫动静,只是氤氲起一圈圈儿无形波浪,将小蛟龙“拍回”地上。

轰然倒地的雪白小蛟龙自然不甘心地抬头仰天长啸,再次化作一抹雪白长线,悍然撞击在巨石上,这一次,小蛟龙的一对龙角刹那之间出现了一丝细线裂纹。

只不过仍旧不行,自巨石之中传来另一股巨大斥力,将小蛟龙扑倒在地。

逐渐虚弱的雪白小蛟龙抬起头来“仰望星空”,最终盘成一团,无力地将下巴搁在自己身子上。

看来如今想要为主人而努力,一头撞进第二大境界,尚是力有不逮。

在少年人心口位置,忽然升起一尊金色月亮,一条蝾螈模样的小家伙探头探脑,来到这条雪白小蛟龙的面前,大刺刺地一拍这明显比自己大出几个身位的雪白小蛟龙。

奇怪的是小蛟龙左右打量了一番这位金灿灿的小家伙后,小家伙挥舞一下手臂,似是为着雪白的朋友加油打气,雪白小蛟龙眨巴了下眼睛后,一大一小两个小家伙达成了公示。

而后雪白小蛟龙当真对小家伙言听计从起来,认了这蝾螈幼体模样的金灿灿小家伙做老大。

小家伙飘飘摇摇晃荡着跑到了雪白小蛟龙身上,理所应当地一屁股坐在雪白小蛟脊背之上,周身有金色线条不断流转,因

此雪白小蛟龙也被小家伙染出一抹金黄。

雪白小蛟龙则是一脸认真肃然神色,它觉得这一次冲撞,当真有几分“越过龙门”的希望。

正当小家伙要伙同雪白小蛟龙向着高天一头撞过去的时候。

外界魔尊赤羽却再次一把将李清源丢到黄泉之中。

一袭白袍,却又精神萎靡的魂魄小人李清源再次如先前一般,站在江水之上。

李清源茫然站在黄泉之上,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之前有一金一雪两道绚丽光彩,笔直冲向后颈部位的最后一节颈椎之上,只是穆然之间,重新投入黄泉之中的少年人便与自己的身体失去了联系。

所以少年人低垂着脑袋,不知为何,心底腾起一抹失落,好像自己错失了一道并不算大,却也算不得小的机缘。

在少年人伤心的时候,魔尊早已再次一分为二,那道赤红色的魂魄身影向李清源飞快掠来,人未至,一拳已经串起层层音爆轰鸣,一拳捶在魂魄小人脑袋顶上。

魂魄小人形状的李清源倏然坠落在地,捂住脑袋疼痛不已。

远处的魔尊肉身,已经施展开来法天象地,变得伸手就能够到天边云彩的高度,在水中试图捞人,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捶打落“水”少年人的肉身。

新的一轮“享受”,开始了。

就这样,李清源在被魔尊丢入黄泉,而后魂魄一分为二,肉身在得到黄泉水浸泡修复后,又要被魔尊一遍遍“拍打”,去芜存菁,当真是“洗髓伐骨”了数遭。

而少年人的魂魄之身更是要被魔尊赤羽的魂魄身一遍又一遍的“打熬”。

在合二为一以后,更是免不了特殊关照。

当真是生不如死。

只不过久而久之,当少年人已经对那股疼痛麻木之后,少年人也不知是因为疼傻了还是怎样的缘故,竟然主动要求魔尊加量,下手重一些,这点儿程度的攻击不痛不痒,委实让小爷难受得紧。

魔尊往往会在这时候会呵呵冷笑,而后少年人就真得难受了。

这样的日子长了之后,尤其是随着李清源发现自己的神魂,以及体魄皆远超原先这段期间的摸索,少年人大抵熟稔了这位不苟言笑的魔尊脾性。

所以终于在某日,李清源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魔尊身旁,自来熟地拍了拍这位魔尊的肩膀。

魔尊赤羽蹙着眉头转身望向笑嘻嘻的少年,没有说话,而是以眼神询问少年意欲何为?

李清源将手习惯性地拢在袖内,目中带着追忆神色,“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记起在我们家乡那里,也曾有过一群人,和你一般红色长发,喜欢称呼自己为魔的家伙,觉得挺有趣的。”

魔尊眯起一双赤红色眼眸,惜字如金道:“什么魔?”

李清源深吸一气,一字一顿,缓缓道:“红发舞魔。”

说完少年人便自己忍不住笑意,放声大笑起来。

魔尊赤羽望着狂笑不已的少年人,呵呵一笑。

而后他一脚将少年人踹进了黄泉长河之中。

第一百四十章 白袍盖黑纹

李清源一脚贴着黄泉长河河面倒掠后翻出去,在河面上拉起一道长长涟漪后,猛一拧身空旋,潇洒至极地落到河对岸。

如今他的魂魄虽然仍旧小,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汲取着天然灵纳为己用,不断壮大,若是再被魔尊一巴掌拍进黄泉之中身魂分离的话就能发现,此刻他的魂魄已然有了手掌大小。

灵魂尚且如此,更谬论如今他的肉身,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能在点星境界就将肉身修炼到如此地步的,肌理纹路之间,有一点点金光流转,经过魔尊反复碎骨,又在黄泉池中塑骨后,其实少年人此刻内里变化愈加称得上“翻天覆地”,“焕然一新”。

他如今的骨髓之中,有红金二气流转,两者即是取自葬神窟血池之中的血色,以及与心口那只浑身通明若琉璃,时常闪烁着金光的小家伙芥蒂互利共生关系后,小家伙与少年人共享得一缕缕黄金气。

只是以李清源如今修为,这两抹气体犹如万钧重石,如何也提不起来。

若是李清源魂魄归位之后,或是李清源于此刻再一次被脊柱“大井”锁上的雪白小蛟龙能够“坦诚相见”之时,想必才能够调用这些红金气。

李清源咧了咧嘴,于是他体内那条汹涌长河轻柔拍案,轻轻抚过脊柱大井井壁。

见识了什么叫做“海阔天空”,什么叫做“灿烂星辰”,这些对于初生的雪白小蛟龙来说,都是世间第一稀罕物。

脊柱大井之后,传来小蛟龙焦急挠着井壁的声音。

世界忒大了,我想去看看。

而李清源体内那条汹涌长河则不断轻轻抚过井壁,动作轻缓。

似是在让小蛟龙不要着急,再缓缓,马上了。

雪白小蛟龙这才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功夫,井内传来阵阵酣睡声音,那是少年人的脊柱在不断校正己身,小蛟龙也因此进入酣睡状态。

少年人体内这条汹涌长河倒流而上,来到心口那座小月亮前面,瞧着其内金灿灿的小家伙,李清源哑然失笑。

原来这位仁兄早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不管外界三七二十一了。

好像自大小家伙蹲踞在少年人心口月亮之上后,就从来没有醒着的时候?

李清源最后看了眼自己心口的那尊小月亮,摇头一笑,不忍惊醒两个小家伙的美梦,驾驭那条汹涌长河,悄无声息退回丹田位置。

不知从何时起,除了丹田高高升起的那颗月亮外,少年人心口还悄然出现了一颗月亮,与李清源相连,自然也与自己心口那小家伙的灵月亮相通。

所以少年人自然相当于有三颗月亮加身,另有三颗闪亮星星,与这三颗月亮遥相呼应,“一饮一啄”,“一呼一吸” 极有规律。

只不过随着少年人心思转动,盘踞在少年心口的那两颗月亮悄然隐匿。

站在黄泉长河岸边的李清源抬头望向对岸,早已没了魔尊的身影,少年人幽幽一叹,“我在这里是不是待了很长时间?”

魔尊的声音自李清源身后传来,古怪而又肯定道:“你当然从这里,待了很长时间。”

于是少

年人蹲在岸边,瞧着长河西去,有些惆怅。

魔尊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说什么。

他拍了拍少年人肩膀,在少年人疑惑转头后,被他一脚踹晕过去。

……

当少年人悠悠转醒,茫然睁开双眼,却发现仅有自己躺在一长片大湖之上,湖面平整若镜,倒影着绚烂天空。

而少年人正平稳躺在上面,第一反应并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掉到湖里去,而是怀疑自己是否是又掉到了类似于黄泉长河河底之类的地方,此刻仅是魂魄漂流其上,而自己的魂魄正被那赤发老魔穷捶猛打,一遍遍敲碎骨头,挑断筋脉。

李清源用手拍打数次湖面,仅是激起圈圈涟漪无数,这让他有些发怔,多少有些置身梦幻,差点儿就泪流满面。

多少时日自己没有体会过这种有实质触感的感觉了?好像自己除了被暴打魂魄,灵肉合一后,就是被锤炼筋骨。

体会过那种想死不能的感觉后,少年人才猛然明白寻常日子里的平平常常,普普通通,有多么来之不易。

只是天空之中,穆然阴沉如墨,像是有人在湛蓝天空画卷之上,泼上了一整瓶黑墨。

李清源一拍脑袋,心下知道,自己又被那位红发老魔移形换影,断然没有好事。

果然,先前如同镜面的湖面,刹那静止不动。

而后这长长湖面,犹如一件大大的幕布,映射一幅幅画面。

少年人默默看着,一颗心犹如挂在眉心之间,越是下沉,眉头之间便簇得愈紧。

最先一副画面所记载,是一位妇人,与男子勾肩搭背回来后,走到门口,抛给那狭小眼睛之中大胆**外露**的男子后,转身之际,妇人忽然变换了个眼神。

一袭长衫的掌柜满眼通红,坐在门外阶梯,目光飘荡向远方,伤心欲绝。

虽然他已经死过一次。

妇人则双手背在身后主动从这脸上憔悴的男子身旁路过,在大堂来回踱步,心想该何时再添一把心火,致使年轻掌柜主动与自己决裂,自己好借此大赚一笔,更要凄凄惨惨戚戚哭诉一番世间男子负心汉才好。

这副画面,蓦然消散。

紧接着是某位胖子县令,额头结痂,犹如头顶黑石。

他高坐主位上,坐看身下捕快们,一人在他身前匍匐,一人趾高气昂,在一旁指手画脚。

这位七品胖子县令想了想,抽出一道判令,下令处死仅仅是因为不甘忍受欺压,所以出手的男人。

只不过紧接着,胖子县令再次抽出一道判令牌高高掷于地上,施以斩立决。

两人神色-慌张之中,被人拖了下去。

而胖子县令则大舒筋骨,哼起小调。

果然还是做个山大王最爽。

之后种种,不一而足。

最后一副画面,是那场碣石山大蛇所引发的前所未有之大旱灾后续,若是不是自己撞到那场黑袍女子的虐杀,而是另外一位升月境,或者甚至压根没有人,那么大蛇被杀只是其次,就连三只小蛇也沦为了大韩战宠,最后成为大韩掣肘王朝的武器,用到某三场必定战败的战争中

去,由专人负责割下那时已是大蛇的三条小蛇头颅,致使王朝大旱,民不聊生。

至于最开始,与黑袍女子遭遇的唐氏兄妹?只会是在被黑袍女子以实力单方面碾压之后,又以同境界死死压制两兄妹,最后将两兄妹那颗本就已经轻微动摇的道心活活打碎后,再以那条银蛇所化的链子,轻松割去两兄妹的头颅,而那之后,急匆匆赶来的温如故,在见到那只有夜深人静时,才敢偷偷放在心里,仔细端详的女子,却已身首异处后,便只会从此一蹶不振,可能仅需过出十数年功夫,江湖上便会出现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新魔。

更可怕的是之后,有黑袍女子在控制那仅剩下一颗头颅的大蛇,而没有齐浩然使大蛇“阖眼”,更没有唐氏兄妹的及时传递消息,那场发生在大泽村的旱灾,之后只会愈演愈烈。

先是即使“王”如何控制,甚至不惜耗费牵扯一国气运也不能挽回的大旱接连不受控制的发生,继而是丰即使向泥土之中加入再多的本命精血也不可保下的乡民性命,供不应求。

这场变故最后关头,可能还要有一位霁月清风一般的男子,主动折断那杆视为本命的烟杆,主动献祭生命,才能有一丝丝好转。

只不过之后?

旱灾还是在。

之后已经穷途末路,饥荒连绵的大泽村,从来都脆弱的人性只会愈加经不起稍稍风吹雨打,或有青壮汉子将心爱之人一砖头砸晕过去,一道道刮去其肉,或有妇人偷偷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与邻家别院方才生下孩子,扬言要定下娃娃亲的那户人家交换怀中满是泪花的婴儿,毫不犹豫地丢入沸着方才浸过锅底的滚烫热水中,沾着生津醋水,狼吞虎咽塞到自己嘴里。

最让少年人接受不能的是,妇人之后还舔舐了下嘴角,意犹未尽。

更有乡民自发组织,打家劫舍,每每有富家商贾或是走商人路过,都会被这些个手持铁叉棍棒的乡民堵住,遇到软柿子,就捏,遇到狠茬子,大不了就是一死,更有萌发了善心的狠茬子,一不小心,被乡民暗算而死的,也只是寻常。

这比葬神窟中,众人为了一点水源大打出手时,还要令人失望与绝望。

这类情况,比比皆是。

让人心生绝望的是,这些情况,王如何也不能阻止,犹如决堤洪水,此方堵彼方泄。

少年人蹲在湖面上,看着这一幅幅画面,心烦意乱,挠了挠头。

一双赤红色眼眸悬挂高天的魔尊赤羽,满脸冷色。

你李清源不是有一颗为国为民心?那么遇到这类情况呢?知晓人性劣根之后,你还会坚守一颗本心?

世间茫茫糟心事,难道你李清源就要一件件都要挨个悲天悯人一番才好?

这样子做人,累也不累?

曾有儒殿圣人说过一句戏言,但这位魔尊细细品味,觉得很有道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说得丁点儿不错。

李清源长身而起,一袭白袍已经爬上细细密密又麻麻的黑线。

少年人此刻略有妖异的脸上蓦然拧出一丝笑意。

魔气升腾。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朝散尽昨日功

魔尊抚掌而笑,而后身旁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是那杆银枪在不断敲击在这位魔尊身上,不痛不痒。

蓦然之间,那杆龙枪气势浑然一变,刁钻刺向魔尊那双闪烁着赤色光辉的眼眸。

“叮”得一声,魔尊伸出萦绕有火红色彩的两根手指夹住了龙枪不断吞吐银色光辉的枪尖,有刺儿铁石相击之声传来,一串赤红火花长长拉起。

而后魔尊并指一弹,这杆龙枪蓦然倒飞出去。

魔尊拉扯了下嘴角,悠哉悠哉道:“别急啊,既然过不了心头那道坎儿,那么当一尊遇佛杀佛的小魔头不也挺好?”

“佛门佛子曾有言,‘世间诸般恶,我心琉璃照’,可那又如何?心若琉璃,照出了世间恶相,可是种种恶依旧存在,你心知肚明又有何用?当真如这禅语,觉得可以以若琉璃剔透的自身,照亮那些恶相,使他们自身幡然醒悟?”

魔尊自问自答道:“其实有些时候你会发现一切烦恼,皆因一颗善心而起。遇到这类情况,早在糟心事发生的前一刻起,一巴掌将之拍死,岂不是大善之事?既能将之后诸多因果一一斩断,又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一劳永逸,岂不快哉?”

“善心从来都是作为害死自己关键而存在的。”魔尊赤羽伸手枕在脑后,鼻息之间传出轻声嗤笑,“世人皆喜痴说梦,这是世间亘古不变的一副画面。”

似是想起什么,魔尊冷哼一声,哈哈笑道:“你佛子就是个屁!”

由于魔尊并未刻意收敛声音,他的一长串看似自语长话,却清晰传入少年人的耳朵。

当真是真真切切的恶魔私语。

李清源双眸闪烁着一抹妖异赤红,一袭白袍早已经变得黑漆如墨,呼吸粗重。

他平摊开手臂,双臂平伸于身侧。

大袖无风自起,猎猎作响。

在他大袖之上,那些如墨黑线疯狂游走,最后化成一团团连绵阴云。

山雨欲来。

阴山墨雨。

少年人痛苦抱着头颅,嘴角却在狞笑。

如墨即是入魔。

[cp]那些年,jay之于张雨生的致敬,亦如黄家驹之于杰克逊。

难以想象一位日本人与一位美国人绞尽脑汁学习于自己来说极其拗口的中文时,该是什么样子。

但是因为他们,两种本不相通的语言从此有了交集。

如今好像再也见不到这种友谊了。

当什么“易子而食”这类血腥而又残酷的事情,成了三岁稚童都可以随意朗朗上口的四个大字,还有多少人能感受到语言背后的深沉情绪?

李清源在“亲眼”看到后,心头躁动不已,一双双目赤红,但终究不能说,不能做,有些故事,奇人怪事,终究是史书上的几个字而已,远远比不得亲眼所见。

他的体内更是波涛汹涌,浪涛声震整座人体大府,就连金灿灿的小家伙都被波及,从睡梦之中惊醒,抱着那颗心口月亮,在浪涛之中沉沉浮浮。

而那颗与李清源心口相连的月亮则是支离破碎,一条条沟壑纵横

的裂纹从其上悄然爬起。

小家伙到最后几乎失去了李清源的链接,彻底失去栖身于少年人心府的权利。

它焦急地抱着这颗月亮,随着波涛,不断游走,而少年人体内的灵长河却愈积愈深,几乎漫过心口月亮,直接倒流入少年人脊柱那道大井之内是。

在那条脊柱大井之内的雪白小蛟龙不断挠动着墙壁,焦急望向那座天井巨石,若是少年人此刻的灵长河灌入井口,本应该是“如蛟入水”的它,估计就要使得一身雪白变得漆黑如墨外,更是要丢掉好不容易修来的趋龙真身。

之后魔尊更是“猛料”接二连三的抖露。

有一位少年,冒着风寒勇攀高峰,四肢紫红皲裂,一道道伤口之中鲜血迸发,尚未流淌便已成冰,为此冒险采来的灵药,心上人治病。

少年心上人病情好转之后,转身投入他人怀抱。

守城将士,立下汗马功劳,身上刀伤剑伤无数,密密麻麻,沟壑纵横。这位在沙场上万人敌的铮铮铁骨,最后却为朝堂奸佞一纸谏言密告,家破人亡,死于非命,最后死时,多少亡国后人向这位大将随手丢出不知在地上碾过几轮的菜叶?

李清源愈看愈加沉默,猛声不响。

魔尊脸上却荡漾起笑意。

因为少年人一身白袍,如今已经尽数化为黑袍。

突然。

李清源蓦然一拍脑门,笑了起来,一手摊开作掌,一手狠狠捶在上面,“我固然可以一巴掌拍死他们,但是之后呢?那胖县令终归在脑袋上顶着‘县令’两字,杀了他之后,一县之地,谁守?谁来维持?谁来治理?”

“齐浩然更是如此,那妇人如此,他难道不知道吗?事实上,就连他的七魄之首所化书童小二都曾经搬着板凳,坐在其实意志消沉但故作笑脸的齐浩然身旁,亲口告诫他,试探性问他,要不咱们算了?一纸休书甩过去多么大方,之后不管那妇人死活,天下女子,谁人不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那棵芳草?只是,鬼迷心窍嘛。他很在乎那句‘凭什么’,所以心有不甘,于自己来说,执念尚且如此深,那么我若是一巴掌将那妇人拍死?齐浩然会不会当场没了那一丝清醒神明,继而堕入饿鬼道?”

少年人最后忍着笑意道:“那黑袍女子,是大韩某个大门大派的吧?就凭当时情况,别说我一巴掌拍死她,她没将我一巴掌拍死,我到现在都在庆幸,时常想着这是老天保佑,就差没找个庙宇烧上几柱高香了。倒是就算按你说的,我将她杀了,之后就不会沾染种种因果?她的师门将会如何?我这一杀会不会掣肘王朝,导致双方交战,战火连绵不休,生灵涂炭?”

李清源深吸一气,又长长呼出,洒然一笑,“所以你先前所说的因果一说,是错的。”

其实早在女儿国年关之后,少年人就曾临风眺望,满腔意气勃发,随口念叨过那句“提及年少一词,应与平庸相斥”,这自然是少年有感而发的无心之语,但更是那时衷心之语。

那时候王子曾见到李清源暂时达到了读书人口口相传,心驰神往的“心事说与春风听”,以至于少年无心

之语,“随风直到幽林东”,被一位身负极浓文人气运的女童听到。

其实那时候,少年人一路走来,所遇“春风”,可曾少了?

一袭青衫齐浩然,那条雪白大蛇,如今世道罕见能真正坦然担起“踏踏实实”四字的唐氏兄妹,三条小蛇,老孙头,那位心有“执着”,言出必行的铁匠,酒楼里那位和蔼可亲却又有威严气的中年大叔,更有温如故,成齐盛,甚至仅有一面之缘的温如故亲姐姐,这些人,都是一道道温柔春风。

少年人就如同路边小草,每每遇到这些春风,便会轻轻颔首,继而迎风暴涨。

一路走来,少年人大袖飘摇,都是大踏步走过,在春风呵护下,好像从未遇到什么真正困难事,就好比眼下这般,碎骨又塑骨,破魂又聚魂,若是魔尊没有因为长枪通天寒芒而心生感应,少年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只会安安稳稳,继续为这些个不是糟心事的糟心事而难倒,每日唉声叹气,就自以为算是人间大苦难了。更有之后,说不得跻身第三大境仙人境后,就一辈子高山仰止,再难寸进,说不得今日种种,屁大点儿事儿,还会成为那时已经第三境仙人的李清源心头刺,最终致使那时已不是少年的少年人一颗道心“心如死灰”。

其实不然。

如路边野草的少年郎一路走来,早已经是满袖充盈浩然快哉春风。

只待在这炎炎夏日放出来,偷得浮生半日凉。

虽然那一颗象征其实更是象征道心的心口月亮,犹如蜘蛛结网般满是裂纹,险些爆碎,更是牵扯李清源性命,岌岌可危,但少年人仍旧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少年抖了抖袖子,周遭有微风抚起。

如沐春风。

少年人一袭漆黑如墨的黑袍犹如被人忽然泼上了一层氤氲水汽,一阵小型旋风刮起,一洗而新,崭亮洁白,纤尘不染。

他笑意温和,放眼望向远方。

似是想要向前迈出一步。

魔尊自始至终未有过剧烈情绪波动的脸上,罕见出现一抹激动与焦急,少年人如今若是迈出那一步,就是妥妥的半步金刚境,就是妥妥的第二大境龙之后的境界,未来更是能在修行一途,步步高升,与那他苦苦守在手中的那“最强”二字愈行愈近,甚至说不得最后自己就可以亲手将那“最强”二字,亲手递到少年人手上。

只是已经昂首挺胸走到那道门槛前面的少年郎,忽然在门前驻足不前了。

少年人想了想,收回了迈进门槛之中的那只脚。

魔尊赤羽倏然眉头深锁,魔焰升腾而起,犹如实质的“怒火冲天”。

一身气机潸然流泻,少年人的一身修为境界,一落千丈,从点星境界,一路跌回汇溪境界,若不是初感天地时,那份感受天地气机流动的能力尚在,李清源此刻说不得已经成为了个灵面前的“瞎子”“聋子”。

如此凄惨的白衣少年郎哈哈大笑起来。

满腔怒火的魔尊赤羽在瞧见少年人这般模样之后,终于也跟着咧嘴笑了笑。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画中人

由修炼者再度变为普通人,李清源的身体差点儿支撑不住,蓦然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相较于一身点星境界的自己,不知为何,李清源感觉如今的自己,举手投足之间,所要花费的力气要愈加多一些。

“为了不让沾染魔气的灵长河灌溉到那条脊柱长井,不惜散尽灵?”

魔尊赤羽点指如今几乎半点灵也无的李清源,气笑道:“干得漂亮啊?我是不是得奖励你?”

脸色苍白的李清源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但紧接着就是倒在地上,颤巍不断。

魔尊赤羽冷笑道:“就算这样,又能如何?你当真能过了心底那道坎儿?”

少年人只是微笑,并没有回答魔尊的问题。

事实上,魔尊所讲,直中要害,就是因为李清源不能在短时间内思索通透,所以少年人才不得不散尽灵,使得灵长河不会再用随时倒灌长井的方式催促自己,迈出必定使自己堕入魔道那一步。

诚然少年人踏出那一步之后,必然会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但是那时候的自己,还能称之为自己?

李清源可不想魔尊赤羽那般,一个魔心纯粹,少年人的心中装了太多东西,致使他注定在魔之一途,走得并不会太过顺畅。

因此少年人想要停下来,缓一缓,想一想,再看一看,最后再决定。

可是少年人思来想去,仍旧不能就此跨过心里头的坎儿。

因为归根究底,少年人好像是自己不太愿意就这么一步迈过去。这其实才是白衣少年的症结所在,这些事件追根溯源,可以简单归纳于三个字,“不公平”。

往小了说,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要以其中一方或者是双方的勾心斗角,最后不欢而散?为什么那明明一部分人仅仅是浪费一句话的力气,就能办成的一件小事,就像那胖子县令当初若是在大泽村,见到少年人之后说声“稍等,我派人通报一下”?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情,那胖子县令非但没有施那徒手之劳,更在最后选择“推一把”,将好好一段善缘就这么亲手葬送。

这么说并不是说一定要让胖子县令帮忙到底,毕竟帮了是他高风亮节,乐于助人,不帮也无错,这世间没有谁必须对谁施以援手的道理,错的是非但不帮,还要想着偷偷摸摸从背后踹上那么一脚的,这就有些失了道理。

但因为那勾心斗角的一方,是平日付出极少,受宠爱更多的一方,因为那胖子是一县之长,七品官员,所以持宠而娇,有恃无恐?这样的人,拥有这些,公平吗?

本就不公平。

往大了说,凭什么戎马一生的将士,就注定要为国捐躯?或者未曾战死沙场,却在朝堂之上,被人戳着脊梁骨,最后郁郁而终?凭什么国家之争,落后就要挨打?我只是想要“国泰民安”四字,为何却总有其他国家纷纷不断涌来,意图瓜分,飞蛾扑火也罢,饿虎扑食也好,从出发点的“侵略”二字,其实就已经错了。

亦或者,凭什么命运如此安排我?胸怀大志之人,就一定要或碌碌无为,且命途多舛?而有些人无忧无虑,却又家财万贯,妻妾成群,人生得意?

这也是一种不公

平,最大的不公平,便是我们无法决定自己最初的命运。

其实每每遇到这些事情,白衣少年都会想到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最大的不公平,为何独独要选择我们,被强行掳来葬神窟?才这就是李清源久久不愿意跨过那道坎的原因。

不公平,凭什么?

李清源曾在一本集子上读过一句话,“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这关键一字在于一个“要”上,让如今的李清源每每想起,郁结于心,气愤不已。

而魔尊所求,是一个“世界以痛吻我,我要世界报歌”甚至干脆就是“一拳打烂这个世界”,李清源确实心动了那么一刹,因此险些坠落魔。

世间当然没有绝对的公平,这一件事情,是岳独尊某次喝醉酒之后,向少年人说得。

他说过,自己曾经带兵出征远方帝国,那个国家确实坏透了,大量侵占周围大小国家与土地,从来不关心民生疾苦,从来只顾着扩张领土,这样一个国家,难道一个好人没有?

自然不是。

当我马蹄踏过时,有妇人为保孩子,坦然赴死;有青壮汉子,前仆后继,固守城门;更有骨鲠文臣,高站城头,披甲操戈,死守不退。

有这些人的国家,不能算是坏国家的。

更有那一次与那位身有威严气的中年男子对话,其实在少年人背着他漫无目的游走的时候,王曾经指着少年人的心口,看似酒后胡言乱语道:“你这般年纪的少年人,不可求一颗少年心,是那向阳花木,那样在这世道上,绝对活不长久。但是啊,还是要有一双善于发现人间美好的眼睛,懂得看见世间美好,更要相信,世间仍有真情在,只是躲藏得稍稍隐蔽了些,需要发现它所用的时间要稍稍……长些?”

记得最后,王躺在少年人肩上,呼呼大睡。

少年人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他决定尝试一下。

如今的少年自然做不到那种“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的高尚境界,但是少年会不断朝向这个境界去努力。

李清源心底蓦然想起那句“勿以善小而不为”,想起积少成多,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想起量变引质变,蓦然一笑。

他在想,我以芳华赠世人,世人赠我以芬芳。

他知道,这种理想世界即使很远,但总归能够远远瞧见的。

白衣少年笑意温醇,朝向远方,长作一揖。

惟愿人间处处,皆有花香。

修为没了,大不了可以重修,躺若是心境坏了,自此修魔道?那就当真是犹如被人一拳打碎的镜子,却有破镜重圆之说,但是谁敢保证还是原来那面坚固不可摧的平整镜子?

这般想着的时候,李清源体内隐隐有浪涛声,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李清源长长叹气一声,从汇溪,重返到点星,应该不会太晚?

魔尊呵呵一笑,打了个响指。

李清源乾坤袋之中的那尊长髯刀客蓦然现形。

早在最先北望台那场死战之中,李清源有过一丝下意识觉得犹如活人的长髯刀客。

这尊在李清源手中屡建奇功的神仙俑,此次现行与以往

大不相同,没有化成一尊遮天蔽日的巨大神像,而是寻常人大小,驻刀而立,一双丹色眸子微微阖起,仅留一线,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早先魔尊赤羽游走岸边,默默收集而来的那颗赤色血珠不知何时被他捏在手中,屈指一弹下,那颗血珠飞快奔向双目紧闭的长髯武客,如雪消融在武客眉心。

这位手持长刀的武客缓缓睁开了一双丹凤眼眸,比之李清源的眸子,愈有一股神仙气,平添一份神采。

魔尊想了想,一挥手,这位武客一身逐渐弥散而出的恐怖气机蓦然收拢,仅有升月境巅峰的奇迹波动传出。

这尊刀客一顿一停,僵硬扭动头颅,“看”向魔尊。

向来身旁两三事,事事不关己样子的魔尊脸上破天荒带着一抹肃然,缓声道:“此次唤醒你一点神灵,是想让你陪这娃娃练练手。”

长髯刀客斜提长刀,再次生硬扭头,望向李清源,沉默半晌后,面无表情地死板点头道:“可以,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而后这位长刀武客美髯公,猛然大踏步出去,一杆长刀舞得呼啸生风。

那杆长刀刀刃汇成一条寒气逼人的白线,有冷森森光辉刺目闪动,看得李清源一阵头皮发麻,连忙举起手道:“侠士打住!”

长髯刀客蓦然顿住身形。

接着少年人一路小跑到长髯刀客身边,伸手敲了敲刀客的长刀,铿锵作响,寒气森森然,让少年人提不起丝毫敢沿着刀刃边沿一抹,试验锋利程度的心思。

因为根本不用试验,就能知道,这一刀下去,是绝对能削掉自己半边儿脑袋,都不带溅出一丝血丝儿的。

这尊长髯刀客木然点了点头,“那你欠我个人情。”

而后长髯刀客果真丢弃长刀,一脚将李清源踹出去许远。

一座高山楼阁上方,有一简陋茅屋,颇为神奇。

因为狂风卷我屋上三重茅这类事情,搁在这里,几乎不可能发生。

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峰。

这间简易茅草屋,矗立在山峰高高处,任凭猛烈山风摧残而过,却不能撼动丝毫。

茅草屋中坐着位一袭青衫,神情自若的儒雅老者,与一位总算是从战战兢兢状态里恢复过来的酒徒。

那一袭青衫笑意温和,轻饮一杯淡茶,笑着道:“如今不担心了?”

酒徒只是闷声不哼地喝着酒水,不愿意搭理这位既是挚友,又是死对头的老家伙。

这不过这酒喝着喝着,老酒鬼却忽然笑出声来。

一向嗜酒如命的他是如今酒水洒了一地也毫不在乎。

老头赶紧提笔,以细豪描边的手法,细细勾勒出一幅幅画卷。

与此同时,老头旁边儿还有许多画卷,是那一袭白衣的少年乘龟日行千里图,山巅召长髯刀客怒斩黑袍人,一袭铠甲对着少年人依依惜别,更有少年人酒楼与一位中年男子共同买醉,白袍少年人手持银枪若神人,还有少年人一袭白袍转黑袍,而后一袭黑袍化白袍。

可是这些副画,老酒徒觉得,都不如自己当下所作的一身修为散尽的普通白袍少年郎。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江河长长流,皓月缓缓起

“砰”得一声,犹如镜面倒映蓝天的湖面上,少年人划出长长一条弧线,最后重重跌落在湖面之上,溅起水花无数。

少年郎伸手揩去嘴角悄然淌下的一条鲜红血线,主动踏步出去,一步垫在那长髯刀客的脚下,轻微翘起一勾,彻底将长髯刀客翘起,而后猛然拧身错位,一腿扫向这位神仙俑的头颅。

虽然已经懂得开口说话,但仍旧扭头僵硬的长刀武客不偏不倚地轻微侧头,躲过了李清源这气势汹汹的一记鞭腿,猛然伸出一手抓住少年郎一只腿,脚下踏弓字步,以腰带动发力,骤然拧身后仰,将李清源高高后甩出去。

少年人后背着地,轰然撞在湖面之上,身体左右划出两道水花,笔直一路划出。

最后少年人猛一挺身,借用后背向湖面一顶,这才借助湖面反馈来的力道自湖面上弹起,而后他叠步连出,拖出长长一段幻影,再次主动迎上长刀武客。

而魔尊则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眼看着少年人的境界逐渐攀升,自汇溪境界初期,逐渐走至中期,甚至无限接近于巅峰实力了。

即使魔尊知道少年人是从点星境界散尽灵重修,但是他仍旧有些惊诧于少年人攀爬境界的速度。

而且他更能确定少年人可不止是单纯攀升境界这般简单,好像依稀之间,少年人还在试验些什么,而且一旦成功,必定不同凡响。

李清源一拳递出后,赶忙一侧身,这才躲过已经无刀的长髯刀客一拳,只不过长髯刀客紧接着纵身一跃,飞起一脚。

李清源一袭白袍微动,而他自己则是后仰出去,顺势一脚蹬在长髯刀客飞来那一脚上,身形快速向后掠去后,以脚尖轻灵点地,飘然落地。

与此同时,长髯刀客已经一拳黏着那一袭白袍,笔直跟随而来。

明明一拳临门,李清源却不慌不忙地闭上了眼睛,摆出一个古怪起手式。

一手长伸于前,一手高举于身侧,好像正在等待长髯刀客一拳递来。

长髯刀客果真笔直递来一记老拳,少年人正在此时恰巧睁开双眼,一双丹凤眸子之中,精光流转其中。

长髯刀客仍旧僵直递出那一拳,虽然行动僵硬,但却是实打实的升月境巅峰实力,这一点,结结实实挨过长髯刀客一顿结实老拳的李清源最为清楚不过,更何况这长髯刀客是根据正儿八经神人金身再浇筑有珍贵罕见的金属浇筑制成,排除升月境的气机波动外,光是肉身力量就极其不俗。

魔尊紧紧蹙起眉头,有些好奇少年人该如何以弱小的汇溪境界,接下长髯刀客的这明显高出少年人一个境界有余的升月境一拳。

李清源那长伸于身前的那手蓦然收拢,整个身形猛一后撤,而后少年人高伸于身体一侧的那手抡起一个大圆,忽然搭在长髯刀客的手肘之后,猛然上推而去。

李清源收拢起来的手迅速跟上,一掌印在长髯刀客的眉心印堂,将之重重推出。

与此同时,少年人还要以肩膀重重“点”在长髯刀客的胸膛中央,只不过在临近他的胸膛中心时候,少年人蓦然收了力气,看的魔尊直

皱眉头。

魔尊伸手点指长髯刀客,一抹血色光辉刹那笼罩在其身上。

魔尊赤羽双手抱着臂膀,嘱咐李清源道:“不用在乎出手轻重,只管出手即可。”

李清源疑惑地望了眼长髯刀客身上的血色光幕,而后又将眼神投向抱着臂膀的魔尊。

魔尊气笑不已,好家伙,还担心自己一会不小心打破了我的血色光幕?从而一不小心打坏了那尊长髯刀客?

你这小子平常顿顿是吃大蒜的?所以“气焰”才会如此嚣张?

“只管打,打坏了算本尊的!”魔尊冷哼一声道。

少年人将信将疑,向前重踏一步,再次摆出一个古怪起手式。

长髯刀客一冲而过,一把向少年人抓去。

魔尊再次将眉头紧锁,因为少年人不再似先前一般被那尊长髯刀客暴打,而是经过一段过渡期之后,大有反过来将那尊长髯刀客暴打一顿的趋势。

若不是“自家东西自家心疼”,少年人怕自己出手忒重,而且长髯刀客身上还有自己加注上去的升月境灵,此刻说不得真的就要被少年人拆了胳膊卸掉了腿儿了。

果然,少年人在一肩膀顶在长髯刀客心口时候,发出砰然一声巨响,振聋发聩。

最后魔尊都不得不偷偷加大了用以维持那血色光幕的灵补给,这才没有招致血色光幕那一点灵性彻底消散,从而被少年人一肩膀将长髯刀客顶飞出去。

饶是如此,少年人仍旧将长髯刀客打得犹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

轰然落地的长髯刀客,瞥了眼被自己掷于地上的长刀,又僵硬地将头扭过去,瞥向魔尊。

魔尊赤羽点了点头,屈指一点,一道血色光辉再次洋洋洒洒,落到长髯刀客身上。

长髯刀客手掌相击,有铁石相击声音传来,铿锵作响。

紧接着长髯刀客一身气机暴涨,一步跨入点星境界。

李清源一双丹凤眸子微微眯起,心口有金光暴涨,即将有一轮新月自他丹田胸口升起,只不过被少年人在几次深呼吸下,悄然压住。

但是少年人一身修为境界,却难以自抑地攀升到了汇溪巅峰。

他体内那一条若江大河,奔流不息,哗哗作响。

相较以往,这条大河甚至更宽更广,声势更为浩大。

再次从一位普通人攀升到汇溪境界,李清源相较于当时葬神窟之中的自己,对于修炼一途,有更深的感悟,所以每一步相较以往,打下的根基要更牢固,所积累的底蕴要愈加深厚。

至于如今之所以能够轻松一步破境,但李清源却没有选择就此一步迈出,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白衣少年在尝试,在验证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他想要将那《太初》《太易》两篇,彻底于自己身体之中印刻交融,融会贯通。

他所求的是举手投足之间,皆能按照《太易篇》的灵脉络走向游走灵,有条不紊,皆能以《太初经》中的一招一式,能够化作自己不经意间出手或是下意识施展而出的普通招式,使得身体本能反应,临场应敌。

李清源双手攥实,踱步出去,主动迎上长髯刀客。

魔尊骤然睁大一双赤色流转的双眼。

长髯刀客在临近少年人周遭的时候,一阵狂风徒起,李清源仅是伸出手来在长髯刀客胸口轻描淡写一抹而过。

而后这位非但是几乎媲美金刚体魄肉身,更有点星境界力量加持下的长髯刀客身形便倏然倒飞出去,重重跌落湖面之上。

魔尊再次望向仍旧轻松写意,双手负后的少年人,眼中那一抹惊诧再也掩藏不住。

魔尊赤羽想了想,再次点指出去,那尊长髯武客再次战力猛然再越,成为点星境界巅峰的修为。

接连越过两个大阶对敌厮杀,就连当年的自己都不能保证做到,更何况长髯刀客的一身修为,并非凡体,你李清源再赢一个看看?

魔尊赤羽一念及此,那尊长髯刀客也早已按捺不住,一步步踏出,轰隆作响之间,地动山摇,它一步步踏出,过程之中,他抬起一手臂,向着李清源挥手过去。

白衣少年严阵以待,蓦然之间细细眯起一双眸子,伸手一拳挥去。

两人拳头同时间对碰在一起,一阵阵肉眼可见的声浪风浪波涛汹涌,扩散出去。

而后两人同时分散开来,只不过长髯刀客仅是后退三步,而少年人接连退出数十步,这才堪堪止住脚步。

长髯刀客僵硬抖了抖手腕,整个身子蓦然弹射出去,再次与白衣少年对拼一记,这一次,白衣少年愈加不堪,直接犹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落地时候,少年人嘴角已经有丝丝血迹落,双目也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赤红。

动作僵直的长髯刀客速度并不慢,他猛然出现在少年人面前,一拳砸在少年人头顶。

少年人头颅与平如镜面的湖面亲密接触,有声轰然作响。

长髯刀客这才收回那双砸在李清源头顶的手。

倒在地上的李清源倏然睁开双眼,精光爆露。

在他心胸筋脉内,他当下的丹田周边,那条浩荡瀚然的灵长河周而复始,奔流不息。

若是细听,像是有人喃喃念经,传遍白衣少年周身各个大穴。

长髯刀客不管不顾,一步步向着少年人移动而来。

李清源扯了扯嘴角,抬起一手,于是有无数浪涛声在少年人身上蓦然响起。

魔尊猛然踏步出去,一把拉住长髯刀客的后肩向后一扯,而他自己则是翩然掠出,遥遥向李清源对轰一掌。

白衣少年轰然倒地,而后自被自己砸出了巨大水幕的湖面之中站起,怒目而视。

魔尊毫不在意,手掌一推,将长髯刀客放到一旁,自己也倒掠而去。

少年人望向魔尊,眯起一双丹凤眸子,良久之后,开始哈哈大笑。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彻底一步跨入升月境界。

魔尊仍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不过是悄然背过身去,神色愤愤。

亏得自己出手快,及时将长髯武客拽回,不然真算自己的?

自己从哪儿给这臭小子在寻来这么一尊神人金身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已到黄泉见笑脸

少年人畅快一笑,就要再度压上前去,再与长髯刀客大战上那么几回合,他觉得如今重新步入升月境界的他,不同以往初次,仅有一颗皓月“冉冉升起”,而是丹田之上,心口之内,小家伙之里,皆有一颗皎月升腾,此外,自己体内那最先点至最亮的涌泉,气海,合谷三穴已经若隐若现,与那三颗月亮遥相呼应。

盘踞在李清源心口的小家伙则不断吞吐日月星光,提纯出纯粹灵,自身也因此变得金灿灿的,犹如一颗小太阳,因此如今李清源体内繁星点点,日月同辉,当真是称得上一句森罗万象。

李清源心脏每次跳动,如神人擂鼓,咚咚作响,他纵身一跃而起,化作一抹白色长虹,向长髯刀客掠去。

长髯刀客猛然蹲下身姿,一拍大腿,高高掠起,一双拳头这一次不再仅仅是蕴藏有单纯点星境界的气机包裹,更有长髯刀客自身体魄力气挥使其间。

两者很快在平静湖面之上,拉出一条长长波纹丝线,即将悍然撞击在一起。

只不过在两者即将相抗的瞬间,一道红影转瞬出现在两者之间,一手裹住白衣少年人的掺杂有暗劲与寸劲,更有缠丝劲的一拳,一掌抵在长髯刀客“跌宕起伏”的胸膛之上。

一手微甩,一掌微推,李清源与长髯刀客瞬时之间不但分离开来,而且分别拖出一条长长残像,向后倒飞而出。

魔尊赤羽伸手在长髯刀客眉心一点,凝结于刀客眉心的那颗血珠轰然溃散,流转隐藏于刀客金身各个角落。

长髯武客也因此失去那“一丝清明”,重新变成那目无神采的神仙俑模样。

而后这尊长髯武客被魔尊一把丢进白衣少年的乾坤袋。

方才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来,正欲高高掠向长髯刀客的白衣少年,即使在魔尊将长髯刀客抛进自己乾坤袋之后,仍旧去势不减,一拳挥向负手而立的魔尊。

魔尊并未露出亲眼看蜉蝣撼树的蔑视神色,而是面无表情平摊双手,并无仙人境的灵波动传出,而是与李清源一般无二的升月境界。

两者悍然相击在一起,而后很快就砰然一声,极速分开。

前者纹丝未动,而李清源则被再一次打得跌落湖面,激起千层浪。

魔尊冷哼一声,一道红色光幕徒然降临到再次爬起身来,斗志昂扬的少年人身上。

一股难以想象的重力将少年人重新压在地上。

少年人单膝跪在地面,几乎要被压入湖面,湖水汩汩然自李清源膝盖周边涌起,浸湿了李清源得衣裤。

而后少年人展开双臂,以背扛血幕的方式,稳住了不断下坠的血红长幕。

魔尊赤羽漠然道:“怎么?觉得自己有了能与本尊试掰手腕的能力?”

李清源咧嘴一笑,“好歹算是趟过了黄泉的人,还怕死,也有点儿忒说不过去了。”

魔尊挑起眉头,奇怪道:“你怎么就认为自己所趟过的,是真正的黄泉?”

白衣少年茫然抬起头来,头皮发麻。

魔尊狞笑一声,猛一挥手。

有一狰狞血色巨兽突兀出现在白衣少年身

后,张开血盆大口,上下颚之间,足够容纳少年人一个半的大小。

少年郎矮身一蹲,正欲侧滚出去,岂料那血色巨兽同样跟着少年人将头颅一拧,便一口将李清源囫囵吞入腹中。

将白袍少年吞下后,这血色巨兽整个身子忽然扭曲起来,犹如一个不断向中心旋转缩小的黑洞,且愈来愈小,最后凝成一点儿,光华一闪,连同李清源一起,凭空消失。

做完这些的魔尊这才摊开手掌,一握一抓,竟有些发麻。

方才白衣少年的一击,就犹如一位力气奇大的稚童,拼尽全力一拳打在并无太多防备的大人身上,虽无大碍,但仍旧够大人龇牙咧嘴那么一下。

少年人以被魔尊砰然击飞,并且内伤极重的代价,换来魔尊手臂发麻,看似以卵击石,其实已经足以笑傲同代了。

自始至终没有真正笑脸的魔尊,咧了咧嘴角,像是笑了笑。

……

李清源被那先前还是血色巨兽的红光裹挟,化作一条红色匹练,极速破开羊皮画卷,迅速自那杆在外“焦急”等待的龙枪一旁掠过,朝向洞穴深处奔袭而去。

龙枪后知后觉,成为一条长长银色光辉,蓦然追去。

这血色光辉带着李清源一路奔去,经过狭长黑暗的洞穴通道,饶是以巨兽所化红色匹练的速度,仍旧耗去了极长时间。

这漫长一途,黑暗压抑,若不是感受到身旁纹理不同的石壁急速向自己身后飞驰过去,李清源几乎就认为自己早已经为黑洞所吞噬,处在一个相对静止,恒古不变的静止时空中。

忽然有一点偏黄光亮映入眼帘,长久处在黑暗环境之下导致李清源下意识眯起眼眸。

血色匹练微微“侧身”,自狭短通道之中一串而过,李清源的视界豁然开朗。

一条长河像是吞下了无尽泥沙,致使河水极黄,浑浊不堪,且有一阵阵腥臭气味扑鼻而来。

少年人不由望向天空,太阳渗着诡异的绿色,致使整个天幕偏向阴沉,有数朵灰色云朵,连绵成簇,拥挤在一起。

这让本就阴沉沉的地面越加显得阴沉可怖。

血色光幕猛然消散,没了血色光幕的支撑,李清源自漂浮空中转而踏足地面,他深吸一气,泥土的腥气与那条湍流不息的长河之内说传出的臭味一同扑鼻而来。

少年人怔怔望着眼前景物,恍若隔世。

有人言:黄泉便是通州郡,渐入深泥渐到州。

原本李清源认为不过是古时文人的天马行空,但是少年人眼前远方,依稀之间,像是有一座长桥,连通彼岸,长桥之后,有一对白石刻就的门柱,通过门柱向其内望去,有一道又一道白色影子,游走期间,有一声声人间难得几回闻,直挠人头皮的诡音游荡其中,隐隐约约传至李清源的耳朵,声声又像是在耳边乍响,颇为诡异,似是有人在故意引诱生人,进入其中。

一抹金光自少年人心口闪动,李清源怦然心动之间,金色蝾螈状却又不是小蝾螈的小家伙忽然出现在李清源肩膀位置,它一股脑爬上李清源头顶,用尾巴围成圈状后将小下巴搁在上面儿,打了个大大的

哈欠,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若有光,炯炯有神地直视前方。

一抹银色光辉猛然而至,落在李清源身旁站定。

李清源望着突兀出现在自己身旁的龙枪,伸手一抹,就要将之装进自己的乾坤袋内。

龙枪微颤几下,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进了少年人的口袋。

做完这些的少年人抬头望向远方那座仿佛被雾气笼罩的长桥,虽然能够看到尽头的白色门柱,但是却好似走不完一般。

他深深吸气后又吐出一口浊气,开始缓缓踏步出去。

虽然如今重修汇溪与升月境界,更有魔尊近乎于人间炼狱式的摧残修炼,当然李清源并不能确定自己所待的那一处黄泉,能不能称得上是黄泉,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那般近乎非人哉的日子,自己都能挺过来,害怕再死一次?

要知道少年人当时是真真切切的暗无天日,每次“魂归故里”,好不容易能够享受一番拥有**的感觉,便是被魔尊动用秘法,在被生生捏碎骨头,蒸干骨髓的同时,少年人的魂魄同样不能幸免于难,更要承受大出不知多少倍的痛苦,并且每次都要撑到少年人怎么支撑不住,魔尊这才会屈指一弹,将少年人早已经支离破碎的躯体丢掉那条羊皮画卷的黄泉长河之中浸泡。

而在少年人**被黄泉浸泡,用以修缮身躯,去芜存菁,洗髓伐骨的同时,因为黄泉特质,从而魂魄与**分离的少年人,还要遭受魔尊赤羽那一拳拳直叫人欲罢不能,**魂魄的钻心老拳,李清源就是在魔尊那一记记老拳之下,部分地方被打得魂飞魄散,而后又迅速聚拢,完好如初。

李清源原本若是单独择出,有寻常人身高大小的魂魄,正是在魔尊赤羽的一双拳头下,被活生生打到仅有手掌大小。

当然,少年人的苦并没有白吃,起码此刻他那每次律动,皆如春雷乍响的心脏,以及四肢百骸皆隐隐传来的微微发涨感觉,更有依稀之间,能够玄而又玄感知到的那一丝魂魄灵智,无不在告诉李清源自己此刻的与众不同。

天底下,估计他是独一份儿在第一大境吃了这么多苦头的了。

当然,这也代表着少年人第一大境,从汇溪,到升月的底子,打得比之同代许多人,乃至上一辈或者上上辈等等成名的老牌仙人,还要扎实。

这种绝无仅有,直接致使李清源在几个深呼吸之后,有了艺高人胆大的心思,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出去,一步一脚印沿着这条腥臭长河“追根溯源”过去。

他想要看看这条长河尽头为何物?长桥尽头,又为何物?

忽然,趴在李清源头顶的小家伙像是观察到了什么河面异样,小爪子拽起李清源的一缕头发,不断向河中心方向扯去。

李清源吃痛下随着小家伙拉扯的方向望去,蓦然瞳孔缩如针尖。

在他身旁的河面开始升腾,忽然之间就有一团漆黑头发-漂浮在水面之上,缓缓向李清源迫近。

水面之下,倒映着一张老人皱皱巴巴,且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正扯着咧到耳根的笑脸,双眼漆黑,毫无眼白,正一瞬不瞬静静将李清源打量。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羊皮披风扬身侧

天边昏昏沉沉又凄凄,一声声类似猿声的长啸,紧接着一声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低徊婉转泣声,夹在着几声凄惨尖叫,久久萦绕耳畔不去。

一条声势浩大,但夹杂着一股股刺鼻腥臭的黄色长河,湍流不息,奔流西去不复回,有文人骚客曾言“大江东去浪淘尽”,其实也暗写了天下大渎长江河川,皆向东流,不过若是将这条黄色长河,摆到人们面前,也不知会使多少人大跌眼镜,扼腕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一位白袍英俊少年郎沿着这条黄色长河岸边,缓缓而行,距离黄色长河,愈行愈近。

趴在少年郎头顶的一只蝾螈状却又略胖一些的小家伙不停用小爪子拍打着少年人的头发,提醒着少年人眼前黄河之中那一坨漂浮在河面之上的黑色长发,距离己方,也愈来愈近。

最后眼见白衣少年郎不听劝告,小家伙只得深处自己肉乎乎的小爪子,捂住自己两颗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只可惜一双大眼睛透过小手,贼兮兮瞥向河中怪物的尊容后,小家伙心里防线彻底崩溃,跪在李清源头顶,不停干呕。

李清源无奈将小家伙自自己头顶摘下,抱于怀中,生怕一会儿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怪物从河底出来,显露出真身后,小家伙万一崩溃,直接在自己头顶“天降甘霖”,自己岂不是哭都没地儿哭还得一副笑脸儿地给这小家伙擦屁股?

被李清源抱在怀中的小家伙一对肥嘟嘟的小腿外摆,仍旧保持两只小爪子捂住眼睛,小爪子却故意留出一丝缝隙的姿势,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地直勾勾盯着水中那张被泡得水中起皮又发烂的苍白脸庞,在那水中缓缓升起。

观那怪物,头顶曲曲弯弯的湿漉漉长发,着一张脸皮翻卷的苍老又苍白人脸,周身覆鳞甲,狼身而蛟爪,可能李清源一日斩尽的黄泉怪物唯一不同的便是一条为鳞甲覆盖的黑色尾巴,不再似先前那般像是一条黑蛇,摆动之间也愈加的自然流畅。

这条黄泉怪物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跃上岸边,一双枯黄的眼睛仿佛定格在李清源身上,眼白部分,逐渐被血色充满。

白衣少年仅是将目光平淡扫去,与之对视。

相较于他在羊皮画卷之中所斩杀的那些黄泉怪物,李清源感觉眼前的这一只要更有一点灵性,而不是简单地为杀戮与**充斥。

并且它的鳞甲相较于画卷黄泉之中的,要愈加坚韧,富有光泽,这与少年人在魂魄状态下所斩杀的那些黄泉怪物截然不同,画卷黄河之中的怪物鳞甲,要更黯淡无光,干瘪异常,仿佛是长在死去好多年的尸体上似的,自身早已经老化,轻动即碎,不堪一触。

这头怪物猛然跃身出来,同时挥动手下那只如蛟大爪,随意拍向白衣少年头顶。

按照不知多少年前的常理,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少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惨死,脑袋被自己当成西瓜拍烂的凄惨下场。

只可惜那少年随手挥动白袍,那条与自己接触的“瘦弱”手臂非但没有就此折断,反而传出打铁般的声音。

铿锵一声响起,李清源一整条金灿灿的手臂与怪物那条蛟龙手臂悍然相击,一长串火星自少年人手臂上拖起一长串火星。

白衣少年人身势徒

然一沉,与此同时顺势一掌推出,而后变换身姿,以脚下轻微旋转踱步的方式,缓缓拉出一道弧线,一记膝顶凶悍撞于这尊怪兽腹部。

只不过这怪兽周身鳞甲猛然如炸毛立起,边刃锋锋然,寒光闪闪。

李清源猛然向后翻去,临末了不忘一拳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灵“点”在这黄泉怪物下颚部位。

有砰然一声巨响自黄泉怪物下颚乍起,这头怪兽倏然倒滑出去,临近岸边之后用蛟龙长爪攀住岸边沙石,电光石火闪闪间,发出一长串使人牙齿打的沙沙声响。

不见这怪兽双臂如何用力,便见它不断向后滑去的身势蓦然一顿,一双皱巴巴的老脸双目无神,一整颗眼珠子几乎全是黑色,唯有边沿处,枯黄极红,被密密麻麻,犹如红色小虫爬满。

在人脸下颚脖颈部分,忽然有一排雪白牙齿亮出,寒光森森然,又有一条紫色长舌如同灵动毒蛇,自其中爬出,攀缘到皱巴巴的老人脸腮旁一舔,于是在脸上留下了长长一条黄白粘液痕迹。

李清源漠然看着这怪兽一步步向自己逼近,仍旧不为所动,若是搁在以前未曾受过魔尊那般折磨的白衣少年郎来说,见这怪兽如此邋遢,说不得会心有忿,可是如今的他,哪会在意?

少年人依旧一拳递出,与之前一般无二的金色气流转。

这是少年人踏出自己所悟出的那一步后,身体适应了《太易》的气息流转,已经肌肉记忆了被人不屑一顾的《太初经》各类招式的结果。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魔尊,以及之后长髯武客的打磨熬炼。

那怪兽细眯一双骇人眼眸,若不是一双眼睛过于与常人大异,它眼中所蕴藏的诧异与思索定会暴露无遗。

它细细蠕动鼻子,于是心下愈加疑惑。

但是这不妨碍这只怪兽肌肉暗自运力,崩出一条条沟壑线条,骤然发力扑杀出去。

李清源也毫不畏惧地主动踏步出去,一拳擂在黄泉怪兽那只蛟爪之上。

黄泉怪兽那只筋骨有力的蛟爪一张一合,忽然钳住少年人的手腕,猛然一扭,翻转过去。

而后李清源便被这怪兽抡起半个圆弧,在地上凿出一个深坑。

一只指端尖利如钩,有脸盆大小的爪子一下子盖在李清源脸上,在犁出一道长长坑道。

那怪物犹然意犹未尽,那张类人老脸砸吧了下嘴,望向少年人心脏,垂涎三尺。它的另一爪随之递出,就要一把掏出少年人的心脏,放在嘴里好生咀嚼一番。

李清源哪能让它就这般得逞?

他一拍地面,将头向前一顶,而后一手支地,整个身子旋转半圈,顺势递出一脚,踹在这黄泉怪兽后腿位置。

李清源猛一皱眉,那怪物在自己这一脚之下,竟然纹丝不动,几乎是身体本能反应,他忽然双臂交叉置于额头前方。

黄泉怪物果然一爪拍来。

少年人在它这一拍之下,蓦然倒飞出去,连续在地上翻转数圈儿,这才停下。

李清源龇牙咧嘴自地上爬起,瞅了眼自己身上一道道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痕迹,人生头一遭觉得自己当真不适合穿白色长袍,好像自己一袭白袍的时候,从来都只有被暴打的份儿?

看那些

成名的山上仙人,一袭白衣飘飘然,好像随时都要御风而去,踏足仙门的谪仙人,天底下还有这么惨的白袍?

李清源这才打量起眼前头奸诈畜生,原来无论是看似不分伯仲的悍然对撞,又有之后被自己差点儿打入泉内,皆是这头畜生的“示敌以弱”,为得就是如如今这般以迅雷之势瞬杀自己。

一切手段,皆为这一后手。

一记未果的这黄泉怪兽悠哉悠哉缓慢向李清源走去。

李清源悄然皱起眉头,若是搁在以往,说不得自己现在早已是被开肠破肚的下场,只不过自己虽然躲过了致命位置,可是仍旧在这怪兽一拍之下,肺腑差点儿移位,七荤八素,并不好受。

这黄泉怪兽相较于羊皮卷中被自己所斩杀的黄泉怪物,无论是体魄还是心思,都要强出不止一星半点。

李清源忽然眼前一亮,强自振作精神,挣扎起身,绕着这黄泉怪物身侧猛然转体,一把拉住这怪兽尾巴。

只不过在少年一把握住这怪兽尾巴的刹那,他就开始暗自后悔,因为那条带有鳞甲的黑色长尾根本不是这尊怪兽的弱点,非但如此,这怪兽还猛一甩尾,将少年人再一次甩飞出去。

若不是改怀抱为蹲在李清源肩头的小家伙拼命拉扯,李清源当真就要被那怪兽划破胸膛。

李清源揩去额头冷汗,一阵头大,因为这只畜生与自己遇到过得那些好像在最根本上便完全不一样,要愈加难缠。

果然,这怪兽肩膀隆起,蓦然跃起,划出一长串黑影,忽然出现在李清源身前,根本来不及反应,李清源便被一巴掌扇飞出去。

在远方,忽然有一道血色光芒划出一道美丽长虹,疾速奔至少年人身旁,包裹少年人平稳落地。

于此同时,少年人乾坤袋之中嗡嗡作响,在少年人气机丝线牵引之下,蓦然冲出其中。

一抹银色光辉围绕少年人偏飞一周后,温顺倚在李清源肩膀一侧。

这一幕若是让朱家老祖瞧见估计会直接呕血三升而不至的画面,落在那黄泉怪兽眼中,让它悄然皱起眉头。

龙枪刹那将自己送入李清源手中。

龙枪入手后,李清源全身精气神非但没有如第一次那般被长枪吸干,反而猛然一提,只觉比之以往愈加神清气爽,胸中激荡有一股子气,意欲长舒出去。

于是少年人手腕轻灵一抖。

而后与他缠斗了这么长时间的黄泉怪兽便被李清源一枪挑进黄泉之中。

在他背后,羊皮卷不再是先前那般比之手帕大不了多少的模样,猎猎作响间,竟然有了披风大小,默默彳亍,跟在少年人身后。

浑身已经金光灿灿的小家伙觉得十分好玩,于是纵身一跃,跳到这羊皮披风上面,开始不断打滚。

少年人不再持枪,于是银色长枪开始不断地绕着少年人四周翩翩起舞,一团团银色光圈在李清源身旁荡漾开来。

打量着周身绚烂银光,李清源忽然想起自己在那琅琊阁那条楸木长街尽头一家铁匠铺子之中,一眼相中的一副普通银制铠甲。

少年人撇了撇嘴,一抖身后羊皮卷所化的“大麾披风”。

少年人心想,此刻的自己,若是再披上那副铠甲,那该有多威风?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卷揽尽白衣鬼

在少年人亮出那杆龙枪,身披羊皮画卷的那一刻,整个黄泉乡刹那沸腾,无数鬼哭狼嚎声音轰然炸于耳畔。

无数诡音凄凄惨惨戚戚,时儿近,时而远。

甚至有些直接就像是在少年人耳畔轻声低语,说着少年人听不懂的话,据少年人猜测,十分有可能是属于那远古时期的语言。

一股股苍凉意味充斥其间,这不止让李清源有一刹那轻微出神,更让重新蹲伏在少年人肩头的小家伙微微发愣,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思绪早已不知飞向几重天之外了。

出奇的,那只估计是真正黄泉怪兽祖辈级别的家伙并没有趁着这个空挡,果断一爪子将眼前这个白袍少年给捅个通透,而是一双乌漆抹黑,像是有滚滚黑烟充斥其间的眸子仔细将李清源身后的羊皮画卷打量着,一张老脸扭结在一起,神情恍惚,显得愈加狰狞可怖。

李清源突然回神,拍了拍蹲在肩头的小家伙,小家伙一双瞳子都散得极大,黑漆漆的,过了良久才缓缓恢复神采。

只不过小家伙眼中仍旧有退之不去的迷茫。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的光线蓦然一暗,忽然之间,就有无数白色影子飘荡出来,一张张脸上带着咧到耳根的狞笑,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衣少年,当然,更多的则是盯着蹲在李清源肩头金灿灿的小家伙。

至于那头人面狼身的怪兽,这些面目狰狞的白影则是对他们充耳不闻。

想来浸在黄泉之中不知多少年岁的黄泉怪兽,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此地的腥臭死气,那些白影大抵将之视为了同道中“人”。

只不过正是因此,李清源的处境变得极其微妙。

无形中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李清源,如今成了最为被动的一方。

愈来愈多的白影积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先前还能远远眺望到的跨河长桥,此刻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白影遮蔽得再无一丝缝隙,能够窥见白桥尽头的门柱。

这既有白影本身诡术作怪,更多的则是本应该是透明身躯的白影数量委实太多,因而相互叠加之下,本应被“一眼望穿”的白影们反而变成一片白色茫茫不得见。

李清源头大如斗,这比自己独自面对那只肉身体魄违背常理的黄泉怪兽,更要棘手一些。

面对这劈天盖地的白影,李清源更愿意去找那一副躯体不知泡在黄泉之中多少年岁,一副体魄因此绝对可纵横同境的人面狼身兽掰扯一下手腕。

因为与之相比,少年人处在一个疏为独特的阶段,因为不曾破入第二大境,按照齐浩然的说法,就是不能就此肉灵合一,一步迈进金刚境界。

但是此刻少年人的体魄,绝对不弱。

所以他急于找位旗鼓相当,甚至要超过自己的对手来验证。

黄泉怪兽即是一个极其合适的对手。

只不过,望着眼前密密麻麻,蓄势待发的白影,一张张狞笑着的大嘴不断有白涎流出,一双发黑的獠牙犹如钉耙,寒光冉冉,随时准备扑倒少年人,在他那副美味身躯上撕下来一块儿鲜美血肉,好好品尝一下人肉滋味。

李清源幽幽一叹,看来这一次真正的“黄

泉”之行,因为这些白影的缘故,终究要告一段落。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在李清源心头响起,“可以继续向那座石桥走吗?我总感觉里面有东西在呼唤着我。”

在这静谧环境下,李清源吓得一个趔趄,他几乎是下意识望向肩头那憨态可掬,正瞪着一双水润黑眸望着自己的小家伙。

李清源摸了摸小家伙软乎乎的小肚子,将信将疑,“是你在说话?”

蹲在少年人肩头的小家伙歪了歪脑袋,猛一凑近,几乎与李清源鼻子碰鼻子,犹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眨巴着,极其人性化的咧嘴可爱一笑。

李清源心底徒然升起一道声音,“是的。”

小家伙自李清源的肩膀上一跃而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之内,有一丝金黄光辉一闪而过,目光像是穿过了层层白影,直接看到那条白色石桥,仔细凝望了良久。

李清源在一旁默默打量着小家伙动作,同时也在提防着那些愈积愈多的白影会蓦然出手,以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黄泉人面狼身兽。

小家伙一丝丝金黄气终于在眼角边缘消散,它步履蹒跚着走到李清源脚边,扯了扯少年人裤腿,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

又是一道充满稚嫩的童声自李清源心中响起,“我能感觉到那是一抹亲切感觉,没有恶意的。”

瞧着如此可爱的小家伙谁还忍心拒绝?李清源只得微笑点头,只是当他将视线从小家伙身上拿开,望向远方阴沉天幕,揉了揉太阳穴。

娘的,都说“地狱空荡荡”,自己横看竖看,这也不少啊……

在小家伙“望眼欲穿”的那段时间,白影已经连同天幕,团团围住。

当然,这些个白影也同时堵住了一人一兽的去路。

按理说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魅影迭出,“掏心掏肺”,剜眼劓鼻了,这固然可怕,但是李清源则愈加担心在这危难关头,那头人面狼身兽的动作。

若是在紧要时候,那头了人面狼身兽有所动作,或者出手愈加刁钻一些,自己保不齐就会是重伤下场。

只不过当那些个白影铺天盖地袭向李清源后,这头人面狼身兽却出奇没有任何动作,仍旧盯着少年人背后的那张羊皮地图久久凝视。

那些个白影张开一张张血盆大口,其中有一丝丝黑色血迹“包裹”在每一颗尖尖獠牙上,更有黑色口水自其中直流。

李清源蹙起眉头,首先想到这些白影诡物的口齿说不得带着毒液,不得不举起手来,一手置于身前,一手置于身侧。

而后他的一手连连翻飞,而后大袖一挥,猛然抽出。

用得正是在琅琊三街之上,一出手便致使朱饶手下众扈全部丧失战斗力的那招“一袖起龙卷”,在李清源面前的那些个白影诡物在一刹那被少年人大袖震出的龙卷包裹其中,越是接近少年人的白影鬼魅,越是首当其冲,被这道青色龙卷撕得身首异处,身子随着一道龙卷罡风旋转拉扯,拖出一条条“白线”,只是一颗颗孤零零的脑袋在那股旋风之中,一张一合,像是想要咬住什么。

蹲在少年人肩头的

小家伙忽然扯了扯李清源发丝,周身同时闪现耀眼金灿灿光辉。

李清源猛然扭过身去,瞪大了眼睛,原来在少年身侧原来无声无息之间,出现了无数白影鬼魅,一张张沾满黑色黏液的嘴巴已经临近李清源脸前,李清源硬着头皮,心下已经做好了被毒素侵入身体后的一系列准备。

难道要交代在这里?

正是在这时,少年人身后的羊皮卷忽然散发夺目色彩,映照出一位满头红发披散于身侧,头生双角,一双赤色眸子摄魂夺魄的英武男子。

这道魔尊虚影忽然迈步,直接从羊皮卷之中走出,向李清源眉心一点。

他瞥了眼临近少年人身侧的那些个白影,无论如何看去都觉得有些碍眼,不由冷哼一声。

于是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闷雷声响,围绕李清源一周的白影刹那溃散。

而后一身红光所组成的虚影便轰然爆散。

李清源眼瞳之中似有“白马过隙”,一瞬间流淌过许多信息长河,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李清源自己在发呆。

小家伙浑身金光愈加夺目刺眼,几乎就是一颗小太阳,每每有饥渴难耐的白影前仆后继掠来,想要将小家伙连同白衣少年一口吞进,总会被这金光所灼烧,腾起一阵滚滚黑烟。

李清源瞥了眼仍留有余力的小家伙,这才安心闭上双眼,似有所悟。

在他身后的羊皮卷一阵变幻扩大,比之先前大麾旗帜的模样要再大数十倍,像是一条用来遮蔽天幕的帷子。

李清源并剑指一茫茫多的游曳白魂,而后手指缓缓划到羊皮地图上。

像是忽然记起什么,白衣少年笑着问道:“我叫你一声你们敢答应吗?”

鬼魅幽幽然凄泣不已,自然没谁真得敢应一声。

李清源撇了撇嘴,有些无趣,于是他剑指一点 ,羊皮卷蓦然绽放出绚丽神采 ,一道道光幕垂落,将那些白色魂魄包裹其间。

白色鬼魅在其中好似无头苍蝇,预感大难临头,纷纷狼狈逃窜。

羊皮画卷之中有河流传出叮咚声响,不待那些个魂魄如何反应,这条长河便跃出画卷,一股直欲掀翻人天灵的恐怖吸力倏然传出,牵扯那些个白色鬼魅不断向长河之中移动而起。

巨大的吸力作用下,大部分白色鬼魅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少部分仍旧在抵抗的白色鬼魅被拖出一条长长白色“尾巴”,仍旧不愿放弃挣扎的鬼魅最后实在遭不住那条长河的吸引拉扯下,自身“魄力”像是被一位饿着肚子的巨人鲸吸牛饮。

倔强的白色鬼魅们终于难以忍受地抱住头颅,凄厉惨叫,那声音刺得李清源耳膜一阵阵发鼓,小家伙则更是直接躲进李清源的心头。

最后它们的身躯颓然一松,被那条长河“接引”过去。

这才敢重新现身,蹲在李清源肩头的小家伙长吁短叹,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冷汗”,拍着小胸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它偷偷瞄了眼身后的羊皮画卷,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坐在上面儿“撒泼打滚儿”嘞,太恐怖啦,十分不利于宝宝的身心健康发展。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血手之下有白衣

风轻云淡,先前鬼哭狼嚎,种种刺耳声响蓦然一静,四野无声。

那张再次扩大的羊皮地图犹如一张长旗大纛,缓缓偏偏姗姗然落下,自然而然披散在少年人肩膀之上。

这在羊皮卷彻底披在少年人肩上,四摆自然下垂后。

本就极暗的黄泉乡昏暗天幕猛然一黯。

突然有一双血色长光刺破天际,在天边映照起一道道红色极光,隐约之间,像是勾勒出了一道长长天痕,仿若有人给天际划了一道口子。

红色光辉一下子就砸在了整条黄泉长河上,非但照耀得黄泉长河红光涌动,更是让白衣少年诡异的“红光满面”起来。

只不过少年人对于那抹刺目血光好似视而不见,即使那红光刺得少年人瞳孔若针尖。

因为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杀气,寒风刺骨,蓦然以远处天际为中心,铺天盖地汹涌扑杀而来。

饶是以少年人如今修为,仍旧察觉到一丝大恐怖,使人提不起斗志。

在少年人身侧的小东西更是脸色微白。

至于那头黄泉怪物,更是匍匐在地上,一双似蛟大爪盖在自己那张似人老脸上,颤抖不停,只是不知为何,距离那条黄泉长河极近的它,分明可以一跃而起,彻底躲入黄泉长河之中不出来,想来天际那只血色眼睛也不会为难它,但是这头人面狼身兽非但没有投入其中,反而主动向距离岸边有一段距离的李清源身旁。

天际那道口子张开,一瞬间,竟有一颗血色瞳子穆然出现其中,瞳孔如一把双刃利剑,缓缓转动,将目光抛向李清源。

寒气逼人。

那视线定在少年人的肌肤处,就像是被一把把小刀子割在肌肤上,慢刀子炖肉。

小家伙攀在少年人衣领位置,因为太过害怕的缘故,已经将小脑袋埋在一对肉乎乎小手之中,怎么也不敢看向天际那抹类似人类的血红眼球。

心底几乎瞬间为恐惧占据。

若不是心中依稀之间,那抹呼唤愈加迫切,小家伙几乎就要一步跃下,生拉硬拽着少年人的头发一溜烟逃回家要紧,它是委实有些想念女儿国之中的那位贤大家包得汤圆了。

几乎亲眼在那条镜面大湖上见识了种种人间腌事的李清源,体会尤为深刻,向自己席卷而来的白色寒气之中,除了令人泛起鸡皮疙瘩的杀气外,更有一丝贪婪,觊觎,更有某些不为人知的**。

一只漫无边际的大手猛然盖下,血管虬起,若一条条青色长蛇,遍布期间。

这只血色大手不偏不倚,意欲直接一手拿下地上那一袭白衣,肩上有一张羊皮地图飘扬的美味佳肴。

李清源手腕翻转,一抹银辉在其手中闪亮。

他手持龙枪,抖出一个漂亮枪花,身后羊皮地图猎猎作响,一层又一层肉眼可见的波纹氤氲荡漾而出。

小家伙更是直接重回少年人心头,一颗金灿灿犹如小太阳一般的一轮皎月,自少年心口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那只大手蓦然拍下。

一层层声浪在血手周边爆起,裹挟风雷之

势,一掌拍下的同时,有呼啸风声飕飕然,血手指缝之间,还有一丝丝电弧,像是细小银蛇,疯狂涌动,不断吐露狰狞蛇信,想着能在少年人身上撕下一块香喷喷的血肉来。

李清源眯起眼睛,微挺膝盖,这才不至于让自己在那股血手所带来的巨大风浪下直接跪地不起。

一个皎洁皓月在少年人丹田冉冉升起,盘踞在少年人心口的小家伙一张小脸儿上带着罕见肃穆,自身那只月亮在腹中犹如一颗璀璨宝石,闪闪发亮。

另有一颗月亮,是链接李清源与小家伙之间的桥梁,这意味着可供少年人汲取和运用灵,起码是常人的两倍有余。

仅是升月境的少年人摇身一抖,浑身筋骨噼啪作响,体内那条灵长河在三颗月亮以及三颗明灭不定的星光遥相呼应下,刹那呼啸奔腾流淌三千里。

那头人面狼身兽猛然抬头,掩饰不住的骇然,因为即便身处外界的它,都能清晰听见少年人体内有浪涛声音,哗啦作响,少年人的一身体魄肌肉也随之律动,分明就要臻至化境,破开那传闻之中,可凭借单纯力气搬山倒海的金刚境,只是这临门一脚,少年人自己好像迟迟不肯迈出去。

守在这条黄泉长河不知多少年岁以来,自己还真没有见过这般奇特的家伙。

少年人一抖长枪,重重踏出跃向高天,体内一股股灵长河涓涌而出,包裹着少年人那条手臂,那抹银色长枪在得到李清源灵长河的滋润下,欢呼雀跃,那雕刻有猛龙怒吼雕纹的枪尖,有银光舞动,寒芒吞吐。

李清源清晰感受到手中银枪向自己传递而来的那股一枪洞开天地的豪情壮志,顺势一枪递出。

那只血手也蓦然加大速度,一手强硬摧向那不过蜉蝣大小的白衣小人。

少年人手中银枪与这只血手终于撞击在一起,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日月失色。

一抹银辉自这只血色大手之中一穿而过,倏然高飞向阴郁黄天,有砰然一声自天际高高传来,紧接着在天空之中炸开一圈小小“洞口”,终年为阴云所笼罩的黄泉乡,终于得以窥见一丝蓝天白云。

那血手虽被动洞破,仍旧来势汹汹,保持着向少年人轰杀而去的姿势,将少年人重重拍下。

李清源尚还来不及变换身姿,整个身子就首先与那一只血手接触,而后化成一条白线,激射向地面,砸在地上后,发出轰隆一声声响,扬尘无数。

更有去势依旧不减的血手,随之轰然落地。

大地为止重重一颤,黄泉长河激烈起伏不定,无数水花溅到岸边,于是一缕缕水花又压塌了岸边的沙石,黄泉长河的水道为此悄然拓宽。

那黄泉怪物老脸焕发出一抹激动神采,纵身跃起后,一肩膀抵住少年人,生生拖出一长串距离,在他们即将一齐掉入黄泉长河之中的时候,人脸狼身的怪兽以高高隆起的肩膀巧妙一顶,少年人这才没有掉入真正的黄泉之中,享受一番腐骨蚀魂的滋味。

只不过人脸狼身的怪兽却因此掉入黄泉长河之中,黄泉长河的河水一下子将它疯狂包裹吞噬,仅是在

河面上冒出几个水泡之后,这只人面狼身兽便彻底失去了踪迹。

被血手一把差些甩入黄泉之中的白衣少年为层层羊皮画卷所包裹,羊皮画卷之外荡漾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将少年人轻柔护在其中。

待烟尘散尽,羊皮画卷这才舒展开来,猛然高高盘旋在李清源的头顶,一股股充满亘古苍凉的气息蓦然弥漫而出,既有尘土厚实,岁月悠久之感,更有股子苍凉之感,像是一本积满灰尘,纸页泛黄的史书,缓缓摊开,无风自动。

一道道玄黄气流转出来,洋洋洒洒,披挂在李清源身上,非但抵挡下了向李清源飞射而来飞沙走石,先前李清源费尽力气才堪堪稳住,不至于跪地下去的威势徒减。

那抹划入天边的银辉须臾功夫,便从天际拖出一条银色长线犹如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最后安稳落在白袍少年郎手中。

扬尘缓散,一手持枪的白袍少年身后那张羊皮地图已由披挂在少年人身后,转为高高飘荡在少年人头顶,一缕缕土黄色气体如泉涌动,洒在李清源周身各处,将他团团保护起来。

李清源望向高高悬挂在自己头顶的羊皮画卷,心中有好奇,若是没有这一副羊皮画卷,自己就算是在那血手一掌之下侥幸活了下来,也注定是奄奄一息,只有出气的机会,没有进气的可能。

更何况自己铁定是要在那一掌之下,被拍成一血雾碎肉,绝无生还可能的。

可在这副羊皮画卷之下,自己非但活了下来,并且完好无损。想来这件齐浩然无意之中自商贩手中得来的地图画卷,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珍贵,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古老,更加神秘。

但是虽然有李清源并未大松一口气,因为那只血色大手还在,那只血色眼珠高挂在天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清源,当然,更多的则是盯着少年人头顶的羊皮长图,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一直被这血色眼珠,以一副想要将自己丢到嘴巴里面当糖豆子嘎嘣嘎嘣嚼了的眼神盯着,少年人心底无端腾起一抹怒气。

于是少年人拾起岸边的石子,朝向天边那颗血大眼抛去。

当然,若不是黄泉长河岸边的黄泥巴,委实过于危险,少年人一定是丢出一坨黄泥巴砸上去的。

以如今少年人的体魄,屈指一弹之下,石块带着破风声音,咻得一声,刹那破过层层血色气浪,砸在血色眼睛上。

天际那道血色眼膜前氤氲起一道道血色波纹,那石块尚未砸到血色眼睛之前,就已经砰然化作齑粉。

虽然并未真实砸进眼中,可是血色眼睛仍旧眼皮微眯立起,怒火中烧。

一声怒吼蓦然响彻云霄,直刺得人震耳发聩。

光是那声浪便激得整条黄泉长河荡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

为羊皮画卷土黄气所团团围住的李清源翘起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他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天边血色眼睛,遗憾着喃喃自语。

地上咋就没有能用的黄泥巴?

少年人灵机一动。

要不自己尿一泡,自造一些?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袭白袍袖飘摇

只不过天际那道血色痕迹并没有给李清源这个锻炼手工的机会,在他弯下腰找合适泥巴的时候,直接递出一拳。

那拳头比之先前的层层声浪愈加可怖,音爆肉眼可察,更有一层层音浪爆破开来,荡漾起一圈圈透明波纹,扭曲了附近景物。

更有一张枯黄树叶扭扭曲曲,飘荡坠落,在经过这巨大拳头一旁几丈远的地上时,刹那被音浪绞了个粉碎。

这样一拳,若是与之前的少年人对上,必定是以少年人彻彻底底身死道消果真要被这血手拖着丢进嘴巴里当糖豆嚼为代价的。

羊皮地图及时飘荡而出,为少年人挡下一圈圈涟漪震荡。

少年人随之跨步出去,手中长枪银辉激荡而出,寒光冷冽。

血色大手突破层层音障,几乎转瞬之间就已经像是一个大磨盘占据了李清源整个视线,笔直砸来。

李清源后撤一步,以撤出的那条腿为支柱,后拍长枪尾部,他手中龙枪化作一抹银辉,弹射出去数寸,而后被少年人一把抓住枪尾,身子跟着一个扭转,将长枪钻出。

龙枪枪头经过李清源灵长河的灌溉滋润,再次发出耀眼银辉,且不断旋转着刺出,带起一阵呼啸风声,与那巨大血手再一次对垒。

这可惜,这次已然是银色长枪轻易刺破这巨大血手的一根手指,透过血肉,一串而过穿,可血手仍旧满不在乎地继续将拳头递出,一拳捣在李清源身上。

羊皮画卷倏然之间绽放无数土黄光辉气,将白袍少年人团团围住,李清源这才没有在这一拳之下直接被打成血雾。

只不过此刻的他并不好受,虽被土黄气包裹,可他终究只是升月境界,并且依照原本在那苍幽丛林之中与那白鹰白展驰一战后,自己对于第二大境的体悟,以及这么多天来在功力几乎称得上深不见底一词的魔尊手上生不如死的经历,李清源能明显感受到眼前这只血手,早已经进了玄之又玄的第三大境。

第三大境仙人境界何以称之为“仙人”二字,除了是因为这一大境界本身就极其难以跨越外,自然是因为它本身的“浩瀚缥缈”,云遮雾绕,使人看不透。擒拿日月乾坤,操水控火,更是信手捏来,已经不能以常理度之。

李清源正是在这一拳之下,感觉神魂震荡,脑袋生疼。

那一只早早后撤一步的脚,如今非但在地上生生犁出一长串土沟,最后更是入地三分,整个脚掌没入土壤之中。

李清源微微用力,将脚掌从土壤之中拔除,不由晃荡几下脑袋,想要祛除阵阵眩晕感觉,只不过少年人越是晃荡脑袋,脑袋越是疼得厉害。

最后他伸手揉捏太阳穴,这才将痛意缓解些许。

那双血手经过短暂停滞之后,顺手一甩,一抹银辉带起一血雾,自血手之中穿出,重回李清源手中。

血手则是再次缓缓握拳,再一次向李清源捣杀过来。

李清源再一次后撤一步,支撑在远离黄泉岸边的坚硬土地上,而后抖出一个漂亮枪花,以双肩肩扛银枪,使得这杆龙枪崩得弓起,状若弯月。

而后李清源扭身一甩,手中银枪以横扫千军之势,欲要给予那血手“拦腰”一击。

李清源果然被这一拳打飞出去,浑身气机也为此一停

滞,气血翻涌,像是一条宽阔大河,奔流而出,却被人忽然在中间最为湍急的流域,摆上一颗巨石。

李清源深吸数气,这才摆脱那股喘息不动的不适感觉。

当然,地面之上再次被少年人犁出许长一段深深沟壑,相较于之前条土沟,要明显长出去许多。

不过李清源这些时日被魔尊所打磨出来的体魄优势,也愈加明显地被体现出来,寻常升月境界,那里遭得住这份罪?

即使与李清源一般,有一张羊皮地图垂下千丝万缕的土黄气,能得以大幅度供给自身抵御那天际像是磨盘的血手一拳拳轰杀而至,也约莫早就在两者相击的那一刹,被震成了粉碎。

一拳又至,李清源再次深吸一口气,脚下踏着自己初步与《太初经》一招一式融会贯通之后,自然而然体悟出来的重步,能够帮助少年人达到“气沉丹田又入腿,一气灌有三千斤”的效果,稳固重心。

而后李清源竟然果断放弃再次以手中龙枪御敌,而是双手一抹,将倚在自己身侧,恋恋不舍的龙枪收入乾坤袋之中,之后少年人目光坚定,攥实一双拳头,体内按照《鸿蒙太易篇》所记载的气机流转,灵长河奔流不息,他以最先从《太初经》上学来的最简单劲拳,摆出最为简单至极的拳架,在血手临近自己身侧的那一刹那,李清源连连挥动双手,一拳拳递出。

这一刹,少年人便递出了六六三十六拳。

在这之后,一袭白袍的李清源被华丽地打飞出去,若不是他先前早已踏出重步,以至于重心极稳,说不得就是被一拳打得直接不用过那条奈何桥,就能直接去见阎罗王了。

黄泉长长一条岸边,再次多出一条深深沟壑。

李清源挥手掸去身上灰尘,再次伸手一抹,将白袍收起,而后一声麻布劲装的他,自已经没入自己膝盖之中的深坑里一步步走出。

又是一拳而至,李清源这一次就连深吸一气调整呼吸的机会都没有了,只得仓促应敌,改极其消耗体力的劲拳为大开大合的重拳,笔直挥出一拳。

与那巨大血手相比,李清源这一拳更像是一根干枯树枝,与磨盘相撞,下场不过是“噼啪”一声,断为两截而已。

所幸李清源的肉身足够坚韧,可是他仍旧被那血手一拳轰杀了出去。

尘埃散尽,相较于之前所拖出的沟壑,这一次血手的一拳已经将少年人打得胯骨陷入地面,废了李清源好一番力气才将自己拔出。

又是一拳,带着隐约的不耐,牟足了力气而至。

这一次不待李清源有何反应,这血色已经一拳捣杀而来。

这一袭白袍被这一拳拳打得一次次陷入地面,又一次次自地上爬起。

那一条条深沟也更进寸许,到最后,几乎没过了少年人的脖子。

但是少年人的表情,也愈加平静。

相反,天边那只血色眼珠则愈加愤怒,一双眼睛几乎冒出火来,那血手一拳拳挥舞的频率速度也愈加迅如疾风。

最后它干脆改捣拳为立起手掌,一掌掌将少年人拍进地面。

那张羊皮地图弥漫出土黄气,将少年层层护住,每每被那血色大手震散土黄气,便又有新的土黄气扩散开来。

少年人虽然嘴角已经悄然渗出

血丝,可是一双眼眸,却前所未有的明亮,熠熠生辉。

每次血手落下,少年人都会以一种架势,递出去一拳又一拳,拳拳叠加下,他已经能够从最开始的挥舞出三十六拳,到之后的七七四十九拳,更有向九九八十一过渡的恐怖成长。

并且少年人一拳强过一拳,虽然在哪双血手下,少年人即使挥舞出威力再大的拳头,终归也算是不痛不痒。

可是被手下不过是蜉蝣大小的小虫子,理应被自己指肚一捻,就彻底化成渣滓的小人,竟然在自己手底下活了这般长的时日,并且竟然还利用自己挥舞出去的一拳拳,用力打磨自身,将自己体内斑杂所学糅在一起,化为一个整体。

血手感觉这位少年人,怎么也需要死了。

于是它再次改掌变为拳头,一拳捶在李清源天灵之上,打得他深陷地面,这还未完,血手不待李清源有所反应,自己冒出头来,就已经一拳拳朝向地面那颗大洞重重捶去。

在这般情况下,李清源仍旧一拳接着一拳挥出,而后又一次又一次被血手捶入地里。

忙于应对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他头顶的那张羊皮画卷,一身土黄色气息吞吐不定,羊皮画卷之间的色彩时而亮时而暗,而在他腰间的乾坤袋之中,同样有一抹银辉明灭不定。

终于,血色大手心底那股子愤怒彻底爆发,那只血手高高扬起,天空之中那颗血色眸子杀机毕露。

继而这只血色大手蓦然擂杀下去,对此最为熟稔不过的李清源早已经摆好一个拳架,以双臂高举的方式,迎接上向自己擂杀过来的血色大手。

天地猛然一暗,远处天边的那只血色眼睛之中徒然射出一条血色光线,天地为之失色。

那道光线几乎瞬间便至,正巧打在李清源头顶。

羊皮画卷铺张开来的土黄色气体,从来都无往不利,这一次却瞬息之间便被这道光线打得四散出去,无力落在地上。

那血红色光线蓦然就降在了李清源头顶,一股脑的砸在李清源身上。

李清源望向那抹血红色光线,苦涩咽下不断涌入嘴中的血沫,咧嘴苦笑,这下子自己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在他腰间的乾坤袋猛然爆发出无量银色光辉,与此同时,颓然落地的羊皮地图也忽然之间升向高空,与那抹银辉交相呼应。

天地之间,忽然之间,传来一声叹息。

虽然极其细微,但却在少年人心田之中不断回响,极其清晰。

那张羊皮地图忽然之间涌现无数光彩,光彩夺目。

突然有一袭白袍一角,自这羊皮地图与龙鎏银枪之间飘荡出来。

一道蓝光出现。

一位周身为白雾笼罩的男子自其中一步迈出。

羊皮地图放大成了一件宽敞斗篷,洁白无瑕,披挂在男子身上。

龙枪掠至男子身旁,小鸟依人,乖巧无比。

长长披风随着白袍舞动间。

浑身为白雾所笼罩,手持一杆此时此刻比天上星辰都要亮堂的银枪的男子,像是一位巡视天界多年,重返人间的战神。

一直都像是局外人,俯瞰这一黄泉乡的魔尊赤羽,怔怔然望着那一袭白袍,不知不觉之间,却已经有两行清泪挂在脸颊而不自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袍一摆杀血瞳

天际那颗血色眼珠之中流露出极其明显的恐惧神色,一只血色瞳子已经缩至麦芒大小。

很难想象这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东西使这一恐怖存在感到恐惧。

“一朝大梦千万载,不识人间是何年喽。”

仍旧不见那一袭白袍如何言语,却有那么一道慵懒声音,传至李清源心头。

黄泉之中忽然冒出一颗脑袋来,望向天际那一袭白袍,衔着一颗雪白珠子的人面狼身兽颤抖不已。

高高在虚空之中踱步的白袍一步步走向高天一边的眼睛旁,又有一道声音忽然传出,“不曾想你这小东西,如今都有这种修为了?就这么喜欢随意欺负小朋友?”

那血色眼珠不断眨眼,一双瞳子来回晃动,像是在摇头。

不过那一袭白袍并未理会,而是自顾自的自言自语,“既然如此,那我为民除害一下,倒也可行?”

血色眼珠忽然瞪大了眼睛。

可惜那一袭白袍早已经一枪递出,直接刺破了这颗眼珠。

相较于李清源次次仅是能在血手上扎出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洞,这一袭白袍信手捏来的一递之下,那杆龙枪忽然涌现出一条粗壮光幕,轰然一声,若一道闷雷在天际炸裂,将那一颗血色眼珠轰杀至无,彻底泯灭。

“天!”

一声不甘地怒吼嘶哑传出。

为白色雾气笼罩的男子伸出手来,像是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道:“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全,这下我感觉你死得一点儿也不冤了。”

那只血手蓦然而至,拼死一把抓住这一袭白袍。

面对这只让李清源吃足了苦头的血色巨手,白袍男子摊开双手,任由血色大手将自己抓在手中。

男子放声大笑起来,“想要点燃自己那条灵长河,和我来个不伦不类的同归于尽?我劝你最好不要啊,你觉得杀掉我,仅是付出丢掉一只蕴藏有自己大部分意识的胳膊为代价,有可能?”

在白雾之中的男子摇了摇头,“没可能的嘛,我说你这场痴鬼说梦,是不是蓄谋已久,好让我笑掉自己的大牙啊?”

血手并没有理会男子的冷嘲热讽,一道道遍布在手臂之上的筋脉刹那之间,便已扩散至寻常人手臂粗细,密密麻麻,盘布其上,随着每一次呼吸律动,都有一阵红光徒亮。

为白色雾气所遮掩的男子摊开手掌,让龙枪自己化作一抹银光,而又伸指一点,使得羊皮画卷不再披挂在自己身上。

龙枪与羊皮画卷围绕男子翩翩起舞,而后蓦然远遁而去,光华一闪,匿入李清源腰间的乾坤袋之中。

少年人肩头金光涌动,一只小家伙蹲在少年人肩头,举目远眺,好奇的大量着天空之中那一袭白袍,目光之中,有思虑神色,依稀之间,更有一丝追忆与缅怀。

虽然只有一瞬功夫,小家伙转而眼神便已恢复清明,但是李清源那一刹那感觉蹲在自己肩头的,更像是一只已经存活悠久岁月的史前巨兽。

那一袭白袍将一枪一图驱散后,孑然一身轻,缓缓摊开手掌,平展双臂,谈笑风生。

大有一副你尽管来炸我的样子。

所以那血手猛然血管鼓动,如有人在其中擂鼓,咚咚作响,一时间红光大作。

李清源能否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狂暴的灵波动在其中孕育而生,这让已经是半个局外人的李清源无端担心起来,小家伙更是瞪大了一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一双小手捧在胸前,忧心忡忡。

没有几息功夫,这一只紧紧攥住男子的血色大手,轰然一声爆炸开来。

先是有剧烈的耳鸣声音自李清源耳畔响起,有一瞬间的静音,而后一声响彻云霄的盖天声响随之响起。

一圈又一圈巨大声浪与热浪扩散开来,在先前血手所带来的那股巨大压力之下都未有倒下的李清源被这一股猛浪倏然扑倒在地。

蹲在少年人肩头的小家伙更是直接倒飞出去,若不是李清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小家伙的一只小爪,说不得现在就要见不到小家伙的身影了。

将小家伙抱在怀中,李清源直愣愣地瞅着眼前的景象。

小家伙用两只小爪子攀住李清源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大眼睛,怔怔然将目光投向天际。

一片狼藉,碎肉与血块扑簌簌自高天之上掉下,一片又一片云彩已经成了血色,氤氲起一团又一团血雾,挂在天际,像是天被捅了个窟窿,有鲜血汩汩然自其中流淌而出。

高天之下的黄泉长河,更是波涛汹涌,河中水本是与王朝版图不同的向西流去,如今却调转开来,部分都因此东流而走。

那头黄河怪物也因此急忙纵身从黄泉长河之中跃出,心有余悸地转身望向身后愈加汹涌的涛涛长河。

白袍男子能够在这猛烈冲击下活下来吗?

先前对于这位神奇登场的男子,尚且抱有许多信心的李清源一伙儿,如今心下打鼓,有些忐忑。

天际之间的血雾忽然散尽,露出踏立虚空中的那一袭白袍。

兴许是那场大爆炸冲击的缘故,萦绕在神秘男子身旁,久弥不散的白雾如今已经尽数散尽,露出一道体态颀长的背影。

这背影黑发如瀑布披散开来,却不显杂乱,自有股子干净清雅之感,男子慵懒地伸展一个大大懒腰,大袖浮动间,露出如同葱根一般的手指,惊鸿一瞥。他那张宽阔后背像是有无尽吸引力,使人止不住得想要对男子那张容颜一窥究竟。

就连本就长相俊俏的李清源都忍不住瞪大了一双丹凤眼睛,远远眺望过去。

白袍男子肩膀微微动作,像是要转身。

这下就连坐在李清源怀中的小家伙也下意识伸出肉乎乎小手擦了擦眼睛。

李清源心底忽然腾起一抹冷气,一声狞笑忽然在少年人心田乍起让李清源呼吸都不粗重了几分。

随着那一袭白袍的转身,一张青面獠牙长相的怪物嘴脸蓦然映入少年人眼眸。

这头怪物一咧嘴角,朝着少年人咧嘴邪笑。

少年人直冒冷汗而不止,合着方才是那场战斗,是鬼魅内部消耗战?

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局外人了?

血手已然如此恐怖,那么在那恐怖爆炸之下活下来的这头青面獠牙的怪物呢?

年人偷偷咽了口唾沫,二话不说,抗着小家伙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望着一刹那没了踪迹的白衣少年,大修飘摇的白袍男子半掀起自己那张忽然之间就没这么活灵活现,略显僵硬的怪兽假面,斜戴在自己半边脸上,眉眼若桃花,经过艰辛忍耐后,终于捧腹大笑起来。

男子的半张脸庞,竟然是当之无愧的绝美,光是凭借一双嫩薄水润的嘴唇,以及才露冰山一角的若峰挺鼻,更有一双天下女子估计都会艳羡的剪水眸子,其中若有星辰日月,孕育其间。

大笑过后,白袍男子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这才正了正神色,转过头望向身后虚空某处。

穿过层层阻隔的那处虚空后头,是一位怔怔出神,头生双角,血发飞扬的魁梧男子,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神色,喉结蠕动,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

白袍男子伸出白皙长指竖在自己嘴前,眼神示意魔尊噤声。

这位在魔域之中,从来都是有发号施令,统帅千军万马,天下魔人,莫敢不从的桀骜魔尊,此刻却乖乖遵从白袍男子的意思,因为白袍男子的一个动作而轻易闭上了嘴巴。

白袍男子长长伸了个懒腰,而后从他头顶以及脚部两端,忽然出现两道银光,而后两道银光迅速向居中位置合拢,到最后,两点银光合拢,突兀炸作一条银色细线,白袍男子兀自消失不见。

就好像从来没有自这个世界出现过一般。

如梦似泡影,绚烂似焰火。

却留下了一抹真实存在过的美景。

方知丰非绝色,世间犹有白衣在。

游走在黄泉长河边沿处的白袍少年人忽然停下脚步,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怀中小家伙的脑袋。

小家伙奇怪地抬头看向李清源,而后又望向身后那头跟随自己一路的人面狼身兽。

一路走来,这头黄泉怪物亦步亦趋,跟在一人一兽身后,并没有向一行人展露獠牙,也未刻意隐匿踪迹,就这么远远吊在一行人脚后跟上。

李清源转头望向这黄泉怪物时,这头怪兽便敛起那张褶皱老脸,似乎出奇得有些羞赧?

见黄泉怪物仅是口衔着一颗雪白珠子,跟在自己身后外,便再无其他动作,李清源也就任由这怪物跟在自己身后。

李清源望向怀中安静躺着的小家伙,继续嘿嘿傻笑,“你说那白袍男子是谁?啥子时候,这世界上那一小撮绝顶高手咋就与我这般有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小家伙抬起一张漆黑又亮晶晶的眸子满是疑惑地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心底穆然腾起一抹声响,是小家伙奶声奶气道:“不知道呀~”

重新穿戴上一袭白袍的李清源忽然顿住脚,有些发怔,嗓音颤抖道:“他该不会是那位叫做泽天的第一代神子?”

李清源悚然一惊,赶忙直摇头,哪里有人果真能活过万千岁月的?到时候不死也是一把灰了吧。

“所以应该不是才对?”

少年人心底大松一气,沿着黄泉长河沿岸自言自语,愈行愈远。

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深入黄泉悠悠处。

第一百五十章 有钱能使鬼开门

阴云密布,邪风怒号。

一行人愈是向深处走,天气也变得愈加恶劣。

天边已经悄然聚集起一朵朵如同泼墨乌云,时不时有一道粗壮若榕树的雷霆,忽然在天际炸开,激起火花无数,轰隆雷声作响,震耳欲聋。

像是一位主人在蹙着眉头吼斥不速之客的蛮横进入。

与此同时,在哪雷电出现的瞬间,生来便对雷电排斥的其余白影慌忙四散而逃,找到一个犄角旮旯瑟瑟发抖。

李清源看了他们两眼,而后便收回视线,默默彳亍行走。

这让那些个白影大舒一口气,纷纷动作一直地去擦额头上本就不存在的冷汗。

李清源更多的是将目光放到了已经从远远看见,变为近在眼前的那条白色石桥上。

李清源叹气一声,转而面向身后人面狼身的怪物,沉默些许后,还是出声道:“我觉得你大抵能够听懂我说的话,所以我就说了?”

少年人伸手指了指河对岸,有划到那座石桥之上,“你当真要继续跟着我,与我们一起走过这座石桥吗?对于你来说,应该不会这么轻易便能过去吧?”

李清源注意到,这只人面狼身兽这存活着的不知多少年岁里,好像就一直在黄泉长河的下游晃荡,至于更远一层的上游,却好似从来不曾踏足过,一路走来,那张人脸之上时时刻刻充满了好奇神色。

只不过所受压力好像页逐渐变大,这方天地一副电闪雷鸣风怒号的景象,其实是因为这一只人面狼身兽踏足上游河岸那一刻,才开始诡谲变幻的。

这一点,李清源能够清楚地感受到。

这人面狼身兽点了点头,忽然伸出一只如蛟大爪,指了指少年人腰间的乾坤袋。

李清源簇起眉头,他的乾坤袋可没怎么装过活物,若是犹如碣石山上那三条雪白赤首的小蛇,李清源尚还愿意尝试,可如同眼前这只人面狼身的庞然大物,李清源心中则有些琢磨不定了。

见少年人的反应,这人面狼身兽明显有些着急,伸出前爪在地上不断画着方格。

李清源打量着人面狼身兽在地上画出的一个个方格,陷入沉思。

灵光一闪间,他一拍腰间乾坤袋,一张地图哗啦作响,自少年人腰间乾坤袋之中飞掠而出,高挂云间,猎猎作响。

这人面狼身兽竟一下子热泪盈眶,前爪跪地,匍匐了下去,像是在拜服一袭白袍的少年郎。

李清源心下纳罕,不明白这人面狼身兽的一番行为,但是终于是觉得将这样一只明显有别于其他黄泉怪物的它,放进这副羊皮画卷之中,倒也不坏。

少年人默念魔尊教授自己的口诀,手掐法印,无名指微屈,盖于大拇指之上,食指中指并作剑指,又有小拇指翘起,斜向滞留天空之中的羊皮画卷一指。

羊皮画卷之中,有水声哗啦作响,一条比之此处黄泉长河略小的河流奔涌而出。

人面狼身的它神色激动,一张老脸褶皱在一起,口衔着那颗雪白的珠子,两只前爪高高扬起,后爪则是向地上重重踏出,顺势进入羊皮画卷之中。

画卷之上那消失已久的人面狼身兽图案再次出现,比之以往愈加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而后画中的人面狼身兽地下头

去,将那颗雪白珠子投入到了黄泉长河之中,怔怔出神。

投入了雪白珠子的画中长河,水势高涨,竟依稀间,有超过那条黄泉长河的趋势。

而黄泉长河,则刹那像是缺少了一丝神韵。

天空蓦然下起了血雨,东西南北四方,有凄厉哭声惨嚎响起,时远时近,恸哭之间,有悲怆意弥散开来。

早在这血雨挥洒的刹那,那副羊皮地图已经自己猛然下坠,一丝丝土黄气绽出,保护少年人不受一丝血雨沾染。

其余地界,却没有幸免于难,均被这血雨侵蚀去,就连少年人脚下的土地无一幸免,每每有血雨落下,都会有嗤然一声响起,而后或野蛮生长的野草,或一颗好端端的顽石,甚至是地上寻常土壤,皆冒出一阵刺鼻腥臭的白烟。

李清源捏住鼻子,怀抱满是好奇想要试探一试探这白烟为何物的小家伙,如风一般跑向那座石桥。

李清源踏足那座石桥的那一刻。

周围萦绕耳畔,不绝如缕的鬼泣声音,为之一静。

而后尚未有多长功夫,就有一声声尖音鬼笑声传来。

李清源挠了挠头,一步步走向那两只门柱。

门柱之内,像极了一条寻常长街。

平安渡过这条人人敬而远之的奈何桥,李清源即将要进入两张石柱之间部分时候,少年人像是被人推着脑门,蓦然被弹了回去。

李清源在空中后翻转体,平稳落地后,再一次望向这方看似普通的门柱,神情微变。

小家伙已经由被李清源怀抱,改为一溜烟蹿上李清源头顶,揪住他两撮头发,稳坐李清源头上。

一人一兽再一次渡过长长白石桥,来到两颗像是世间最为普通的门柱一旁。

两颗门柱就这么杵在原地,像是千百年来,亘古就是如此。

两颗门柱之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一眼望见门后的这条寻常街道。

可事实并非如此,两石柱之间,有一堵无形透明物,使人不得入其中。

趴在李清源头顶的小家伙伸出肉乎乎小手点了点,于是分明前后通透的两石柱空隙之内,有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泛起。

接连有涟漪荡漾,空隙之间依稀有一张大门模样,大为奇特。

李清源凭借体魄力气,猛一拍那透明门扉,暗自用力,想要强推开来。

可是一股股更大的力气接连反馈过来,像有浪涛拍岸,一浪盖过一浪。

李清源猛然与这透明门扉分离开来,连连后退数十步后,后撤一步,重重踏向地面,这才止住去势。

待在他头顶的小家伙在他骤行骤停之间,差点儿从李清源头顶掉下去,赶忙抓住李清源的发丝,这才没有摔得龇牙咧嘴,翻了一个轱辘重攀上李清源头顶之后,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小胸脯。

尚未平复下心情,小家伙便被一只大手抓住,从李清源头顶摘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充满警告意味的丹凤眸子。

小家伙摸了摸头,不由向李清源呲牙一笑。

李清源一阵头大,随手将小家伙丢到自己肩头,伸手不停揉着自己头发。

疼得厉害。

这让少年人有些惆怅,依照这般情况下去,自己成为一个年

少秃子,指日可待。

再次临近这两根石柱中央位置。

李清源伸手轻柔摸去,一股股向外排挤的力气自那透明门扉之中,作用到少年人手上,使得少年人清楚地感受到了它的抗拒。

突然一念而起,有一阵浪涛声响传来,李清源体内那条灵长河奔涌而出。

这一次少年人的拳头上包裹有一层层厚重灵。

李清源立起眉头,猛然朝向透明门扉之中挥舞出一拳来。

咚得一声巨响,少年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在口中,缓缓溢出。

两条石柱之间又有数道无形浪涛扑杀过来,将正巧从地上爬起身来的李清源拍打在地上,而后紧接着又是一道浪涛,将他再一次拍出去许远距离。

直到李清源连滚带爬倒飞出这条长长白石桥,两条石门柱之间这才没有一阵阵浪涛澎湃出来,再一次将李清源拍得翻上几个跟斗。

灰头土脸的李清源自地上爬起身来,一阵龇牙咧嘴,委实没想到这浪涛的威力这般可怖,同样蹭了一鼻子灰是的小家伙伸出小爪子擦去小巧鼻子上的灰迹,又皱了皱,终于禁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满脸都是幽怨神色地望向李清源。

这一次轮到李清源尴尬一笑。

一人一兽再一次走过这条长桥,来到两根石柱之间。

果不其然,并未有丝毫变化。

这让李清源多少有些失望,躲在他怀中的小家伙更是一双并不太长的耳朵耷拉着,蔫儿头蔫儿脑。

一路走来,历经磨难,如何也接受不了“打不开,进不去”这般简单的结果。

难道真就要这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无功而返?

“嘛呢?敲敲敲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不知道啥叫扰民啊?让鬼睡个安稳觉不好吗?”

忽然,两道石柱之间有声音传来,骂骂咧咧。

李清源与小家伙蓦然瞪大了眼,一大一小两颗难道挤在一起。

两道石柱中央位置分别出现一颗贼兮兮的不知是何兽类品种的脑袋。

肥头大耳,却有粉嫩鼻子,一双比之世间奸商一双贼眼更要多一份贱兮兮的表情。

这仅有头颅的一兽斜睨李清源一眼,异口同声,趾高气昂问道:“想进入到这扇门后面儿?”

李清源与小家伙并排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同时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石柱之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向李清源勾了勾,仅仅说出两字,“拿钱!”

李清源哑然失笑,丢出一颗寻常俗世的铜钱。

却不曾想被石柱之中忽然伸出的一只手接过,朝着地上就是猛力一丢,“糊弄鬼呐?!”

李清源只得连忙再递出一物。

这一下轮到那只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去,眉开眼笑,谄媚道:“好来大爷,您等着,小的这就给您开门儿。”

而后这两张脸庞分别将视线抛向自己身下,将眼睛一瞪:“瞧见没?贵客!手脚麻利点儿!”

有两只小鬼倏然现形,分别抓住石柱下的一杆突出来的石杆,绕柱而行。

瞧着两只小鬼忙碌的身影,花了一两小银山碎银的李清源有些汗颜,这就是传闻之中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边尸影遮天地

随着两只小鬼,缓缓“拉磨”,那张透明门扉,悄然打开一道缝隙。

李清源肩抗小家伙,一步跨入其中,消失不见。

那奇异长相的怪物一手掂量着少年人给予的那颗灵盎然的碎银,眼神晦涩。

于是那颗碎银在两头怪物枯瘦的手中来回颠倒,最后被怪物一把握在手中,用力一攥,一分为二。

继而两只干瘦的手将两个等分大小的碎银分别一把丢进自己嘴中,咯嘣咯嘣之声,不绝如缕。

一步迈入石柱之后的世界,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黑白两种色彩。

李清源带着小家伙踟蹰不前,因为召唤小家伙的冥冥中那道声音,在两人进入石柱之后后,倏然飘忽不定,行踪让人难以捉摸。

所以一人一兽便站在原地徘徊,开始打量起这个柱后世界起来。

这个好像只有黑白两色交织而成的世界之中,与寻常巷道街坊一般无二,有行“人”三三两两,默不作声地自一行人身旁走过,整个世界,豆像是一个无声静默的世界。

一张张店铺子之中所使用的,所贩卖的,却是一张张纸画之物。

一路走去,李清源与小家伙亲眼见识到一“人”哧溜哧溜吸着手中纸画面条,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却看得李清源一阵头皮发麻。

那人猛然回头,是一双空洞洞的双目,其中已经没有眼珠,仅是用两个黑洞,“打量”着一行人。

一人一兽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向深处走去。

却蓦然有两大一小三“人”萨摩,身着缟素,全部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面貌。

李清源望着这三“人”,心下纳罕之间,眨眼功夫,那三“人”却猛然抬起头颅来。

七窍流血,一双嘴巴血淋淋的,被咧到耳根。

那满身是伤的三人嘴巴齐齐再一扩张,于是无数黑色鲜血露出。

小家伙直接一个扎猛子,飞掠进少年人的心口,假装呼呼大睡,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李清源更是转身便走。

一路走出去许远距离,远到李清源已经远离了那片市集。

此刻放眼环顾四周,怪树诡木林立,李清源向前望去,有一座座石碑立在土壤之间,有一个个小山包似的隆起,排布其间。

李清源猛然顿住身形,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处墓地。

黄泉之中的墓碑?

如何听来都异常诡异。

李清源顺着这些个墓碑一一走过,墓碑上以一个个古风盎然的不知名古朴文字,所记录有一个个名字。

复行数十步,少年人忽然顿住脚步。

在他眼前,突兀出现一副虚淡画面。

有位一袭白袍的男子,浑身笼罩着一层雾气。

这一袭白袍背着一具又一具尸体,将他们埋入其中,又亲手为他们刻上碑文。

初见时候,最为无敌,最为惊艳的那一袭白袍,此时好像有前所未有的落寞。

男子坐在隆起的土坟之上,抹了把脸,细声喃喃自语,“不该是这样的…留我一人有何意思?”最后男子愤愤的声音传来,“这世界就是一场最大的骗局,最大的漩涡!你我皆是其中争渡人。”

李清源蓦然抬头,发现男子的视线,竟像是透过层层白雾,与自己对视。

明显是不知

多少年前的这一幕画面,两人却好像打破了时间长河,跨时空对话。

充满了诡异。

李清源连连后退,却砰地一声,像是撞上了什么,不由转身望去。

竟是一张五官都在流血的鬼,正对着他狞笑不已。

李清源调动体内灵长河,霎时空中转身给这鬼物来了一记鞭腿。

鬼物被打中的地方,化成了一阵白烟,而后李清源一拳捣出,从鬼物胸膛位置,一穿而过,最后更是干净利落,一拳凿烂这鬼物蕴藏在大脑,最为重要的一点灵韵。

这鬼物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一刹那爆裂开来,散作一团团白雾。

李清源则是脚尖轻灵一点,返还原地。

眉头深深蹙起,李清源望向自己前方,鬼影幢幢,全部都将那留着血泪,全无眼白的瞳子,血淋淋地将自己打量,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少年人生吞活剥。

再退一步,李清源已经来到了白袍男子刻字的坟地之中,一座座小山包忽然雀跃起来,有凄厉悠扬的声音灌入耳畔。

曲声先是荡气回肠,而后又蓦然转成凄凄惨惨,最后八音齐齐变换,如怨如慕,却也豁达开朗。

余音袅袅。

李清源却没有太大心思欣赏这音乐,只是心下却因为这乐声而变得极其极其祥和。

站在一座座像是小山包一般的坟地上,他将目光远眺,在自己眼前,不断有鬼物前来“攻山”。

他肩头忽然有光华一闪,一声暴虐龙吼声传来,配合悠扬乐声,响遏行云。

李清源不由转头望向此刻上身直立而起,蹲在自己身侧的小家伙。

小家伙一张小脸儿上满是庄严肃穆,与平日娇憨可爱的模样,大相径庭,相差甚远。

哪里还有一点点傻乎乎的样子?

像是为这一生巨吼所影响,所以墓碑开始轰隆作响,颤鸣不断。

依稀之间,有一声夹杂着一声的怒吼传来,结合在一起,扩散成一道又一道声浪,将那些个准备“攻山”鬼物刹那扑倒在地。

铿锵一声。

李清源转身望去,却见一排排整齐的鬼兵,披甲操戈。

有一位头盔之下,全是骷髅的老将,先是向李清源方向点头致意,已经白骨的脸上,竟然先是有一丝诡谲笑意。

而后这老将脚底忽然出现一方高台。

它缓缓抽出腰间宝剑,朝向那些鬼物斜指去。

它身后披甲操戈的鬼兵们发出震天咆哮,手持长戈,脚下接连迈步,如潮涌去。

原本气势汹汹准备“攻山”的鬼物们,此刻竟有了惧怕,一个个落荒而逃。

一场本是一触即发,谁也捞不着好的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

最后是披甲鬼兵,大胜而回。

老将虽是骷髅,但却能发出一阵爽朗笑声。

它望向手底下这些鬼兵,欣慰点头。

轰然破碎。

本就是髑髅一具的老将彻底化成沙砾,流逝风中。

一位位披甲将士开始沉默,而后隐约有被隐藏很好的啜泣,更有再也止不住得痛哭。

铿锵一声,有一鬼兵站起,而后所有鬼兵随之站起。

“愿随将军,共赴黄泉。”

声响震天。

而后这群鬼兵轰然破散,化成沙砾飘散而去,

最后有一“化沙”速度极满的鬼兵摇摇晃晃,来到老将先前所立地方,轻抚地面向,“老头别觉得自己孤单啊,也别老是那么雷厉风行,走得也慢些,咱们路上见。”

说完这一番话后,鬼兵的身躯轰然坍圮。

李清源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不言不语,却没来由地肃然起敬。

小家伙忽然扯了扯年轻人衣角,随着小家伙视线望去,地上还留有那老将所遗留的铠甲。

李清源默默走近之后,将铠甲捧起。

其他鬼兵的铠甲早就全部随着鬼兵消逝而消逝,仅有这一副,依旧铮亮如新。

铠甲边沿处,刻以花草鸟兽图案,更有无数篆文以及古怪符号,密密麻麻之中,左右两肩各有一个古怪符文,藏匿在大片篆文之中,若是搁在一起,几乎不可辨认。

一丝丝灵被这铭文吞吐,这让李清源大感好奇,自从那一次从拥有银色铠甲的铁匠铺子回去后,李清源就在私下请教过江湖经验极深的唐武,关于铠甲防具以及种种武具的划分,除了大体知晓了是分为法,灵,仙,神四级,更知晓了一个儒家注入满腹“心血”一身神意而写就的一个大字,道家灌入精气神而画出的符文,佛门用鲜血抹出的梵文,都是足以能否提升器具,甚至使本身材质平平的器具生生提升一个等级的优优之选。

所以他对于“一字万钧”,更为感同身受,寻常法宝与灵宝,因为材质与锻造手法的缘故,根本承受不住一个大字就砰然一声支离破碎,当然,这也与画符写字之人有很大关系,想要写就这么一个大字,势必要耗费许多心血,更要调动一身灵,交相呼应,稍有差池,寻常仅是以失败告终,浪费一些天材地宝便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最坏的结果?说不得就是粉身碎骨若不怕,半点清白不留世的凄惨下场。

为何如此?

因为写就符文大字时候,既要顺着材料,依照其纹路,不能“背道而驰”,更要控制好自身灵多寡,这直接体现在能用以“下笔”的“深浅”上面,透过专门的点笔手法,用来刻就符文大字或是梵文,既不能使得体内灵在材料纹理薄弱处盎然积累,在厚实处却稀薄的可怜,这样必然遭到反噬,甚至稍一用力,“下笔”重了,则说不得就要材料轰然崩碎,刻字人元气大伤的结局。

所以越是明白其中难处,李清源越是佩服在小楼上写就了“忘忧楼”三字的齐浩然,以及铸造出眼前这副虽无人传递给它灵,却可通过两个符文缓缓吸收灵,用以吐纳的铠甲铸造者。

少年人的眼中,仅有佩服而已。

最终他还是手腕一抖,暗自运用灵震掉铠甲表层灰尘。

而后李清源捧着这副铠甲,将之披挂在老将消失的石碑上。

沉默无言,怔怔出神。

他不知道,在他愣神功夫,有一袭白袍悄然出现,有些意外地点头后,又蓦然消失,来了又去。

突然之间。

有一声凄厉哭声传来。

忽然有一道巨大阴影,遮盖开来。

一人一兽不由抬头看去。

原来天边有一遮天蔽日的巨大怪物尸体,仰面朝天而躺,缓缓自天边飘过。

天际尸影遮天地。

小家伙扬起小脸,有金光若太阳,自它身上骤然亮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长翅真龙落世间

那具铺天盖地的尸体,静静划过天际。

亘古苍凉,像是从宇宙洪荒二来,孤独漂流在冰冷天幕之中,一路缓浮到今日。

天边疏星寥寥,有残月半颗,照在这黑白格调组成的世界始终,静谧而孤寂。

欲穷千里目,李清源踮起脚尖来,横起手掌盖于自己额前,极力远眺。

此刻的少年,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一步跨过第二大境的门扉了。

若是此刻自己能够踏足龙境界,差不多就可以御风而起,亲自带着小家伙到这巨大尸体之上看一眼了。

单单是瞅一眼,相信自己约莫就算得上是不虚此行。

一念及此,少年人脊柱大井之中的那条愈加雪白照人的小蛟龙伸出后爪子,挠了挠头,迫切不已。

少年人只得在心里不断安抚,接连默念,别着急啊,再等一等。

小蛟龙这才肯乖乖低下头来,一双长长尾巴无聊拍动,打发时间。

自心绪之中推出,李清源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默默注视着天边那因为太过巨大,反而使人看不清真容的尸体,心下已经决定,就此与这打开眼界的机缘,眼怔怔看着它从自己眼前溜走错过。

一直在一旁抬着小脑袋望向天空那巨大身影的小家伙忽然回神,一路跑到找了个位置坐下歇息的李清源身旁,沿着他的衣衫,抓住攀爬而上,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李清源肩头。

它扯了扯李清源的耳朵,几次三番想要蹬腿出去,彻底攀上李清源的头顶,最后终于悻悻然放弃。

还是站在了李清源的肩头,不断向着天边挥动肉呼呼的小手。

李清源瞧着小家伙一副天真可爱又着急的样子,委实不忍心做那“一语点醒梦中人”的勾当,告诉小家伙你这样做,是板上钉钉地不能将那那具本就没了意识,只是死后不知因何而漂浮在天上的尸兽召来的。

果不其然,小东西将自己两条小胳膊舞得都快要成了两个转动起来的轱辘,天空之中那具漂浮着的尸体仍旧安安静静地漂浮出去。

小家伙张牙舞爪起来,最后抱着臂膀,闷气不已,似是愈想愈气,于是小家伙喉咙之间,低徊呜咽,轰隆作响。

早有见识过小家伙吼声的李清源赶忙捂住耳朵。

小家伙长大了嘴巴吼出声来,碑林巨震。

成片的碑林在小家伙这一吼下,变得“颤颤巍巍”,李清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家伙如此小的身躯,是怎么吼出这般大声响的?

眼前小家伙又有大吼的趋势,李清源连忙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制止道:“天边那兽影早已死去不知多少年岁,你这般吼叫,它是听不到的。”

小家伙撇了撇嘴巴,歪着头,一双黑宝石一般大小的眼睛看着李清源,一道声音在他心田蓦然响起,“可是我能感受到,就是它与我交相呼应,在不停地召唤我,想要与我见面。”

李清源一怔,望向天边拿到尸影,大致明白了为何自己进入这黑白世界之中后,小家伙会反而不能准确知道召它而来的那一物位置了。

原是因为这一物

虽然已是死物,但却仍然在活动的缘故。

看向天边那巨大影子,李清源怅然一叹,能够将这般大小的尸体搬到天空之中,并能保证它能独自在天空之中,犹如在太空漫游,这当真是一份儿顶破天的神通了。

但也因此使得李清源皱眉不展,若是他此刻已然是位龙境界的修士,约莫就能够御风远游,一步步去到天边那巨尸一旁,带着小家伙一窥究竟了。

可是如今自己是能干瞪眼而已。

一路过来,跋山又涉水,到最后难道就要这般轻易放弃?

李清源深吸一气,最终还是颓然泄气,此刻去快速冲击点星境界,而后踏过第二大境的门槛,他确实能够做到,但是后患无穷更不能臻至完美,这不是他所求,并且时间不允,待在这方世界,李清源能够清晰感知到这个世界那一股子压抑气氛,以及对自己无形之中的排斥。

方才那些与鬼兵厮杀的鬼物,不正是最好的例子?

鬼兵已然化风消散,谁知道下一波如潮水涨起蔓延开来的鬼物袭击,将会是什么样子?以何种规模?

李清源偷偷瞥了眼肩头的小家伙,又举目望向天边逐渐要消失于眼前的巨大尸影,眼珠子乱晃。

正当李清源起了干脆将自己肩头的小家伙一把丢向天边巨兽尸体上这一念头的时候。

小家伙双手掐腰,先是白了李清源一眼,而后双手掐腰,指着天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口,奶声奶气又气势汹汹道:“你给我停下来!”

李清源立刻捂住自己嘴巴,憋笑意摇头。

难怪小家伙老是喜欢在自己心头脆生生的说话,原是因为这小家伙自己口吐人言后,委实像是个牙都没长好的娃娃,这与李清源在心田之间听到的孩童声音,仿佛又稚嫩了些许,这般嗓音说出话来,哪里有半点气势?

李清源的思绪戛然而止。

因为在小家伙掐腰喊话下,天际那抹巨大影子去势一滞,而后缓缓停在空中不动。

李清源满脸愕然。

小家伙兴奋地手舞足蹈,伸出一根胖乎乎的小爪子指着那缓缓漂流在天幕上的巨大尸体,继续稚声喊道:“下来呀!快下来呀!”

天空猛得一暗。

李清源抹了把脸,错愕望向空中。

天边那巨大尸体轰然落下,下坠速度之快,加上身体巨大的缘故,在它四肢以及头部边沿,已经拖出了一条白色弧线。

李清源望向天际极速向自己砸来的巨-物,不由头皮发麻。

他赶忙环顾四周下,却发现哪儿还有什么能够逃离的地方?在天边望着那巨大身影的时候,就已然觉得此物大到让人窒息,如今真得要近距离与这巨-物接触,李清源这才发现自己小觑了这巨尸的真实大小。

几乎铺天盖地,李清源目测此物落于地上,几乎就要覆盖整个地界,除了要在地上砸出个深坑之外,可能李清源来时所走过的那条长长街道,更是要被这巨尸所压塌。

终于,这巨尸带着呼啸风声,悍然落下,即将与地面相击。

李清源身旁石碑忽然齐齐绽

出一抹柔和光辉,轻柔托着巨尸,这才不至于让巨尸砸在李清源与小家伙的头顶。

只不过巨尸那条长长尾巴,由于没有石碑白色气的驮扶,仍旧坠势不减,晃荡了下去,正巧扫过那条长街之上。

瓦砾砖石碎裂之声,饶是已经走出许远距离的李清源也能清晰可闻。

捧着手中折纸纷纷自屋子之中逃出的鬼物们,一个个怒气冲冲,但是见到天际那巨大一抹阴影之后,全部选择了乖乖闭上嘴巴,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

那一只漂浮在天际的身影轰然落地,就如李清源猜测的那般,光是被那林立石碑抛出的那么一段低矮距离,却生生在地面上压出一块大坑。

尘土飞扬。

小家伙伸出肉乎乎小爪子放到自己小鼻子上,死死捂住,就是如此仍旧有扬尘从它鼻息之间窜入,使得小家伙一阵咳嗽,最后更是伸出粉嫩小舌,干呕不已。

李清源也是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汪汪,只得一甩袖口,一道旋风兀自起,卷带着无数扬尘沙砾飞起,为沙尘所迷蒙的环境这才为止一清。

李清源擦了擦眼泪,一双眼睛通红,仍旧泪眼汪汪,但多少总算只能瞧见些东西了。

他环顾四周,林立的石碑早已没了白色气涌动。

他也终于看清了从天边坠落下来的巨大尸体全貌。

所以李清源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攒紧一只手,不能自抑地颤抖起来。

这巨大尸体头顶一双巨大类鹿长角,蛟蛇身躯,生有健壮四肢,背后更是有一双长翅,遮天蔽日,先前遮盖住李清源视线,这一对翅膀位居首功。

再看此物通体玄黑,长髯长鬃,更有一对须子,犹如钢筋,李清源试着摸过,竟清楚感受到一股金属质感。

一条生有对翅的真龙!

虽然已然身死,可是其体内的大道痕迹却未曾磨灭,这也是它能够在死去这般岁月之后,仍旧能够漂流空中,与小家伙交互感应的原因之一。

李清源默默将这条逝去的真龙摸去,即使李清源曾远远打量过这跳真龙尸体漂浮天边,可当他真得临近,亲眼瞧见这条逝世的长翅真龙,李清源还有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压迫感。

几乎窒息。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呼吸悄然停滞的李清源赶忙后退几步,大口呼吸空气,调整心肺换新。

招手言语之间便将这一条真龙召来的小家伙眨巴着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只忽然跌落此地的长翅真龙,一双如黑石的大眼闪烁个不停。

无形之间,其实小家伙与这逝世真龙之间,达成了某种同频律动。

忽然之间,这早已死物不知多少岁月的真龙,随着小家伙一呼一吸的身体欺负波动,跟着一起一伏起来。

小家伙呼吸越来越急促,依稀之间,那条死去多少岁月的真龙同样一呼一吸起来。

李清源脊背发凉,如芒在背。

天际蓦然有一雷球炸裂。

小家伙踏出一步,忽然消失不见 而后这条死去悠悠岁月什么的真龙,通体如墨浇筑,缓缓睁开了一双眼睛。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间道理,说与巨龙

一双瞳子呈中间立起柳叶状而后缓慢缩成针状。

寒气已然凝成实质,冷冽逼人,直勾勾地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通体发凉,被这么一只史前巨兽级别的怪物盯上,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再者,李清源心底还牵挂着小家伙的去向,所以一时间,竟然未想起来脱身离开。

瞬息之间,这具本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庞然大物活动开来,伸出一只有李清源人大的爪子,一巴掌将李清源压在下面。

少年人一对胳膊的肱二头肌高高隆起,一手抓住一只脚趾,后撤一步,死死抵住,这才没有一个照面就被拍倒在地上。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刹那过后,肌肉僵硬的这条真龙已经能够将肌肉活动自如,一条条血管虬结,猛然再续加力气,死死抵抗的李清源便砰然一声,被重重拍在地上

这龙抬起那双巨大臂膀,露出下面呈一字形嵌入土地之中的白衣少年。

李清源目光呆滞望向再一次朝向自己拍来的大爪,怔怔然放弃了抵抗。

无外乎其他,好像自从李清源重修这条炼体魄大境之后,好像从来都诸事不顺,遇到的对手一个比之一个的“蛮不讲理”,先是一只肉身体魄完全不输于自己的人面狼身怪兽,恰巧处于点星境界之上,某种程度上,那只已经被自己收入羊皮画卷的黄泉怪兽要更强于自己,若是给它时间,将“怪”字换成“灵”字,成为一头货真价实丢入灵兽,指日可待 。

再后来则是那天际一只血色眼球与血手,更是以强势手段,几乎就要将自己镇压其中,亏得自己有羊皮画卷以及那杆龙枪在手,更是早早与小家伙达成了“互利共生”的种种玄妙联系,不然李清源会更加难以捱过这一关。

与之相比,之后的白色魅影便更像是小打小闹了。

直到遇到这条不讲道理天龙。

在两者接触的那一刹那,李清源几乎就可以确定,自己的肉身力气与之相比,不过是笑话,之所以自己能否坚持那么一刹,其中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条真龙自身还未从肌肉僵直的状态中活动开来,毕竟千万年不曾从世间见过真龙现身的蛛丝马迹了,这条真龙少说也有千年光阴,一直静静漂浮于天边,蓦然恢复“生机活力”,终归有些不适应。

经过短暂熟悉之后这条真龙庞大身躯之内迸发出的力气,除了让人望洋兴叹外,更加心生无力外,两者之间悬殊的巨大差距差些就让人心生崩溃。

瞧着那只巴掌朝向自己拍来,李清源更是摆好一个合适位置,做那砧板之肉,任凭这怪物蹂躏。

大有一副你直接拍死我算球的架势。

真龙果真满足了李清源的愿望,一巴掌狠狠甩在李清源身上。

整片大地都因此裂出道道细纹,更不要提此刻的少年人,该是如何惨淡光景了。

真龙将巴掌再次移开,露出下方目光呆滞,躺在深坑之中的李清源,正望向天际,怔怔呆滞。

真龙瞧着少年人的呆呆表情,于是又是三巴掌拍了过去,轰隆作响之间,大地开裂,多出许多细小纹路,李清源也

因此再落数尺距离,眼看就要被活埋了。

当这龙再一次抬起手掌,已是满身血污的少年人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掌,缓缓竖起中指,骂骂咧咧道:“妈的!有能耐你就一巴掌弄死我?来来去去的,既不爽利,也么得意思!”

而后那龙像是听懂了少年人的挑衅言语,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向李清源撕咬而去。

正当少年人私下悄然运作灵长河,正准备“虽死也要让罪魁祸首蜕掉层皮”,那笔直向自己咬合而来的血盆大口却猛然一滞。

李清源愕然看向这条真龙露出一个颇为熟悉的微笑来,这种勾起嘴角,向上微微扬起的笑法,迄今为止,他只在小家伙身上看见过。

但是当他瞧见那龙眼中神采之后,更是大感疑惑。

因为这条真龙此刻两只瞳子却分别呈现迥乎不同的神采。

一只若有针尖隐匿其中的冷冽瞳子,仍旧不带有任何感**彩,直勾勾盯着李清源,而此龙另一只瞳子却大若几乎像是一个黑洞,占据了整个眼眸,依稀之间,居然有一丝可爱韵味,流转其间。

更是熟悉无比。

李清源望向眼前景象,一时间竟然摸不着头脑。

那颗龙头忽然凑近李清源身旁,伸出舌头舔舐了下李清源脸颊,展露出一个微笑,不伦不类,一场诡异。

李清源簇了簇眉头,而后惊喜道:“小家伙?”

那龙点了点头,再次抬头,却猛然之间凶象毕露,一双眼睛立了起来,横眉怒目,并继续张开血盆大口,向李清源撕咬而去。

李清源刚忙一拍身下大坑,接着反馈过来的力气,加之自身扭转身姿,一跃而起。

但是他方才脱离深坑,就被大爪子一巴掌重新拍回深坑之中。

重重摔入深坑之中,尚未从浑身都要散架丢入疼痛之中缓和过来,有一只血淋淋的大嘴早已张开,向李清源咬去。

砰地一声。

龙头裹挟风雷之势,一头撞在李清源所处的深坑之中。

尘土四射激荡,大地为之一震,有一抹鲜血自深坑之中溅起。

若不是出意料,此时的白衣少年约莫已经成了肉糜一滩。

这龙抬起头颅来,眼中神色再一次剧烈变换起来,再一次恢复一懵懂,一凶戾两颗截然不同神情的眼珠之后,那带着懵懂神色的眼睛之中带着悲痛,而带着凶戾意味的眼中,则是一阵畅快淋漓。

一抹银辉刹那奔袭至高天之上,疯狂戳打在巨龙身上,巨龙不痛不痒,一双能盖下天幕的翅膀挥舞,将这一抹银辉随意拨到一旁,对于这抹银辉在自己身上划出的一道道血迹则是浑不在意。

而后似是想了想,这只巨龙双手剧烈颤抖之间,又是一巴掌拍下。

巨龙另一颗眼珠紧闭,有痛苦悲伤。

而另一只眼球则带着一股子快意与狠辣,直欲除之而后快。

轰然一声巨响。这一次大地以李清源所处的坑道为中心,极速爆裂开来,一道道土墙隆起,坚实大地刹那之间支离破碎。

紧闭上的眼珠之中,此刻除了悲伤,更有愤怒。

若是先前李清源尚有一丝存活的希望,如今则是板上钉钉地身死道消了。

巨龙发出一阵畅快笑意,啸声震天响,吓得那些个寻常时候喜欢来回飘荡地白色魅影一个个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它心满意足地扭转身子,欲要离开,于是又是一堆山林粉碎。

当这巨龙开始闪动翅膀,正要腾飞而起的那一刹那。

一对萦绕有土黄气的臂弯一把抱住了它的尾巴。

那满身血污的少年人一脚微撤开,腰间微向后倾,于是任凭此龙如何煽动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一张羊皮地图,高高悬于头顶的李清源望向这只倒地不起的巨龙,一脚踏在它的背上,一步步向着那颗小山岳大小的头颅走去,任凭此龙如何翻腾,少年人依旧如履平地,一路走了过去。

直到来到了巨龙头颅方向,李清源纵身一跃,将方才想要抬起头来的巨龙一脚踏在地上,轰隆一声,砸起扬尘无数。

少年人蹲在巨龙鼻子上,先是看向几乎就要流出缸大泪水的巨龙右眼,轻声问道:“还是那条小家伙?”

巨龙像是要点头,可是脖颈僵直不能动,最后只能微不可查地眨眼。

少年人又望向另一颗充斥有暴虐杀意的眼睛,那只眼中唯有暴虐杀意。

李清源嘴角有讥笑,“说到底你还只是个半活半死状态的活死兽而已。”

他做了连续拍打的手势,挑眉问道:“就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见这条巨龙只顾着自少年脚下扑腾,小山丘与城镇让它压塌了不知多少,无数白袍鬼影为此四处飘荡流窜,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这条巨龙蓦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却仍旧直勾勾盯着少年。

李清源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还是想吃了我啊?”

少年人看了看自己身下这只巨龙,身势蓦然一沉,同时他头顶那张泛黄的羊皮画卷微微曲折,一丝丝土黄气自其中漾出,将巨龙压得生生砸进地里,与先前巨龙掌拍少年人,如出一辙。

“你身为一条真龙,好歹应该与那些只知道吃吃吃,从来信奉一句‘天下修士,尽入吾腹’的无脑畜生,有那么一丢丢区别吧?”

李清源摇了摇头,叹气道:“但我终究还是忘了,你终究还是一条实打实的畜生,人的规矩,在你身上,想要同样试用,确实是为难你了。”

李清源竭力止住巨龙抬头的那双脚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可是少年人仍旧不紧不慢道:“所以,就让我来教教你一些其他道理?”

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少年人露齿一笑,“放心,学费不贵,绝对是你目前能负担得起的。”

闻言之后,巨龙一双眼睛之中,居然闪过一丝恐惧,开始剧烈挣扎,只不过头顶那道羊皮画卷垂下一缕缕千斤之重的土黄气。

李清源长身而起后一步跨出,直直撞向巨龙的眉心,一闪而没,彻底没了踪迹。

浑然一松的巨龙发出震天怒吼,许多悄咪咪摸到近距离想要一探究竟,再顺带着捞宝的白衣鬼魅当场被这音浪冲击之下,活活震成粉碎。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劝天公重抖擞

连人带着画卷一齐撞入巨龙识海之中的李清源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强忍着支撑住腿弯,这才没有彻底力竭而倒下。

其实如今少年人的体内,早就空空如也,点滴灵不剩。

先前看似神武非凡地一脚将巨龙踩在脚下,实则自身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体内灵长河挥霍一空不说,此刻体内还因为灵的抽空而阵阵绞痛。

使用这张羊皮画卷的代价,竟是半点不比初次使用那杆龙枪的时候要好受多少,甚至在某些方面,犹然胜之。

那一抹银辉躺在李清源口袋之中疯狂绕转而舞,早在李清源这条巨龙焕发生机的那一刻,这一抹银辉便呼之欲出,天生与这巨龙有亲和意,李清源当然知道这是为何。

若是传言不假,自己手中这一杆龙枪,可是取自真龙髓脉,一身脊骨,有如此情况,也是自然。

其实若不是有齐浩然孜孜不倦的言传,以及一遍遍进出那一栋巴掌大忘忧楼,事后还偷偷让少年人练习了无数遍,让他凭借肉身,进出巴掌大小楼之中,也就没有如今少年人一步迈入巨龙识海。

而那之后,少年人必然是被那巨龙,一巴掌彻底拍成一滩肉泥,与之比较,现在的头痛欲裂,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压住躁动不已的龙枪,李清源一步迈出,彻底进入巨龙那方其实早已枯竭多年的神识灵海。

蓦然开朗。

即使过去这些悠久岁月,巨龙的神识之海仍旧犹如宽阔无比,使人望不到边际。

波涛震两岸阔,一只浪头盖天来。

更何况,好像世间龙族,对于修习灵智一事,从来都没着急过,更不要谈如何上心。

就是如此,这巨龙在死去的这般年岁里,仍旧能够保留识海的波涛汹涌。

不得不说,巨龙一身蛮力,当真如那位复姓“第一”的小酒铺掌柜一般无二。

即便肉身僵直不能动的情况下,巨龙仍旧能够发挥出到了骇人听闻地步的力气,就算是少年人在展开那张羊皮画卷千缕土黄气垂下之后,少年人仍旧多少有些无法压制巨龙盛怒状态下的反复腾挪挣扎。

李清源再行一步,眨眼功夫就来到了巨龙识海上空。

有日出东方,晴空万里浪涛尽,碧海蓝天连一线的美景。

带着肉身一同闯入巨龙识海之中的李清源,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已经可以踏空而行,缓缓走在神识长海领域上空而不坠入海底。

有一抹金光拉出长长一道金线,蓦然掠至李清源身侧,欢呼雀跃。

李清源打量着完好无缺的小家伙,虽然已经于小家伙搭设了一条心房月桥,小家伙的半点不测,李清源都能够几乎感同身受,随即知晓小家伙的一举一动,是否牵连它自身的安全。

李清源伸手摸了摸飘舞在自己身侧极其乖巧的小家伙,骤然抬头。

原来天际一遍,有一金灿巨龙抬头,先前少年人所见的那海上所生金日,正是此龙口中所衔的一颗骊珠。

李清源细密起眼眸,古有骊龙,颚下生珠,这自然不假,可那骊龙却

是实打实的通体玄墨如黑,远没有天边这一只的金光灿灿。

这巨龙将目光打量向李清源,沉默不言。

李清源则是拉着小家伙,与它相隔数丈之远。

其实他心里清楚知道,这点距离,在这巨龙神识海之中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可是李清源仍旧这么做了,他在赌,赌如今的巨龙并不算真正复活,就连生前十分之一的力气都发挥不出来,主动抛却与这条巨龙蛮横肉身相抗,从这巨龙孱弱的识海之中下手。

但是进了别人的识海领域,一旦战斗起来,同样有利有弊,利处是于此间和识海主人起了冲突,若是大打出手,所破坏的一石一木一水,所受苦的终究是识海主人,所以识海之主当然会因此掣肘,不敢真正发挥出实力来。

至于弊端,则更加明显,进了别人家的地盘,哪儿有在别人所蹲踞的山头上还能称大王的事情?

这些在李清源心底权衡再三后,终究是选择了后者。

就如同李清源自己所想,如今自己的肉身力量自然不差,但若是自大到就天真认为自己是那最强,想要与这头不知修炼有悠悠多少载的巨龙比一比谁的体魄更强,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相较之下,主动放弃与这巨龙肉身搏杀的机会,和虽然同样凶险,但因为积年累月之下,所剩残魂无几的神识作对,尚有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

李清源一步跨出,与天边那头巨龙遥遥对视。

天边那条巨龙所处之地,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更有无数电弧在这巨龙身侧炸裂。

金灿灿的巨龙神色相较于李清源在外所见那条通体玄黑的巨龙,要少了不少暴戾恣睢的气焰。

它的眸光始终清明,依稀之间竟然有一丝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之色。

李清源怔怔然。

蓦然之间,这只黄金巨龙袭向少年人,一张大爪子一把将少年人压在身下。

李清源竟然都根本来不及反应。

巨大的爪子之间,夹着李清源的头颅,形成鲜明对比。

两者相较之下,少年人的头颅更像是一颗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石子。

李清源抬头望向这座识海之中的天空,大感头痛。

那副猎猎作响的羊皮画卷,出奇地没有任何动作。

小家伙身后突然有金光闪烁,一对小翅膀蓦然出现,它煽动着身后的小翅膀,赶忙飞到少年人周身,急得团团打转。

李清源一拍地面,想要凭借肉身体魄支撑起自己,可是非但不能做到,却愕然发现,巨龙一双爪子却将自己抓得更紧。

黄金巨龙嘴角微微咧开,在龙族眼中大抵算得上笑靥如花了。

在自己神识海之中与自己对抗,估计是少年这辈子做过的最为错误的决定了。

世人皆认为妖族要么机智是妖,要么体壮是妖,在第一第二大境,从来都喜欢走极端的妖族,好像就才能过来没有哪家有过传闻,说哪个妖王体魄灵智双休,到了某种骇人听闻的地步的,其中内幕,这条黄金巨龙自然知晓。

注定在第一或是第二大境之

中,有所便利的妖族,在得天独厚的同时,弊端自然也极大,那就是体魄无双的妖族往往神识偏弱,挑选专门擅长攻伐神识的修士与之对抗即可,至于专精神识修炼的妖族,则是往往要在孱弱的体魄上吃些亏,炼体炼魂,于妖族来说是一道难以越过的天然鸿沟。

因此世间修士与妖族对敌,几乎首先要分别与自己捉对厮杀的,是那擅长凭借体魄力气摘取敌人头颅的,还是擅长以神魂力挥洒其间,杀人于悄然无形之间,之后自认有对应的应付方法,可以说这些年间,人族修士们凭借这一规律,不知打杀镇压了多少妖兽。

可是这并不代表妖族就一定要两大境界只能成其一不是?

难道妖族就只能二选其一?

没有的事情。

妖族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也同样是出了许多两大境界齐头并进的大妖的。

就比方说,眼前的黄金巨龙。

李清源所认为的在巨龙神识海中一战,尚能有一线生机,殊不知才是恰恰一步踏进死地的关键一脚。

只是这条黄金巨龙忽然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因为少年人竟然开始闭目沉思状,一双拳头缓缓举起,竟然从其中传出就连它都觉得有刹那一阵悸动。

于是方才抬起手的李清源,便被这条黄金巨龙一爪按得差点儿吐血,眼前全是小星。

巨龙眯起一双黄金眸子,促狭道:“我好像记得有人要教我一些道理,怎么?不教了?”

声音轰隆作响,若有雷声响彻于天际。

一道金光自它身上流窜而出,分别涌入张着一对翅膀正四处飞舞的小家伙身上,以及巨龙脚下的白衣少年眉心处。

李清源神情蓦然一滞,摸着脑袋讪笑不已,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不教了,不教了。”

见巨龙神色不善,李清源这才意识到不妥,连忙补充,“您珠玉在前嘛,小子哪有能够教您的东西?”

它也不想去计较什么,哪怕自始至终,那少年虽然表面上迎合,还能够与自己笑嘻嘻的,可是巨龙视线所及,那少年的一双凤眸之中,戒备始终未少一丝,相反还隐藏更深。只不过它不在乎便是了,若真得三言两语下,这少年就彻底放下心防,选择相信自己,那么自己才是要和这位少年,好好掰扯掰扯,教一教他做人的道理了。

毕竟巨龙腹中,这些年岁以来,存活这般岁月,在时间这条长河的倒映下,可没少见识各门各类新鲜事,千奇百怪种种人,憋在心里的话,可不算少。

它瞥了眼已经陷入深层次体悟之中的金灿灿年轻后生,以及那位似悟非悟,缓缓闭眼的人族小子。

曾经游览河山时,他曾见到过有文人写下“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一诗,黄金巨龙觉得极其在理。

只是巨龙心中的“天公”,非彼“天公”罢了。

黄金巨龙眼中有就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希冀。

这条黄金巨龙抬起头来,望向神识海上那一团团紧簇雷云,神情凝重。

外面的世界逼得太紧,你们要赶快成长起来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粒金光点天星

碧海云天共一色,万里波涛始复平。

无数金光涌动其间,发出犹如两尊太阳一般耀眼夺目的光芒。

金色巨龙早已收起自己压住少年人的龙爪,纵身跃起,找到了一块突出硕大碣石处,斜立而平视远方,阴雨连绵,那是它对自己身体失去控制的那一部分。

悠悠岁月漫无边,转瞬之间千万年的岁月里,龙的身躯体魄,以及配合浩瀚无边的神识之海浇灌滋润,在如今这条黄金巨龙意识休眠的状态下,得以孕育出了另一个意识。

那条暴戾黑龙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识海那片雷雨之中,那尚未成型,只识杀虐的暴戾意识所致。

黄金神龙在瞧见那条虽然与自己相隔一道天然阻扰一切外物相通的石柱门扉,落在自己眼中,仍旧犹如黑夜烟火,清晰可见的小家伙 ,也便立马起了召它前来的心思。

这也证明了小家伙与自己的有缘之处,凭借自己当时奄奄一息的状态,那小家伙能够收到自己的召唤,并能够成功寻到这里,疏为不已。

它可是知道外面的黄泉乡,到底有什么,这也是它如此希望这两个小家伙快些成长起来的原因之一。

无论是它所在的悠久岁月里,或者是以后,黄泉乡那里的存在,不会更少,只会更多,就比如李清源在葬神窟中看到的那一根手指,仅仅是信手“点指”人间,就要以数以千计的修士爆体而亡为代价,这样的残事,以后的岁月里可能会更多,更加时常发生,更加让人习以为常。

这很可怕。

每每一念及此,这位曾经在那天外天馁打得仙王抬不起头来,致使众仙谈龙色变的它,都有些不寒而栗。

至于为什么那小家伙感知力如此之强,就连这条几乎可以称为龙祖的黄金巨龙自己,也不甚了解。

因为小家伙的来历,这位龙祖宗竟然看不通透,既不是龙遗之属的旁支,有龙的部分外型,更不像是蛟蟒鲤蚺蛇,这些从龙之属,骨子里天生有能够通过走龙道,跃龙门化为神龙的天然向往。

所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黄金巨龙当真没有想到却十分希冀的事情发生了,这小家伙竟然与自己天生感应,这也是之后小家伙能够喊上那么几句,就让雷云之中的那个家伙想要一下子将它砸死,之后一口吞掉的原因。

更是小家伙能够轻易进入自己灵海,甚至能够将那少年人“牵扯”进这壮阔灵海的仪仗。

只不过令这条黄金巨龙纳罕的是,这条明显一眼看去,就是属于体魄极强的小家伙,竟然在体魄之上出了大问题!

黄金巨龙的眼光老辣,是与小家伙朝夕相处的李清源如今不曾具备的,所以它几乎在瞧见着小家伙第一眼的刹那,就已经看出小家伙的不对劲了。

先天体魄缺失一角,以至于如今小家伙还是有些略有透明的模样,如此下去,这条小家伙身体定会出现大问题,或许就在将来某一天小家伙冲击境界的某个紧要光头,成为小家伙喋血的关键一笔。

黄金巨龙幽幽一叹,自己方才抽离了部分对于魂魄来说极其重要的“精气神”,一分为二,分别注入李清源与小家伙身上,或许足以让一人一兽消化后,平稳度过所谓的第二大境,可小家

伙的隐患,依旧存在。

它不由抛向双目紧闭的少年。

李清源如今意识已然沉浸在自身那明月长河之中。

一轮明月高空照,隐约之间,少年人心口还有一颗月亮虚影,交相呼应之间,李清源自身那颗圆月,倒像是一颗太阳。

那条灵气长河在下方奔波游走,修缮少年人紊乱的气机。

长河落日圆。

李清源心意微动,随着灵长河,蓦然来到那只脊柱大井前驻足,大井之中,那条雪白小蛟龙如今为巨龙那抹金色光辉所包围。更有无数金光,疯狂涌入其中。

或者说,小蛟龙如今已经不能算是蛟龙之属了,它爪上那金黄凸起,缓缓化作一根龙指,预示着小蛟龙正式摘掉那一个“蛟”字,排入神龙行列。

与此同时,小神龙的身躯猛得扩大一周,头顶龙角,也渐露峥嵘,一身肌肉看起来愈加有力而富有光泽。

随着小神龙一次次摆动大尾,有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漾起,每一次摆尾,脊椎大井外放的灵长河便涌起一浪盖过一浪的波纹浪涛。

这条灵长河几乎就要成为一条青龙,腾云驾雾之间,刹那游走李清源大小百八穴道,向其中递送去盎然灵。

最初李清源所点亮的三颗星星,一明一暗,亮灭不定,每每有灵浪涛拍打其上,都会骤然亮起一阵。

跟随着灵长河内视至此的李清源瞧着漫天暗星,沉默不语。

他的野心自然极大,想要以这三颗星星,作为革命根据地,映射四周地带的穴道大星,他相信直到某一天,自己体内,会有诸天星辰,闪烁其间。

心意突有所动,李清源随之抬头望去。

蓦然之间,有一道金光涌动,像是一条流星,划破夜幕。

李清源不由随之抬头望去。

金光所过之处,有金星闪亮,一颗颗高挂云端。

少年人皱起了眉头,不得分出部分心意,控制受这道金光影响,倏然闪亮的数十颗星星。

就此一步跃进点星境界,继而一路高歌,势如破竹突破第二大境,却不是少年人心中所期望。

对于岳独尊言传身教的“脚踏实地”,如今经历了魔尊一番蹂躏的李清源深有体会。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努力从来都是登顶山峰的最快捷径,或者说努力一词太过于笼统,更简单地说,就是比之寻常普通人,多做出那么一点点。

可就是这一点,那个曾经历过一日血池蜕变后,几息彻底进入汇溪境界之中佼佼者的那个李清源,丝毫不懂。

可是之后被魔尊强行磨砺自身的李清源却懂得。

所以也就有了如今的李清源与那曾经葬神窟之中毛头小子的天差地别。

如今的他也更加明白,一份修为的来之不易,若是一直走捷径,终归是落得下下之选。

尽管如此,可是那一道金光仍旧一路向上而去,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因此少年人只得硬着头皮,跟在这道金光后面,一路向上,消错除误。

一路上,光是为了截杀这道金光,不让它继续点亮自己体内的百八大穴,少年人就已经费

尽了力气。

可是仍旧有部分星星被点亮,金光丝毫灭有停止就此向上的趋势,有更多的穴道星星在这一抹米粒金光照耀之下,被短暂点亮。

若是在外界观看此时的少年,便如同一颗火红的太阳,有一道道金光在他周身各处亮起,照耀出一颗又一颗前后透亮,使得少年人体内血脉明显暴露,有一道道通红光斑的模样。

李清源驾驭那条灵长河,一路跟在身后,笑得比哭难看多了。

体内天边一颗颗巨大星星亮起,闪亮无比,比之少年人最开始时候的初次点星,自然要闪亮许多。

李清源忽然驻足停步,不再追随着这一粒金光而去。

他伸手一召,所有涌入星星之中的金色灵被少年人抽丝剥茧出来,分别汇入三颗星星之中。

正是少年人最早点亮的涌泉,气海,合谷三颗大星。

原本忽明忽暗的三颗大星骤然绽放夺目光芒,就连坐在灵长河之上,内视自身的李清源也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三颗大星在注入金光灵之后,犹如三轮太阳,穆然各自撑起照耀出一片小天地。

原本昏暗无光的地方,如今隐匿其中的暗穴,清晰可见,以三颗大星作为根据地向四周扩散的走脉趋势,依稀明朗。

只不过李清源紧接着开始头皮发麻,因为那米粒大小的金光开始大放光芒,有愈加茫茫多的金光铺散流转开来。

愈加多的星星被点亮。

于是李清源看见了一条条清晰脉络,一副瑰丽的浩瀚星空图逐渐在少年人眼前铺展开来。

只不过少年人很快回神,开始陷入沉思。

如此之多的浩瀚星辰,自己该何去何从?

难道继续放入三颗大星之中?

自然不可能。

且不说三颗大星能不能承受得住,就算能够悉数接纳,之后自己又如何从这三颗闪亮星星之中抽取灵?

自然是万万不能。

那么接下来这些海量金色灵该何去何从,将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李清源幽幽一叹,正当他要已经做好再一次散尽灵的准备时候,忽然有一颗大穴星星倏然一亮。

李清源眼前一亮,立刻展开动作,牵引那些被他散落在周身各处,又囤积在身体各个角落的海量灵引渡其中,蓦然之间,那颗星星亮起刺眼夺目光芒。

海底穴!

曾有山上仙人曰:“一穴开,而白穴开”的海底穴,在李清源周身充斥有无数金光灵之后,忽然有所反应,有一阵漩涡鲸吸牛饮,贪婪地吞噬着这些灵。

更有部分灵,悄然流入李清源那颗月亮所居的丹田穴,这穴道大星恰好位于这颗月亮居中位置。

感受到体内逐渐减少的那股无形压力,李清源长舒一气。

忽然那一粒金光气呼呼地转瞬而至,金光涌动,裹挟着李清源拔“地”而起。

李清源眼前景物极速流转,他看到蹲踞在脊柱大井中的小神龙,焦急望向自己。

他迅速掠过大井,抬头看去,与那一颗堵住脊柱大井的大石头即将亲密接触。

少年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唯有苦笑。

第一百五十六章 泾渭分明阴阳间

果然,那道金光裹挟着少年,连同一阵他体内的灵长河,拖出一条长虹出来,一齐袭向脊柱大井之上的那块巨石。

少年人最后电光石火之间,与那块巨石轰然相撞,传出砰然一声巨响,在少年人整个体内天地开始回响。

外界之中,李清源的身体同样微不可查的一颤,有叮咚响声。

这并不是少年人真正压境之后破境了,若是世间有这般轻易便能够进入的第二大境,估计天下英豪听后,都要找一块大石头一头撞上去,再也不要在这忒欺负人的世间活下去了。

恰巧相反,如今的李清源则是实打实的一头撞上了巨石,即便他是以秘法,配合内视之术,并无过多真实的精神气力牵扯其中,但仍旧眼冒金星,头昏脑涨,以至于少年人于外界的肉身突然颓然无力倒在地上。

那条包裹有少年人些许精神力的灵长河被瞬间拉扯回去,极速复涌向少年人的丹田位置。

李清源眼前也因此陷入一阵黑暗,只是依稀之间,有三颗星星闪亮在他眼前,少年人随着这三颗星星望去,三星不远不近处,有七颗大星流转其间,恍惚之间,像是组成了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

李清源不由定睛望去,正是以起始于丹田上下的海底,丹田两穴作为根本起始,连通膻中一穴,又有脊柱大井附近两穴,以及更向上那巨石之后,愈加明灭不定的两穴作为收尾,浩浩荡荡,像是一位模样周正的俊俏姑娘,或是漂亮小伙儿,占尽了全身灿烂大穴的三分风采。

即将被震荡出丹田的李清源最后一眼,匆匆一瞥,心下默默将之记在心里,而后眼前彻底失去色彩,与体内灵长河断去了联系。

裹挟着李清源冲上大井巨石的那一抹金光炸作数团,有金色光点四散而后又重新聚拢在一起,重新化作金光一粟。

最后这一抹金光一晃而过,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往李清源身体哪座隘口之中。

轰然一震,李清源浑身一颤,猛然睁开双眼。

心有余悸。

少年人几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鼻子,这才大松一口气。

还好没有果真一头拍上去,不然自己不就要破相了?

稍微有点儿偏倚也无所谓,可万一撞得不是地方,导致自己至此模样狰狞?

李清源望向自己身前,竟然已经不见黄金巨龙的身影。

他站起身来,带起一阵骨头噼啪作响的声音。

在他体内除了有三星大闪之外,更有两颗星星,分别布局于那颗灵皓月中下方,映射周围密密麻麻的小星带,少年人体内,已然一副极小星系的模样。

砰得一声。

一直都在时不时摸一把自己脸庞,庆幸自己好歹没有真正撞上那块大井石头的少年人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团巨-物。

一股窒息感觉袭来,李清源几乎下意识仰头倒去,满脸骇然。

一位身披紫金宫服长袍的美丽妇人,雪白脖颈上搭着一对绣有彩云落霞的披帛,飞扬飘摇。

妇人模样的女子,身材极其高大,比之最开始少年人

在葬神窟前见到的那位教会之中年青一代第一人凯蒂,还要高一些,但却并不失婀娜,身姿曼妙协调。

只是抛开女子胸前波澜壮阔的一景不谈,光是女子那盈盈眼眸红朱唇,挺巧琼鼻雪贝齿,在定睛瞧去,女子头顶一簇金黄长发之间藏匿有一对美犄角,虽然女子背对那颗充当太阳的骊珠,脸上仍旧有光辉闪动,像是至高天之上下凡的女神王。

只是此刻女子几乎无可挑剔的精致面庞上,泛着冷笑,一双黄金竖瞳微微眯起,笑眯眯望向李清源,嗓音轻启,若幽深泉水叮咚响,“怎么?已经占据了我一身神意,还不够?更想要占据我的身子?”

李清源总算是明白为何见不到那条黄金巨龙的身影,满头大汗,连忙摇头。

美丽女子嘴角翘起,双手环于胸前,于是本就波浪壮阔的景象,如今称得上是盖天浪涛猛拍案,蓦卷惊起千堆雪了。

黄金神龙所化身的女子平平淡淡但却语出惊人道:“也不是不可以,就怕你小小年纪,承受不来呀……”

李清源干脆就不说话了,眼睛一闭,呈现大字型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

脑袋忽然被人拍打,李清源不由睁眼看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近在咫尺的黄金竖瞳。

李清源手脚并用,赶忙向后爬出去许远距离,正要开口与这美得冒泡的巨龙人身讲一讲人类“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黄金巨龙却竖起食指置于盈盈唇边,“你现在算是一步跨入点星境界,只是没有我想想之中的要好,按理说在我那一身神意的激发之下,你应该就此跨入第二大境界,甚至一路走至仙人境门槛才对。”

说到这里,蹲在地上,同样能看出其高大身姿的女子一手托腮,撅起嘴巴,颇为幽怨,“世间还有你这种白白拿别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的男子?”

李清源唯有悚然和一丝庆幸,不是因为女子,而是因为自己觉得若是当初自己任由那一抹金光点亮体内全部金星,造就一副诸天星辰,璀璨闪亮的景象,可能于第一大境,甚至第二大境之中,自己尚能一帆风顺,且可以勉为其难称呼自己为“同境无敌”,可是之后呢?

一旦进入仙人境,自己还可以这般一帆风顺下去?

缺少这样一段重要心境磨砺的自己,缺少一个“脚踏实地”的过程,只会被人后来者居上,甚至终生都要与仙人境无缘了。

况且冥冥之中,少年人能够感觉到,这些个可能,并不是可能,而是未来某个时候的必然。

这可不是少年人想要的。

即使见过了那只盖天巨手,以及血红眼珠,见识了魔尊赤羽的森罗万象,更是亲身经历了与玄色巨龙的近身厮杀,李清源仍然不觉得自己只是跻身仙人境后,就可以“回家”了。

李清源吐出一气,向这位美艳女子深深作揖,“感谢前辈指点砥砺。”

结果少年人头部结结实实迎来女子一记爆栗,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抱着头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疼痛。

似乎犹然不解气的女子将散在额前的金色秀发拢在耳后,露出一

只晶莹耳垂。

见那白衣少年似乎真的“受伤颇重”,她冷笑一声,这才作罢,可仍旧有些气鼓鼓,不知所为何事。

天生慧根,或者说在这方面经历丰富的李清源后知后觉,心里暗叹,得,今后自己是绝对不在女子面前叫什么“前辈”,“师父”,以及“大姐”之类的蠢话喽,就算是要叫也该是“大姐姐”!

女子一屁股坐在李清源身旁,一双黄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打量着李清源,直盯得李清脊背发凉,因为他感觉到女子的视线,可不想落在自己这副肉身外表,更是深入“内里”。

果不其然,女子一双娥眉蹙起,眼中带着惊讶神色,轻声问道:“你周身星光点亮时候,可曾遇到过什么特殊事情?”

李清源点了点头,正想要说明自身情况,谁知黄金巨龙却已经将眸子瞥向一直熟睡的小家伙,嘴角翘起,“算了,也不需要问,反正我总归能够知道。”

满头金发的女子屈指一点,有点点金光,涌入小家伙身体四周,有金光蓦然自小家伙身上腾起,最后犹如一团用金色丝线所做得茧,将小家伙团团包围,“这小家伙继承了我的部分神力,用以修缮体魄先天缺陷,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当然,在这神识海之中,也没有能够奈何得它的东西。”

“所以接下来已然无后顾之忧,孑然一身的我呐,就需要你帮我办成一件事情。”她伸出芊芊玉指遥指天边那团团阴云道,“我需要走出去,与这由尸而生的元神,做一个了断,可是想要出去,更要与那已经黑漆漆的讨厌自己对战厮杀,是需要一个肉身作为……”

不待她继续说下去,李清源早已经大手一挥,拍胸脯保证道:“姐姐你就不用说了,我懂了。”

身为黄金神龙的她嫣然一笑,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神识海外围。

望着那一抹黄金高大背影,李清源视线偏移,忽然沉默下来,有些伤感落寞。

黄金巨龙大感奇怪地转身,拿一双水盈盈的龙目,看向李清源,腹中满是疑惑,为何先前还情绪高涨的小子,一刹那却如此情绪低迷。

李清源只是一步步走向远方,越过这位女子身侧,离得她远些,远些,再远些,使自己尽量不去看女子那双不足盈盈一握如羊脂美玉雕刻而成的玉足。

少年人伸手抹了把脸,又伸出双手搓了搓脸,而后他抬起脚来,看了看自己那双鞋底厚实的靴子。

他在想能有什么方法可以使自己再长高那么一丢丢。

不求高于这位女子,起码要长到整颗脑袋能高过人家肩膀才好。

李清源觉得那个身高,就很有男子气概了。

而后李清源被黄金巨龙所化的女子一把抓住后领提起,很有男子气概的一掠而出。

两人消失之后,整座神识海电闪雷鸣,阴雨连绵。

只不过有一只小家伙,呼吸均匀,双目紧闭,浑身上下却绽放着一缕缕金光。

任它阴雨连绵走,遇到这一粟金光,却不能穿过半分。

两者之间,一阴一阳,泾渭分明。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仙人之上有仙人

阴雨连绵,真龙之属,自古以来对于扯云布雨一事,皆是最为熟稔,哪怕已经身陨多年,这条通体漆黑的玄龙仍旧凭借本能意识,大聚这黑白世界的成片阴云,化而为雨。

若不是那片神识海之中,尚有黄金巨龙的一缕残魂在,与之消磨对抗,一旦使得识海之中那成片阴云凝聚成形,化成了真正一丝魂魄神识,说不得外放这些阴雨,便不只是阴雨这般简单了。

光是如此,已然极其棘手。

如鱼得水,如虎添翼,那么真龙遇雨,又会是如何光景?

被高大女子拖着硬生拽着,一步跨出神识海的李清源,被女子犹如提着鸡仔儿,安安静静的四肢垂下,后颈弓起,满脸无奈。

生有一双璀璨夺人目黄金瞳子的女子不由伸出芊芊素手,一手抚着光洁额头,担忧道:“你真的能遭受得住?被我类似于‘附身’之法附身之后,可不仅仅是灵倒灌,强行冲刷入你的气府这般简单了。”

黄金巨龙随手晃荡了几下,于是一直被她提着不曾放下的李清源也随之四肢来回晃荡,“你这小身板,能遭受得住?”

李清源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这门儿技术,我熟得很。”

黄金巨龙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白衣小子应该是在说胡话呢,但也不再如何冷嘲热讽。

望向那条通体玄黑的巨龙,猛龙摆尾之间,已经有无数大小山丘被它扫平,原本蹲踞山头的多少白衣魅影因此而在刹那之间,化为白雾一捧,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若不是这万千坟地的石碑之中,同样氤氲起一团团白色雾气,轻轻柔柔,却抵挡住了黑色玄龙一次又一次的云海翻腾,说不得这条巨龙所造成的破坏,还要愈加大些。

这条黄金巨龙所化的漂亮女子眼中,带着明显嫌弃神色,她瞥向被自己提在手中的白衣小子,伸手在他有些发直的目光前晃了晃,让少年人回神。

李清源疑惑地抬头,发现黄金巨龙所化的女子脸色竟有些不自然,依稀之间有羞赧,与她素来高大形象干练性格极其不符,倒也别有风情,“这条龙长成这样,是不是不符合你心里对真龙的想象?”

李清源摇了摇头,瞪眼道:“怎么可能,黑色的龙多棒?我认为是要更酷更潇洒更拉风一些的,就比如我一位想要让我叫他师父的朋友,就有那么一只威武的黑色玄虎,通体漆黑如墨,一双眼睛绿油油的,虽然我被它害得不轻,可以也挡不住人家是真得漂亮,生得也极其威武,有这么一只老虎当坐骑,我是羡慕极了。”

闻言李清源前半段话,神色方有缓和的女子,听到李清源后半段话后,气得直磨银牙,“怎么?于是就想要骑我?果然天底下的雄性都没有个好东西!”

小小年纪,终究未经人事的白衣少年郎腾得一声,闹了个通红的大红脸,若是让他乾坤袋之中同样满脸通红的长髯刀客瞧见,约莫刀客怎么也不会再喊着让他欠人情了,而是搂着少年人的肩膀称兄道弟。

和自家兄弟,那里还有需要客气的道理?

李清源双手捧在一起,连连求饶,“姐,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给您拜谢了。”

高大女子嘴角翘起,微微一笑,很倾城。

李清源连忙摆过

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高大女子开始瘪嘴,“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这就开始想别的女子了?”

李清源愕然望向黄金巨龙。

女子冷哼一声,将李清源提起,戳了戳他的心口,“我自然没有通过什么仙家术法窥探你的内心,只是你太过明显,一副痴汉相摆在了脸上,真不知道是谁家倒霉姑娘被你瞧上了。”

李清源只得汗流如瀑,对于与女子交谈,甚至与女子攀谈得风生水起这样的事情,他李清源好像从来都不擅长。

见李清源吃瘪神情,女子掩嘴偷笑,也便不再逗弄这位纯情小爷们儿,神色稍稍凝重几分,只不过女子嘴角仍有笑意,“就不怕我其实图谋不轨?意图强行…嗯…霸占了你的身子?亦或者根本就是与那由尸所生的元神合伙坑骗你,好得以进食,哪怕只是能修复一小部分修为而已?”

李清源神色肃穆,直视这位黄金巨龙的金色竖瞳,长长作揖,“希望前辈不要与我开这种玩笑了。”

高大女子这一次出奇没有给少年一记火辣辣的脑瓜崩,而是与少年人对视,一双黄金瞳子之中,有金光流转。

李清源就这么直直与女子对视。

竟然是高大女子率先败下阵来,素手扶额,连连摇头感叹道:“也不知你是真的傻,还是扮得痴,就你这副性子,早晚要被山顶那些修士,啃食得连渣都不剩。”

白衣少年就只是呲牙微笑。

于是高大女子愈加无奈。

她指了指眼前的玄黑巨龙,“我真要来了?”

李清源微微点头。

于是身为黄金巨龙的她化作一条金色长虹,猛然钻入李清源眉心之间。

继而白衣少年人周身穆然绽放出金灿灿光芒。

不停翻腾的漆黑玄龙忽然抬头望去,倏然扭转身子,腾云驾雾而起。

紧闭双眸的“李清源”眉心之间,有一道龙纹印刻,悄然浮现,而后少年人穆然睁开双眼,有通天金光自“他”眼中射出,通达天地。

金光散尽,“李清源”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真正“入住”少年人躯体之后,黄金巨龙更为直观的了解到了李清源体内各种力量的可怕。

先是有一点金光通过心脏月亮,游走体内天地各处,更有一丝丝滔天血红,有有遍布于李清源体内四处,少年人那条脊柱大井之中,更有一条品相极其罕见的四爪小神龙,以她的目光来看,以后甚至更有可能化为五爪,单论身份,能够跻身成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存在。

更何况少年人体内百八大穴,璀璨浩瀚,即使自己灌输再多灵,好像都能够容纳得下?

身材高大的她抬起那双比之一些女子都要好看的手,一松一弛,对于这一副比之预想要好出不少的身躯,满意极了。

只是“李清源”忽然蹙起眉头,掏了掏裤裆,脸颊绯红,气愤不满道:“你这小小少年,难道从小就是吃鸟肉,吞鸟蛋长大的不成?裤裆里坠着这么个沉重劳什子,不嫌麻烦?”

意识早已蹲居在丹田之中的李清源,满头大汗,唯有苦笑,麻烦也就麻烦罢了,难道自己还要将这祖传的东西切去,再恭敬的请您入住躯壳?

没有的道理。

就算我能答应,家里

老爹也不能答应不是?

再着,前辈您又下手是几个意思?您这就不厚道了啊!

当然,少年人自然是腹诽而已,可不敢真正说出口来。

似是那团识海之中的阴云未曾凝结成团,灵智未开的缘故,那条漆黑玄龙只是瞪着一双闪亮大眼,直勾勾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大有不同的少年,依稀之间,竟然从少年人身上感受到一丝危险。

“李清源”嫣然一笑,极其怪异外加别扭,只不过“他”神色却有些发冷,想来亲手镇杀“自己”,搁在谁身上,都需要十足的心理准备。

只是很快“李清源”就幽幽一叹,气笑道:“由尸而生的你,神志从来都在模糊之间徘徊,如今见到一个与自己气息几乎一模一样的,怎么?不认识了?”

说到这里,“李清源”很快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啪啪作响,毫不心疼,改口道:“咱们还是有所不同的。”

“李清源”笑靥如花道:“起码我没有你这一身尸臭味嘛,真是的,若不是这些年来要在神识海之中与你周旋,苦于没有肉身寄托,我以灵魂身出去与你对抗后,会真正连‘家’都回不得,更要担心你在我神识之中彻底泯灭之前与我来个鱼死网破,因此彻底断掉了真龙一脉的传承,真想将你一个响指,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他”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接连在脸前挥动,好像这巨龙的尸臭味已经恐怖到能够蔓延如此远的距离似的。

只不过那只巨龙充耳不闻,丝毫不恼便是了,有此缘故,是因为巨龙一只眼睛之中,再次出现了一丝迷茫,以及独属于小家伙的一丝懵懂。

最终“他”只能悠悠叹气,大梦一觉悠悠载,这世道让她有些看不透了,不仅多了个与那人极其相似的一袭白袍,体内秘密之多,让人心慌,更有一只瞧上去四不像的小家伙,竟然能在神识之上,与那个由尸中而生自己相抗衡。

要知道小家伙明明才勉强才在“怪,灵,仙兽”三个等级之中,占了一个“灵”字而已。

难道这就是自己所处的时代时,人们所说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李清源”幽幽一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小子,你是不是觉得,天下仙人境界就是顶峰了?非也非也,要记住这世间总是有那一山更比一山高,总是有天外有天人外人,武道无极尽的,就像你认为自己见到我,见到很多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就认为那是顶破天的高手了对不对?再往上可能还有,可是却不会再高出多少了吧?”

通体漆黑的玄色巨龙一只眼中的娇憨神色蓦然一空,它腾起身子,猛然间扑向“李清源”。

“李清源”犹有空打了个哈欠,而后随手一挥。

一道盖天匹练长虹,以这一袭白袍为基点,猛然掷出。

这一条巨大匹练砸在巨龙身上,光芒轰然绽放,让少年人接连吃瘪的漆黑巨龙犹如一只断线风筝,翻飞出去。

像是做完一件稀松平常事的“李清源”双手拢在袖中,举目望天,喃喃自语,“其实不然,这世间,也有让我不得不高山仰止的存在的…”

丹田之中的李清源真身,双眸紧闭,若有所思。

原来仙人之上,尚有仙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与自己角力

被一袖子甩入云端的漆黑巨龙发出一阵不甘的嘹亮龙吟,响彻云霄,扭动着犹胜山岳大小的身子,向“李清源”撞来。

光是这只巨兽扭动身躯所产生的呼啸风声,就极其大,龙身未至,就已有狂风拂起白袍,猎猎作响。

“李清源”身体外围被一股子金光所包围,缓缓伸出一掌。

漆黑巨龙在这一掌摊开的瞬间将速度骤然提升,头顶那一副隐约之间生有尖锐角刺的龙角,带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倏倏声。

只是那一副手掌仍旧保持原先方向不变地平推过去,与这副龙角悍然相撞在一起。

铁石相击之音猛然响起,传出一阵令人耳膜鼓起的刺耳声响,溅起的火花无数,四射飞起。

手掌与龙角之间,亮起一道道刺目金光,腾起一阵阵黑气。

“李清源”皱了皱眉头,肩膀微微用力一递,借助那股反弹力气,“他”犹如一抹白虹倩影,偏飞而去。

飘散开来的黑色雾气之中,蓦然飞出一只的黑蛇,却被“他”挥袖抛出一道并无实体的金色光刃,彻底斩为两半。

尚未来得及临近“李清源”身侧的黑蛇忽然之间,化为两截。

砰得一声,断为两截的黑蛇分别化作两团黑雾,重新与黑雾聚集。

这一次黑雾犹如一大河,涓涓而流,从黑色河面之上,穆然之间,露出一只独角,一只蛟龙子这条墨色河流之中摇曳游动。

“李清源”脚步下接连有金色光辉闪动,每次落步,都有一阵金色涟漪在“他”脚下,犹如蜻蜓点水。

最后“李清源”于空中拧转半个身子而后倏然止住步伐,静静矗立空中。

骤然之间,这条游曳在墨河之中的蛟龙自水中高高抬起头颅,整个身子随之冲向高空,带起水花无数。

而后这条蛟龙再一次冲撞向白衣翩翩的“李清源”。

“李清源”整个身子倒掠而去,再一退数丈。

只不过这条蛟龙依旧不依不饶,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最后“李清源”簇起眉头,忽然之间停止倒掠身影,猛然加快速度,一步蹬在这条通体漆黑入墨的黑蛟脸上。

这条蛟龙应声轰然消散成一团黑色雾气,只不过“李清源”脚底那双靴子,也同样发出嗤嗤声响,被腐蚀的一塌糊涂。

“李清源”并作剑指一挑,将那双仍旧冒着黑烟的靴子从自己脚上去除。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棘手了。

没有想到这条巨龙已经可以灵魂运用自己一身尸气,先是幻化成粗壮黑蛇,而后是走江蛟龙,而后呢?是不是就会是一副真龙出海的画面?

一条真龙还好,若是有数条真龙游走而来呢?

“李清源”重重叹气,有些后悔自己带着少年人赌这一把了。

果不其然,漆黑如墨的尸气长河猛然扩散出去,这一下子真得有了大海的模子,有浓黑浪涛翻涌,紧接着有大漩涡自那海平面悄然凹陷,一只巨大龙头自其中探出头来。

长髯利角,一双眸子闪烁着妖异黑光,鼻息粗壮,每一次呼吸都有浓黑尸气出

洞,挂在它的鼻翼两侧。

漆黑巨龙本体从阴郁乌云之中探出一颗硕大的头颅,与那黑色尸气之中的龙首,几乎一模一样。

“李清源”蹙起眉头。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真龙出海了。

“李清源”一手伸出,掐住法诀,食指无名指并指捻于拇指上,一片金色光辉自“他”手中腾跃而起,有繁星点点,像是灵动的精灵,跟随着“李清源”指尖每一个动作,于是随着这一袭白袍的接连舞动,一条又一条闪亮金线悄然成型。

两头并驾齐驱的玄黑真龙吼声嘹亮,响彻云霄,它们眼睛之中,对于这一道又一道的金色丝线,带着先天畏惧,只是待它们瞧见那像是一颗金灿灿小太阳的一袭白袍,又有许多口水流出,眼中那一抹恐惧最后几乎微不可查,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贪婪。

这条玄色黑龙望向尸海之中的另一个自己,微微点头,继而猛然直立起来,硕大脑袋低垂向下。

待到尸海之中的那颗头颅同样与自己并肩而立后,这漆黑巨龙倏然俯冲而下,笔直向那一袭白袍袭去。

就在这一刻,“李清源”周身的金色丝线也恰巧到了一个饱和状态,金光大灿。

一根根金色丝线围绕在“李清源”身侧,久弥不散,且开始周而复始地转动起来。

“李清源”一拂袖子,翩若惊鸿,化作一抹白影,急速向身后掠去。

与此同时,“他”屈指一弹,一道金色丝线猛然崩起,而后刹那袭向那并驾而来的两颗漆黑头颅。

尸气所化那只漆黑如墨的真龙倏得提升速度,先于一旁的大龙真身与这一道金色丝线悍然相撞。

一块龙角自这一只黑龙头顶刹那掉下,切口整齐,只不过龙角在掉下的瞬间,砰得一声炸作一团黑雾。

这一次小小失利,彻底激起了黑龙的凶性。

两条黑龙蓦然吼出高亢龙吟,疯一般垂下头颅,以那仿佛是世间最为锋利刀刃的龙角,凶猛-撞向那一袭急速退去的白影。

面对两条近乎发狂的黑龙,“李清源”猛然扭转身子,接连屈指弹起。

一条又一条金色丝线偏飞而起,一次次掠向两只漆黑大龙。

两只漆黑大龙发出震天响的吼叫,身影蓦一扭转,在空中竖向翻转一周,堪堪躲过其中几道金色丝线。

又有数道金色丝线随之飘转飞来,轻飘飘落在拥有真正肉身的玄色黑龙身上,金光涌动,金色丝线瞬间赤红起来,腾起滚滚黑烟。

这条黑龙大抵在这赤金丝线之下,委实被烫得厉害,发出一阵阵凄厉嚎叫,蓦然扭转身子,几乎已经烧入黑龙皮肉之中的金色丝线被它以巧劲甩到那条由滚滚黑色尸气所凝成的黑龙身上。

那条尸气组成的黑龙倏然凄惨长啸,相较于拥有真身的黑龙,这条为尸气所组成的大龙几乎转瞬之间便被那条金色丝线说切割,一断为二。

剩下半截身子的黑龙七窍流着滚滚黑烟,半截大尾摇曳着重重地自空中摔下,尚未接触地面,便蓦然化作一团黑雾。

黑龙头颅抬起头颅来,发出不甘地仰天长啸,而后轰然破碎成又是

一团团黑色雾气。

拥有**真身的黑龙鼻翼猛然扩张,运纳黑气入肺腑,方才破碎成一团团的黑气尽数被这条黑龙吸纳入体。

看得“李清源”直皱眉头。

“他”一挥手,一直安安静静悬浮于身侧的半数金色丝线蓦然激射出去,化作数条金色长虹,刹那袭杀向漆黑玄龙。

还有些许黑气尚未来得及吐纳的黑龙再一次扭转身子,躲开了这数道金色丝线的围杀。

金色丝线忽然顿住身形,猛然倒向另一方向而去。

剩下的些许黑雾被这数条忽然之间变换方向的金色丝线彻底消磨殆尽,传出一阵阵噼啪声响,最后一缕缕腥臭自其中飘荡而出。

“李清源”皱了皱眉头,猛然一踏步,自原地消失不见。

在“李清源”原先所踏足的地方,忽然有一头漆黑如墨的龙头出现,忽然张开一张血盆大口,轰然一声,这张血盆大口自原地一张一合,而后又突兀消失。

突兀出现在另一方位的“李清源”望向原处,微微曲指一弹。

围绕着“他”周身各处的金色丝线蓦然扩展开来,围绕这一袭白袍快速飞舞,形成一道道金色圆弧的轨迹,这一袭白袍恰巧被包裹其中。

这一道道金色的椭圆序列方才成型,四头由尸气所组成的黑色龙头便裹挟着滚滚黑烟,瞬息而至。

四对模样狰狞,参差凸起的龙角蓦然袭杀过来。

“李清源”一手五指蓦然舒张,于是包裹着“他”的金色丝线随之再一次扩张开来,砰然一声,四只龙角忽然化作一团团黑色雾气。

而后“李清源”伸手隔空一抹,余下的金色丝线原本黯淡的金光再一次焕发出惊人金光,继而分出一缕缕丝线,将那黑色雾气包裹其中。

金色丝线犹如一块烧红的赤铁,不断有白烟自其中腾起。

最后这些金色丝线,连同呈簇黑雾,两两消散。

做完这些的“李清源”明显有些面色苍白,“他”伸手揩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水,猛然抬头望向远方那条虎视眈眈的如墨黑龙,冷笑不已。

黑龙一双眸子之中光芒明灭不定,最终鼻息之间喷出两道粗壮黑气,终归没有趁着这个空档冲杀过去,彻底了解了这一袭白袍的性命。

因为近乎于本能的自觉,冥冥之中似是有一道声音暗自提醒着它,若是方才迈出那一步,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与自己手下那几条由尸气所化的黑龙一般无二,被腰斩的下场。

“李清源”幽幽一叹,自己与“它”之间终归一体而生,某些地方,总归存在着类似于天人感应的现象。

“他”悄然撤去萦绕在自己肩头的那一尊火红小太阳,脸色蓦然苍白几分。

为避免少年人的身体与那些带有腐蚀性的尸气直接接触,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几乎每一步都要精打细算,自然而然对于腕力以及心力,都有不小负荷。

心底忽然有一声音响起。

她满是愕然。

就是在这一刹,那黑色巨龙蓦然露出一抹极其人性化的狞笑,翻腾着身子,龙跃而至,来势汹汹!

第一百五十九章 黄卷披身上

高高踏立在云端,原本应该是在愣神的“李清源”伸手平推出去,与这黑龙互相交换一击。

金光自“李清源”手掌之中勃发出去,那巨大黑龙也有无数乌黑气体流转于体表。

乌黑气缓慢攀上“李清源”手掌外放的金光,又在几乎眨眼功夫,刹那攀沿那一抹金光而去。

“李清源”与这黑色巨龙之间,有一丝丝电弧噼啪作响,涌动其间。

轰隆一声,天际果真传出一阵巨响,有一道雷霆,刹那炸于一人一龙中央位置,淅沥沥间,先是有小雨落下,而后小雨转中,继而雨势渐大,使得那一袭白袍头顶发丝之间结成一绺绺,不断有雨水顺着发丝而下,只不过从少年人那张稍稍有些向小麦色靠拢的脸庞上,并不能见到丝毫狼狈。

“李清源”掌心发力,身形蓦然之间与这黑龙分开。

一人一龙皆借着那金光与黑气之间互不兼容因而爆炸扩散出去的涟漪气浪,刹那分开,各自翻飞出去,拉开许远距离。

“李清源”嘴角翘起,可是眼中有止不住的担忧的神色,“当真准备肆无忌惮地与这条黑龙贴身肉搏?你的身体真得吃得消吗?”

在丹田部位有声音响起,如是回应,“自然,我如今和姐姐您算是一条绳上的,一荣俱荣不假,可也一样一损俱损不是?再者,刻意避开那一团团黑气,因此只能采用一次次凭借所剩无几的修为来弥补或者限制那条巨龙不能贴我肉身捉对厮杀,以此来保护我的肉身不受伤害,这固然没错,可是姐姐你如今也渐渐吃力了吧?想来如此方法,并算不得当下权宜之计,终归是要与那黑龙近身厮杀的,如此一来,不若在最开始就放开手脚,尚能搏一搏那一丝希望。”

踏空行走的“李清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而后一步步向远方走去,直到数十步之后却猛然站定,向那漆黑巨龙勾了勾手。

“他”轻声问道:“可曾准备好了?”

丹田之中,再无声响,只是有一声浪涛声音作为回应,有灵长河如瀑,前后奔走,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灵涟漪,于是在少年人手上,悄然浮现有一圈圈透明灵。

“李清源”脸上浮现起一丝好奇,大感有趣。

与此同时,那条黑色巨龙也已经扭转身子,在空中直立而起,除了前两只龙爪置于身前外,后两只龙爪早已经扭转身子,抓住两片天边云彩,一双盖天翅膀,接连挥动下,有一股股风流疯涌澎湃。

这条巨龙的身子骤然下沉出去,与此同时,巨龙周身无数黑气涌动,有一丝丝黑气,凝结成了一颗颗黑色珠子,在这黑色珠子之中,有一道道细小如黑蛇得纹路攀爬其中。

黑色巨龙带着这些个小黑珠子,向“李清源”俯冲而下。

“李清源”将眼一眯,萦绕在自己身体外围的灵再厚实一层,且有一股股金光涌动。

“他”大踏步出去,每一个踏步都在空中留下一圈儿金色涟漪。

黑龙挟风雷之势,一张血盆大口其内有寒光森森然的牙齿,使人头皮发麻,禁不住背后生寒。

“李清源”身势蓦然一沉,无数金光自周身升起,若一条倒流瀑布,逆流直上三

千尺。

谁料那黑龙身影随之猛然下沉,而后身子扭转,突兀翻腾而起,数颗黑色龙珠升腾而起,其内若有黑蛇疯狂舞动,吐露着狰狞蛇信,先于黑色巨龙而至,与那仿佛直达天幕的金色光柱碰撞在一起。

两者相互角力,你来我往,先是金色光柱被这黑色龙珠撞开数尺,而后是那金色光柱蓦然流转而上,将这黑色龙珠狠狠冲刷甩出。

那黑色巨龙高坐云端,四肢身侧皆有一团阴沉暗云托着,身后更有一张铺天盖地的黑色翅膀,不知延展出去多少里,几乎与巨龙龙身等长。

它用那一双满是暴戾阴沉的眼珠,细细将那一袭白袍打量,嘴角不断有黑涎垂下,馋嘴不已。

这条巨龙有一种预感,若是自己将这人吃下,就可以真正诞生出灵智,到了那时候,那座壮阔神识海,也就该轮到自己当家做主了。

这条巨龙高高昂起硕大头颅来,一对边沿尖尖生倒刺的龙角黝黑,却泛起金属光泽。

倏然之间,这条黑色巨龙咆哮着一头顶在这金色光幕大柱上,小黑龙珠更是聚集在一起,旋转着狠狠撞在巨龙所撞击的位置。

如同黄钟大吕,蓦然响彻天地。

巨大的震动,即使是在空中,飞禽走兽,地上花草树木,也在这一刹四散而逃,微微一震。

唯有成簇的白色鬼影,表情模糊不定,皆匍匐于地上,行那五体投地大礼,跪求神龙能够息怒,不要迁怒于它们。

对于这些,这条墨色巨龙仅是一尾巴甩过去,这些白色鬼影无一例外,皆被这一尾巴给拍得死得不能再死,化作一团团白色雾气,最后在巨龙随意扇动尾巴下,彻底烟消云散。

这条黑色巨龙露出极其人性化的畅快一笑。

李清源看得通体生寒。

继而,这条黑色巨龙猛然扭转身姿,以身体倒垂向下的姿势,再一发力,与金色光柱撞在一起。

气力之大,直接姿势撞击声响,犹如天际神人以雷声做闷鼓而敲。

一条条细密裂痕如蛛网,成片龟裂开来,只不过这条墨色巨龙仍不能入,只得一遍遍撞击着这黄金巨幕。

在光柱之后的“李清源”眼睛微微眯起,就在这黑色巨龙再一次与光柱相撞的瞬间,“李清源”顺势递出一拳,狠狠砸在黑龙头颅之上。

隔山敲龙首。

这条漆黑巨龙头颅一刹那稍稍难以自抑的后仰。

一声愤怒的龙吼传来,巨龙眼睛之中的光芒逐渐趋向于疯狂,再也不顾是否能用嘴巧的力气,对那光幕造成最有效的破坏,而是一次次不顾龙角渗出黑色鲜血,不停歇地撞在那光柱之上。

在这条黑龙一次次悍然撞击下,一丝丝蛛网裂纹皲裂开来,不断有金粉扑簌落下。

“李清源”眯起眸子,倏然高高跃起,金光随之涌动。

而后“他”大袖一甩,一条金色匹练凶猛鞭出,抽在那条黑色巨龙身上,劈啪作响。

黑色巨龙身上登时出现一条皮开肉绽的伤口,黑色脓血直淌。

黑龙哀鸣一声,巨大身躯重重跌落回地面,又是山岳林峰,倒塌无数,空中飘洒黑色血水无数。

做完这些的“李清源”脸色明显苍白了几分,伸手虚掩嘴巴,轻轻咳嗽一声,悄然将手背在身后,眨巴着眼睛,有些歉意。

只是不待“他”有何言语,有一颗比寻常黑色龙珠稍稍小一些的龙珠突兀而至,转瞬之间撞在光柱碎口处。

这道原本像是牢不可破的金色光柱,于刹那之间,彻底宣告破碎。

金色光柱,随同那颗细小龙珠,轰然炸裂成数细小金色荧光,一同泯灭于无形。

一道金光与白影相缠的荧光长线疾速拖出,而后重重摔落地上,带起不知烟尘几何。

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的那一袭白袍挣扎着坐起身来,灰头土脸,唯有哭笑。

遥想当年那最后一战,自己好像都没有如此狼狈过?

轰隆一声,倒在地上的黑龙猛然立起身子,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向那一袭白袍咬去。

“李清源”整个人蓦然横移,一手支撑地面,骤然发力,而后“他”在空中横向旋转,就这么与那巨大黑龙交错了身影。

黑龙一击落空,仍旧不曾泄气,徒得将身子一折,将那一袭白袍团团围住,而后一条有大扇树冠大小的尾巴高高扬起,狠厉抽打向被自己围在身下的白衣。

“李清源”一手猛然翻转下压,一圈圈金色涟漪扩散开来,匆忙之间,仅仅是在“他”头顶有一处金色光芒屏障凝聚成形。

这一尾带着呼啸风声,抽打在这一袭白袍头顶上方,金光砰然炸裂出无数光芒,继而所有刺眼光芒猛然内敛,为一团团黑气所吞噬。

一人一龙,或者准确的说,还是一金一黑两条巨龙之间,陷入诡异的静止,唯有犹如火焰的黑色气在不断流转。

猛然之间,两者爆发出滔天光亮,这一人一龙彻底分离开来,分别化作一金一黑,一小一大两条长线,长长拖出百丈距离。

“李清源”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口吐出鲜血,只不过“他”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一双不断有白色雾气升腾的手,一双眸子里充斥有不一样的神采。

自己受伤颇重,难道那由尸而生的自己就好受了?

一人一龙分开的时候,暗地里,这一袭白袍可是接连递出去了许多拳,拳拳到肉!

相比如今那条巨龙的尾巴已经怎么也举不起来吧?

黑龙瘫软在地上,尾巴果然几次拍打地面,最后皆是颓然无力垂在地上。

对于这个既定结果,“李清源”早有预料,根本没有多看巨龙一眼,而是将目光转而望向自己手掌,满是好奇。

能够支撑住自己的灵灌输,更能在那一拳拳之下,很快从被黑气腐蚀得皮开肉绽之中恢复,看来少年人的这副身体,除了那一抹血色以及金色,尚有别的秘密,自己没有看破。

心底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李清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而后那条以爪犁地,蓄势待发的黑龙忽然之间顿住身形。

只见那一袭白衣头顶突然出现一张土黄色大图,一抹银辉突然而出,有一声嘹亮龙吟若有若无之间传出。

对于龙吟声音约莫最为熟悉的黑龙,此刻抖如筛糠。

第一百六十章 俏脸微红

其实是被黄金巨龙附身的“李清源”握着手中这一杆与自己天然亲昵又排斥的银色长枪,啧啧称奇,之所以亲昵是因为她能清晰感觉到这杆银枪与自己的“同根同源”,那一丝芥蒂排斥,则是一想到这杆银枪的制成,是被大修,甚至是远古时期那些大巫仙神以**力,活生生剥皮抽骨炼制而成,这让她禁不住通体发寒。

感受到这杆银枪之中隐匿极深的力量,“李清源”惊诧之后又叹气,既感叹于能够制炼出这么一杆长枪之人,技艺之精湛,手法之高明,又叹气于若是此人是那种专门以猎杀世上本就不多的蛟龙甚至是真龙为乐?

只不过转瞬之间,“他”便自嘲一笑,都已经不知死去了多少个世纪,关心这些,诚心没事找事不是?

“他”不由举目望天,那张羊皮地图柔软若海浪,一层层荡漾,早在少年人进入自己了i灵海时候,她就曾有深切体会,想来同样也不是件凡品。

身为黄金巨龙的她禁不住擦了擦口水,感叹不已,这个小家伙身上是有值钱货的啊!

传言西方巨龙喜好收集宝藏宝石,难道东方的神龙就不喜欢?

这样的少年,她很喜欢。

只是她稍稍有些遗憾,若是少年人手中还藏有一件能够收纳肉身甚至灵魂的法器就好了,不求品阶,管它是法宝灵宝亦或者是…仙宝,皆可,那样自己就能为少年人这一次“献身”,付一份顶好的报酬。

只不过身为黄金巨龙的她清楚的知道这类法宝的可遇不可求,“狩猎”宝物悠悠岁月以来,就连她都未曾见识过多少这种可以吸纳肉身亦或魂魄的宝贝,就算是有,也大部分是攥在如今那些实力强劲的修士手中,被当做底牌妥善保管起来,怎么可能会在一个尚未跨入第二大境的孩子手中?

黑色巨龙仍旧抖动不已,既有对于那张土黄气外溢的羊皮卷地图,感到棘手,同样更多是对那杆了龙枪的忌惮,即使神识未成,但是它很清楚地从这杆银枪之中感受到一丝丝好像自打出生起,便未曾切身感受过的一抹叫做恐惧的情绪。

为何如此?恐怕连它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冥冥之中,不敢与之直视。

这杆龙枪对于龙族的天生压制,可见一斑。

“李清源”手腕一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激射出去,那杆龙枪被“他”高高持起,超过头顶,于是银枪枪尖划出无数银色弧线,与这一袭白袍一同化作一道白影,瞬息而过。

速度之快,让黑龙_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尚未来得及应对,那一抹银光已至,刹那之间,与它仅仅是三四个白衣少年的距离,正好够那银枪一枪递出了。

漆黑巨龙蓦然一拧身子,巨大的身型活动起来,却来像泥鳅一样灵活,这不过这尚不足以将那一抹银辉全部躲过。

眼看巨龙就要与枪尖错开,“李清源”手腕一抖,又有一只手随之递上 顺势一拍龙枪枪尾,一道金黄气刹那由下至上,过渡到整个枪身,这一袭白袍手中的长枪,蓦然绽放出金银两色的罡虹,枪尖如火罡气更是时而扩大,时而愈大,像是长蛇吐信,只待在巨龙身上咬下一道长长伤口。

这一抹罡虹随之被“李清源”递出,罡气再长

一分。

噌的一声,漆黑鲜血夹带着浓烈腥臭味道而出,黑龙眼中有怨毒,斥有怒火,终于激发了独属于它的那一抹暴戾。

原来是银枪蓦然扩展开来的罡气将它的脸颊划出一道不浅不深的伤口。

对于在自己脸上留下的一道长长血痕,这条巨龙好似再不关心,缓缓摇曳着身姿,一双发红眼睛死死盯着李清源。

“李清源”一抖枪花,震掉犹如跗骨之蛆的黑色尸气,眉头悄然皱起。

尸气之难缠,有些超乎她的意料了。

黑龙一张嘴,吐出一颗漆黑龙珠,散发着阵阵尸体腐臭气。继而它摇晃着硕大头颅,突然之间垂下,脑袋缓缓前倾。

悬在空中的漆黑龙珠缓缓移步到黑龙龙角之上,黑龙龙角一刹那转为黑金色彩,坚硬异常。

“李清源”同样攒起手中长枪,自高空之中,缓步前踱几步。

若是不出意外,接下来一人一龙的对拼,将要分出生死了。

黑龙发出一声高亢龙吟,猛然间龙抬头,望向远处天际,而后它猛然腾空而起,一团团阴云聚集,其中有诡电闪阴雷鸣,只能依稀之间瞧见这条黑龙的巨大身子,游曳其中。

原本阴物鬼魅最应怕纯阳雷电,可是这些于黄泉乡生出的雷电极其不同,非但没有将黑龙打得皮开肉绽,烧得焦糊,反而使这条黑龙身上,紫雷涌动,瞧上去哪里像是死去不知多少年岁的尸体?

“李清源”身后蓦然浮现一颗金光溢彩的珠子,犹如一颗大日,悬挂身后,衬托得衣袂飘飘然的白衣少年人,有玄图加持,一杆龙枪斜提身后,像极了一尊天神法身。

万千鬼物对于这一抹艳阳是,天生排斥,在仰望这一抹黄泉烈阳的时候,全部眼角泣下血泪,恸哭不已。

反而是争先恐后地爬向和黑龙的位置,无比向往地望向那一颗浓黑尸气所化龙珠。

有鬼速度极快走在最前,而后被后方鬼魅一把推倒,无数白影从其身上掠过。

这鬼魂魄时淡时虚,只是抬起一双手,挣扎着爬向那颗黑色龙珠,墨黑龙珠在此刻的它眼中,仿若暗夜明星。

踏立虚空之中的一人一龙并未理会地面上的纷纷扰扰,炸成一锅。

他们神情从未有过的肃穆,战斗到如今,黑龙也大抵一袭懵懂之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而黄金神龙则是已在心中下定了手刃自己的决心与准备。

黑龙蓦然动了起来,通体有浓黑黑烟滚动,云海因此翻腾倒卷出去,为这蛮不讲理的巨兽让出道来。

“李清源”斜提银色长枪,心意微动,一拍龙枪抢尾,这一杆龙枪蓦然化作一抹银色长虹掠出。

而后“李清源”背后那颗龙珠刹那绽放璀璨光芒,为这一袭白袍染上了一层金色,像是罗汉金身,通体金灿灿的。

“李清源”迈出脚步,在空中踏出一道道金色涟漪,速度骤然加快,未曾见人,唯有见空中诈起一团团金光。

未见其人,却闻音爆声,声声胀耳发聩。

一黑一金两抹色彩在天际拉出一道长虹,蓦然相撞在一起。

轰然一声,一道金黄又黝黑的巨大涟漪急速自两人相撞地方

扩散,更有两颗龙珠,一金黄一墨黑,高高悬挂于两道身影头顶,“磕磕碰碰”,每次撞击,都有黑金双色砰然炸裂。

两颗龙珠之间的碰撞愈加激烈,最后铿锵作响之间,两者撞击在一起。

咔嚓一声。

有细小裂纹自两颗珠子之间悄然攀爬。

又有一股黑金双色的浪涛状涟漪泛起,从其中徒然冲出两道身影,以黑色身影愈加庞大一些。

两道身影分别拖出一道长长弧线,各自分开千百丈距离。

黑色巨龙整个身子撞在山壁残垣之中,不知所踪。

那道金色弧线在空中便已散尽金光,最后落在地上的时候,仅有一袭白袍加身。

与那黑色龙珠对碰最后一击后的金色龙珠摇摇晃晃,整个圆润球身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蛛网丝线,显然已经在摇摇欲坠的边缘徘徊。

它缓缓落在那一袭白袍身侧,球身一滚,安静躺在“李清源”身侧定住身影。

这一袭体内灵早已荡然无存的白袍拭去自己嘴角的血迹,唯有苦笑与歉意,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匪夷所思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强烈情绪。

是因为现在若是随意一只孤魂野鬼,都能一只手掐死自己?

“李清源”颤巍着伸手一抹下,这颗金色气已经逐渐在外表弥漫开来的金色珠子蓦然消失不见。

“他”摇晃着站起身来,那颗代表着那头黑龙剩余生命力的龙珠已经化作一齑粉,按理说“他”此刻应该安心才是,可是不知为何,“他”心中反而开始打鼓,惴惴不安起来。

望向远方,就连其实与那条黑龙性命相连她都感受不到那道为巨龙所生生用肉身开辟出来的巨大坑洞之中,有任何灵波动传出。

只是“李清源”骤然蹙起眉头。

只见那坑洞之中,一道又一道白色魅影掠进又掠出,掠出之中,身上或多或少,纠缠有一丝丝黑色尸气,但神色亢奋,一张张獠牙大嘴张得极大,齐齐杀向那一袭白袍。

黑龙所砸出的巨大坑洞里,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探出,直勾勾地瞪着“李清源”。

这条巨龙眼中有畅快意,接下来沾染了自己余下全部尸气的一只只鬼魅因而生出一张张獠牙大嘴,只需要随意其中任何一只咬到那一袭白袍的随意部位,这场厮杀也便落下帷幕了。

黄金巨龙附身下,“李清源”露出一抹苦涩笑容,万念俱无,只是睫毛微微颤抖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心中,黄金巨龙抱着手,半蹲下身子,以额头抵在李清源的额头。

她柔声歉意道:“对不起。”

少年人伸了伸手,感觉不够,而后又踮起脚尖来,摸了摸她的一头金黄发丝。

发丝自少年人白皙指间柔顺穿过。

李清源轻声笑道:“不急的。”

在额头相抵那一刻就已经重新取得身体控制的少年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蓦然一笑。

他坚定的一步步迈出,仅留在一个并不算傲岸的背影,“接下来,都交给我吧。”

黄金巨龙眨巴着一双黄金竖瞳,摸了摸心口,而后拍了拍自己的精致脸蛋。

俏脸微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叫你一声,可敢答应?

霎时间的失神,黄金巨龙这才猛然记起重新掌握肉身的少年郎,方才不过是点星境界的修为,不由担心起来。

只是以她如今的状态,不说拦住少年人,就是再多说几个字,都微微有些吃力了。

她只能干瞪眼而已。

李清源当然不知道黄金巨龙的所思所想,重获肉身后,他感受到五脏六腑,无一不在剧烈疼痛,每次呼吸换气,都要忍受肺腑之间的痛彻心扉。

既有被黄金巨龙强行倒灌灵的后遗症,更有与那黑龙角力之下,身体潜藏的大大小小伤势。

一道极淡金光陡然升起充盈李清源的每颗星星,李清源身体那股不适,这才缓和些许。

一道软糯声音自李清源心底蓦然响起,黄金巨龙虚弱道:“可曾好受些?”

少年人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灿烂一笑,“早些年间我受的伤,要比这些瞧上去恐怖得多,前不久的更是在某人手下,天天都要被捏碎筋脉骨头,这么想来,好像我从来到这处大陆开始到如今,就没有不受伤的时候?如此说来,我在忍痛方面,差不多也算是个佼佼者了?”

听起来像是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在吹嘘自己,夸大其词。

可是黄金巨龙非但没有揭穿这一袭白衣,反而若有所思,深以为然。

亲身“入住”少年郎那副躯壳之中的她,比谁都了解那副肉身体魄的远超常人,甚至可能自己在点星境界的时候,同阶一战,两者胜负,仅有五五开,甚至更少…

要知道在没有身陨此地,变成如今这副灵几乎荡然无存,血肉几近干涸,实力已经降得不能再降之前,她可是在那座素问天都是世间难得几回闻的存在,当年光是凭借一副肉身,就已经在一众仙家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能够逼迫她使用其他手段的,最起码也是高出她好几个境界的一方巨擘,这不过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寻常难得一见,就算见到了,谁又能保证在这条黄金天龙身上能够讨到好处?

少年人身上的一些个努力而来的痕迹,她都能看弄清楚,且看得触目惊心,甚至有些心疼。

可接下来这场并能称之为战斗的战斗,她几乎可以确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她拢了拢秀发,想起方才某位少年郎的亲昵动作,若不是自己心中有歉意,那少年眼中目光还算澄澈…她突然冷哼一声,晚些再将你手剁下来!

只不过她很快就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就这般轻易决定用少年人的身体为媒介,以至于落得现在这般田地。

并不是少年人一身体魄身躯不好,相反,入主少年人身躯后的种种,都远超预料,而是她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莽撞现身与那黑龙来了一场决一死战,直接导致少年人要与自己一起葬身龙腹喽,当然,还有一只如今尚在自己识海之中的小东西。

想着想着,她忽然莞尔一笑,古往今来,能死在自己腹中的她算是独一份儿的吧?

这般想着的时候,那些鬼魅白影蓦然掠轻易身侧,就要一口咬住这美味血肉,狠狠地从这细皮嫩肉身上撕下来一大块血肉来。

只是一只胳膊不合时宜的出现,一肘击打在这只鬼物脸上。

这鬼物发出使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嚎叫,半边脸冒着滚滚黑烟。

那一袭白袍于是又是一拳而至,这道魅影于刹那之间,被白袍一拳捶杀成一团黑雾。

李清源忽然蹙起眉头,脚尖点地,向

后倒掠而去。

与此同时,那一团被李清源打成黑雾的鬼影却被铺天盖地,而又密密麻麻的其他鬼影所团团围住,你抢我夺你推我搡之间,那黑雾被这些鬼物一掠而空。

这些鬼物竟然就连同伴的半点骨头都不肯放过。

李清源默默看在眼里,不由后脊发凉。

这些小食了一餐的鬼物蓦然将目光盯向这一袭白袍双目赤红,几乎不加掩饰的贪婪**。

李清源一直后退的脚步无奈顿下,一手大袖一甩,背于身后,一手置于身前,朝向鬼物们伸手一勾,“放马过来。”

有数头鬼物一跃而起,打头掠来。

少年人也因此摆了个古朴拳架,一手于身前猛然掷出,而后一摆雪白长袖被他甩出,犹如一条白蛇,每每狰狞咬在一只只鬼物身上,亦或是“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碰之下,都有一只鬼物砰然炸作黑雾一团,而后被其他蜂拥而至的鬼物给蚕食殆尽。

黄金巨龙与黑龙看得心惊胆战,因为少年人那一拳拳,本不该有如此威力,但是对于这些鬼物阴魅天然克制,甚至若是它们没有猜错,少年人那奇怪而又极其不讲理的一拳拳,若是捶在它们的神魂身上,同样有效,甚至会愈加糟糕。

这让他们不寒而栗,若这位少年人当初在神识海果真施展出这般拳法,那么哪里有此刻一金一黑看似酣畅淋漓的你来我往?

两龙越看心情越是沉重,因为那一袭白袍非但没有再向后退去,反而蓦然前进一步,完完全全进入那些青面獠牙的白影包围之中,招式大开大合,好不快哉,依稀竟有了要将这些个鬼魅白影一扫而清的架势。

面色苍白的少年人如今本不该如此难缠又可怕才对。

两龙并不知晓,李清源这些日子来,为了参悟这一拳拳精髓要处,魂魄不知被那红发魔尊打烂了多少次又重聚,这才偶有小得。

李清源一拳震碎一只被自己一拳穿破胸膛而过的鬼魅阴物,而后抬起头来,对上黑龙那一双稍稍瞪大的血红双眼。

他露齿一笑,它则是一双血红眼睛一眨又一眨。

娘的,就没见过这般不讲道理的人类,现在的人类都是这样的?

在少年人一周蓦然荡漾起一圈无形涟漪,所有伺机而动的鬼魅白影猛然后仰倒飞出去,在这一袭白袍四周,出现了一圈空地。

有怪物匆匆自地上爬起,或者干脆就手脚并用,袭向那居中的一袭白衣。

黄金巨龙心下一沉,那怕少年人的手段多么犀利,被如此之多数目的鬼物惦记上,自身又受了这般大的伤势,竟然主动落入这些鬼物的包围网之中,少年人如此做来,多少都有些托大了。

黑色巨龙所在的空隙山涧之中,那黑龙蓦然发出震天咆哮,像极了大笑。

那些鬼物蓦然高高跃起,浑身都有黑色气流转开来,托扶着它们飘荡在空中,犹如下了一场茫茫大雪。

为这些白影阴物所团团包围的白衣少年郎神色自若,只是手指并剑指,朝向天边遥遥一指。

少年人身后的羊皮大图倏然跃出,高高挂于天边,有长河激荡之声传出,哗啦作响。

白衣少年人那对凤眸一眨,心下默念一声“去”!

有一条黄泉长河蓦然冲出,裹挟那些个白衣阴物,生生将它们从天上拖下,仍旧有部分阴物死命挣扎。

隐匿在夹缝之中的黑龙再也按捺不住

性子,纵身一摆,挣脱出来,碎石扑簌落下都顾不得,整个身子斗然射出,想要抓取其中一部分阴物。

当黑龙的爪子果真探进那条羊皮卷之中黄泉长河后,哧得一声蓦然响起,黑龙的爪子刹那腾起一阵白雾,黑龙哀嚎一声,但却未曾放下手中抓到的一部分阴物。

它的另一只爪子高高扬起,想要捕捉回剩余一部分白衣阴物。

黄金巨龙焦急地呼喊在李清源心中响起,“不要让它抓到这些鬼魅!”

李清源暗自点头,手指并起。

黑龙斜睨这一袭小小白点,蓦然摆尾出去,将少年人抽成一道白色弧线,颓然落于远方,而它自己则是将手中在不断挣扎着鬼魅一把丢入自己有寒光阵阵闪动的嘴中,身形一抖,朝向那些被黄泉长河拖拽着拉往羊皮地图的剩余鬼魅们游曳而去。

黄金巨龙俏脸上有难掩的焦急,已经从李清源体内掠出,身影淡薄,已经前后透亮,可以透过她望向黄金巨龙身后的景色。

她一手拖拽着李清源的胳膊,将少年人生生拉出,一双手金黄气息流转,她神情严肃,就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着将少年人有多远掷出多远才好。

只不过一只手掌蓦然拍了拍她金光气流溢的手。

化为人形的黄金巨龙将那双黄金竖瞳瞥向镇定自若的少年人,不由蹙起一双好看的眉头,“我劝你不要再强撑了,我还留有一丝力气,足够将你掷出这座黄泉乡,你又何必在这里陪着我以及那只小家伙一起送死?”

李清源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头,朝向天空那座黄泉长河点了点。

黄金巨龙瞪大了一双美眸,只见黄泉长河之中,冲出一只人面狼身的怪物,一头撞在黑龙探入河中的巨爪子上,头破血流,但巨龙的大爪也因此被撞得弹飞出去。

人面狼身的怪物跌落回黄泉长河之中,噗通一声,溅起一道水花之后,再无动静。

李清源并指一钩,羊皮地图穆然缩小到正常大小,回到李清源身侧。

只不过黄金巨龙一张俏脸上,仍旧有凝重之色。

那条黑龙猛然翻腾到云霄之上,一双血色瞳子一瞬不瞬,盯着地上的少年人,嘴角有闪烁着寒光的牙齿,不断磨动,止不住的狞笑起来。

方才吞噬掉的鬼魅阴物虽然不多,但足以它让那令人讨厌的一袭白袍消失了。

它带着这抹狞笑,身体蓦然下沉,笔直冲杀上李清源,势要将这一袭白袍捏成一堆碎肉。

黄金巨龙瞥了眼此刻早已来不及退走的李清源,有些懊恼,万念俱灰。

只是少年人却忽然踏出一步,嘴角带着微笑,忽然忆起一事,哈哈大笑向袭来黑龙问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那巨龙发出一声响亮咆哮,只当少年人是失心疯了,来势汹汹,依旧不改。

李清源忽然笑着道:“就当你是答应了啊”

天空之中,有一巨大葫芦突兀出现,有股莫名吸力自其中传递而出,刹那包裹了黑龙的身子。

咻得一声,黑龙被这巨大葫芦整个吸入其中,而后这一只葫芦逐渐缩小至正常大小,被少年人托在掌心,继而少年人伸手一抹,这颗葫芦蓦然消失。

风轻云淡。

好像这世间从未有过那条黑龙的存在。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仿若谪仙人的白衣少年,以及他身旁目光呆滞的金发龙女。

第一百六十二章 告别之际

不待李清源说话,黄金巨龙就已经化作一道道金色残影,蓦然袭至李清源身侧,一把夺过李清源手中的葫芦。

李清源神色如常,眼睁睁看着葫芦落到女子手中。

头生一对龙角的女子手里拿着这颗酒葫芦左瞧瞧,右看看,最后甚至拿着葫芦往自己头上撞去,除了被撞得神魂跌荡外,那葫芦完好无损。

女子眯起一双黄金瞳子,满脸怀疑。

当真是真得不成?

她不由转头望向身旁的白衣少年,脱口而出道:“宝藏男孩?”

李清源摇头不已,“当然不是。”

少年人甚至在女子面前掏了掏口袋,空空如也,“穷得叮当都响不起来了,算哪门子宝藏男孩?”

黄金巨龙被逗乐了,掩嘴而笑,花枝招展。

李清源赶忙移开视线,望向远方,偷偷拍了拍胸膛,思及两人初次见面时候自己差点窒息的光景,满脸的心有余悸。

娘哟,世间怎会有女子拥有这般宽广的“胸怀”?

黄金巨龙冷哼一声,抱着酒葫芦不撒手,眼睛忽然俏皮地眨巴了几下,“打个商量?”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清源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想都不要想。”

化作人形的金龙气得一跺脚,依旧抱着那枚酒葫芦,恋恋不舍,就连自己无意之间露出的少女娇憨神态都未曾发觉。

像是下定了极大主意,她才将手中的酒葫芦物归原主,一把抛给少年人后,赶忙起身,背着手一溜烟与少年人拉开许多距离,口中碎碎念道:“我不心疼,我才不稀罕,谁要一个破酒葫芦!”

于是一条得道又身陨不知悠悠岁月几何载的黄金神龙,走着走着,差点儿就哭出声来。

李清源笑了笑,望向自己手中酒葫芦,心下默默喊了声“酒鬼师父,对不起了啊,不是徒弟不争气,而是女魔头忒可怕了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要卑躬屈膝一下下的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嘛!”

这般说服自己的同时,白衣少年脚尖一点,追着那位“女魔头”去也。

见着眼前忽然递过来的酒葫芦,高大的女子视线轻微向前移动些许,瞧见笑嘻嘻的那一袭白袍。

她不由冷哼一声,本就极高的身型,又将头撇得老高,这下子少年人是当真连女子的脸也看不到了。

李清源哪里敢怠慢,连忙陪笑不已,好姐姐不停地叫着,说自己绝对是真心实意地送出这枚酒葫芦,心里绝无半点芥蒂,又好歹将她大肆吹捧,就差说黄金巨龙的人形,是那古往今来,千百年都不见得能够出现的第一美人,最后少年人实在没辙这软硬不吃,只是高昂着头的高大美丽女子,无力地添了一嘴“这东西反正不值钱,送给姐姐你又有何妨?”

结果女子捧腹大笑,嘴巴都快要裂到了耳根上,因为美艳面容,所以笑的算不得恐怖,但也与温雅得体,容颜姣好沾不着半点儿边际了。

高大女子跨出半步来到李清源面前,伸手一把抱过酒葫芦,挺翘鼻子凑近酒葫芦边缘深吸一气,满脸陶醉。

她伸手将酒葫芦在少年人面前晃了晃,“我真拿走了?”

李清源点头不已。

身材高大且姿容当真倾国倾城的她果真收起,挂在纤细腰间,黄金瞳子瞥见脸色微白,尚未从伤势之中缓和的少年郎欲言又止,她禁不住嘴角上扬,缓缓道:“那小家伙就待在酒葫芦里面就好,这黑龙早已散尽一身尸气,留下的,都是我生前一点一滴所积累起来的体魄灵精华,化于这壶酒葫芦之中,最先得到好处的,莫过于与我同属的小家伙了,再者你俩共利互补,所以一旦这小家伙真得在这酒葫芦里面扛不住了,你也能感应得到不是?”

被一眼看穿意图的李清源摸着头哈哈大笑,倒也无尴尬。

高大女子仅是一双生有若扇睫毛的眼睛微微眯起,促狭道:“是不是有些后悔?”

李清源默默摇头后,女子也便没有深究,而是细细摩挲着腰间葫芦,眼神有一阵恍惚,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女子以细不可闻的声音,暗自碎碎念,“这葫芦先留在手里,过一过手瘾也不错嘛!”

只是李清源没听清女子所说话语半点,只是氤氲着笑意,随着女子走去,脸上没有任何失去重宝的痛惜,相反十分快哉。

宝物固然重要,可是巨龙一身修为不重要?她不一样在初次见面的自己身上种下了黄金道种,而后本体又被自己装入酒葫芦都未曾有丝毫怨言,所付出的,又何曾比之少了?自己太过于小家子气的话,岂不是贻笑大方?

当然,最主要的,李清源还是想要询问将小家伙自酒壶之中解救出来的方法,既然女子说无需操心,那李清源就当真不再专注于如何解救小家伙了。

随着高大女子一步步走去,望向这四周的断壁残垣,化作石块的大山,一只只小鬼死后久弥不散所积累的雾气,他长叹一口气,有太多疑问积在少年郎心头。

李清源大踏步出去,追上高大女子,与女子并肩而行。

女子并未顿住脚步,依旧前行,只是脚下步伐稍稍拉近了几分,步伐悄悄放缓了几分,不多不少,恰好够少年人不会太吃力才能跟上自己的步子。

女子嘴角微微翘起,笑着道:“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现在可以问了。”

语言一顿,黄金巨龙小声呢喃,“趁着时间还未到。”

只是这句言语,委实过于小声,以至于让李清源根本没有听到。

少年人双袖拢在一起,快步前行几步,沉默些许,张了张嘴,到嘴边上却只有一句话,“那高天之上的素问天,是不是有更强的修士?他们有什么水平?”

女子一副看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一般无二的表情,指了指腰间葫芦,问道:“我这副肉身,死去少说百千年了吧?嗯…准确的说,可能时间要更长一些,因为我数到第三千年之后,便没有往后再算了。”

见少年人木讷点头,女子无奈笑道:“那你觉得我那副流逝了千百年血气的肉身,放在如今,是什么水平?”

李清源穆然惊醒,这才记起黄金巨龙已经是魂魄无依的局面,而那无双肉身,自己则是亲身体会过种种苦头。

黄金神龙所化的她背着手,幽幽叹道:“世人都爱说一句‘苍天在上有神明’,那么神明之上呢?又会是什么?”

不待眉头紧锁的少年人回答,女子已经自问自答道:“自然还会是神明

,只不过是属于神明之上的神明,就像我们高山仰止,对于那尊素问天的仙帝,已经憧憬又忌惮不已,世间凡人还要年年岁末皆喜宴拜他一样,一般无二,天上仙帝之于那些未知领域的天神,同样也怀揣着一颗敬畏之心。”

高大女子想了想,指了指少年人腰间那杆龙枪道:“这杆龙枪就是最好的例子,天龙,明显已经与我,甚至高于我一个层次了,因为其中玄妙,就连我也一时难以瞧个通透。想我在那素问天,也是一方巨擘吧?”

高大女子幽幽一叹,“那些往事,不提也罢 。”

“道经上写‘道生一,一生三,三衍万物’,这个重心之重,兜兜转转,还是落回那个“一”字。

为了探究生命起源,有许多修士遁入天地之间,寻求那个虚无缥缈的“一”,为此多少位曾经睥睨天下的那些位绝代天也不知会就此殒命不得见?”

高大女子破天荒有些唏嘘,“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座黄泉只不过是上古大神推演造化的产物?只是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而随手制出的一条河流而已?”

之后女子又讲了许多故事用以佐证,曾有圣人,挥袖之间,创出一片洞天福祉,所有光阴流转,快慢张驰,皆随其心意;又有道人,一手蕴有阴阳,更以**力衍化万物生灵于掌中,年复一年地掌观山河,用以观道;更有金佛,撑起一片天地,试图“抛砖引玉 ”,得以窥见真实世界的一角。

李清源蓦然一怔,通体发寒,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黄金巨龙所说的言语可能性之大。

神人随手捏造人类,俯瞰苍生,为他们安排应有的命运,从苍生之中“得道”,这与他被扯入葬神窟中种种亲身经历,何其相似?

凡在我一掌之中,皆要为我一掌观,所有命运,皆于我手。

这种感觉,李清源极其不喜。

黄金女子蓦然拽了拽李清源的衣袖,嘱咐道:“这酒葫芦化了我之肉身,常常拿出来,小酌一口,大有裨益,可记得不要贪杯哟。”

她破天荒露出一抹与她面相极其不符的温柔,柔声道:“我相信你将来总会进入那片素问天的,记得到时候,莫要忘了想到我啊。”

李清源终于像是想通了什么,顾不得世俗观念,蓦然紧紧抓住黄金巨龙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死死不愿撒手。

黄金巨龙所化的她出奇地并未抗拒,而是微微将肩头依靠在少年人肩头,柔声道:“若是你早些出生,或是我多存活于世间许多年该有多好。”

不知不觉之间,少年郎与黄金巨龙像是明白了什么,却不识“青山真面目”。

酒葫芦之中所化,是那巨龙遗体,那么与之戚戚相关的她,怎么可能还会存留世间?

高大女子轻轻拍打少年人的背部,“我该走了。”

他对她伸出一手,依依惜别。

她躺在他怀中,嘴角带笑。

最后砰然一声,化作繁星点点。

只见那小小少年郎,双眸紧闭,自矗立原地,漫天一地的金光,洋洋洒洒飘落而下。

有些洒落在少年人脸上,少年人却浑然不觉。

只缘红颜上涯间,从此天涯不见仙。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井底天,井边地

像是下了一场金黄色的光雨,洋洋洒洒,飘落天地之间,但是大部分都淋在了仰面朝天的白衣少年郎身上。

金色光雨在空中飘转打旋儿,到了少年人身上后,却又如雪消融,只不过紧闭双眸的少年人,根本不知。

与此同时,黄泉乡某处云端,有层层厚重云朵组成了一棵棵花草树木,一座座楼阁,有一袭白衣的,周身云遮雾绕的男子,高坐云端,手持一杆精致紫竹雕制而成长线鱼竿,一根钓鱼线,软绵绵地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只是白袍男子却丝毫不管。

只是这根并无鱼饵与鱼钩的鱼线蓦然一沉,有金光自鱼线尽头涌动。

白袍男子用力一提线钩,有风雷之声忽然响起。

紧接着一条遮天蔽日的巨大金龙随之拖着长长身子,好一阵升腾,这才看见她那条如同枝繁叶茂,井然有序排列的参天巨木般绚丽尾巴。

龙头一扬,这头黄金巨龙猛然俯冲下去,先是自龙首,而后是龙身,霎时间亮起金色光芒,而后这条黄金巨龙愈来愈小,缩小至比寻常人略大一些的人影,露出一张使人惊为天人的精致面容。

她缓缓自白袍男子身旁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就这么静静坐着。

透过层层雾气,白袍男子似是扭头望向了身旁女子,“就这么走了?不在他身旁待一会儿?”

高大女子缓缓摇头,“不敢留这么久,怕到时候真得就舍不得走了,不然也不会连金瑶这么个名字都没敢告诉他。”

白雾笼罩其中的白袍男子,让人瞧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有声音缓缓透出,“其实你可以再与他聊到更细一些的,譬如掌观山河的某些位所谓巨擘,是如何一掌观天的,最后又是如何发现自己的渺小如流星般陨落的。”

女子将一双极长的腿抱在一起,将下巴慵懒搁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终于缓缓摇头,“与他讲这些,还是太早,太过于拔苗助长了。”

白袍男子叹气道:“有些好苗子,拔苗后,确实是会疯长的。”

高大女子气笑问道:“然后因为根基不牢,死得比其他苗都要早?”

白袍男子瓮声瓮气地回应:“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

女子笑了起来。

白袍男子忽然道:“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加一句‘极尽绚烂,虽死而无憾’才好?”

高大女子蓦然止住笑意,一双黄金瞳子眯成一个危险弧度,朝向白袍男子望去。

白袍男子连忙举起手来投降,换了个话题,“你觉得如今这片苍穹之中,素问天之下的大陆,修士修为比之以往如何?”

女子没有想到男子会问这个问题,沉吟些许,指了指云端千千里下的少年人腰间所挂着的葫芦,回答道:“还是有厉害人物的,就比如这只葫芦的主人,只不过这种人物,必然少。”

白袍男子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女子有些微恼,怒道:“这样的人,如果在这片灵匮乏的天地,都能够茫茫多,让素问天里那帮老家伙如何自处?一身修为修到了哪里?狗身上?通通买块豆腐撞死算球?”

男子前半句话让女子稍稍一舒,“自然没有你说的茫茫多的程度。”

只不过接下来男子的话,使得女子方才放松下来的心立刻悬起,“但是也不少了。”

金瑶直想化成本体,而后一尾巴抽死这个说话大喘气的家伙,虽然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坐在自己眼前的男子,是真是虚,是死是活,虽然自己好像就算是当年巅峰时候,也只能望其项背而已。

一想到这里,金瑶又觉得那白衣少年郎愈加可爱几分,于是一张俏脸上露出一丝自己都不可察觉的微笑,仿佛若有光。

女子顾盼生辉的样子,白袍男子感叹不已,“其实你是可以活得更久一些的。

闻言后,金瑶先是瞪大眼睛,而后又是沉默不已,吐气如兰,幽幽一叹,“如今这个状态,还能算是活着?”

白袍男子长身而起,舒展了一个懒腰,提问道:“若是当真能活着?”

金瑶双眸微微失神,陷入沉思,时而蹙眉,时而居然有些傻笑。

白袍男子一步步迈向云中楼阁,举目望天,大笑不已,“世人都晓神仙好,可是真的好吗?一个个自以为绝地天通,阻拦地上修士飞升,就可以高枕无忧,坐享天地灵为己用?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莫不是一个个都修成了傻子?结果呢?人间修士还不是一步步攀上了你们之中绝大部分修士都视为天堑的那一关?”

“有些人在天上修行这般岁月,估计已经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了吧?一些个在天上的,怡然自得,一些个在地上的,人人求那‘剑开天门’,我有些期待,两者相碰,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了。”

最后白袍男子朗声道:“天上修士只识俯瞰地下,却不知天已窄,地仍阔,地上终归是万千天上修士的发祥地,更有多少未知之地?”

他指了指天边云彩,放声大笑,“你们早晚是要被吓掉下巴滴~”

蓦然消失。

唯留下高大女子怔怔出神,最后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的精致脸庞,终于回神,自己对着自己冷笑道:“恁大一老婆娘了,也忒不要脸了些!”

脸颊微红的她赶忙扯过天边云彩,于是一层又一层厚重云彩,彻底将这里淹没。

……

李清源将酒葫芦挂在腰间,金龙姐姐既然说了自己腰间葫芦炼化了黑龙身躯后的酒,可以喝,更能强劲筋骨,那么他就暗自决定,得空一定要尝一下,不为别的,光是品一品那味道就是极美,他相信那位高大女子并不会坑骗自己。

晃了晃手中葫芦,依稀之间,得到小家伙给予自己的消息后,李清源粲然一笑,终于一拍腰间葫芦,与身后林立墓碑作揖行礼后,这才预备启程上路。

由于是黑白色彩,自己又时常在瞧不见天际变换的地方,也不知自己已经进入这座黄泉乡多少时日。

只不过如今的少年人走起路来,多少有些身体颤抖晃荡,因为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痛,每次行走,更要忍受肌肉乃至血脉之中的一阵阵酥麻,可以说很神仙日子了。

一般人承受不来的那种。

只不过少年人并不知道,在自己每次踱步的时候,都有鬼怪会不自觉地望向自己,那种眼神,是近乎于**地想要将少年人生吞活剥。

待到他发现的时候,少年人身后已经跟了一批批鬼魅阴物,密密麻麻,呜呜压压,犹如大潮过境。

李清源长叹一声,张狂目光掠过也就算了,你这一副近乎于**裸想要一口将我吞掉的表情就过了,这还了得?是要掉脑袋滴。

李清源轻咳一声,虽然知道可能这些仅剩下残魂听不懂自己言语,可仍旧眉头皱起问道:“最早那条黑龙出现的时候,你们为何没有如现在这般?是不是都在害怕黑龙那条尾巴有时候无意识的一摆,自己就要死于非命?因此担心自己再也不能复生而是彻彻底底的魂飞魄散了?”

少年人忽然冷哼起来,“那你们与我对上,就不怕形神俱灭?”

头顶一张土黄色气体流转的长图画卷于头顶绽开,少年人手持一杆银色长枪,腰间酒葫芦已经自主飘起。

身受重伤,面色苍白的少年人一步掠出,将无数觊觎少年人一身美味血肉,试图“富贵险中求”的鬼物一枪挑飞。

从来都温和的少年人,手法打法无比暴戾,往往鬼物未至,就已经被少年人一枪挑下了下巴,又被他头顶长途之中走出的一只黄泉怪物给一口囫囵吞下,

最后少年人干脆将手一抖,一位长髯武客蓦然出现,大刀一挥,成片鬼物化为灰飞。

少年人簇了簇眉头。

心有无名不知火。

……

一座巍峨古寺高凿山中,深嵌其里,与群山浑然一体,更有大佛侧卧山外,云朵才至大佛肩头好不气派。

这就就是如今分了天地两庙的佛门。

那座地庙之中。

这座近些时日来愈加门可罗雀的千年古刹,今日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是位前来探讨学问的平头和尚,出口成章,当真是将佛法给毫无漏洞的讲出。

终于在打禅机一事上再难逢敌手的平头和尚即使平日里再如何修身养性也架不住内心得意,溢于言表,他高高扬起平日在自家院儿里一直低着的板正平头扫视整个寺院,无一不满脸忿恚忌怒,唯有一个光头和尚满不在乎,竟独自玩起手中佛珠,大眼珠子乌漆墨黑来回打转儿,流连于过往女子香客俊俏脸蛋上。

平头和尚皱起眉头,心底暗纳一丝不爽,突然高声朗道:“这位高僧,你可知“空即是色而色即是空”此两者之解?”

相信自己一嗓子下去,已经赢得门外大部分女子香客目光的平头和尚暗自高兴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高高的平头。

多年游历红尘的经验,让他深晦捧得越高,摔得越惨这个道理,所以他脱口而出“高僧”二字,意欲让这地庵彻底颜面扫地。

眼见这流氓平头儿将欺凌的目标转向庙里最不会打禅机的嘉措,寺里禅杖单巴身子一措,方欲代嘉措和尚回答“物在眼前而于我如浮云,它不在身而青山在我心”的道理,谁知这位从来都喜欢对着一块石头谈情说爱,不务正业,满脸胡茬的和尚伸手一拉单巴,冲着平头和尚一翻白眼。

整个地庙僧众一齐大急,戒律僧干脆直接将佛珠一放,在想要不要挑个时间,找到嘉措狠狠打上一顿,而天庵这帮自打从藏庙出生就从骨子里认为高地庵一等的僧众们则满脸疑云,唯独平头和尚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此为空,可是,何为色?”

嘉措和尚嘿嘿一笑,递给平头和尚一个隐晦的表情,而后又开始在各个女子香客身上流连忘返了,这次不止地庵,整个天庵的僧众都开始想打眼前这个笑起来这个有些贱贱的,脑门儿贼亮的光头和尚了。

唯独平头和尚暗叹一声,产生了一股心心相惜的味道。

光头和尚暗自一笑,他想表达的其然是自己即使望着眼前这般来往美色,可自内心却只恋一人,那一人自打从自己退了她香油钱开始,就一直住在他心里了,这便是自己对“空即色”的解释。

名叫嘉措的和尚双手合十,一阵摇头,这一动作看在天庵僧众眼中,让他们大感不妙,莫非那光头和尚所想表达的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意思?莫不是自家天庵根本没参透人家的禅机而落了下成?

平头和尚身旁不甘落后的入室大弟子终于身子一倾,夸夸而谈:“不想阁下对于色之一字,理解颇“深”啊。”

不待嘉措和尚开口回答,入室大弟子薄薄的嘴唇一勾,笑道:“可惜,佛家无情禅,即使千百年前曾有一前辈修有苦情禅,可最终目的也是去情向佛,哪有你这般向往红尘之事的?”

一直将某位女子当作自己终生禅的嘉措和尚满脸无奈与失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忽然历色吼道:“情你二大爷!”

出言不逊的光头和尚整了整衣摆,扬长而去,留下僧众们目瞪口呆…

从未见识过比自己还要流氓和尚的平头和尚默默伸出大拇指伸向仓央嘉措的背影,惺惺相惜。

流氓,还是阁下略胜一筹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世将塌

满脸胡茬的和尚沿着“苍翠欲滴”的青山小道,一路向上。

青山雾气迷蒙,水汽极重,和尚在山下时候,尚是无“湿”一身轻,到了山腰,已经明显感受到身上的僧袍,明显厚重了几分。

只是和尚的脚步仍旧轻盈,次次拾级而上,踩着绿青苔,听着鸟语声,每有过山风抚过,带来一阵泥土芳香气,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怡然自得。

和尚就这么一路来到山巅之上。

青山山巅,有一块光秃秃的地方,四周坑坑洼洼,有一巨坑,巨坑之中有一块常人大小的石头,屹立其中。

和尚一手捏住衣袖,为石头擦去其上一片片焦糊痕迹,那是每逢雷雨天时,天际必有一道巨大雷霆降下,击打在这颗石头的头顶。

为巨石擦干净“头顶”上的黑色灰迹后,和尚双手枕于脑后,倚靠巨石翘着二郎腿躺下,摇头晃脑,敲了敲巨石道:“老兄,咱俩这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喽?”

巨石轰隆作响,一下子将这和尚震出去老远。

最后和尚灰头土脸地重新从山下爬了上来,抹了一把满脸泥泞,冲着巨石比了个中指,“你大爷。”

巨石再次一震,这次满脸灰尘的和尚,是再也不敢倚着巨石悠哉悠哉了,仰面朝天,欲哭无泪。

只是蓦然想起那位曾匆匆一瞥的神仙姐姐,会心一笑。

紧接着又伤心起来,那位人美心更美的女施主,好像与自己见面的次数,愈来愈少了?

好歹心情重新振作的和尚,又一次唉声叹气起来。

巨石轰隆一声响,席地而坐的和尚随之站起身来,望向北方,眉头紧锁。

最后他一拍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我滴个乖乖~”

巨石顿住动作,不声不响,似是对此习以为常。

若是李清源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巨石的样貌,与李清源在葬神窟之中那副迷糊之中所见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

花草树木早已不再似先前苍翠的碣石山山巅之上,倏然有一道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出现。

较为矮小,周身为黑袍所蒙的那人捻起一处焦黑土壤,凑到鼻息之间轻嗅,嗓音之间,有道沧桑老音响起,“不会错了,小丫头就是在此处,开启了通天宝藏。”

一直负手而立的较高那人点了点头,隐匿在黑袍之下的一双眼睛,有红色光芒闪动,良久之后,轻轻叹气:“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另一人闻言后,叫苦不迭,“一想到,这王朝之中,还有许多处这样的地方,我就头大如斗,你说他这王朝,不过是地大点儿,怎么就这么巧了,那些神物,也都在这儿?”

较高那人不由轻笑道:“你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凡事都要讲个因果循环与道理,那你可曾想那座葬神窟为何会在此?”

另一人声音高亢,“你是说?”

较高这人摇头晃脑道:“然也~”

他用手摩挲着微微有胡茬的下巴,悠然道:“我算是明白为何会有这般多的矛头指向王朝了,这座天下好事儿就这么多,总不能全部都让你王朝一家独占了吧?更何况这一次,你王朝竟然一下子出了两位神子,听说都被雪藏了起来,我看其中

便大有门道,说不得,其中有位神子,就更为倾向于咱们,只不过被它王朝给禁足其中了。”

较矮那人拍手附合,“所以说,王朝就该有这一劫嘛!”

两人相视一笑,虎视眈眈。

……

高山流水,极东一处海域小岛上,有一蓝衫中年儒生,收起自己手中铮鸣不已的琴瑟,双手负后,临崖而立。

他忽然眉头紧皱,伸出一手不停掐着法诀,速度飞快,于是他的手掌之上,出现一道道手指幻影。

男子眉头愈加皱起,久未舒展。

他忽然掏出一颗珠子,有黑白两道色彩流转其间,而后他突然笑了笑,望向西方大陆。

如今自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是这阵东风也忒大了些,架子有忒高了些,以至于自己准备了这么久。

男子抬头望向高天,依稀之间,像是从天际之中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门,那道门,正等着被自己将来一剑劈开。

男子并指如剑,虚隔着与那湛蓝天空轻轻劈下。

他嘴角忽然泛起了笑意。

……

在一处广阔山林草原之中,有无数骏马飞驰,草长莺飞。

一处山崖高高处,有一座碉堡孤零零矗立。

碉堡设计成四面环形,四周边际处,又有四道高高耸立的圆柱哨塔。

在最为中心的主堡位置,有一位双鬓微白的男子,一身闪亮银铠,套在白袍之外,浑身隐秘处,皆被安置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飞镖短匕暗器。他肩披一条表面雪白,边角处绣有银色符文的斜肩披风,宽大的雪白兜帽早已经被他摘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浓眉大眼有星辰,挺鼻丰唇面生花。

是个极其有味道的中年男子,这类男子就像是一杯醇酒,时间越是长,味道便越是醇厚,也愈加醉人。

在男子身后,是一位头戴兜帽,整个面部都被隐藏的男子半跪于地上。

只是两人此刻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于是场面陷入诡异的沉寂。

良久沉默后,中年男子终于幽幽一叹,“他是这般回复你的?”

单膝跪于地上的那人抬起头来,沉声道:“是的。”

行云流水却又略显刻板。

正是当初葬神窟前表现得与孙子权极其熟悉的白衣客。

中年男子仍旧保持原先的姿势不变,只是抬起一双极勾女子魂魄的眸子,似是穿过了层层阻隔,打量向某处地方。

自打王朝立国伊始,甚至追溯到更久远的年代,那里好像就有这么一座神窟了,只不过除了第一代神子与王朝沾边儿以外,好像近些年来,王朝就再也没有神子了,全部是为其它势力输送天才种子而已,按理说,这样的王朝已经很好了,只不顾,谁又会在乎呢?

既然你表达出了善意,那么世界在妥善接受了你的善意同时,除了那稍纵即逝的丁点儿可怜感激,更多的,则是开始思考如何让王朝的善意,多一点,再多一点,来者不拒。

毕竟谁会介意自己所受好处,多了一点

没有的道理。

一身银铠的男子对身后那人吩咐道:“我知道,之后的事情,我会亲自走一遭,让圣堂之中的年轻一辈,做好准备。”

身后男子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告退。

一身银色铠甲的男子将身后兜帽覆在头上,望向远方,笑意温醇,“这是一个最好的世间啊,怎么能少得了我圣堂?”

与此同时,西方教会中一位高大女子,还有法庭之中一位满头金发的英俊男子几乎同时接到了一封独属于自己势力的密函。

这两位几乎代表着西方年青一代最高战力的两人,在同一日,一人徒步,一人骑蜥蜴大龙,悠哉南下又东去。

这一日,还有许多岛屿小国,皆在暗地,有所动作。

暗流涌动。

风起云涌聚王朝。

而此时此刻的某位白衣少年郎却躺在黄泉乡石桥后黑白小天地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在他四周,一张羊皮大图,时时刻刻挥洒着土黄气,每有河流声响传出,总能见一只生有人脸的怪物自其中跃出,将一只只鬼物拖入黄泉长河之中。一抹银辉刘赚钱,不时将那些尚留有意识的白衣鬼物捅个通透,溃散成烟。更有一尊长髯刀客,此时已经丢了长刀,一手捏住一只鬼物脖子,脚下更是踩着一只正不断挣扎的鬼物。

微微一用力,这三只鬼魅同时消散成烟。

只是这股白烟散去后又蓦然聚集在这尊长髯刀客鼻息之间,犹如挂着两条白色蛟龙。

长髯武客猛一用力,这两条蛟龙被他吸入腹中,刀客一双眼眸,也愈加有神采。

一只酒葫芦高挂云端,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而筋疲力竭的少年人则依旧呈大字躺在地上,目光呆呆望向天际,陷入沉思。

既有对那未来势必要闯上一遭的素问天有所期待,但更多的则是失落。

黄金巨龙所化的高大“姐姐”,他当然喜欢,不涉及男女情爱,只是单纯的觉得,明明可以打得愈加痛快一些,却因为害怕给自己身躯留下后遗症而选择束手束脚,明明不用怀着歉意,却不自觉小心翼翼的她,很好很好了。

李清源想着想着闭上眼睛,逐渐睡去。

他不知道,有一位头顶生有一对美犄角的女子,高坐云端,一直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她苦口婆心,是想要少年人知道,不要局限于眼前这一小部分,更上之上,别有洞天。

只是瞧着如今的少年,她觉得先前自己的苦口婆心,倒有一些画蛇添足了。

不知何时她身边便又站着那一袭白袍了。

他笑望向云端之下心态趋于平稳的少年,笑意温醇,“男人的情绪发泄途径就是如此简单。”

金瑶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杀光数以千记的鬼魅白影,是挺“简单”。

浑身被白雾笼罩的白袍男子仍旧俯瞰着身下白衣少年,拍了拍手,自言自语:“好了,经此一役,世间就要再无小黄泉乡了,接下来你也该去见一见你的老朋友了。”

只见白袍男子猛一挥袖。

云卷云舒。

整个黑白世界咔嚓一声,出现数道细小裂纹。

白袍男子与黄金巨龙幻化成一白一金两道光芒,倏然不见。

李清源蓦然惊醒,望着身前轰隆作响,震动不已的黑白世界,目光呆滞有些愕然。

好好的世界,就这么塌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自古山水有相逢

咔嚓声作响,密密麻麻,此起彼伏,到最后,李清源已经分不清哪里响起了声响,只听到耳边不断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他伸手一招,羊皮地图以及一抹银辉掠至,为他撑起一抹银黄两色的光幕,一只葫芦悄无声息间,已经出现在少年人腰间乾坤袋之中。

只是那尊长髯刀客却并没有返回少年人腰间的乾坤袋里,而是依旧抱着臂膀,立在外方。

终于,随着一声犹如闷雷的巨大声响,天际开始有一块块透若琉璃状的碎块一块块落下,如雨一般密集,白衣少年郎仅是匆匆瞥了一眼,就开始头皮发了。

长髯刀客一手伸出,一把长刀蓦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刀客一双丹凤眼睛斜睨向就要寻一个安全角落等死的少年人,沉闷开口:“需不需要帮忙?”早早弯腰抱住脑袋飞奔的少年连忙点头。

只是长髯刀客问完这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动作。

李清源赶忙回头一瞥,心都凉了半截,原来长髯刀客又陷入那种犹如傀儡一般的木讷呆滞模样,李清源只得悠悠叹气,当真要交代于此?

果然,天边极其“称心如意”地飞来一块琉璃状巨石,轰然砸下,速度快到李清源都来不及反应。

只是在琉璃块即将要将李清源脑袋砸成一滩血肉模糊的时候,一只长刀蓦然而至,刹那将李清源头顶琉璃块削成一团粉末。

手持长刀的刀客蓦然僵硬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道:“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啊。”

有惊无险的少年人伸手抹了把汗涔涔的脸庞。

他娘的,这人情欠得值。

只不过少年人转念一想,忽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回头打量着长髯刀客问道:“你该不会是知道有这么一块琉璃石块恰巧在这个位置落下,故意让我“发言”求救,好将这个人情从‘可能’,变成我要‘板上钉钉’的欠你?”

回头一眼看去,李清源哑然失笑。

得,这位爷又成了呆滞的寻常傀儡模样,就好像方才口口声声说让少年人欠了个人情的人,和他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李清源不由无奈,只得一路狂奔向最开始来时的地方,其间他身影偏转,灵活地躲开了一道道临近身侧的琉璃碎块。

到了那两根石柱之上,两只石柱鬼魅再见到白衣少年,明显有些吃惊,张开两张参差不齐的大嘴,指着嘴巴,示意少年人要交钱通过,而且只许比来时多。

李清源仔细想了想,仍旧没有拿出钱财,而是泛着冷笑,指了指身后,“瞧见没?这里天塌了不碍你们事?还是说即使塌了,你们还可以继续存在,而后坑骗之后来此的那些无知人,一脚踏入早已经泯灭为虚空的这方黑白世界?”

那两只鬼魅初始不为所动,不过之后看那少年人果真一副怎么都不会再掏钱了,一定要与自己死磕到底的架势,两只鬼魅不由悚然一惊,厉色道:“难道你想死在这?快快交出钱财来,规矩如此,总好过你就此身陨!”

李清源一挑眉头,嘲弄道:“怎么?这就要忍不住啦?别急嘛,这里的时空碎块还很顽强,远没摇摇欲坠的程度,砸不到你我的头上,咱们还可以再聊会儿?”

两只石柱鬼开始声嘶力竭,吼问道:“难道你果真想死不成?”

李清源将眼一眯,冷笑道:“到底是谁在找死?为何我这一路走来,身旁会有这么多鬼魅白影跟随?若是在我露面的长街也就算了,这些鬼魅白影之中,我从未曾见过面的,战力明显不属于长街小巷寻常白影的,接踵而至,再者他们更是能第一时间,精确定位我的位置找到我,我都差点儿开始好奇自己有这么大魅力?想来你们知道答案吧?”

两只石柱鬼同时将头瞥向相反方位,结巴着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李清源一拍脑袋,不知道是该怒该笑。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终于轰隆一声,像是开始从摇摇欲坠,转为分崩离析开来。

两只石柱鬼终于沉不住气,大把大把向外掏出神仙钱来,金银铜币,散落一地,清脆响亮。两只石柱鬼焦急道:“求你了,我们知道你有一张羊皮地图,足可以收纳我们,求恩人救我们一命啊!”

李清源瞧着两鬼如此神态,却不为所动。

两只石柱鬼蓦然神色狰狞,厉色吼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一起死吧!”

李清源终于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是你们俩,死定了。”

一抹银辉被羊皮地图加持土黄气,又有酒葫芦散出一丝丝酒气夹杂其中,连同长髯刀客一刀一刀劈下。

“不!你不能杀掉我!”

两只石柱鬼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恐惧,激烈惨叫起来,蓦然破碎。

长髯刀客又伸出一根手指头。

好嘛,这是又欠了人家一个人情了。

李清源满脸无奈点头,好像该欠人情的时候,您就从来没呆滞过?

两根石柱蓦然扩张出去,那道无形门扉,隐约之间,蓦然扩大,没了两只石柱鬼,以后这里注定是要与世隔绝了。

李清源悠悠叹气,自己这算是临死之前,做了件好事?

在长髯刀客点头致意下,李清源将他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整片空间终于在最后一次剧烈摇晃下,刹那崩碎开来。

他倏然下沉下去,像是坠入一个无底洞一般,不断下坠了不知道多久,在他周边只有无尽的黑暗。

忽然李清源眯起眼睛,因为有一道红光打来,使得少年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依稀之间,他瞧见一只皮肤血红的独眼巨人,双手分别扒住了这方小世界的左右两旁,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方小世界。

紧接着他那一双独眼,缓缓转向李清源身上,目不斜视。

不断下坠的少年人与之平淡对视,不知为何,他几乎就可以确定,这浑身血色的独眼巨人就是最开始在黄泉长河一旁自己碰到的那颗血红瞳子的主人。

那独眼巨人骤然有了动作,一把向李清源抓去。

已经类似于“无根浮萍”,漂泊在虚无之中的李清源,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一丝丝绝望。

蓦然之间一条赤红尾巴闯入其间,一记甩尾,抽打掉独眼巨人的手后,横出尾巴隔空一甩,一道光辉涌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势骤然一停。

独眼巨人化作一抹血红光辉,

再次倏然而至。

只不过轰隆一声,蓦然有一道巨大身影挡在李清源面前,发散出阵阵光辉。

这一口巨大身影头顶有一道黄色光芒,虽然微弱,但李清源却从中感受到浓郁的火气精华,炙热滚烫,若是有第一大境的人出现在这道光芒十丈以内,绝对可以转瞬之间被烧成焦炭灰烬,这一点李清源丝毫不会怀疑。

这道巨大赤色身影背对李清源,面向那只独眼巨人,声如同黄钟大吕,洪亮道:“就这么想要吞掉神血?你们这些域外来客也会觊觎这些东西?”

独眼巨人终于将那颗骇人瞳子转向这道赤色身影,忽然大拍肚皮,哈哈狂笑,每一次手掌落在肚皮上,都有一阵震天像是有雷霆于天际骤响。

这道赤色身影轻摆赤尾,李清源周身四处忽然出现一层氤氲红光。

赤色身影声若惊雷,轰隆响起,“先走。”

独眼巨人倏然动起身来,只不过那道赤色巨影随之而至,与它砰然撞在一起。

与此同时,包裹李清源的那一层红光倏然而动,拖拽着李清源极速飞出。

虽然周身全是黑暗,但是凭借以那两道赤色与血色身影作为参照,李清源清晰地感受到这团赤色光带裹挟自己移动的速度之快,咂舌不已。

当然,即使移动速度之快,仍旧有阵阵震天响声清晰传来,更让李清源心有余悸,若是自己杵在赤影与独眼巨人战斗的正中心?

不曾亲临其境,当真不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其中寓意,以及可怕后果。

这一抹赤红光芒带着李清源极速向某处而去。

悠悠许长时间后,李清源终于能从这幽深黑暗处,找到一丝光亮。

继而这一抹光亮迅速放大,砰然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浑身被红光所包围的李清源骤然穿过其中。

豁然开朗。

李清源抬头望向其中眼前景色。

洞窟幽幽然,有泉水叮咚。

洞窟之上,一道天然豁口,有一束阳光自这豁口之中投下,照耀在其下一人身上。

此人刀眉虎目生阔鼻,浑身焦黑,整张脸大部分为长发所覆盖,身体四肢,各有一支小臂粗细的锁链,穿透此人筋骨。

红光豁然一散,李清源也轻轻踏足地上,一双眼睛赤红无比,望向那道身影。

眼前景象,是他可能这辈子也忘不了的葬神窟,而眼前之人,是他的好兄弟。

那模样当真凄惨无比的男子抬起头来,咧嘴一笑,于是露出一口雪白牙齿,悠然道:“哟?来了?来看我来的?”

李清源一路小跑到男子身前,即使在外面儿受了千般委屈却很少表露出来的少年郎怒气冲冲,一拳擂在男子胸膛,换来男子一阵根本不痛不痒的龇牙咧嘴。

他微微咧嘴。

结果李清源愈加气愤,重重抹了一把脸,怒不可遏,“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功夫搁这儿笑?”

孙子权只是嘴角带笑,只是这一次他伸出一只胳膊,一把拦过白衣少年,哈哈大笑。

当初金刚境界大成时候,他都未曾高兴如此。

山水从来有重逢。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故地又重来

孙子权眯起一双泾渭分明的雪白眸子,满脸漆黑,但一双眸子仍旧闪亮,隐约之间,有荧色光芒。

眼中有蓝绿荧光闪动的孙子权瞧着稍稍有些风尘仆仆的李清源,不由笑道:“瞧着比我还要凄惨一些,让人给一拳打了过来?”

李清源尴尬一笑,虽然没有被人一拳打来,但是大体来说,总归也差不多了不是?他不由皱眉望向孙子权四肢周边的粗大锁链,一些部位早已经干涸,而一些部位,仍旧能见到其中森森然,想必孙子权在这葬窟这些时日以来,可没少吃苦头。

但是这一点,对于孙子权来说,倒是看得极开,竟然还能反过来拍了拍李清源肩膀,安慰道:“这些看上去恐怖而已,其实不打紧的,尤其是摘除之后,可能瞬间功夫就好了,顶多留几个疤痕而已。”

就这般轻描淡写,当初为何被打进这些锁链,又是如何承受住这些痛苦的,这位曾被李清源的爷爷评价“如狼似虎”的男子却丝毫没说。

李清源不由撇头又撇嘴,弄得孙子权哭笑不得。

有锁链相击声蓦然响起,叮叮当当,孙子权席地而坐,嘴角上扬,“从窟中走出去,也要从苦中走出才是,这一点,当年灰头土脸求那一线生机的我们不也知道不是?”

李清源瞥了眼泰然自若的孙子权,最终叹气点头。

孙子权伸手在李清源面前晃了晃,于是带起一阵锁链叮当,“别光说我了,你呢?”

李清源神色一正,学着孙子权席地而坐,将一路上遇到的种种,与孙子权细细讲来。

从头到尾,先是说自己去了女儿国遇到了三位并不算是师父的师父,三位艳冠群芳的师父对自己都不错,之后在一座森林之中,遇到了被自己赠名李囡的黑裙小丫头,还有一位蓝衫中年男子,并不算多么友好,更可恶的是一个叫做苏酥的大妖,一副乞儿模样,对谁都嘻嘻哈哈,一脸笑意,其实一肚子坏水,比谁都阴险,幸亏有一位白鹰所化的年轻妖怪,铮铮铁骨哎,不然自己都要以为整个妖族,果真没个好人喽。

至于之后?自己答应了那个叫王子的闷骚家伙一路北上,一路所见所闻使得自己阅历增长不少,更为重要的是,这一路上遇到的糟心事,确实极多,有原本明明可以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雪白大蛇,突遭横祸,也有一言不合,就砸烂了人家铺子的山上仙人,更有觉得一场几乎就要致使民不聊生的祸事发生,但因此自己得以结识各个达官显贵,简直是天底下最大好事的胖子县令等等等等,但他同样也遇到了三位兢兢业业的拘灵将,一位极有意思的铁匠铺子老板,一对极有意思的爷孙,贾河旁的孙大爷夫妇俩,某位复姓第一的掌柜,一位极有威严气的中年大叔…

李清源静静地说着这些其实大部分都是有关于“别人”的故事,孙子权静静地坐在一旁,只是神色始终平静听着少年人乍听之下,好像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嫌疑的琐碎流水账。

那双清澈眼眸之中,古井无波。

好像李清源所说的事情,他都曾亲眼看到过一般,波澜不惊。

只是他的目光之中,偶尔会流露出一丝由衷的高兴。

尽管少年

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可他还是当初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惹人不喜的傻子,这一点,孙子权很高兴。

毕竟世间这样的傻蛋儿,真得很少很少了。

直到李清源讲到自己被魔尊带到黄泉乡,在黄泉长河那场血洗,之后又被魔尊拍入黄泉长河,魂魄出,而锻魂魄,魂魄归,而兼炼体魄,当真是生不如死,若不是自己当初意志坚定,估计是妥妥地要跪地求饶,求着魔尊一巴掌拍死自己,让自己结束这生不如死的日子算球。

孙子权神色古怪,晃了晃手中锁链,嬉笑道:“看来你也是承蒙了厚爱啊。”

李清源只有苦笑,若这是“厚爱”的话,他希望魔尊少爱自己一些。

不过李清源心底有叹息,若不是魔尊的锤炼,估计自己已经板上钉钉的葬身于黑白世界之中了,而黄金巨龙大姐姐可能一番努力,就要付诸东流。

孙子权一双闪烁着蓝绿色荧光的眸子,清清楚楚地瞧着李清源脸上的心有余悸,觉得有些好笑,只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自从来到葬神窟后,除了短暂“出山门”一趟后,好像就一直在这座洞窟之中受尽电击雷罚,水淹火侵之苦。

来到太始大陆这么长时日来,好像就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故事了?

孙子权叹气,终究没了准备笑话李清源的心思,他瞥向自己身上的锁链,随口问道:“有没有见到一只赤色…大蛇?”

李清源豁然抬起头来,吃惊地望向孙子权。

孙子权点了点头,“看样子是遇到了,所以你才会从那座北望台,转瞬出现在有千百里地之遥的葬神窟里。”

孙子权抬手一挥,向李清源眨巴眼睛,神神秘秘道:“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李清源疑惑抬头,却见有无数道光亮骤然亮起,而后蓦然放大,光华大作,将原本黝黑深暗的洞窟照耀得犹如白昼。

李清源大吃一惊,一道道光亮,皆像是自己在黄泉之中所见的透明门扉,流光溢彩,将整座洞窟渲染上了一层缤纷色彩。

李清源一一看去,经过一段时间沉淀之后,那一道道门扉后面,由最初的光如白昼变为了各有特“色”。

有的金光流转,有的赤霞朱虹,有的紫气东照,有的碧海湛蓝天。

但也有的漆黑如墨,有的血光滔天…

李清源从这些门扉之中瞧见一张黑白双色渲染的门扉,支撑起这道门扉的石柱清晰可见有一道道深深裂纹遍布其中,门扉之中更有无数如蛛网一般裂纹,犹如一张支离破碎的落地镜子。

若是李清源没有猜错,这一扇门,就是自己从那黄泉石桥上尽头所遇见的石柱大门。

仔细盯着那两根石柱,始终没有从其中瞧见一丝一毫的异样后,李清源这才长舒一口气,说真的,他真得有些怕那石柱两鬼仍旧有一息尚存,继而通过这一丝遗留气息,去继续坑害外来人?

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推断,那些藏匿黑白世界之中的弱小白影,或心中怀有不甘的鬼魅,可能其中大部分就是呗石柱之中两只鬼所残害了,不只是因为最后黑白世界崩塌时候两只石柱鬼的表现,更有当自己力竭时候,那些见识了黑金两龙的对

决后,分明知道与自己较量其实必死,但仍旧在那关头悍不畏死冲杀向自己的白影鬼物们之所以一反常态,有很大一部分可能与那石柱两鬼,脱不开干系。

孙子权打量着目光在一道道炫彩门扉前流连忘返的李清源,一手扯过另一只手手腕上的粗大锁链,轻轻摩挲,这是这些时日以来他每次闲来无事养成的习惯。

缓缓抚过锁链边缘,孙子权抬起一双荧光眸子,环顾四周一张张门扉,蹙眉道:“平日修行劳累后,最初尝试当那喜欢喝‘西北风’活着的辟谷仙人,为了分散注意力,便开始研究这些曾无意发现的门扉,我试过各种办法,大体了解了其中大部分门扉的运转,基本知晓了他们大致通向哪里,知道它们有近有远,几乎分布在大陆各个角落,但是…”

他忽然一指其中几扇模糊不清的门扉道:“我试过计算它们的运作痕迹,可是从来都一无所获,这其中就包括你目光所向的那张支离破碎的门扉,若是按照你所言,这道门扉之后,是类似于通往另一方小天地或者另一处世界的?”

李清源骤然扭头望向气定神闲的孙子权,将一双丹凤眸子一眯,狐疑不定。

孙子权哈哈大笑起来,一锤定音道:“别胡乱猜疑了,我也不知道这些门扉后面,到底有没有这样一条路,但是希望极大就是了,至于有多大,还是要问某人的。”

从来不笨的李清源略一思量,挑眉道:“那道赤红的背影?”

孙子权点头,“然也。”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一如当年。

大笑过后,孙子权正了神色,指了指头顶洞窟的天然豁口,凝重道:“所以说,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尽数洞悉了这个洞窟的秘密,如今看来,我知道的哪里是什么秘密?就连冰山一角也算不上。”

李清源默然点头。

孙子权一拍手掌,“好了,咱们面儿也见完了,我想要说得事儿也与你交接了,我也该送你回北望台了。”

李清源一阵狐疑抬起头来,结果却被孙子权摊开手掌,轻灵一点。

即使如今已是点星境界的李清源还是承受不住这股巨力,整个身子蓦然倒飞出去。

四周门扉物换星移,其中一扇门扉在孙子权伸手一勾下,猛然自不停旋转着的门扉之中掠出,迎向倒飞出去的李清源。

光华一闪,那一袭白袍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所有门扉蓦然收敛所有光芒,化成一粟白光,最后白光一闪,彻底没了踪迹。

骤然有光亮的洞穴,重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好像孙子权那道身影,自古以来,就枯坐于此。

忽然有一道黑影自孙子权怀中探出头来,露出一只绿盈盈的可爱眸子,一瞬不瞬地目送白衣少年远去。

孙子权伸出手掌抚上这黑猫的头顶。

黑猫浑身炸起的毛发这才被孙子权一一抚摸平整。

黑猫低声“嗷呜”叫唤。

孙子权蓦然笑道:“怎么?就不许人家进步神速一些?”

黑猫干脆将头一扭,一个轻灵越步出去,打算一段时间内,是怎么也不能搭理自己这个胳膊肘外拐的主人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袭青衫入城去。

在北望台最大的那栋建筑北望亭上,四面环水,有一座波涛浩荡的绕亭湖,时而有浪涛声,轰然作响。

在这座拥有“一亭览尽山河色”美誉的湖心北望亭之上,有一位俊美男子左右有美人相伴。

俊美男子小抿一口左右美人递来的茶水后,又顺手递还给其中一人。

接到这杯依稀之间,好像多少有男子唇印的茶杯,这位多少有些娃娃肥的圆脸美人小脸儿羞红,一手遮住嘴巴,将手中茶水小心咽下一小口,仍留有一小半茶水的茶杯,被她递给身旁模样可人的女子。

女子同样羞红着脸蛋儿,羞答答喝下这仿若琼浆玉液的一杯茶水。

俊俏男子哈哈大笑起来,颇为无奈道:“又不是啥仙家神仙水,值得如此珍重?”

于是两位美人的小脸愈加红润起来,泛着别样色彩,楚楚动人。

她们异口同声,声音软糯道:“再好的仙家东西,也比不上少爷赏赐的东西哩~”

俊俏男子放声大笑起来,只是正欲说话,眉头之上却悄然爬上一层阴霾,一巴掌拍在北望亭栏杆之上。

圆脸女子瞧见如此神态的男子,心下不忍,禁不住轻声道,“公子?”

俊俏男子丢给她一个顶好看的笑脸,拍了拍她的小手,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的。”

眼瞧见男子眉头仍旧有一层阴霾,圆脸女子正要出言,不说将少爷的心事尽数除去,怎么也可以为少爷分担不是?

模样周正又带有一丝俏皮可爱的女子却连忙递给圆脸女子一个眼神,两人一同起身,向男子施了一个万福,声音轻柔道:“公子,奴婢告退了。”

男子充耳不闻,默不作声。

从来都不喜她们自称奴婢的少爷看来是当真有些心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静默离开。

待两人终于离开,名叫柳彦圣的俊美男子眼色倏然凌厉起来,松开栏杆之上,已经悄然有了个深深的手印。

那位白衣少年消失之后,那莽夫老汉心急如焚想要寻到李清源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还想要亲自出马?

当了太久的清闲官,就连自己最基本的要务都不知道了?

即使是王朝苦苦等待多年而求不得的一代神子又如何?

保护王子从来才是重中之重。

更为可气的是王子那臭小子还说什么“将军尽管去,这里由我一人搞定”之类的屁话,即使你对我柳彦圣这般放心,也该有点儿深沉意识不是?

哪儿有这般心宽广大的?

只是想着想着,就连柳彦圣自己也脑壳涨痛。

他抚住自己太阳穴,喟然一叹,悲哀不已,“我滴个神子大人哟,您何时才能自个儿现身哟?”

俊美男子自娱自乐,向着虚空处作揖行礼,他一挑剑眉,哀嚎道:“神子大哥,您就现身吧!~”

柳彦圣玩世不恭的神色倏然一收,笑嘻嘻道:“不知老将军可有什么收获?”

岳独尊丢给俊俏男子一个不假掩饰的嫌弃神色,撇嘴道:“行了,别和老夫套近乎,心里不知道怎么骂老夫是个莽夫呢吧?”

柳彦圣一张脸堆满笑意,连连道“哪里哪里,都是大

实话”。

老将军并未搭理比之纸糊还要脆弱不堪的“大实话”,只是望向天际,幽幽一叹。

看样子咱们从来都雷厉风行的大将军,总算是遇到了难题。

……

在此同时,一座北望台周边名叫蔓联小城后山山林内,枝叶簇茂,木秀繁阴,茵茵草地上,有觅食野兔,蹦蹦跳跳,来到一处几乎要被啃得光秃秃的草地上。

按照寻常习惯,这只野兔每每经过此地,是怎么也要啃上一口这里的绿草才罢休的,只是它猛然弹跳开来,歪着头,一双火红眼睛细细打量着这一块草地。

风轻云淡,好似根本无事发生。

难道自己出现了错觉?

野兔终于不再歪着小脑袋,而是一对耳朵轻轻挥动,一蹦一跳着接近这一块草地,比起其他地方,还是这里的草儿最为鲜美诱人,并且长势颇为讨喜,往往是今天吃了个精光,明日就已经芳草依依了,丁点儿都不用担心“用之有竭”的问题。

当它方才低下头去,一道雪白光亮骤然亮起,吓得野兔一个激灵,向后方高高跃起老高距离。

有一人一身白衣胜似雪,自这道白光之中凝聚现身。

野兔在一旁用一双火红大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人,剑眉凤目有峰鼻,肤如皓月轻施粉,倒是颇像位神仙中人呐!

一袭白袍的这人长长舒展一个懒腰,将一双丹凤眸子眯起,笑意盈盈,因为临末了自己被孙子权送走时候,浑身铁链叮当作响,盘坐在葬神窟天然豁口之下的他嘴唇微动,告诉自己,近期自会来找自己。

就像是一对寻常朋友的交谈,可若是孙子权当真从葬神窟之中走出,绝对是可以轰动世间了,尤其是那些自认为对于葬神窟极其了解的“专家们”。

要知道,就连李清源在黄泉乡的遭遇都能一手算尽的那一袭青衫,却在李清源进入葬神窟后,好似彻底失去了一身术算本领,大道茫茫不得见。

正是李清源的一袭白袍轻咦一声,伸手一把逮住脚边野兔,将它提在自己眼前,野兔一身棕色皮毛,领腹下则是长巾白色,并不似寻常兔子的板牙明显突出,生得到算是极其可爱了。

这么可爱的兔子,不烤了吃了对得起自己早已饥肠辘辘的肚皮?

天生敏锐的野兔只觉得脊背生凉,毛发炸作了一团,只是一双眼睛仍旧火红闪亮,未因恐惧而失了光彩。

望着这么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李清源沉默半晌,终究放弃了心底打算练习烹饪野兔的想法。

片刻功夫之后,他换上了一袭并不如何扎眼的寻常青衫,被魔尊生拉硬拽着瞧见了世间百态,李清源如今对待这些小事,比之原来,都要细心了些。

仔细想了想,少年人最后还一拍被自己藏在衣衫暗兜中的乾坤袋,取出一只斗笠带上,这一下,若是少年腰间再悬挂上一柄铁剑,当真是像极了远游江湖的江湖客了。

死里逃生的野兔望着逐渐远去的少年人背影,歪头想了想,居然一蹦一跳追了上去。

最后兔子纵身一跃,攀到李清源肩头。

李清源与那一双赤红色的眸子对视,摇头一笑。

这一日,蔓联城之外,有

一人头戴斗笠,着一身青衫长袍,肩头蹲着一只灵气野兔。

悠然入城。

……

一片广袤无垠的红土高原内,草色褪尽尽红土,丝丝血腥萦其中,若是不熟悉血腥气的人初来乍到,一定是要跪在地上恶心干呕一段时间了,不过对于常年于这里居住的原住民来说,却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已经到了能够从中品出一丝甜味了。

只是因为这片赤色高原土地,名叫“魔域”,所以在这里,一切的杀人吃人,已经只道是寻常。

就连天边的太阳,也是暗沉的,原本应是暖洋洋的火红,如今却像是闪烁着人的血光。

有谁能够想象,造就魔域这番景象之人,唯一人尔。

那人当年成名一战,就是将魔域大大小小的魔王一路横推过去,一人独抗三十六路魔王,最后更是打得将天边都蒙上了一层血色,至今未散。

大垂天边染血色,隐约几声悲鸣来。

这是“魔域”最为常见的一景。

有一道血红色光影蓦然划过长空,拖起一长串血色匹练,轰然见降落于那座高原之中最高的黑色尖塔,震得这高塔摇晃不已。

这道身影一经到来,大殿之中原本吱吱呀呀嘈杂不已的环境蓦然安静下来。

那张仿佛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那人一身血色红光逐渐褪去,一手托腮,长长的血色睫毛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色彩。

一经落座,早已守候多时的一只魔将则是一路小跑过来,将一封卷轴战战兢兢递给这位名号响彻大陆的恐怖魔尊。

赤羽仅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卷轴,之后这一只卷轴便无端飞起,飞掠至魔尊眼前极速摊开。

魔尊仅是大体看了一眼后,便冷哼一声,一整张卷轴蓦然出现一团团紧簇黑炎,刹那燃烧成为灰烬。

赤羽仍旧抱持一手托腮的姿势,只是一双闪烁着滔天虚血光的瞳子终于抬起,淡然目光轻轻扫过手底下一众魔将,将一众魔将看得通体发寒。

“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能够让你们像是苍蝇一样吵闹半天?”赤羽徒然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手下将士的面庞,情绪各一,隐匿其中,不由冷笑道:“而且还没商量出个结果?”

咚得一声,所有大殿之中的魔将全部跪在地上,惊颤不已,天知道这些在外令人闻名丧胆的魔将若是此刻的模样让别人瞧见,不知道会当场吓死多少人。

魔尊长身而起,一双闪烁着妖异血光赤色眸子光芒涌动。

一只手刹那抬起的魔尊,忽然将眼一眯,缓缓放下。

若是在自己这黄泉一行之前,自己看到了这么一封密函,说不得当真此刻向来雷厉风行的魔尊早已出动,只是在他遇见那一袭白袍之后,赤羽决定再等一等,再看一看。

收回仿若跨越千里的目光,赤光涌动,魔尊刹那消失。

留下一众满头大汗的部众面面相觑,今日的大王,好像心情不错?

……

大袖飘摇的白衣少年郎望向蹲在自己肩头的野兔,忽然好奇道:“兔子,你眼睛怎么不红了?”

野兔歪了歪脑袋,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又没有哭鼻子,为啥要红眼睛?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小神仙

进入蔓联城,大街小巷皆是小贩的叫卖声音,有热气腾腾的包子新鲜出,有鲜香四溢的混沌,最为沁人心肺,邻里街坊或提鸟笼,或负手闲逛,或与同伴嬉笑散步,早上时分,街道上就已分外热闹。

在这时候,有一袭青衫肩上扛着一只一对前爪支起,人立在青衫肩头的灵气兔子,缓缓进城。

进入那家香气扑鼻的包子铺,李清源找了个位置坐下,自有店小二过来招呼。

店小二与铺子老板有些相像,皆是中等个子,脸有些凹,眼有些小,只不过长得位置协调,恰到好处,倒有几分近似于“丑美”的英俊,观两人之间的言谈举止,老板与小二之间,约莫是叔侄关系。

手脚颇为勤勉的小二干净利落地抹干净桌子,桌子上当真是如同涂蜡,光滑如镜,当真是没有半丝油花。

小二一边勤快擦拭着装筷长筒,一边好奇地瞧向李清源肩头那一只一双由血红转为黑色灵气眸子的野兔,全程皆用一对后爪如人站立,嘿,奇了怪哉见过通人性的狗,知人情的狐狸,还从未见过如此灵气的兔子。

当然,小二愈加好奇的是如今年头,竟然还有拿兔子当随身宠物的?

小二不由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是搁在这座蔓联城,格外之多。

掌柜的见小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客人肩头的灵气兔子,这算怎么回事?

瞧见没,都将兔子看到害羞地躲在这位俊俏小哥身后去了,这还了得?

生怕怠慢了贵客的老板赶忙自己将犹然热气腾腾的包子笼提起,一溜烟跑到李清源桌前放下,这才微微搓了搓有些发红的食指与拇指,立在一旁的他,轻轻敲打了下自家侄子的手背。

小野兔一双大眼睛黑黢黢的,仿佛被人摘了一颗最闪亮的星星放到了里面,每次眨动双眼,都像是星星闪动关辉,颇有灵气。

店老板也觉得兴许是自己的目光也随着侄子一样直勾勾了些,不由向李清源歉意一笑只不过接下来店老板的一句“这么好的兔子,不知公子是从哪里捉来买来的?不知公子是否方便告知?我愿意出大价钱买下”,话无可挑剔之处,只是店老板那抹着嘴巴,一副意犹未尽的尊容,当真吓得小兔子直往李清源怀里拱,怎么也不敢出来见这些可怕的吃兔魔鬼了。

店老板眼前一亮,果真是个通灵气的。

李清源与店家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店老板见又有新客上门,也未再攀谈,告辞一声便去招呼客人去了,店小二恋恋不舍地瞧了眼那一袭青衫怀中兔子,也随着老板去忙活去了。

“好了,你可以出来了。”李清源一手抓住兔子的柔软后颈,悄悄挥手一拂,体内灵长河悄然奔涌,刹那形成四个小漩涡,将兔子四只小脚上的灰尘冲刷干净。

李清源收回看似随乱瞥的视线,这才将它提到桌上,小兔子眨巴着眼睛,瞅向眼前热气腾腾的包子,又将目光递向身后的那一袭青衫。

李清源想了想,伸手一指店家老板道:“先得与人家道声谢不是?”

小兔子果真能

听懂人言似的,先是向李清源作揖,而后竟还向店小二额外行礼,最后这才向店老板深深鞠躬,一双小手合十,搁在小胸脯前一上一下,可爱极了。

匆忙之余的店老板瞧见这一幕也被逗乐,竟然有板有眼地回了一礼,一人一兔遥相对礼,这下想要不被注意都难了,愈加多客人的目光聚集在一起,尤其以女孩与女子居多,前者在桌子上那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身上流连忘返,后者则徘徊于那只可爱小兔与兔子主人身上,摇曳不定,恨不得能多生出一副眼睛来才行。

没得办法,这主人也忒好看了些,想不多看几眼都难嘛,你们男子不也是喜欢在过往女子脸蛋上,胸脯上,屁股上打转?男女之间,一样的道理嘛,只不过我们女子愈加含蓄一点而已。

正襟危坐的李清源目不斜视,就准备赶紧吃完包子走路。

在李清源特意挑选下,共买了三只胡萝卜素包以及三只精肉酱包,香气扑鼻,一口下去,皮薄肉多,鲜美汁水四溢,口齿有鲜香。

就连吃惯了女儿国那三位美娇娘师父芊芊素手所制一道道美食的李清源,心下也不由赞叹一声,当真是一等一的好包子。

小兔子更是抱着那一只胡萝卜素馅儿包子,小口小口啃着,生怕一不留神手里的包子就飞走了,幸福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几欲泪流。

李清源瞧着它这幅模样,哭笑不得,就伸手拿来一只素包子。

一只包子都不一定能吃下的小兔子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泫然欲泣。

李清源屈指在小兔子额头一弹,一指被自己吃得只剩下半个的酱肉包子,恶狠狠道:“知道是啥馅儿的不?我可是还饿得很,你若是吃不完手里的包子,我今晚餐桌子上就要添一道红烧兔肉了。”

小兔子悚然一惊,连忙点头哈腰的,埋头苦干起来。

李清源洋洋自得,这才往嘴里塞了一口素包,他眼前一亮,与酱肉包迥乎不同的清鲜,终于有些能理解小兔子为啥喜欢吃胡萝卜了。

少年人“欺负”小兔子的举动则落在女子们的眼中,使得女子们近乎于**裸的视线尽数收回,没想到是个“没良心”的,怎么可以随便“欺负”小兔兔?

民间食客,饭后茶余间,几乎没有不侃山阔地的,饭后不怎么忙的就坐在位子上,与同行人聊一聊近期趣事,而急着赶路的,则在饭前饭间的空挡,天南地北,畅所欲言。

好像对于吃饭时小聚这件事,若是不小谈几句,当真是今日第一憾事。

这一点,对于王朝子民来说,几乎已经是潜移默化的“规矩”了。

店铺老板与小二在一旁,听得怔怔出神。

李清源一手持包子,腮帮鼓鼓,闲来无事,听人畅谈一二。

一听之下,当真趣事连连,多发生于大山之上。

临近这座蔓联城旁的一座名叫石者山的高山之上,近期有浑身白毛,额生花纹,似豹非豹的古怪生物,总是喜欢隐匿草丛中,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忽然叫唤一声“孟极”,尖声刺耳,吓过往路人一跳,当真是民生疾苦。

临近此山的边春山,更是不消停,有兽焉,其状如禺而文身,善笑,见人则卧,名曰幽鹗,其名自呼。

天晓得这样一只同样周身布满纹路的野兽为何就这么喜欢笑,而且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蓦然这么一嗓子,当真是“惊心动魄”,能把魂魄吓去半截。

之后待人们上山后,这模样奇怪的怪物更是过分,大致是明白了自己委实有“在劫难逃”的趋势,直接横躺山路中间撞装死,半点都不在乎会不会这就么被村民一双老脚给踩个半死。

至于说青山绿水,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玩意儿?村民们不在乎,也不会想要知道,可能对此略有思量的也只有换成一袭青衫的少年郎了。

只是少年郎同样未曾深思,一笔带过,缘由是偷偷打量向自己的一名女子,蓦然之间眼睛上翻起,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李清源方才沉浸其中的思绪蓦然被打断,不由转身望向这名女子,眼前女子眼皮不断上翻,满脸乌黑铁青,少年人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难道是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变得骇人不已而不自知?

因此而唐突了佳人?

李清源下意识站起身来,只不过很快他就面色尴尬,顿住动作。

既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的世俗理念,更是因为李清源转念一想,好像自己从来都不会什么救治之法?

极速颤抖的女子嘴角已经开始流有白色泡沫,周身更是颤抖已,一双眼睛不断上扬,女子身旁,是一位精壮的中年汉子,汉子望向店掌柜的一双眼睛里,已经悄然爬上了一层不善。

掌柜的面色一苦,接下来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少不了就是板上钉钉的“破财免灾”了。

忽然有白光一闪,一位老者忽然出现,胡须与头发霜白,脸上皱纹却极其浅,虽无鹤发,却有童颜。

老人更是一身白衣胜雪,衣袂飘飘然,衬托的老人愈加像是一位老神仙。

只见老人伸手一捻,一只鸟儿虚影绕其指而转,最后聚集在老人手中,他和蔼可亲道:“此丹丸,最主要的原料是取自一种叫做的鸟儿,对于中风一症,是有奇效,你若是信得过老夫,自行拿去。”

而后这位老神仙就顺手松开了手中丹药。

虽然老神仙已经松手,但是那颗丹药却依旧静静矗立虚空之中,这一手,寻常乡民哪里能见到?

面面相觑下,那中年汉子一把抓住静止在虚空之中的丹药,一股脑塞进女儿嘴中。

老神仙蓦然哈哈大笑起来,光华一转,消失不见。

凑热闹的乡民不由一抹脸庞,赞叹道:“当真神人也。”

一直静观其变的李清源见女子终于是在吃在丹丸后,自鬼门关走了一遭,安然返回,有惊无险。

他想了想,还是在兔子吃完抱在怀中的包子后,倏然站起身来,跟上了老神仙的步伐,一步踏出后消失不见。

一直偷偷留意李清源动向的女子们一手抚住额头,有些眩晕,也有些兴奋。

瞧瞧,一日遇见两位神仙,试问谁有这等服气?

第一百六十九章 孟极

众人后知后觉,僵硬扭头望向身后先前那一袭肩扛小兔的青衫所坐桌板,哪里还有这位年轻神仙的影子?唯桌上三颗铜板而已。

铺子的店小二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瞧着躺在桌子上的那三颗铜板,端在手上,左瞧瞧右看看,是三颗普通铜钱无疑了,绝对不是曾经一位醉汉“酒后吐真言”的那类山上神仙钱,小二伸手掂量了下,满脸疑惑,事实是事实,可他怎么老是感觉,这三颗铜板,沉甸甸的?

左右想来,小二最后将之归根于或许经过仙师的手后,甭管是啥,都会变得与原先不一样了?

……

老人的转瞬消失,自然不是当真于此地消失,此刻已不能寻觅踪迹,早在老人身影虚淡的那一刻起,李清源早已经凭借自己敏锐感知,知晓了老人的大致方位,一步迈出后,少年人凭借着被魔尊折磨出来的肉身体魄,堪堪要追上老人。

只是老人的方位紧接着模糊起来,李清源脚步接连变幻,一直追到老人消失的地方,在空空如也的原地矗立良久,少年人神情几经变换,最后倏然向身后望去,差点将他肩头兔子吓得一个趔趄。

一位瞧上去颇为仙风道骨的老人,正负手而立,淡漠盯着已经是一袭青衫的少年人。

李清源赶忙抱拳道:“放才见仙师出手医治包子铺子的那位女子,当真赏心悦目,情难自禁,所以就想着来瞻仰仙师风采,唐突之处,还请仙师海涵。”

这老人一双雪亮的眼睛眯起,静静打量着眼前肩头扛着一只颇为灵气小兔的古怪青衫客,他忽然挤出一个笑脸,向眼前青衫客点头致意,“哪里哪里,顺手之劳罢了,同样是仙师的小友谦虚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老人打量着眼前男子,越看越是心惊胆战,因为凭借他龙境界的修为与眼力,几乎看不出眼前之人的深浅,这人就这么直愣愣的杵在原地,就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气机波动丝毫不外泄一丝,沉敛如苍幽巨湖,古井而无波,但是从中透露说出来的一丝丝威严气,便能将自己脊柱大井之中的那一条小蛟龙给吓得匍匐地上,瑟瑟发抖。

难道是山顶那些修为有成的仙师?听闻这类仙人修行到最后,往往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神奇境遇亦或是感悟,得以返老还童不说,修为愈加精进,同样也愈加接近传闻中的琉璃无垢仙体,搬山填海,乾坤摸弄,一身修为幽深如大海死水,唯有使人觉得一缕缕压抑。这也是修士之间有传闻,“宁欺老,莫欺少”的原因所在,因为往往一位你觉得不起眼的小屁孩,就是一位修为恐怖的大佬儿,要知道这样一尊返老还童,返璞归真的老神仙,修为之深,普遍要比寻常老神仙要更加恐怖。

真得罪了这么一尊该如何了得?哭都没地儿哭去,说不得人家旁观者还会帮着老神仙加油助威呢,什么“老前辈威武盖世”“老前辈打得好”“老前辈神功无量”这类明显瞎了眼睛失了心的话都有可能喊上一喊,没人觉得突兀,因为他当年看着别人被老神仙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嘴里边儿这些词儿,可是比谁都要溜,那叫一个朗朗上

口,一气呵成,而又大气滂沱。

只不过如今想来,他则是怎么品,怎么不对劲,觉得这些词变了味道,若是眼前这老神仙当真来者不善?

那还有个屁的“威严盖世”“打得好”“神功无量”嘞。

老人觉得若真是如此,那么老神仙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当真可就没了半丝神仙气喽,至于为啥?

一拳打死个老头,拳头上沾着鲜血,那真是半点神仙气都么得了,这样不好不好,我辈修士总要讲究养神静气不是?

只是转念一想,这些个山顶老神仙们,当真是让他们这些在山脚的修士就连老神仙们的项背都不得见,寻常哪得几回闻?

真就这么巧遇见这么一位刚好“下山”,又刚好返老还童的老神仙?

老人不由一手抚额,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

硬茬子哟。

所幸这一袭青袍也同样如先前一般向自己抱拳回礼,说了句“哪里算得上什么仙师,老人家客气了。”

到这里理应说这一袭青衫就要顺势告辞不是?

两人之间也能结下一段不能算是善缘的一面之缘,日后若是当真相见,也能点头一笑不是?

可那一袭青衫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这让老人心里头那叫一个如鼓在敲,砰砰作响。

最后,终于扛不住少年人目光的老人一抱拳,咬牙道:“那么小仙师,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那个后会有期?”

最后一句话,老人有些迟疑,很想将最后一句的那个“有”字,换成“无”字。

说罢,不待李清源回话,老人脚下一扭,已经化作一条荧光长线,消失于天际。

矗立原地的李清源并没有要追的意思,只是缓缓收回目光,觉得有趣。

最后老人抱拳的动作以及说出的那一席话,可不像是位山上仙人,而更像是一位江湖气十足的江湖人。

李清源觉得,这样的老人,也不像是一位老神仙呐?

已是由一袭白袍转为一袭青衫的少年人,背着手,并没有急于赶路,而是一路晃晃荡荡着,大袖飘摇着,一路走去。

本来少年人是想要进城后,旁敲侧击也罢,直奔主题也罢,都要问出老将军一行人的下落,只不过李清源自己心里门儿清,关于老将军他们的消息,自己应该是打听不到的,因为老将军一行人的身份特殊,所以他们的消息注定是“踏雪无痕”,事实同样如此,老将军一行人的消息半点都无,只不过误打误撞,让自己撞见这么一场仙师赠仙药的一幕场景。

对于这一幕,李清源倒是没有太多特殊感觉,只是觉得能在寻常街道瞧见这么一幕,很好很

只不过少年人马上就有些哀愁,因为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打探老将军一行人的消息?或者干脆找人问路?可是自己又能够问哪里的路?

思来想去,少年人最终还是决定先到最开始自己被魔尊抓走的地方去,总好过自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飞不是?

少年人这般想着的时候,丝毫不知道自己已

经翻山又越岭,下山又上山了。

蓦然回首,李清源这才惊醒自己已然身处郁郁青山之中。

有溪水潺潺,自山顶小涧之间缓缓而流。

附近花草树木,丛灌而生,有氤氲香气扑鼻而来。

少年人挑了块顺眼的巨石,倚着躺下,上下眼皮不停打架,听着鸟语闻花香,有溪水潺潺浮流水,不大睡一觉,当真是暴殄天物喽。

眨眼之间,少年人呼吸逐渐趋于均匀,已经进入香甜梦乡。

蹲在这一袭青衫肩头的小兔子终于四肢着“地”,趴在李清源肩头,睡眼朦胧

在这一人一兔酣睡的时候,一道白影极速向着他们掠近,之后蓦然窜入一簇青丛之中,隐遁其中。

隐约之间,传出一声又一声“孟极孟极”得叫声。

这道白影隐匿于草丛之中,从一草丛蹦跳到草丛之间转换时候,竟然不会发出丁点声响,唯有草丛树叶之间,有微风拂过后的簌簌然。

就这样,白影距离一人一兔愈来愈近,最后几乎只有半臂距离。

只不过就在它即将一跃而出,好将这一袭青衫吓一大跳时候,那少年人穆然睁开一双眼睛,有雪白光芒涌动,着一袭青衫的少年人仅是淡淡瞥了眼这一只声名狼藉的小怪物,便没有动作。

坏人自有兔子磨嘛。

蹲在李清源肩头的一只小兔子同样睁开一双孕育有盎然灵气的眸子,嗖得一声化作一条白线,对着那道白影就是临门一脚,直踹得这一只小白豹模样的怪物捂住鼻子,躺在地上哇哇大叫不已。

一声声“孟极孟极”的凄惨嚎叫,听得李清源都有些于心不忍。

正当李清源走到这只小雪豹模样的怪物身侧时候,这一只小怪物却猛然一步向后高高跃起,距离李清源拉开许远一段距离,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一人一兔。

好嘛,看这架势,哪里是什么受伤了?分明生龙活虎,先前那副虚弱的样子,分明是装得。

李清源一拍脑袋,瞥了眼人立在自己肩头的那只小兔,正蠕动着自己小鼻子,满脸愤懑感慨,气愤于这青衫少年委实傻得可爱。

打不过就装死嘛,这是我都知道的道理,你这人类怎得就丁点儿不知道不开窍嘞?怨不得被这小怪物骗嘛!

李清源屈指在小兔子额头上弹了一下,这才正视眼前的小怪物。

通体雪白,额头生花纹,一双眼睛乌不溜秋,分外地有灵气,当真是个小雪豹可爱模样,小怪物李清源非但不着急,反而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来,不急不缓的模样,不由焦急起来,一声声“孟极”的急促叫唤。

一袭青衫的少年人瞧着这一幕,啧啧称奇。

只是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一滞,喃喃自语道:“不会这么巧吧?”

少年人脚下生风,蓦然下山又归山,满脸苦笑。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然身处石者山之中。

眼前这只小雪豹模样的小怪物,可不就是那只喜欢吓人的孟极小兽?

小孟极将嘴巴一咧,狡黠一笑。

第一百七十章 小孟极,大刀客

其实在最早李清源所待的包子铺,有一道黑影蓦然出现,悄然望向被小二小心翼翼收在小钱箱之中的三枚铜币后,又蓦然消失。

有微风拂过,店小二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店老板忽然招呼小二一嗓子,今日一大早就亲眼见识了两位神仙的小二熟悉地将长抹布向肩膀上一搭,眉开眼笑“来啦~”

……

少年人与那位赠药的老神仙分别之处,空间倏然一阵虚幻,有两道黑影从中走出,其中一人自怀中掏出一只有拇指粗细的紫檀木制小瓶,拔掉瓶盖,便有一股氤氲白气自其中流出,白气并未升腾而起,反而沉沉落下,在地上汇聚成形,化成两个小人儿形状。

另一人头戴黑色帷帽,身着一身宽敞飘逸的黑色长衫,纤细白嫩的小手垂在身侧,其中一手持一柄有呈黑金色,剑鞘刻有一道道古老文字的长剑,长帷遮住了其面容,让人看不真切,此人指着其中一位白气小人儿,有一道软糯声音传出,“看来就是这位少年无疑了。”

另一同样着一身黑的年迈男子收起手中木瓶,向这位遮盖了面容的女子抱拳道:“回小姐,看来那人的确在此停留过。”

帷帽之后,似是传来一声悠长叹气,又有长舒一气的感觉,“我知道了。”

年迈却高大的男子脸上似是有羞愧神色,再次向女子深深抱拳,沉声道:“当真劳烦小姐了,老汉心里有亏!”

女子抬起小臂,于是露出一只犹如白藕一般的洁白肌肤,她摆了摆手,“怎么也该是家父说这句话才是,李老您就不要自责了。”

被女子称为李老的年迈高大男子脸上愧疚神色非但没有就此消失一星半点,而后愈浓。

李老伸手抹了一把脸,瞧着身段落得愈来愈抽条的自家小姐,老汉一张老脸上满是愤懑,尤其是在老汉随意间瞥见自家小姐手上那柄长剑之后,脸色隐约有愠色。

这么好的女子哪里找?!

寻常人家的千金如此年纪,待字闺中,学些女红刺绣,就已经是顶破天的烦心事了,可自家小姐呢?

一双手表面白嫩吧?可那看不见的掌心上却是满手练剑所留下的老茧!

每每瞧见自家小姐用绣花针挑破自己手掌心上的水泡时候,一张倔强的小脸儿强忍着没让眼中打转的泪珠子掉下来,老汉更是心里难受。

这本不该是这个岁数的女子应该承受的东西。

只是回想起家中老爷的境地……

老汉眼中带着一抹坚定神色。

那个少年人,一定要拿下!

雪豹模样的小怪物在露出极其人性化的狡黠一笑之后,蓦然身形一沉,眨眼之间横移出去,一头撞入一团草丛之中。

闯入草丛之中,可不就是蛟龙入渊,如鱼得水了不是?

前些时日不就有个人类所谓的龙修士,顶破天儿的山上神仙了,还不是被自己溜得团团转?

只不过,接下来一幕吓得这只小孟极小肝胆欲裂。

一张大脸突兀出现在这只小

孟极脸前。

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几乎一指之差,几乎就要脸贴脸了。

而后这可恶人类更是邪意一笑,屈指一弹。

砰得一声,这只小孟极便倒飞出去。

它用小爪子抚在自己通红的额头上,泪眼汪汪,娘哟,疼死孟极了。

而后它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犹然在四处遛动。

嗖得一声,这只小孟极化作一道白影,蹿入临近自己最近的草丛之中。

小孟极一张长满毛绒花纹的小脸儿上,满是笑意,这一身青色的家伙厉害是厉害,可就是脑子嘛,有些傻得冒泡喽,将自己弹出去这么远距离,自己身旁更是还有一团草丛,小瞧人了不是?这样你还能逮住我?没可能的嘛!

正悠哉悠哉的小孟极入草丛仿若进了水池似的,两只小爪子枕在小脑袋后面儿,以倒立空游的姿势,缓缓划水出去。

只不过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让这小孟极始料未及,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一只大突兀出现在它的脖颈之上,并未用什么力气便轻松掐住了自己的后颈皮。

而后一直在草丛之中“徜徉”的小孟极,便倏然四只小爪子极速离地,最后又一次与那长可恶至极还带点儿俊俏的脸庞脸对脸了。

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圆形瞳子几乎占据整个眼睛,一对生得极其潇洒的狭长丹凤眸,眼睛眯起,充满揶揄神色。

一人一兽就这么两只大眼眼对眼。

李清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只雪白小兽,咧嘴一笑。

后知后觉自己终于是落入魔爪的小孟极开始张牙舞爪,在李清源手中手舞足蹈,最后就连用牙咬的方法都想出来了,一张小脸儿皱作一团,“凶悍”极了,若是寻常人,说不得就要被这小孟极给吓得魂不附体喽。

只可惜它遇见的是方从黄泉乡出来的李清源,在那方世界之中,自己啥没见过?不说那些长相狰狞的白影,以及那条庞大骇人的黑色巨龙,还有一只人面狼身兽被自己带出,如今还藏在自己的那副羊皮地图内。

悄咪咪的,小孟极一双随处乱晃荡的眼珠子转到了那一袭青衫的肩膀上,终于找到一个可欺负的对象,它猛一呲牙,那只憨态可掬的兔子却仿佛一点都不怕自己一样。

人立而起,一只手攀着李清源耳朵的小兔子歪着头,猛然眯起一双大眼睛。

小兔子大眼睛之中,有一丝赤霞闪过。

小孟极猛然转头,害怕地不断拍着自己小胸脯,娘咧,怎得这家伙养得一只兔子都如此吓人?

李清源瞧着一双眼睛仍旧滴溜溜乱转的小孟极,想了想,一丝气机丝线悄然渗入某处。

一袭青衫的少年人悄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最终一拍腰间的乾坤袋,一张土黄色长图蓦然飞掠而出,哗啦一声,一条黄色长河自这张羊皮画卷的流淌下来,有一只人脸狼身的怪物穆然出现在这只小孟极眼前。

一张中年男子形状却狰狞恐怖模样的人脸忽然出现在小孟极眼前,这下子几乎不用李清源如何恐吓了,小孟极呲溜一声蹿到李清源肩膀上,

一双小爪子死命在李清源头顶扒窝,差点没有当场求饶。

心意微动下,李清源这才收起那条黄泉长河,与那只人面狼身兽一同返回羊皮画卷之中。

他心下悠然一叹,也不知是经过了多多少少的灵滋润,或是悬挂在自己头顶的那张羊皮画卷的缘故,这人面狼身兽的面容机近日来竟逐渐恢复年轻,而且这种趋势逐渐愈演愈烈,大有向着青春小伙儿的面容进化的趋势,之所以如此,李清源心底其实更倾向于是因为那颗这怪兽从真正黄泉长河之中捞出的雪白珠子有关。

转念回身,李清源蓦然一笑,一把抓起大有在自己头顶翻江倒海的小孟极。

小雪豹模样的孟极歪着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子仍旧四处萨摩,当真是比狐狸还要狡黠了。

李清源这下是但真要不留情面了,再次一拍腰间乾坤袋,这一次不但那土黄色长图蓦然出现,还有一只人偶模样的长髯刀客,在李清源的灵长河浇灌下,迎风暴涨,最后成为半人高大小,吹胡子瞪眼,面色赤红,睚眦欲裂。

只不过长髯刀客在望向李清源手中这只小雪豹模样的小家伙时候,隐约之间脸色起了悄微变化。

眼看那张黄色长图之中依稀有那一只人面狼身兽若隐若现的身影,小孟极吓得差点儿没给李清源跪下,举起小爪子接连在少年人面前作揖,只不过它后颈被李清源提着,揪起老长一块儿肉嘟嘟的皮肉,加上一双小爪子合十作揖,四处划拉的样子,可爱极了。

只不过接下来小雪豹模样的孟极便再也没了这份憨态可掬,满脸警惕与恐惧地望向一尊满脸通红不似人脸的长髯刀客,一张小脸儿吓得煞白。

长髯刀客倏然来到李清源面前,伸手就要拍出一掌。

小孟极倒也干脆,小身子一扭,便在李清源手上翻了个筋斗,由被李清源揪住后颈变为两只小爪子站在李清源手背上,两只小爪子掐着腰,威风凛凛。

而后这只小兽便噗通一声在少年人手背上跪了下来,哭天抹泪地,双手合十,不断作揖,只求不要让自己落到这可怕的长髯刀客手中。

这让长髯刀客伸出的手,滞留空中,久久没有再伸出,本就通红的脸面愈加通红。

这让本就战战兢兢的小孟极委屈地接连小声“孟极”叫着,世界上还有人的脸能够红成这个样子?

蹲在李清源肩头居高临下的小兔子小鼻子嗅了嗅,扬得老高,它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小的小豹子。

李清源偷笑不已,“铁汉柔情”大抵说得就是如此情况?

瞧着眼巴巴的小孟极,无奈之下,李清源只好偷偷与长髯刀客商量。

由斜提长刀改为抱刀的长髯刀客,点了点头,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头。

李清源一阵头大,得,感情又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光华一闪,长髯刀客消失于少年人的乾坤袋之中。

李清源提着小孟极,饶有兴致道:“这下子能说为啥子一直要吓唬来往旅人了吧?”

小豹子模样的孟极忽然睁大了一双黑晶晶的眸子,极其吃惊。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请赴黄泉

小孟极挠着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明明傻得冒泡,一身青色的家伙是如何能够这般“一针见血”的。

李清源不由摇头一笑,屈指在小孟极额头一弹,痛得小家伙一阵“孟极孟极”地凄厉惨叫。

一袭青衫的他双袖拢在一起,虽然是酷暑十分,但是一袭青衫却无风自动,时时刻刻鼓动起一阵清风,偷得夏日一阵凉。

本是一身长毛的小兔子四肢摊开,躺在李清源身上,欢腾不已。

李清源轻轻盘腿坐下,递给小孟极一个白眼,“当你傻还是我傻?”

小孟极一双如同两粒黑葡萄的眼睛眨巴着,半响还是没敢挑明那句“当然是你傻”。

而后小孟极理所当然的挨了少年人一记爆栗,小脑袋几乎清晰可见一阵白烟升起,红肿一片。

小孟极泪眼汪汪瞧着那一袭青衫悠哉悠哉躺在巨石上,将嘴一撇,委屈极了。

李清源双手枕于脑后懒散道:“知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我自然也多少能知道你小脑袋瓜里面儿都想了些什么,所以你就不要有什么坏点子了,什么都写在你那张小脸儿上了,你看看,你那双小眼睛又开始乱转了不是?”

眼看李清源就要再给自己来那么一记,小孟极赶忙拿起小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死活也不能给这可恶的一袭青衫欺负自己的机会了。

所幸李清源并没有什么动作,好像是懒得继续动作,仍旧保持着躺卧大石的姿势,只是一双极其标致的凤眼斜睨向早已经四肢着地的小孟极,一臂横在额前道:“方才我在揪住你的后颈时候已经悄然试探了下你的体魄,其实别看你小,依照你这副体魄足够对付数十位健壮魁梧的莽汉了,可是每次遇到上山人,你都只是将他们吓唬到山下去,从未伤人,难道是你吃饱了没事干,闲的?”

小孟极张大了一张粉嫩小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这姑且算是在……夸自己?

有那么一丢丢的高兴是怎么回事儿?

李清源蓦然直起身来,导致趴在他身上的小兔子一下子自他肩头掉了下去,却被少年人伸出一手接在怀中,仅露出一对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静静地将小孟极打量着。

小孟极瞥了眼李清源怀中的小兔子,赶忙移开视线,生怕下一秒小兔子那一双眼睛就要变成使人触目惊心的红色。

“所以说,你一直要将跑上山的旅客吓跑是因为什么?”李清源伸手指了指身后,玩味道:“难道是因为这山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小孟极瞪大了一双眼睛,远远瞧着眼前这一袭嘴角含着笑意的青衫,而后连忙摇头。

李清源缓缓转头,伸手摸了摸小兔子毛茸茸的耳朵,淡然道:“那就是有了…”

小孟极视线先是从李清源抚摸小兔子的那双手上移开,而后慌忙摇头。

李清源打量向这只小雪豹模样的家伙,忍俊不禁,不由一伸手。

小孟极这一次倒也没有极速躲开,只不过下意识地闭上了一双灵气莹莹的眼睛。

少年人那只大手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小孟极额头上狠狠来

那么一记,反而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小孟极的小脑袋。

温柔缓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抚摸着,只不过少年人脸色却逐渐沉了下去。

李清源蓦然挤出一张笑脸,也正是这时,小家伙缓缓睁开了眼睛,满是疑惑不解还有一丝丝…开心。

掌心不断有氤氲气荡漾而出的李清源拍了拍小孟极的毛茸茸脑袋,尽量让自己的嗓音柔和,“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也不必担心我,说句自大的话,咱俩方才那一番较量,你还不知道我是多高的水平呀?”

最后李清源伸手轻轻拍打小孟极周身各个关节部位,一双手上有灵悄然流转,继而李清源伸手猛一握拳,一直凝聚在李清源手掌心的灵猛然爆散开来,蹿入小孟极的全身四处游走,这是李清源偷师于魔尊赤羽的捶体技,羊皮卷长河之中反复被敲打,久而久之,李清源自己也会了些矫正体魄的技艺。

小孟极浑身上下如同蹦豆子一般,噼啪作响,哇得一声哭了起来,一双小爪子不断抹着眼泪,李清源只得不断为小孟极擦拭眼泪,最后更是连青衫边角都用上了,一遍遍为小家伙擦着泪水。

不厌其烦。

他心里清澈透亮,小孟极之所以如此,自然有身上各种隐藏伤势蓦然好转之后所带来的肌肉痉挛疼痛,自然更多的却是小孟极借由此,真正将藏匿在心中的伤心事哭了出来。

初次相见时候,小孟极这副一眼看去就年龄极小的外形,却有一股与它年龄极其不相符的机灵劲儿,为何?小家伙的先天出身赋予了它有别于其他小兽的灵气,自然占了很大部分,但是更多的,约莫还是后天的历练。

不管是它下意识地躲闪自己,以及之后时时刻刻为自己寻找后路的机灵劲儿,都像是个在社会泥浆之中摸爬滚打的小泥鳅,这一点,尤其是在那张心境长湖之上见惯了人间悲欢离合,种种腌事的李清源,愈加清楚,小孟极若是没有经历过那些险恶人心,是绝对不会变成这般样子的。

这些事情,在最开始接触的时候李清源就已经初见端倪,却没想到小家伙身上已经满身是伤,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小孟极仍旧躺在李清源怀中,只不过已经由放声大哭转为小声抽泣,李清源仍旧不断抚摸着小兽的毛茸茸小脑袋,没来由一阵心酸。

因为小兽的经历,被魔尊赤羽强迫看遍世间丑陋百态的李清源如今依稀其实能够想到到底为何了。

事实其实也与李清源猜测大抵相同,若是李清源能够有齐浩然的那一份本事,顺着小孟极的情绪丝线捋去,就能发现这样一幅幅片段。

先是有马贼占山为王,将原本的山大王一只体型庞大的雪白豹子模样野兽,这一批马贼以拼死数十人的代价,这才通过一记带毒暗箭,要了这野兽的性命,濒死垂危的野兽一路硬撑着奔袭出去数里地,一群马贼就跟在其身后,悠哉悠哉,笑闹戏谑。

约莫是支撑自己的那股精气神终于倏然一散,最后遥望一眼那座石者山山头,这只雪豹终于瘫倒在地上,倒在茫茫雪天。

而后这座山头的隐秘马贼

山寨那张座椅上,便多了一张近似于豹皮的雪白大麾。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一整个过程,全都被一只雪白小兽看在眼里。

这些年来,之所以石者山从未有马贼悍匪的消息传出,一是因为这群马贼下手剽悍狠辣,从不心慈手软,落到他们手里的人,几乎从无活口。

二是因为一只小雪豹模样的小兽,这些年来不厌其烦地吓跑近乎所有上山人,直到某一天,小兽的事情反而在山下传开,所以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了这只小兽的存在,一次偶然机会,传入了某位下山的已经由马贼变为山贼的耳朵里。

于是山贼们围绕这一只一直为他们所忽略的小兽展开了一次包围绞杀,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就在这群山贼即将杀掉这只小兽的时候,倏然刮起一阵冷冽妖风,有沙尘四起,待到风定,哪里还有那只雪白小兽的身影?

一众山贼骂骂咧咧,这些日子以来从未放弃过对于小兽的追捕。

因此得以逃脱的小兽,也为此落下一身伤势,那一次托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躲入一个隐秘山洞的小孟极,度过了兽生以来最为难捱的一夜,痛不欲生。

鬼知道第二日小兽是如何在冰冷雪堆里面儿洗去一生血污,以此来躲避天敌抓捕的。

之后小兽辗转于各个隐秘地方,继续“恐吓”上山人,只不过已然“名声远扬”的小兽,已然远远达不到起先的恐怖效果,往往是要别人拿着石头丢的,来来回回之下,小兽本就极其糟糕的身体,已经多多少少遍布了许多暗伤。

在那之后,石者山上往往会出现这样一幕。

早已是孑然一身的小兽,经常会抱着自己已经血流如注的脑袋,不断奔跑躲避那些拉帮结伙上山,专门寻找自己而来的人类,不断丢来的石头。

最初是大人,之后是闲来无事找事的稚童。

皆有。

久而久之,小孟极还总结来一个规律。

往往是稚童丢了来的石头,打在身上,愈加得疼痛一些。

一直蹲在李清源肩头的小兔子,出奇地没有如何嘲笑小孟极,而后一蹬腿自李清源肩头弹下,毛绒小爪缓缓拍打小孟极的脑袋,最后干脆一把抱住小孟极。

李清源瞧着其乐融融的两只小兽,长叹一口气,猛然瞥向某一方向。

缓缓放下两只小兽后,他拂袖一摆,朗声道:“在一旁看了这么久,就不出来相见一下?”

似是意识到什么,小孟极猛然一颤,一双小爪子抓住李清源衣摆,摇晃不已。

不待李清源动作,小兔子早已经将小孟极拉到一旁。

李清源一双精光闪烁的瞳子环顾四周,嘴角悄然浮现一抹冷笑。

论躲猫猫,这群山贼能与黄泉乡沿岸那些鬼怪会躲?不还是最后被自己一个个揪出来打得灰飞烟灭?

而后一袭青衫的少年郎一路小跑到已经悄然围满山贼的包围网中心。

他想了想,而后长作揖,淡然道:“今日小子李清源,请在座的各位,黄泉游一遭。”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山上山下,清晰可闻。

第一百七十二章 悍匪山贼

整个山峰四处皆传来清晰可闻的笑声,一位略有些斗鸡眼的干瘦老头率先掠出身来,指着李清源,捧腹大笑,多少年了?自己没有听到这种晚上在厕所打灯笼时候才能说出来的找死话。

干瘦老头用那一双斗鸡眼仔细瞧着眼前少年,一袭看上去并不奢华的青衫,风尘仆仆,腰间既无配饰,也无正儿八经的腰带,甚至就连抹额流苏种种繁杂饰品,也通通没有,基本排除了是有钱人家之子的可能,剩下那点儿微乎其微的可能是富家子弟“微服私访”的可能性,几乎于无,再者,就算当真是富庶子弟又能如何?

这些年来死在自己兄弟们手中的阔少爷,还少了?

若不是少年人戴上了一顶破烂斗笠,自己这班兄弟早就招呼上去了,哪儿会给这小子在这里大放厥词的功夫?

不过仔细考虑之后,这群山贼们便觉得有些忍俊不禁,您就算是个上山剿匪的少年英雄,也得在腰间挂上一柄说得过去的刀剑不是?赤手空拳,咋滴,真当自己是个传说中的高手了不是?能够用根草就能刺穿我们?

难道少年人身后站着些自己还有没拜过山头,或是曾经结下梁子的江湖大佬?

干瘦老头一双眼睛笑眯眯眯起,如此一来,那个可能躲在少年人,想要趁机将自己一伙儿一网打尽的那人,也是在太不会算计了些,这种人是迟早要死在自以为聪明,其实漏洞百出的自己手里的,想都不用想。

倏然有一人飞奔而来,最后趴伏在干瘦老头耳边密语,不知说了什么,干瘦老头的神色越来越古怪。

老头豁然抬起头来,望向那一袭已经开始有一些百无聊赖的青衫,哈哈大笑起来。

当真只有这傻小子一个人上了山,而且就这么赤手空拳,大摇大摆的上来了,正是找死都要变着花儿样的找。

真是个小癫汉不成?

老头眯起一双斗鸡眼,仔细瞧着眼前的一袭青衫少年郎,模样倒是极为俊俏,打断了手脚,丢在山寨里,正好可以满足一下这么些天来因为那只可恶小兽而久不开荤的兄弟们想对付了,这小子细皮嫩肉,晚上关上灯,差不多了与那山下养在深闺之中的豪门大小姐同一种享受了。

对于龙阳之好从不排斥的老头舔舐了下嘴角,搓着手冷笑道:“小子,你这是地狱无门偏自来啊,怎么的?觉得自己活够了?就想着来我们山头碰碰运气?如此的话,不得不说,你小子运气好也不好,好在遇到我们,你确实是离死不远了。”

斗鸡眼老头顿了顿,猛然振臂一呼,有铿锵之声不绝如缕,漫山遍野,如同一瞬间有树木花草急速生长一般,冒出一个又一个人头,如出一辙地笑吟吟望向李清源,不怀好意。

干瘦老头伸出一只被烟草熏得焦黄的手,轻轻摩挲布满胡茬的下巴,坏笑道:“可是却不好在,接下来,你要生不如死喽,不过放心,我们兄弟们进去的时候,会尽量动作轻缓点儿,不至于让初尝人间美滋味的你就这么晕过去,只是到时候,你收不收的住,就要看自己的造化喽,反正我的兄弟们可不止荤素不忌这般简单,生死一事,真的放到了一张好看皮囊上,也是都可以忽略不计的嘛

!”

李清源双手自然拢在袖中,掏了掏耳朵,颇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向着此人竖起大拇指,“那您当真是荤素不忌。”

李清源猛一摆手,拉开一个极其好看的架势。

看似没有正行的斗鸡眼老头霎时眯起眼来,眼睛之中已经没了先前的轻视。

哟嗬,还是个练家子呢?

只不过紧接着老头眼中的凝重便少了许多,即使是练家子又能如何?能撑得住自己这么多兄弟车轮战?曾经就有个有幸入了寨子的那俊俏小娘皮不就是如此?当真是功夫了得,自己与兄弟们在床上与她大战了数百回合,最后这小娘皮更是拼得大部分兄弟们“内伤”颇重,只是结果呢?如今还不是孤零零地躺在山寨后花园的土壤下面,充当土壤肥料?

这个瞧上去有模有样但却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是注定不过是为山寨后花园再添一土而已。

斗鸡眼的老头悠哉悠哉摸出自己插在身后腰绳上的小鞭子,高高扬向一袭青衫的李清源,忽然就笑了起来,朗声道:“兄弟们,今日开男荤,谁先抓到这细皮嫩肉的,比寻常小娘们儿还俊俏的小子,谁就能先享受!我绝对不与他抢。”

有山贼应声振臂一呼,只见从草丛之中杀出一位膘肥体壮的大汉,**上身,一抹胸前不知是油水还是汗水的水渍,擦掉嘴边的口水,乐呵呵道:“我最喜欢这种小细皮嫩肉了,来来来,就让小爷我给你开开-苞!”

小孟极急忙蹿到李清源身前,一双像是挂着两粒小葡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大汉,当年在它身上造成极其严重伤势的,这个大汉便是其中之一。

思来想去,小孟极自知自己是绝对挡不住这一袭青衫了,因为压根就不怕自己的吓唬,于是小孟极一双乌黑的眼睛转来转去,想着是不是要一会儿趁着那大汉板上钉钉的占据上风时候,在他脚丫子上撒上那么一泡尿,好让那一身青色的家伙能够趁机逃脱?

只不过小孟极紧接着就被那一袭青衫给拽着后颈拎起,随手丢到身后的小兔子身边。

小兔子一把抱住比之自己略大一圈儿的小孟极,轻轻向后蹦跳出去。

小孟极正想要微微挣脱出去,却浑身一僵。

原来小兔子一双大眼睛深处泛起了诡异红光,轻轻将少年人眼前的大汉打量,而后小兔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眨巴了一下眼睛,先前火红的眼珠刹那恢复正常,满是茫然的瞧着呆呆躺在自己怀中的小孟极,而后又再一次望向大汉。

它那两只长长耳朵微颤,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不断向青衫少年靠近而来的大汉。

最后小兔子猛一闭眼,还不忘用小爪子捂住小孟极的眼睛。

那么大个儿的汉子了,画面忒残暴了,不适合小动物的观看。

果不其然,那小肉山一般大小的汉子,倏然飞了出去,接连撞倒了数棵参天大树后,这次啊蓦然止住去势。

一阵烟尘滚滚,冲天而起。

那汉子双眼上翻,嘴角不断吐着白沫,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罪魁祸首却风轻云淡的双手负后而立,那浑身油腻的大汉自始至终,就

连少年人的一片衣角都未曾碰到。

少年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试探完这班山贼的手腕力气,如今的李清源就连失去全力的心思都欠奉。

李清源平伸一手,眉头一挑,朝向斗鸡眼老头勾了勾手。

意思很明显了,有能耐尽管使出来,谁怂谁是孙子的。

从来不是什么善茬的斗鸡眼老头立马撸起袖子,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想当年老子闯荡江湖的时候,可是人送外号断童台的他,最喜欢的事情,可就是扭断一个个被称为武学天骄的奇才那颗算得上上天恩赐的小脑袋。

若不是斗鸡眼老头杀生孽太重,最后为江湖所不忍,受到武林人士的集声讨伐,估计如今江湖上还会流传着江湖上有这么一位喜欢扼杀天骄的老匹夫,而不是一位看似平淡无奇的石者山山贼了。

斗鸡眼老头一手攥拳,一丝丝拳罡外放,似是老头手中有一团无形火焰在燃烧似的,四周虚空因此而产生了微微扭曲。

山贼们的一颗颗脑袋凑在一起,一瞬不瞬地盯着老头的罕见出手。

斗鸡眼老头气笑道:“咋滴,想看我被人打死不成?还不帮忙牵制一下?”

山贼们这才一拍脑袋,狠狠拥向那一袭青衫。

小孟极叽叽喳喳地叫着,为少年人大感着急。

对付那一个大汉也就罢了,你是生了三头还是六臂?竟然就这么大刺刺的任由这群山贼摆好阵法?

只不过紧接着,小孟极便瞪大了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因为那些临近少年人身侧的山贼悍匪,忽然无缘无故地倒飞出去,于此同时,李清源一拳已至,直打得挡在身前那人当场咳血飞起,当然这还是少年郎收了大部分力气的缘故,不然说不得此时那人就已是化成碎肉一堆的下场。

老头满脸凝重,拉开一个气势汹汹的架势,看样子势必是要与少年人决出胜负来了。

只不过当少年人当真一拳而至的时候,斗鸡眼的老头忽然身势一沉,当场跪地求饶。

不懂了吧?混江湖,遇到硬茬子,非但要跑得快,求饶与认错同样也要也快,这并不丢人,相反,一时硬气,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之后种种事?

斗鸡眼的老头搓着手,谄媚道:“这位……少侠当真的好武功,我们山寨向来敬重强者,但是眼界儿那叫一个高,而且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真正的高手了,老头一把年纪了,斗胆请少侠寨中一坐?”

一袭青衫的李清源,原本正想要拒绝,只是忽然之间,少年人心念所致,点了点头。

老头一双斗鸡眼都快笑成了一朵花儿,笑着呼唤一声“得嘞”,一路为李清源引导。

只是方才迈步出去的少年人豁然顿住脚步,转头深深望向某个地方。

斗鸡眼老头似是瞧出了些端倪一般,不由凑近问道“不知少侠可曾是有什么发现?”

李清源缓缓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待到李清源的身影终于,虚空之中蓦然一阵扭动,有两道身影从之中掠出。

即使如此,其中一道身影满脸掩饰不住的惊讶神色,久久不能平静。

第一百七十三章 葬身火海中

另一位老者有些迟疑,轻声道:“小姐?”

头戴帷帽,手持古朴长剑,身段抽条的女子微不可查地点头,声若弱柳扶风,柔声道:“我知道。”

声音之中,透露着股子深深无奈与绝望。

只是最后,女子颇为孩子气地一跺脚,身影率先掠出去,“爷爷,我怎么都想要去看看。”

女子柔柔弱弱但充满韧劲儿的声音传来,让老者洒然一笑。

这才是小姐嘛!

只是……

老人抬头望向这座山头,抹了把多少都有些沟壑纵横的脸庞,微微叹气。

自己这匿踪香,就算是第二大境的绝顶仙人都不一定能够瞧出端倪,那一袭青衫的小子怎么得如此灵觉敏锐,能够一眼看穿?

当真是个第二境仙人不成?也……忒年轻了些吧?

当然,这也同样预示着少年人的恐怖之处,山上从来不缺什么仙人,但是如此年轻的仙人,其实无形之中也暗示了一些东西的。

回想起那个任务,原本觉得稀松平常,甚至有些过于简单的老者,如今却有些头疼。

老人脚下一拧,蓦然在原地消失。

……

山上路上,李清源不断打量着四周景色,林阔水深,有鸟儿两三声,不绝如缕,衔接不断往往是此起一声,便有附和音响起,此声绝,便有另一音起,组合一起,颇为美妙。

水中鱼可百许头,花色不一,畅快翔宇,皆若空游无所依。

流水潺潺又汩汩,有河水拍打两岸与石子,悦耳动听。

真乃人间仙境了。

李清源默默感受此处的灵变化,感叹道:“这里环境不错啊。”

为表诚意,特意撤去一班兄弟,自己独身一人跟着这一袭青衫的斗鸡眼老头笑脸相迎,“自然,这片山头,老头子我挑选了好久才偶然得到,于是定在此地,少侠若是喜欢,我们山寨自然敞开大门,为少侠接风洗尘啊!”

李清源只得摆手,接风洗尘了去,能做啥子?当山贼啊?可不是他的志向,若是可以,当个海贼,征服大海,不更是威风气派?

少年人嘴角悄然上扬,片刻后,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两只倔强小兽说道:“你们可以留在这里等我的,不必非要山上去。”

结果两只小兽分别跃上李清源的肩头,蹲在上面儿死活不下去了。

李清源眼神若有若无瞥过神色自若的干瘦老头,最后无奈道:“也好,你们也跟着来吧。”

李清源率先迈步出去,步步拾级而上。

干瘦老头揩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水,悄然收起自己藏在手中沾满毒药的飞刀,若是方才少年人果真让两只小兽待在这里,或者那少年没有淡淡瞥向自己这里,自己差点儿就要一记飞刀飞出去了。

生死关走一遭。

有风拂过,干瘦老头忽然直起腰来,这才蓦然发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抬手做了个虚按的姿势,转身继续陪着那青衫小祖宗上山,多多少少,老头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莫要变成一场“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闹剧才好。

一众隐

藏在暗处的山贼兄弟缓慢退去,谁也没有多嘴什么,毕竟一众兄弟们能够在武力上胜过那油腻莽夫的,屈指可数,甚至可以算是寥寥无几,唯有一两人尔,而且这一两人之中,就有眼前这位干瘦老头。

至于能够一只手轻松写意地先是将那莽夫甩起,而后又像是抡着一只布娃娃似的将之甩出?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众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如今战战兢兢地目送一袭青衫少年郎上山,场面荒诞至极。

一袭青衫的少年人双手拢在袖中,一马当先,这让跟在少年人身后就已经很勉强的干瘦老头心下已经涌出滔天巨浪。

并没有老头带路的少年人,好像能够精准知晓自己寨子的位置啊……

如今干瘦老人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位少年人可不仅仅只是位横练外家拳高手这般简单了,而是极有可能就是那江湖传闻的山上神仙,若是这么一尊少年神仙诚心诚意与官兵合作?

要知道与其得罪一尊山上神仙,与其精诚合作,金石为开,对付自己这么些个无根山贼,用以作为联系这尊小神仙香火情的纽带与敲门砖,当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是赚翻了。

因此,有些斗鸡眼的老头从来不怀疑自己哪天就会被官府之中的某位无名小卒给拿刀架在脖子上而醒来,这点儿心理准备,从他杀掉了同乡之中,那位为父母报仇的而屠掉了半个村子的少年人那一刻,准备当那江湖上人尽皆知,甚至谈虎色变的大魔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一行人不知不觉已然登上高山处。

一直走在最先位置的李清源蓦然顿住身形,抬起一脚磕了磕脚下泥土。

在一行人面前,空空如也,唯有风吹草低下的又一片绿草茵茵地。

李清源扭过头,向一直吃力跟在自己身后的干瘦老头露齿一笑,“怎么说?”

干瘦老头一笑之下,一张老脸邹成一团,“那小老儿就献丑了~”

只见他手腕一拧,顿时有五光十色骤然绽放。

光华过后,原本空无一物平野上便突兀有了一座寨子,屋瓦尖尖角,朱红高高柱,已经不算能称之为“寨”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大府”了。

李清源一手抚着下巴,望向干瘦老头,啧啧称奇,既为这座寨子的豪华而感叹,更为老人启动的那道尚瞧不出真实面目的神仙物而感到神奇。

老头哈哈一笑,解释道:“早年偶然遇到位山上仙人,这是他老人家的馈赠。”

说罢,老头向李清源眨巴了两下眼睛。

李清源便心下了然,约摸着那位馈赠这件能够遮蔽行踪仙物的老人家,此刻指不定在哪座山头埋着了。

事实也如此,这些年来为何这座可以算是作恶多端的山寨,从来都不曾有人亲眼见到过?

除了山寨之人的精明,每月都要悄然上供给县令府上的那么“一点点诚意”外,更多的则是倚仗这座名曰“蜃海”的大阵,不然这“山贼”可没有如今这般好日子。

干瘦老头伸直一只手臂,微微弯腰,向李清源恭敬道:“小友,请!”

双手仍旧拢在袖中的李清源

轻轻瞥了眼干瘦老头,并没有计较老头对自己悄然改变的称呼叫法,直接大踏步出去。

两只小兽分别占据着少年人的肩头,一略大一略小,只不过少年人双肩始终平直,并未因此产生偏倚。

干瘦老头连忙追赶上去,只是无形之中,与少年人错开了一段距离,李清源在前,干瘦老头跟在少年人身后,看上去,就像是一对主人与奴仆,当真是分外给足了少年人的面子。

李清源两只大袖飘摇,忽然回望一眼,不由摇头一笑。

对于干瘦老头的小动作,李清源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复行数十步,干瘦老头嘴角咧出一抹狞笑,忽然顿住身形。

李清源也心有所感,双肩悄然一抖,体内灵长河托着两只小兽落于远处地上,继而他身影猛然拔高,试图冲天而起。

只不过干瘦老头一抹嘴角,嘿嘿怪笑起来,只见他双手突然掐起法诀,而后并起剑指一挑,一道火红光幕忽然升腾而起,像是突兀出现一只火龙,一张大嘴将那一袭青衫吞了个干净。

一阵阵炽热火浪扑面而来,一瞬间面色雪白的干瘦老头差点儿就要晕厥在地上,只不过干瘦老头的一张嘴巴,几乎就要咧到耳根,先前那赶来通风报信的兄弟,在自己耳边除了说出少年人有无后手外,还添了一句话,那就是最近的江湖人依稀之间,好像都在打探这位少年的消息,好像报酬还不低的样子?

如此一来,这少年人还胆敢亲自来到自己山寨里,简直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了,只不过来之前,少年人还随手送来一厚沓纸钱,当真是很会做人了。

老头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向后方咧嘴笑道:“如何?”

有一位极美女子迈步出来,袅袅娜娜,身段玲珑有致,尤其是胸前一对青山,端的是吸人眼球,再看这女子面貌,黛眉如柳叶,琼鼻似青峰,有一双使人“婉转流连”的杏眼,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球。

这位女子摇曳生姿,步履如猫,小步移到干瘦老头身侧。

老头伸手一把揽过女子如同弱柳一般的纤细腰肢,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瞅着女子的玲珑身段,兴奋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我这一手示敌以弱的伎俩,竟然如此轻易就上了钩。”

接下来的事情却使人大跌眼镜,差点儿一个趔趄约莫就要倒在地上。

只听这位面容姣好的翩翩美“女子”,一张嘴巴,却有一副男子一般的粗犷声线,自喉咙之中响起,“讨厌啦死鬼,山寨里好不容易来了位少年神仙,人家还想瞧瞧这位少年神仙,开开眼嘛~”

干瘦老头一拍这位由男转女的“女子”那对挺巧肥-臀,邪笑道:“怎么?我还满足不了你了?”

“女子”白了瘦巴巴的老头一眼,一时间千娇百媚生。

他们却不知,有一头戴斗笠帷帽的女子在远处静静望着这熊熊火海,面如死灰。

有一老者出现在女子身后,同样幽幽一叹,在这明显算是一件法宝大阵的火气长龙吞噬下,少年人很难有活命的可能了。

两只小兽满是茫然,瞧着那冲天火光,不知应该如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火光之中露一手

头带帷帽,隐隐约约,使人望不见真切的女子持古朴长剑的那只手攥得咯咯作响。

前些时日,从来不曾理会江湖水深的王朝北望台,忽然抽调出许多人马,明里暗里,都在一时间同时与武林各大帮派接触,甚至那位当真是漂亮至极的北望台世子殿下,更是直接找上了整座北望台的武林盟主家中,那一日当真是大场面,数以千计的覆甲铁骑鱼贯而入,那一日身为武林盟主之女的她,耳边唯有铁甲锵锵声,不绝如缕。

一下子就以那些位各个都覆有狰狞纹路面甲的铁骑为手,一把扼住整座江湖咽喉的霸道男子笑着摘去一颗案台上专门用来供奉一尊单手持长刀的长髯公面前瓜果,随便在自己身上擦了擦,便大口咀嚼起来,在对这用以做供品的不知名珍贵瓜果品头论足,说什么“你们这瓜果难吃得紧,怪不得昨夜就有这么一尊长髯刀客托梦于我,说赶紧带着人马,将你们这帮江湖子弟给踩个稀烂算完,他们上供的瓜果,哪里是人吃得?我心里就纳闷儿了,哪里有因为供品不好吃,就要灭人家一整个府邸的,这家伙该不会不是啥正神,而是啥大魔吧?”

之后这位俊俏得不像话的男子所说的话,愈加吓人,他随手丢掉手中的瓜果,正好将瓜果滚落在这位威震四方的武林盟主身旁,指了指那颗瓜果,笑着道:“现在我算是清楚了,要我是这尊正神的话,别说拆家了,你们就是下了地狱,我也得把你们揪出来,挫骨扬灰才好,别说给神仙了,这是给人吃得东西?”

每一次说话,这位男子的脸色便阴沉几分,最后更是如有阴云密布。

他一一用手点过去,说了一番使人触之惊心的话,“你们这些个所谓的江湖人,说得好听一点,是绿林好汉,说得难听一些,就是不愿服从法制的自由散漫闲人,嗯…这么说可能还欠缺了点儿,应该说你们就是条自由惯了的疯狗,觉得快意恩仇,大块朵颐,大碗喝酒就是江湖了?归根究底,不还是王朝,或者准确的说,是我北望台柳彦圣让你活,你才能活的局面?”

最后男子指了指身旁那些周身全部都被甲胄包裹的那些个将士,淡淡地瞥了眼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想着玉石俱焚的一众人等,咧嘴一笑,“哟?不错啊,还有些个骨头硬的。”

只不过男子紧接着就洒然笑道:“可是你们的骨头能有多硬?能有我这些个将士手中长刃硬?还是说你们自以为一双拳头能打碎我的脑壳?”

此言一出后的整个覆甲将士们,气势摇身一变,杀气犹如实质,刺着一众人的脊背。

一辈子几乎是摸爬滚打才有了如今造诣成就的一水儿江湖人,这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自以为是的武学功底,在真正面对一队训练有素的将士的时候,是多么脆弱。

就算是轻微动弹,几人都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不知不觉之间,众人后背早已经湿透。

这位试图挟盟主以令武林的俊美男子,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道:“本世子呢,这才来不是为了其它,是求各位办件事儿来了。”

在座以那位精神烁烁,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为首,无一不在苦笑,这个求人的方式,也忒特别。

之后笑嘻嘻的男子面色

斗然一变,在这之前还不忘对那时候已经香汗淋漓,面色苍白的女子温柔笑颜道:“不要怕啊,女孩子,莫要听这些个打打杀杀,不作数的~”

说罢,男子还挤出一个颇为滑稽的鬼脸儿,只不过落在女子眼中,唯有深入骨髓的恐怖罢了。

再之后,在面色阴沉的男子大手一挥之下,就有了如今女子与老管家如今的局面。

在男子撂下那句“如今这座江湖,太过泥泞,猫猫狗狗皆有,鱼龙混着虾米,委实欠缺法制,缺少管理了些。”

鬼知道那帮子大老爷们儿与那可怖的家伙在密谋些什么,反正之后自家后花园,算得上是络绎不绝,好像爹爹当年当上那武林盟主的时候,都未曾这么热闹过?

然后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接到了这样一个命令,说什么要自己寻找一位少年人,而且必须“活捉”回去。

当时,从来未曾如此神采奕奕的爹爹,双手负后,竟然出奇地破天荒没再介意自己的女儿身,拍了拍自己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这一次的家族兴旺,就要全部看你一人了,务必要将那少年活着带出来啊。”

那时候的女子,从未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轻盈,却从来不曾想到,如今肩膀竟然会如此之重。

女子一双美眸,死死盯住眼前的那道通天火光,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一直跟在女子身旁的老人也是重重一叹,终究是忙了一步,随即老人不可避免地有些抱怨,这少年人终归还是个初入江湖的雏儿,也忒自持甚高,目空一切了些,和老江湖的心似深井老潭,还是差了许多距离。

你瞧瞧,这不就着道儿了?

老人心肠百转,在思索应对之法,该如何才能不至于让自己老爷吃太大的亏,只不过思来想去,终究没能得出一个万全之策。

一手自然搭在“女子”腰间的干瘦斗鸡眼老头一对极其滑稽的眼睛瞧向地上的两只正发呆的小兽,明显感受到两只小兽特别之处的老人伸出猩红舌头,舔舐了下嘴巴,望向那道通天火柱,笑道:“好家伙,你这手里果然没有孬东西,瞧瞧,这两只小兽当真是灵气得紧呐,不知道一个做成红烧兔肉,一个做成烤豹腿,味道如何?”

半倚半躺在干瘦老头怀中的“女子”娇笑连连,不由一拳拍在干瘦老头胸膛上,娇嗔道:“你真坏呀,人家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人家?”

干瘦老头搓了搓手,而后一巴掌拍在“女子”挺巧肥-臀上,色眯眯地道:“不吃人家,难道吃你不成?”

“女子”便不由白眼一记,当真千娇百媚生,隐藏在暗处的一众山贼们眼睛都有些发直,此刻“女子”这副小女人的模样,约莫可以让山下那些个小肚鸡肠的黄脸婆活活嫉妒死喽。

有时候就连他们都要纳罕不已,山下那些个女子,难道连“丑”都要一脉单传,生生不息了不成?

不然怎会如此丑得出奇一致?

就连一个男子也比不过!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之所以有如此想法,其实归根究底,还是自己见识了“人间真绝色”之后的眼界,水涨船高了而已,世间庸脂俗粉,当真难以下咽了不是?

只不过当

真提枪上马,与这“女子”行那鱼水之欢,是这般山贼想也不敢想的,不提他的老姘头,那斗鸡眼的老头儿,就是“女子”自己,也是那传说之中的武道大宗师了。

不然那唯二能够将那满身油腻的莽夫打败之人是谁?

可不就是眼前这位不男不女的家伙?

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的。

只不过那个一袭青衫的少年郎倒是十分合已经憋了不知道多久邪火的他们,只是那老头一把火之后,这群大老爷们儿心里仅剩下的那点儿可怜念想,也随之破灭了。

那道冲天火柱,不断发出噼啪之声,依稀之间,都能够闻到一股子肉香味儿了,还能让他们“吃”?

干瘦老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笑了笑。

驾驭这样一座法阵当然要耗费力气,并且由他驾驭,所要耗费的力气与心血,远要比李清源这种山上神仙要愈加费力得多,不外乎其它,光是从老头悄然割开的手腕一边,哗哗流出的鲜血以及老人苍白的脸色就能看出,消耗自然大得惊人。

当年那位目空一切的仙师,最后却被自己与怀中美人联合陷计,于某一夜那山上神仙强行扒开“女子”身上一件薄薄衣衫时,分神之际,被干瘦老头用迷烟毒倒,早早吃了解药的“女子”随之手起刀落,割掉了那仙师的头颅。

至此,一件用以隐藏山寨的“蜃海”,一道用以攻伐的“龙火”大阵,成了这座山头的倚仗。

干瘦斗鸡眼老头倏然将眼睛一眯,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道:“阁下,在一旁看了这么久,该现身了吧?”

毫无动静。

一直倚靠在斗鸡眼老头身侧的“女子”遮嘴咯咯一笑,身形蓦然掠出。

而后一众山贼便一个比一个眼睛闪亮。

随着一道身影被“女子”悍然撞飞之后,一位身段玲珑,头戴帷帽的女子赫然显露身影。

看这身段,分明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了,反正一众山贼们,已经是口水若瀑的场景,就连那干瘦老头都是眼睛发直,功力深厚的他,方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焉能有看不见那惊鸿一瞥的道理?

“女子”斜睨了干瘦老头一眼,嘴角悄然划过一抹冷笑,用粗重嗓音问道:“知道我生平最喜欢干得事情是什么?”

头戴帷帽的盟主千金不愧是位江湖仙子,耳濡目染,自然懂得颇多,竟然反问道:“干男人?”

“女子”遮住嘴巴,咯咯直笑,“你真会讲笑话。”

穆然之间,“女子”并指如钩,笔直剜向帷帽女子的双眼。

远处是被一肩顶出许远距离的老人声嘶力竭的呼唤。

女子随手拂去自己头顶帷帽,惨然一笑,却大有一副慷慨意味。

两只小家伙忽然瞪大了一双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

火柱之中骤然冲出一道火线。

“女子”气势汹汹的一指却被另一只手穆然夹住,而后男子手腕翻转之下,“女子”倏然倒飞出去。

盟主千金睁开一双美眸,除了看见眼前这一袭青衫之外,还瞧见了他那双正被熊熊火焰所包围的双手。

偶然露出一角,白皙得晃眼。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仙少年郎

这一袭青衫笑吟吟地站在女子面前,缓缓收回自己犹然带有一丝丝火焰说缠绕的双手。

他随手甩了甩,于是其上火焰忽然消失不见。

当李清源再次将目光投向干瘦老头,洒然一笑,“老人家,您这待客之道当真是让我大感有趣,来而不往非礼也嘛,就是不知道你身子骨还硬不硬朗?能否撑得住我倾尽全力的一份大礼?”

有些斗鸡眼的老家伙赶忙赔笑道:“哪儿能,哪儿能。好意小佬儿心领,但是老头子能不能少领教一下少侠的一双拳头?”

李清源双手拢在袖中,一挑眉头道:“你觉得呢?”

只见李清源两只袖子鼓荡不已,而后少年人平平淡淡递出一拳。

老头不愧是当年人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尽管一身气血作为了“龙火”大阵的“点燃点”,已经挥霍极大,可是老头的战斗技巧仍旧在,自然不可能让少年郎一击便得逞,只是当他勉强侧身扭过,正巧能够躲开这一击时,少年人的那只拳头骤然传出一股子吸力,强行拉扯着干瘦老头向自己扯过。

干瘦老头心下大骇,连忙转身背对李清源,牟足了力气向后跑开,最后几乎就要手脚并用了,这才就地一滚,终于躲开少年人那诡异的拳头。

灰头土脸的干瘦老头朝向在一旁看戏的山贼们怒吼道:“快一起上啊!干他丫的!”

一众山贼呼啦啦得一片,武器五花八门,或棍棒铁叉,或刀剑长耙,乌泱泱地奔向那双手拢在袖中的满是淡然神色青衫少年郎。

这阵仗,若是这些山贼再披上铁甲,持矛操戈的话,不比那位自称柳彦圣的男子带着覆甲将士现身差了。

头戴帷帽的女子不由攥实手中长剑,小声提醒道:“公子小心,他们人多,我来为公子想法子开辟出一条道路,希望公子能够逃脱出去,去北涯山庄,见我爹爹,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救我。”

李清源大有深意地瞥了女子一眼,一挑眉头问道:“我如何才能相信你给我带的,不是一条死路?再者,你又如何能够证明自己与他们不是一伙儿?”

头戴帷帽的绝美女子一怔,不由气得跺脚,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家伙是典型能把人好心当作驴肝肺的。

斗鸡眼的老头抬起下巴,于是一对本就极小的眼睛细细眯起,而后嘿嘿怪笑起来,“小美人儿,好心给错人不是?你这一番苦心,若是给老头我,小佬儿可绝不会如此辜负啊。”

绝美女子恶狠狠瞪了眼干瘦老头,一双攥着古朴长剑的玉手微白,但终归还是没有顺势而为,递出一剑。

李清源双手仍旧呈拢在袖子之中的姿势,脸上并未有任何神情。

被“女子”以肩膀巧劲儿顶飞的老人长掠而来,于李清源身侧刹那站定,在望向这一袭青衫的功夫,老人已经以抱拳礼微微弓腰,向少年郎致礼。

双手揣在一起的李清源抬起手臂,想了想,最终还是以江湖抱拳礼回礼。

而后这一袭青衫飘飘然的少年郎便一步迈出,倏然出现在干瘦老人面前,以至于干瘦老人尚还来不及反应,便犹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

李清源再一次迈步的一刹,忽然有

一声厉叫传来,“站住!不然我杀了它们!”

原来是去而复返的“女子”一手提起小兔耳朵,一手掐着小孟极后颈,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果真会杀死两只小兽,“女子”双手高高举起,站立在一颗尖锐巨石一旁,似是要随时将两只小兽的头颅摔在这巨石凸起上。

帷帽女子面若寒霜,一张俏脸忿忿然,一对星眸瞪得老大,即使见惯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但仍旧不禁出口骂道:“无耻!”

只不过“女子”丝毫不为所动,他所承受骂声还少了?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他可不比那些个小娘皮,脸皮薄的和饺子皮似的,一戳就破,自己那脸皮可厚着哩,管你如何,又不会掉下几斤几两的肉,达到目的即可。

由于他双手高高举起,于是胸前当真是波澜壮阔,这让李清源有些哭笑不得。

李清源仅仅是淡然一瞥这状若疯癫的“女子”,而后便继续迈步出去。

“女子”双手微抖一下,心头忽然生出一阵不妙,尖声吼道:“我让你站住听到没有!”

站在帷帽女子身旁的老人猛然瞪大了一双浑浊老眼,满是震惊。

只见在“女子”身后,忽然出现一袭青衫,高高抬起一手,一把抚在“女子”面庞之上,而少年郎原先所在地方,分明还有一位正缓步而行的青衫少年人。

一个时空,同现两人,一模一样。

这一手足够已经叱咤江湖几十年的老人给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帷帽女子忽然眨了眨眼睛,这才蓦然惊觉原来自己已经盯着这一袭青衫看了许久,因而眼睛都有些酸涩了,可饶是如此,仍旧没有瞧出其中玄妙。

至于那些个山贼,早已经心肝胆颤,双股战战,几欲先走。

事到如今,他们那里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一尊真正的山上神仙?

被少年神仙一巴掌“抚”入地面之中的“女子”目光呆滞,满是绝望。

一袭青衫的少年人环顾四周,忽然一拍腰间乾坤袋,一张土黄色长图倏然飞出,围绕着李清源身侧打转。

李清源手并剑指,其上有青色剑芒吞吐,而后少年人将这剑指定在“女子”眉心部位,同时丢给两只同样神色呆滞,小脑袋先是瞅向眼前这尊少年神仙,而后又望向身后那个仍旧缓慢踱步,走到哪里,哪里的山贼就会赶忙避让开来的那一袭青衫,两只小兽满是疑惑。

李清源摇头一笑,那道不断踱步出去的青衫终于缓慢淡化,彻底没了踪迹。

管家模样的老人抹了把脸,不由感叹,当真是神仙手笔。

两只小兽这才纵身一跃,掠到李清源的肩头,仍旧是先前一只小兽占据一只肩膀的模样。

“女子”模样的男子张皇失措,左顾右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分外动人。

李清源瞧着“女子”的这副模样,忽然伸出一手,手指尖有火焰升腾,火苗摇摇摆摆,像极了犬儿摇尾,他笑问道:“你是在找这个还是在寻那个……有些斗鸡眼的干瘦老头?”

李清源想了想,有一时的语塞,这才记起原来那老头到最后都没有告诉自己他的名字。

少年人手指指尖一捻,那撮在

李清源手中摇曳不定的火苗倏然蹿入少年人那张羊皮长图之中。

绝美女子模样的男子在瞧见这一幕场景之后,面如死灰。

因为最后一丝倚仗就这般为眼前这让人心生绝望的青衫少年所收服。

帷帽女子瞪着一双灵气的黑眸,怎么也不肯挪开视线,要知道,江湖之中对于这类神仙法器,最是忌讳,因为其中种种玄妙,自然不是凡人以及江湖草莽能够钻研通透的,但是她自幼却唯独对于这些法器,爱不释手,老盟主那点儿可怜家当,可几乎都要让这位因喜欢钻研山上灵器而得名“器灵妙手”称号的江湖仙子翻了个底儿朝天,就没有女子不熟悉的物件喽。

所以对于那一袭青衫看似一连串信手捏来,随意为之的动作,更识其中艰难之处的妙手仙女,当真佩服得紧。

只不过更多的,则是一双美眸在那一袭青衫少年郎周身打转了,尤其是在高高悬挂于少年人头顶,不断散发土黄气的那张羊皮长图,女子目光滞留时间最久。

李清源长身而起,重新修回点星境界的他,如今对于灵的运作与把握,比之原先,要愈加细致。

所以如今的他一眼过去,“望眼欲穿”。

之所以之前不用干瘦老头的领路,便能一路来到这座山寨,之后更是察觉到帷帽女子的微妙灵变化,都是倚靠少年人如今对于微弱灵波动的敏锐感知。

甚至就如李清源现在的模样,一眼看去,便能“看”到哪仍旧与自己丢到羊皮长图之中的那一小道火苗法阵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干瘦老头。

一袭青衫的他嘴角忽然上扬,望向看似双目无神,心生死志的“女子”,忽然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继续耗下去,就能等来那老头儿的支援?或者是山下的王朝官方势力,或是其他平日了与自己敌对的势力等等?”

李清源骤然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一股子无形浪涛忽然自少年人周身四围散开,背地里小动作不断,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的山贼们被这股子无形浪涛猛然排倒在地上,隔空倒着翻转一圈儿,蓦然摔倒在地上。

一个个本就不是善茬儿的山贼爬起身来,面露凶相,只不过当少年人抬起一双眸子与他们一一对视过去之后。

一众人霎时间噤若寒蝉,悄然别过头去。

因为在这一瞬,他们灵魂猛然颤耸起来,就像是再多动一下,就会死于非命。

对此,帷帽女子仅仅是奇怪地蹙起一双犹如柳叶的黛眉。

而在她身旁的老人却早已经战战兢兢,此刻那一袭青衫身上所发散出来的势,自己仅仅从那已经隐居幕后的老盟主身上,才依稀好像见到过,甚至绝对没有此刻少年人身上的势要愈加来得骇人。

一袭青衫的他双手拢袖间,淡然直视眼前“女子”,笑问道:“怎么?选好了吗?是等你那位其实根本就不会回来的情郎,直到我失去耐心,一拳打爆你的头颅,还是你自己主动些为我带路,将这山寨宝库搬空,以钱买命?”

少年人静静处理在原地,也不着急催促。

只是他的这副闲淡模样,让帷帽女子无端想起那位带着千百甲硬生生破入自家房门的家伙。

第一百七十六章 顺手摘头颅

“女子”模样的男子眼神几经变换,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最终一咬牙道:“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哦?”一袭青衫的李清源一挑眉头,有些意外。

所以他一跺脚,无力跪伏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双眼一翻,颓然倒地。

这一袭青衫的一双丹凤眼睛之中,倏然有红光爆闪。

他环顾四周,猛然噙着冷笑,一指倒地的美艳男子问道:“你们呢?回答与他一致?”

一众山贼下意识吞咽一大口唾沫,冷汗霎时间就流了下来。

娘咧,真就一跺脚就将寨子里的大当家震死了?

这是什么神仙?

难道杀神转世真的就这么巧了,让自己一班兄弟给遇到了?

帷帽女子身旁的老管家则是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就连他自己也不敢想象,自己这终年就连睁开眼睛都费功夫的眼睛,怎么近日会有如此出彩表现。

一脚将一位明显外功横练的江湖高手给震到地上,自家那位老盟主都做不到的吧?

他忽然意识到一事,望向身旁的正怔怔出神的自家小姐,不由摇头苦笑,暗道果然。

江湖儿女,有谁不艳羡那飘飘如仙,风姿无双,而又武力高强的翩翩江湖儿郎?

老管家叹气一声,出言道:“小姐。”

帷帽女子不由回头,帷子下一双眸子,若有星光闪动,动人至极,的“怎么了,爷爷?”

老管家哈哈大笑,说了声没事儿没事儿。

帷帽女子疑惑不解,便紧接着重新望向眼前那一袭淡然自若的青衫。

老管家就装作没看见。

其实他很想提醒自家小姐,其它江湖儿郎,小姐您喜欢也就罢了,老奴给您捉来便是,可是您如今喜欢的,可是那山上神仙呐,就是十个老奴,也不够人家打得不是?

所以小姐,之后种种,可真就要看您自己的手段与福缘喽,只不过一想起自家小姐的性格,老管家便又是一顿惆怅。

老人微微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臂,悄然用眼睛余光瞥去,早已青紫一片。

这让他不由心情沉重,原以为身为武林盟主,由自己出马,在那些山上仙人不出世的情况下,足够横扫天下,大可保护自家小姐无恙,原以为从那座江湖人梦寐以求的武林堡出来,会是一番顺风又顺水的结局,可谁料那这一场原本以为会很简单的江湖之旅,让自己遇到了传说之中的山上仙人不说,更没有想到,这位山上仙人就是自己这一途的目标!

更加使老人一颗心不断下陷的是,这翘起来稀松寻常的山寨,竟然藏龙卧虎,非但有功力能够与自家盟主较量一二的干瘦斗鸡眼老头,更有那分明练了极其阴寒武功,因而体内阴气强盛于阳气,因而成为男声女身的男子。

若是此人嗓音再化成女声,说不得就是神功大成的时候,那时,约莫就来连自家盟主,都奈何不得此人了吧?

一念及此,老人脊背发凉,忍不住有些庆幸起来,亏得此人遇到的是这位山上少年神仙,不然自己与小姐落这么一帮人手中?

老人忽然记起那位飞扬跋扈,强行带领百千铁甲闯入武林府的那位北望台世子殿下,

那一日,此人就大刺刺坐在堂口中央那把座椅上,若无其事的一句“你们如今这座江湖,很脏,再也不是我记忆之中那座江湖了,所以烂鱼烂虾也多,不将你们清理干净,难道就让本世子殿下,成天看着、吃着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

当时那位男子咬牙切齿,一双执制式长刀的手被攥得发白,低声呢喃,“没有的道理!”

回想那一幕,再结合近期关于江湖上的纷纷传闻,老人忽然呼吸有些急促。

蓦然惊醒,悚然一惊。

却也豁然开朗。

徒然有一人率先大踏步走出,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不想冒犯这尊杀神。

之后又有无数人走出,站在此人身侧。

为首这人,干干瘪瘪,向李清源一抱拳,沉声道:“小的可以为神仙您老人家带路!”

隐藏在草丛深处的一壮硕男子倏然冲出,一把抓住这瘦弱男子的手臂,一双铜铃大眼之中,有寒芒毕露,勃然大怒,“宁吝!你好大的狗胆!”

被称为宁吝的瘦弱男子嘴角划过一丝细微弧度,冷笑道:“怎么?为了自己的好姘头,就连命都可以不要了?那是你刘夏籁,不是我宁吝!”

继而他一把想要甩开壮硕男子的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男子牢牢抓住,通红一片。

望向眼前满脸也同样通红的壮硕男子,宁吝讥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背着二当家都干了些什么龌龊勾当!我那次不过是撞破了你俩之间的腌,怎么这些年你与这不要脸的合伙陷害我的事情,还少了?若不是二当家私下庇佑,我早就到那后花园里面儿,陪着那位老神仙前辈,一起给土壤施肥了吧?”

终于从满脸涨红变为酱紫色的男子高高扬起自己另一只手,怒喝道:“你找死!?”

盛怒之下的男子哪里还有什么分寸,直接一拳捣至。

宁吝下意识就闭上一双眼睛。

以此同时,那一袭青衫仅仅是淡然扫过壮硕男子一眼。

而后这壮硕男子便倏然飞身出去。

浑身上下,有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男子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是进多出少的地步。

宁吝颤颤巍巍着揉了揉一脸的煞白,娘嘞,这可不就是江湖上传闻的能够凭借一眼瞪死江湖无数高手的神功?

果然神仙就是不一样的。

于是宁吝那副心肝,愈加颤颤,毕恭毕敬道:“仙师请随我来,若是仙师不放心,可以事先在我身上种下毒丸,可以随时取小的性命。”

只不过此话始一说出,宁吝就有些后悔,眼前这位小仙师若是想要杀自己,哪里还需要什么事先种下江湖上那种阴毒的毒引子,若是遇见属下不听话,随时引爆早早埋下的毒引,让属下当场爆体而亡,惨死当场。

幸然那一袭青衫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未如何计较。

宁吝呼了声“得嘞”,屁颠儿屁颠儿的前方带路。

他身后的一众兄弟想了想,并未跟在宁吝身后。

唯有老人与帷帽女子跟在青衫身后,寸步不离。

来到土木草楼井然有序林立的山寨之中,李清源被宁吝带入主楼之中。

一行人步入楼中央之后,一眼便看到居中的豹皮大椅,一只小爪子趴在少年郎耳朵旁的小孟极霎时间就红了眼眶,一步跃下,先是在那张椅子前面儿顿步,一对水灵灵的眼睛之中哪儿还有什么先前的机灵劲儿,满是黯然神伤。

李清源沉默半晌,缓缓道:“去吧。”

小孟极猛然跃上那张大椅,嚎啕大哭。

这些年来自己苦苦维系的表面坚强,都转化成了此刻内心的苦涩,随着泪水涌出。

若是可以,谁愿意长大,谁不想成为永远躲在父母羽翼下的雏鸟?

可是事实,从来都喜不顺人心。

小孟极就这么哇哇哭着,小兔子似是心疼,纵身一跃来到小孟极身旁,缓缓拍着小孟极的肩膀。

冰雪聪明的帷帽女子自然能从那张豹皮大椅与小孟极面相之中瞧出端倪,泫然欲泣。

李清源静静看着,忽然顿住抬起头来,一步踏出正殿,留下一旁战战兢兢的宁吝。

似是明白了什么的女子豁然抬起头来,双眸怔怔然跟了上去,似是有一汪池水,孕育其中。

她希冀抬头问道:“老少年神仙前辈,您能收我为徒吗?仅是一个记名弟子也可以的。”

李清源对于女子对自己的称号,哭笑不得,重新戴好自己的斗笠,答非所问,“你们江湖的水,美吗?”

帷帽女子歪着脑袋,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她忽然一把摘掉自己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蛋儿,眉若远山黛笔轻轻描,眼似杏仁睫睫翘,鼻儿挺巧高高山,樱嘴水润粉色,小脸儿白嫩,又有眼角下方一点黑砂美人痣为点缀,当真美极。

她轻启檀口,“老少年神仙前辈,您觉得美吗?”

这一袭青衫想了想,并未作答,而是忽然伸出一手,在女子古朴长剑上一抹。

而后这一把长剑蓦然颤鸣一声,自主自女子小手之中的剑鞘中飞跃而出。

李清源双手并作剑指,做了个随手一丢的动作。

这柄长剑随着少年人的心意,骤然化作一道银色长线,奔袭出去。

而后少年人脚尖轻灵一点,高高跃起,轻描淡写落在这柄长剑之上。

他双手负后,转瞬之间划出许远距离。

继而这一袭翩翩青衫脚下长剑倏然垂下。

随之跌落的少年人再次并剑指,这一次是与这柄古朴长剑亲密接触。

他随手在长剑之上一抹后,屈指一弹剑刃一侧。

这柄古朴长剑围绕着李清源欢快旋转一周之后,便嗖得一声,化作一道银色长虹,长掠而出。

这柄长剑最后再次返回了重新带回帷帽的女子手中剑鞘之中,不偏不倚,毫厘不差,逍遥御剑下山去。

一路匆忙躲避,极速逃离的干瘦斗鸡眼老头心有悸动,随之转头望去。

就是这转头一瞬间,这老头那回头瞬间,那惊愕表情定格。

因为御剑下山的一袭青衫一冲而过,眨眼之间便摘去了他的头颅。

可以说是神乎其技了。

女子怔怔出神,丝毫没有听到远处山林之中随之传来砰然一声巨响,而后又有无数惊林之鸟,向天际慌忙逃窜。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见

那把其实是武林上口口相传就是神兵的古朴长剑,在饮过老人鲜血之后,似是兴奋地颤鸣不已。

只不过在少年人伸手一挑之下,转瞬之间化成一抹长虹,掠回帷帽女子的剑鞘之中,犹然颤颤巍巍不止。

帷帽女子伸手轻轻抚摸这把长剑,有了些自惭形秽,这么多年来,好像只有这一次“出手”,这柄长剑才是最快意的吧?

当真是亏待它了。

一直跟在女子身旁的老者忍不住蹙眉,忽然道:“小姐,那位仙人小友的意思,或许是山下风景同样也有青山绿水,山上也不一定就是我们想象的那种蓝天白云,各有各的好,但也各有各的苦,所以是希望小姐不要厚此薄己,就觉得唯山高,以至于生出一股偏向此山行的意气用事,更甚者,以至于会生出执念。”

若是李清源在此听到这样一番言论,估摸着此刻早已经拉着老人的手,泪眼汪汪地道一声“总是偶然觅知音”,而后伸出大拇指赞口不绝,“老先生,就是这个意思~”。

帷帽女子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老人一看便知,得,咱们这位大小姐是丁点儿没有听进去的。

只不过回想起先前自己小姐相较以往,迥乎不同的大胆举动,老人不由会心一笑。

小姐,前路征途漫漫,仍旧需要努力啊!

……

此时此刻的李清源将自己从那深坑之中拔出,满头灰尘泥土,亏得已是点星境界的少年人可以调动体内灵长河,猛然一震之下,将这些污秽荡然一清。

李清源瞧了瞧重新干净如新的衣衫,自嘲一笑。

若不是如今境界的自己,多少还是需要些许水分摄入与补给,估计自己都要打算不再洗澡了。

毕竟有这么方便的涤荡秽浊的法子摆在面前嘛,足够可以“步行雨天之中而只雨不沾”了。

他深吸又轻吐一口气,望向那位在自己面前站着的麻衣老者,裸露在外的那对粗壮胳膊,如同两条粗壮蛟龙的身躯,处处充斥着一股子力感。

麻衣老者抚着自己的胡须,赞叹道:“好小子,这才分别多长时间,功力又有长进?”

李清源唯有苦笑摇头,若是在那红发魔王手中,经历了那般生不如死的待遇,自己若是再没有丝毫长进,那自己不如那块豆腐,再在上面刻上“蠢驴”两字,然后再一头撞死自己得了。

李清源左右瞧了一圈儿,望向老者。

麻衣老者大手一挥,“别小心翼翼的了,只有我自己来了,那俩小子功力尚且欠缺些火候,至于齐浩然那家伙,他是有些不相信那位说一不二的魔尊的,觉得那魔尊说是借你,其实真的借去说不定就连你一根头发丝儿都瞧不见喽,所以自然是天天和没头苍蝇似的找你,自然没空搭理老夫,至于说那些有可能跟在老夫身后的小尾巴?”

老人抚须一笑,“自然是连老夫我的影子都没有瞧见就跟丢了。”

李清源这才愈发娴熟的一拱拳头,“岳将军,好久不见。”

岳独尊哈哈大笑着一把搂过这傻小子的肩膀,将头上斗笠一压,“来来来,快给老夫我讲一讲,你是如何从那第一魔尊手下活下来的?”

李清源满头黑线,老将军,刚才还说好

的魔尊说一不二呢?

只不过转念一想,按照老将军的性格,肯定会给自己来上一句“那魔尊是说一不二的,说是借,就一定会还,只不过还回来的时候你是死是活,就吃不准喽”,少年人便坚持与老将军抬杠的心思,因为按照那红发老魔头的性格,十有**,还是老将军猜的准一些,稳赢。

李清源将自己这黄泉一行,向岳独尊娓娓道来,直听得这位老将军眉头越皱越深,如雾似梦幻,最后只得连忙打住少年人讲话,“成,老夫怎么和听神话故事似的?不说这些了,老夫我大粗人一个,听不来这些。”

李清源洒然一笑,对老将军的性格知根知底,早就料到老将军会有这么一出,继而问道:“老将军,你苦苦设计这么一出,不只是为了寻我出来吧?”

老将军一挑眉头,大感意外,若是以前得少年郎,估计可没有这份心思,不由疑惑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袭青衫的他双袖拢在一起,细细数来,“这山寨里那斗鸡眼老头的刻意铤而走险,那像是女子的男子一番刻意拖延,更有帷帽女子那一对,种种表现,我又不是瞎子。”

看过了那一场场心镜大湖的人生推演后,若是他李清源再不知道在某些事上停下来或者放缓脚步,多思考一下,多看一看,多想一想,而后再试着重新梳理脉络,那当真是白受罪了。

老将军点了点头,忽然一挥手,手掌之中出现一只铜制兽纹小香炉,小香炉之中有一抹白色身影在其中腾跃。

李清源眼前一亮。

岳独尊竖起一只手指竖在嘴边,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老将军猛然抬起手来,那只小香炉之中有紫雾升腾,蓦然遮罩住两人。

……

傍晚时分,小孟极情绪渐稳,抱着那张犹然留有一只豹子模样头颅的大皮,在帷帽女子怀中,伤心睡去。

重新戴好帷帽的武林千金不停掀起自己面前的帷子,悄悄抹着眼泪儿。

在自家千金小姐身旁的老人猛然抬起头来,望向寨子之外。

一直在一旁,寸步不敢离开的宁吝,也随之双股战战起来。

忽然有一声咆哮声音响起,声震山林。

有一袭青衫倏然而至,身下有一道庞大的白色身影,骤然落在这座山顶寨子。

一瞬间,几乎山寨所有山贼都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位头戴斗笠的青衫男子,骑着一只神骏非凡的白色豹子,手中提着一颗他们最为熟悉不过的头颅,先是在空中滞留片刻,如仙人骑兽踏云步空中,而后那只白色豹子悍然落地,将整个寨子都震得摇了三摇。

那位骑着豹子的年轻人轻轻落下,拍了拍身旁的豹子。

豹子亲昵地拿硕大脑袋蹭了蹭这一袭青衫的手。

李清源先是一笑,而后手掐法诀,向小孟极方向一指。

这巨大雪豹模样的神兽骤然化作一条白虹,涌入蜷缩在女子怀中,眉头紧锁的小孟极眉心处。

渐渐地,小孟极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嘴角悄然上扬一段欣然。

它做了一个自打记事以来最为甜蜜的梦,梦里有那个仙女一般的姐姐,那只小兔子,更有自己的母亲,在笑意盈盈地看着自

己。

当然,更有位一身青色的家伙,高高倚坐在一棵樱树上,将头一扬,饮尽一壶葫芦酒,像极了谪仙人,不知为何,小孟极忽然觉得,自己没这么讨厌这个一身青色的家伙了。

小孟极睡梦之中耍了一套乌龟王八拳,把自己逗得开怀大笑,若是啥子时候自己能够一拳撂倒一个青衫,那时候自己约莫就会从如今的不讨厌,变成顶喜欢了吧?

最后小孟极扑倒在大雪豹模样的母亲怀里,幸福洋溢。

早已经泣不成声的雪豹与小孟极额头相抵在一起,轻轻呢喃,儿子,对不起,这些年来,娘亲不能在你身边,再次见面,没想到我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小孟极死死咬着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在娘面前,自己怎么能哭嘞?自己可是长大了唉!

这么一想,小孟极觉得自己被山下那帮稚童用石子丢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伤痕,也没那么疼了。

瞧着怀中小兽的微笑,帷帽女子嘴角一勾,会心一笑,当真动人极了。

小兔子纵身一跃,跳到李清源的肩膀上,一双犹如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一眨一眨。

李清源不由笑了,伸手拍了拍小兔子的小脑袋,“好了,知道你乖。”

小兔子这才将小脑袋一扬,别过头去,偷偷笑呢。

帷帽女子抬起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望向李清源,也不说话,更并未因为李清源骑豹上山的举动就有所青睐。

在她印象之中,这位谪仙人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任凭他有什么惊艳举动,都是稀松平常不是?

望着自家小姐的这副娇滴滴模样,管家老人唉声长叹,先前一步,向李清源拱手道:“小仙师,老汉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清源望向这位兢兢业业,为了自家小姐操碎了心的老管家,抱拳回礼道:“老前辈但讲无妨。”

老人咧嘴一笑,回道:“家中老爷素来喜欢广识天下豪杰,正巧过些日子就是老爷召开天下同盟会的时候,届时英雄云集,小仙师如果能出场,老夫感激不尽!”

帷帽女子原本已经悄悄低下的小脑袋豁然抬起头来,目光盈盈,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沉默良久,就在老管家以为自己这套说辞,终究是在做无用功的时候,却不料李清源点了点头,“那就多有麻烦老前辈了。”

李清源忽然一挑眉头,笑道:“且容小子先处理一件事?”

老管家连忙拱手道:“小仙师的事情要紧,我们不打紧的。”

李清源拱手回礼道:“多谢老前辈。”

这拱手回礼的一袭青衫,倏然消失不见。

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的老管家笑容满面,如盛夏大饮凉茶。

这位小仙师的待人接物,谈不上滴水不漏,但却让人心中受用,这位叱咤江湖半百载的老人忽然觉得,若是这位小仙师哪天想要混迹江湖?

老管家蓦然哈哈大笑起来。

帷帽女子疑惑问道:“爷爷?”

老管家摆了摆手,收敛了笑容,却仍旧嘴角上扬。

若是如此,咱们家老爷的盟主之位,有极大可能,就不保喽~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山上大火起

从寨子里面,再到寨子外面,几乎只是转瞬的功夫。

一位绝美的…男子正抬起一对像是会说话的水灵灵眸子,茫然望向远方落霞。

火红的太阳将周边云彩都渲染上了一层金黄与火红,一直延展到更远处的天边,暮色沉沉,衔接处,更有一条灰色长线,高挂天边,阴阳割昏晓。

偶有风声起。

一张脸蛋儿比大部分女子都要出尘美艳的男子不由瑟缩一下身子,这对于对他这位曾经的武道高手,绝对是从来不敢想的事情,男子不由出声向不知不觉就能出现的在自己身后的那一袭青衫问道:“为什么不干脆将我一巴掌拍死?或者直接将我……”

说到这里,美艳男子戛然而止,摇头自嘲一笑。

青衫少年郎背负双手,忽然笑道:“自然是有东西需要你去做的。”

美艳男子低头看向地上,瓮声瓮气道:“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会为你办事?”

李清源摇头一笑,忽然不知从哪里取出一物,高高抛到绝美男子的面前。

男子面色猛然一滞,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竟不敢生出瞧上一眼的心思。

一袭青衫的少年双手已经习惯性拢在袖中,瞥了眼自己丢在地上的那颗头颅,淡然道:“我相信你就算没有看,也大抵知道现在躺在你脚边的是什么了吧?”

美艳男子豁然回首望向李清源,一张比女子都要俊俏的脸上,如霜密布,“为什么要是我?”

李清源嘴角浮现一抹讥笑,“为什么不能是你?”

这一袭青衫缓步迈出,回答道:“也许是因为……我愿意?”

美艳男子已经面如死灰,双手紧紧抱住头颅,痛苦不已。

李清源仅仅是淡淡瞥了这人一眼,而后脚尖一拧,悄然消失。

美艳男子望着静静躺在自己身侧的那颗头颅,久久无言。

……

当李清源再次步入寨子主楼之中,恰巧是宁吝急着敢来的时间,见着这个多少有些风尘仆仆,面上有焦急神色的干瘦男子,李清源便知道是哪些山贼那里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宁吝满是为难,开口道:“仙师前辈…”

李清源嘴角一扬,摇头道:“不打紧。”

这份气定神闲,使得宁吝非但没有就此放松,反而满头大汗,果不其然,他亲眼瞧见一抹闪亮银辉自李清源身边腾空而起,而后蓦然消失不见。

而后山脚下陆陆续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音,使人头皮发麻。

都有偷偷下山,希冀能快些离开那一袭可怕青衫男子视野范围之外的山贼,无一例外,都会被一抹银辉所逼回。

最开始还有一两山贼死命一咬牙,坚持不返回,但是他们其中绝大部分,在被这一抹银辉将胳膊通了个前后透亮的窟窿之后,便很快感到一股凉气直冲脑袋,连忙嘴中喊着仙师饶命,一路重新上山,这下丝毫没人怀疑隔着一个山下与山上的遥远距离,那位瞧上去年龄年轻的可怕,实际上指不定就是位“老神仙”的仙师,是否可以听到他们的呼喊。

当然,山贼之中自然有些

脾气硬的,即使被捅破了一只胳膊,仍旧咬牙坚持死命奔逃。

只不过那一抹银辉紧接着就洞破了这些人另一胳膊,再之后就是他们那双大腿,血流如注,在这条山道上,有一条又一条“血路”,被他们硬生生拖了出来。

眼看着那一抹银辉开始来回在他们的眉心与心窝晃荡,一众山贼终于没再敢维系自己那股子狠劲儿,任由其发展下去。

“望着”这些好歹及时悬崖勒马的山贼,双手自然拢在袖中的李清源悄然将袖子里并作剑指的手指松开。

那一抹银辉如同领了使命,大胜而归的将军,凯旋而至,转瞬之间飞掠到李清源身旁,在李清源悄然一拍腰间乾坤袋后,倏然消失。

李清源望向身旁的干干瘦瘦的男子,身形飞掠出去,而后在空中一个旋转,飘然以一脚尖点在山寨大门柱上,淡漠望向山下上山人。

他忽然狞笑一声,食指一捻,一抹火红火焰在其手中升腾而起,方才挣扎着上山,或是扛着自家那些早已经被捅得四肢血如泉涌,几近残废的兄弟上山之人,全都不由心惊胆战地望向眼前那一袭青衫。

四肢皆被龙枪捅了个前后透亮血窟窿的山贼们愈加绝望,望向那一丝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火苗,笑容苦涩。

李清源笑眯眯道:“怎么?下了山为何还要回来?坚持逃命去,不是更好?”

一个个山贼开始噗通跪地,让人禁不住怀疑先前一副副极有骨气的模样,与眼前这些个山贼到底是否是同一人。

骨气血性再重要,那也比不得命来得金贵不是?

这句话,从来都是山贼们陈陈相因的至理名言。

李清源冷哼一声,一撮手中火苗。

一直温顺躺在这一袭青衫手中的小火苗蓦然放大无数,围绕着李清源身侧盘旋了一周又一周,当真不愧它“龙火”的称号。

李清源截取了“龙火”其中一小段火焰,屈指一弹。

这一抹火苗掠向身下那些个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山贼之中,转瞬即至!

火苗骤然放大,但是一张撒开的渔网,铺天盖地,罩在这群山贼身上。

几乎同时之间,便响起了无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音。

一位干瘦男子一路小跑来到李清源面前跪下,一颗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几乎在第一响的时候,就已经是鲜血直淌。

李清源淡淡瞥向宁吝一眼,那么火焰却蓦然扩大开来,愈加灼热。

为火网所包围的山贼极其奇怪,并没有因此而彻底化作灰飞,而是被那炽热火焰不断烘烤,口干舌燥,大汗涔涔,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谩骂声音,诸如“你这穿着一袭青衫,就以为自己是那道德天君了?简直心如蛇蝎恶魔”更有开门见山的“你不得好死,死后必将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此人还咧开嘴巴狞笑:“反正老子做了这么多坏事,我们先行一步,在下面儿等你!希望你那时候还能有如此修为,不然……”

李清源唯有嗤之以鼻,怎么?先前杀人越货金腰带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想一想,这一句“天道好轮回”?

再者,李清源目光之中,有怜悯神色。他很想告诉他们,其实若是果真到了那黄泉地狱之中,说不定,他们遇上自己后,会死得更惨。

帷帽女子抱着小兔子悄然走到李清源身后,默默注视着那些为火网所包围的山贼,早已摘掉了帷帽的她,一张精致脸庞为一团团火焰照耀得通红,剪水瞳子之中倒映处火红的光芒,亮亮晶晶,煞是可爱动人。

小兔子的那双眼睛却仍旧黑漆漆的,像是两道黑洞,即使为火光所照耀,但仍旧没有倒影出一丝红光。

在李清源一步掠出的时候,李清源将在小兔子交给了帷帽女子,不然明明是要唱一出红脸的形象,怀中还抱着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算什么?白白浪费感情了不是?

李清源瞥了她一眼,忽然道:“接下来的场景可能你不愿见到,还是回避一下吧。”

女子抬起一张精致小脸,倔强地摇了摇头。

李清源双手拢在袖中,也便任由女子自己去了。

小女子自己找了个合适位置坐下,一手托腮,歪着一颗小脑袋望向眼前这位正聚精会神的男子那张俊俏脸庞。

望着这一幕,伤口早已被炙热火焰烤干结痂的几人开始破口大骂,无数污言秽语不断自嘴边脱口而出。

顺带着,就连那几乎磕头到晕厥的宁吝都记恨上了。

“快快滚开,在这里充当什么好人?你就是这人的狗腿!”

“像你这种人,活该被刘夏籁这种人穿小鞋,若是你在我手里?看看能不能活过一天?”

甚至有人当场破口大骂,将宁吝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宁吝却充耳不闻,只是一遍遍机械一般的磕头,额头愈加地血肉模糊起来。

李清源环着臂膀笑而不语,这位干瘦男子瞧着像是无怨无悔?其实一双眼睛余光,可是早就悄然将那些骂得极凶的那几人,以及见风使舵的那几人给扫了个遍,牢牢记在脑子里呢。

这一袭青衫忽然食指一捻,那一丝火苗蓦然再次扩张开来,距离一众山贼也同样倏然一沉,距离愈加近了些。

一袭青衫的男子脚尖一抹,连同已经摘去帷帽的女子一起,悄然消失。

没了正主,这些为火焰所灼烧的糙汉子也便没了主要目标,除了少数人将火力转而着重于宁吝身上,其余人已经没有了力气,无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一众人的“闲言碎语”,最终在某位美艳男子款款而来,与宁吝并肩跪下之后,变得鸦雀无声。

坐在寨子主楼中央的那一袭青袍,嘴角悄然上扬起一个弧度。

坐在一旁,食指不断轻叩木制桌面的老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蹙眉问道:“小仙师为何不直接将这处寨子直接消灭掉,反而要费心费力,如此行事,还要可以为那宁吝树立这不大不小的权威?”

李清源洒然一笑,将手一挥,有一团团阴云凝聚在这片寨子头顶

一袭青衫,即将不是少年人长相的他摇头晃脑,笑着回答道:“到时候自会见分晓。”

天际骤然亮起一道闪电,少年人的笑容愈发沉静。

第一百七十九章 收官日

天气从来都像是女子善变的脸庞,往往就是倏然之间,便已经阴云密布。

积云成雨,豆大的雨点不断敲击在这座大山之上,但却并未为那群在火网之中苦苦哀嚎的人带来一丝清凉感,反而大有盛夏大雨的那种闷热感觉,愈加使人喘不过气。

一道道火苗仍旧炙烤着他们,但却始终不曾将他们彻底烧成灰烬,这使他们内心之煎熬,无以复加。

更有水珠子,噼里啪啦,砸在那跪着的两个人身上。

对此,李清源充耳不闻也不见,只是一遍遍拍打着呼吸声愈加平稳的小孟极。

管家模样的老人忽然问道:“看来小仙师要在此多逗留些时日了?”

李清源向老人抱拳,歉意笑道:“麻烦老前辈了。”

老人一摆手,哈哈大笑起来,接连道“不打紧不打紧。”

李清源转了转眼睛,忽然拍了拍肚皮,豁然笑问道:“老前辈,一起去吃点儿夜宵去?”

老管家摸了摸肚皮,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拍了拍怀中包袱,神神秘秘道:“老夫倒是不饿,走江湖的必备物件儿都带着呢,只要是吃得,啥不能对付一顿?”

老管家话锋一转,望向自家小姐,笑嘻嘻道:“倒是我家小姐,约莫是饿了吧?”

帷帽女子摇了摇小脑袋,“爷爷,我不饿的,若是深夜饿了,自然会吃,不打紧的。”

老管家伸出双手狠狠搓了把脸,一言难尽,满是愁苦。

有这样一位不开窍的大小姐,该怎么办哟……

李清源一路小跑来到老人身旁站定,弯下腰来,凑近老人问道:“老前辈,你这必备物件儿,都是些啥子啊?”

老管家连忙捂住自己胸前的包袱,神秘兮兮地一横手道:“咱俩关系好归关系好啊,这可是江湖机密,不能外传。”

李清源连忙摆手道:“别啊老前辈,您看我这像是不守口如瓶的?”

李清源咧开嘴巴,指了指自己的牙齿,胸脯拍得咚咚响,“老前辈啊,不是我吹牛,就我这嘴?十柄仙家飞剑都不一定能够撬开。”

老人洒然一笑,挑眉质疑:“当真?”

李清源做了个一锤定音的手势,保证道:“那可不!”

老人这才小心翼翼地露出一条缝隙,“只许一眼啊!多了不给的!”

李清源忍着笑意连连点头道:“知道啦知道啦!”

老管家这次啊摊开手,又猛然捂住,摆手道:“既然长了眼界,那就快去自个儿好好消化吧,不能再给你看了。”

李清源居然果真哈哈大笑着大踏步离去,留下满是雾水的帷帽女子。

不一会儿功夫,那一袭青衫便去而复返,手中提着烤鸭烧鸡,以及各色小吃,笑容满面地招呼道:“老前辈,快些把你那些江湖机密的必备物件儿拿出来,有用场了!”

望着大踏步走来的那一袭青衫,既用上了道家的缩地成寸,又有儒家君子浩然乘风去的点点韵味,脚下生出了一阵又一阵幻影。

要是让人知道了这位小仙师为了买这么几份菜肴,竟然用上了种种仙家神通,不知会做何感想。

老管家这才乐呵呵地将怀中干粮与酒水匀出一

“大部分”,招呼李清源落座,大快朵颐起来。

别说,还真是香,少年人差点儿就将手指给咬掉了。

老管家在一旁,只管吃,偶尔倒酒,就要换来李清源连忙给老人倒上好几次酒,要么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来着?

老管家一张嘴都快要咧到了耳根子,娘咧,当真是神仙倒酒,传出去,可不就是一桩江湖美谈?

帷帽女子在一旁,偷偷掩嘴一笑。

此后许多日子里,总有这一袭青衫偷偷带着菜品佳肴,就着老管家的面饼烧酒一起,那滋味,当着一绝,以至于每次都说着不行不行,自己要减肥的帷帽女子,最后都会加入战场,吃得并不快,甚至动作优雅,颇有大家闺秀之分,却往往要比老人与李清源两人加起来都要多了。

当然,在大寨子外那张火网下面儿的山贼们所尝滋味,愈加不好受,连同那跪在雨中泥泞的两个男子,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日的阴雨后,第二日就是大日暴晒的天气,一众人那叫一个口干舌燥,可是到了晚上,又有沉闷暴雨而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山贼们以及由最开始的嚷嚷着要谁谁谁生不如死,到了之后的想要让青衫直接给他们一个痛快的死法儿,乃至道最后,几乎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火网之中陆陆续续有人终于顶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至于那两个一直跪在地上的两人,嘴唇上早已是一道道深深沟壑血痕,一双眼睛枯黄,形容枯槁,几乎就没了个人样儿。

终于,在一片无意识哀嚎之中,第八日悄然来临。

这一日,无一幸免,所有山贼,终于全军覆没。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光影刹那自宅子之中掠出,将即将倒在地上的两个男子扶住。

一袭青衫抬头望向那管家模样的老人,眨了眨眼睛。

老人抚着胡须,欣慰一笑。

……

翌日清晨,有一极美男子与干瘦男子为由一袭青衫为首的一行人送别。

李清源摆了摆手,示意两人止步,而后肩膀上扛着那一只小兔子的他,偕同一旁亭亭玉立的帷帽女子,以及早已等候多时的老管家一起下山离去。

小兔子扭着一颗小脑袋,望眼欲穿,终于,它豁然一笑。

一抹白影倏然化作一条白色长线奔袭而来,而后在距离这一青衫的一丈远距离就开始猛然发力一跃而起,扑到了李清源的怀中。

李清源顺手架住小孟极的两条小胳膊,以免小家伙就此掉下去,不禁出声笑问道:“终于肯出来了?”

小孟极仿佛又恢复了先前狡黠的模样,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却被一袭青衫极其娴熟的在小额头上屈指一弹,打赏了一记脑瓜崩。

这不过这次小孟极也不恼,反而咯咯直笑,四只小爪子张开,逮住李清源一只胳膊,伸出娇嫩小舌头不断舔舐-着李清源的脸庞,在少年了肩头的小兔子给气得一对长长兔耳不断左右摇摆。

最后,跟在宁吝身旁的小孟极向李清源一行人不断挥手作别,宁吝与真名洛冉的男子则是向那一袭青衫,抱拳拜别。

洛冉笑容温恬,蓦然露出一个笑脸

其实在李清源临别之前,两人有过这样一场对话。

双手拢在袖子之中的一袭青衫站在高山悬崖一旁,风儿轻轻拂过他的头发,依稀之间露出一极有男性阳刚魅力的脸庞。

长相美艳的男子沉默半响,终于没有将自己孕在喉咙之中的那破口大骂骂出声来,因为青衫男子的脸庞,终究是他梦寐以求。

李清源搓了搓脸庞,问道:“为什么想要上山当山贼土匪?以你的功力,其实很容易在江湖上讨到饭吃的吧?”

如同绝美女子的男子漂亮眸子之中有回忆神色,“你认为我的这样脸是后天练就邪功修成的?”

紧接着他一抹自己的脸庞,冷笑道:“不是的,于是在家里,我那生我养我的父亲,更想成为我的夫君,以至于我的那位压根没有什么主见的母亲,反而对我满是嫉妒。”

他将手摊开,耸肩道:“与其生活在自家亲戚的古怪眼神之中,不如自己出来闯荡不是?”

极美的男子咧嘴娇笑道:“那时候就想着练就不世神功,到时候好回来叫那些当年拿那种恶心眼神瞅过自己的人,眼珠子不保。”

继而男子自嘲一笑,“可谁料,当我赶回家门,缺乏现自家宅子早已经成了一堆焦土,那年那个还不算干瘦的臭老头就这么坐在那堆废墟之中,似乎在等我过去,最后莫名其妙我就成了他的弟子,只不过这臭老头不认,我也不想行那师门大礼而已,只不过……”

李清源缓缓坐下,转头望向这位模样俊俏的男子,洒然一笑道:“只不过发现到哪里都一样,但是那瘦巴巴的老头当真会将你杀死,于是这么多年来不得不委曲求全?”

男子愕然抬头。

李清源收回视线,轻轻叹气道:“不用惊讶,凭借你对那干瘦老头的态度,猜也能够猜到的。”

少年人忽然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望向远方,“知道为什么唯独选你与那宁吝吗?”

男子摇了摇头。

李清源便笑了笑,在最开始,于那场大雪茫茫天之中,先后有一人偷偷将那只雪豹模样的神兽迈于雪下,一人耗费一滴精血,保住了神兽的魂魄。

当那只雪豹大豹模样的神兽魂魄与自己以“心”交流的之后,其实就让李清源决定了准备多废一些力气,也是无妨的,这座石者山上,终归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是值得的。

李清源嘴角带笑,忽然道:“怎么,就任由那刘夏籁之流造谣诽谤你,下次,约莫就要将一场误会延展下去,说与你有过数场鱼水之欢了吧?”

男子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像他这么想的人还少了?若是我一一计较过去?那这山寨还要不要人了?”

李清源哈哈大笑起来,接连点头,“也是,也是~”

直到最后这一袭青衫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男子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头,仍旧有些想不明白有什么可笑的?

他看向自己自然翘起的兰花指,忽然重重一拍自己那双比女子都要纤细的手,直拍得手背通红。

是不是需要找个机会敲打一下那些个刘夏籁之流了?

已经多年不曾有真实笑意的他,笑意盈盈,若烂漫花丛之中最是鲜艳的那一朵。

第一百八十章 出来打个架

不比“待在花开烂漫时,他在丛中笑”的洛冉,宁吝则是一脸沉重与…跃跃欲试?

其实在某个深夜,宁吝心湖之中,蓦然有一道声音响起,质问他,若是今后山寨由他来掌舵,会变成什么样?

宁吝当时心头一沉又一凛,仔细斟酌之后,正当他要回答的时候,在他心湖之中蓦然响起一声乍喝,若神人在心头擂鼓 震人心魄,“勿需思考,只管顺着本心回答。”

之后这位干瘦男子缓缓道:“我要让这个寨子再没有我这样因为个人喜好,就要被不公对待之人,要让这个寨子井然有序,要让这个寨子不那么…乱。”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在心湖之中响起的声音并未因为自己地一席话,而有太多的感情流露,一直平平淡淡。最终那道声音在宁吝心头,重重叹息一声,而后这道声音开始向宁吝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小仙师先是说有人妻子被当地恶霸强行侮辱后,想不开而投湖自尽,那人手持一杆长枪将那恶霸的头颅摘来挂在枪杆上,却因为恶霸的家中有人与县令有关系,所以那人最终的处理决定,是要被砍去头颅的。

当时饶是以宁吝的性子,也忍不住愤懑不已,说那为官的也忒不是东西,就算是杀了人,难道大众都眼瞎?看不出谁是好人坏人?

那一次,在他心头的那道声音哈哈大笑起来,若是根本就是他妻子刻意勾引那恶霸?若是此人根本就与自家妻子没什么感情?仅仅是看不惯那恶霸,滋事寻仇而已?

宁吝满脸愕然,接连摇头问道:“不可能的吧?”

那道声音回道:“当然不可能!只不过是官府散播出去的谣言而已,但却足够一传十,十传百了。”

宁吝重重一拍地面,恨恨道:“狗日的!”

在他心头的那道声音幽幽一叹,忽然问道:“宁吝,我且问你,这样的人最后终于一杆长枪挑破大牢铁门,一人一枪上三,落草为寇,做了山匪,若是想要加入你的山头,你当如何?”

宁吝缓缓道:“可以考虑。”

那人问:“若是此人忠义两全,侠义心肠,却又没有图谋?”

“那就更加可以考虑了。”

那人又问:“若是此人尽职尽责,且为国为民呢?”

“这我就要考虑一下小小山头能不能容下这么一尊人物喽。”

最后那人问:“武功高强?”

宁吝一拍大腿,“那当然要啊!”

李清源哑然失笑,以仙家神通,在宁吝心头再次言语,“真心话?”

宁吝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回答道:“当然是假的,其实在仙师你说完这个故事后,我在想寨子里面若是多出这么位人物,那就顶呱呱的好喽。”

李清源哈哈大笑,接着又与宁吝讲述了其它故事。

譬如有人一拳打死了勾引自己不成,又与其它男子私通,更是毒害死了自己哥哥的嫂嫂?

没想到宁吝反而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这么随意就打杀女子的男子,不就和我们的一样了?”

李清源的声响在他心田之间回荡,“所以说这样的男子若是同样想要上山?”

宁吝不信道:“哪有这样的好事?”

李清源直接道:“若是此人醉酒卧山岗,打死猛虎?”

宁吝立马竖起大拇指,“我们寨子就需要这种人才!”

只不过紧接着宁吝就苦兮兮着皱起一张脸庞,“可是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这种‘好事’啊?”

李清源长叹道:“虽然如今这类事情不多见了,这自然是好事,代表着王朝威仪,大照国土各地,但并不代表着没有,在消息不发达的一些个偏远小镇,从没人在意的市井小巷,灌木丛生的深山老林之中?还是有的,因为头顶上那颗太阳,终究也有照不到的阴影处,或者说干脆就是有人瞧见了太阳,因而躲到了阴影之中。”

“遇到这种情况,我希望你可以多听多看多想,并不是谁一定就合适,一定要选入寨子,我想让你这么做,无非是给那些早已经被生活逼得无处可逃的人,多一个选择而已。”

最后李清源有些幸灾乐祸,促狭道:“当然,这就需要你付出很多,譬如如何让自己的山头的,瞧上去不是太像那处处透露着股子剽悍的山贼土匪,而是江湖上人人艳羡的英雄好汉,更有则是,若是以后当真有这么多‘战力无匹’的英雄,该如何协调他们,才不致于成了‘一人是龙,百人成虫’的局面?更有之后如何在那盛名之下,守住本心?”

李清源幽幽一叹,跺了跺地面道:“这些都是极难,所以我不会要求太多,只是之后若是我再入江湖,只希望不要听到关于这座石者山的任何负面传闻才好。”

宁吝面色肃穆拱手道:“仙师放心,石者山上,从今往后,便只有一个大当家的。”

李清源无奈摇头,想要纠正,最后细细思考过后,也就由着瘦弱的宁吝去了。

之后的李清源脚尖一拧,身形蓦然消失于整座大堂之中,再次出现,这一袭青衫的少年郎双手负后,立在临近悬崖边的一枝长梢边缘,树梢摇摇欲坠,上下胡乱晃荡,立在其上的少年郎也随之一上一下,若是当真让旁人看到了,说不得就要叫唤着有鬼,狼狈逃窜了。

这一袭青衫举目望向高天之中那轮圆月,暗自嘲笑,约莫也只有自己才会做这些冗余的勾当了吧?

只不过他从头到尾都相信,一个圈子之中,就算再怎么坏,也能挑出一两个好人不是?既然有,为何不给人家改过自新的机会?相反,一个再好的圈子,也是有坏人的存在,且一抓一大把,难道要一个个打杀过去?还是要相信别人的,若是自己选择相信了,结果却发现自己瞎了眼,宁吝以及洛冉还在不是?那座“海蜃”大阵,以及“龙火”,都被李清源悉数留了下来交给了两人,其中名叫“龙火”的小火苗更是被李清源浇筑了无数灵,最后更是用小金山幻化出的三颗金锭放置于其中,因为这个决定,李清源的小金山足足缩小了一寸有余,仅剩下了不足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山了,山上神仙钱,作为最为熟稔吸取灵的存在,用在这件法宝上,已经是有些

暴殄天物了。

若是就连宁吝与洛冉都是自己看走眼了?

少年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么自己若是不在这座太初大陆了最好,若是在此,又刚好有消息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那时候,自己不介意让两人真真切切地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当场去世”的。

只是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李清源仍旧愿意赌一把,赌他们还是知道改过的。

这个过程当然难熬,也同样耗费时间精力,甚至到最后,可能会吃力不讨好,其中种种,更是繁琐至极,可能换成这座天下无论哪一个修士,都不会这么干的,只不过少年人愿意,并且就这么干了。

少年人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忽然顿住双手,而后摸着自己已经露出青青角的胡茬,怅然一叹,老喽~

曾有古人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他自己自嘲一笑,可能天下之间,也唯有自己会这么傻了吧?

天空蓦然划过一道粗壮雷霆,就劈在李清源身侧的大树之上,咔嚓一声,那棵大树便冒起了滚滚白烟,吓得那一袭青衫赶紧一路小跑出去,临走前,少年人一拂袖子一道罡风倏然升起,将那即将由烟生火的滚滚烟雾。

一路逃也飞奔似的下山少年人还不知道,那位一手建起道家虚无缥缈峰的道祖创山之初,也与他的想法雷同。

……

葬神窟前高山流水的那间小茅草屋内,一袭青衫笑着大饮一杯茶,而身旁满身酒气的老人则是揩去额头上哗哗流淌的汗水。

秦仙风促狭道:“这不是没有出事儿?怕什么?真怕这个的金贵徒弟突然就没了?不是我说你,你自己为自己的这个宝贝徒弟干得那些个事情,你的徒弟半点不知情,你这师傅怎么就能乐在其中了?”

苗蹈古恶狠狠瞪了一袭青衫一眼,“要你管?”

只不过紧接着这位苗姓的老酒鬼便面色一苦,“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方才可是分明要化道的趋势啊,若不是臭小子自己强行调转思路,说不得此刻已经被那专门为他而来的天劫所断绝生机,此刻我可能就看不到我那宝贝徒弟喽!”

老人一拍大腿道:“你瞧瞧那魔尊赤羽都教了些什么?让我那徒弟别的不学,最后开始学人家化道,羽化飞升?”

老人越想越气,闷声闷气道:“细细想来,我那徒儿在这老魔手里可没少挨揍,虽然我一直看着,也知道这是为我那徒弟好,可就是架不住老汉我心头不忿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来而不往非礼也不是?”

一袭青衫的秦仙风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大变,肃穆呼喊道:“不可!万万不可!”

于此同时,秦仙风骤然伸手一抓眼前的酒鬼老头。

只不过先前还栩栩如生的酒鬼老头,此刻在秦仙风一抓之下,蓦然变成了一缕缕虚影。

秦仙风唉声叹气起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

这一日,在魔域上空,有一位手持葫芦的老者笑声滚滚,声若惊雷,炸响起来,“赤羽老魔,出来打个架?”

第一百八十一章 打架相惜

终年血色的魔域雷声滚动,云海翻腾,当然,魔域的居民内心也同样翻涌,掀起了惊涛骇浪。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站在这片疆土上呼唤魔尊姓名了?

这小佬儿难道失心疯了不成?或者说干脆就是一心求死,刻意来此,为自己谋求一个顶破天的好名声?

不是自己太弱,而委实是对手是那第一魔尊,也算我死得其所不是?

那老头顺手拔铠要见的酒葫芦,仰头倒灌后,不由摸嘴大笑起来,“魔尊?当真不出来?我只是有个架想和你打一下,没有牵扯其他的算计,当然老头子我也不会,咱们都爽利些多好?磨磨唧唧娘娘们们儿的干啥?”

说罢,此人还打出一个饱饱的酒嗝。

这当然把魔尊部众给气得不轻,当场就有三道血红匹练裹挟着浓浓白烟腾起,斗然向那明显是酒后癫狂的醉汉袭杀而去。

接下来发生了使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只见这个老头伸手在酒葫芦边缘一抹,而后在中指指尖沾上了一滴酒水。

他淡然屈指一弹,在指尖上的酒水倏然飞出,摇摇晃晃地来到那三道血色身影身旁,让人担心在酒水好像一不小心,就能从天际颓然摔下。

那三道血色隐匿在滚滚浓烟之后的身影传来震天笑声,而后信手就要一把摘下那一滴酒水。

一道更为粗壮的血色长虹猛然拔地而起,一把掐住那想要徒手摘下这滴酒水的手下,猛然向身后一掷,顺带着他还分别给了其中两道血色身影一脚,连同被掷出的那人,三人风光登场,却又狼狈退场。

那一滴酒水蓦然落在远处地上,轰隆一声,若春雷乍起,直刺得人耳膜生疼。

又有冲天蘑菇云升起,从来都号称坚不可摧的魔域疆土,被那一滴酒水给硬生生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三位早已退去一声血色与浓烟的魔将下意识地接连咽了许多口唾沫,尤其是其中那位想要徒手摘下那滴酒水的魔将,不由擦去生有独角的额头上,悄然渗出的细密汗水。

这位魔将转头望向身旁的两位同伴,一个比一个脸色苍白,明显是魂不附体被吓掉了心肝胆魄的模样,唯有咧嘴苦笑。

娘咧,这能算是酒水?天下那里有这么沉的酒水?骗鬼呢?

人族修士是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变态的?

猛然之间,这位魔将绷直了身子。

拥有一双骇人赤红色眼睛的魔尊这才目光收回,淡然道:“下一次再犯浑,生死自负。”

三位魔将这才赶忙爬起身来,单膝跪地,向魔尊抱拳,沉声应道:“是!”

魔尊赤羽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待到三人重新化作一抹血色长虹退下后,这才抬起一双眼眸,望向那站在天际的身影。

酒鬼老头惺忪着醉眼,笑眯眯地望向这头顶双角,一头火红长发,更有一对血色眼珠的高大男子,“你就是魔尊吧?”

魔尊赤羽眉头一挑,反问道:“你就是王朝的苗姓老人?”

这位酒鬼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是李清源的师父而已。”

魔尊赤羽来了兴致,一对赤色眸子缓缓眯起,“哦?怎么?欺负完小的,来了老的?”

苗蹈古摇头晃脑,笑道:“然也!”

这位第一魔尊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们王朝人的性格缺陷症结所在了。”

苗蹈古一拍大腿,怒道:“难道不是如今所有人的?”

这俩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魔尊伸手一指天边,撂下一句“换个地方打”,身形化作一道赤色长虹,再次拔地而起。

醉酒老汉重新将葫芦塞子塞好,身形暴涨,之后有刹那缩小,消失不见。

这场战斗,众人根本听之不见,唯有天际不断轰隆响起的雷声,不绝如缕,像是有神人手持铁锤,在高天之上铸铁,振聋发聩,时而舒缓,时而狂放,时而又如泉水叮咚,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如狂风暴雨,声音大且繁杂。

……

葬神窟那座茅草屋内,那一袭青衫不断手掐法决,一只手上唯有一阵阵手指头留下的幻影,最后 这一袭青衫猛然顿住推演,摇头不已。

看来是分出了胜负,却无决出生死。

如此便好。

……

一众魔将的眼神早已经从最初的愕然,转为目瞪口呆,当天际的血红雷霆蓦然划破天际的时候,一众魔将这才闭上一直就未曾合上的嘴巴。

天际那终年不遇的血色苍穹在那两人的一场战斗下来,以两人战斗的地方为中心,豁然洞开一个大洞,血色云层向四周扩散了出去无数,落在站在地上的魔将眼中,就像是有人在平静湖面之上丢了一颗炸弹。

终年为血云所遮的魔域,有一缕缕罕见的金色阳光洒下,这让魔将们既是熟悉,同样也有些陌生。

与此同时,造出这副奇特景色的两人正高坐在云端之上。

一袭灰白长袍的醉汉老头喝了一口葫芦酒,而后轻轻咳嗽几声。

一头红发的魔尊则是哈哈大笑起来,直呼“痛快”,他身上细密却又狰狞的伤口因为他的动作太大,因而有许多鲜血渗出,只不过赤羽丝毫不在乎罢了。

两人伤势,瞧上去像是赤羽愈加惨烈一些。

迅速将手中青皮葫芦装起的老人咧出一嘴黄牙,缓了缓有些苍白的脸庞,埋怨道:“你们魔人的身子当真是硬得紧。”

赤羽不以为然地瞥了瞥嘴,魔人之中的大半部分,不从来都是由人类一念出错才修成的?可不是光是自己亦或是魔人天上就有的。

老人笑着抹了抹嘴巴,忽然道:“那些人的动作,想必你这里也收到消息了吧?”

赤羽一挑眉头,一对赤色眸子摄人心魂,“怎么?觉得本尊也参与其中了?”

醉汉老头仅是捧着手中的青皮葫芦,笑而不语。

赤羽眼中的血光这才淡去,冷哼道:“若不是以你如今的这副状态,咱们再大战多少个回合其实都没两样,不然就冲你如今的这副模样,本尊早就一拳递出了。”

苗蹈古只得伸手抹了把脸庞,哈哈大笑道:“可是老头子我现在就是这副样子了不是?”

赤羽嗤笑一声,“觉得死皮赖脸在本尊这里管用?”

醉酒老汉干脆就呈大字型往云层上一躺,看这架势,就差翻来覆去撒泼打滚了。

赤羽终于有些没辙地瞧着这个年纪看起来远比自己的大的“年轻”后生,幽幽道:“那些人当然曾找过我。”

老头子立马直起腰背来,洗耳恭听。

赤羽一看这人这副模样,当场没了讲下去的**,只是道:“对于那次讲话本尊自然不会傻到会万事全信,其实更多的是不愿意搭理而已,至于你那位宝贝徒弟?本尊之所以如此对待他?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自然有本尊我自己的原因,本尊只是想做,也便做了,谁也甭想左右本尊。”

醉汉老头朝向这位魔尊竖起大拇指,而后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走人去也。

有微风拂面起,魔尊赤羽面色淡然,任由这位说是为自己徒弟前来讨要公道的人族修士肆无忌惮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不过这位魔尊倏然露出一个笑脸,暗骂道:“臭小子。”

不知道臭小子是指得哪一个。

……

一步踏出去往魔域,而后又一步踏回的灰袍老人此刻却战战兢兢地站在山涧凉亭一旁,尴尬笑着。

在他面前是一脸寒霜的青衫读书将模样的秦仙风。

“怎么,不多在魔域那里多玩会儿?”一袭青衫,鬓角微白的儒士促狭道。

醉汉挠了挠头,笑着道:“玩够喽玩够喽!~”

青衫终于叹气一声,从来都对这醉汉无可奈何,“你这一趟去那魔域,知不知道惊动了多少暗地势力?就算你问出了这一次计划没有他魔尊的参与又能如何?为自己徒弟出一口恶气就这么重要?”

这一次醉汉的神情终于不似先前那般,而是满脸肃穆地一拍栏杆,义薄云天且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世界上,还有比为宝贝徒弟出口恶气更重要的事情?”

秦仙风瞥了眼眼前的醉酒老汉,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而后伸手揉起太阳穴来。

说出这样的醉话,居然却没醉?

秦仙风觉得自己这位老伙计,约莫是真神难医,么得救喽~

苗蹈古瞥了眼自己的老伙计,唉声叹气,你说那小子怎么就不学好?学着开始穿一袭青衫?

原来一袭白衣的风度翩翩少年郎多好?

……

在王朝那道一座座海上高塔所组成的海关防线上,蓦然有一只白鹰偏飞掠起,在临近海面上的时候,一只大鲸穆然浮出水面,接住了这道白影。

站立于这座犹如大陆似的鲸鱼脊背上,这一只白鹰身形开始劈啪作响,化成一位身披白羽的男子。

在男子身后,悄然站着两妖,早已经化了人形。

其中一位头顶生有双角的粗狂男子抹了把自己仍旧沾有血迹的脸庞,心有余悸,“他奶奶个腿儿的,想不到教会之中的那个小娘皮如此厉害,这还了得?这一代的人族男人该多么悲催?有这么一位女子在,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白鹰所化的男子摇了摇头,缓缓道:“还是有的。”

生得粉雕玉琢,虎牙亮晶的小姑娘有些不服气地一瘪嘴,“不可能,同辈人之中,哪里还会有人和展驰哥哥你一般厉害?”

白展驰洒然一笑,没再言语。

他望向那道长长的海岸线以及那道海防线,沉默不语。

李兄,如今的你,是如何境界了,同阶一战,你能否再和先前一般,我勉勉强强能与你不分胜负?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汇聚一气

一只小手挡在白展驰的眼前晃了晃,“展驰哥哥,该走啦!~”

白展驰回首望向这位长相甜美可爱,虎牙晶晶,耳朵尖尖,眼睛极大的小姑娘,笑着点头,随着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还有头生双角的男子一起向后掠去。

他们脚底下那只鲸鱼蓦然传出一声长啸,紧接着是一条鱼尾高高扬起,几乎有两条人族渡船大小了。

而后这只大鲸用粗壮鱼尾凶猛一拍海面,激起一条冲天巨浪。

待到那道巨浪重新悍然砸在海面之上,激起无数浪涛,以及一阵铺天的水汽。

迷蒙水汽散尽,若是俯瞰下去,就能发现海面上无声无息之间,出现了无数长方形不明物,

白展驰率先掠上与他们来说,已经算的上是庞然大物的大船,一步步入船室之中。

放眼望去,整个海面,密密麻麻,居然是一艘艘海上长舟,粘结成群,簇拥在一起。

在一声宏大号角声之中,所有海上长舟,开始缓慢向那条海防线缓慢前进。

与此同时,整座太始大陆中各大势力,几乎都在悄然向王朝北方某处移动聚拢。

……

李清源打了个哈欠,逗弄起自己身旁的小兔子。

只不过小兔子将小脸儿撇得老高,甚至最后急了眼,不断拿着头撞着这一袭青衫少年郎。

帷帽女子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抚摸了下小兔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兔子当场露出一副陶醉的神色,只不过在女子松开手之后,它将小脑袋一撇,抱着膀子,气呼呼的,明显是打算谁也不搭理了。

李清源哈哈大笑,也没有刻意安抚这位因为与好朋友分离而生着闷气的小伙计,小孟极选择留在山寨,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这座山头,本来就属于它,只是那帮子人强占了而已,相信有宁吝、洛冉两人在,小孟极过得只会更好,不会太差。

小兔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这山寨有什么好的?你留下来能有好了?跟着兄弟我,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只不过小兔子忽然瞥向身旁的一袭青衫,噤若寒蝉。

因为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李清源,所列举的典型例子,就是一道“麻辣兔头”了,当时可当真是将它吓得,一副小心肝都要蹦出来了。

管家老人一指前方连山,与李清源商量起接下来的路线,其实相较于之前的胆战心惊,生怕这位小仙师一个不满意,就要跑个无影无踪,在某次少年人特意找到这位老人有过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后,变得悄无踪迹。

最开始是李清源提起酒坛子,小抿了一口,循着蛛丝马迹,将这一次事件完完整整梳理出来,从最初那间茶铺闲人的无意言谈,再到小孟极与自己的虽然偶然,实属必然的第一次碰面,乃至之后自己“被迫”上山,其实冥冥之中,都像是被人控制着。

甚至李清源怀疑,那位赠药老仙师,在其中有一抹浓重色彩,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而这些事件之所以能够穿插在一起

,必然有一条长线,一条能够给这些事件一个合理理由穿插在一起的长线,就是不知道,老前辈你知不知道?

当时自当自己是在寻常喝酒的老人一双捏住酒壶的大手之内,已经全是汗水。

最后李清源若无其事地开玩笑似的问道:“老先生该不会正好是其中一环吧?”

一直与李清源关系融洽的老人直到那一刻才蓦然想起,这位极有江湖任侠气概的少年郎,其实还是位料事如神…或者准确的说,少年人就是位神仙。

好在老人未曾如江湖上那些个吃多了油水,一个个滑腻得像是泥鳅的老油子,而是干净顺利的和盘托出,将自己家族之中的现状,以及那人是如何分配给自家小姐任务,更有之后自家小姐与自己是如何准备,才能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小仙师的,全部一丝不落的讲了出来。

当时已经是一壶酒下肚的李清源脸颊红熏熏的,只顾着咧嘴傻笑,丢下句“亏得前辈还是老江湖,这就把秘密全部暴露喽?”

之后,少年人一头闷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留下一脸愕然的老管家,这位小仙师,神仙当真是真神仙,但却是个酒量差的?

老管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不由感叹起来。

美中不足啊…

一行人在山下的一座小镇旅店之中落脚。

小镇子刚好毗邻那座蔓联城,叫做雌稚镇,镇子里的汉子素来以杀鸡为业,做出的一锅锅喷香鸡肉,闻名遐迩,且种类多变,煎炸烧卤各式做法,几乎囊括了个遍,这一路走来,路过那条贩卖小吃的一条街道,李清源的眼睛就没有停止转动过,不由食指大动。

老管家已经背着行囊回到下榻的旅店,临走之前,老管家有意无意地想要连着那只满是机灵劲儿的小兔子一起带走,只可惜小兔子死活不愿意和这位一脸和蔼可亲的老人一同回到店铺,小脑袋使劲儿挤在李清源脖颈旁,死活不松手。

最后,终于还是李清源,名为庄倩兮的武林盟主之女,还有一只李清源在野外捡来的小兔子,在她怀中,惬意躺着。

先前庄倩兮一双美目顾盼生姿,在小兔子身上流连忘返,分明是想要抱在怀中的时候,可将李清源高兴坏了,连忙双手抓住手舞足蹈的小兔子,递给了这位千金小姐。

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小兔子剧烈挣扎,最后发现被这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大姐姐抱在怀中,一颗脑袋搁在两团柔软之上,舒服极了,这小兔子便再没有过什么想要离开这位女子怀抱的举动,那句话叫做什么来着?

温柔乡乃英雄,古人诚不欺我!

庄倩兮怀抱兔子,一双美眸眯成了月牙形状。

李清源瞥了眼这只悠然自得的兔子,最终没忍心戳破,与这位满心欢喜的女子说出小兔子内心真正的想法。

不得不说,女子与逛街,天生契合,甭管是大街小街,只要是有卖家放出了噱头,有买家的簇拥,甚至是单纯的喜欢,就足以勾起她们的兴趣了,游览长街之上,走

走又停停,单纯凭着喜好,随缘遇到自己的心爱物件,甚至到了最后,已经不是为了买上些心爱物件儿而逛街了。

与李清源并肩而立,庄倩兮一张俏脸微微红,怀抱着小兔子,一路先前走去,刻意与这一袭青衫拉开了些许距离。

当然了,女子之所以喜欢逛街,大多时候,还是与身旁之人是否是自己的心上人,有很大关系的。

李清源自然察觉到了女子的动作,只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有什么芥蒂,反而觉得女子这样子的反应,挺好的。

毕竟天下女子,有些见到心爱男子,是恨不得凑得近些再近些,生怕有人会认为自己与心上男子没有关系,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与男子“有关系”,一点都不在乎这位男子与自己是否真得有关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是人之常情。

这一点,在天下部分男子那里,同样适用,好像提前与心上人口头“牵扯”上些关系,就是多么占尽了天下大便宜,心上人就会果真与自己有过那么一段“虚无缥缈”的关系似的。

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李清源在魔尊刻意给自己观看的心镜长湖之中,腌的男女情事,数不胜数,说是罄竹难书,也不为过了。

所以李清源心中对于女子的评价,愈上一层楼。

不会故意颠倒是非,硬生生与人拉扯关系,更加会为别人思考,这样的人,任凭如何坏,也坏不到哪儿去的。

当然那位老管家在李清源的心中,同样极高。

那一夜,其实根本就是未醉装醉的李清源亲耳听到那位老管家向醉酒的自己,诚心诚意地说出自身的错误,没有什么“迫不得已”,因而才如此作为,更没有什么其他千奇百怪的理由,唯有三个字尔。

那一日,老人仅是拍着李清源的肩膀,醉眼惺忪,但神色肃穆地对“醉酒”的年轻人讲道:“尽管老夫我扪心自问,若是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还是会如此作为,但是老夫我知道,我终究还是错了。”

仅仅三个字而已,但是李清源偷偷埋在胳膊肘下面儿的一张嘴,却不自觉衷心咧到了耳根上面。

看似简单的三个字,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是可以亲口如此诚恳说出来的?约莫是寥寥无几了,而这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够衷心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将如今的自己放到当时自己的处境之中,能不能做到“问心无愧”的?

李清源不愿深思这个问题,因为问题的答案无外乎是这类人少之又少还更少罢了。

庄倩兮怀中抱着兔子,忽然欢快跳步转身,手指一处被乌泱泱人群所包围的市集,望向身后的李清源,言笑晏晏,“那里好热闹啊,快来看呀~”

李清源顺着女子目光望去,凭借出色的视力透过人群之间的缝隙瞧见其中风景,原来是有街头艺人,在表演那些个已经是烂大街的技艺,只不过瞧见女子拿一张欢天喜地的笑脸,李清源忽然笑了起来,点头招呼了一声,连忙跟上了女子的步伐…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乡野莽夫神仙郎

女子一路跑了上去,但是在融入人群之中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有挤进去,非但如此反而还被挤了出去,若不是李清源手疾,一把接住女子,说不得女子娇柔小屁股,铁定就要摔上一回了。

李清源抬头望向仍旧拥挤的人群,皱了皱眉头,紧接着便一笑。

若不熟庄倩兮手中还攥着一把古朴篆文长剑,方才可就不是单纯撞一下女子这么简单了吧?

瞧见那明显有些遗憾的几位贼眼眯眯的汉子,李清源哑然失笑,原来“英雄好汉”也怕最是适合砍手的长剑。

虽然女子仍旧是头戴帷帽的打扮,可是仍在人群之中,反而格外显眼,而且女子遮住了自己令人艳叹的容貌,却不能遮住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不是?

光是无意间露出的惊鸿一瞥,以及玲珑身段,就已经能够惹起人们的一阵遐想,更何况女子行为之间,犹然萦绕有一阵天然香风,气人心扉,就连李清源,若不是心志坚定,估摸着此刻也已经是心旌荡漾的一副样子喽。

猛一回神,李清源这才面不改色地悄然将女子的身形扶正。

庄倩兮美眸盼兮,羞答答地低着脑袋。

小兔子张牙舞爪起来,才让这位迷糊的姑娘连忙松开手,小兔子一个蹦跳,跳到庄倩兮的肩头,又要一个蹦跳跳到李清源肩头上的时候,却被李清源一把按了回去。

最后小兔子四仰八叉地攀在庄倩兮的肩头,瞥了眼女子的高耸胸脯,心怀死志。

果然是英雄啊!

瞧见没?那句话还没说出口嘞,这就兑现了不是?

小兔子连忙双手合十,世人往往都喜欢听一句话好的部分,往往最为因为一句话的不好,而忽略话中话的谆谆寓意,这样不好,不好~

小兔子拍了拍自己小脑袋,小脸儿严肃。

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才是!

最后小兔子恋恋不舍地瞥了眼“温柔乡”,直接呈弓字形躺在女子肩头,不比李清源的厚实肩头,庄倩兮的肩头要瘦许多,让人瞧上去,于女子来讲要有型得紧,但是于小兔子来讲,远远达不到能够让它踏立的地步,小兔子有些伤感,那一袭青衫的少年肩头是回不去了,“英雄”看来更是回不成喽。

小小兔子忽然就觉得自己难受死了,这股子难受程度,都要抵得上与那位自己结交才不到一天的好朋友分离都要难受了。

李清源当然不会在意小兔子如何难受,因为大抵还是小孩子心性,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这兔子最开始目的就极其不纯,他到现在没有出手在这兔子头顶上敲上一记,已经是顶破天儿的法外开恩了。

被小兔子这么一闹,羞红了脸庞的庄倩兮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与李清源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李清源一对丹凤眸子快速扫过人群街道,而后指了指一座茶楼,笑问道:“怎么样?我请客?”

女子轻轻点头,娇憨“嗯”了一声,随着男子走出人群。

这一次,女子没再与李清源拉开距离,反而并肩而行,亦步亦趋。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嘈杂人群,走进临近的茶楼。

只不过很快就另有一群人离开了人群,面色愤愤,跟着进了茶楼。

方才女子那嫣然一笑,落在先前悄然将女子推搡出去的几位汉子眼中,愈有千种风情,他们眼神悄然交替,各自愤恨不已

,娘的,白白让个小白脸儿捡了便宜不是?

进了茶楼,李清源特意径直上了二楼,因为二楼有个露天平台,专供文人雅客这类追求意境之人用以吟诗作对,高谈阔论,光是从那围柱上密密麻麻的一道道题词就能看出。

只不过一行人所在的这一处,相较于茶楼其他地方,要贵上那么一丝丝罢了,付银子的时候,可将李清源给心疼的够呛,知道小金山小银山的珍贵后,李清源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使用齐浩然给自己的寻常银两为主。

齐浩然送给或者说是与李清源交换的银两却是很多,这一点齐浩然并没有学如今很多商人喜欢杀熟,反而给了李清源很多山下民间银两,没啥,稳赚不赔嘛,毕竟李清源给得小金山小银山产出银两也不少,远比自己这些金银财宝要多了。

只不过这类银两用一点,就是少一点,远远比不得的李清源乾坤袋之中静静放置的小金山小银山的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选了这处好地盘后,李清源随意要了壶这里闻名的稚羽茶,当地人喜欢称之为鸡毛茶,因为茶叶是采用当地最不起眼的一种茶叶,因摘去头尖儿曝晒后形似稚羽而得名,单个茶叶并不

出彩,只是配上老掌柜私人调制出来的独特煮茶水后,甘甜芬芳,不似人间该有物。

李清源轻轻低头望去,正好可以看到楼下的杂耍,估摸着若不是此处地方委实忒贵,约莫此刻早已被挤满了人,可绕是如此,还有数十喜看热闹的人上楼,选在此处买茶喝,这让李清源差点儿都要以为茶楼其实是暗中与这帮人早有勾搭,卖嘘头而已,甚至干脆这帮人就是茶楼里的伙计。

庄倩兮小口抿着茶水,小手托腮,脚下欢快地打着拍子,“甘之若饴”,这让李清源有些搞不明白,茶水是好茶水不错,至于这般高兴?

楼下骤然亮起一道烟火李清源不由侧目看去,原来是楼下的人已经由老生常谈的胸口碎大石,换成了愈加常见的火龙长舌,只不过人们从来都对这些事物百看不厌,就连李清源自己,分明已经能够做到真正的“操火”,但是对于这些小把戏,依旧有浓厚的兴趣。

无他,从不可能之中兑现可能,从来都是一件使人兴奋又高兴的事情。

就像李清源初来乍到葬神窟时,杀掉那些于初来乍到的自己来说顶恐怖的各类怪物,远比之后自己修为有成时候杀掉的那些个怪物要有成就感得多。

不知不觉中,李清源有些神游天外了。

庄倩兮如白嫩长藕的两只手臂叠在一起,一张鹅蛋下巴搁在胳膊上,歪着小脑袋瞧着眼前这位正怔怔出的小仙师,使劲儿鼓起腮帮,吹着垂在自己脸前的帷子,于是一张素白帷子,一起一伏,偶尔匆匆一瞥,露出女子一张精致面庞。

不知为何,这种小女儿神态,若是搁在以前那位武林堡倔强千金那里,绝对是破天荒的罕见事情,可是搁在此时此地,庄倩兮顺乎心意,自然而然。

小兔子瑟缩在庄倩兮的怀中,怕得一副小心肝都在颤,方才那楼下杂耍之人吐出火焰之高,足足高出茶楼了,一双小爪子扒在窗台栏杆上,差点儿就被那火烧成了黑兔子。

火舌直扑面门的那一瞬间,小兔子脑海里几乎就能想象得出那道红烧兔头是如何制是成的了。

李清源望向眼前这位已经是人间绝色的女子,忽然迷人一笑,“在想啥呢?”

庄倩兮回以颜色,嫣然一笑,问道:“李公子仙师师父,你说你们山上神仙,是不是嗖得一声,就能从这边,到那边?”

说罢,女子一双洁白素手并掌状,从桌面的最左一路划到最右。

李清源哑然失笑,眨了眨眼睛,“还要更远的,只不过…”

这一袭青衫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心有余悸道:“摔得也疼呀…”

庄倩兮一脸愕然,久久不能平静,继而扑哧一笑。

就在这时,有一汉子蓦然浮夸哎呀一声,嘴角带着狞笑,手中酒坛随之“摔出”。

一路尾随上了茶楼的几个汉子一抹脸庞,嘴角带着如出一辙的狞笑。

好小子,没想到还是个有钱的?这二楼茶楼几乎就是他们一个月的薪水了,如此就信手抛出了?

看那一袭青衫的穷酸样子,打肿脸充胖子呢吧?

为了把个妹,至于?

只不过很不幸,这妹子我们兄弟们看中了,瞧你个小白脸,怎么能让这位绝色小美人儿尝到人间欢愉事?

先前女子憨态可掬的吹开遮在自己脸前的帷幕,那副惊鸿一瞥的天仙模样,可将几个吃惯了乡间野味的汉子给馋坏了。

所以就只能委屈小兄弟你去死一下下了?

几位汉子的笑容愈加欢愉,仿佛已经看见了脑袋被莫名其妙开了瓢晕厥死去的一袭青衫,当场惨死。

而后惊慌失措的女子虽然有那一把长剑傍身,可是能抵挡住自己这么多糙汉子?

几巴掌下去,怎么也都老老实实得了不是?

这几人的表情倏然凝固,因为那只酒坛子在临近那小白脸儿面门的一刹那,骤然悬停不动,仿佛那片时空都静止了似的。

庄倩兮一张俏脸怒气冲冲,猛然提起手中长剑,就要将这胆敢冒犯自己这位小仙师师父的粗糙汉子给斫作数段。

只不过那一袭青笑着伸出一手,在女子肩头轻柔一拍,而后伸手在女子手中长剑上一点。

早就颤鸣不已的长剑电光石火之间,倏然冲出剑鞘,化作一条白线,骤然悬停于那位汉子眉心上。

冷汗一瞬间就浸湿了这位汉子的衣衫,其余几位汉子瞧见这一幕,赶忙脚底抹油,纵身一跃利落翻过栏杆之后,几位汉子都有了丝笑容,若是论逃跑的本事,他们自认绝对是一流之上。

李清源递给庄倩兮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与此同时,那柄长剑轻颤一下,幻化出无数柄长剑,顷刻消失。

而后其余几位汉子举着双手,缓缓回到二层茶楼,在他们眉心处,分别悬停有一柄寒光凌冽的长剑,剑芒吞吐,随着他们登楼,寸步不离,只要几人稍有动作,就会果断摘走几人的头颅。

这下子就算这几位莽夫再怎么脑袋愚钝,也该知道自己是招惹了绝对不该“招惹”的“下山”仙师了。

先前见这群莽汉又要招惹欺负外乡人而仓皇逃窜的二楼茶客都顿下了脚步,痴痴望向那百无聊赖托着腮帮的青衫少年郎,每一次慵懒敲击桌面,那无数柄长剑都会缓缓前进一寸距离,随时都要刺透这几位莽夫的头颅。

临近这一袭青衫的茶客下意识望向街头上卖弄技艺的艺人,与之相比,那些吐火的把戏,确实有些稚童弄戏了。

只不过这位仙师,此刻一双漂亮眸子,正瞥向楼下那群街头卖艺人,再一次愣神起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再来三个

缓缓回神,瞧见庄倩兮仍旧有些气呼呼,李清源不由哑然,有些好笑。

若是那位老前辈在的话,估计就会劝说她“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要交给男子来处理”吧?

这可惜,那位老前辈此刻却不在此。

李清源长身而起,根本就懒得搭理那莽汉几人,屈指一弹,那只竖在他们眉心的那只长剑猛然横翻转过去,就剑背在几人脖颈后徒然一拍,几个根本就是凡夫俗子体魄的莽汉哪里吃得消这般力道?

当场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李清源有意无意瞥了眼躲在楼梯口瑟瑟发抖的小二,一眼过后,也便收回目光,缓缓道:“下不为例。”

为一众莽汉指路的小二终于噗通一声,直打摆子的双腿终于失去了力气,跪倒在地上。

那一袭青衫轻轻接过一直悬停于身侧的坛子,一巴掌拍去泥封,有扑鼻酒味“鱼贯而出”,多少有些冲脑,一看便是劣质货色,看来在几位莽汉眼中,这青衫小白脸儿的性命,也就价值一趟街边随手买来的劣质酒水了。

李清源微微思量,便屈指一勾,藏匿在其中一位汉子身后的酒坛便径直掠向李清源手中。

打开泥封,霎时间就有酒香四溢,灌入鼻腔,又蹿入肺腑之间,依稀之间,还能闻到一股子甜兮兮的麦芽米香,看那几个汉子的行径,约莫是平常蛮横惯了,这一次又在茶楼这里“赊账”了,至于一座茶楼之中又是如何能够搜出一坛老酒的?

他的眉头深深蹙起,而后又释然舒展,将这一坛子老酒置于桌上,向其余茶客朗声说道:“破坏了大家的雅兴,这坛子酒,就当做给各位的赔罪了?”

一众人那叫一个受宠若惊,就从来没见过这般客气的仙师。

当场便有茶客大手一挥,表示哪里哪里,小仙师才是为民除害。

李清源笑着点头回应,而后蓦然跃起,翩然落于茶楼对面的屋檐,俯瞰身下先前的路边卖艺人,笑嘻嘻道:“先前若不是我仔细留意了一下你们的呼吸与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机,恐怕还真要以为你们就是些江湖走艺人了,堂堂第二大境的修士,玩这些小把戏,有意思?”

先前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汉子肌若虬龙,一双铜铃大眼,瞪得愈大,转而望向李清源,牵扯自己鬓角边缘处的一条细微长线一扯,一张人-皮-面-具便被此人扯下,随之其余三位街头走艺人也同样学着此人一扯面庞,露出一张张或稚嫩,或略有成熟,或沉闷的年轻脸庞,哪里还有半分先前中年男人们那副苦求生活而不得,只得出来卖艺为生的可怜模样?

此刻他们的灵秀模样,笔直先前,要好太多太多。

李清源轻舒一口气,望向楼下心怀叵测的一行四人,忽然挑眉道:“换个地方打一架?”

说罢,李清源便猛然翻转后仰出去,在临近地面的一瞬间,刹那一个拧身,穆然遁去身影。

至于那已经是个少年青壮模样的汉子们,嘴角带有一股子嘲弄,果断脚尖一拧,身形暴涨,飞掠出去。

一众人等望向忽然就飞天的数个“街头艺人”,有些发懵,怎么突然之间,各

个都成了能飞檐走壁的高手?

庄倩兮一双美眸一凝,望向天边消失的那一袭白衣,喟然长叹,只是不忘将怀中就要随着李清源去的小兔子抱紧。

早在先前自己就想仔细瞧瞧这些个看似是接头卖艺人的真实跟脚,但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因为从他们的走姿与气息之间,根本瞧不出什么,只是冥冥之间,觉得与李公子仙师师父在某些地方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

庄倩兮一双素白小手不断敲击着桌面,在努力回想先前被自己所遗忘的种种细节,只是越想,除了一无所获之外,心中对于那位李公子仙师师父的敬佩之情,愈加得油然而生。

庄倩兮一双美眸瞥向那至今晕厥倒地的几位莽汉,目光微冷,直到现在她都觉得怎么也是该由自己出手解决这几个登徒子才对,江湖人素来讲究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

她当然知道这几个莽汉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有这一番作为的原因所在。

江湖儿女,出来行走江湖,怎能不带个脑子出来?没有的事情。

之前是因为有李公子仙师师父在,自己不知为何,忽然就不什么都不想想,全部凭靠李公子仙师师父一人即可,她出奇地安心。

只不过如今李清源再一次化作一道青虹远去,所以如今的她这才幡然醒悟。

怎么也该由她出手,手起刀落,与这些个登徒子厮杀一番,看看谁的本事更高一些才对。

至于之后是她技高一筹,摘去了几个登徒子的脑袋,还是……她最后冲着李公子仙师师父喊救命?

那都是后事了,起码要摆明自己要亲自解决的态度才行。

不然因为自己惹出的祸事,却给别人造成了麻烦,更要麻烦别人解决,江湖人没有这样的行事道理。

忒不爽利了。

庄倩兮仅是瞥了眼那几个莽汉,而后轻声道:“他们起码要半月之后才能醒来,期间你们又丑有怨,自行了断。”

早就对这几个仗着家势与身手,欺压乡里,胡作非为的莽汉有颇有怨言,轰然之间,全部一拥而上,一拳拳一脚脚,毫不吝啬力气,全都招呼了上去,最后犹不解气,居然开始吐起了唾沫。

庄倩兮小手托着腮帮,似乎对这一幕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了,此刻的她,望向已经仅剩下白云片片的天际,忽然粲然一笑,让天上太阳都好像失了颜色。

此刻的自己,怎么都像是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媳妇儿?

……

李清源掸去沾在衣衫上的灰尘,望向眼前向自己急速掠来的四位伪装成街头艺人的第二大境修士,为首那人肌若虬龙的青年汉子,一看就是擅长近身搏杀的主儿,至于他身旁左右跟着的,一粉面小生,一灵动稚童,以及一位披散着头发的“美艳”男子,只不过男子这股子中性美,相较于洛冉来说,当真差了些许火候。

一行四人,除了为首那壮硕青年几乎就要临近灵海秘境之外,其余人清一色,龙境初期。

李清源轻轻笑了起来,不多不少。

刚好够自己校验如今的实力了…

李清源就

这么双手负后,脚尖点在一处高高树梢边缘,静静等候那四人到来,丝毫都不担心那四人是否会中途蓦然折返回去,因为他清楚,若是所料不错,这一行人的目的,就是冲自己而来。

果不其然,那四人在临近李清源身前三丈远的地方骤然顿住身形,只不过为首那肌肉壮硕的青年,站位尤为靠前一些,立在一条长长粗壮树干之上。

在他身后,“美艳”男子倒吊在一截树干之上,灵动稚童这是一手攀住一棵大树,攀住大树一侧的脚掌同时蹬在树干之上,神色轻松,望着眼前的这一袭青衫。

至于那粉面小生,则是直接冯虚御风,踏立虚空之中了。

为首那人神色戏谑,“怎么不跑了?”

李清源淡然一笑 “原本就没想过要跑。”

“哦?”壮硕青年蓦然笑了起来,“怎么?觉得自己没有胜算了,所以决定束手就擒?”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笑了起来,淡然道:“是不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打过才知道啊。”

壮硕青年神色阴郁,脸色蓦然一沉,沉声道:“既然你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音放落,其余三人骤然动作起来,一身独属于龙境界的气势徒然升起,一时间涌现的灵长河直吹得狂风四起,夹杂着无数树叶乱舞。

狂风卷落叶,且威势不小,若是寻常的点星境界搁在这里,约莫早已是被狂风落叶给扫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壮硕男子猛然前踏一步,与其余三人呈犄角之势,将中间那一袭青衫团团包围住,这四人嘴角露出一抹狞笑,若是不出意外,那一袭青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必死无疑了。

其实壮硕男子心中有不屑,一个点星境界,居然需要他们堂堂四个龙境联手?

大材小用,不外如是。

身处正中心的李清源神色淡然,身形霎时消失不见。

壮硕男子随之心生猛烈警昭,急忙转身望向身旁那踏空而行的粉面小生,吼道:“小心!”

踏空而行的粉面小生环顾四周,猛然就见有一袭青衫向自己笔直袭来,粉面小生嘴角咧出一抹狰狞笑容,随之一腿鞭出,这一袭青衫刹那化作一团灰迹。

只不过这分明已然分出生死的粉面小生一颗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蓦然转头望向那壮硕青年。

与此同时,男童与“美艳”男子几乎随之迈步追去,神色早已没了最早的从容。

只是终究还是晚了。

有一双拳头骤然出现在那壮硕男子身旁。

壮硕男子嘴角一勾,邪笑起来,你一个点星境界的修行界小雏子,胆敢与自己近身厮杀?

阎王桌子上抓供果呢?

壮硕男子随意递出一拳,与那缓缓袭向自己软软绵绵的一拳对碰在一起。

之后,这位壮硕男子骤然化作一条长线倒飞出去,直接茂密丛林之中拖出一条土黄色长线。

一拳轰飞这位即将一脚踏入灵海境界的壮硕男子后,这一袭青衫双手一收一驰,伸出三根手指,向其余三位龙境勾了勾手。

“再来三个。”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又两人至

风轻云淡,仍旧用脚尖踩在树梢边缘的那一袭青衫,如今再落在一众人眼中,已经悄然变了味道。

这三人,除了那壮硕青年,是当真实打实的天才,简简单单的日积月累,以及勤学苦练,就有了如今的修为,至于他们三人,都是分别练就了不同的特殊功法,才成就了如今的境界,以至于说他们如今也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年轻”而已,真实年龄,都要远大于如今外在,并且,同样的,他们的修为,在同境界之中,不能算好,仅仅是稍稍中等偏上的实力。

李清源双手拢在袖中,对于同境界相比,有人有弱有强这类情况,早已经有过相关经历,说句夸大的话,就好比如今的李清源之于其它点星境界,当时苍幽丛林之中,一身气运加身的李清源之于那头白猿与蝶妖,当年的魔尊之于其它位魔尊,一样的情况,并不能说你们是同一境界,就能代表是两人是同一层次,这是不可能的,根基不同,努力用功的程度,更不相同。

所以修炼一途有一句脍炙人口的“但问耕耘,莫问收获”,最是直指此中大道真意,让人警觉,时刻都不要松懈,更不要注重修炼的结果,反而是享受其中过程,埋头苦干,说不定到了某事某刻,意兴阑珊之时,抬头望向自己才蓦然发觉,原来自己接连破境而不自知,蓦然回首,已然身在云深不知处。

这一点,尤为体现在那被锁在葬神窟中,被风吹雨打雷灌溉的孙子权身上,不然那妥妥的第一肉身是怎么来的?

不正是吃苦吃来的?

埋头于眼前得来的?

可以说若是当时的孙子权有一丝分神,过分执着于修成金刚境界,说不得早就因为急功近利,而死在某一道粗壮雷霆中了,哪里来得如今的肉身无匹?

可能他如今就连自己进了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金刚境界都不自知。

人生在勤,不索何获?

有了壮硕男子的前车之鉴,三人下意识抱团在一起,同时以后背靠后背的姿势,警惕四面八方,毕竟方才此人的速度,当真是吓破了几人的胆子。

为了保险起见,三人还同时御风升空,毕竟这一袭青衫,终归还是点星境,哪里能做到什么自由自在“翱翔”空中?

到了天上,于自己来说,那一袭青衫不就是随意拿捏的玩具?任由他再强,也不可能违背常理在点星境界就能够做到“飞升直上三千里”。

李清源嘴角上扬,蓦然动身,身势下沉,直压树梢笔直下落,最后若一把长弓,斜插在树干之上,而后李清源骤然弹射出去。

而后李清源一拳向三人招呼了上去。

三人同样不甘示弱,先前已经因为大意,被这一袭青衫一拳解决了他们之中最强的那一位,如今哪里还能继续大意下去?

三人神色肃穆,分别拿出了自身的看家本领。

像是那清秀稚童模样的修士就在刹那消失不见,再次突兀出现,是在李清源后腰处。

这位稚童并指如钩,有五道青蓝光彩在他手中绽放。

稚童轻轻将手递

出,悍然攒向李清源后腰部位。

若是让他一招得逞,约莫李清源后半生,就当真要被人,尤其是要被女子嘲笑一句“到底行不行”喽。

与此同时,那粉面小生手执长扇,手腕轻微一翻,扇子边缘处,蓦然出现一排排尖尖针刺。

这粉面小生手腕一抖,微甩扇面,这一排排尖刺倏然攒射出去,分别袭向李清源的周身各大穴。

这可是粉面小生赖以成名的绝技,碎星针,一旦被刺入穴位之中,定然会生不如死,此外若是点星境界的修行之人,被恰巧钉入那些个已经悄然有大星绽放光明的穴道之中?

那么此人当真可以品尝一下什么叫做人间苦滋味喽。

并且此招难缠之处,便在于修士若是淫浸点星境界,体内点亮的星星越多,插在自己身上的碎星针,也就可能越多,被碎星针射入大穴星星之中,被摧毁气血的可能性,也就愈加得大。

当然,最为难缠的还是那“美艳”男子,在一挥大袖之下,有无数桃色粉末状灵喷薄而出,刹那席卷向李清源。

李清源急忙后退,眼神一凛,当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雾化的灵小溪,在最开始似接未触的那一刹那,李清源居然有些恍惚。

少年人这一退,在他身后的位稚童模样的修士随之递出一爪。

李清源身形猛一拧身一错,从竖立到横摆,而后举双拳过头顶,刹那递出。

同时他周身扇动起了无形旋风,裹在李清源周身四处,像是为少年披上了一件似是透明的外套。

保持着这个姿势,李清源与那稚童悍然相撞在一起。

那些个碎星针同时已经临近李清源身侧,针头直贴着手臂皮肤,眼看就要没入李清源的肌肤之中。

那清秀稚童蓦然喋出一口鲜血,而李清源周身的旋风则是猛烈刮起,将这些原本要刺入李清源体内,将他的那一颗颗星星给“刺破”的碎星针直吹得偏离了原本位置。

李清源手指随意屈指一弹,一直萦绕在他周身的旋风随之摆动,绕着李清源身侧不断旋转,像是一套长龙遨游巡视。

这条旋风长龙裹挟着这些个碎星针,在这一袭青衫的身侧,不断游走,最后形成了一条天然银色长影。

粉面小生已经满脸骇然,因为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那最为引以为豪的银针的掌控,非但如此,那些个银针还明显地传递出一股抗拒情绪。

粉面小生冷汗霎时间就流了下来,因为那一根根银针,在那一袭青衫的轻微几次弹动手指之下,所有针头悄然向自己“扭头”,蠢蠢欲动。

这人连忙催动心神,努力抓住自己对于这些银针岌岌可危的掌控权。

只不过蓦然之间,粉面小生的头皮立马就炸了起来,因为那一袭青衫手指再一次微微动作。

继无数银针刹那之间,一齐向着粉面小生激射而来。

粉面小生再也顾不得什么轻松写意,赶忙气机流转,牵动着自己御风远遁出去。

只不过他骤然顿住去势,满

脸惊恐地望向“美艳”男子方向,心下大骇。

果不其然,那些分明是要中途射向自己的那些个银针,在最开始一段猛冲经过那“美艳”男子身旁的刹那,骤然转变了去势,反而中途折返,笔直攒射向一脸关切望向自己的“美艳”男子。

未曾来得及反应的“美艳”男子被这些可透骨,穿“星”的碎星针笔直攒入身体,直挺挺的自天空之中落了下去。

孤零零“站”在虚空之中的粉面小生已经来不及愤怒,再次望向那一袭青衫的男子,一颗心脏砰砰直跳,反复确认之后,仍旧瞧着眼前的一袭青衫,怎么看都像是位未曾步入第二大境的寻常小修士,不似那些个站在第二大境巅峰的大佬,但是如今的他,是怎么也不敢再将眼前这一袭青衫少年郎当作个寻常点星境了,娘的,第三大境的山上仙人都没少年人这能耐吧?

李清源双手缓缓入袖,并未因此太过高兴,从琅琊三街之上,与朱姓男子振臂一呼之下,蓦然出现的扈从,再到北望台之前的那条长街之上,那些个通过药物或者秘法强行破入第二大境的黑衣人,更有之后眼前这四人,一身修为逐渐强横起来。

无论在山上或是在山下,都是一股子不容小觑的战力了。

若是搁在未曾被魔尊赤羽拉出去一番磨砺前的李清源,面对此时此景,约莫只有逃的份儿了,只不过如今的少年郎,大不相同。

已是天壤之别。

从黄泉乡之中的那些个人面狼身兽,再到那只血色眼球以及大手,更有之后的黑龙,难道自己还能一直被动挨打不成?

那这么个点星境界,苦苦修来,远远超过寻常人的修行,得到之后,反而愈加要束手束脚,小心翼翼,那也忒不爽利了不是?

这粉面小生见势不妙,居然脚尖一拧,赶忙跑路去了。

李清源随之“慌张”追了上去。

原本狼狈逃窜的粉面小生,忽然翻转身子,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狠狠向李清源递去。

被杀了一记回马枪的李清源仅仅是平平淡淡推出一拳,而后这一拳头上倏然绽放出一个又一个音爆之后产生的涟漪。

匕首蓦然翻飞出去。

粉面小生几乎连李清源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这一拳撂倒在地,软绵绵地瘫软在地上。

做完这些的李清源双手负后,望向头顶,朗声道:“看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寂静无声。

李清源嘴角划过一丝嗤笑,抬脚就要迈步出去,“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要走了?”

这才倏然之间有“哧”得一声传出,虚空之中,有一高一矮两人,皆是黑衣黑裤黑靴子,典型得暗杀类高手。

李清源将那一双凤眸一眯,一位已经将龙境界臻至巅峰的矮胖子,一位分明已经是灵海境界的高瘦子,而且与已经被自己“斩于马下”的四个第二境修士不同,无论是气息游走还是灵波动,比之那四人,皆是愈加……厚实。

李清源怅然一叹,好隆重的排场。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且待我打个饱嗝

李清源眯起眼来,望向来人,有些好笑。

二人的出场方式有些眼熟啊…

先前庄倩兮与老前辈与自己一同上山时候,不就是用得这种可以隐身的罩子?

听闻此物是最近在江湖上突然出现的一位高人所制,专门用以躲避追杀,听闻是这位高人曾经有过一段极其黑暗的日子,当年为了躲避追杀,躲避各种妖物,甚至是吃人的伙伴,无所不用其极,就想着要有这么一件罩子该有多好?如今日子平淡了下来,却又觉得是寡然无味,突然想起若是如今的自己再回到当时的情况之中去?

于是这么张能够“隐身”的罩子,应运而生。

并且这位高人的手段颇为高明,最后已经能够将这些个能够达到稍稍隐形程度的罩子量产制式,只不过能够在市面上流通的颇少罢了,更多的,则是不知道被这位高人用于何处。

李清源询问庄倩兮这罩子价格,不高不低,既不会太过让人砸锅卖铁都负担不起,也不至于让谁人都能买得起,成为烂大街的存在。

听闻这位传说中的高人,就在女儿国附近,这让李清源有些好笑,真的就这么巧了不是?

等这次远游回去,李清源觉得自己必须得拜访一下这位高人才好,不为别的,同样有段阴暗经历的他,总觉得这位高人应该与自己是同道中人才对。

当庄倩兮那件是经过了她自己改装的。

李清源曾经手捧那只罩子检查过,流光溢彩,有一层淡淡的灵附着其上,当时就连李清源都不得不赞叹一声,能够将凡间俗物,通过拼凑,制成和改造成如此,当真是妙手生花的手段了。

那位高人与庄倩兮,都算得上其中好手了。

而眼前这两人所用,相较庄倩兮手中的那张,可不止低了一个档次,

两个山上神仙,手里用得算是件法宝的东西,还比不得人家武林中人?

此事若是传出去,约莫就要贻笑大方了。

李清源蓦然笑了起来,望向眼前其中一人,轻声道:“老前辈?咱们又见面了?”

只见这两人之中那高瘦之人眼睛一眯,冷笑起来:“你这小娃娃,当真是失心疯了不成?怎么,这就要开始攀关系?不好意思,我们与你,应该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所以攀谈关系什么的,你就不要想了。”

李清源静静地听着此人的言语,缓慢但却中气十足,分明是位中年男子的声音,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李清源暗自一笑,点头道:“那就不攀谈什么关系了,让我来猜猜…”

李清源做了个持刀砍头取钱囊的动作,偏头望向两人,笑望道:“两位是做这个的?”

那全身都着一身黑色的一高一矮两人露再外面的一对眉头紧蹙。

不待他们说话,李清源洒然一笑,缓缓点头,“那看来就是了。”

两人勃然大怒,较矮胖子怒吼道:“小子你找死?!”

李清源双袖拢在一起,淡然道:“旁人我是不知道,不过你这种野修做得不从来都是杀人越货金腰带的勾当?怎么,终于良心发现,才知道自己做得并不算是啥好事儿?”

高瘦那人一把拽住就要一拳轰杀过去的胖老人,凝望着这一袭青衫的年轻人:“并非是你说的那样,我们野修,其实是更擅长另外一件事情的。”

李清源伸手在自己鼻前扇了扇,一脸的嫌弃,“怪不得,我说哪里来的这么重的血腥气,你就不怕自己哪天被人噶擦掉了,回头在地下见着被自己信手杀掉的那些人,一个个就要把你给生吞活剥,这样你在地下,能混好?”

高瘦这人冷哼一声,“我们做得就是拿钱办事的活计,既然雇主给了白花花的银子,那么怎么可能还能让那些个目标活下来?没有的道理。既然干了这件行当,别说我压根就不信有什么罗刹鬼蜮,就算是哪天真得下地狱了,又能如何?当年我能杀他们一次,之后这些人再遇上我,是要魂飞魄散的。”

李清源缄口不言,默默点头,约莫这就是这位野修自己所谓的道理了。

李清源一挑眉头,“所以说,这一次你们是被雇来,要害我性命了?”

高瘦这人忽然冷笑起来,点头道:“就好比这次,有人要买你的一条命,你小子准备怎么从我们手掌心儿里逃出去?”

说罢这高瘦之人身形已然瞬时掠出。

李清源猛然递出一拳,与此人对轰一记后,一股汹涌大力刹那传递出来,李清源的身子也随之偏飞出去。

而后他忽然仓促纵身鞭腿,因为那胖矮身已然袭至,一对拳头上萦绕有翠色荧光,笔直轰杀向李清源。

李清源脚尖轻灵一点,与这身材矮胖的龙境修士分开。

而后他伸手一把抓住急速向自己身前掠去的一棵树梢,纵身翻转一圈儿后,骤然落在树枝边缘。

与此同时,高瘦那人早已经一拳袭杀而至,以至于李清源尚且来不及反映。

最后一刹,李清源崩起周身肌肉一条条匀称富有力道的线条显露。

紧接着一袭青衫的少年郎便被此人一拳打飞了出去,化作了一条青色长线,骤然跌落在一堵石壁之上,在这石山一壁上留下了深深一道坑洞。

粉尘四起,李清源一手攀住被自己砸出来的坑洞边缘,自其中爬出,灰头土脸的,接连打了许多个喷嚏。

高瘦那人则是丝毫没有给李清源喘息机会的想法,骤然飘至少年人身侧,一把提起李清源,而后掌心发力,猛力将一推。

砰然一声巨响,本就岌岌可危的石壁便被这人一推之下,轰隆作响,坍圮下来。

无数落石滚地直坠,不一会儿功夫,原地上就出现了另一堆小石山。

翩然落回原地的高瘦那人,双手环胸,有些不屑,唠唠叨叨了这么多,又是个光有张嘴,手上却没点儿力气的

高瘦这人忽然一扭头。

一抹银辉也在同一时间堪堪蹭着他的脸颊出去,一道浅浅血痕自他脸上悄然浮现,只不过遗憾的是,这一抹银辉并未就此摘去此人的蒙面黑巾。

这人在望向那一抹银辉,眼中有贪婪神色,身为灵海境界的修士,比之启灵阶段要高出去许多了,不必最先那位即将一脚迈入灵海境界的半瓶子醋,胡乱晃荡罢了。

此人是实打实的灵海境修士,虽

然不是在此境界最顶阶级的那一撮人,仅仅才是灵海初阶而已,不过却胜在根基牢靠,“万丈高楼平地起”这类的事情,若是不出意外,就是顺其自然,自然而然的时间问题。

就是这样实打实的灵海境修为,如今却被这一抹银辉轻易所伤,那么这样一道银辉的,品秩该是如何了得?

那一抹银辉翩然起舞翻飞,而后居然再一次折返“回头”,袭向高瘦这人。

高瘦这人眼前一亮,连忙伸出两根手指头,想要夹住这一抹银辉。

只不过这一抹银辉倏然下坠出去,躲避开了高瘦蒙面人的双手。

高瘦这人没有丝毫意外,能够轻而易举在自己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显伤口的宝物,若是这般轻易就让自己抓住,那他反而要怀疑这件宝物的品秩了。

这一抹银辉倏然袭上。

高瘦这人挥袖一顿,一声灵长河暴涌,不断压着这一抹银辉,但是他终究还是小瞧了这一杆小长枪的品秩。

巴掌大小的小长枪银光炸现,顶着这人飞流直下的灵长河,“逆流而上”。

最终高瘦男子终于还是向后翻转过去,这一抹银辉蹭着此人下巴,一冲而过,消失于天际。

高瘦男子下意识抚着自己的下巴,心有余悸,若是自己晚上那么半拍,当真就要是被直接贯穿下颚的惨烈下场了。

矮胖男子忽然提醒道:“小心!”

与此同时,一道泛着金属光泽的匕首穆然袭至,直刺高瘦男子后腰部分。

高瘦男子握拳作掌,一掌将这把匕首给斩为两半,铿锵一声,颓然掉在地上。

他轻笑一声,好深沉的心思手段,以那一抹银辉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最后在关键时刻,却以最不起眼的一把法器品秩都不算的匕首,实现那致命一击,若不是有微胖的伙计在一旁提醒,约莫此刻的他就算不死,差不多也是要脱上一层皮的。

此人周身蓦然升腾起一股青色火焰,而后他信手一伸,无数火焰凝聚在他手心之中被他猛力一掷,丢入那一堆碎石小山之中。

高瘦男子不由皱起眉头,望向身后的微胖男子。

胖矮男子缓缓摇头。

于是高瘦男子一对眉头愈加蹙成一团。

之所以胖矮男子能够凭借仅仅是龙境界的实力便能跟着自己一起出这趟任务,其实更多是因为此人对于灵波动与运转极其熟悉,任何“风吹草动”,落在他眼中,大多数人不过是一团团白色雾气,一身灵长河游走轻重快慢与缓急都能一眼瞧出。

于是这高瘦男子手心之中骤然亮起一团又一团火焰,皆被他一个接连一个的掷到那座碎石小山之中。

碎石小山接连轰隆作响,这下子那青衫少年总该死得不能再死了吧?

两个黑衣人同时眉头一提。

碎石小山倏然暴散开来,有一袭青衫,头顶悬挂有一张土黄长图,不断有一丝丝土黄气垂下,将少年人护在其中。

少年人打了个嗝,于是有无数青色火焰喷薄而出。

李清源伸手在自己嘴边一遮,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一时间没忍住,见谅~”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柄仙兵而已

为土黄气加身的李清源深吸一气,望向远远吊在高瘦男子身后的矮胖那人。

此人一双眸子透着股非同寻常的一抹金辉,李清源猜测,方才自己的一系列招数,之所以会被看穿,与此人少不了干系。

李清源叹气一声,看来需要改变自己“禽贼先擒王”的战术了。

一抹银辉倏然飘至李清源手边,温顺乖巧地在他掌心轻轻摩挲,之后在少年人屈指一点之下,猛然化作“高人一尺”的长度,静静躺在李清源手掌之中。

李清源持这杆龙枪的那手紧了紧,苦心孤诣营造出的必杀一局,但却被人轻松化解,让李清源不得不对那矮胖的家伙重视起来。

只不过如此一来,倒也好办许多,既然各类“黑招”使不出来 那么就大大方方得直面即可?

这一袭青衫摆出一副近似于“捞月”的起手式,在黄泉长河之中,与魔尊进行着远非常人的“磨砺”,其实更准确的说“非人的虐待”要更为贴切,但是少年人却在与这位魔尊的一次次对抗之中,悄然将自身所学融会贯通,《太初》《太易》两本经书加身之后,再经过魔尊的反复“折磨”,李清源如今无论书体内灵奔走流向还是举手抬足之间,都有一股子自然而然的拳意流泻。

在黄泉路上,李清源凭借如此,差点儿都要一拳轰在魔尊身上,只是最后魔尊一身气机骤然提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后,无论李清源如何再努力递出那一拳,最终也只是沾了魔尊的衣衫。

这让李清源遗憾万分,但若是有熟悉双方身份与境界的人在,估计早就瞠目结舌,别说是一拳沾到魔尊的衣衫,就是亲眼见一眼这位魔尊大人,都是人生难求的一件事,只不过少年人自己不知道罢了。

此事少年人所施展的,便是融会贯通之后,他自身类似于自创小改的一式,脱胎于魔尊一分为二之后,某次“打”到兴起,合伙将方才灵肉归一的李清源差点打成一团肉泥之时,李清源偶然所悟,专门用来对付有两人前后夹击的情况。

只见李清源一手猛然一抽,带动起有一阵沙尘聚集于手心之上,形成了个一条小型旋风,缠绕在李清源一只手臂上。

李清源一手翻转,一把搭在最近处那微胖一人向自己捣来的那只手掌上,缠绕在他手臂上的旋风,骤然扩散开来,缠绕着此人一只胳膊,被李清源以贴背滚摔的姿势,悍然摔在地上。

于此同时,有四道罡风同时自李清源身边徒生,倏然游走到矮胖男子身上,本就去势极快摔向地面的矮胖男子去势徒然就加重几分。

感受到徒然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额外力气,矮胖男子一对露在外面的眼睛满是骇然,再没有之前的悠哉悠哉,因为有四道旋风加在他的身上之后,他再落到地上,变会从挠痒痒转而变成惨兮兮了,说不定一身经历了第一大境的坚硬骨头,说不定就要断上那么几根。

高瘦那人脚下生风,姗然飘至,一把接过矮胖男子后,又伸出一掌,青色火焰流转,一巴掌拍向李清源。

李清源以脚尖为轴就地一拧,一记悍然甩拳,一下子与高瘦那人的一巴掌对在一起

而后一袭青衫的少年身形骤然掠出,再一次被高瘦男子一拳打得翻飞出去。

而这一次,高瘦男子自己却也接连后腿数步这才顿住身形,同时他一拍身旁矮胖男子,以托盘式一手支在矮胖男子后腰,摆手一旋,这才卸去加在矮胖男子身上那四股旋风的力道。

高瘦男子手腕一抖,卸掉仍旧缠绕在自己手腕之上萦之不去的暗劲,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眼前这分明是少年模样的男子,怎么一手暗劲“纠丝绕”,用得这么出神入化?比之那些江湖上的江湖客,更像是淫浸多年的此中宗师。

一双眼睛之中的凝重不由再重几分,早已没了先前的轻视,他沉声道:“小心些,此子浑身都透露着股不对劲,与我们先前做掉的那些,不一样。”

满头大汗的矮胖男子此刻只顾着坐在地上喘粗气,闻言后,只得重重喘出几口粗气,仓促点头。

与此同时,浑身被一张羊皮地图所加持的李清源周身微不可查地轻轻抖动,掸掉了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劲道,他咧嘴一笑,这人的暗劲同样不差,只不过搁在如今的自己身上,多少有些假模假式耍大刀的意思了,这让李清源不禁思考,分明是一本再寻常不过的《太易经》,为何其中为人所嗤之以鼻的招式,反而要比类似于眼前此人一手明显品秩极高的推手式威力要大出许多?

大道至简,却从来都没人愿意顿下脚步来,驻足一看。

约莫便是如此?

李清源轻笑一声,有了羊皮卷地图加持之后,自身虽然瞧上去被那高瘦男子一掌推出去十丈有余的距离,多少有些狼狈,可其实是并未伤到自己体魄多少。

李清源一双眸子细细眯起,只是将这张羊皮地图维系在土黄气充斥遍布在自己全身下的情况,便已经花费了自己极大的精力,这也是方才李清源没能抵挡下后来高瘦男子一掌的原因。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猛一伸手,一抹银辉猛然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弧线,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他手中。

而后李清源手握这杆长过自己头顶的龙枪,面色稍稍肃穆几分。

看起来是要速战速决了。

李清源脚下一拧,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突兀弹射出去。

于此同时,那一杆龙枪被他持于头顶,而后李清源骤然一拍龙枪枪尾,这一杆龙枪先于李清源飞掠出去,重新化作一抹银辉打头阵去也。

这一抹银辉直刺向高瘦男子,带起了一阵破风响声。

高瘦男子抬起一双手,皆有青色火焰燃烧。

之后他双手合十,分别萦绕于他两手的青色火焰也随之蓦然放大数倍有余,看来这位已经是灵海境界的大修,对于少年人的这么一杆龙枪,仍旧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思,如今已经拿出了看家本事。

他双手平推出去,萦绕在他手掌之上的青色火焰也随之扩散出去一周,对于各类法宝灵器,从来都有“烈火焚烧若等闲,唯留‘清白’在人间”之称的青色火焰,长处并不明显,唯有一个亮点,那就是抹除法宝灵器之中与主人之间那“沾亲带故”的一丝丝灵丝线牵连。

只要烧断了这一丝丝灵丝线,任凭这杆银枪本身品秩再高,也终究是徒劳而已,区区一个少年郎,还能随身携带着一把仙兵不成?

高瘦男子嘴角不可自抑地上扬起一道弧线,仿佛已经瞧见那少年人察觉到自己与这杆龙枪失去联系之后,茫然失措的滑稽模样。

然而就在这一杆龙枪即将要与这高瘦男子接触的一刹那,这杆银枪倏然调转方向,笔直刺向在高瘦男子一旁的矮胖男子。

矮胖男子慌忙翻身起来,手脚并用,想要躲避出去。

可是那一杆银枪哪里是吃素的?早已经尾随微胖男子脚后跟而去,枪身因为速度之快,已经拖出了长长一道白色弧线。

堪堪反应过来的高瘦男子一把抓向在一只银枪,一双手青色火光大盛。

就在这时,李清源已经挥起一拳而至,一拳擂向高瘦男子头顶,只不过男子却紧跟着后翻一周,借着巧劲儿,腾出一手掌“轻轻”拍向李清源。

两人之间先是传来一声剧烈声响,蓦然又寂静下来,而后轰然炸开,振聋发聩。

一道青色火焰,一团土黄气掺杂在一起,骤然分离。

高瘦男子暗下心想,好家伙,一场战斗,这小子给硬生给打成了一场心理战,感情这小子最开始就是要佯装攻击自己,之后的骤然转化成攻击矮胖男子,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境地,若是自己反应不上,矮胖男子便是被一枪捅破肚皮的下场,而退一步?则是兜转转,又要将目标重新对准在自己身上。

只不过高瘦男子忽然咧嘴一笑,他抬起一只手,手中青色火芒似一条青蛇,不断吞吐着猩红蛇信,其中为火焰所包裹的,不正是那杆龙鎏银枪?

只不过李清源身形不急不缓,飘然远去,于此同时,他猛一抛出手中土黄气流转的长图,哗啦一声,有一条黄泉长河喷涌而起,一只人面狼身的怪物从其中几个跳跃,“跃然纸上”。

最后这一只人面狼身兽果然就从长图之中掠出,口衔一颗蓝碧色的珠子,一双类人双眸迫人,它伸出一对蛟龙爪子纵身一跃,来到李清源身旁,猛一仰天长啸起来。

一高瘦一矮胖两道身影开始透皮发麻,对于这怪物,两人自然谁都不认识,但是这怪物方才那一声长啸,两人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蛟龙不就是这么个响儿?

高瘦男子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先是望向自己手中的长枪,而后骇然看向眼前风轻云淡的一袭长衫,语调颤巍道:“你这杆龙枪!?”

李清源随意瞥了眼高瘦男子手中的鎏银龙枪,故作恍然状,“啊,你是说这杆龙枪啊?也没啥,一柄仙兵而已。”

似是为了验证李清源的话,这杆龙枪颤鸣一声,传出比之那黄泉怪物还要嘹亮的一声龙吟。

高瘦男子像是接到烫手山芋似的缩回了手,这杆龙枪也随之“咻”得一声回到李清源身侧,欢快地旋转不停,似是在邀功似的。

高瘦男子望向自己那双犹然萦绕在手掌之上,此刻却犹如儿戏的青色火焰,为黑色面巾所覆盖但却微微露出边角的脸庞上,满是苦涩。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话从来无人信

那只人面狼身兽亲昵地围着李清源的打转,找到一个合适位置蹲下后,一双人脸上的像极了人类眼珠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前方那矮胖高瘦的两人。

李清源好奇地看了眼这人面狼身兽,好像相较于自己上次见它的时候,身上鳞甲愈加幽深,同时那张极其类似于人类的脸庞也同样的年轻了些许?

他觉得蛮有意思的,于是嘴角上扬起来。

可这些落在对面两人眼中,就完全变了味道,少年人这才什么修为?不过是方才点亮体内几颗大穴而已,就连形成对自己至关重要,涉及自己“大道根本”的星图都没有,是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么一杆神兵利器?

要知道,神兵仙兵的认主,远远不同于寻常法宝灵器,可不是寻常持之以恒“磨洋工”就能“滴血认主”的。

高瘦这人又将目光瞥向李清源头顶的羊皮长图,只得苦笑,约莫这张长图也同样来历不凡,多半也是件神兵利器无疑了。

更有一只恐怖生物,绕其缓缓踱步。

难道这小子,是那魔神转世不成?怎会有这般多的奇异物件儿?

若是让李清源知道此人所想,约莫会哑然失笑,自己这“滴血认主”可不叫做“滴”这么简单,至于“认主”?李清源至今都在怀疑手中这杆初见就让自己“涌血泉”相认的龙枪与自己之间,到底谁才是大爷。

在李清源手中的龙枪微颤,似是有些……羞赧?

李清源气笑一声,而后并指向微胖男子一点,喝道:“去!”

在他身旁的黄泉怪物猛然纵身跃起,毫不犹豫的扑杀向矮胖男子,而李清源则是斜提着龙枪,一步掠出,脚下随之生出无数幻影,飞快掠向高瘦男子。

一枪带着呼啸风声而至,高瘦男子赶忙低头躲开,得知这杆龙枪的真实身份后,高瘦男子怎么也不敢如先前那般托大了。

只不过一枪落空的李清源一拍龙枪枪尾,这杆龙枪蓦然化作一团银色长虹,围绕男子旋转一周后,蓦然刺向他心口位置,与此同时李清源随之一拳递出,隐约之间,有浪涛声音响起。

仓促躲避开龙枪袭击的男子紧接着就拧身一周,递出一掌,试图化解李清源的一拳。

砰得一声,两人再次同时分开,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李清源六步距离,而那高瘦男子则是连续九步有余的距离。

待李清源站定之后,那杆龙枪蓦然化作一抹银辉,骤然奔袭到李清源身侧,飞快绕着李清源周身旋转不停,于是几乎扎眼功夫。李清源身上就萦绕有一团团银色光辉,像极了古代天庭之中,那金银光华流溢于体表的天兵将领。

两人几乎同时对视一眼,便再次冲撞在一起。

另一处战场,矮胖男子当真是被打出了几分火气,凭借自己龙境界巅峰的实力,居然还打不过一个区区点星境界的少年,若是这少年只是一身修为古怪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琳琅满目的宝具,最后更是过分,召出来了这么一只肉身几乎变态的怪物,怎么打都打不动的,反而让矮胖男子那一双肉乎乎的手上,满是为鳞甲所伤的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委实是让人窝火。

这只黄泉怪物再一

次悍不畏死似的向自己扑杀过来,微胖男子只得再次可怜兮兮地举起血淋淋双手,迎向这只长相可怖的怪物。

他如何都猜不出这只怪物的跟脚,爪似蛟龙鳞似蛇,但是一张像极了人脸的头颅,以及像是狼身的身躯,但是不得不说,这畜生的一身体魄,当真是硬得吓人,不像是寻常人间怪兽。

难道是蛟龙种?

矮胖男子禁不住就是一个冷颤,从来都肉身无双的蛟龙一族,那么此次自己与之对敌却被光是一副鳞甲就给折磨的鲜血淋漓,倒也不算不得丢人了不是?

说不得之后还能当做自己吹嘘的资本也说不定,至于他们有可能会被李清源“留下”这种可能?

方正矮胖男子是怎么也没有想过的,因为根本不可能。

他一个才点星境界的臭小子,碰上自己两人,能够支撑到现在就已经不凡,还真能翻了天了不成?

那只生有一张人脸的怪物纵身一跃,再次扑杀上来。

矮胖男子只得纵身一拧,同时递出一脚,与这黄泉怪物纠缠在一起。

瞥见两者之间这场战斗的李清源悄然屈指一弹,而后一颗碧蓝珠子骤然掠至黄泉怪物身旁,黄泉怪物纵身人立跃起,一口将这颗碧蓝珠子咬在口中。

口含这颗珠子之后的黄泉怪物一身气势从最早的迫人瞬间就成了摄人的层次,眼看战力分明提升的不是一星半点。

对此高瘦男子视而不见,反而微笑问道:“怎么?是吃了能够强行逼迫激发你这战宠一身潜力的药物?”

李清源双手合拢在一起,一身激荡的气机逐渐内敛,他轻声笑起来,心不在焉道:“差不多吧。”

高瘦男子便笑不出来了,他一只手掌屈指握拳,骨节咯嘣作响,一团青色火焰蓦然自他那对拳头之上升腾而起。

他抬起有青色火焰熊熊燃烧着的一只手,猛然直拳抽出,整个人也为青色火焰所刹那包围,身形朦胧了几分。

李清源随手抬起,头顶的土黄气再次厚重几分,这一袭青衫,大袖为一股无形飓风激荡而起,随之他递出手中那杆龙枪,枪出如龙突,隐约之间,像是有一条浑身银光闪闪的白龙,鳞甲翕张,作长啸状,笔直袭向高瘦男子。

亲身体会过这杆龙枪厉害的高瘦男子,此刻自然不会任由李清源这一杆长枪刺杀过来,他伸手挡在自己身前,于是胸前便有一团青色火焰随之蓦然燃烧起来。

而后这人骤然又递出一拳,轰杀向李清源。

只不过李清源脚下猛然一拧身子,不止预留出了躲避高瘦男子这一拳的空间,更是因为侧身的关系,所以他递出的那一杆龙枪,距离高瘦男子愈加近了些许。

高瘦男子居然没有避其锋芒,反而一双拳头上的青色火焰愈加炙烈,仍旧保持一拳捣向李清源的姿势,想必是铁下心来要来一手以伤换伤的打法。

少年人倒也是有血性的脾气,那杆龙枪仍旧去势不减,反而愈快几分。

即使是对手高瘦男子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赞赏,少年人这种打法,在如今娇生惯养的所谓“山上天骄”里,已经实属难见了,按照常理,在他选择以伤换伤的打法之后,那

些个就怕自己身上有什么磕碰的所谓天骄们皆会选择后掠暂时性撤退,只不过那一撤之后,基本就可以宣告那些小天才们的死亡了。

因为高瘦男子的拳头,一拳至,之后就是拳拳至了,几乎不会给这些个毛头小子机会,所以基本都是在前十拳之内,就是分出了胜负更分出了生死的意料之中的局面。

因此山上势力之中,更有人给了高瘦男子“十拳罗刹”的外号。

高瘦男子这副脱胎于某个雨夜观雨后的拳法,还被他取名以“雨落回天”四字,有挥拳如雨落之意,更有直叫那天上雨幕,落回天上的寓意。

不过眼前这位一袭青衫的少年人,比之那些个过早夭折的天骄们,终究也只能是“昙花一现”了,再厉害能够厉害到哪里去?

逼迫自己交出这压箱底的一招,足够他自傲了。

这位山上仙人赠送外号“十拳罗刹”的高瘦男子忽然嘴角上扬一抹,开始有些好奇,眼前这一袭青衫,能够在自己的猛烈攻势之下,坚持多久?

十拳罗刹一拳打出,如同骤雨最开始时候的第一滴雨丝,紧接着就是拳拳至,紧随其后,雨势骤然由小雨丝,转化成豆大暴雨,一拳拳落在李清源身上。

矮胖男子在一袖子将黄泉怪物扫回远远处之后,犹有空关心高瘦男子的这一处战场。

在瞧见高瘦男子递出这么一拳之后,矮胖男子便倏然笑了起来。

因为胜负如自己所料,马上就要有个了断了。

果不其然,那少年人嘴角已经渗出了丝丝鲜血,一张俊俏脸庞已经是面如金纸的惨兮兮脸色,“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高瘦男子如同暴雨挥舞不停的拳势。

只是忽然之间,矮胖男子却发现自己这位人送外号“十拳罗刹”的老伙计,脸色却愈加的凝重?

最后高瘦男子更是一张脸色阴沉到几乎能滴出水来,他忽然扭头向矮胖男子喊道:“小心!”

与此同时,黄泉大兽一个猛扑,便霎时来到矮胖男子身侧,一只脸盆大小的爪子悍然落下。

有血光一闪,一捧鲜血高高扬起,矮胖男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个煞白,他死死咬住牙关,一颗颗豆大汗珠子扑通扑通地往下掉。

因为他的一只胳膊已经被一爪给切为两半,切面整齐如镜。

高瘦男子死死盯着李清源,忽然道:“你这脆弱面相都是装的?”

李清源一张脸色愈加苍白几分,一挑眉头,笑着道:“可别,你再给我一拳,我就真的要倒了。”

高瘦男子望向少年人头顶那一张土黄色长图,以及在少年人身边不断飞舞得银辉,一咬牙,瞬间掠至矮胖男子身旁,一把将之提起,躲开了向自己凶猛扑来的怪兽,一阵长风起,蓦然消失不见。

李清源仍旧立在原地,没有紧追上去,有些遗憾,这就走了?

他蓦然脸色一变,脸上涌起诡异潮红,而后一口鲜血便被他一口喷出。

这人的拳法当真够劲儿。

摇摇欲坠的少年人抹了把已经是七窍流血的脸庞,裂开一张嘴巴,开怀大笑起来。

娘的,这年头,说真话从来没人信不是?

第一百八十九章 路漫漫

面相惨兮兮的李清源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水,一手捏着下巴,喃喃自语,“还真不来啊?真就这么走了?”

李清源翻了个白眼,伸手一招,头顶的黄泉长图蓦然有一道黄泉长河奔涌而出,裹挟着黄泉怪物重新入图中。

这一袭青衫一拍腰间,身后羊皮卷化作一道土黄色长影与那一抹银辉一同掠入乾坤袋之中,紧接着脚尖一扭,飘然远去,哪里还有半点颓废得踪迹?

在极远处,十拳罗刹燃烧着火焰的一手悄然自自己眼边收回,他的眼中同样燃烧着一抹青色火眼,瞧上去像是眼睛为火所烧,诡谲异常。

高瘦的男人眨了眨眼睛,于是眼中火焰顿消,禁不住骂骂咧咧起来,“他娘个腿儿的,你说恁大点儿个小屁玩意儿,一副心肠怎得就这么油滑?老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是在干啥?这么一比就像是在玩泥巴不是?而且那泥巴还是用尿和得!”

这位高瘦一把摘去自己的面罩,拍了拍身旁面色苍白的矮胖兄弟,忽然哈哈一笑:“兄弟,咱俩这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失去一条臂膀的矮胖男子一巴掌拍在高瘦男子脑门儿上,怒喝道:“放你娘的屁!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追回那少年?说不定那个该死的家伙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还不是怕人家有什么后招?”

高瘦男子摸了摸被矮胖男子拍得有些嗡嗡的脑袋,也不恼,咧嘴疑惑道:“你说这么个臭小子,各类手段,怎么会如此层出不穷?就算是顶级仙门的那些个嫡系,亦或者某些大门大派最为拔尖儿的那一小撮儿山中老祖最为疼爱的几个小弟子,也不外如是了吧?”

失去一臂的矮胖男子闷闷不乐,不愿接话茬,他作“闭目沉思”状,仔细感受自己那条失去得臂膀,居然丁点儿感受不到它的反应?

难道这就叫那年轻人给焚烧掉了或是彻底毁掉了不成?

只要是还未踏足第三大境,任凭你是何方神仙,一旦断肢残体,也就意味着一直是了,除非能极速将自己那条手臂捡回来并接回原处,不然休想要和那第三大境的山巅仙人一般,断肢重生。

只是一想起那条浑身鳞甲,人面狼首,下颚却生有一排尖利牙齿的那个怪物,矮胖男子那叫头皮发麻,回想起那个怪物咀嚼自己骨头时候得满脸欢愉,矮胖男子不由胆边生寒。

矮胖男子重重一拍自己大腿,狠狠道:“这个杀千刀的玩意儿!”

只是蓦然就有一声冷哼传来。

矮胖男子与高瘦男子几乎同时,脸色便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一身洁白素衣长袍,手持一杆花梨黄木长杖,一双眼睛那叫一个灵动,仙风道骨,也不过如此了。

若是李清源在场的话,就能认出,眼前这位不正是那位在包子摊铺面前赠药的老仙师?

只不过如今的老仙师,与李清源那一日所见,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在那一身摄人心魄的修为上,都要不同寻常,明显差得不是一个档次。

两人颤抖着单膝跪地继而一拱手,两颗脑袋便一直低下头去,怎么也不敢抬起来了

老仙师负手而立,不由冷笑出声,“怎么?被一个少年人给下破了胆子?亏你们还是什么号称‘两人联手,鬼神照杀’,羞不羞?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取这么个没羞没臊的名字?老夫我吗?!”

老仙师骤然提高音量,只吓得两人同时一哆嗦。

之后老仙师果断一挥衣袖,那高瘦男子便如同一只断线风筝,倒飞出去。

老仙师嘴角上扬起一抹弧度,只是语气之中的冷意,透人心扉,“胡乱乱战一通,非但连那少年人的底儿都没有探出来,反而帮人家稳固了‘跌宕起伏’的神魂,还不自知,犹然沾沾自喜,我该说你们什么好?”

这是号称“十拳罗刹”的高瘦男子最后听到的话,之后他便双眼一翻,彻彻底底晕厥过去,一直蒙在他那张脸庞上的丝巾悄然滑落,露出一张与老仙师极其相似的面庞,也难怪最初李清源会错将此人当作突兀出现在此处的老仙师,想来两人关系,约莫复杂无比。

仅剩下的矮胖男子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却见这位老仙师满脸的嫌弃,拍了拍手上灰尘,斜睨此人一眼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拂袖一挥间,老人便将矮胖男子一巴掌给扇晕过去,这样才是够本嘛,不枉自己这一趟的“不远万里”,翻过了几个山头呢!

老仙师望向被自己一袖子给拂倒在地上的矮胖男子,最终叹气出来,蹲下身来在矮胖男子的收口处,伸手一抹,矮胖男子的鲜血瞬间止住,且伤口处有一颗小肉芽一般的存在,若是放大细看,就会发现其实这个小肉芽的各类组织,与那手臂各类纹理,如出一辙。

这位老仙师拍打着自己的手掌,一瞬之间有了调子,于是哈哈大笑起来,放浪形骸。

因为这一次暗自联合了各大国各大势力,悄然结成了同盟关系后,自己所要做的,就只有静静等待那道“大门”打开了。

所以如今大抵算得上是手头无事一身轻的自己,当真是自在的很,所以他不介意和王朝的这些个幕后老头子们玩一个以那一袭青衫的年轻人为媒介的游戏。

反正闲来无事,何乐而不为?

这位老仙师忽然狞笑起来,再没有半丝神仙气。

既然你们几人以那年轻人为“棋盘”“赌场”,那可一定要注意啊,作为庄家,虽说要大度,可是也得留意一下,切莫让人在自己地盘上,一不小心,落子的力道稍稍偏重了些,将那棋盘给一下子下成两半,亦或者,一不小心,就在这间赌场上,给跺出来一条条裂纹,都是不好的嘛。

这老仙师坦胸露乳,一身衣衫早已经因为他自己的大幅度挥舞而凌乱不堪,只不过这位老仙师浑然不觉,仍旧以手拍鼓面的样子,有节奏地轻轻打着拍子。

而后正放声狂笑着的他缓缓迈出一步,倏然消失不见。

……

李清源在小段移动,确认四周无危险之后,身势猛然一顿,落地下来,苍白的脸庞悄然浮现了几丝血色,只是仍旧苍白就是了。

一条灵小河被李清源抽调出来,在李清源青衫之上轻微一荡,一身血腥泥土

气骤然“绽放”,涤荡一清。

这一下子,李清源其实也只有瞧上去微微苍白那么一些而已了。

至于说真正伤势?

其实终究也只是神魂被震荡地有些不稳罢了。

毕竟如今的李清源,终究是没有真正步入第二大境。

终究也只是位……有些不同寻常的点星境。

李清源忽然笑了起来,一拍腰间,一把青黄色葫芦蓦然出现在李清源手中,被他拧开塞口就是大灌下数口酒水。

这一次可以让那两人“逃走”,自然是他刻意为之,一来是为了某件岳老将军交予自己的任务,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自己,如今的他,用一位灵海境界初期的高高手来砥砺磨炼,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这也是他这一次并没有动用那尊如今使用起来,愈加得心应手的神仙兵俑,更没有用那只自己那便宜师父所赠酒葫芦的原因。

所幸结果也如同李清源所想的一般,那高瘦男子的出手,不多不少,正如那老仙师所说一般,恰巧够少年人用来震荡神魂,提前用来锻灵智,以期将来步入第二大境的时候,能够愈加顺畅一些。

所以高瘦男子那一系列看似凶猛的拳头,落在李清源身上后,虽然让少年人短时间内看上去,着实凄惨了一些,只不过若是长远来看?

徒做嫁衣尔。

李清源揉了揉自己已经从震荡不已变为微醺头晕的脑袋,经过一番大战,那高瘦男子无形无息之间,其实都用上了一丝对“灵魂”敲打的特殊手段,有点类似于魔尊赤羽那种,只不过相较甚远,云泥之别。

这也是高瘦男子一反常态,如此吃惊的原因,因为一向无往而不利的绝技,被他施展在这一袭青衫少年郎身上后,少年人就和没事人一样,也忒打击人咧。

李清源打出一个酒嗝,脸颊红扑扑,但是一双眼睛却闪亮无比。

喝过了黄金神龙的她曾经说过的龙神酒,李清源只觉得通体舒泰,浑身毛孔都舒展了开来,灵喷薄吸纳其间,心旷神怡。

李清源苍白的脸色几乎一下子就红润起来。

他眼前一亮,暗叹一声,不愧是用真龙身躯泡过的珍贵药液,若不是漂浮游走于黄泉阴地委实太长时间,导致一身真龙精华流逝太多也太快,不然李清源如今这酒葫芦里面,足够引发一场整个太始大陆的大动乱喽。

只不过李清源的脸色忽然古怪起来,用真龙身躯所泡的酒?

多少有点像是在……喝黄金巨龙姐姐洗澡水的感觉?

只是一想到这位“姐姐”最后的“匆匆一瞥”,李清源神色黯淡了下去,最后更是不由戕指天空,气骂道:“呔!贼老天!还我姐姐命来!”

天空蓦然成集,阴云遍布,天际倏然有一道闪亮雷电划过,骤然就有一声巨响,在平野炸裂。

少年人怎么也不敢戕指老天了,屁颠儿屁颠儿地双袖子飘摇着,哈哈大笑起来,愈走愈远…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看来自己在修行一途上,还是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的。

第一百九十章 夜幕梁上人

李清源大袖飘摇,一路向雌稚镇走去。

在这条乡间羊肠小道上,穿过丛丛灌木,一袭青袍身后一直远远尾随着一尾银辉,那是被他装进乾坤袋之中的龙枪,最后又重新破开乾坤袋的“束缚”,一冲而起。

这一路上,这一抹银辉调皮地叮叮当当,不断“敲打”着李清源。

李清源丈二摸不着头脑,寻常也不见这一抹银辉如此“顽劣”,今日怎得突然就换了个性子?

直到这一抹银辉不断在李清源面前绽放神辉,犹如一颗银月,一副“快看我厉不厉害,当之无愧的一把神兵了吧?”,李清源恍然大悟。

无外乎于其他,原来咱们这位神兵大人,是因为自己对那高瘦男子宣称这杆龙枪乃一杆仙兵而生闷气呢!

李清源仰头大笑起来,换来这杆龙枪的一阵追逐。

最后还是眼角已经笑出来泪花的李清源举起双手大叫着自己再也不敢了,这才保住一条小命,龙枪翩然起舞,最后穆然化作一抹银辉,重新掠回李清源腰间的乾坤袋之中。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抱着酒葫芦唉声叹气起来,他晃了晃手中酒葫芦,一阵哗啦作响,看来其中以真龙所剩的那一点点精华所泡出的酒水,还有很多,如此一来,那位金灿灿的可爱小家伙“出关”的时日,要比以往的沉睡都要长了。

原本它没有“酣睡”的时候,李清源偶尔心情不佳的时候,小家伙总是会直接坐在李清源的心口,晃荡着一对胖乎乎的小短腿,嗷呜不已。

用它所想要表达的意思,这叫做“与尔同消万古愁”?

李清源哈哈大笑起来,下意识加快脚步。

与此同时,其实少年郎体内的世界,愈加澎湃汹涌,那条已经有了江河湖规模的灵溪流不但扩大一周,而且愈加“深沉”,逐渐向“海”字过渡,初具规模,这意味着少年人以后的对敌,气机之深厚绵长,每次所使用灵的多少,以及消耗灵的多寡,都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同时,在两实一虚的三月交相辉映之下,诸天星辰,明灭不定,除了他最开始点亮的涌泉,气海,合谷三颗星星,昼亮如太阳,最为闪亮之外,还有以海底穴为起始,沟通链接丹田,一直没入额骨之中的一条长线,共牵扯七颗大穴。无声无息之间,这一条金色丝线勾连延伸出去,将这七颗大穴组在一起,逐渐形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忽明忽暗。

李清源有预感,当这北斗七星成型之际,便是自己体内灵由“湖”入“海”的时候,同样也是自己那条脊椎大井之中,那只小白龙攀岩井壁,沿着“海水”入海龙升之际。

到了那时,那道于自己来说仿若天堑的“龙门”,再由小白龙腾跃起来,将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做到了吧?

这种事情,虽然对于如今的李清源来说,仍旧遥不可及,因为能够从第一大境一步迈入第二大境的,有哪个不是经过一番磨砺过来的?就连当初围杀自己的那群蒙面客,也是付出了生命或是终生不得修行的代价。

这种事情,急不来,只不过如今李清源什么都没有,就是时间足够多,可以等,可以磨,并且足够有实力,可以将这段时间缩一缩。

所以李清源总算是能够将这种遥不可及的事情,稍稍期待一下的,因

为当下看来,他的时间有的是。

先前被孙子权随手挥袖之间,传送至此,他心中一直一味急于找到王子一行人,只是自从与老将军碰面之后,他心底这种想法立马不复存在。

用老将军的话讲,自己这叫做“临危受命”?

李清源砸吧砸吧了嘴巴,心中忍不住地激赞,这龙神酒的滋味,当真让人回味无穷,美妙无穷。

用少年人自己的话讲,就叫做“这洗澡水真香”。

李清源忽然一手置于额前,洒然一笑。

原来在雌稚镇镇口那两根朱红色大柱下,站有两人,正焦急张望,为首的女子头戴帷帽,高挑匀称的身材,仿佛所有肉都不约而同,长在了自己该长的地方,别说是其它女子了,就是李清源瞧见了,都是有些嫉妒的。

女子怀中抱着一只鬼灵精怪的兔子,正焦急地眨巴着一对红眼,终于遥遥瞧见了那一袭青衫之后,终于放下心来,眯起急速转黑的眼睛,悠哉悠哉躺在女子怀中,惬意无比。

之后看到这一袭青衫的,则是闻讯赶来的管家模样的老者,其实先前一路,说是先去收拾住处的老管家,其实暗中一路都加快了脚步。

虽然这位小仙师的的确确是值得信任的,他相信约莫在这小镇,是绝对能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的,可是就怕那个万一不是?

再者,自家小姐这么国色天香的,虽然现在小仙师尚没有表露出喜欢自家小姐的迹象,可是就怕相处久喽,久处之下,天地下老头子我还真不相信,能有个不喜欢自家小姐的!

到时候,喜结良缘,于小姐来说,于整座武林堡来讲,自然是天大的一桩美谈,可若那小仙师,是个喜欢吃干抹净的?

管家老人抹了把自己的干净面庞,依稀之间,仍旧能见到一道极美棱角。

想当初,自己年轻不知事的时候,不竟干这种生孩子没屁-眼儿的勾当?

可怜结果自己到现在都没有一位红颜伴侣。

管家老人神色肃穆,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将这一部分的知识向李清源提点一下,好让少年人莫要年纪轻轻犯下大错啊。

只是这位事先接到李清源凝成音,犹如真人在自己耳畔低语通知,所以才能如此快出现在此的管家老人,忽然之间就苦兮兮着脸庞,一拍脑袋,气笑心道,这臭小子凭借如今的年纪便入了山上仙人的行列,约莫是不会随着自己变老喽,那么自己接下来一番“苦心孤诣”的劝道?

管家老人摇了摇头,还是不说为妙嘛!

管家老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匆忙扭头看过去。

终于禁不住一拍脑袋。

在他旁边哪儿还有自家小姐的身影?早就一溜烟去迎接她的小仙师师父去了。

一袭青衫的李清源一个灵活跃步在两人面前顿住身形,向两人抱拳笑道:“让两位担心了。”

一对修长美腿迈动,犹如两只车轱辘一般的帷帽女子在李清源面前骤然停驻,左瞅瞅,右看看,一百不放心,帷帽之后的一张精致脸蛋儿上满是担忧地查找着李清源身上到底有无伤势。

一番仔细“勘察”之后,庄倩兮这才笑意吟吟地背着小手站定,轻轻摇了摇头。

老管家则是一双眼睛眯起,将李清源端量

个不停。

李清源摸了摸脑袋,有些疑惑地问道:“老仙师,您看我身上,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此言一出,庄倩兮一颗小脑袋赶忙凑近李清源身上,继续“勘察”起来,匿在帷子之后的一对大眼睛,水汽迷蒙。

老管家哭笑不得地道:“不对劲的地方倒是没有,只是这才一会儿的功夫,老夫怎么感觉小仙师的功力,又有长进?”

闻言之后,庄倩兮这才拍着高耸的胸脯,大舒一气。

李清源哑然失笑,憋了半天,这才向老管家一抱拳头,“老前辈果然慧眼如炬!”

老管家一扬头颅,满脸的理所应当,“那可不是?”

李清源脸色一黑,没了半点儿脾气。

庄倩兮只有在一旁掩嘴娇笑。

……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住所下榻之地,老管家共买下了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庄倩兮独处,另外一间,不言而喻。

这是李清源最开始就自己要求的,原本老管家是打算买下三间房子的,虽然行走江湖,能省一点,便是一点儿,只不过某些事情上,还是不要将这种“优良习惯”持之以恒为妙。

说不得这位小仙师就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

只不过在当时李清源贱兮兮地凑近老管家,念叨了一句之后,老管家也就没再继续在这件“小事”之上纠缠。

在餐桌上,老管家趁着李清源去后厨“观摩”的空荡,与庄倩兮聊起这件趣事,最后自饮自酌,欢快不已。

以至于女子只是双手托腮,“哦”了一声也没在意。

当时少年人与老管家一同蹲在地上,神神秘秘凑近之后,撂下句“老前辈,咱俩谁跟谁啊”!

在这之后,其实很多时候,老管家其实真就不和少年人讲究一个“谁跟谁”了。

当那盘被数道工序加工完毕,又施以葱姜蒜沫、油盐醋茶各类不出所料,以及意料之外的调料加工的雌稚镇特产大盘鸡被端上桌子之后。

饶是老管家这样的老江湖,都不由食指大动。

一溜烟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厨偷师完毕的一袭青衫,重新落座之后,更是吃得满嘴流油。

相较于两人的吃相,庄倩兮无疑大家闺秀许多,只是动作轻柔而缓。

两人推杯换盏,好不快哉,若不是老管家的体魄,根本撑不住李清源酒葫芦里所装的宝贵…酒水,少年郎都要拿出来与老管家一起把臂言欢了。

饶是如此,李清源还是偷偷往酒坛子里面滴了豆大的一滴。

所以老管家很快就眼睛一瞪,晕倒过去。

李清源笑嘻嘻地拍着老管家的肩膀,一把将老管家扛在肩上,向庄倩兮告辞,便将老管家送回两人共同的房间。

最后才是庄倩兮离座,在她桌前,一幅幅骨头架子像是小山堆起,被放于一张纸巾之上,瘦瘦弱弱的她居然吃得不少。

……

傍晚时分,屋瓦之外,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唤声音,乃是振翅蝉鸣。

李清源猛然睁开双眸,两只眼睛之中划过一丝灿烂闪电,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双目直勾勾盯着头顶横梁。

那两人,来得真快。

第一百九十一章 蝉鸣夜来人

夏日蝉鸣,,犹如一场合鸣,往往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骤然绽开。

李清源翻身下来,自然有微风拂动,从这炎炎夏日手中,偷得浮生半日凉。

早已经是点星境界的他,体表漫上一层灵长河之后,外界冷暖寒暑,其实已经算是与他无关,彻底划开了界限。

只不过如今的李清源却故意撤去了萦绕在体表的灵长河,手中细细摩挲着一块被世间人冠名以“清凉石”的东西,入手微微凉,表面光华圆润,似是小鹅卵,有一丝丝清凉气,不断顺着李清源的手心“攀岩”而上。

不光是摸在手心,就是寻常搁置在房间里,就能让整个房间达到“夏凉”的效果。

此物通过阳光照射而产冷,传言是采于极南之地的冰岛之上。

经过阳光照射而产冷的过程,有点像是冰块融化,只不过无论是效果还是消耗速度都要比冰块多出一大截罢了。

而且每到下一季寒冷时分,放在院子里以清水浇灌,再冻上那么一个冬季,来年盛夏时分,便又是一条“好汉”。

此物放置在家中,若是感到过于凉快或是炎热了一些,大可以根据需要增加或是减少这种“清凉石”的数量,只不过这样一块初看一眼,质地普通的石头,价格委实不便宜就是了。

往往这么一颗,就是十好几颗铜板的价钱,若是再如同市面上那些个经过雕刻圣手一番“修饰”后,制成那类或是小人,或是小船,或是各类动物种种奇巧物件儿后,价格还得翻一番,起码要一颗碎银起步喽。

这种一般专供给家境殷实的大门大户,也唯有这种大门大户,房间内才有足够的空间,才需要摆放如此多的清凉石用来镇暑不是?

寻常人家,那里还需要这么多的清凉石?往往是一间房间就足以,甚至整个房子靠这么一块清凉石用来维系凉气,都有可能绰绰有余,再者此物十分方便携带,寻常出门揣在怀里,或者夜晚入梦时分,放置于自己床头,便有徐来清凉风,能够在盛夏时分,偶得一夜自在梦。

只不过李清源倏然之间,重新抽调出那条灵长河萦于体表。

与此同时,酣睡不已的老管家,同样睁开了眼睛,相较于之前,此时的老管家,愈加神采奕奕,一对眼睛粲然生辉,此刻就算再傻的人也知道这位小仙师在酒里面动了“手脚”不是?更何况老管家已经是资历极深的老江湖了。

他不由向李清源抱拳,只是尚未出声感谢,就已经被李清源打断。

李清源扬起一手,轻轻置于嘴前,示意老管家不要出声,同时又伸手指了指楼顶。

老管家附耳听去,勃然大怒!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屋瓦之上,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一位又一位江湖高手。

更有两股摄人气势,悉数内敛,无形之间,隐匿于远方,似是藏在暗处蓄势待发的毒蛇,只待“有缘人”的突然经过,便会猛然“出洞”,给予敌人以致命一击。

自从喝过眼前这位小仙师的山上佳酿之后,不知为何,老管家觉得自己非但灵觉较之以往,要愈加敏锐外,一直迈步不前的武道关

卡,居然有所松动。

所以老管家如今一身拳意,已经悉数攀至巅峰,就待递出那么一拳,直抒胸臆。

李清源瞥了眼如今的老管家,在第一大境跌跌撞撞又爬爬的李清源自然对于老管家如今的状态熟悉不已,昔年自己破镜,不皆是处在这种玄妙无穷的状态之中?

所以李清源抬起手后又落下,没有就此让老管家褪去一身拳意,以防被外界那些个“偷偷摸摸”摸到近前的那些江湖客知晓自己一伙儿早有防备。

李清源一手摸着下巴,踢了踢身旁那只先前酒桌上就一双眼睛贼溜溜想要跑去与帷帽女子一间房子的小兔子,早就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一溜烟跑上了李清源的肩头。

李清源仔细端量着老管家的状态,准备任由老管家递出那一拳,因为这类破境的事情,机会稍纵即逝,若是此时让老管家就此打住,说不得今后老前辈就再无今时今日的这般机会了。

只是老管家却忽然将一身拳意,悉数凝聚于己身收敛,再无一丝拳意外泄。

李清源不由疑惑望去。

老管家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花白的胡子,“早已经不是啥热血少年郎喽,知道轻重缓急,再说,谁说错过这一次的武道瓶颈松动,我就不能赶上下一次?世间困难,有时候之所以于自己来说是一件顶困难的事情,其实是因为你自己将它看得过于困难了。”

气势浑然一变的老管家,摸着自己脸庞,悄悄摸摸补充了句,“这也是老夫方才才晓得的啊,小仙师可莫要将老夫笑话了去,要脸的。”

李清源哈哈大笑起来,伸手一挥,便有无数清凉石被李清源收入袖中。

继而李清源屈指一弹,无数清凉石倏然激射出去。

与此同时,屋瓦之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音,

老管家望向房梁之上,偷偷向这位小仙师竖起大拇指。

原来是那些个清凉石经过小仙师衣袖一挥下,落在屋瓦时分,骤然抓炸作一大片冰魄,附着屋瓦之上。

那些个瓦上君子踩到这些冰块,可不剩下个跌落到地上的下场?

李清源面向老管家笑道:“接下来,可就要劳烦老前辈一展身手了?”

老管家一拧身子,一身横练外家气机暴起,忽然意识到什么,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笑着点头,“那两人由我来对付。”

老管家洒然一笑,得,和着人压根儿没打算让自己插手。

老管家长身而起,直接破开屋瓦而去,先是一拳打烂了仍旧在屋瓦之上,顽固逗留不去的一人,而后又扛起此人,狠狠将之抛出,尚未来得及赶赴而来,方才重新捂着腰爬上房顶的那些个江湖客便被重新砸下屋子。

偶然记起李清源成与自己讲过的趣事,管家老人嘴角上扬,一身拳意肆无忌惮外泄的他伸手捶了捶自己老腰,“比不得年轻人喽,那你们就,先来十个让老夫打一打?”

听听这老不羞的,一大把年纪了,怎得就不说人话了?

相比较这处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局面,李清源这一处战场,则是安静的诡异。

因为那

两人,早已经躲起,就连最初犹如暗夜昼星一般的气机流转都已经被他们小心翼翼的藏起。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摇头一笑,想让自己在“看见”两人灵乍现后,急匆匆赶来,而后一脚踏入这一处早已经被设置好的陷阱里面?真不知道这两人的第二大境是如何修成的,对付自己一个点星境的毛头小子,都这么小心翼翼?

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如果自己不踏出这一步,那两人约莫就不会出来了?

李清源便笑了起来,这种情况自己不是在熟悉不过了?

当初在那条黄泉长河之中,那些隐匿在画卷黄泉之中的怪物,不躲得更深?

事后怎么样了?

李清源双手负后,一步踏入其中。

而后他所踏立之地,骤然亮起一片灿烂光辉,轰然一声,炸裂开来。

远方高高山崖处,一高瘦一矮胖的男子对视一眼,非但没从对方的神情之中瞧见一丝轻松,反而眼中一抹震撼愈来愈烈。

在他们眼前,有一道通达天际的白虹起先细如银针,最后居然已经有粗壮瀑布大小,不断向两人袭去。

高瘦男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庞,低骂一声后,狠狠招呼矮胖男子道:“跑!”

早就由此打算的矮胖男子闻言后,霎时扭转脚跟,随同高瘦男子御风而去。

两人方才离开,那道白虹便转瞬袭至,将两人所待着的山崖给吞没得渣都没剩下半点。

好在逃脱及时,但却吃了一嘴灰的两人狠狠吐出一口唾沫,怎么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惊讶了。

这才分开多久?

这天杀的不正常的小子,怎么感觉愈加厉害了?

两人几乎同时一扭头。

在两人身后,站着位一袭青衫,正抱着臂膀,大有一副看戏神态的少年郎。

邪乎!

两人对视一眼,太他娘的邪乎了!

一个区区点星境的毛头小子,在自己这第二境最后一境以及一位龙境面前,就这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他们的身后?

要知道,这少年人,可是还有一柄极有可能就是一把仙兵的银色长枪!

足够伤到他了。

只不过这又如何?

高瘦男子飘然转身,望向那个抱着臂膀的少年人,面巾下的脸庞咧嘴一笑,“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

李清源笑意盈盈,“真的只是巧?”

高瘦男子洒然一笑,干脆与同样嘴角带笑的矮胖男子找了个地方坐下,眺望远方那座李清源下榻的客栈,啧啧称奇道:“这么一位凡间尤物,啧啧,若是我早就将她拿下了,哪像你小子似的,这么磨磨唧唧的,丁点儿不济事?”

另外矮胖男子插嘴道:“这么好的小美人儿,哪里能够白瞎在你手里?”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李清源一对眉头愈皱愈深,最后猛然一回头,心下一沉。

果不其然,远方属于庄倩兮的那间房子,蓦然爆起一阵火焰,直冲霄汉。

李清源脸色阴沉如水,为火光所照耀的一张脸庞,明灭不定。

第一百九十二章 骤然袭杀,最是要命

李清源瞳孔微缩,身型骤然掠去,却被高瘦男子连带着矮胖男子一起,一拳紧跟着一脚,给打回原地。

少年人霎时间化作一条青虹,被重重拍击在地上,接连刨出数丈之长的浅坑后,身形一翻,彻底趴在地上。

这一次的少年人,当真是受伤不浅了。

高瘦男子与矮胖男子踏立虚空之中,眸若闪电,仔细端瞧着这一袭青衫的少年郎,眼底之中划过一丝释然与嘲弄。

被称为十拳罗刹的高瘦男子轻笑道:“原来你是依靠自己肉身的速度,骤然踏足我们所设的陷阱之中,又骤然提升速度,从其中逃脱,我们所设下的大阵捕捉到的,不过是你的残影而已?”

高瘦男子抚掌起来,赞叹道:“难怪从大阵之中‘拼尽力气’逃脱出来,瞧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原来压根儿就没进来?”

他望向自己的矮胖同伴,不急不缓道:“你说咱们是该佩服这位少年英雄郎的胆魄,还是嘲笑他的不知天高地厚,胆敢以身涉嫌?”

矮胖男子是个没脖子的,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笑嘻嘻地有股子奸诈味道,“咱们这位少年英雄终归是成功了不是?那么总该是该赞叹一声好胆魄才对!”

李清源吐出一口血水,望向这踏空而行的矮胖男子,才瞧见此人一条胳膊,竟然已经完好如初,少年人咧嘴一笑,惨兮兮的,“若是我方才被你们这大阵给炸死,是不是此刻在你们嘴里,就不是什么少年英雄汉而是个纯粹莽夫了”

矮胖男子连忙摇头起来。

这让高瘦男子与李清源同时一挑眉头,静待下文。

只不过李清源内心笃定,不是啥好话便是了。

果不其然,矮胖男子冷笑起来,“纯粹莽夫,都有些赞扬的意思了,在我嘴里,你只能算是个‘大傻帽’。”

无论是李清源还是高瘦男子闻言后,皆是哑然失笑,摇头不已。

矮胖男子约莫是被自己的话语给逗乐了,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李清源很快就收住了笑意,正色道:“不是我吹嘘,就你们这点儿道行功夫所摆设的大阵,也就只够摆设用了,我所见过的真正杀阵,远比现在要可怕许多。”

高瘦男子“哟”了一声,望向自己身旁的矮胖男子,嗤笑道:“瞧见没?咱们还被瞧不起喽~”

矮胖男子方想要调笑几句,却不料李清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当场炸毛。

“哟?胖兄?你这胳膊是泥捏得不成?这般轻易就能长回来?”

一袭青衫的李清源斜睨矮胖男子一眼,轻飘飘道。

矮胖男子好歹“亲力亲为”修成的一身龙境界,在他的国家,被称为龙境精神感知的第一人,在对于灵的“拿捏”与感知上,甚至犹胜过被称为“十拳罗刹”的高瘦男子,怎能受住这毛头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矮胖男子,一身气机自然流泻而出,哗哗作响。

高瘦男子与矮胖男子朝夕相处,怎么也知晓了此人的脾性,知道了自己的这位老伙计是动了真火,任由矮胖男子气机外露的同时,他那一身洒然气机同样奔涌而出,两人气机合纵一起,轩然波涛声宏,光是气势上,就极其摄人心魄了。

清源双手合拢于袖,他想了想,最后衣袖一抖,有黄泉声震雌稚镇,一只黄泉野兽自其中一跃而出,一张脸庞在“品尝”了一番矮胖男子的血肉之后,愈加年轻几分,棱角分明,终于不似先前脸皮皱巴巴的丑陋模样了。

一展长图,一丝丝土黄气“万条垂下黄丝绦” ,蔚为壮观,将其中的少年郎衬得像是缘故复苏的鬼将。

高瘦矮胖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一身气机攀升到极致,亲身领教过了这少年人的难缠之后,他们可不觉得使用“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打法有何不妥,最先阴沟翻船,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大意?

再毫无保留,高瘦男子体外溢出一身青色火焰,火苗炙热,直烤得空气都扭曲了。

矮胖男子虽然在战力层面,表现得不瘟不火,到底还是个第二大境修行中人。

只见他依照微胖的身材,在原地化作一道黑影腾挪出去,一拳擂在少年人心口位置。

李清源头顶羊皮长图垂下一条又一条土黄气,抵挡住了微胖男子的一拳。

未曾让李清源松一口气,高瘦男子就已经运作手中青焰化作一挑长鞭,手腕一抖,鞭笞出去

李清源只得伸臂格挡,目光微侧。

青色火焰犹如一条灵动长蛇,在李清源伸臂刹那,攀援而上,缠绕住李清源的整条手臂,而后微胖男子骤然一脚踹去。

黄泉长河之中的怪物倏然长啸一声,一层层声浪将微胖男子的去势稍稍滞缓,而后一爪子扑杀向微胖男子。

微胖男子猛然一拧身,顺带伸腿一蹬,结结实实踹在黄泉怪物的腹部,而黄泉怪物那只蛟爪堪堪蹭破此人胸膛前面的几缕衣衫。

蓦然一道凌厉劲风传来,直冲微胖男子胸膛而去,只是微胖男子猛然纵身后翻出去,躲掉了这道劲风的大部分力道。

一道殷红浸染了微胖男子的胸膛,只不过是看起来重,实则无关痛痒的小伤罢了。

“啪”得一声,李清源也被那道青色长鞭鞭飞出去,在空中旋转许多圈之后,才重重砸在地上,足可见高瘦男子的力道之大。

李清源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睛余角仍旧在留意属于老管家的那一处战场,心中暗骂不已。

一个自己大意忽略的“小人物”!

一个方才摸到汇溪境界门槛的炼体修士!

修士之于横练体魄终有限的江湖客来说,已经是很顶端的存在了,即使比不得如今处在破镜关隘的老管家,但是也差不许多了。

用对付庄倩兮,足够了。

老管家一脸的焦急神色,望向那焰火冲天的屋舍,最后竟然都停止了自己不断攀升的气势。

李清源忽然朗声道:“老前辈,若是信得过我,尽管攀升境界!”

老管家瞥向同样处境极其糟糕的李清源,咧嘴苦笑,“小仙师,这都什么时候了,就是让老夫我安心攀升境界,老头子我也要能够静下心来不是?再者……通过置小姐安全于不顾换来的武道破镜,老头子我宁愿不要!”

李清源猛然瞪大眼睛,方想要阻拦,却没成想老管家早已经一右腿为轴,骤然旋转一周,围绕在他身旁,伺机而动的江湖客便被老管家以无形老拳,给捶得飞身而起。

做完这些的老管家脚尖轻灵一点,掠向庄倩兮所居那座正为焰火笼罩的屋舍。

越是临近,老管家一颗心便越是下沉,如此熊熊大火,自家小姐又没有随身携带可以辟火的山上宝物,如何能够从其中逃脱出来。

老管家一脚踢开挡在眼前的碍眼柱子,之后有挥拳打烂了向自己突兀砸来,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房梁。

再次深入过去,老管家脸上一声蒙上了一层阴霾,山上仙人何时这般无良了?

你山上恩怨,牵扯我家小姐作甚?

头一次听说山上仙人打架,会有人出如此下作勾当?!

心情阴郁的老管家一双老拳攥得咯咯作响,若是境界足够,恐怕如今的他早已经杀向那高矮两人近前,一拳一个,将他们的头颅锤爆了。

“啪嗒!”

老管家身侧不远处,忽然传出的一声异响,老管家连忙循着声响踏步出去,只是即将临近的声源的老管家猛然顿住身形,扭身一侧,置出一个朴实无华的拳架。

一人于火光之中蓦然蹿出,早已经拉开拳架的老管家忽然瞪大眼睛,因为眼前这长相猥琐远远比不得那位小仙师的瘦猴子,好像是被人为打飞出来的?

什么时候自家小姐有这生猛战力了?

老管家觉得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

同样满脸难以置信的疑问神色的,还有一高瘦一矮胖的组合,只是相较于老管家的喟然长叹,长舒一气,两人的面色无疑要沉重许多。

两人倏然暗骂一声那成事不足的家伙,不由抬头望向那已经是满身血迹的李清源,此刻再看这少年人的眉宇之间,哪里还有先前的慌乱?

这让两人的幡然醒悟,皆是骇然望向气定神闲的李清源。

李清源擦掉眉毛尾骨上的血迹,又吐出一口血水,大咧咧地坐到地上,一指自己的肩头,狡黠道:“估计你们不知道,我还有一条兔子。”

似是为了配合李清源,那焰火之中,徒然射出两道红光,最后红光内敛,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兔脸。

一位帷帽美人在小兔子一蹦一跳之下,开辟出来的道路之中,缓步行走出来……

高瘦男子骤然看向李清源,声音压到嗓子眼儿里,低吼道:“你早就有防备?!”

李清源不置可否地点头,灿烂一笑,“让两位费心了?”

矮胖男子嘴角划过一抹狞笑,一拳轰飞向自己扑杀来的黄泉巨兽后,冷笑不已,“即使如此又如何?你如今因为分神所受的伤势不小吧?就这么有自信能够从我们手中走出来?”

李清源掸去青衫上的灰尘,一挑眉头,“那我们拭目以待?”

高瘦男子骤然而至,一拳轰在了李清源身上,力道之大,像是有人擂动大鼓。

地上瞬时之间,就乍起一团土屑灰尘,扬起极高,遮天蔽日。

如此力道,少年人就算是侥幸不死,也是重伤了,更何况那可恨的高瘦男子又将一条“青色火蛇”丢入其中,一团团青色火焰,倏然升腾而起。

骤然袭杀,最是要命。

老管家与庄倩兮同时心头一揪,满脸的绝望与悲怆。

黄泉怪兽则是在一旁悲鸣不已。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要学人自残啊

寒风萧瑟,就算是炎炎夏日的暖风,此刻吹拂在两人背上,也是嗖嗖凉。

那位似乎无所匹敌的小仙师,就这么飘然仙逝了?

两人怎么都不相信,只不过眼前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即使烟尘散去,仍旧深不见底的大坑,颓然坠地,不再有土黄气流转的羊皮长图,无疑向人说明,那一袭青衫,或许已经彻彻底底的消散于风中。

一连串极其耗费体力的攻击,好不犹豫掷出的高瘦以及矮胖两人微微气喘,揩掉额上的汗渍,憋了良久,才将胸口那团阴郁气吐出。

若是少年人在这般境地下,悠然不死,就是他们,约莫也没有辙喽。

两人互相瞧着对方的满头大汗,互相嘲笑对方两句,微微松气的同时,内心禁不住却悚然一惊。

因为两人这才记起,这个一袭青衫的少年人,也才点星境界吧?

按照常理,在他们两个妥妥的第二大境夹击之下,就算是那些方才跻身龙境界的人,都绝对不会在他们手上讨到好果子吃才对。

依循常理,这诡异的少年人身死道消,才是正儿八经的发展流向,只不过这少年人的强悍,强行盖过了这一事实而已。

一念及此,两人那颗提心吊胆的心,也便逐渐放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猛一扭头,尽量使自己瞧起来“和蔼可亲”,可一番的呲牙咧嘴之下,非但没有让人新生亲近半点,反而表情狰狞的吓人。

因为两人不可自抑,嘴巴咧到了耳根。

老管家满是皱纹的嘴角一抽,满脸的凝重,悄无声息地迈出一步,与自家小姐拉开了一个身位,将女子护在身后,沉声道:“小姐,一会儿老夫尽量去拖延时间,你……若是万一,当真有这么个万一之中挑万一的机会,一定要抓住!然后……找个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躲起来!”

原本老管家是想要自家小姐快些回到那座武林堡,只是一想到,就算是整个武林中人齐出之后,又能如何?

活了半百辈子有余的老管家站高看远,也看得更清,所谓武林,之所以存在,只不过是王朝那位“王”的刻意为之,为了不让凡间无聊,山上仙人不至于太过一心向道,不问世事,维系王朝世俗平民与高山上人之间巧妙平衡而已,其实归根究底,这些让我辈江湖客心神往之的这么座江湖,不过是稚童过家家而已,头顶总会有神人足不出户,掌阅天下,俯瞰我辈江湖人的打打杀杀,恩怨情仇,用他们的话讲,好像就叫做“观道”?

老管家狠狠吐出一口唾沫,冷哼道:“好一个观道!狗屁的山上人!”

老人望向那个依旧有烈火熊熊燃烧的深坑,神色悲怆,若是山上人都似这少年人这般有江湖气概,该是多好?

只是很快老人就摇了摇头,若是少年人再修炼些时日,等到自己这一代乃至许多代江湖人“更新换代”,那时候兴许仍旧还是少年人的少年人,再看待这座江湖,可能就和如今眼前的高瘦男子一伙儿,一般无二了?

这并不是不可能,他最晓得,阅尽沧桑,修炼起来,不知寒暑,看待世间凡人,犹如草芥,从来

都是他们这些山上人最喜欢做得事情,这一点无关他们在年轻时候,是怎样的人。

因为比之寻常人要长出不知多少的这些个山上人,也就意味着比之寻常人,要多出许多形形色色的经历,经历到最后,对于这人间的“套路”,也就熟稔了,除了感叹一句几百年了,这世间就没个新奇花样儿外,约莫就没有其它任何情绪波动了。

兴许少年人就是清楚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没有答应自家小姐的拜师?

庄倩兮小脸儿惨兮兮的,双眸轻轻闭上,睫毛微颤,缓缓摇头,楚楚可怜又动人,“张爷爷,倩儿还能去哪里?”

庄倩兮望向山崖一畔正笑吟吟望着自己的那两人,轻笑一声,满脸的绝望,“天宽地宽,哪里有他们的腿迈得宽?”

悬崖一畔的高瘦男子大感意外地“哟”了一声,即使相隔许远,可是两人的对话,其实早就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此人不由赞叹道:“还是个知事的,妙哉,妙哉,省去我们一番功夫喽~”

被小兔子一脚蹬飞的那汇溪境,凄凄惨惨地爬到高瘦矮胖两人身前,搓着一双骨瘦如柴的手,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冒着精光,卑求道:“两位祖宗,您看事情已经办妥,按照先前的约定,您看?”

说罢,这瘦骨嶙峋,瘦皮猴子模样的汇溪境,发出一连串嘿嘿怪笑。

高瘦男子斜睨此人一眼,此人顿时噤若寒蝉。

矮胖男子则是找了块舒适大石坐下,笑意盈盈,望向这个被自己二人随手在路边“捡来”的汇溪境,正是这样一块暗棋,达到了让那一袭青衫的少年人在与自己二人交战时候,时刻分心的神奇效果。

他随意瞥向山崖下那个摘下帷帽,一定极其美丽的女子,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去吧,按照约定,她是你的了,只不过此女一身江湖人外家修为,自然也算是强悍,为了防止那小子一命呜呼,本座就顺手搭救一下你吧。”

矮胖男子顺手指向那帷帽女子,嘿嘿怪笑起来,“你去将她捉拿过来,本座帮你禁锢住她,之后你怎么行那鱼水之欢,就都是你的事情了。”

瘦猴男子一听,双眼禁不住地冒光,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眼前的这位胖神仙非但要帮自己捉住那女子,还要把那女子,给亲手送到自己面前?

瘦猴男子有些喜出望外,不由一挥手臂。

高瘦男子转头望向这个笑嘻嘻没个正型的猥琐男子,淡淡问道:“听明白了?”

瘦猴男子一怔,连忙点头哈腰,嘴中不断重复道:“听明白了。”

高瘦男子点了点头,却猛然一瞪眼,低吼道:“那还不快滚!?”

瘦猴似的男子赶忙点头“”了一声,只不过在他低头那一刹那,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光芒。

待这人离去,矮胖男子啧啧称奇,“好好一桩善缘,就这么让你给糟蹋喽~”

高瘦男子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

对自己这位兄弟脾气同样知根知底的矮胖男子忽然来了兴致,目光闪烁着问道:“这就这么不喜欢这人,还认同了我的计划?”

高瘦男子转头望向矮胖男子,一眯眼睛,“不得不说,你这计划当真让我不齿。”

只是高瘦男子很快就猛然一拍大腿道:“但是他娘的带劲儿啊!还有什么是亲手干掉这让人心烦的臭小子更有趣的?”

矮胖男子摇头不已,得,自己这位伙计,又开始犯轴了。

当瘦猴男子大摇大摆地向两人走来的时候,双手负后,视死如归的老管家忽然问了个问题,“小姐唉,这位李公子,真就值得你这么喜欢?”

庄倩兮闻言后双颊绯红,重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嗓音婉转道:“自然是值得如此喜欢的,只不过倩儿的喜欢,可能和爷爷您的有些不一样。”

老管家眉头一挑,大感有趣,“如何个不一样法儿?”

庄倩兮微微摇头,这次没有回答这位从小就将自己看到大的爷爷问话,只是微笑不语。

世间男女,除了情爱,自然还有别的呀。

譬如,单纯的仰慕之情。

那一日,当那一袭青衫御剑下山取头颅,其实在女子心中,便已经将他当作世间最无敌的那个人,好像从来都没有他杀不死的敌人,做不来的事情。

所以如今那一袭青衫如今却被人杀死?

她庄倩兮怎么都不相信!

庄倩兮蹙眉认真道:“我觉得,李公子仙师师父,是不会就这么死去的!”

“哦?”双手负后的老管家腾出一手摸了摸庄倩兮的一颗小脑袋,哈哈大笑起来,“那就相信小姐这一回!”

这位老管家骤然腾空而起,笔直一拳擂向那瘦皮猴子模样的男子,只是他的更多注意力,却子山崖两人身上。

那瘦皮猴子算什么?一拳一个罢了,老管家随意一拳递去,就要砸烂此人的一颗大好头颅。

山上两人猛然一挥袖子,腾空而起的老管家像是被人骤然扼住喉咙,颓然滞留虚空之中。

而后矮胖男子笑眯眯地一甩手,老管家便被狠狠甩出去老远距离,轰然嵌入一块巨石之中,溅出无数血花。

庄倩兮小脸儿满是焦急神色,一双不足一握的莲花小鞋轻灵一点,高高掠起的身影却穆然突兀顿住身形。

瘦皮猴子搓着手,嘿嘿怪笑着,凑近周身如同老管家一般被束缚住,就连言语也不能的女子。

眼前那双恶趣味作怪,缓缓伸向自己的手,庄倩兮楚楚可怜,眼角划过一行清泪,若是细心就能发现,女子一双手掌上的青筋暴起!

江湖上自古都不缺窘迫境遇下自杀的法子,自断经脉,无疑就是其中的选择之一。

女子猛一竭力咬牙,全身血管骤然蹦起!

瘦猴男子猛然瞪大双眼,嘶吼道:“不! ”

一高瘦一矮胖两人同时站起身来,最后又收下动作,哀叹一声,好好一位女子,今日是要香消玉损了。

只是忽然之间他们面色凝重起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兀出现,拍了拍在女子肩膀。

而后女子便听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小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胡乱学人家自残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坑里有个扛刀武客

庄倩兮满脸惊喜的回头望去,果然见到了那一袭青衫的少年郎,鼻子挺巧如峰,面若刀削,唇施朱点,最为好看的还是那一双剑眉下的丹凤眸子,当真孕有神韵。

若不是李清源一张白皙脸庞,如今委实太过…灰头土脸?

上上下下,也就一双手方才抱持干净了,其余部位,皆是附着有或灰或黄的一层薄薄灰尘。

瞧起来,多少是有些狼狈了。

李清源咧嘴一笑,并没有在乎身上的一片狼藉,反而望向山顶的两人,顺带递出一拳,轻描淡写地将此人轰飞。

这瘦皮猴子模样的男子在李清源这一指下,火速化作一抹残虹,刹那与老管家做了邻居,只是相较于老管家那些个皮开肉绽的皮外伤,次仁体内五脏六腑都已移开了位置,甚至有几处内脏,在李清源这屈指一弹之下,悄然裂纹,这人当场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满脸痛苦的整张脸皱成了一团,最后终于长叹一声后,轰然倒地。

一指将汇溪境弹成一个残废的李清源风轻云淡,继而他双袖子兜在一起,继续笑眯眯瞧着山顶两人。

山崖两人如今的表情,不比瞧见一位活生生的史前巨兽搁在自己面前差了。

青袍袖子忽然被扯了扯,李清源不由回头望去,却见庄倩兮扬起一颗小脑袋,咬着牙,鹅黄色衣裙上满是挣扎之后流下的鲜血,一对大眼睛之中雾气迷蒙,不顾自身伤势,焦急道:“爷爷被他们…”

李清源赶忙打断了女子,向她一皱眉头,“不要乱动,我帮你剔除禁制,老前辈那里,我心里有数。”

只见这一袭青衫的少年人伸手一挥间,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不断从女子身上传来,最后伴随着铿锵一声巨响,加诸在女子身上的灵锁链,为之一清。

身体蓦然轻快起来的女子望向被张爷爷砸出的深坑,满脸忧色,正要迈出一步,却忽然想起李清源的叮嘱,于是将一对水润润的眸子,投向了李清源。

李清源咧开一张满是灰迹的脸庞,向她温柔一笑,“不要怕,老前辈一定会没事儿的。”

高崖之上的矮胖男子最先从震惊之中蓦然惊醒,仍旧一脸骇然的神色,但是嘴边却轻蔑道:“小子,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还能够活着的,但是能够活着,想必你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现在还能支撑着自己站起已经很不错了吧?还妄想救那老头子?简直痴人妄想!”

李清源双手负后,淡然道:“那也得打过才知道不是?你俩是分开来,还是…两个一起?”

矮胖男子博然大怒起来,这小子又开始瞧不起人了不是?他不由伸出短粗的手指,一抹脸庞,满是狞笑地狠辣道:“自然是我…和我老兄弟一起,给你点儿教训才好!”

这次除了李清源和庄倩兮,就连高瘦男子都差点没忍住给自己这位老伙计一个白眼。

高瘦男子搓身一拧,整个人垂直落下山崖,在即将落地的刹那,他脚尖轻立,骤然弹射出去,手中悄然升腾起来的青色火焰随之拉起一道长长青色光线。

李清源伸手一指,身后一张黄泉长图蓦然飞出,哗啦作响,一片片土黄气垂流在李清源身侧,更多的是将身旁的女子护起。

一袭青衫的他再一次屈指一点,戕指从悬崖边际向自己俯冲而来的两人。

矮胖男子早已心生预警,纵身一

拧,与那只悍然砸向自己的黄泉怪物堪堪错身而过。

高瘦男子随之递出一脚,踹在这只怪物高高耸起的肩膀上,不料这怪物肉身的结实程度,要远超寻常怪物,竟然只是体表鳞甲微颤几下,便消化了高瘦男子的力道。

高瘦男子脚步一错而上,主动放弃了与这只转而扑杀向自己的黄泉怪物正面厮杀,始终不曾递出自己凝聚于自己手掌之上的那一团青色火焰。

矮胖男子随之蹭蹭步出去,主动一拳与黄泉怪物撞了个满门,高瘦男子则趁着这个空档,迅然加速,一拳挥向李清源。

两人不愧是合作多年的搭档,一招一式一动作之间,往往就能瞧见他们如同知晓对方心意的默契配合。

李清源腾出一手将庄倩兮虚揽,而后五指并作爪状一提,庄倩兮便被一股无形气机牵引,在少年人挥臂一甩之下,转瞬之间便被跑出去十丈之远,李清源头顶的那张土黄气流转的长图,也在李清源的心意驱动之下,随之飘然而去。

而他自己,则是拉开一个拳意流泻的简易拳架,于简易之中,见博大精深,一个简易拳架,被李清源拉练开来,当真是写意风流。

高瘦男子除了眼前一亮,心中暗赞一声“好俊的拳架”之外,嘴角却不禁冷然道:“找死!”

失去那张明显是最后一张保命符的羊皮长图,你这个区区点星境,还能抵挡住我几拳?

李清源非但未退,反而一拳轰杀出去。

高瘦男子一直凝聚于手中的青色火焰也蓦然扩大一周,高高抡起,有奋力砸下。

李清源仍旧保持一拳轰杀出去的姿势,势必想要与此人以伤换伤。

当两者的拳头相互碰撞的那一刹那,空气之中都微微夹杂着一股子无形闪电。

在闪电几次劈啪作响之下,李清源终于还是化作一条青色丝线,陡然飞射出去。

高瘦男子收起双手,正想要一步踏出,再结结实实递给李清源“几拳”。

却不料李清源倏然一笑,指尖并剑指向高瘦男子一指,默念了声,“去!~”

而后一抹银辉便笔直激射出去,这让正要乘胜追击的高瘦男子不得不骤然放缓身势,一双燃烧着火焰的老拳,与这一抹银辉硬生拼了一记。

叮然一声响动后,银辉与高瘦男子皆是不约而同地后撤一步而分开。

青山男子满是遗憾的微微叹气。

方才仅仅是第一拳而已,若是让自己能够递出去第二拳第三拳,直到第五拳之后,约莫那一袭青衫的少年郎就要吃些苦头喽。

李清源洒然一笑,揩去额上汗水,早就领教过了高瘦男子那一套悟自雨夜的拳法,自然不会再像是愣头青一般傻傻与之对拳下去。

若是李清源所料不错,高瘦男子的这一套拳法,在前五拳与后五拳,乃至之后随之而至的无数拳之间,皆是一道分水岭,前后之间,截然不同。

前五拳,如那雨前的零星雨丝,初来试探,而五拳之后,则是那暴雨将至的漫天雨水,砸在人身上,势大而力沉,若是果真让此人积攒出了十拳?除了犹如暴雨淅沥沥之下的若瀑布一般的拳头如雨下外,连绵不断更是能够将活生生一人给捣成一滩肉泥,不在话下。

一抹银辉绕着起舞的李清源重重踏出一步,地面都传来砰然一声小震,而后他步步踏出,最后声势,已然

有了雷霆之威。

高瘦男子眼中划过一丝异彩,低喝道:“好小子!”

他运拳作掌,双手青色火焰凝聚为狮子头颅的形状,狠狠一掌,拍向李清源。

李清源再次踏出一步,而后蓦然拧身而转,借着转身的力道,李清源旋身同样拍出一掌。

两人灵流转的手掌同时碰撞在一起而后少年人就化作一条青色长线,倒飞出去。

只步未退的高瘦男子攥了攥有些发麻拳头,已经确定无疑了。

少年人这套汹涌的步伐,正是脱胎于他的那一式“雨落回天”。

好小子,这就将自己的招数学去了?

那还了得?

高瘦男子手腕轻灵一抖,一条青色火焰匹练蓦然扇出,巧妙避过那一抹灵动银辉长虹,抽向李清源身上,顿时有血光四溅而起,李清源背后霎时就氤出一团触目惊心的血红。

眼前一袭之间有星光闪动的李清源用力晃了晃脑袋,这才将那阵阵袭上脑袋的一阵困意给晃去。

于此同时,他顺手挥出去一拳。

高瘦男子正想要与这胆敢偷学自己技艺的家伙来一场硬碰硬的决斗,于是果断撤去萦绕在手上的青焰,一拳又一拳,接踵而至。

用得正是自己赖以成名的“雨落回天”式,拳拳猎猎作响之间,李清源被打退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劳累似的站起身来,乐此不疲,不厌其烦。

最后望着那一袭早已经摇摇欲坠,伤及神魂的少年人,就连高瘦男子都快要忍不住心生不忍,想要直接一巴掌送这位少年归西好了。

与此同时,矮胖男子眼睛一动,脚腕一拧,刹那来到老管家砸出的深坑之中,若是不出意料,自己拿捏火候到极致的那一抛,正好会将那老管家摔个奄奄一息,却尚能苟延残喘的地步。

只要自己找出此人,那一袭青衫也便又有了掣肘,还不任凭自己随意拿捏?

面色苍白无血色的李清源颤巍着乌黑的嘴唇,一手撑地,极其勉强地望向那矮胖男子。

高瘦男子笑了起来,“怎么?又有闲空担心别人了?”

就连支撑着站起都已经勉强的李清源嘴角一勾,倏然一笑。

高瘦男子看见这一抹笑容之后,心中突然心生警戒,一颗心脏直打鼓,赶忙望向身后!

砰然一声巨响,炸开碎石无数。

一道盖天大的硕大身影蓦然之间,自老管家所在深坑高高跃出后又悍然落地,一柄长刀,刀光一闪,重重落下。

而矮胖男子的则是以被人一拳擂出的姿势,鼻息间还流着一条小血泉,双眼上翻,一路后飞出去。

只见那硕大身影横刀于身侧,而后手腕肌肉蓦然高高隆起,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刀被举起得老高。

手起刀落!

一剖鲜血扬起。

那矮胖男子的四肢刹那就被削了下来。

而后这位长髯刀客又要一拳递出去,彻彻底底将这矮胖男子给砸个稀巴烂,只是忽然有一道声音,直至长髯刀客的心田之中。

这位长髯刀客不由转身凝望而去,轻轻点头,赤红的脸庞一丝不苟,声若雷霆轰然响,“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李清源脸色一黑,就差没有当场来一句你这长髯刀客神仙俑,老子不要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武客人情还不还?

长髯武客一张赤色脸庞一皱,手掌摊开一推。

一人被他一巴掌推到李清源面前。

李清源伸手一勾,将老管家揽过身来,手臂紧急一缓,这才将老管家安安全全放下。

庄倩兮一双美眸若有星光,一张小嘴微张,怔怔望向李清源怀中的老管家。

“那位老前辈是?”

李清源望向异常高大的长髯武客,洒然一笑,手中有一道灿烂光辉,接连点在老管家身上,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随口道:“一个追-债的。”

庄倩兮再望向这位长髯武客的眼神就变了。

如今的江湖上,从来都是欠钱的是大爷,可是有那一身本事追-债的,更会大爷,一来有那魄力胆子,二来更有那一份手腕。

更何况看这位长髯武客的手腕,那当真是个比大腿还粗的,先前缠斗这般久的那矮胖男子,方一个照面而已,就被卸去了四肢,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山上神仙,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人棍,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

庄倩兮眼中带着浓厚敌意,虽然此人救了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管家爷爷,可是那也是李公子仙师师父欠了人情的。

要还的。

这还了得?

天下还有这种强买强卖的人情?

李清源自然不知道女子在想些什么,只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依稀能够透过女子一对帷子瞧见后面那张气呼呼的俊俏小脸儿,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瘦男子瞥向那位赤面长髯的武客,一丝丝冷汗已经悄然留下,已经是第二大境最后一境的他,自然对于眼前这一明显没有太多“人气”的神仙俑知根知底,于是内心则愈加翻起惊涛骇浪。

世间还有如此不讲道理的神仙俑?

不是说撑死了,世间那极其顶尖的一批神仙俑,也才只是能够发挥出龙或是启灵境界的实力?

方才这神仙俑的一刀,你和我讲,是属于那龙或是启灵境界的?就是灵海境界,那胖子凭借自己那出色的感知力,都可以全身而退,哪里有一见面儿,就被砍成个人棍的道理?

你在瞅瞅这神仙俑那一对活灵活现的眼睛,先是个兵俑?

骗鬼呢?

高瘦男子收回偷偷打量着那一对神仙俑的眼睛,心下悸动不已,生怕那长髯刀客会再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子,虽然自己不会死,但少不了也要大战一番不是?

到时候再加上与这神仙俑“一心一意”的一袭青衫少年郎?

虽然此刻少年郎已经身受重伤,自己若是一番拼命之下,差不多可以宰掉这个少年,可若是要为此承担付出生命代价的风险?

委实不值。

高瘦男子自认自己身手不凡,可也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地找死。

他一双眼睛瞥向那虽然满身血迹,可此刻瞧起来,先前像是因为受伤太重,而显得多少有些虚弱,行动缓慢的样子,依稀之间有了一丝淡定从容意味。

“你这神仙俑,是从哪里得来的?”高瘦男子一双眼眸仔细盯着微笑不语的李清源,迫问道。

李清源不急不缓查过老管家的伤势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就如同先前李清源安排小兔子悄然去到庄倩兮的房间一般无二,其实李清源早就悄然操纵灵丝线,将那先前不过巴掌

大小的神仙俑悄不作声放到老管家背后,而后迅速切断灵丝线,这才没有让那矮胖高瘦两人瞧出端倪。

在矮胖男子将老管家一掌拍进石坑之中的时候,其实那灌注了李清源一身灵的神仙俑,就已经悄然放大到常人大小,尽可能护住了老管家。

如今的老管家之所以昏迷,不过是为长髯武客一身骇人气机所压迫的,终究没能抵挡住,这才昏迷了过去。

这也是李清源为何萎靡不振的原因,虽然受的伤势也同样重,只是远没有到让李清源就连站起身来都费劲儿的原因,震动了内脏的伤势再加上一身灵被抽干,才有这般“受伤颇重”的表象。

李清源缓缓站起身来,体内有灵长河的声音,哗哗作响,与高瘦男子拖了这么久,难道是白白拖延的?

孙子权传授的鸿蒙一法,此刻在李清源体内源远奔腾,似是一条雪白大蛟,长啸游荡。

李清源攥起拳头来,体内灵长河则随之摆动而起,为这个拳架挑选出了最为适合其运行的“河流走向”,这也是李清源在那条画卷长河之中一番努力修行的结果。

高瘦男子一双瞳孔微缩,身形蓦然飘然后撤出去,一把拽起已经被削成人棍,躺在地上沙哑着嗓子嘶吼的矮胖男子,脚底下骤然腾起一抹风暴,长飞而去。

庄倩兮神情一急,望向仍旧双手负后的李清源。

李清源咧嘴一笑,“不着急,对付他们,有的是时间。”

庄倩兮蹙起蛾眉,江湖人大多时候,对付这种差不多已经是绝无和解可能的敌人,从来都是“永绝后患”的方式,所以多少对李清源这种明显是放虎归山的方式,有些不解。

李清源摇头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他望向像是飘然远走出去的那两人,又看了看多少开始有些炫目的天空,有些眼晕。

“李公子仙师师父!”

庄倩兮惊呼一声,一个递步出去,总算勉强接住了晕倒的李清源。

只是她猛然心悸抬头,远处天边,有一高瘦身影转瞬袭杀而至!

正是去而复返的十拳罗刹!

高瘦男子一抹嘴角,蓦然放声哈哈大笑起来,一双眼睛却泛着冷然神色,“好小子,差点儿又让你给诓骗了去!”

先前这少年那一身气机的流转,自然是真的,只是之后的后继不足,同样不也是真的?

不然能就这么眼看着自己逃走?

亏得自己多少留了个心眼儿不是?

好一个心思八面玲珑的小鬼,若不是自己总是感觉有些不对,特地回来看看,还真就叫摆了一道,岂不是错过了这千载难逢做掉这少年人的好机会?

再者,有师父在,被削成人棍的老伙计,性命压根儿无忧。

倒在庄倩兮怀中的李清源虚弱地抬起一双眼眸,鼻息之间久久萦绕着的扑鼻香气,愈加昏沉欲睡。

他向着来人惨然一笑,就连多说一嘴的兴趣都无。

一双眼睛如同黑宝石的小兔子纵身一跃,攀到李清源胸膛上,人立而起,伸出两只毛绒绒的前爪平伸于身侧,气鼓鼓地望向那高瘦男子。

庄倩兮则是悄然抓住自己那柄篆刻有古朴铭文的宝剑,向高瘦男子,怒目而视,眼睛之中有坚定神色,有些事情,总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有些

剑,也都是明知出之必死,也是出一出看看才行!

眼看庄倩兮果真就要一剑递出,而后不出所料地被高瘦男子用他那早早就隐匿身后那道青色火焰给吞噬成灰烬,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李清源伸出一手,盖住庄倩兮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只能缓缓摇头,递给女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李清源将目光缓缓投向高瘦男子,虚弱道:“既然回来瞧见我这副模样,为何不直接出手?”

高瘦男子冷哼一声,点了点李清源的心脏位置,“谁知道你小子还设下了什么局在等着我?”

李清源沙哑道:“还有你怕的?”

不够紧接着李清源就自己笑出声来,“你确实应该的怕的,因为那一尊长髯刀客,经过我一身灵灌注之后,已经不用我耗尽心思,费心费力的操控,若是方才你果真动了杀念,说不得,此刻已经陪着你那位矮胖兄弟一起,躺在地上,安安心心的当个人棍了。”

高瘦男子冷笑一声。

李清源微微眯起眼睛。

而后高瘦男子便悚然一惊。

因为在李清源眯起眼睛的那一刹那,自己身后有微风拂起,若是所料不错,自己身后此刻,正站着一位长髯刀客,在自己一扭头的瞬间,就会拿着一把长刀,削去自己的头颅,或者果真按照这一袭青衫的小鬼所说,自己就要被削成人棍?

“很正确的选择。”李清源眯向高瘦男子脖颈之间,灿烂一笑,只不过仍旧柔柔弱弱的就是了。

他嗓音仍旧沙哑道:“所以我有了和你打赌的兴趣,这一次我放走你,下一次你仍旧可以在来找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都接着,只是下一次,你还会败在我手上就是了,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般轻易三言两语,就放你走了。”

高瘦男子眉头一挑,“当真?”

李清源闭上双眼,微微点头。

高瘦男子想也不想,猛然拔地而起,化作一条黑色长影,骤然消失于天际。

李清源满脸悲愤望向那一抹黑色长虹。

老兄?应不应赌约,你总该给句准话嘛?

只不过仔细一想,李清源也便耸了耸肩膀,于是便是一阵呲牙咧嘴,紧接着他转念一想。

一个灵海境界的修士,总不能被一个方才点星境界的小修士给吓唬住吧?

李清源目光呆滞,望向天际,喃喃自语。

这一次的升境契机,可就要在你身上喽~

你可一定要来啊。

庄倩兮望向像是魔怔了的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正在想要不要提醒他脑袋忒重,压得自己一双腿委实有点发麻。

小兔子歪着脑袋,学着他最好的兄弟眼睛狡黠一转,就要一头栽进温柔乡之中。

只不过紧接着就有一双手伸出,一把抓住小兔子的颈部,将他提溜起来,扛在肩膀上。

长髯刀客仍旧是那一张-万年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的赤红脸庞,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瞥向李清源一眼。

李清源一眼就明白了这位老兄的意思。

得,又欠了一个人情呗?

晕厥过去的前一秒,李清源脑海之中唯有一个想法。

欠就欠了吧,反正自己现在虱子多了,也不怕痒,欠债多了,更不怕追了。

他大爷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临门不入退一步

当李清源醒来之后,睁眼就是一张装饰典雅素朴的马车车顶,裹以青纱帷子罩,雕以天马奔驰图,算得上是富丽堂皇了。

帷帘外,探出了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两颗脑袋来,正是好奇巴巴的老管家和头戴帷帽的武林千金。

老管家嘿嘿一笑,显得无比憨厚,“李小公子,你醒了?”

李清源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点了点头,“老前辈,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儿?”

老管家嘴角一勾,正要卖弄一番早就积蓄腹中的几两地理文学以及从少年到壮年这么多年游历而来的种种奇人异事,在他身旁的庄倩兮就已经鼓着小脸儿,气呼呼地和盘托出,“这是去往我家的一条捷径,沿着这条锱珠河一路向上,追溯上游,就能到达我家了,所以!李公子小仙师师父,你现在能不能重新躺下静养??!你怎么还出来了?”

不待庄倩兮阻拦,李清源就已经探出另一颗脑袋来,于是驾马车的木雕座子上,就在一老一少的基础上,再多出来一颗头颅。

李清源狠狠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揉了揉又拍了拍脸颊,望向那条虽然称之为“河”,可已经足够称之为“江”的锱珠河,果然够长,岸边潮湿水汽迷蒙,闻之愈加使人心旷神怡,

这类水汽,其实落在某些亲水的修士眼中,就是极其裨益修行的天然灵了,再加之此处天然自带的水汽打底,使得此处灵,天然自带水性,往往更利于五行属水的修士修行,也更利于生长于水沼之中的各类动物,通过日积月累的修炼,成精成怪。

当然,这些秘闻自然是李清源从见多识广的老将军嘴巴里听到的,关于这一方面的书本,李清源虽然也会看,只是大多却少毅力,有些感兴趣的,就来了劲头,不感兴趣的,往往一眼扫过,脑不留痕。

用李清源自己的话讲,就叫做“听老将军说话,犹如识得天上繁星,浩瀚而繁,听过其一,使人听之不忘,至于看书?那是一看就头疼,世间再没有比这还要无聊的活计了!”

每每听到这些,老将军总会哈哈大笑着拍着李清源的肩膀,来一句“好小子!对味!对脾气!”

然后又会搜肠刮肚一番,将自己肚腹之中的那些见闻,拿出来分享给李清源些。

仅仅是一点点,往往就够李清源遐想无数了。

这时候李清源就又会来一句,“听老将军一席话,胜读十年神仙书”,那副真挚模样,还真让人会以为那位孜孜不倦几乎将最基础的一卷《太初》,翻到几乎要散架了的,与眼前这位叫做李清源的少年,丝毫不搭边儿了。

所以最后往往就是李清源与老将军两个人一起,兴致浓处,把酒言欢,往往是瞧着热闹的王子,瞧见两人这般高兴,中途来横插一脚,最后又一身酒气地躺着被两人扛到车上去。

瞧着李清源盯着江岸边的锱珠河不放,老管家咧嘴一笑,解释道:“这条河,河面波光粼粼,若粒粒珍珠尽倾江面,传言此河之所以能够形成如此神奇样貌,是因为有修成仙人境的南海鲛人,于此泣泪成珠子,集珠成河床,于是才有了现在一副‘河面若珠子,流动算盘走’的锱

珠河。”

李清源一挑眉头,大感有趣,“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奇事?”

老管家一瞪眼睛,一拍大腿,睚眦欲裂,“那自然是有!还信不过老夫不成?”

李清源还能说啥,竖起大拇指,学着庄倩兮的称呼,赞叹道:“这位鲛人老仙师前辈,当真神人也!”

只是少年人自己都不知道,半年之前,有位酒鬼,仅仅是一滴眼泪滴下,苍幽丛林便自此有那源头活水天上来。

庄倩兮也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望向老管家,这还是她第一次从管家爷爷的嘴里听到这般志怪事情,原本好像从来都是江湖上的恩怨仇杀,荡气回肠,甚至儿女情长?

好像从张爷爷这里听到的,就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神鬼志异。

所以庄倩兮听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老管家先前除了体表有部分淤青以及伤痕外,其实并无伤及本源的伤势,尤其是听到庄倩兮那里听到,自己为一尊长髯红脸的武客所救之后,那叫一个心旷神怡,以后酒桌上,就又有谈资了不是?

反正老管家就在想,以后要是还有机会能够游历江湖的话,自己怎么也要抽些空,去寻这位长髯刀客才行,听说他老人家,救下自己又吓走那高瘦男子之后,骤然一个腾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化作一抹虹光,只在李清源腰间位置乍起一抹灿烂光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注意身体养生的老管家罕见地从包袱之中,拿出一壶装饰雕刻玲珑的酒壶,仰头就是一顿灌酒,心情好嘛,老头子我好歹也是让大神仙给救过的人不是?

啥?你问我和人家大神仙啥关系?

那可要好好说道说道喽~

庄倩兮嗔怪地看了眼老管家爷爷,“张爷爷!年纪大啦,就要少喝酒嘛!”

老管家笑呵呵地点头不断,说着“知道啦知道啦”,嘴上却没少喝。只是将灌酒改为小口饮酒,看着没先前那么豪放了,却更为细水长流,不知不觉就喝高了,打了个饱饱的酒嗝,醉眼朦胧,为两人讲起故事来,“传说这位鲛人,之所以是在此泣泪成珠,是因为曾与一位凡人相恋,这本就是违背天道的一件事情,可是这位鲛人却不顾世俗与山上双方压力,舍弃了一身道行,与凡人相约在此,誓要就为一对神仙眷侣,可惜当年那个背剑下山,满口答应的年轻游侠,好像在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喽~”

“那位鲛人族第一美人,先是等了十年有余,女子依旧没有放弃,估摸是想着年轻游侠,应该是尚未在江湖上创出一番名堂来,不敢见自己,所以又是痴心苦等了数十年。”

说到这里,老管家恨恨摇头,唏嘘不已,“你说这陷入恋爱之中的女子,怎么就这么傻呢?为了个负心汉?值得吗?最后约莫是终于知道那位游侠儿,其实是抛弃自己了,所以才在这条锱珠河尽头,哭泣了不知多少年岁,那些时日,天气整整氤氲阴沉了一整年,林中大水而出,才有了这条锱珠河,而那河成之日,鲛人也就随之悄然消失了,世人传言,大概是伤心欲绝,自解于此了。”

老管家抹了把微红的脸庞,叹气一

声,提起酒壶灌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酒壶早就已经空了。

李清源早就识趣地将一壶佳酿供上,惹来庄倩兮一阵嗔怪眼神,最后还是李清源小声传音给女子,说其中酒水早已经被自己换上了一副药液,这才眼睛眨眨,眯作一团,由劝阻老管家喝酒改为极力游说老管家多喝一点儿,再喝一点儿。

惹得最后老管家一瞪眼,说庄倩兮是个小没良心的,有就这么坑自己老管家爷爷的?

老头子我再不济事,也是帮武林堡处理了这么多事务不是?

就这么着急换个管家爷爷?

庄倩兮给说得没了脾气,干脆就自己躲进车里去了。

老管家这才心满意足地喝了口酒,眼睛一亮,接连向李清源竖大拇指。

细细品尝着这酒水的滋味,老管家抹了一把脸庞。

果真好酒!

李清源双手端在袖中,假装没有看到老管家趁机偷偷擦去的眼泪。

之所以将庄倩兮气到车厢内,不就是因为眼泪已经忍不住打转了?

真的是,恁大一人儿了,也收不住泪水,这么个故事,就这么感人?

李清源干脆由最开始的眼观鼻,鼻观心,到最后的干脆就闭上眼睛了。

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月亮,早已经化作三处旋涡,疯狂旋转,汲取着锱珠河畔的灵,将那些纯粹到近乎凝成水滴雾气的灵,化为己用。

为有源头活水来。

一点点灵入体之后,汇聚成水,与李清源体内灵长河融入一起,李清源体内的灵长河也因此壮大了一轮又一轮。

以沉浸灵长河之中,达到内视之法的李清源清楚地瞧见了接下来蔚为壮观的一幕,一条灿烂金色长线,起始于海底穴,连同丹田穴,直冲命门,夹脊,泥丸,三穴而去,在李清源体内那些个明灭不定的诸天星辰之中,是除了李清源最开始三对穴位外,最为闪亮的五穴,另外也有两道穴位,大放光明,通过大致路线走向,李清源隐约之间,像是知晓了那两穴的大致位置。

膻中,天目两穴!

李清源犹如被醍醐灌顶,原本迷迷糊糊的修行路,如今豁然开朗。

这就意味着,李清源之后的修行路途,将要异常清晰,将这七颗穴位,融会贯通,链接在一起即可。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道声音再告诉他,此七穴成,北斗转,二境入。

在他那条脊柱大井之中,由三爪变为五爪的小蛟龙不断舞动自己的身躯,望向“天际”那道巨石,跃跃欲试,就待李清源一鼓作气,彻底破入第二大境界。

老管家望向身旁传来惊人威势的少年郎,一手压住另一只微微有些颤抖的手。

李清源长身而起,彻底撤去所有灵运转,原本即将就要一脚迈入其中的那一条腿蓦然撤出。

他遥望远处河流尽头,强行压下躁动不已的神魂与灵波动忽然洒然一笑。

机缘未至,时候未到啊……

眼看就要一步迈入第二大境界的少年郎,临门不入,反而后退了一步。

气人不也!??

第一百九十七章 喝口小酒压压惊

就在李清源汲取水运精华,凝练成自己灵长河之中的一汩流水时候,远在锱珠河上游河底,其实悄然有一道漩涡,突兀出现在河流中央。

一颗生有娟娟水蓝色长发的小脑袋探出水面来,长发随着河流飘转,像是一张落在水面上的帷幕丝巾,紧接着是一张使人惊为天人的脸蛋儿。

眉若远黛两细水,琼鼻挺翘,嘴若桃花,肤若凝脂,最为奇异的,还要当属那对水蓝色的眼睛,像是对孕育了河流海洋的琥珀,当真是美若天仙了。

她一对娥眉轻蹙,歪着小脑袋,望向远方下游方向,有些疑惑。

在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子身旁,忽然又有一漩涡起,一位满头银发的美艳女子,悄然站在女子身后,顺着河流,望向远方。

满头蓝发柔若丝绸的年轻女子扬起一张小脸儿来,疑惑抬头看向一对赤足,踏立在自己河面之上的女子。

因为满头银发而稍显老态的女子冷哼了一声,一对眼眸碧光灿灿,声音冷然,“也亏得这小子知道些好歹,不然胆敢坏我家闺女的修行,年轻剑仙又怎样?一身金光灿灿的异宝又怎样?照样子,一拳打爆!”

蓝发女子不由伸出一直骨节分明的白皙小手,一手抚着额头,无奈叹气道:“娘亲,你现在可是一方水土之中的河水神,可不可以庄重一点?端庄一些?不要老是每天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要锤爆别人的头颅?”

被称为娘亲的女子瞪了蓝发女子一眼,忽然碧蓝色的眼珠子一转,眯眼明媚笑了起来,“怎么?瞧着这年轻游侠小仙师,走不动道啦?也对,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没关系嘛,喜欢就说,娘亲有的是办法将他给虏来,给你当个水宫入门郎君。”

蓝发女子小脸儿微微红润起来,递给自家母亲一记白眼,再一次偷偷瞄向那一行人,小脸儿蓦然朝向水面扎去,仅仅露出一张曲线优美的洁白背部,以及一对……青色鳞片闪闪的尾鳍。

惊鸿一瞥。

满头银发的女子灿烂一笑,最后深深凝望一眼其实远在河流下游的那一行人,轻轻叹气一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柔肠百转。

而后她骤然全身透明起来,化作一水美人,洒然汇入这锱珠长河之中。

锱珠河再一次化作寻常那粒粒珍珠涌江上的模样。

河流下游,李清源向着上游方向,遥施一礼。

身旁的老管家察觉到了少年人的异样,变得沉默不语。

重新落回座位的李清源小口抿着酒水,是提纯了老酒鬼师父给自己的葫芦之中的“佳酿”后,与人间美酒勾兑稀释之后的产物,不然就是他,也不一定能够保证完完全全承受得住这股真龙精华。

李清源小口抿酒,忽然就笑出声来。

虽然这一次破镜,终归是失败告一段落,但是自己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看清了之后的努力目标不是?

一袭青衫的齐浩然曾经说过一句话,“能够瞧见尽头在哪里的路,即使中间过程再为崎岖,其实都是好路。因为远比走一条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的路,要好得多。走一条知道终点在哪里的路,中途是在走不下去了,想要放弃,那是你自己不济事

,怨不得旁人。可是走一条让人望不见尽头的路,一路走来,战战兢兢,甚至还要摸爬滚打,沾得浑身泥泞不说,最后实在力竭,死在半道上还算好,若是其实就离着终点,就只差几步之遥你却倒了?”

那时的齐浩然悠然长叹一声,紧接着道:“亦或者,在这迷雾笼罩的路上闷头走到黑?这才是最熬人的啊……”

李清源那时候,自然不知齐浩然心中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如今突然想起,感悟颇深。

有些人,初见初听他,不觉如何,之后在后来的人生某一阶段,蓦然回首记起,才会惊为天人。

李清源默默消化着喝过真龙酒后,体内萦绕不去的充盈灵,尽力将这些灵,一丝一缕地向那条链接七颗大星的一条金线之上牵引而去。

每每有金色灵汇入其中,金色丝线就会长长寸许,虽然总体来看,并没有增长太快太多,以至于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但是也不少了。

反正李清源自己,是乐在其中的。

就这样沉浸在修炼之中,眼睛一闭,再次睁开,就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老管家笑着拍了拍一幅像是没有睡醒样子的少年人肩膀,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要么怎么说是老当益壮来着?

老管家这一条一跃之间,充斥着一股子写意风流,那股子潇洒劲儿,还真让李清源差点儿以为老管家年轻时候,说不得还真像是他说过的那般英俊。

李清源眨了眨眼睛,双目恢复清明,双手端在袖子之中,双腿直直,就这么跳下了马车。

他抬眼看了看周天星辰,一只沉浸在自己丹田月亮,以及灵长河之中的他,竟然丝毫不觉得突兀,只是觉得此时天上的星星,委实比之自己体内那些个星星少了些罢了。

要么怎么说修道之人,太上忘情?

修炼起来,不知春秋寒暑,悠悠岁月,往往就是弹指一挥间,李清源自己觉得才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天边就已经从清晨,到了傍晚。

一行人也沿着这条锱珠长河,走了许远许远的路程,几乎就快要到锱珠长河的中游。

老管家动作娴熟的升起了火堆,掏出怀中的干粮,无非是大饼锅巴,刚好够人充饥而已,这就是当初老管家说过的江湖人行走江湖的秘密武器了。

反正是让李清源当场头大如斗,拜服不已。

小兔子在一个蹦跳,跃出车厢之后,当场就瞧见了老管家点燃火堆的这一幕,给吓得又一个蹦跳,跳回车厢之中,名正言顺的躺在庄倩兮得怀中瑟瑟发抖,抖得那叫一个惬意。

望着那一堆让人心肝胆颤的噎喉咙干粮,李清源就想着,要不弄上两个菜再说?

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乾坤袋,里面密密麻麻,许多空间都被占据,用来装了李清源的调料盒子,可是这一趟北上下来,除了那次在拘灵镖局,好好的做了一顿像模像样的饭后,好像就很少遇到过能够让自己一展厨艺的机会?

好在在拘灵局里面儿的,都是些不会下厨的,所以才会对李清源那些稍稍有成色的菜品,赞口不绝,好歹没让当时其实已经是战战兢兢的李清源,给吓得差点没敢再动筷子

李清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这里面儿可是藏了一大堆关于做出美味佳肴的学问呢,不好好发挥一下,这怎么行?

李清源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前去岸边,说是钓鱼去也,丝毫不曾想起,其实他自己压根儿就未曾钓过什么鱼,更没有什么鱼杆以及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家当。

行走在长河一畔,除了抓了些水蛇之外,李清源好像就再也没有其它收获了,好在这些个水蛇,体大脏肥,够李清源煮一锅味道鲜美的肥蛇汤了。

正独自傻乐呵的李清源忽然将头瞥向身后的锱珠河,疑惑不解。

他仔细眯眼打量着河面,原来悄无声息之间,河面上居然露出了一位具有一头水蓝长发的绝美女子,正用她那一双仿佛比碧海波涛,都要湛蓝上几分的眼珠子,将李清源细细打量着。

被这样一双仿佛天真无邪,澄澈到仿佛能够一眼望到底的眼眸盯着,李清源一把丢掉在自己手中疯狂扭动身躯的水蛇,破天荒生出股在人家家门前偷东西,被人家当场给逮了个现行的窘迫,不由向女子作揖,沉声道:“小子李清源,见过河神老爷。”

谁料女子只是微微歪着一颗小脑袋,最后噗嗤一笑,露出一对亮晶晶的小虎牙,当真是倾国倾城又倾人了。

饶是见识过了如此多像是天上仙女的女子,李清源都不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心境平和许多的李清源眨了眨眼睛,再次望向这其实很多时候,还以天然妩媚著称于世的年轻鲛人女子,眼中以及没了最初的那么一抹异样。

伸出一对洁白藕臂平放在河岸边上,一个绝美小脑袋正枕在这与棕黑色土壤形成鲜明对比的纤细胳膊上,微微歪斜,眼睛之中,闪过一丝惊讶。

能够这么快摆脱这股子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天赋神通,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到的。

只是女子很快就气鼓鼓地嘟起嘴来,什么“河神老爷”!难听死了!

李清源笑了笑,率先道歉道:“先前在河畔之上,无意之间,叨扰到仙子修行,给仙子陪个不是了。”

这才像话嘛!

女子灿烂一笑,正想要说话,忽然小脸儿一凛,倏然沉入河底,化作一道白色长线,不见了踪影。

一抹极强气势,在锱珠河上游,浩浩荡荡俯冲而下。

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来到李清源面前。

一袭青衫的李清源面前,凭空站着位女子,拢了拢满头银色秀发,眯起一双与先前女子如出一辙的碧蓝色眼睛,咧嘴狞笑道:“小子,你最好别打我家闺女的注意。”

李清源哑口无言,只得怔怔然望向这位同样使人惊艳的女子。

银发女子嘴角勾起一个好看弧度,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若是我家闺女真得看上了你,那就是你的福气,到时候你也推脱不掉!我就是把你五花大绑掳去,都是做得出来的!”

最后银发女子伸出纤纤玉手,点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李清源,最后倏然消失不见。

来时无影去无踪,又是一位妥妥的老神仙了。

李清源矗立河岸良久,赶紧掏出酒壶喝了一口小酒,压压惊。

第一百九十八章 盛夏之后

李清源猛一猫腰,一把掠起地上四处游走的肥蛇,将它提溜到自己面前,挤出一个恶狠狠的笑脸儿,“不要怕嘛,乖,到碗里来~”

少年人伸手一抹,几只不甘命运,在他手中疯狂舞动的肥蛇,倏然不见了踪迹。

做贼似的猫着腰的少年人,哈哈大笑着一路跑远。

于是一行人入夜时分,吃上了香喷喷的一锅鲜美肥蛇汤。

咀嚼着类似于鸡肉口感,但是远没有鸡肉那种涩味的蛇肉,品一口鲜美蛇汤,更有三只肥蛇被李清源剥皮去骨后,拿随手削来的小木棍串在一起,再刷上一层李清源结合这么长时间下来,刻苦钻研之后调制而成的酱料与香油,每每有金黄油脂被烤出,滴在木柴之上,给炸得噼啪作响,对于这位年纪不大,却已是实实在在的老饕的少年人,当真是最悦耳动听的人间最美妙了。

吃着从未享受过的奇妙味道,行走江湖从来不挑嘴的老管家以及在一旁苦兮兮着一张小脸儿的庄倩兮,同样食指大动。

李清源一挑眉头,手腕巧妙一抖又一旋,即甩去了包裹在肥蛇鲜嫩肉质外层的油腻肥脂,又将肉质本身的鲜美味道给紧紧锁在其中,在保证肥而不腻的前提下,大大的保护了肉质本身的香味儿。

之后他又迅速洒出一把香料沾在烤串之上,这下子这串烤蛇肉,彻底一跃成为了殿堂级的美食了。

原本正板着脸,一副面对生死大敌模样的小姑娘最终双眼透着股子无力,率先败下阵来,美滋滋地接过后,闭上一对美眸,深吸一气之后,小声嘀咕:“就吃一小口,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而后吃了一口,两口,三口,四口又五口……

好嘛,先前“就吃一小口”,怕是自欺欺人的,早就被她给丢到九霄云外去,做不得数了。

李清源赶忙埋头吃起来,生怕被女子给瞧见。

这时候千万不要搭话,让女子自己消化这份“苦楚”就好,他这位做出这顿美食的罪魁祸首,说什么都会是错的。

毕竟天大地大,哪里有女子的“减肥大业”大的?那些说有的,约么会被天下女子给当场打死吧?

李清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战战兢兢,幸亏这蛇肉是不太长肉的,不然自己可真的就是占不到半分理儿喽。

一直埋头吃着的老管家赞不绝口,只顾着一手抹着嘴角的油水,一手不断往嘴巴里面塞着烤肉,蛇肉入口有弹性嚼劲儿却不至于成了俗味的“练牙口”,嚼得费劲不说,最后还给整得嘴膀子生疼。

李清源所烤制的烤串,每一口咀嚼都是舌尖味蕾与人间美味的绝巅碰撞,让人充分感受咀嚼乐趣的同时,回味无穷。

细细体味着手中烤串带来的怡然舒适,李清源识趣地递出一壶老酒与老人对碰一记,各自痛饮一大壶,一个脸色微红,一个醉眼惺忪。

酒过之后,李清源忽然记起一事,开口向老管家询问那家经受了无妄之灾,就连房子都被那对矮胖与高瘦男子的组合给炸开一道通天火柱的店家,最后怎么样了?

李清源一手细细摩挲着乾坤袋之中的小金山,那时因为自己昏迷尚未来得及于那家店家解释一二,补偿三四,就实在体力不支,倒下去了,若是之后店家因此资金周转不开?甚至直接因为自己那一役,店家从此一蹶不振?

老管家

洒然一笑,指了指自己身后那匹神骏非凡的凡间骏马与那制作雕刻,几乎能够跻身上上品的马车车厢,“瞧见没?咱们临走之前,店家借给咱们的。”

李清源瞧着这辆马车,不算差了,搁到自己哪里,妥妥的贵客待遇还要往上那么一大截,有些疑惑,但是望向不知何时在腰间挂上了一副刻有“武林”二字腰牌的老管家,李清源释然,感情人家醉翁之意,倾向于此?

老管家盖住自己腰间的腰牌,摇头不已,否定道:“可不是因为这个啊,之所以是给咱们这个待遇,还是因为那位救了老夫性命的长髯刀客。”

李清源差点没把自己手中的蛇肉给一把丢在火堆里面,瞪大了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啥?”

瞧见从来都挺镇定自若的少年人这副模样,老管家洋洋自得,瞧见没,自己的救命恩公,这威势就是不一样,“那不当然?你是不知道,若不是这马车,委实是用了店家忒多票子,再加上许多机缘巧合,这才攥在自己手心里面儿,再加上日夜相处,店家与马匹都有了感情,说不得最后店家都会将这马匹送给咱们。”

李清源愈加疑惑了,问道:“这是为何?”

老管家回道:“自然是因为你们那场神仙打架,别说是老头子我,就是寻常的小孩子,约莫都能瞧见天上飞舞的那一道道绚丽色彩,便能够把你当成神仙了,至于打到最后,那高瘦男子与矮胖男子合伙将你打倒后,他们无疑成了神仙之上的老神仙,可是就是这样两个人,还是被一位拿着长刀的武客给一刀削去了四肢,这还了得?”

“反正店家当场就给跪了,咱们临走之前,听闻还有一个叫做拘灵局的组织,一番勘察之后,前来特意给店家做了些许补偿,瞧着咱们临走之前店家那副嘴巴咧到耳后根的模样,应该是富裕了一部分小钱都有了。”

老管家斜斜依靠在马车上面,神骏不凡的马儿摇晃着马鬃,低着硕大脑袋,只是吃草,老人晃了晃酒瓶,发现仅剩下一半不到了,满脸都是不情愿与心疼神色的小抿了一口,“咱们临走之前,那位店家哂笑不已,说是若不是这匹马儿太过于珍重,实在是朝夕相处,有了感情,不然干脆送给咱们算了,最后那店家还满脸向往,说了一句话的。”

李清源来了兴致,问道:“说了什么话?”

老管家这一次狠灌了一口酒水,一抹嘴巴道:“店家当时一双眼睛锃锃亮,说小店里不曾想还招待了位小神仙,我这平淡无奇的一生还能经历这么场神仙打架,怎么说呢?小店蓬荜生辉啊!今后小店就改名叫做‘仙人增辉楼’了,老哥您看可行?”

李清源忍住笑意,问道:“老前辈您是如何回店家的?”

老管家呵呵笑道:“当然是说好了,行走江湖,少坏人家兴致一些,总归不是坏事不是?”

停顿少顷,老管家忽然沉吟道:“其实当时那位店家还说了一句话,最对我的脾气。”

李清源投以追问的眼神,兴致昂扬。

这一次老管家没有和往常一样继续卖关子,而是学着那时店家心有余悸拍着胸脯的模样,模仿道:“最后他娘的我还活下来了,真他妈的带劲儿!”

李清源这才轻松哑然失笑。

原本在武侠小说之中看过的那些个侠客打架,在人家小小酒楼里面,大战群雄,不

是将凳子砸烂,就是叮叮当当,将人家店家的精致锅碗瓢盆给摔个粉碎,最后自然是正派的侠客取胜,然后扬长而去,端的是英雄好汉,潇洒得不行。

可是如今的李清源却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之后毁坏的桌椅,碎到不能够再碎的一餐盘渣滓,店家要如何自己找补回来?那些为正派所打倒的那些反派是否会心里不顺心,趁机向那可怜店家索要银两?

这些原本李清源都不会去想的事情,如今果真轮到自己,他却不得不去多想一想,不然心里面儿过不去不是?

老管家骤然停下手中动作,将手中蛇肉拿油纸小心翼翼包好,说什么也不继续吃了。

李清源疑惑望向老人。

张姓老人摇头哂笑,“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以后就走不了江湖了,每每夜深人静肚饿时,就会想起李小仙师你的这一手烤蛇肉,那还了得?当真要老头的一条老命不是?其它东西,到时候还能吃得下去?”

庄倩兮闻言之后,拉住老管家的手臂,晃荡着娇声道:“爷爷少走几趟江湖,也是可以的。”

老人刚想要回一句“这点儿路算啥,老头子我还能走更多路”,只是庄倩兮又撒娇着摇了摇老人手臂。

说到底,庄倩兮在自己眼中终究还是位孩子不是?所以自家小姐撒娇的孩子气模样,怎么都看不腻啊……

老管家笑着摇头不已,得,家里从来就有自家小姐能克制自己如此死吧?

老管家最后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距离那场武林盛会时日愈近,一行人急着赶路,所以在浇灭了火堆之后,李清源自告奋勇,担任车夫的位置,又在老管家吹胡子瞪眼之下,车夫由少年一人改为两人,正要张口说自己也要驾车的庄倩兮被一老一少异口同声同动作地一瞪眼下,乖乖进了车厢休息去了。

张爷爷也就罢了,在李公子小仙师师父面前,这位大小姐,还是得听话的。

一路无话,只是最后李清源终于没能忍住,问道:“老前辈,为何这么执着于游历江湖,按理说,您……如今的地位,不应该继续在外漂流才对。”

老管家似是一怔,沉默半晌,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这人,漂泊的命,好像生来就是为这座江湖而生,而好像又不是。说来奇怪,游历了这么多次江湖,其实次次都不一样的,江湖就在那里,就这么一座,可是在我心田之中却又觉得,江湖是有大有小,有宽有窄的,但在这么多江湖之中,却都没有属于我的那一座,每一次游历,这种感觉,就越是清晰,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老管家很快就从这种奇异状态之中清醒,望向李清源,双眼发亮,“李公子,有句话,小佬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清源双手怀揣在一起,洒然笑道:“老前辈但讲无妨。”

“依照李公子你的脾性,是个不适合混江湖的。”

老管家紧接着将手抛高,嘿嘿笑了起来,“只适合猛龙过江。”

李清源正了正颜色,抱拳道:“老前辈…您就不要瞎说什么大实话了。”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要么怎么说一见投缘呢?

微风拂面,午夜时分,一辆马车缓缓驶进茫茫夜色之中,偶然几颗萤火飘荡,盛夏之后,该当立秋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功德青林探头来

到了后半夜,其实就只有李清源自己一人在驾着马车赶路了,当然,还有一只兔子,趾高气昂地坐在这匹神骏黑马的头顶,“指点江山”,哪里还有昨夜李清源烤制蛇肉时候,那个被吓得躲在车厢里,死活不敢出来的怂包模样?

李清源在蹑手蹑脚将老管家送入车厢之中躺好后,他自己则是轻轻踹了一脚这,马匹的屁股,气笑道:“行了,别装了,咱俩又不是没见过面,就你这速度,乌龟爬呢?”

这匹黑马嘶鸣一声,气势浑然一变,整个身子也变成了雪白模样,比之寻常还要愈加高大几分,高高端坐在这马匹头顶的小兔子骤然化作一条白线,匆忙掠向李清源的肩膀一端,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一眨地望向这匹还会大变活马的马儿。

这匹通变化的白马眯起一双流露出一抹极其人性化的亲昵,这副通灵模样,不正是温如故向他姐夫千求万求借来的那头白马?

李清源笑道:“之后那番行动,拘灵局如今来了多少人马?”

这白马嘶鸣一声的,高亢不已,却被李清源赶忙赏了一记巴掌,少年人伸出食指置于嘴前,瞪着眼睛,压低声音道:“都睡下了,你这么大声作甚?”

灵气非凡的白马这次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啼叫了一声,低眉顺眼,一副小眼神,甚是幽怨。

李清源就笑了,这么一场棋局,牵扯太大,影响甚广,以至于就连他自己一步步走来,都是不得不以身犯险,牵扯其中,看似浑不吝之下,次次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依照温如故从来都喜欢大摇大摆的性格,拘灵局应该不会派出他来参加这一次行动的。

要知道当初老将军向自己秘密说出那几句话后,当时的自己,嘴巴惊愕到几乎能够将自己的拳头吞了下去,既惊叹于老将军与背后王朝真正出谋划策那人的心思缜密,更佩服于王朝的魄力。

有时候,最难的不是拥有坚持到底的决心,而是从头再来的勇气。

王朝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努力,所堪堪造就的这幅武林江湖,山上仙人同处一世,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想要弃之重来,甚至是打破再造一个全新格局,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李清源瞥了眼仍旧蹲在自己肩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探头探脑望向白马的小兔子,一把把它提溜起来,丢到了白马头上,“不能只会欺软怕硬窝里横不是?自己去结交新朋友去。”

白马朝向小兔子咧嘴一笑。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嘛

眼神呆滞站在马背上的小兔子只觉得自己仿若中了个霹雳,要死了。

李清源笑着双手拢在袖中,白马骤然加快的速度,也只是让少年人鬓角自然垂下的发丝缓缓飞扬而已。

他笑意温和。

老管家的那句“不适合闯荡江湖”自然算不得什么赞扬之语,更不是为了衬托之后那句“猛龙过江”,而是实打实的谆谆善言,依照李清源的性子,若是当真闯荡江湖,拖拖拉拉,沾泥带水,往往万事都想要求一个尽善尽美,一般结局,往往就会不尽如人意,尤其

是李清源这样“下山历练”,修士修力更修心,往往一招不慎,就容易深陷红尘染缸之中,饱受折磨。

这一点,在曾经的齐浩然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第二长老不正是用一位市井女子而已,就活活拴住了这位意气风发的读书人百年光阴?

若不是李清源的出现,说不得齐浩然还会继续意志消沉下去。

不过之后老管家的那一句话,说得……也不失几分道理。

李清源蓦然一笑,这一次的猛龙,可不止一条啊。

他轻轻哼唱起来从不知哪座小镇打更人那里学来的小调,“龙过之处,虺虫皆避,乾坤朗朗,世无暗糟……”

小调节奏极快,但是李清源却很快就像是老僧入定,睡了过去。

之所以自告奋勇,除了要与这匹神骏白马了解一下情况,催促白马加快行程外,李清源其实还是想要拾起被自己荒废许久的自我修行。

修行人,行也修行,坐也修行,睡其实更能修行,当然,入定之后的修行,灵觉外放,体察周围环境的同时,更是在裨益神魂,巩固修为。

当然,因为心神沉溺于这种介于内视与放大自我对外界的感知之间的玄妙状态之中,往往就意味着修行人放弃了对时间的拿捏,所以最后往往就要造成修士春分时候入定,“一眼过后,天下入秋”的情况。

这也是我辈修士修行起来,完全不知春秋寒暑的原因所在。

李清源连同这匹神骏白马,一路北上,一夜飞度,到了清晨时分,日上三竿,迷迷糊糊探出头来的庄倩兮,几乎就能瞧见自家那座武林堡的朦胧轮廓了。

闻听到身后蓦然传出的惊喜声音,李清源拍了拍早已恢复黝黑大黑马模样的神骏白马,笑着遥指远方轮廓问道:“就是那栋建筑?”

重新带好帷帽的女子忙不迭点头,小脸儿上满是惊喜。

李清源不由放眼望去,朦朦胧胧,隐匿在大雾之中的那座庞然大物,有竹林万千,参天耸立,即使隔了如此远,还是显眼至极。

庄倩兮就要弯腰下去,将老管家叫醒,却被李清源打断。

姑娘伸出芊芊玉手,掀起半张帷子,将之搭在自己帷帽之上,疑惑看着李清源。

李清源瞥向倒在马车车厢外座椅一旁的老管家,笑着摇头不已,“让老前辈多睡一会儿吧,之后到了咱们再叫他起来。”

庄倩兮背着小手,灿烂一笑,点了点头,只不过在她坐下身来之后,猛然之间像是意识到什么,小脸儿微红。

李清源察觉到了女子的异样,同样正襟危坐起来。

不叫醒睡姿不好的老管家,两人就稍稍有些位置尴尬,因为给两人余下的地方,委实有些拥挤了。

老管家不醒,他们俩岂不就是孤男寡女了?

只不过脸色微红的庄倩兮紧接着就正了脸色,灿然一笑,双眸眯起,促狭望向坐得无比板正的李清源,狡黠道:“呀,李公子小仙师师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了?”

李清源“啊”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脸颊,懵懵懂懂,满脸疑惑

,“有吗?”

兴许是临近家门,天性也随之打开的女子笑嘻嘻点头,“有的有的。”

李清源唉声叹气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看来是昨晚照看你们,委实劳累,约莫是感染了风寒。”

庄倩兮就重新戴回帷帽,不愿和这个喜欢表演的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搭话了。

这就完了?

老管家狠狠眨了半眯起的眼睛,若不是身旁就是自家小姐,约莫此刻早就禁不住拍脑袋了。

我的大小姐哟,李小仙师现在心里害羞着呐,这时候就该乘胜追击嘛!

老管家忽然赶忙重新闭起眼睛。

尚未松一口气的李清源,女子就又探出一颗小脑袋来,皱着一张白兮兮的小脸儿,忽然问道:“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有点儿不对劲唉。”

李清源战战兢兢,扭过头去,挤出一个笑脸儿来,疑惑道:“哪里不对劲儿?”

庄倩兮摸了摸脑袋,懵懵懂懂,娇憨道:“按理说,咱们一夜时间,应该不能走到这里的,怎么忽然之间,咱们就到了我家了呢?”

老管家这一次是当真睡了过去,只不过是被气得昏睡过去了而已。

李清源嘴角止不住上扬,丢给女子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手中鞭子轻轻拍打在白马所变得黑马屁股上。

黑马嘶鸣一声,鼻息之间喷出两道粗壮白气,快步拉动着车厢,向着高高矗立在远处的武林堡而去。

隐隐约约,那座武林堡的轮廓,愈加清晰。

武林堡正门,是青林开道,坦荡大道,直到正门。

朱红色正门两侧,是一对神武非凡的高大石狮子,传言最是能够驱祟辟邪,又是象征着武运昌盛。

远远打量过去,同样朱红色的院墙之后,就是那最为显眼的一排排青葱欲滴的高茂竹林。传言皆种以名曰“君子竹”的细长竹子,曾有诗人对曰“生死挺然终抱节,荣枯偶尔本无心。比肩耻与蒿莱伍,强项不容冰雪侵”,用以歌赞其植性。

说来奇怪,分明是武运浓厚的一座武林堡,却非要数这一株株君子竹,长势最为喜人,所以这一片竹林,也被老老盟主取名“功德林”,取缔于“君子道德,矗立于林”,因而武林堡中人死后,从不葬身坟地,反而是灼烧成骨灰,埋于一棵青竹之下,在有专人异士,在青竹之上以既不伤害青竹走势,也不破坏青竹长势的巧妙手法,刻下所埋之人的墓志铭,又根据所埋之人的生前贡献多少,分别用金墨,银墨,赤墨,黑墨四色,重描墓志铭,为之渲上一层独特色彩。

功德林园,如今林林总总,已经约莫有百万竹了,放眼望去,金银光灿灿然,已然越过墙头而出,如同竹上挂了一朵朵金银云彩,罕见赤黑之色。

看来武林堡之所以能够有如今成就,并不是一件偶然事。

李清源记起一事,轻轻侧目,果然瞧见不远处的山头上面,果然见到了那条河面奇异美妙的锱珠河。

他扯了扯嘴角,最终没能笑出声来,望向苍翠成簇的青竹,只是重重吐出一口气,沉默不语。

第二百章 已至武林

女子摘了帷帽,已经到了自家门口,自然再不需要和在外面似的,遮遮掩掩,一路蹦蹦跳跳着去了自家那扇朱红色大门之前敲门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一位一身劲装,模样可爱的童子,下盘沉稳,健步如飞而来,见着了来人是自家多日未见的小姐,激动的就差没当场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起来,吩咐了一声同样兴高采烈而来的丫鬟们照顾好小姐,他自己则是飞奔回武林堡里面儿,没到一会儿功夫,李清源就听到整个武林堡有个声音稚嫩但却清晰地喊着“小姐回来了” 。

李清源摇头笑笑。

老管家笑着解释道:“是个练武的底子,所以被堡主给收尾了最后一位弟子,平日里谁都对他照顾有加,也就甭指望他会照顾别人,得,也亏了咱们没行李,要不还是得老汉我自己搬进去。”

这一次李清源则是笑上加笑了,扭头望向身后的老管家,促狭道:“老前辈不愧是老前辈,就连起床都起得这么悄无声息的,小子佩服!”

老管家打了个哈哈,饶是如今年纪,也禁不住老脸一红,这才记起,自己到底睡没睡着,搁在小部分武林中人的那双顺风耳朵里面,尚且能够分辨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眼前这位山上小仙师?

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一帮子人,成群结队而来,自武林堡中快步走出,为首的是一位身穿儒衫的典雅中年男子,丝毫看不出有一丝寻常武人该有的粗犷气质,身上儒衫干净素白,抚在腰间那白玉腰带之上的手,除了白皙外,骨节分明。在此人左右两侧则是身着一身利落黑色劲装的干练老者,携着家中青壮向李清源款款而来。

只不过这份款款并没有坚持多久,就被为首的儒衫男子所打破。

尚未出家门,儒衫男子就已经抱着拳,脚下迈步如飞,高高扬声道:“武林堡庄晖,见过李小仙师兄弟!”

站在门外的李清源只得快步几下,心下苦笑,得,原来庄倩兮称呼人的路数,是上一辈一脉单传?

庄晖是个身材高大的,脸庞棱角分明,略有浓眉,眼睛大而有神,典型的北方汉子长相,只不过穿上一袭素白儒衫之后,却也有股子文人气,相得益彰。

这位武林堡堡主,更是如今王朝江湖武林中流砥柱的盟主,脸上带着温和笑意,一把握住李清源的手掌,爽朗笑道:“一路风尘,让远道而来的李小仙师兄弟受苦了,我堡里恰好备上了早点,不知李小仙师兄弟,是否赏个脸,一起吃顿早饭?”

李清源赶忙摇头,正色道:“这段时间,还要在堡上多有叨扰,可不敢托大,是堡主赏脸才对。”

庄晖一怔,而后蓦然爽朗大笑起来,一把揽住李清源的肩膀,开怀道:“那就依照李小仙师兄弟的,咱们前去吃个早饭!”

李清源嘴角犯抽,几次列了列,最后才挤出一个难受的笑容来,被庄晖生拉硬拽着进了屋舍。

临走之前,庄晖还不忘嘱咐,让左右的青壮帮忙将马车牵入堡内马

厩。

从见面起,就默不作声,只是一双眼眸紧紧盯向李清源的青壮们,嘴角一撇,似乎对于这位年纪与他们相仿,甚至远不如他们大的小仙师,有些不屑。

尤其是瞧见自家乖巧可爱又美丽的小师妹跟在此人身后,寸步不离,像是个小跟班儿似的,自家那位从来不苟言笑的堡主与老管家,一左一右,伴随此人步入门前长街之后,这些青壮男子们眼中的不屑几乎都要溢出眼眶。

李清源一双眼眸轻瞥,一切尽收眼底,只是付诸一笑,没怎么在意。

他总不能指着这群人脑袋,说这是你们小师妹和堡主自愿,与你们何干?

更不能为此就言辞庄倩兮不要跟着自己吧?

若是他真的这样做了,就连少年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当真是有点儿自恋了。

临近大堂门前的时候,被堡主与老管家左右包围的少年郎蓦然顿住脚步。

早已经是江湖大能的老管家与堡主竟然尚还来不及反映,再回首,少年人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李清源微微躬腰,向两人伸出一手,做了个请君先入的手势。

老管家与堡主相视一笑,前者眼中有早有预料的神色,后者眼中除了微诧外还有激赞神色。

两人一番眼神交流,老管家率先再为一袭儒衫的堡主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如此,庄晖再想着如何退让也不行了,他伸出两只臂膀,分别轻轻推着一老一少两人同时步入大堂之中。

若是先前李清源在堡主与老管家一左一右的包围之下,就这么直挺挺地进了典雅之中隐隐约约藏匿着富丽堂皇之气的大堂,于堡主与老管家那里,可能两人也不会说些什么,仙师嘛,总归是高高在上的,即使性子再好,也是要带有点儿傲气的好像才算是位正儿八经的仙师?

只是在那之后,不谈老管家,只说堡主庄晖之后再次与李清源相处,无论是言行之中还是行为之间,自然不会如同现在这般有亲昵意味了,反而会有股公事公办的风格,之后再面对李清源,更多的则是表面客套了,再想要交心?实在难上加难。

令人难以置信,之所以有如此前后迥乎不同的处境,仅仅是因为青袍少年郎简简单单一个动作而已,既不会多么浪费力气,也不会掉下层皮肉,李清源就在堡主心中率先就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动作,有的人从来都懒得去做而已。

进了主堂,李清源也只是选了个较为接近两人的次座而已,只不过这一次堡主与老管家说什么也不能让少年人再顺遂自己的意愿了,哪里有这么做客人的?

于是老管家出了面,一巴掌将李清源拍在堡主右手边的座位上。

从来都习惯坐在主座上的庄倩兮这一次无比乖巧,坐在了李清源身旁的座位上,一场早点,叽叽喳喳,若鸟儿婉转,就没停下过小嘴巴,一直在向李清源请教修炼的法门,寻常武道攀峰时候的瓶颈。

李清源自然是有问必答,世间千千法,大抵同根同源,融会贯通下,李清源还是能够解答庄倩兮的疑问,尤其是武道攀升境界,到了最后,除了单纯的锻炼体魄外,还有些近似于吸纳灵入体的修炼手段。

尤其是有过在拥有一只灵龟渡船的老孙头那里“攀峰”的经历,李清源发现居然与武林中人境界攀登,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李清源解惑的同时,当真是得心应手,最后已经成了李清源的自证,不但是庄倩兮,就连李清源自己,温故而知新,同样受益匪浅。

甚至到了最后,认为这场谈话不过武学最为层面东西的堡主与老管家两人,眼神由最开始的心不在焉,到了之后的偶然一惊,更有最后的满脸骇然!

一场饭局到了最后,堡主差点儿就要下令封锁整个武林堡,更是将如今有位一袭青衫少年郎在的大堂视为禁地。

饭局将末,大堂里面也就剩下李清源、庄倩兮以及满脸都是意外之喜的堡主管家两人。

若是将今日李清源所讲聚集成册,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是板上钉钉的。

因为李清源所讲,涉及了自身某部分根本大道,与他们武林人士武道,相得益彰。

这也是江湖客很少能够一跃而上,凭借**武道跃上修行路的原因之一,因为哪里有修士愿意泄露自己的根本,讲给在江湖上那些个摸爬滚打,满身泥泞的江湖客?

当然其中也有与山上修士沾亲带故的武林人士,侥幸爬上了某座山头,成为修行人。

李清源脖颈一仰,喝尽了碗中已经微凉但是仍旧香味扑鼻的豆浆,有些遗憾,更有些回味无穷。

遗憾的是一顿早餐自己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当真是没吃下半点儿,之所以回味无穷则是老管家与堡主时不时的“推心置腹”,将他们自身压箱底的武学核心道理,讲给了李清源。

好歹是活了半百辈子的两位江湖老资历,随便一点东西,就够李清源钻研半天,到了最后,其实是两家“满载而归”,互有盈利的高兴事。

待李清源饮尽一碗喷香浓郁的豆浆,两人仍旧意犹未尽,不过瞥见少年人桌子上的“冷饭”之后,当真没了继续请教少年人的脸皮,也就吩咐下去,为李清源安置了一处房间。

李清源这一次没有拒绝,因为本就与老管家商量好,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他自己本身就决定要留在这里,直到……堡主正式宣布那场武林大会结束的那一刻。

饭后,老管家亲自带着李清源去往房间处,原本应该是堡主要带着李清源去的,只是半途上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南边的那穆家来人了。

之后老管家笑着一拍堡主的胸膛,丢下一句“老夫带着李公子去往住处即可。”

不待堡主回复,老管家就已经带着李清源扬长而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堡主摇头苦笑,怎得感觉自家这位老管家,对待这位年轻小仙师,比之对待自己,还要亲切许多?

第两百零一章 一场暴雨

在李清源来到住处后,老管家与少年人寒暄了几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期间不待李清源自己问,老管家早已经先行向李清源解释说明起那穆家人的身份背景,早年上一辈的老堡主游历江湖的时候,就曾经过南边穆家人的地盘上,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同样老堡主那时候年轻气盛,又是个倔脾气,所以与当地的地头蛇发生了口角,就是不愿退让,最后演变成了大打出手。

一番交战下来,老堡主真是应了老管家对李清源说过的话,当真是猛龙过江了,当地的地头蛇输惨了,一个个的元气大伤,既丢了面子,也丢了人。

于是手底下折去好几员大将的地头蛇,越想越气,肚子里面儿坏水儿直冒,合伙陷计了老堡主。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老堡主,哪里是对手?轻微刺激一下,就让老堡主自己身陷囹圄,差点儿就将一条命交待在那里,幸亏当时的穆家老家主与老堡主一见如故,就敢在这初入江湖的老堡主身上下注,拼了家底,与老堡主里应外合,吞掉了当时的地头蛇,在那之后,才有了南边穆家的说法。

也是自那之后,得到了南边穆家的支持,才有了如今的两代武林共主。

那时候的穆家与庄家,好到了几乎就要穿一条裤子,后来老堡主还与穆家家主订了一桩娃娃亲,当真是要亲上加亲了。

只可惜世事无常,天下从来就没什么顺遂人愿,那位穆家老家主家的千金小姐,偶然之下的,居然结识了一位山上下山的仙师“游侠”,在千金小姐一次游历归家之后,就已经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了,穆家上下,自然是震怒不已,甚至当时传闻还在闭关的穆家老家主,不顾功法反噬的危险,直接就破关而出,因而受了暗疾,变得体弱多病,瘫在病床上,一卧不起。

那时候的老堡主听闻了消息,连夜快马加鞭,赶赴南边穆家,专门探望了自己这位老朋友一整夜,听说老堡主最后在穆家老家主床边紧握住老家主一双骨瘦嶙峋的手,悲恸自责不已,板着脸色问道:“难道你那女儿不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结成夫妇,咱哥俩儿的情谊还能断了不成?!咱们俩的感情,还需要一双儿女维系?哪里有这样的狗屁道理!?你何苦执着于如此?!”

那老家主则是嘴唇微颤,笑着喃喃回道:“我只是想让咱们俩家,因为咱们两人,天长地久下去啊……”

当时那穆家在场的几位管事人物,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自家这位从来不苟言笑的家主明明被训斥了,为何还如此高兴?

那一日,纵横武林百十岁月的老人,溘然又欣然长逝。

在那之后的不久,明明老当益壮的老堡主同样卧床不起,临仙逝之前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喃喃自语,“老伙计,我的错,我该早些去见你的啊……”

当时并称为南北双杰的两位老人,就这么仓促地离开了这座江湖。

就连老管家都是唏嘘不已。

至于之后的事情,则逐渐戏剧化,那位逐渐大腹的女子,居然掏出了一本仙家册子,品秩未知,但足

够他们江湖人一跃成为江湖小宗师级别的人物了。

约莫是那男子,终究没那良心,做那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勾当,终于是“良心发现”,随手打赏了一本山上用以强身健体的册子。

但是有了这本册子庄家与穆家之间,两代老人苦苦维系的感情,变得迥乎不同起来。

因为有了这本册子的穆家,与没有这本册子的穆家,不同以往,而天下,只能有一座武林堡。

若是搁在以往,或许穆家愿意让庄家继续做下去,而如今有册子在手,而老家主也已经身死的穆家,则有些……不那么愿意了。

尤其是在那位原本受人白眼的妇人,拿出那本册子之后,前后差异,大不相同,不知为何,已经由穆家千金,变为穆家家主的女子,对待庄家的态度,使人捉摸不透。

先是让自己的孩子与自家小姐,订下了一门娃娃亲。

堡主庄晖自然没有答应。

而后已是穆家主母的女子,并未当场翻脸,而是年年大小节日,来往密切,过节礼品,并未比以往少了,只是不知为何,这位女子对待穆家的态度,却一年又一年,悄然变化,似乎一年比一年近乎于无情冷漠,每次瞧见庄家人的时候,那眼神,犹如看向死人。

穆家人对待庄家人,逐渐有了一丝趾高气昂,而庄家人对待穆家人,也有了一丝憋屈隐忍,久而久之,两家关系,形势诡异。

所以近些日子的武林大会,可能让庄家最为头疼的就要数那位远道而来的穆家公子哥了。

老管家揉了揉脸庞,嗤笑不已,接连说道:“老汉我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你说好好两家家族,最后怎得就成了这般诡异模样?”

李清源则只是点头,因为不好作评价,女子的前后差异,自然极其明显,先以订下婚约来试探堡主心中,对于上一辈人之间的感情,在堡主果断拒绝后,其实无异于扯掉了女子最后一块……遮羞布?让本来总算体会不到,听之不到那一句句诛心之语的女子,再一次回想起原来自己是位被山上人丢弃的女子的事实。

至于女子对于当时自己虽有婚约,还是与那山上负心人诞下一子,心中是否有后悔?

李清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苦笑,约莫是不曾有的,甚至到了如今,女子都会觉得,其实根本就是穆家老家主,庄家两代堡主在坑害她的人身自由?

这也是这位女子前后对待庄家武林堡差异的原因之一。

其实当时穆家老家主就曾经私下找过女子,说若是女子愿意,可以自行解除婚约,就由他这个老人去说,倒也无妨。

当时的女子支支吾吾,最后,居然还是没有点头应下。

这就很有问题了……

不过,李清源紧接着就长长叹气一声,在他心胸之中,总有股子奇怪感觉,若是那位穆家女子最开始的偶然相遇,其实压根就不是偶然?

当然,若是如此,那背后之人所图甚广,就连李清源自己都禁不住脊背发凉。

之后老管家随意闲聊几句之后,便起身

告辞了,观之离去之前的脚步,那叫一个匆忙。

李清源哭笑不得,他比谁都清楚,老管家之所以如此“急匆匆”,可不是忙着去招待什么南边穆家人,而是去消化吸收今日清晨的“知识”去了。

今日早餐,受益匪浅的,可不仅仅是李清源一人。

往往老管家与一袭儒衫的堡主两人,偶然之间的一句无心之语,或是在两人眼中的画蛇添足,落在李清源眼中,当有迥然不同的感悟。

环视这座房间,清雅帷帐,红木香床,描绘有高山流水的屏风,一只金色小兽作咆哮状,其中有是人心旷神怡的瑞脑香,白烟冉冉,一看就是用了很大心意的。

李清源嘴角勾了勾,有些无奈,其实给自己随便准备一间寻常房间即可,何苦这般兴师动众?

他脚腕一扭,翩然翻上床去,体内微有溪流声响传出,代表着李清源如今的心神,已经沉溺在自己体内的那座包罗诸天星辰的内天地之中。

除了四肢上的几颗闪亮明星,同样有一条金色丝线延展出去,直达脊柱大井井口的大石,使人瞧不真切。

盘膝而坐的李清源缓慢汲取着四方灵纳入体内,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像极了精心琢磨的匠人。

而他的手,则开始缓慢舞动起来,先是有幻影连连,到了最后,他的身侧,张牙舞爪,像是有无数双手臂长在他上半身上。

亏得如今四下无人,不然说不得就要被吓个半死。

深夜时分,李清源骤然睁开双眼,在他眼底,有一丝璀璨白光,一闪而过。

他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雪白身影,蓦然掠向李清源。

李清源伸手一揽,将这只已经与大白马成为了好朋友,玩到深夜这才归家的小兔子扛到自己肩上。

小兔子亲昵地蹭了蹭李清源的鬓角,借着就倒头大睡起来。

李清源哑然失笑,看样子小兔子真得是玩累了。

他蹙了蹙眉头,如今的自己体内那一条金线,缓慢增长,自然可喜可贺,只是速度忒慢,这几日李清源行也修行,坐也修行,睡也修行之下,居然还没有今夜顺其自然下,自己改为钻研武学后,要增长的多。

当真是气煞也高兴煞个人喽……

李清源双手负后,只觉得自己六识从未有过的灵敏,包圆四方数里地方

他眺望远方天空,蓦然惊醒,说了句某人曾经几乎如出一辙说过的话,“今夜天儿不好啊……”

若是有人听到了少年人的话语,约莫会大小不已,如此月色,就连风都没有半丝,你居然说今晚天儿不好?

当我们是瞎子?

少年人头顶着早已睡去的小兔子,最后瞥了眼月朗气清的茫茫夜色,感慨不已,原来老孙在还未来到这座太始大陆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如此境界?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不再眺望远方,脚尖一拧,继续巩固修为去了。

是夜子时,天际骤然划过一道粗壮闪电。

这一夜,武林堡下了一场百年罕见的暴雨……

第二百零二章 一指足矣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一夜暴雨,足以冲刷掉盛夏尾巴时分,酷暑不甘心地拼死挣扎后,所释放的最后余热。

蛙声一片,蛐蝈和声。

李清源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体内随之有长瀑流转汩汩声,骤然响起。

一夜修行,他体内的那条金色丝线,愈加绵长,几乎就要将那五星链接在一起。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攥实自己的拳头,孕育在筋脉血管之中的灵长河,随之涛涛奔涌,为他的身体提供源源不断的力气。

这种感觉,他曾经在苍幽丛林之中,体会到过,在那一日被齐浩然的小楼楼气加身之后感受到过,是一种灵充盈奇经八脉与肺腑的迹象。

只不过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如今灵充盈周身百骸的现状,是李清源自己修来的结果,如此一来,就意味着李清源一身气机,今后除非与人对峙,若非遇到了当真让他拼尽了全力,用尽了力气,真正意义上的处于力竭状态,不然李清源的自身灵状态,将会时时刻刻处于高峰状态。

李清源悄声站起身来,小心避过小兔子,原本趴在自己头顶的小兔子,如今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相好不老实,这让少年人苦笑不已。

他静悄悄走到窗边,以灵包裹窗口后,推开了窗子,悄无声息。

一夜雨水后的泥土潮气,夹杂着芳草香气,扑鼻而来,李清源深吸一起,不得不感叹,还是大自然下最自然的香气,最为提神醒脑。

李清源一个轻灵翻身,顺着窗户“攀岩”而上,转瞬来到屋顶之上,以《太初》《太易》两经的吐纳方法相结合,一手立于身下,一手高指天上,整个人倒立而起,体会吞吐天地呼吸。

天地之间,雾气蒙蒙。

片片露珠在少年人一袭青衫外凝结而成,却不浸染李清源的衣衫。

李清源恢复正常姿态,自房梁之上缓步而走。

大袖外,一滴滴水珠也随之摇曳而走,当真奇异,远远望去,若是少年人再将一袭青衫换做白袍,当真是位妥妥的谪仙人了。

缓步行走出去的李清源轻轻顿住脚步,骤然变换姿态,回归最为自然的坐桩,盘腿席地而坐,四周浓郁成云,集结成露的纯粹灵,随之疯狂向李清源体内爆涌。

李清源体内再一次传来巨大的浪涛拍案的声响。

少年人再一次陷入深层次修行。

……

武林堡大堂之中,一位面如冠玉的男子,单只膝盖支起,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吃着盘子之中的新鲜果蔬。

在他身后,是一位位穆家管事,笔直一列,站在此人身后。

此人只是笑吟吟地四处打望,望向面色平淡的庄晖道:“庄叔叔,不带这么对得起自己姓氏的啊,我可是听闻了,近日府上来了位少年仙师,听闻当真是俊俏得不得了的,贵府的丫鬟们见了,各个都走不动道?我就想见识一下的,只是庄叔叔你也忒不够意思,就连让侄儿见一面儿都不肯?”

此人最后嘴巴一吐,吐尽了嘴中的果肉,抹了一把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扬了扬手中瓜果,挑起眉头道:“怎么?难道说贵府上这位小仙师难道其实是位女子不成?”

“或者说……”这人手下又摘下一颗红彤彤的新鲜瓜果,在手中来回揉捻,豁然抬头道:“这位小仙师,其实压根儿就不存在而已?”

位居正中位置的堡主与老管家古井无波,只是在一旁的武林堡弟子,一个个义愤填膺,一张张脸上摆满了愤愤然,若不是有自家堡主与老管家在的话,约莫一群血气方刚的青壮年轻人,早就一拥而上了。

其中要数那位给庄倩兮开门的小小少年,最是生气,杵在一旁,抱着臂膀,闷闷不乐。

倒是自己又自顾自搬了一张小凳子的庄倩兮,按理说应该与那位小仙师关系最深的女子,两只小手放在膝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

穆家少爷一双狭长眸子,将一切尽收眼底,随意将目光瞥向生着闷气的少年道:“哟?来了个不服气的?怎么?咱俩比划比划?”

说罢,这位穆家小少爷,便默默卷起自己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一对眼睛里冒出的近乎于**的光芒,似是一只饿狼瞧见一只待宰羔羊,将少年人好一阵气。

少年人将一双瞪得浑圆的眸子,转而望向身旁的堡主。

堡主将头瞥向自己身旁的老管家。

抚着自己雪白胡须的老管家洒然一笑,那双背在身后的手,却不断向少年人递出莫要冲动的信号。

只是少年人仍旧瞪着一双眼睛,怎么也不移开。

老管家只得无奈摇头,与庄晖对视一眼后,无可奈何道:“也罢,小小年纪,也该学会吃一堑长一智了,小海,你且去与咱们的穆琅鑫小友切磋一番也好。”

被称为小海的少年人点了点头,小脸儿上写满了倔强,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张爷爷,我一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位穆琅鑫兄弟!”

老管家就差一拍额头了,得,小海啊……爷爷这是给你个台阶下,你倒好,硬生生地往下蹦?

哪有这样下楼的?

既是武林盟主又是堡主的庄晖则是默不作声,平静与唤作小海的少年点头致意,递给后者一个努力加油的鼓舞眼神后,生得极其周正的眼睛,漠然望向那个端坐在位子上的穆家少爷。

只见这位穆家少爷双手霎时之间一拍椅子两只扶手,那只红木椅子顺势后滑出去,而他整个人则是弹射而出,笔直一拳捣向小海。

面对这一拳,小海不屑一笑,就这种程度的出拳,还想要娶了庄倩兮姐姐?痴人说梦呢不是?

小海随意摆出一个架势,专门用来防守这类借用巧劲儿与寸劲儿而发的招式,而又可保证之后后继发力出拳,得心应手。

可以说当小海摆出这么一招之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大获全胜了,惹来身后一众人等的喝彩,什么狗屁第一武林天才,在我们小海这里,不照样一个照面,就要被打掉了?

只是一整个喝彩的人之中,老管家与堡主,而是满脸的的凝重。

果不其然,当那两者接触,小海骤然之间倒飞了出去。

琅鑫嘴角忽然咧出一抹狞笑,一双拳头改为掌,向小海轻描淡写地拍出。

老管家眼神一凝,骤然激射出去,提醒道:“小海小心!”

只是为时已晚,穆琅鑫的手掌,距离小海心口,已经仅仅有一拳之隔,就算老管家的速度再快,怎么看都像是有些来不及了。

堡主忽然重重一拍桌面,一对筷子穆然弹起,继而一把推出。

两根筷子瞬间化作两支箭矢激射出去!

其中一根被穆琅鑫以手掌拍掉,转瞬之间化作齑粉一,另一支则是被他轻灵一个侧身躲闪过去。

于此同时,这位相貌堂堂的少年公子哥顺势递出一脚。

老管家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握掌作拳,无数罡风四溢,继而老将军一拳递出。

轰然一声。

老管家竟然蹬蹬蹬地后退了数步,最终右脚后撤一步,重重一踏,这才止住去势。

老管家眼神凝重,望向已经被自己从大堂之中,一拳捶出武林堡的那道身影,沉默无言。

穆琅鑫最终纵身一拧,双脚重新跃上武林堡朱红大门之上,抹掉嘴边血迹,睥睨武林堡年青一代,蓦然大笑起来,质问道:“还有谁是我想要做我的对手?”

他拿眼神扫过众人后,蓦然笑道:“也没关系,觉得自己一个人不是对手,可以一起上嘛!”

方才羞愧地低下头颅的一众人等,重新抬起头来,怒目而视!

穆琅鑫双手拍打着胸口,夸张道:“我好怕啊,真是吓死我了!”

这位俊朗公子哥脚下似是一软,瘫在朱红色大门之上,环视众人,发现自己费尽心机激怒的一众人等,却被那可恶的庄晖重新拦下后,不由眼神有一丝阴鸷悄然闪过,只不过此人紧接着就嬉皮笑脸起来,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前辈,你下手果真是半点儿情面都不留,疼死小爷我了!真是个老不羞!”

这还能忍得了?就连被穆琅鑫气机震荡得头脚冰凉的小海都一股热血冲头,想要重新站起身来,与此人决一死战了。

只不过一众人又被老管家周身震动的气机刹那掀翻在地,死死趴在地上,怎么也不能动。

庄晖眯起一双眼睛,问道:“穆琅鑫,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穆琅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回应道:“要你管?”

之后这位公子哥又扫视下方一众武林堡青壮,眼中的轻蔑,是怎么也藏不住了,“偌大一个武林堡,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一个个死死趴在地上的武林堡青壮们,一张脸庞被憋成了酱紫色,奈何趴在地上,是怎么也起不来了,于是憋屈地不断以头抢地,愤懑难平。

就在这时,庄倩兮忽然小跑出来,双手掐腰,斜睨此人道:“你算个屁?有人能够单手虐杀你!”

此言一出,若是已经趴在地上,丢脸至极的青壮汉子们,也不由苦笑,自家这位小师妹的蹩脚撑回脸面的伎俩。

只不过女子又是细细思量,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头,小脸儿满是肃穆,坚定道:“我说多了,说不定一根手指头就够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丢你老兔

众人哗然,若不是顾及这么多年的感情,说不得早就上前拉住这位小师妹了,有些话,说多了,反而让人难以相信。

更何况,小师妹这样子越说越是离谱的,当真有吹牛皮不打草稿的嫌疑,那个一袭青衫,像是个文弱书生样子的小白脸儿,瘦不拉几的,就算是山上谪仙人,能有多厉害?

最多不过就是比他们强出那么一丝丝吧?对上咱们堡主,不还是一样,不出一招就被放倒在地?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学咱们堡主,胆敢同样打扮成一副儒生的模样,难道他小小年纪,就自认为自己能有堡主的修为了不成?

穆琅鑫眉头一挑,眄视庄倩兮,淡淡道:“放心,你的这位仙师师父,我自然会好好与他较量一番,你最好期待这位男子,能够对得起你的期待。”

这位翩翩公子哥一招手,自始至终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容,看着穆琅鑫大打出手的一众穆家管事,浩浩荡荡,昂首挺胸,像是一只只打了胜仗的雄鸡。

其中一人吊在队伍最末,临末了迈步出门的时候,还冲着门口狠狠吐出了一口浓痰。

穆琅鑫摆了摆手,吊儿郎当道:“累啦累啦,回去歇息七日,七日之后,我希望能够见到那位小仙师?并与他好好较量一番,哦对了,到时候若是我一不小心将他给打死了,你们可莫要怪我啊。”

一众人手指关节攥得咯咯响,就在这时,庄晖却默默踏出一步。

穆琅鑫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转身望向这位如今的武林盟主,这位穆家少爷左右两侧很快就有人将他团团保护围住,一个个神经兮兮地望向庄晖,先前吊在队伍最末吐口水的家伙,沉声道:“难道庄堡主是要,以大欺小了?”

庄晖只是神情淡然,就连望向此人的功夫都欠奉,他双手负后,抬头望向眼前这位即使被人围在中心团团保护起来,可仍旧神情倨傲,一副无所谓表情的年轻人,终于还是叹气一声道:“小穆,回去告诉你的娘亲,世间万事,都是有迹可循的,相信你娘亲这么聪明,应该能够知道,莫要最后别人当了枪使,事后还美滋滋的替别人数钱,而后被别人在背后给一刀捅死,做那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

庄晖一对眼眸,转而眯向穆琅鑫,笑道:“当然了,你也是一样,趁着现在在这副棋局之中的牵扯,尚且不深,听叔叔的话,尚且退下。”

穆琅鑫翻了又一个大大的白眼,打量着这位其实差点儿就是自己爹地的男人,冷笑不已,“要你管?你又不是我老子!”

而后这位少年公子哥。便双手枕在脑后,悠闲远去。

直到此人的背影消失于一众人眼前,老管家这才松了一身的劲气,使得趴在地上的青壮们能够站起身来。

老管家望向身边神情略有呆滞的小海,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气笑道:“臭小子,知道那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你修为尚浅,火候也差着呢,以后知晓好好刻苦修炼了吧?”

小海懵懵懂懂,忽然扬起小脑袋问道:“张爷爷,你说我真能修到穆琅鑫这般境界吗?”

老管家心下一凛,沉吟道:“当然,还有我和你的堡主摆在这里不是?更远的,这世界上还有山上人,就住在咱们堡里。”

小海仍旧扬着脑袋,

天真无邪道:“可是我觉得那位山上神仙 ,不太厉害的样子?当真能够打败这人?”

老管家摇头不已,“且不说咱们那位李小仙师到底会不会觉得自己与此人对战太过于跌份儿而不去应战,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这位李小仙师之于那位穆家小公子,与这位穆家小公子之于你,是一样的。”

小海瞪大了一双眼睛,惊愕不已。

……

李清源手指骤然用力,整个人都随之后翻出去。

翩然落地后,正想要关门,却骤然回头。

原来远处呜呜泱泱,聚集了一群人,皆是武林堡青壮,当然,还有那一位时常戴着帷帽的女子,远远吊在队伍后方。

李清源做贼似的一步迈入门槛,仅仅在两扇门中央探出一颗头来,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呜呜泱泱的一群人之首,是位模样瞧上去有些可爱的大眼睛小少年,正是最开始为李清源开门的小海。

居中间位置的,才是一众青壮。

远远瞧见这个阵仗,李清源想也不想,直接砰得一声关上了门,脚尖一扭,整个人空旋一周,来到床上,整个人都陷入内天地之中,仰望浩瀚无穷的诸天星空,自其中自由徜徉,好不自在,完全屏蔽了外界的感应,来一个眼不见耳不听心也就不烦。

果不其然,外界不出半晌,就传出了砰砰砰的敲门声,以及某些急促叫喊,“开门呐,快开门呐!”

“你李清源有本事当仙师,就没本事开门吗?”

也亏得李清源如今心神都已经沉溺于自己的内天地之中,对于外界,只要不是涉及性命本源根本的事情,少年人基本没有感应,不然少年人约莫着早就一溜烟跑出去,打开大门,如同先前一般无二,一颗脑袋被两扇门扉夹住,探头探脑,挤眉弄眼丢下一句“我自然是没本事”,然后再砰得一声关上门,逃之夭夭了。

只是如今少年人正巡视自己的内天地,哪里有空闲搭理他们?

如今少年人体内的一番气象,当真称得上森罗万万千。

除了最开始被他点亮的几颗星星外,还有北斗形状的一条金线,链接其中五颗骤亮星星,又承接两个隐秘大星。

除了诸天繁星,还有两颗皓月以及一颗隐隐约约,散发洁白朦胧光辉的月亮,高挂在天边。

除此之外,月涌大江流。

一条早已经今时不同往日的溪流长河,似是从这丹田大月之中流出,打破时间限隔,从亘古之中,缓缓流淌而来。

少年人如今体内的这条灵小溪,已经不能称之为溪流了,早已经具有长江大渎的威势。

在这条溪流不能浸润的大井之中,有一条由蛟蜕龙的小白龙,游曳在脊柱大井之中。

只待某年某月,终于有足够气力能够一举撞开头顶大石的那一日,就是它龙腾起舞之日,更是他从此龙入龙门之时,也是李清源,迈入第二大境的时候。

李清源觉得那一天应该是不远了自从被那高瘦男子打磨神魂,刻意借助他的招数,来锻炼自己尚不能控制掌握,达到随心所欲程度的神魂。

只是虽然尚不能得见自己的神魂一面,他却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神魂力量的逐渐增强,这也是直到最后,那高瘦男子意识到了

自己在帮助少年人打熬神魂后,毅然决然转为速战速决的原因,也是之后李清源直接不留余地,唤出那尊长髯刀客结束战斗的原因,既然神魂不能再打熬,那么那场战斗也就没了继续的必要。

当然,那高瘦男子招数里面可以针对神魂力量打压攻击的手段,自然熬炼了李清源的神魂。

这不过同时还因李清源自身的神魂坚韧,才能够适应这种强度,裨益神魂的锻魂方法,因为这事若是搁在寻常修士身上,说不得就是当场爆碎神魂的下场,哪里还能像李清源这般,还能借助这股子力气,达成“未入第二境,先练第二魂”的使人差异而又费解至极的古怪气象?

要知魔尊打杀神魂的方式,从来都是拍碎而又重组,这样的几回合下来,谁还能够撑下去?

李清源嘴角划过一丝笑意,约么还有如今还在那座葬神窟,四肢都被一条粗壮锁链锁住的男子,能够体会到这种苦累之后,终见彩虹的喜悦。

只不过李清源十分的确定,孙子权的苦痛,相较自己,要承受的更多。

一袭青衫的他皱了皱眉头,心神一沉,开始着重于吸纳灵,缓慢延长在体内诞生的那条金线。

随着李清源对于吸纳灵入体,汇入自身小溪这类的事情,愈发娴熟,那条穿星金线绵延拉长的速度若是近看,已算不慢,可若是纵观大体那真的是乌龟爬爬,让李清源有时候当真想要抽上自己一嘴巴子,当初好好的放着神仙大姐姐得金气馈赠不要,非是想要自己参透领悟,损失了大半属于黄金真龙本源的金黄气,当真是暴殄天物!

尤其是李清源品出了那用真龙身体泡过的酒种种玄妙作用之后,更是懊悔不已,应该让神仙姐姐自己留着些的,说不得,当初在黄泉之下,大姐姐就不会彻底枯竭,如何也不该是轰然散去,踪迹难寻的结局。

一念及此,李清源猛然睁开眼睛,望向门外。

一众气势汹汹赶来,一副要与他对峙模样的青壮们,兴许是真没想到这个小仙师是个没胆儿的,就连门都不给众人开一下,直接就闭门谢客了。

这让武林堡的众人终于有些泄气,有这么当客人的?把主人关在门外,自己搁在屋里头呼呼睡大觉?

于是原本就对于李清源身份持怀疑态度的,愈加狐疑起来,纷纷猜测,这位所谓的小仙师,难道……当着如那可恶的穆家纨绔公子哥说得一般,是个假的?

是夜,老管家悄然踱步进门,早就感知到老管家在门外的李清源早早为老管家开了门。

老人笑着提起手中油纸包裹的两袋子闲嘴吃食,李清源也识趣一抹乾坤袋,大大方方的变出一坛沉香老酒,光是那氤氲在坛口的酒气,老管家闻过一口之后,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李清源苦笑不已,坐到了老管家面前的桌子上,两人就这么促膝长谈了一夜,只是闲聊,老人将今日发生的种种说与李清源听,李清源则拿出今后打算,互诉衷肠。

只是聊到了最后,李清源忽然意识到什么,苦着脸,惨兮兮道:“老前辈,您喝酒就喝酒嘛,偷偷喝酒就不地道啦!”

老管家哈哈一笑,而后……倒地不起。

李清源望向仍旧四仰八叉的兔子,笑意盈盈,脚尖一旋,开始练起了,丢兔子。

第二百零四章 兔子出没,小心避让

小兔子缩成了一个球形,在李清源手中被好一阵蹂躏,直上直下,大起大落。

李清源最后瞥了眼已经被老管家喝得仅仅剩了个酒底的酒坛,抑郁难平,你瞧瞧,老前辈您喝得这么快作甚?我这坛子大且壁薄,相较于寻常的酒坛,要多装出去许多酒水,您又贪嘴,这是喝了几次一碗饮尽的快酒?喝酒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急不来的嘛,剩下这些原本不急不缓地喝就能喝上的白酒,如今喝不上了不是?

李清源一手抓起酒坛,缓缓摇晃,使得酒坛之中的美酒氤氲出足够的香气。

得嘞,只能够我一个人消受喽。

酱香白酒入喉,绵延细稠,盘亘在口腔之中的酒气,却十足饱满,砰然在口腔之中炸开,刺激着味蕾。

闭上眼睛,一口酒水下肚,一股子微微暖意嬴荡肺腑,李清源耳边仍旧萦绕不去老管家在自己耳畔说起的话,当时已经是醉眼朦胧的老管家,笑着和李清源说,让李小仙师千万不要计较堡中那些孩子们的无聊赌气,至于小仙师,自然是不能与那癫狂少爷一战,忒欺负人了不是?若是我有小仙师你这般修为,对付上这么个小子,也忒丢面儿。

李清源双手拢在袖中,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老前辈,我与此人捉对厮杀,确实丢面儿又丢人,但与之一战,也不是也可啊,就是,你想与不想的问题罢了。”

老管家就眼前一亮,一手抚在耳朵上,作仔细聆听状,大声道:“啥?你说啥?我没听清!”

李清源就笑了。

老管家跟着就笑了。

得,那位穆家小少爷,有得受喽。

于是才有了如今李清源手中抱着的这一团毛绒绒。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屈指在小兔子额头一弹,“接下来,就靠你喽?”

小兔子歪着脑袋,懵懵懂懂的样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遭受的大难……

翌日清晨,武林堡的一众青壮准时如约而至,堵在李清源门口,不断叫喊。

这一次,李清源终于是开了一扇门缝,从中探出一颗头来,望向一众青壮们,眉开眼笑没个正形道:“各位小英雄,有什么事情吗?”

瞧见这颗从两门缝之中探出的脑袋,这些个人心下重重地呸了一声,果真是个小白脸来的!见多识广的这些位青壮曾经见到过的那些位开放的豪族女子所眷养的面首,不大多是这个样子?

真不晓得这小子用了什么**汤,自家懵懂的小师妹相信这臭小子是个山上仙师也就罢了,就连已经是老江湖的张爷爷也相信?

小师妹与张爷爷可莫要被骗了呀!

小海皱着一张白净还留有一些婴儿肥的小脸儿,怎么也有些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于是小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是生气。

他猛一努嘴,摆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踮起脚跟问道:“小子!可敢和我一战否!?”

李清源仅是斜睨这臭小子一眼,心下憋着笑意,故作轻描淡写回应道:“我为啥要和你一战?”

小海一刹那气势全无,支支吾吾,最后耍起了无赖,一仰小拳头道:“不为啥,你就是得和我打一场。”

李清源翻了个白眼,砰得一声,再一次关上了大门。

仅留下一脸愕然的小海,抓耳挠腮,没个办法。

少年身后的男子们一拍额头,得嘞,完蛋,这第一次交锋,小海完败。

在最开始的时候,若是小海补上一句“难道你是不敢了?”

说不得就会有别样的效果,只可惜小海在最开始就被这可恶的小白脸儿给以气势镇住,开局立于先天不败之地,当真让人扼腕痛惜!

抱着一丝幻想,几人将目光投向一直置身事外的小师妹,谁料到,这一看之下,差点儿没把

心脏给呕出来,自家小师妹,如今正托着香腮,坐在一块以巨石研磨雕琢出来的精美小椅上面,怔怔出神。

瞧那双眸熠熠怔怔然,思念纤芊丝,一副魂魄都被勾走的模样,几十位青壮汉子,一颗心都快要碎了。

再次扭头一瞬,这些青壮年轻人之间,传出来了青瓷器皿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先前明明还与自己同仇敌忾的自己师姐师妹,此刻当真瞧见了这位白衣小仙师的模样,一个比一个的搔首弄姿,哪里还有寻常殴打同门男子时候的半分凶煞气?就差在一对对水润眼眸之中,摆上一颗粉红爱心了。

即使知道少年人的相貌,是属于那种偏向刚毅,棱角分明的面庞,与如今流行的偏柔长相大相径庭,这些个青壮男子还是忍不住在心下肺腑之中暗骂一声,狗日的小白脸儿!

只是若是他们咒骂之余,尚有一丝丝……羡慕?

这种老天爷赏饭吃的天大好事儿,若是落在自己身上?

约莫自己做梦都会笑醒吧?

至于这些不痛不痒的谩骂?随它去吧,还能掉下几两肉不成?

于是一种青壮年轻人心情郁郁难平,既是因为这位传说中只在山上的小仙师,如今下山砥砺红尘,来到他们武林堡作客,也忒不给他们这些东道主面子,二来则是堡主与老管家,甚至是自己小师妹,都没有过多言语,让他们愤愤不已。

当然,更多的原因,可能仅有他们那一颗颗此刻差不多已经如同冰裂纹遍布表面的内心最为清楚了。

一众青壮年轻人愤愤难平,瞧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儿,就好像自家山头上,蹦出个别地儿的猴大王,怎么瞧怎么膈应。

于是纷纷自发组织,他娘的今夜还就不走了?

啥时候你这猴大王有那胆子出来与咱们这位武学天才来一场正儿八经的决战,啥子时候,这事儿算完,若是输了,那后果自然不必多说,什么狗屁小仙师,就连位武林学徒都打不过?还有脸继续待在这里?

至于说赢了?

那万事好商量嘛,再者您这小仙师就连这样都忍了,必然是个好脾气的,大人不计小人过嘛。

当然,若是之后您能够再将那位顶令人厌烦的穆家小公子给收拾了,那自然是极好之中的极好。

一众人并不知道,他们闹出的这番动静时候,恰好有拜访武林堡,赶赴盛会的一波人马,远远瞧见了这一幕。

为首之人是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悄然递给身旁一干瘦男子一个隐晦眼神。

头脑灵光的干瘦男子早已心领神会,微微弯腰之下,悄声退出队伍。

负责带领这对人马的门房正要回头,就被胡茬男子拦住肩膀,“敢问小兄弟,这武林堡也忒大,啥子时候咱们才能见到堡主?”

受宠若惊的门房连忙摆手道:“不远了不远了,很快就到了。”

胡茬男子嘴角扯了扯,“这样啊……”

言谈之间,那干瘦男子已然悄然消失。

……

穆琅鑫所说的七日时间,转瞬就到。

这一天,有一人,一袭白袍,以极快的速度掠向武林堡的朱红大门,之后骤然一个旋身,蹲在了院墙之上。

他远远眺望那座传闻之中那个早已经闻名遐迩的小白脸儿仙师所居的房子,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

也难怪此人会在武林堡不讨喜,若是当真没那本事,干脆说出实情,自己就是个空有一张脸的,就别扯了大旗做虎皮了,木得意思。

按照先前那说是提前几日,赶赴盛会,前来拜访堡主的那胡茬男子,其实是早已经投靠自己家族的家伙所提供的情报,穆琅鑫几乎就可以肯定,这个所谓的小仙师,定然是个假冒的。

寻常山上仙人,他又不是没有讲过,哪个不是高高在上?

稍有出言不逊,所以将人杀了去,不是最好?

哪里有像是这个少年人这般脾气好的?

这位穆家公子哥望向陷入诡异寂静的武林堡主堡位置,嘴角扯起一个诡异弧度。

按照计划,此事当应该稍稍在往后拖一拖的,或许就在那武林大会前夕之时,才能达成最为显著的效果。

只是如今,他等不了了。

一袭白袍他纵身一跃,跳下墙头,缓缓踱步,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这座戒备森严的武林堡。

李清源门前,一位位青壮脸色纠结,七日之期已到,而咱们这位小仙师,却迟迟不肯开门,当真是急煞人也。

正是愁怨的功夫,却瞧见一人,大摇大摆的缓步走来。

只见此人大袖飘摇,嘴角噙着一抹嘲弄,“别想了,事到如今,你们这位小仙师是真是假,在座的各位,心里就没有半点儿数?”

正有一人要站起,就被这人以眼神瞪了过去,“怎么?扯下你们的遮羞布了?”

这位公子哥眼中满是讥讽,“偌大一座武林堡,如今就剩下你们这群货色,当真是令人失望又绝望。”

“你!”

都是热血方钢的年轻人,当场就有人忍不住了,猛然站起,却又被身旁的伙伴给死死拉住,这才没有一股脑冲出去,只是一双眼睛火红,喘着粗气。

“哦?”穆琅鑫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副折扇,搁在手中轻轻拍打,面带微笑道:“我怎么了?脸上有花?”

小海穆然扭头吼道:“小心!”

庄倩兮同样迅速起身,娥眉轻蹙,正要发力袭向那穆家公子。

只是终究慢了一步,穆琅鑫突兀出现在此人身后,先是肘击在那人伙伴肚子上,而后又一记手刀将此人劈砍在地上。

一血花几乎刹那就绽放开来。

“欺人太甚!”庄倩兮俏脸含着煞气,奋力劈砍出一剑,却被穆琅鑫轻巧躲过。

这位翩翩公子哥一手抓住庄倩兮的柔嫩小手,深吸一气,一副陶醉的模样,嘴角一咧,“别急小娘子,知道你想我,待我收拾完那沽名钓誉的小仙师之后,再来收拾你!”

“呸!”庄倩兮握剑的那双手骤然一松,紧接着另一只手接住古朴长剑,正要一剑劈出。

穆琅鑫体表骤然绽放一团武夫罡气,将庄倩兮笔直弹飞出去!

穆琅鑫环视四周,寂静无声,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拍着那把折扇,大摇大摆,走向那扇属于李清源的大门。

小海接住斜飞出去的庄倩兮,神情阴郁不定。

正当穆琅鑫就要打开大门的时候。

砰的一声!

大门忽然被打开。

有位一袭青衫的俊俏男子怀中抱着一团雪白,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骂骂咧咧,“嘛呢嘛呢,大早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紧接着这位青衫男子便朝向这位纨绔公子哥,狠狠掷出一物。

此物化作一抹白色长虹,骤然袭杀至这位穆家公子的脸上,而后蹬出一条腿。

而后众人便瞧见匪夷所思的一幕。

先前还在趾高气昂的穆家公子,如今正老老实实,四仰八叉镶在嵌在一堵巨石之中,呼吸急促,七窍流血,四肢还在抽搐,眼看就要断过气去了。

众人这才瞧见那一抹白色长虹,原来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眨巴了两下眼睛,骤然有化作一抹白线,回到李清源的房门之中。

最后那一袭青衫冲着那深陷在巨石之中那人,竖起了中指,“丢你老兔的!”

又是砰得一声,房门重新紧闭上,唯留下一位位面面相觑的青壮们你看我,我见你,久久无言……

第二百零五章一尘不染,一袭青袍

一众面面相觑的青壮汉子互相对视,皆是目瞪口呆着咽下一口唾沫,当真是位山上大仙师啊?

瞧着深陷在巨石之中,早已经不见人影的那穆家小公子,再也不摆不出先前的嚣张模样,当真是大快人心。

传闻之中,这位穆家小公子,天生亲近他娘亲的那本秘法,秘法之中一道道文字,与此人骨骼体魄极其契合,简直就是量身打造,以至于穆琅鑫小小年纪,就凭借这一本秘法,成了人人艳羡,叹为观止的江湖小宗师,许多被家族视为天才的同辈年轻人与这位贵公子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徒劳望其项背而已。

包括七日之前,这位穆家小公子所展露的冰山一小角,就让这些位青壮年轻人心生感叹的同时,其实心中压力,绝对不少,不然偌大一个武林堡,也不会做出一众人堵在客人门口,逼迫客人出手的勾当不是?

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位江湖上富有盛名的小宗师,在这位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养兔子小白脸儿手上,才一个照面儿,就没了再次出手的能力。

只是紧接着这几人内心就开始泛起了小嘀咕,先前他们咒骂这位仙师,可算不得好听。

这几人瞥了眼如今再一次紧闭的房门,勉强扯了扯嘴角。

就是不知道山上仙师们还会不会如人一般,需要吃喝拉撒睡?再或者仅仅是简单的打嗝放屁?

若是需要,只求这位小仙师法外开恩,当他们是个屁给放了才好……

只不过匆匆一眼之后,这几位青壮年轻人又开始心情郁郁。

因为自家那些位平日称呼自己为小仙女的师姐师妹们,如今各个美眸之中泛着惊人异彩恨不能将屋里那人给生吞活剥了似的,那里还有寻常半分小仙女的模样?

咔嚓一声。

众人悚然一惊,原来是深嵌入巨石之中的穆家小少爷居然还活着。

穆琅鑫情难自禁地哀嚎一声,伸手擦去自己头上汩汩流淌,已经开始模糊视线的血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大象踏过似的,浑身骨头都散了架,晕晕乎乎,走路不稳。

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大亏的穆家小公子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已经难能自己。

受了如此之重的伤势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之所以受了这么重的伤势,居然是对面随便向自己抛出了一只雪白兔子的缘故?

正主未出,一只兔子,蹬腿上脸之后,自己就变成了一下子倒地不起,废了好大力气,这才缓过劲儿来。

当真是一张脸面,烂得稀碎。

这还有天理?

强行振作精神,手下猛一翻转,一颗灵丹妙药便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这位公子哥将将这拇指大小的药丸直接弹在嘴巴里面,直接干嚼下来,一身萎靡气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猛恢复。

而后穆琅鑫猛然急速步,化作一条白虹冲出,高高掠向那扇门户。

服用了此丹丸之后,他浑身的伤势将会完好如初不说,一身的气机修为,也会翻升一圈儿,彻底一脚买入准山上仙人的境界,甚至若是牟足力气,杀掉山上神仙也是可能。

当然,代价就是伤势呈几何倍增长,事后彻底到底不起也有可能,但是穆琅鑫认为

,杀掉那此刻正躲在屋子里的家伙,绰绰有余了,至于之后他因为丹丸力量的反噬,而倒地不起后,回不回被那些个武林堡子弟给趁病要命,他丝毫也不担心。

穆琅鑫最后匆匆一瞥那武林堡主堡方向,再次望向这些个尚还蒙在鼓里面的憨憨武林堡子弟们时候,眼中仅剩下怜悯神色。

自己已经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武林堡堡主与那位今日实力暴涨,已经变得深不可测的老管家那里,为啥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如今这些个懵懵懂懂的武林堡子弟怕是丁点儿都没注意到吧?当真是傻得冒气儿,也怨不得今日武林堡之位,必然将会是自己手到擒来之物。

原来这些个生在武林堡之中的子弟,不但身手平平,就连脑子都是缺了些的?

不然就凭他们这种脑壳空空的,若是当真去闯荡一圈儿江湖?

怕是在岸边都能够溺死身亡吧?

一霎思量的功夫,穆琅鑫已经来到了李清源的门房前站定,一对孕纳有拳罡的拳头抬起,一身洒然气机暴涨,临近此人最近的那些个武林堡青壮们被这股子气机给压得大气不敢出。

当这人出拳的那一刹,就连更远处的武林堡子弟都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子令人心悸的气机如瀑倾泻,心肝都跟着下意识一颤。

而后,少年人的房门却骤然再次打开。

一袭青衫打着哈欠,脸上犹带有被扰醒清梦之后的怒气,手里攥着只已经神情麻木,死气沉沉的小兔子。

而后一道雪白长虹不出所料的被少年人砸了出去,之后发生的事情同样不出一袭青衫的所料,但却出乎一众武林堡青壮年轻人的预料,甚至就连对李清源实力最为“知根知底”的庄倩兮也不由小嘴微张。

穆琅鑫再一次化作一道白虹,重新撞回那颗巨石之上。

这一次巨石再也没能承受住穆琅鑫倒飞的力道,砰然化作碎石一块块。

饶是如此,怒气冲冲的小仙师仍旧不解气,这一次众人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仙家速度,明明站在门前的小仙师,下一瞬就出现在了穆琅鑫身侧。

后知后觉的一众人直到瞧见站在房门前的小仙师虚影慢慢淡去,这才各自擦着眼睛,一番四处捕捉,这才瞧见青衫小仙师的身影。

瞧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李清源,穆琅鑫狠狠吐出一口血水,阴鸷一笑,“怎么?这么急着取出性命?”

李清源斜睨此人,半点废话都没有,直接递出一脚,直接将此人给踹飞出去。

方才再次飞起的穆琅鑫又被李清源以腿做斧,给一脚踏下,当场呕出数两血水,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器官碎块,要是搁在寻常,让这位穆家公子哥的母亲瞧见,说不得就要当场破口大骂,哭出声来。

穆琅鑫倒也是个硬气的,仍旧死死咬牙硬撑着,强行挤出一个难看微笑,“你有本事在动我一下子试试?”

李清源双手拢在袖中,轻轻叹出一口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是从来没见过有人居然能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而后这位小仙师就露出一个落在穆琅鑫眼中,比之魔鬼都要可怕的笑容,穆琅鑫心肝一颤,尚未来得及收回话语,李清源的一脚就已经落下。

先是一道骨头断裂的声响蓦然传出

,继而是一道使人头皮发麻的尖声惨叫。

就在穆琅鑫即将疼晕过去的时候,李清源忽然一把抓住此人头发,强行将他头提起,轻轻敲击一下此人太阳穴,使此人昏睡不能。

眼神之中,时而清明,时而迷蒙的穆家公子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血液夹杂着唾液,自嘴角一缕缕垂下,他突然抬头,冲着李清源吐出一口血水。

李清源随手一拂,身边蓦然徒生一道罡气,阻下这一口血水。

穆琅鑫开始癫狂大笑起来,恶狠狠盯着李清源道,“若是你真当有胆子,有本事的话,现在就杀了我?”

这位穆家公子哥,如今形象当真是惨的不能再惨,但是那一副倨傲神情还在,狠厉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那堡主与老管家迟迟不来,你心里就没半点儿疑惑?”

李清源不由向武林堡主堡方向瞥了一眼。

“现在意识到了?晚了!”穆琅鑫哈哈大笑起来,继而眼神炙热地瞥向美眸含煞的庄倩兮,又看向李清源,“早晚我要让你跪在我的脚底板下给我舔脚,听闻你和她有一腿?分明是未经人事的样子,你该不会是个不行的?哈哈,到了那时,我不介意当着你的面,与咱们高高在上的庄小姐行那鱼水之欢,让你看看什么是男人雄风!”

李清源眯起一双凤眸,豁然一笑,“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布置缜密?觉得隐匿在自己随行队伍之中的那两位山上修士距离我足够远,因而我就感受不到了?”

穆琅鑫悚然抬头!

李清源扯了扯嘴角,“就如你这武林,有大小宗师,但是大小宗师之间也存在高低之分一样,山上修士之间,同样有三六九等的。”

一袭青衫的少年掏了掏耳朵,蓦然像是思及一事,笑眯眯问道:“先前你是不是说过有本事就将你给打死?”

穆琅鑫眼中终于划过一丝恐惧,急忙一翻身,就要逃跑出去,只是他的一条腿,早已被李清源钳得死死。

一袭青衫的少年人蓦然响起曾经自己在黄泉乡被魔尊锻炼体魄的日子,笑意温和,“想直接一死百了?天下那里有这么好的事?”

这一刹,穆琅鑫只觉得脑袋上直冒凉气,冷风飕飕地往衣衫里灌,再也顾不得风流,手脚并用,拼命爬去。

他忽然脸色剧变,一声痛入骨髓的尖叫,蓦然自他嘴中嚎出。

李清源急忙松开一手,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力道轻了,应该再重一些才对的。”

说罢李清源看也不看穆琅鑫那条已经被自己捏得粉碎的右腿,再一次轻轻在他左腿上一点,有骨头如瓷器落地,砰然散碎。

而后李清源接连出手,在此人身上连连点下,点到兴起时,李清源抱起满脸写着“高兴”的小兔子就抡了上去。

每每穆琅鑫就要昏迷至极,背这该死的兔子一踹,顿时就清醒半分,而后又是李清源碎骨断筋,惨无人道的施刑。

知道最后穆琅鑫躺在地上,双目死灰,已经是只进气,不出气了。

不知为何,随着李清源长身而起,明明是盛夏末尾的季节,天是最热的时候,众人却觉得凉风阵阵。

他们眼中,那一袭白袍,早已经被染成了血红,反观那一袭青衫,纤尘不染。

第二百零六章 少年心境,古井深深

一袭青衫愈加飘逸的那人在穆琅鑫意识弥留之际,长身而起。

李清源悠悠叹气,望向这早已经没了个人形的穆家公子哥,眼神与最初穆琅鑫自以为胜券在握所看向武林堡子弟的眼神如出一辙,“且不提我已经看穿了你那点儿可怜伎俩,就算没有我,你觉得自己就能够稳赢?”

李清源双手负后,嗤笑道:“更何况,我觉得就算没有我,武林堡也不会因为你这一两山脚修士,就能够覆灭了。”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朝向这位贵公子咧嘴一笑,此情此景再落在穆琅鑫眼中,当真是亲眼瞧见恶魔降世,绝对不比那位只活在传闻之中的魔疆大魔尊差了。

之后这一袭青衫的魔鬼所说的话,更像是抡动锤子,又在穆琅鑫心房之上立了块锥子,每说一句话,就在他心口敲击一下那块锥子,让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是钻心的疼。

只听那一袭青衫不急不缓道:“知道你现在说不了话,所以你且听着就是,不然瞧见天底下还有这般自作聪明,还认为自己是天底下顶呱呱聪明的傻蛋,我委实忍不住想要好好教育你一番。”

少年人习惯性的一挑眉头,而后满脸平淡的在穆琅鑫心头施加暴击。

“武林堡是建在了那里?这条远近遐迩的锱珠河附近!山上各大山头都知道,此地灵盎然,或者说只要是位修士,就能感受到此地的灵盎然,为何武林堡建立百余年间,没有任何一家势力,能够彻彻底底的将这武林堡吞并?”

“关于这个问题,你没有想过也就罢了,锱珠河所流传的鲛人传闻,难道你慕大公子其实是个耳朵聋的,也没有听过?”

“任何看似流言蜚语的东西,其实若是铺展开来,深究下去,你就会发现都是有迹可循,甚至有些被人刻意掩盖的真相,往往就在那些初听之下,仿若天方夜谭的传闻之中,说来可笑,你们知晓并承认了有山上修士的存在,却不愿意承认这世间有鬼怪?”

“咦?怎么?终于被我说开窍了?那么还气呼呼的看着我作甚?也罢,我好人做到底,和你最后再说教说教。”

李清源一手指顶在这人眉心,笑眯眯的,但是落在穆琅鑫眼中,让他冷汗直冒,“让我猜猜事到如今,你还算是有那么点儿底气的原因?”

“一是因为那山脚两修士手中,同样有你先前吞下的那颗药丸,而且相较于你手中的那颗,品秩只会高不会低?”

穆琅鑫嘴角一抽。

李清源笑了笑,“看来我是猜对了,至于第二点,则是你……母亲所谓的被什么‘山上负心汉’给骗了身子更骗了心,之后又惨遭抛弃,前真后假,不然之后你们穆家的那本小册子,是从哪里来的?再让我猜一猜?”

穆琅鑫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李清源说这句话,干脆死死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当真是想顺带着就连耳朵都一起闭上。

可惜如今的他再也提不起一口武夫真气,堵住自己的耳朵,闭塞听觉了。

李清源继续道:“其实你那生父,非但没有抛弃你的娘亲,反而暗中一路扶持,你那娘亲先是佯装要你与庄家订下婚约,以及之后三番两次的试,就连你这一次先于自家娘亲的

拜访,其实都是你那父亲授意的吧?”

穆琅鑫已经面如死灰,只是死死盯住李清源而已。

李清源白了这位不服输的年轻公子哥一眼,一手抚住额头,有些头痛,“不必如此看我,只是你或者说你们太蠢了而已,露出了太多蛛丝马迹。”

李清源忽然一笑,有了几分感慨,“但不得不说,你的生父,要远比你聪明多了,起码不会和你一样处处大摇大摆,显露自己的实力不是?当然他也更知道隐藏自己,以至于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隐藏在了近期来拜访武林堡中的哪一个当中,暗中为你保驾护航了。”

穆琅鑫如今干脆就随着李清源去了,麻木了,反正从这人嘴里再蹦出啥来,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袭青衫再次望向穆琅鑫的眼神之中,神色古怪,悄然带上了一丝怜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想要问问你,你说你那位父亲,知不知道,或者说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说得前几点?”

穆琅鑫猛然看向了李清源,双目赤红。

李清源则是摇头不已,“你母亲对你那生父的感情,自然是真,可是对你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母亲最为难熬,遭人白眼,被人咒骂不知检点,不守妇道的那几年,说不得其实是对你恨之入骨的,只是留下你,对那位当时看来,说不得仅仅是个……,哈哈,不说了,不说了,你只需要知道,你那生父密谋许久的这么一趟试探,你觉得自己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若我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若我不是那么……讲情面?”

穆琅鑫牟足力气,即使知道根本没用,甚至就连接近这一袭青衫都是痴心妄想,可仍旧狠狠冲着李清源吐出一口血水去,“就凭你也想挑拨我们的父子感情?!”

虽然掷地有声,可是这位穆家小少爷,却面有戚戚然。

李清源蓦然一笑,这才大松一口气的样子。

穆琅鑫猛然瞪起双眸来,懊恼不已。

李清源由负手改为双手拢在袖中,微笑道:“说你不聪明,还真不聪明?看看,我前面只是说我猜猜看,你这副反映,不是摆明在脸上写了‘还真让我猜对了’六个大字?”

穆琅鑫双眼一翻。

李清源体外自有一道灵溪流蓦然激射出去,蹿入穆琅鑫体内。

一袭青衫的他笑眯眯道:“若是真想自杀,就不要摆出这么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磨磨唧唧,腻腻歪歪,直接用我加诸在你体内的那道…嗯……你们江湖人称之为真气的东西,自断经脉,破开死穴,岂不来得快哉?”

李清源随意瞥向武林堡主堡位置,这才又缓缓望向这位穆家公子哥,揶揄道:“怎么?还对那两个山脚修士抱有一丝幻想?或者希冀你那位便宜老爹,能够跳出来帮你?”

一袭青衫,这一刻却十分不像是少年人的少年人轻轻叹气,幽幽道:“我倒是希望你那老爹能够来的,只是可惜了……至于你寄予希望的那两人?也就别想了,说句实话,那两人,修为实在不咋地,真的,即使是吞下了那两颗药丸又如何?能够成为第二大境最后一境灵海境大成又如何?相信我,他们在我那位喜欢耍大刀的老哥面前,真的很弱。”

随着李清源一声轻叹,似是为了印证少年人所说,武林堡主堡位置,徒然升起一抹盖天刀光,沟通天地,那粗壮刀光犹如一道自天际垂下的壮阔瀑布,悍然落下。

砰然一声巨响,无数烟尘起。

穆琅鑫一张脸已经惨白,若是可以,他当着想要就此晕厥过去,那道壮阔刀气,就是相隔如此远的距离,他都禁不住内心悸动,这样一刀,劈在处在当场的那两人身上,两人焉有还能苟活的道理?

至于武林堡子弟们,则一个比一神情亢奋,恨不得那道刀气,再粗一些,再壮阔一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刀气是劈砍在自家宅院里面,李清源摇头不已。

小海眼神幽幽,望向那一抹青衫的宽阔背影,怅然叹气,所谓“望洋生叹”,不外如是。

有两道长虹并驾齐驱,自武林堡主堡位置向此处掠来。

两人身形猛然站定之后,手里提鸡仔一般斜提着两早已昏厥过去的陌生年轻男子,应该就是李清源所猜测的那两位山脚神仙了。

正是双双面带淡淡笑意的堡主与老管家。

瞧见这一幕,彻底死心的穆琅鑫颤巍着嘴唇,问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们山上人,都这么可怕吗?”

李清源仅仅是仍旧保持双手拢在袖子中的姿势,缓缓蹲下来,一歪头,只是笑而不语。

穆琅鑫心中凄苦,悲愤无言,终于扛不住晕厥过去。

一袭青衫忽然瞥向一旁的兔子。

双眼绽着红光的兔子向李清源轻轻点头。

李清源长叹一声,长身而起,若有如无地扭头眺望某座山头,久久之后这才悄然收回视线。

他越来越肯定,这一次就算没有自己,武林堡这一次依然还是能平平安安的渡过这次劫难。

……

在李清源收回目光的时候,武林堡不远处,有个满脸冷汗,极速逃窜的胡茬男子,一路上山又下山,生怕自己若是御风而起,便会被那个极其不讲理的少年人给瞧见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就将自己给打杀了。

锱珠河流源头处,有两位女子,高站碧波之上。

一头蓝发像是湛蓝天空绕丝带的女子长大了一张小嘴巴,诧异道:“娘亲,那人好像能够瞧见我们?”

已经满头银发的女子冷哼一声,“小小年纪,灵觉倒是敏锐。”

紧接着银发女子蹙起眉头来,望向那个狼狈逃窜的男子,不满道:“这臭小子好算计,是觉得我定会出手,所以才大大方方的让这人逃出?”

女子嘴角蓦然绽出一丝美丽笑容,瘪嘴道:“想得美!我偏不!”

满身泥泞的胡茬男子狠狠抹了把已经脏兮兮的脸,瘫在一处山丘上,丝毫不介意自己满手的泥腥,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这男子脸上仍旧带有一丝僵硬。

天下哪里有这般可怕的兔子?眼睛一瞪的那一刻,自己体内灵流转都像是要停止了。

这胡茬男子怅然一叹,“儿子,不是爹爹不想救你,奈何敌人忒强大,爹爹我只能风紧扯呼了。”

李清源豁然抬头,头痛不已!

锱珠河上,蓦然划过一丝炫丽长虹,气势摄人!

第二百零七章 女子心境,明月高挂

李清源忽然化作一条长虹而去,在武林堡主堡位置,也同时飞掠出一抹庞大身影,紧随李清源身后而去,空留下一群人,怔怔望向那一抹青色身影,眼中炽热。

若是先前仅仅是有所怀疑,李清源的这么一手,无疑在众人心头放了一记定心丸。

众人神色激动,互相看去,振奋不已,当真是说书人口中那类朝北海暮苍梧的仙家神通!

望向天边那道长虹,众人心旌荡漾,心神往之。

武林人好像从来都有一个仙侠梦,恰如那一日庄倩兮初见李清源时候,那一袭青衫御剑下山轻松取下武林宗师头颅的画面,可能于当初那位帷帽女子来说,注定一生都难以忘怀。

庄倩兮小嘴微翘,这就目瞪口呆了?李公子仙师师父可厉害着哩,飞剑?!见过没有?我见过啦!

有几位模样周正的女子,已经开始大胆地向那一抹青影,暗送注定李清源瞧不见的秋波。

老管家随手将平日奉若神明的山上修士给随手丢在地上,搓了搓手,再次看向那一抹青影的时候,表情就变了,因为那位自己一直想要一起喝顿酒的长髯刀客,哪里像自己大小姐说的一般是什么讨债的?分明是这位李小仙师的…下手!?

老管家无端想起李小仙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老管家原本以为是那一日李小仙师在故布疑阵,或是自家小姐在与自己绘声绘色的时候,其实是添油加醋了几分,今日当真亲眼见识了那位长髯刀客老前辈之后,当真是才知道天下之大,奇人之多。

看来当日这位李小仙师的话语,并无戏言,相反,反而要谦虚许多了。

老管家仿若置身梦幻,有这么位老神仙给保驾护航,天下哪里去不得?这位李小仙师,当真是个妙人,愈加看不透了。

庄晖将手中的山脚修士与另一位丢在一起,双手负后,沉默良久。

“堡主,在想些什么?”老管家嬉笑问道。

这位双鬓若是细看之下,其实已经悄无声息多出几缕白发的男子微微叹气,“在想我未来的女婿,若是像这位李小仙师一般,丰神俊朗,写意风流,该是多好?”

老管家偷偷凑近这位多愁善感的武林堡堡主,轻笑道:“若是将那‘若是’改成‘就是’,岂不妙哉?”

庄晖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妙哉善哉!”

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走近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身旁的庄倩兮登时娇嗔不已,“张爷爷爹爹!~你们再这样,以后我都不要理你们啦!”

庄晖却神色认真道:“倩儿,你老实与爹爹说,对人家李小仙师有无意思?”

庄倩兮点了点头,肯定道:“当然有啦!”

瞧见自家老爹眼神不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意思的庄倩兮小脸儿羞红,慌忙解释道:“哎呀,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对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是那种意思……哎呀!”

发现自己愈加解释,越是说不清楚的庄倩兮双颊若有红云升腾,娇羞地跺了跺脚,而后这位时常隐匿帷帽之后的美人便一溜烟跑走了,空留下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对视一眼后,哈哈大笑不已。

……

李清源骤然出现在锱珠河源头岸旁,拂袖一挥,蓦然又一卷,将那银发鲛人一记溪流长河所化成的粗壮箭矢便被少年人一袖纳入其中。

双袖股荡不已的少年人向着这位银发神人作揖道:“还请河神大人放过此人。”

一头银发若夜星连绵而成的银河,随着

这位河神鲛人的轻微动作,而飘摇不断,这位美艳女子仍旧面若寒霜,冷笑道:“怎么?你这娃娃的一番算计,为得不正是让我出手杀掉此人?”

李清源面露苦笑,硬着头皮摇头道:“自然不是,前辈修为之高,身为山巅之上的大能,怎么可能会理会山脚这点小打小闹不是?”

银发女子大手一挥,银白色的长袍随之飘摇,咄咄道:“少给我戴高帽子,怎么,山巅修士就不能有一两次不高兴,一不小心将那些个不能明辨是非,看不清局势的蝼蚁给打杀掉了?”

李清源挠了挠头,只得再次作揖,“恳请前辈,高抬贵手。”

银发女子忽然眯起一对极大的眼睛,呈银色的睫毛极长,盖过了她微留一缝的眼睛,嫣然一笑,“哟?原来先前看似城府极深的一番表现,都是装的?感情当真遇上咄咄逼人的,还是会语塞?”

李清源嘴巴一咧,含蓄笑道:“只是对待敌人,心里认定是敌人的人,才能有此心境罢了。”

银发女子很快就抓住了李清源言语之中的漏洞,挑起细长的银眉,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笑问道:“哟?那我于你来说是什么?以至于咱们的李小仙师居然心境破碎到了如此地步,就连思考如何反驳我都做不到?”

李清源只是跨出一步,挡在这位女子面前,沉声道:“涉及到更深层次的秘谋,希望河神大人能够给予方便。”

满头银发的女子一眯眼睛,紧紧蹙起眉头。

女子豁然一笑,摆手道:“行了,你耗费这么长时间,那人就算跑得再慢,也已经没影了。”

李清源却并没有放松半分,甚至再一作揖。

满头银发的女子冷哼一声,质问道:“怎么,信不过我!?”

李清源苦笑道:“自然是相信的,河神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只是河神大人是不是把自己的能力给忽略了?”

李清源指了指那条绵延出去不知道多少里的长河,摇头不已,“河神大人你掌管这条其实威势已经比拟一江的锱珠河,只要那人是顺着河流沿岸,抓到那人,不还是一瞬的功夫?”

银发女子双臂环抱,点指李清源道:“你们男人果然没个好东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说罢女子拂袖而去。

李清源忽然向银发女子一拱手,正要开口,却被银发女子一挥手洒出一道水蓝波涛打散拱起的双手。

女子面若寒霜,绣眉微蹙,冷冽道:“不要得寸进尺了,不该问的,就别问了。”

李清源洒然一笑,再一次拱手道:“那我就替武林堡,先行谢过河神大人了。”

银发女子一怔,继而冷冷道:“他武林堡,还没有这个资格。”

李清源抬起头来,正巧瞧见满头蓝发的女子朝向自己眨巴着眼睛,李清源还以眨眼,不得不说,李清源的一双眼睛当真是好看,蓝发女子向李清源嫣然一笑,她一双极美的眼睛一转,忽然冲着李清源呲牙一笑,而后随着自己的母亲一起,一个俯冲,沉入锱珠河水底。

一袭青衫的少年人独自在岸边愕然不已。

最后他一抹脸庞,似是仍旧觉得缓和不了自己僵硬的脸庞,又用双手拍了拍脸颊。

娘咧,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满嘴尖牙可不好啊……

他决定下次再见到满头蓝发的她,一定要与她好好说一说此事。

一袭青衫最后瞥向北方一眼,好像透过了层层长河,瞧见了那其实半路就意识到不能沿着河岸奔跑

,所以中途就转道的胡茬男子。

双手一直揣在袖中的少年人洒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给你们碰头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你们到时候还有没有胆子再来找我?”

少年人变幻出一副苦兮兮的面孔,怅然道:“可一定要有啊……”

他伸出一手,将笔直向自己飞掠来的长髯刀客收入百宝囊后,脚尖一点,整个人凭借肉身力气,再次化作一抹长虹弹射出去。

……

这日傍晚时分,武林堡召开了一次可能是史上武林堡子弟聚集最齐的一次了。

因为除了往日按例需要当场的重要人物外,还有许多青壮年轻人聚集在了门外,探出一颗颗脑袋来,好奇宝宝似的想要近距离一睹那位少年小仙师的“芳容”,当然,其中以女子为首居多,一双双目光之中的小眼神,让李清源如坐针毡。

庄晖同样有些无可奈何,往常无往不利的堡主架子摆起来都不管用了,门口有位稍稍大胆些的女子直接递给这位堡主一个白眼,悄么声嘀咕“堡主好生小气哩,未来的小姑爷,提前让我们瞧上一眼,又不会掉一块肉去。”

咱们堡主大人登时就……默许了这些颗小脑袋的探头探脑。

这让李清源苦笑不已。

一场会议,倒像是一场宾主尽欢愉的宴会,以言作酒,谈为饭菜罢了。

反正门外几十颗小脑袋,是从来没有见过在场的几位平常最是喜欢板着脸的长老客卿们,一个比一个的笑颜欢快。

老将军戎马一生,在刀尖更在人心之上沾滚磨出来的一肚子学问,受他倾囊相授的李清源,应付起来,自然滴水不漏。

所以在不是宴席的宴席到最后,其实除了堡主,其余人都是兴致高涨,意犹未尽。

宴席过后,身旁的老管家拍了拍堡主的肩膀,笑道:“人各有路,各有归属,不能强求。”

堡主远望夜色,瞪了眼在一旁傻笑的闺女,叹气不已,先前其实私下里这位身为堡主武林盟主,更是一位父亲的男子,悄悄找到了李清源,旁敲侧击这位仙师对自己闺女的意向。

那位小仙师只是不断点头,说尽了自家闺女的好话,但是一双老眼毒辣的堡主就已经知道了这位小仙师的态度。

于是堡主愈加郁闷,老了之后,该怎么和孩儿他娘交待哟……

这位武林盟主一拍窗框,恼怒不已,这臭小子,自家闺女那里不好了?怎么就不能行?世间还有能够比得上自己闺女的女子?

庄倩兮在一旁笑意盈盈,将小脑袋搁在自己叠起的手臂上,来回晃动着小脑袋。

只是很快她就努起了红彤彤的小嘴巴。

她是很喜欢李公子仙师师父的,很喜欢很喜欢,喜欢他御剑下山的样子,喜欢他胜券在握的样子,更喜欢他紧张兮兮的样子,严肃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喜欢就要在一起呢?

而她的喜欢并不是那种喜欢。

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喜欢自己有这么个强买强卖嫌疑的便宜师父。

一想到自己这短暂一生岁月里,自己曾有一位仙师师父,她就很知足啦。

因为自己会老,师父却好像不太会老不是?

一想到这里,她就又有些伤心也开心。

因为师父就永远会是那位师父呀!

庄倩兮的双眼眯成了一对月牙,灿比皓月。

世间美好女子的心境,好像自古如此,是那天上明月,高挂天边千千万万年。

第二百零八章 清风明月苦相思

虚无缥缈山山巅高高处,有一气势恢宏的山巅大殿,呈青砖碧瓦色,只是大殿之中的几根石柱,尤为扎眼,竟皆是金晃晃的颜色,一条条蛟龙在其上灵活跃动,不像是死物,反而像是随时都要跃出大柱似的,这样的石柱整齐排列下来,居然有整整三十六根之多,足可见大殿庞然大物的潜质。

这样一座大殿中央通往王座的石阶处,坐着一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都让让人惊为天人的女子。

几日不见,出发的愈加亭亭玉立的天仙女子此刻正托着香腮,多少有些百无聊赖。

某人曾经答应过自己的那趟游历江湖,如今有多少日子啦?

去年入冬时节,一直到如今,都快要入秋了吧?

一想到这里,女子就不由嘟起了嘴巴,气鼓鼓的。

听闻他早已经在尚未入夏的初春时分,就自己跑去游历江湖了?太过分了!居然不与自己知会一声!

虽然那时的自己,被那胡须稀稀的老头关着,需要修习功法,坚持每日修炼,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但是不代表自己就不能够偷偷逃出来了嘛!大不了就牺牲几串小肉串,贿赂贿赂门口那负责看守自己的一对弟弟妹妹嘛!

只可惜女子很快就叹息一声,当初那人之所以答应自己要陪着自己游历江湖一遭,可不是因为他想要,而或多或少,其实是自己强迫的意思?

这么一想,她禁不住撅起了晶莹的小嘴巴,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见犹怜。

若是被她思念的那人在的话,见到女子这样一副模样,说不定当场就要自己来个三百六十度回旋,一下子跪在地上喊一声“我错了,我啥都听你的”了。

门口忽然蹦出一对金童玉女,兴高采烈地跑向女子面前站定,尤为灵动的小女孩儿神秘兮兮地眯起一对闪亮眸子,学习他的雪儿姐姐,嘿嘿笑道:“雪儿姐姐,你猜猜看,我给你带啥好消息来啦?”

天仙般的她扭过头去,仔细想了想,终于一双丹凤眸子划过一丝异彩,嘴巴一咧,正要下意识嘿嘿一笑,赶忙用小手捂住嘴巴,偷偷问道:“有好吃的?”

过了年,又涨了一岁的小女童一拍小手,小小年纪,却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雪儿姐姐你怎么和那个喜欢穿黑裙子的小丫头似的?成天就想着吃吃吃!”

沐雪儿将小脑袋一歪,仔仔细细地想了想,最终得出答案,“不知道哎,我就是见囡囡丫头亲近嘛!”

小女童小嘴一撇,“就是因为你们都喜欢吃?”

如今趁着自家师父不注意,又悄悄将自己的头发剃光的小和尚摸着自己滑溜溜的小光头,脸上带着满足笑意,嘿嘿直乐呵,“这大概就是师父所说的道心坚定嘛!”

小女童撅起了嘴巴,两只小手掐腰,一跺脚,不乐意道:“哼!还不是雪姐姐你偏心!”

小和尚四处张望了一眼,终于没见到自家那位便宜又凶狠的师父后,悄么声地又一次双手合十,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雪姐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结果小和尚的脑袋不出所料地挨上了一记脑瓜瓢。

小和尚无辜地摸着光秃秃的小脑袋回首望向身后还未来

得及收回巴掌的小女童,神色幽怨。

小女童瞪着一双水盈盈的黑色眸子,一只小手一把张开拦住小和尚的肩膀,另一只小手偷偷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巴前,小腿一蹲,带着小和尚一起蹲在地上。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小和尚嘘声道:“不要说破这些嘛!凭咱们雪儿姐姐聪明才智,咱们要告诉雪儿姐姐的秘密岂不是很容易就暴露啦!”

同样撇着腿蹲在地上的小和尚深以为然点了点小脑袋,正想要附和他的大姐大一下子,谁知突然就有一颗脑袋凑了上来。

沐雪儿笑眯眯地提起小和尚问道:“说吧,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姐姐我呢?”

小和尚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号,“出家人,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我是不会说的!”

沐雪儿直接祭出杀手锏,“回头我就将你唱佛号的事情告诉卫道子师父,看他如何处置你?”

小和尚神色坚毅,合十的双手紧了紧,高唱道:“哦弥陀佛,大丈夫能屈能伸,师父说啦,忍一时之不忍,方是好汉,”

眼见自己和蔼可亲的沐姐姐高高扬起了小手,小和尚赶忙抱住小脑袋,大声叫道:“沐姐姐,我错啦!卫师父叫我告诉你,准备一下,过几日要去一趟北望台!”

沐雪儿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蓦然一亮。

小女童一拍自己光洁额头,指着小和尚,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小假和尚!”

小和尚双手合十,不紧不慢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位施主,可莫要打诳语。”

小和尚不出所料地便被小女童绕着大殿给追着打……

沐雪儿没有搭理这一对活宝,身形倏然拔地而起,化作一抹雪色长虹,急速掠出。

两只小脑袋挤在一张窗户口上,黑宝石似的眼珠子对视一眼,感叹不已。

啥子时候雪儿姐姐的速度,修到这般骇人听闻的地步啦?

一位身着鹅黄裙的甜美女子笑嘻嘻地望向这一抹雪色长虹,拍了拍身旁粉雕玉琢的黑裙女娃娃,笑问道:“小囡囡,有没有想你的清源哥哥?”

正在专心栽花的小姑娘一把丢掉了手中的花草,扬起一张边边处脏兮兮的小脸儿,脆生生道:“想啊!”

女子拍了拍小女童的脑袋,笑着道:“马上了。”

被某人取名李囡谐音“离难”的小女童乖巧地点了点头,有些开心呐。

……

在东海之滨,有一浑身湿漉漉的白衣男子,身后跟着个模样可爱的女子以及一位头生双角的魁梧男子,分明不是人族。

白衣男子咧嘴苦笑不已,强行突破王朝防线,当真是难上加难,除了自己那座下庞然大物渡海鲸当场横死外,其余数骑居然连带着自己的同伴一起,葬身大海,让海里大鱼好好给饱餐一顿。

白衣男子瞥向眼前负手而立,着一身破破烂烂衣服的男子,嘴角划出一道冷笑,都说这一次是那什么风云际会?

这入场券的价格当真是高!

倘若时这一次不能回本,那自己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一直负手而立的男子蓦然转身,一把揽过白衣男

子的肩膀,笑嘻嘻的没个正形道:“放心,师父我呢,一定帮你赢一个盆满钵满的,就当是聊以安慰那些个葬身鱼腹的东海本土妖族了?”

白衣男子摇头道:“东海本土也是有不错的家伙的。”

浑身脏兮兮,没有半点高手样子的男子一挑眉头,“你是说陆家那小子?我承认他爷爷是条汉子,胆敢与那一身修为分明已经臻至巅峰的九尾狐硬碰硬,至于说那小子?距离他爷爷,还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白衣男子苦笑不已,已经是仙人境巅峰的九尾妖狐,当年被陆家大妖给以下克上,用方是仙人境初期的实力,联手当时劲头难当的本土阴阳师,给一刀将之劈成了两半,这不是新鲜事,可是拿陆家如今的小少爷与他爷爷,自然不能相比,可是这位少主胜在年轻不是?

虎牙晶晶的可爱女子在两人身后,不断磨着自己的小虎牙,要是放到以往,说不定小姑娘早就一口下去了,只不过在这位衣衫褴褛的男子不经意一瞥之后,女子赶紧换上了一副乖巧模样。

无关此人是白展驰哥哥的师父,更无关此人能够在王朝那座戒备森严的海关之上,来去自如,只因为这人是一尊名叫苏酥的大妖!

……

与此同时,北方有位银色铠甲的男子,将腰间长刀归鞘,将花纹古朴的单筒望远镜随手丢给身旁头戴兜帽的男子,双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在北海一座渡船上,一位金发男子轻饮一杯酒。

在他对面一位高大的美丽女子,赤着脚,手捧一本圣经,在仔细研读。

在这两人身旁,分分向这两位同龄人投以或仰慕,或羡慕,或…爱慕的眼神。

……

月明星稀,李清源罕见地换上了那一身白袍。

他高坐屋檐边沿处,望向天边高悬的明月,取出了武林堡特制爆竹酒,竹筒爆开后,为秘制纸质肠衣所裹的酒水浓郁香气,在李清源戳开其中一处特地方便开启的虚盖小孔后,喷香四溢。

李清源默默汲了一小口,小口慢酌尔。

这一路走来,灵兽渡船他坐过,黄泉乡他趟过,更是见识了一位位大人物,大山神,大水神,等等,一路跋山又涉水,少年人走马观花,却又历历在目又在心。

一路走来,其实变故颇多,让李清源都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不能按照原本计划。

但这一路走来,其实一直有一点,雷打不动,那就是少年人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到人家饭菜师父那里“偷师学艺”。

少年人小酌一口酒水,当真有了竹子香气的同时,又比之寻常竹酒要醇香许多。

一袭青衫的他重重吐出一气。

---如今饭菜样式,他已经会做很多道了,终于能够硬气地拍着胸脯保证,下一次见面,保管让某位姑娘大饱口福喽。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事,今夜一袭白袍的少年人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沐姑娘,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有些想你了诶……”

古人曾有一词“清风明月苦相思”。

今夜清风明月甚好,若是没有苦相思,当是更好。

第二百零九章 打西边来了个和尚

是夜,武林堡洋洋洒洒,又下了一场暴雨。

李清源戴着斗笠,急急忙忙地从豆大的密集雨滴之中跑回屋子,即使拥有了灵护体后,只身趟雨而片雨不沾身的神通,可还是被这势大力沉的雨点子给砸得够呛。

他伸手一拂,一直粘在自己体表所萦绕的灵之上的雨点都被一把拂去,哗啦一声洒在地上。

李清源不由苦笑,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河神大人,您就这么沉不住心,今日仇今日还的?

天际蓦然划过一道粗壮闪电,李清源顿时噤若寒蝉。

得,招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李清源纵身一跃,翻到床上,打量着又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小兔子,如今一双眼睛重新回到黑黢黢的颜色,没了火红时候的摄人心魄,之所以小小兔子能够有那股子气势,不用多说,李清源用脚趾想都能知道是那位魔尊大人的手笔,不然如何能够一脚踹得偷偷摸摸修炼到汇溪境的穆琅鑫倒地不起,差点儿昏死过去?又如何能够一个眼神就能让堂堂一位龙境狼狈逃窜?

就是可怜了拘灵局的那匹通灵性的大马,如今这小家伙再次攀上这匹大马的马背,这大马四条腿,可能还要算上第五条腿,就没有不打摆子的。

这也是么得办法的事情嘛,他娘的这兔子一蹬腿儿,神仙也要抖一抖啊!

这可比那个坐大乌龟的家伙,要更猛一些的!

久而久之,这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居然还偷偷摸摸地拜上了把子,就在今夜时分。

鬼知道当时瞧见一匹马,一只兔子“跪”在地上,一大一小两颗脑袋搁在地上磕头磕得砰砰作响时,李清源是一副什么表情。

更气人的是小兔子兔小鬼大,居然还当了那匹神骏白马的老大!

当时少年人只有一个念头,夭寿了!要翻天了!

要不是房间门实在盛不下那匹白马的庞大身躯,说不得今晚上李清源就要一人两兽一起挤在一张屋子了。

小兔子回来的时候,犹在恋恋不舍,好兄弟,从来都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

结果那神骏白马跺了跺马蹄,一仰头颅,!感情在说自己啥苦头没吃过,这点在区区马厩讲究一夜不打紧呢!

那副模样,说得李清源好生惭愧,当场感动地赏了这白马几个爆栗。

最后在小兔子“拼命”拖拽着李清源裤腿之下,李清源才“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走回屋子。

神骏白马差点儿没感动哭了,瞧见没?这就是我的好兄弟!你们人族的“两肋插刀”,不过如此了吧?

忽然想起小兔子拜把子之前,与自己意会的一件事情,其实自己那位兔子兄弟还有位小兄弟,是一座名叫碣石山上的山大王,那端的是更加江湖义气的,只可惜如今不在,引以为憾事,不然咱们三位兄弟武林三结义,可不就是一桩江湖美谈?

当时白马听了之后,除了感叹小兔子不愧是位走过江湖的,经验老道,交情光布,不说五湖四海皆兄弟,也差不多了吧?山大王呢!

对于小兔子口中那个叫做孟极的家伙,它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下了……

神骏白马并不知道,当时

一溜烟跑回自己住处的青衫男子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那叫一个后怕,当真要和一匹马睡上一夜,自己还做不做人了?我不要面子的?!

李清源恶狠狠地望向那罪魁祸首,却发现这小兔子当真是倒头就睡,呼噜声音震天响。

忍了好久才把自己想要递出的一拳收回的李清源双手背在身后,瞅了眼天边层层乌云叠压的天际,他一咬牙,纵身一跃,翻身到了屋顶上去,盘腿打坐,借着密集暴雨,淬炼体魄,修习起功法。

似是瞧见有人居然浑不怕这泼天大雨,天际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暴雨愈急。

夜幕之中,那一袭青衫就这么盘腿坐在屋顶,任凭大雨浇灌,浑然不觉,像是一位亘古守候在此的天门将士。

暴雨之后,风暴将至。

可这位即将不是少年人的少年人,面色挂着从未有过的坦然与怡然。

……

翌日清晨,李清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体内灵奔涌,那条金线的长势也极其喜人。

李清源忽然抬头,远远就瞧见小海与庄倩兮朝向自己奔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武林堡那场武林盛会,还有不到三天的功夫了。

虽然是小师妹,但其实心智与年龄远要比小海成熟的庄倩兮偷偷扯了扯小海的胳膊,笑着问李清源能不能为小海指点一二?

李清源并没有当场应下,而是说要看机缘,以及小海自己的天分和努力。

一直低着小脑袋的小海悄么声地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的两天,李清源每日清晨打坐完毕,方伸个懒腰的功夫,就会有个小小少年,站在门口等候了。

李清源每次所教的不多,两人经历过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逐渐热络之后,大多数情况就是小海问得多,李清源说得少了。

并不是李清源故意藏掖或是不愿意教,而是以小海目前的瓶颈,讲得多了,反而不美,不利于这个小小少年的“吸收消化”,容易“吃撑”,相反,讲上这么一点点,恰到好处,因而小海短短两天,进步飞快。

几乎眨眼之间,就到了第三天。

李清源笑着起身,轻车熟路地掠下房间,拍了拍小海的脑袋,“今天不讲课,只管吃。”

小海也熟悉了这位从来不走寻常路,不躺寻常床的半个师傅,笑着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

武林堡不远处,因为武林堡名声大噪而特意将曾经某朝代先王赐下“王府”二字换为“功林”二字的小镇上,迎来了一队奇奇怪怪的僧人。

这一队僧人赤着脚,手持行山杖,背着竹箱,即使嘴角干裂,仍旧忽然不觉,好像除了大头的那位僧人,白白净净,其余人皆是形容枯槁,可这么一队僧人,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那一身雪白僧袍,洁白无瑕。

一队僧人就这么默默走着,不急不缓,遇见慈眉善目的施主菩萨,也会笑脸相迎。

当然更多愿意施舍一两饭菜或是铜钱的,多是女子,在递出铜钱的时候,还会在那白净僧人的手上趁机摸一把,只不过白净僧人始终挂着淡淡笑意,一一谢过这些位“女菩萨”。

所以最后这位模样周正又白净的僧人手中所捧的钵盂,

当着是堆起了一座小山了。

远远忽然急速行驶来一架马车,马车上坐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为首的那个白净僧人远远瞧见这一骑,便默默让出几步,同时将身边的女菩萨护在身后。

一夜暴雨过后,路上坑洼处,还是有许多积水的,更何况自己身旁就有一洼积了许多棕色脏水的大坑,可得小心注意,不能让女菩萨们身上溅上了水花才是。

按理说,凭借如今这马车的速度,和尚所站的位置,刚好可以不用被水花溅上。

不料变故突起!

那凶神恶煞的汉子瞧见这一幕后,暗自骂了句“死秃驴”后,骤然挥动马鞭,马儿吃痛之下,倏然加速。

哧得一声,马车呼啸出去,又一急急甩尾,蹭着队伍最末的小和尚鼻尖而过,扬长而去。和尚们身上那件始终洁白的僧袍终于染上了一块又一块的泥块。

吊在末尾的一位小僧登时将眉头一皱。

那为首的白净僧人也是个好脾气的,笑嘻嘻地赶到这位小僧面前,摸了摸他光洁的脑袋,笑着说:“不打紧不打紧,僧袍脏了也便脏了,可以再洗不是?人没事就好!”

小僧虽然仍旧面有不愠,可是瞧见那位和颜悦色的白净僧人,终于还是没了言语。

一行僧人经过镇子,又沿着锱珠河,赶往上游。

路上一直跟在这白净和尚身后的另一模样粗糙的和尚偷偷拿胳膊肘捅了捅白净和尚的后腰,疑惑好奇问道:“嘉措,你寻常不是这么能忍耐的人呐,怎么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了?”

粗糙和尚伸手在白净和尚面前晃了晃,玩笑道:“难道是换了个人?”

白净和尚伸手在自己下巴上轻轻摩挲,没了往昔胡茬的下巴,摸起来平平整整,当真不爽利!

这次要不是被师父逼着,要是不把那些胡茬剃光,就不让自己出门了,自己怎么受如此屈辱,变成如今这副小白脸儿的样子?

嘉措和尚忽然左右环顾,洒然一笑,一把揽住自己这位师兄,回应道:“师兄,那是在人前,咱们地庙僧人就要有个地庙僧人该有的样子不是?”

模样粗犷的和尚觉得有些不妙,不由问道:“那现在呢?”

嘉措和尚狠狠搓了一把衣角上一片片拳头大小的湿漉漉污渍,双手合十,唱诵一声佛号,悠然道:“先前咱们不是没有避让吧?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瞎子也能在经过咱们面前的时候不让水溅起来不是?可是那人并没有,其实我就果真站在道路中央,等他到了面前再不急不缓的走,能够咋滴?撞死我不成?到时候约莫就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求我不要死了吧?所以啊,世间总有人,喜欢拿别人的善意,当做肆意欺负他人的资本,对付这种人,先前是在人前,我披了一层僧袍,如今四下无人,还能怎么办?可不就是……”

粗犷和尚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仍旧硬着头皮。

嘉措和尚咧嘴一笑,拍了拍先前吊在队伍最末的小僧,笑眯眯道:“可不就是要干他二大爷的?!”

粗犷和尚大骇!

只见之前明明普普通通的白净和尚骤然拔地而起,脚下轻灵一踩,在天空之中踩出一道轰然音爆声响,霎时间消失不见!

第二百一十章 活宝和尚

武林堡这一次盛会召开的场所在一片竹林海前,一片碧海涛涛,居然是武林堡向来视为禁脔,珍惜无比,觉得半点磕碰都是罪过的功德林,选址在这一位位前贤埋骨处召开这次武林大会,想来咱们这位武林堡堡主,当真是有大气魄的,私下里无疑也下了一番大决心。

成片竹海,或挂有以红色丝线串联系绑的竹牌,或干脆直接刻在竹子上,以颜色各异的蝇头小字书写有人物生前一生的文字。

一片竹海,偶有风动,拂起竹牌或与青竹,或与另外竹牌相击,响起竹板叮当的声响,又配以竹叶飒飒声,格外怡人。

这一片功德林,如今长势惊人,居然有要沟通天地的架势,传闻曾经庄家祖先手植竹海的那天,酒过胸胆说出了一句豪气干云的“碧海衔上天外天,竹破彩云惊仙人”,如今大有一语成谶的趋势。

竹海前面,摆着的是一张张雕饰精美的楠木桌与配套的楠木椅,听说是从最西部的魔疆与西海接壤三方接壤处移植而来的金丝楠,木具成型时候,几乎不用匠人师傅如何雕饰,天然的金棕花纹,就已经当得起“流光溢彩”四字。

当李清源与小海来到的时候,庄倩兮正抱着一块块楠木椅板,交给匠人师傅盈配榫卯之后,就是一张张崭新楠木椅。

小鼻子尖端不知从哪里沾了一抹灰的庄倩兮伸手抹了抹自己小脸蛋儿,于是一张白兮兮的小脸上,无端地就多出许多黑黢黢,在庄倩兮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居然多出来些许可爱的意韵。

两日下来,于江湖人来说,功力当真是突飞猛进的小海骤然一个叠步冲出,从庄倩兮手中抱过一张张楠木椅板,脚步一点,丢下一句“庄姐姐你先歇会儿,这些我来便是”,就奔着寻常就经常一起闲聊的老匠人师傅们而去。

庄倩兮双眸亮晶晶,擦了擦黑乎乎的小脸蛋,展颜一笑。

李清源双袖合拢,笑着道:“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率先迈步走出。

庄倩兮紧随其后,解释道:“张爷爷与爹爹一大早就忙活着去接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叔叔伯伯以及某些‘姐姐’去了,家里也没个能够做主的,所以忙来忙去,没个成效,我也不能让别人瞧见武林堡的笑话不是?所以就来帮忙啦!”

李清源与经过自己身旁向自己微笑的那些个武林堡子弟点头致意,如今这一袭青衫在武林堡这群子弟心中,当真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如今再让他们做堵在少年人门口的事情,约莫是如论如何也做不出了。

人家神仙老爷已经把你当个屁给放了,谁还敢老寿星嫌命长地对咱们这位大仙师不敬?找死不是?

更何况听闻这位一袭青衫儒生打扮的大仙师,如今还对小海倾囊相授?

那就更是武林堡的恩人了不是?哪里有怠慢的道理?若是可以,这些武林堡子弟几乎就要将这一袭青衫给画上一幅画像,天天摆在香案上,日日上香,每日都要拜一拜,祈求仙师庇护才好。

一直双手拢在袖中的一袭青衫微诧瞅向身旁的庄倩兮。太阳尚毒辣,两人躲在阴凉处后,女子那白皙肌肤愈加晃眼。

李清源寻了个合适的

位置挥袖一拂,地上形成一股小旋风,灰尘刹那聚集在一起,倏尔消失不见。

坐下后,李清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浑身骨头蹦豆子一般噼啪作响,惹来庄倩兮闪亮亮的美眸顾盼。

李清源忽然扭头问道:“当真那么想要修习山上仙法?”

庄倩兮先是愕然,然后狠狠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李清源不紧不慢道:“再想想?”

庄倩兮开始陷入沉思,最后还是缓缓点头。

李清源笑了起来,追忆道:“你知道吗?我最开始接触山上修行,是不得已为之,原本都认为自己是板上钉钉的必死之人了,谁知道一觉起来后,居然神奇地发现自己还活着,初时听到我能够轻易开山裂石,一跃而起,就能和我家乡的……超人似的,同样是和你一样兴奋不已的。”

一袭青衫的他双眸之中罕见有一抹怅然,叹气道:“只不过之后越是修行,我就越是……有些厌倦,因为越是修行,我越是能够体会到‘岁月无情’与‘山上不识岁’的恐怖,时光几乎就是飞一般的从我的手中流窜了过去,而我想抓都抓不到。”

“所以我有时候就在想,我的父母,当真能够撑到我回去见他们的那一天吗?也许等我回去的时候,所见到的,只是两位白发苍苍的迟暮老人?亦或者……唯有野坟两座?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大世当真无聊,修行愈加是一件糟心事,这也是我最初不愿让你修习仙法的原因。”

庄倩兮一对美眸眨了眨。

李清源洒然一笑,“是的,现在我遇到了那位并不是……那么讲道理的穆少爷,得了一部品秩极差的仙经,就以为自己可以天下无敌,谁都不放在眼里?其实我就在想,骤然得来富贵下,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会忘了自己曾经‘小心翼翼’做人的样子?”

“这当然不是要让这些‘富贵人’就要继续小心翼翼地做人,而是大道同性,再遇见与当年的自己一样,正‘小心翼翼’做人的人时,能够多那么一丝丝善意,而不是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曾经的样子,恼羞成怒,就一定要置人于难堪甚至是死地。”

“这样……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那么美好,这世界,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李清源长身而起,远远眺望锱珠河上游,

此刻的李清源,庄倩兮无端觉得愈加飘逸出尘,像是随时都可能羽化登仙似的,她突然心中一突,紧张兮兮问道:“李公子小仙师师父,你是不是要走了?”

李清源一挑眉头,话到嘴边,临时却改口道:“都要决定传授给你东西了,所幸就不纠正你的称呼当个便宜师父吧。”

最后他缓缓收回目光,向庄倩兮偷偷抛出一本小册子。

庄倩兮惊喜地抬头过去。

李清源点了点头,“希望武林堡,不会是下一个穆家。”

庄倩兮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双手捧过李清源递来的小册子。

李清源咧嘴一笑,小册子上所记载的,是他近日来修炼之余刻苦劳动的结果,小册子所记载,将《太初》一篇种种技巧,配合一篇简易女儿国心法,不多不少,恰好够庄倩兮正式踏上修炼一途了。

要说话,李清源忽然扭头过去,却见身后大树上,正端坐着位白净和尚。

只见双手合十的白净和尚脸上堆满了笑意,摸了摸压根儿并不存在的胡茬,啧啧出奇道:“好一本册子,好一番谆谆教导,小施主一定会是个好师父。”

李清源同样双手合十还礼道:“不及这位师傅行走如风,当真好功夫。”

这下子白净和尚当真是开心地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开怀大笑,只是和尚忽然正色道:“且不谈那‘教人先教心’的至高境界,小施主教人先教道理,就已经比其他那些个半吊子师父,要好上许许多多倍了。”

李清源双掌仍旧合十,“这位师傅谬赞了。”

白净和尚这才扭头望向庄倩兮,一步跃下大树,高诵佛号,自报家门道:“这位亭亭玉立的女菩萨就是庄盟主的千金吧?贫僧地庵小僧嘉措,见过女施主了,赶上这次风云际会,可能需要多多劳烦庄施主了。”

庄倩兮有模有样的抱拳道:“大师能莅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只是这……”

庄倩兮瞥向尚未摆放好的桌椅,欲言又止,谁知白净和尚已经一路小跑出去,笑着回应道:“不打紧不打紧,如此就好。”

一路小跑到李清源近前的白净和尚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着道:“小施主,不管你信与不信,方才那番话,妥妥真心的。”

李清源一拱手,“师父谬赞了。”

白净和尚一瞪眼,“妥妥的真心!”

李清源摇头不已,“谬赞谬赞!”

……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在庄倩兮目瞪口呆的眼神之中,缓步来到“偏居一隅”的桌上。

李清源忽一蹙眉。

白净和尚嘴角一扬。

李清源便心里有数了。

那白净和尚喝了口茶水,忽然开口问道:“不知小施主知不知道有这么三个人?”

只见他伸出一手,点在桌面水渍之上,之后水渍居然自己游走起来,幻化成三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李清源神情一凝,悄悄掩住这三幅生动传神的人像图,蹙眉问道:“这位师父可是知道些什么?”

白净和尚笑着道:“打东北边儿来了三位客人,高瘦矮胖和老头,带的厚礼,可不算少。”

李清源陷入沉默良久,正要说话,忽然就有一阵热闹欢呼声音,原来是会场布置完毕,接下来就待老管家与庄堡主带着一众武林豪杰前来赴宴了。

李清源摇头一笑,正要向眼前的白净和尚仔细询问,却见眼前这位自称嘉措的和尚猛一拍头。

嘉措和尚忽然站起,俯身过来,急匆匆问道:“这武林堡盛会,今日正午就要召开了?”

李清源茫然点头。

只见这位和尚挠着自己的脑袋,嘴中不断念叨着“坏了”,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呆呆矗立在原地的李清源望向刹那远去的那一抹身影,苦笑不已。

得,遇上位比自己还要活宝的家伙,当真是件如鲠在喉的事情。

倏然有一道鞭炮砰然炸裂!

李清源眼神一凝,开始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涱笙

武林堡门口车水马龙,人数规模,让李清源小小的捏了把汗,当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是即使忙活了一早晨临时添加椅具,仍旧不能保证各大门派人人有座。

今日这一场盛会,当真空前绝后,光是数排在门口之人,几乎就要绕着锱珠河,从河流上游,一直排到河流下游。

至于说马厩之内,那匹来自拘灵局的神骏白马当真痛并快乐着,在几乎成群结队的马群之中,昂首阔步,好不自在,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若不是地方当真拥挤,白马都有股征战沙场的将军,沙场秋点兵的气派错觉。

几十匹马儿相互拥挤,马背抗着马背,屁股蹭着屁股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屁股蹭着脸庞的,当真让这匹白马受不来,眼看就有一头胆敢拿屁股对着自己的标致母马,这匹此刻是黑黢黢样貌的白马想也不想,就将前蹄蹬了出去,将那匹母马给踹出去不知几何远的距离。

白马扬了扬有些凌乱在自己额前的马鬃,想要拿屁股对着我?下辈子的事情吧!

这让当时瞧见这一幕的李清源,好一阵愕然。

如今老管家干起了老本行,独自办了一张椅子搁在大门口,与门口那对石狮子成了难兄难弟。他手执一只细豪毛笔,专门用以记录来往门派与姓名,一本半个手掌厚度的册子,眨眼之间就用去了接近半数,这还是老管家以蝇头小字写就的结果,若是字体稍稍大一些?约莫在这用以记录的花名册上,武林堡就要用去不小一笔开销了。

人群熙熙攘攘,仍旧茫茫之多,在被老管家登记在册之后,一张张笑脸,溢于言表,好像在老管家这本花名册上登记上了姓名,就是世间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了。

因为过了这扇大红门之后,见到那位久坐在江湖盟主宝座上的庄堡主,已经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将来若是与人在酒桌上回味,可以满不在乎地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庄堡主啊?我见过啊,也就那样儿!

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旷神怡喽~

入了大门,就是一条大道宽阔,鹅卵石点饰,青石板铺就的大路,一路直到那片功德林下,那位名震江湖的武林盟主,此时就站在功德林下,面露微笑,宴请八方来客,武林堡子弟手持红木托盘,将一道道菜肴拜访至桌,光是桌上那些山珍海味,就已经能让人不禁感叹一句不虚此行了。

因此就没有人不是满脸红光带着笑脸的。

李清源瞧着虽然是天南海北的四方来客,有的是只听过名号,未见其人,有的甚至就连道上名字都没听过的初次相见,却在老管家等人的指引下,井然有序,根本不需要自己负责引导帮忙的,也就自己办了张凳子,与老管家拼凑一桌,开始帮忙与老管家一起登陆花名册。

起先老管家怎么也不肯,在李清源书写了一两人命与门派后,或许瞧着这位铁定是成天飘来飘去的小仙师,字体居然模样周正,根本不像那些个画符的,也就放下心来。

庄倩兮袅袅娜娜,素手端着的盘子上,拜访了两壶武林堡自酿竹酒,清新香气外,独有一

股子醉人芬芳。

一张俊俏脸蛋儿上挂着盈盈笑意的庄倩兮在桌上摆好两壶酒,不知为何,这位帷帽女子,如今的心情格外得好。

老管家食指大动,伸手偷偷擦了擦嘴巴,很有自知之明地将酒壶推到李清源面前,然后就连账都不记了,就这么眼巴巴地瞧着一袭青衫的少年。

庄倩兮禁不住掩嘴扑哧一笑,白眼道:“爷爷,今日破例,其中一壶酒就是给你的,不用从李公子小仙师师父那里抢得。”

老管家尴尬的收回手去,哈哈一笑,这一下子,那壶竹酒,是愈加的烫手了。

李清源洒然一笑,伸手轻轻在其中一壶酒的边际一敲,摆在桌面上的那一壶酒蓦然滑了出去,而后在老管家手边骤停,不偏不倚,分毫不差。

这么一手,除了让仍旧排在门外,逗留不去的江湖女侠们眼中流光溢彩,同时也让一部分正心中默默感叹于这位武林堡千金名不虚传的江湖男子不禁侧目。

李清源这一手,对于力道的把控,当真是炉火纯青了。

在江湖上,摆明是一不小心露了身手的李清源后知后觉,不禁一个白眼,全身的肌肉都是被千锤百炼,撕开了又愈合,如果经历了如此非人折磨之后,自己还不能做到对力道的把控细致如发,那自己干脆一直泡死在那座黄泉里面算球。

老管家笑着接过那杯竹筒酒,熟练地取出酒酿,随意撕开一个边角,仰头就是一灌,这幅豪迈样子,看得一旁的庄倩兮神色幽怨加埋怨。

“果然,让爷爷你少喝酒是对的,就您这般喝酒的法子,什么酒能撑得住您喝?”庄倩兮悠悠叹气道。

李清源笑着解场道:“你自己都说了,今日破例,就让老前辈敞开肚皮喝上那么几口吧。”

庄倩兮瞥了瞥粉嘟嘟的嘴唇,气呼呼道:“李公子小仙师师父,你不要这么惯着爷爷,可不能敞开肚皮喝,就这么一壶,不能再多了!”

李清源愕然不已,连忙点头称是,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让老前辈多喝的,我办事,你放心!

庄倩兮这才作罢,远远听见小海向自己招手,看来是又要忙活了,心情不错的姑娘告辞一声,蹦蹦跳跳地离去。

或许走得太匆忙,庄倩兮丝毫没有留意到她的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正偷偷地递给老管家眼神呢。

这两个大小奸滑的家伙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而后门外的车水马龙,就瞧见那一袭青衫,模样当真是好看到不要不要的年轻人,不知从何处,就这么突兀地掏出一壶又一小壶酒瓶,看那少年人还要作势欲掏的样子,想来存货居然还有不少。

老管家偷偷向李清源递出一个大拇指。

李清源粲然一笑,当真是把门外排队的女侠给看得心旌荡漾,门外的江湖汉子给瞧得咬牙切齿。

门外车水马龙,其实果真李清源与老管家以及后续陆陆续续有人来帮忙之后,其实“蛟龙入,门”的功夫极快,几乎就是眨眼功夫,就从门外的人山人海,成了“门可罗雀”的惨淡光景,让老

管家还有李清源好生有一阵子不适应。

忽有一阵香风拂过。

一老一少几乎同时抬起头来。

居然是一位体态欣长的妙龄美女子,一头秀发披肩,着一身淡蓝色薄衫,内里衬雪白衣花裙。

李清源满脸的愕然。

这位妙龄女子调皮地眨了眨水蓝色的漂亮眸子,朱唇轻启如天籁,悦耳动听,缓缓道:“我能在前辈的花名册上登记吗?”

老管家怔怔无言,半晌不曾答话。

最后是李清源伸出胳膊偷偷捅了捅这位眼神有些发直的老前辈,老管家这才蓦然回神,虚咳一声,笑问道:“不知姑娘来自何门何派啊?”

那拥有一双水蓝色眸子的女子莞尔一笑,怯生生答道:“不曾有门派的,只是会些粗鄙伎俩,因为仰慕武林堡堡主威名,就想着能不能近眼一看,好抒发自己敬佩之情。”

李清源双袖拢在一起,忽然就笑了。

老管家脸上似是有为难神色,只是沉默半晌后,眼睛余光瞥见某位身穿一袭青衫的家伙明摆着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终于一拍大腿,狠狠一咬牙,“不瞒姑娘,今日的盛会,宴请的是各方江湖巨擘,可能并没有给姑娘你坐得位子。”

女子似是有些失落,微微颔首道:“这样啊……”

紧接着,老管家话锋一转,咧嘴笑道:“但也并不代表并不能进,姑娘若是不嫌弃没有位子,大可以在我的花名册上留下姓名,大大方方进去即可。”

女子背着双手,嘴角带着淡淡笑意,这一次迥乎不同于先前的失落,像是一颗小樱桃般的嘴巴一抿,嘴角微翘,“当然不嫌弃,只是这样会不会对先生,造成困扰?”

老管家摆了摆手,摇头道:“那有的事,自然不能,姑娘进去便是。”

女子笑意盈盈,伸出芊芊玉手,沾上墨水,在老管家花名册上一抹,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

女子背着双小手,正要跨出一步,忽然就缩了回去,摇头一笑道:“还是改日单独登门拜访吧,不然对老先生造成困扰,丫头心里,也过意不去的。”

老管家愕然。

女子仍旧保持着背着小手的姿势,一蹦一跳地走远。

李清源笑着伸手在老管家面前晃了晃,这才让正怔怔出神的老管家拉回视线。

双手合拢一起的李清源笑问道:“若是那女子果真要进去,老前辈你果真也要将她送进武林堡去?”

老管家洒然一笑,轻轻摇头,语气坚定道:“不会的,她既不会进去,我也不会拦她。”

李清源眉头一挑,望向无比坚定的老管家。

老管家老神在在地一伸手。

李清源一阵头大,不情不愿地递出一壶酒去,眼见半晌了这位老前辈都没有个动静。

原来是睡着了。

忽有一阵秋凉风,偶然翻过。

书页翻飞,盖过了女子那“笙”二字。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世间芊芊事

李清源仍旧保持先前姿势,仍旧有些想不明白,那位河神之女,为啥就要走这么一趟?这与两人初次在锱珠河下游的见面如出一辙,多少都显得有些……多余了。

武林堡忽然传出震天的响声喝彩声。

老管家却仍旧在睡梦之中酣甜,仿佛外界如何都不能够吵扰到这位老人的清梦。

一袭青衫洒然一笑,自然能看出是那原本应该是一头蓝发的女子施展了手段,可能两次见面,女子都未能说出的话,这一次是想假借梦公之手,一应说完?

李清源如今自然做不来强行入他人梦,瞧见老前辈睡梦香甜,就差流口水了,细细想来,那女子也不会坑害老前辈,李清源也便不做那扰人清梦的勾当了,伸手一抹桌面,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刹那无影无踪。

他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先是背着昏睡过去的老管家,将老管家送回了屋子,而后又一路奔回朱红色大门口,重新坐回椅子上的李清源,忽然就换了一副认真神情,正襟危坐,仔细翻阅那本花名册账簿,每一个名字,每一个门派,都要在他脑海之中过一遍。

老将军岳独尊来寻自己的时候,早已经将布局解释的一清二楚,李清源如今之所以会在此,自然也与老将军的布局有关,关于此事,甚至要追溯到李清源当年从葬神窟之中初来乍到时候,为何会碰到来自大韩的那两人说起,那两人为何能够在王朝周密的边防线上,悄然进入王朝?

能够悄然进入王朝大土也就罢了,居然还一路长驱直入,来到了王朝葬神窟秘地?

要知道,王朝虽然大度,却从没有大度到领着明显已是敌人的客人,来看自家珍宝的道理,就连那些个法庭,教会甚至是传闻当代堂主是位王朝出身的圣堂势力,王朝都未曾真正敞开大门,每每有神子降世,这三大势力之所以能够进入王朝,可是经过了王朝层层的“云遮雾绕”,直接演变成了后来唯有在王朝那些位重要人士的引领下,三大势力才能看到那座葬神窟。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大韩两人,是如何找到葬神窟的?而又是如何能够完美隐匿在队伍之中的?

这样的情况,唯有两种可能,大韩与那三大势力之一私下串通了起来,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是与三大势力串通了起来,另外使人揪心的是,王朝出了内鬼,大韩很有可能与王朝一部分没有民族骨气的,达成了某种灰色关系,因而才可以顺利通过王朝边境,深入腹地。

李清源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如此情况之下,大韩如何从王朝中人嘴巴之中套取情报?

威逼利诱与色诱?

年年都会悄然离奇消失的边防将士,一夜之间骤然得到泼天富贵的商贾,甚至某位长相普通,家境更是贫寒的小贩,忽然有了一位像是个哑巴的美丽妻子?有些本来看似是好事的好事,若是实质上并没有那么好?

这些个看似美好的背后,却藏着各形各类的不美好?

被抓到他国,被一番严刑拷打之后,不管结果如何,注定是要客死他乡的边防将士?通过贩卖王朝的消息,得来大

笔违心钱的看似富贵的商贾?其实是为王朝某神秘组织提供信息情报的小贩,他的漂亮媳妇儿,其实对他并无感情,只对他所掌握的信息,关怀备至?……

李清源从来都不介意以最大的善意去揣摩这个世界,可若是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如何美好,甚至还是有许多阴暗?那么他也不介意以近乎苛刻目光审视这世界的恶意,以最为强硬的手段强行掰扯一些道理。

即使这些道理某些人可能并不是那么愿意听……

李清源深吸一气,相信那时候的他,将会是出拳最快最为酣畅淋漓,一身气机浪涛最是澎湃汹涌的时候。

至于之后对于如今已经被悄然渗透,更为厉害的江湖?

若是当真按照老将军对自己说过的计划来实施……

李清源禁不住悚然一惊,至今想起,仍旧有些脊背发凉,而实施这一计划的人,更是让李清源意料不到,又在情理之中。

忽有微风动,李清源不由眯起眼睛抬头望去,之间道路尽头,有一位光头和尚,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一位位赤脚苦行僧。

这和尚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匹白马,白马上搁了半死不活的俩人,随着马蹄轻踏,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

一身白袍的和尚一溜小跑,而后在李清源面前骤然站定,自报家门道:“西边地庵,小和尚嘉措。”

李清源拍了拍额头,瞧见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和尚,不知是该头痛,还是该头疼。

和尚双手合十,催促道:“小施主,我们又见面啦?快写啊快写啊,贫僧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庄堡主呢。”

李清源匆匆一瞥那马背上两人,皆是头颅朝下隐在马腹部位,让人瞧不见脸庞。

和尚伸手在李清源面前晃了晃,笑着道:“小施主,你就不要瞅啦,看了你也不认识不是?”

李清源一挑眉头,瞅了瞅瞧着有些眼熟的这两个马上身影,神色玩味问道:“你怎么就确定我不认识?”

和尚狠狠抹了一把光秃秃的脑袋加头发,嘿嘿笑了起来,“你确定自己当真认识他们?”

李清源尚还来不及点头,就见光头和尚一步掠到白马身旁,捏住其中一人的脸庞,伸手在他的鬓角一撕,而后这明明先前还是个青壮男子的脸庞,刹那之间就变成了一张老人面庞。

和尚随手丢掉手中的“脸皮”,瞅着大为诧异的李清源,同样神色玩味起来,“你以为这就完了?”

说罢和尚再次伸手一扯,只见这老人面相的男子骤然换成了一副寻常黄花女子的长相,再次丢掉“面皮”的和尚再一扯,已经是一副女子面孔的那张脸庞这一次,却变成了一张风度翩翩的少年郎长相。

瞧见少年郎的长相后,李清源大吃一惊。

而后和尚又捏过另一人的面庞来,同样如法炮制,结果如出一辙,在此人脸上先后扯下了一靓丽女子,一花甲老人,一中年男子的面庞。

在瞧见其中一张中年男子的脸庞后,李清源心中悚然。

正是李清源初来蔓联城,那馄钝铺子

里的一对叔侄,想当初李清源临走之前,还因为这对叔侄的和睦,以及馄钝的鲜香,特意多留了些铜板。

难道当初自己的行踪就已经暴露?

除了魔尊,以及通过葬神窟之中那一道道门扉将自己送出的孙子权,天下还有人能够知晓自己的下落?

李清源禁不住闭目思量,细思极恐。

和尚伸手在发呆的少年郎面前晃了晃,笑眯眯道:“别想了,贫僧到现在,也只想通了他们来自哪里,至于愈加细致的跟脚来历,在这座北望台,虎视眈眈地盘亘了多久,一概不知。”

李清源忽然一把揽过嘉措和尚的脖子,拉低声音,窃窃私语着斩钉截铁道:“大师,这两人不能出现在这次宴会上,绝对不能!”

和尚双手合十,笑着指了指前方那道朱红色大门,脸上露出了极其明显伪装出来的为难神色,“那贫僧要把他们放到哪里去?直接放了?”

李清源大手一挥,“绝对不能放走……就放到我住的房间吧。”

嘉措和尚双脚并拢,踢了踢朱红色大门的门框,笑道:“小僧也不进不去啊,就只能交给李小施主,自己忙活了?”

李清源翻了个白眼,在花名册上写下了地庵嘉措四字,而后嘱咐道:“让几位师傅们先去吧,这两人,就交给咱们两个人处理?”

嘉措和尚一拍脑袋,咧嘴笑道:“这感情好,你等着啊,我去与他们知会一声。”

一袭白袍的嘉措和尚,与自家师兄弟们一番言语谈妥后,后者朝着李清源双手合十,口诵佛号,李清源同样双手合十还礼,正想要客套几句,却被嘉措和尚一把搂住脖子,大咧咧道:“行了,咱们一回生两回熟,都省去那繁文缛节,寒暄客套,师叔你们就各忙各的,贫僧与这位小施主,忙完就与你们汇合。”

为首的粗糙和尚瞪了自己这顽劣不堪的师弟一眼,“不可对李施主无礼!忙完你自己的事情,记得尽快与我们汇合。”

嘉措立马收回拦住李清源脖子的那双手,哈哈一笑,不停摆手道:“知道啦知道啦~”

而后赶忙一溜烟牵着白马,拽着李清源跑没了影。

糙汉模样的光头僧人摇头不已,单手竖立于身前,轻轻鞠躬,而后率领身后一众苦行僧一般模样的地庵僧众,缓缓进入武林堡中。

两人悄悄摸摸,先是将白马放到已经马满为患的马厩之中,原本一扬头颅,正想要逞一逞威风的白马,在瞧见居中的那匹犹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大黑马之后,顿时蔫儿头耷拉脑袋,在黑马一仰头后,顿时屁颠儿屁颠儿跑了过去。

这让当时肩扛着那昏迷两人的嘉措和尚,心下好一阵腹诽。

来到了李清源的房间,两人却瞧见了滑稽的一幕。

毛发雪白的小兔子正扛着根胡萝卜,人立而起,小脑袋上盖上了一块橘子皮,约莫是充当着头盔一样的存在,正乐此不彼的来回走动,替李清源巡逻,看守那位可怜的穆家小少爷。

门口的和尚与少年对视一眼后,几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世间千千局

小兔子霎时就闹了红脸,一溜烟跑到床上去,是说什么也不敢露面去看一看门口那两颗脑袋了,当然,之所以不敢再露面,约莫与多了一颗光秃秃的陌生脑袋,有很大关系。

对于这小兔子的脾性,李清源最为熟稔不过,典型地杀熟不杀生。

扛着两人的白袍和尚,与一袭青衫的少年人蹑手蹑脚关了门,轻车熟路地将那两人用绳索锁住又以灵封锁了他们的穴位星星,以及丹田上方的月亮,以保证这两人醒来之后,至多也只能发挥出汇溪境界的实力。

当然,这还不够,光头和尚一手掏进自己怀中,摸来摸去下,取出一瓶精致小瓷瓶,嘿嘿怪笑一声,分别倒出两粒粉红小丹丸,捏住两人下巴,一巴掌拍进他们的嘴里。

和尚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得李清源一阵头皮发麻,看样子,这类打家劫舍背后敲闷棍之类的事情,这和尚约莫也没少做。

感受到李清源的视线,和尚扬了扬手中瓷瓶,摇头晃脑解释道:“这个?此物名曰‘花籽红’,是取缔百种花草的蕊心,糅杂捣臼而成,至于功效,类似于江湖上的松骨软筋散?亦或者是什么听起来骇人无比的神癫仙迷烟?放心,都是些只会让人浑身松散无力,不致人性命的。”

李清源瞥了眼和尚手中的瓷瓶,不放心道:“你这玩意儿,管用?”

嘉措和尚拍着胸脯保证道:“那是必然!不是贫僧吹嘘,就我这么一小瓶,不说别的,光是一粒,就能迷倒一只大象!你说厉不厉害?劲儿够不够大?”

李清源悚然一惊,瞪起眼睛来,惊道:“你说啥?!”

嘉措和尚继续摇头晃脑,“迷死一头大象啊,我说滴,咋啦了?”

紧接着后知后觉的嘉措和尚便满脸愕然,两人火急火燎地跑到曾经假扮叔侄的两人身上,果不其然,眼瞅着那两人此刻已经嘴边吐着白沫,四肢都在抽搐,眼看就是要活不长久的样子。

光头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尴尬哈哈笑着,“现在怎么办才好?”

李清源瞪眼过去,“你问我?还不快拿解药来?!”

“喔!对!解药!!”嘉措和尚恍然大悟,连忙在身上左掏右掏起来,只不过他脸上的神情立马凝固,苦着脸道:“我根本就没配解药啊!”

李清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于此同时,他怀中那人愈加抽搐不停,吐出的白沫之中还依稀带上了些许血丝。

李清源一咬牙,一指两人来时经过的大井方向,向身旁束手无策的光头和尚瞪眼道:“还不快去取水来?”

和尚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只是还未跑出一半,就又小跑回来,挠着头皮问道:“取水干啥呀?”

李清源一拍额头,恶狠狠道:“洗胃!灌肠!”

和尚满头雾水的样子,抓耳挠腮,但却满脸放光彩,“洗胃灌肠是啥新奇玩意儿?”

李清源几乎就在暴走的边缘,低吼一声道:“还不快去!?”

嘉措和尚连忙大袖摇摆,张着手,左摇右摆地跑向那座大井。

一袭青衫的少年先是将衣衫打了几个结,确保一会儿这两人不会吐在自己身上,而后少年人取了自己用来洗脚的木盆,仔细想了想后,他

干脆一丢木盆,一手提溜着一人,翩然来到那口大井。

少年人来到大井的时候,虽然言语嗦,但是手脚麻利的和尚正好打完一桶水。

李清源随手将两人丢在地上,正好使两人呈趴在地上的姿势。

之后李清源干的事情,当真是颠覆了这位从小就是在地庵长大的小师父认知。

……

李清源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珠,总算是将两人的性命抢救了过来。

他伸手一拂,将地上的腌物一卷,以土壤覆盖。

嘉措和尚同样抹了把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世间还有如此技巧??

他忽然露出一副古怪笑容,心满意足,大开眼界!

李清源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副手套丢掉,伸手过去,取来一瓶廉价白酒倒在手上,仔细擦拭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清脆响亮的一道响指过后,那差点就被白袍和尚两颗药丸送去西天得见佛祖的两人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这两人悄然对视一眼,暗自运用气机,只不过紧接着两个人就是神色一变,满脸的骇然神色,只觉得浑身没有半分力气,像是虚脱,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

而后站在他们眼前的那长得颇为俊俏的少年人,露出了魔鬼一般的微笑,声音像是来自九幽之下,使人内心不断向外冒腾着冷气,“你们来自哪里?”

两人不禁冷哼一声,不约而同地缄口不言。

李清源瞧着两人的坚定神情,不禁摇头一笑,扮恶人的本事,他当真是学不来,若是将此事交给老将军岳独尊,这两人约莫早就说了出来,都不带犹豫的,生怕晚上那么一秒,就要被老将军给抽筋剥皮又挫骨。

忽然就有一颗光秃秃的头颅露了出来,笑嘻嘻地朝着两人招呼道:“你们好啊两位施主~”

两人忽然就怔住了,不似面对李清源时候的偶有战战兢兢,两人瞧见了这面色和善的和尚之后,比之李清源,要愈加心惊胆战。

两人登时就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磕个不停,嚷嚷着求前辈放过,而后筒子倒豆似的,一股脑,李清源问了的没有问的,该说的不该说得,一股脑全部都说了出来。

“好了,你们可以再休息一会儿了。”嘉措在两人脖颈处一抹,两人便再次瘫软过去,砰然倒地。

李清源瞧着这嬉皮笑脸的和尚,半晌无言。

嘉措和尚嘿嘿一笑,故作娇嗔状,手捏兰花指一指道:“讨厌啦,贫僧心中已经有了一片白月光,不好男色的。”

李清源咳嗽了一声,被噎得不轻,看来这和尚除了是个喜欢糟蹋人放野火外,还是个花和尚。

只不过李清源的心情并不太好,先前这两人所告知李清源的话中,有一点让他十分在意,那就是这两人皆来自大韩,这两人的身份,是在大韩被称为绞朝郎的神秘组织,作用是专门用来渗透王朝的各个阶层,如今在王朝之中,像他们这样的绞朝郎,数以万计,而最让李清源心悸的,则是这数以万计的绞朝郎其中有大部分,皆是渗透进了王朝的江势力之中,一来人多眼杂,身份也因此有了保障,二来更是因为人多眼杂,更有多嘴人分布其是,更容易刺探到王朝的消息,也更容易将消息传递回大韩

之中,形成一个悄然密布的暗网。

这是长达半百甚至接近百年的谋划,而且大韩大致所行之事,居然与李清源所猜测的,一般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某位中枢官员家中最受宠爱的小妾,某位戍守边关的将领新纳的贵妃,皆有。

最后那人留了一个悬念,是让李清源猜一下这一次的武林堡大盛会之中,到底有多少人马,是属于早已经被大韩暗中渗透的势力?

这次才有了一身白袍的和尚出手打晕他们两人的后续,因为根本不用猜,起始于北望台起,逐渐蔓延出去,直至南方最边角处,没有大半这类绞朝郎,也有一半了。

所以这一次的武林堡的聚会,看似平安无事,其实那暗潮涌动。

到了如今,李清源反而有些佩服老将军以及即将到来那人的胆魄了。

李清源轻轻叹气,忽然道:“要不要与我一同去参加这场武林盛事?”

嘉措和尚想也不想,大手一挥道:“不去!”

李清源翻了个白眼,“那你自己留在这里吧。”

说罢,李清源便迈步出去。

谁知白袍秃脑袋的和尚在环视一周之后,赶忙就追了上来,和和气气,乐呵呵道:“哎哎呀,小施主莫要跑这么快嘛,既然你想去参加那场无聊透顶的盛会,小僧陪你就是!”

李清源现在懒得搭理这活宝,脚步加快,只是临近那座被称为“功德林”的园子前那一刹那,少年人忽然顿住脚步。

尚未来得及反映的嘉措和尚与少年人一头撞到李清源背上。

嘉措和尚抚着脑袋,揉了揉道:“你这小施主,身子是怎么练得,和块石头似的,死硬死硬的。”

大抵是觉得“死硬”一词翻了忌讳,和尚赶忙双手合十,嘴中高唱一声佛号,冲着李清源眨眼道:“怎么?是意识到了这场盛会,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般有趣,所以有些后悔啦?”

李清源缓缓摇头,目光炯炯,逼视着光头和尚。

嘉措被李清源这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不由摆头摇首道:“得!小僧随小施主的安排,任劳任怨,再所不辞啊!”

李清源平静收回目光,缓缓道:“相信我,这一次的武林盛会,可没有你想想的那么无聊与糟糕。”

少年人双手负后,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光头和尚瞧着这一袭青衫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的安心,以及内心有些许莫名的兴奋?

李清源忽然握住合在一起,背负身后,正微微颤抖的双手。

之所以微微颤抖,是因为李清源自从来到那座蔓联城的时候,每一次双手拢在袖子之中时,他都耗费心神在默默推演接下来将可能会发生什么,下一步他又要如何做?又如何才能趋利避害?

一步步走来,所有看似逢凶化吉的一次次凶险,其实都是少年人自己推演的结果。

为此,少年人每日都需要偷摸摸喝掉一小口葫芦酒,不眠不休的打坐一晚。

直至今日,少年人才终于可以稍稍休息。

少年人眨了眨眼睛,自怨自艾,“我太难了……”

只不过少年人嘴角带笑的模样,当真让人瞧不出难在哪里。

第二百一十四章 鱼儿咬钩

曲径通幽,李清源与和尚两人并没有沿着大道直接进入会场,反而是沿着一条武林堡内部人员才能知道的小道,去往功德林方向。

期间李清源去了一趟大门方向,瞧见兴致泱泱的小海,接替了自己的位置,正与几位年龄相仿的同龄人一起,镇守大门,负责将来往客人登记在册。

李清源笑着暗中点了点头,并没有与这少年交谈,遥望大门方向一眼,脚步匆匆而过。

来到那座功德林方向,李清源与光头和尚一起,走过一条羊肠小道,来到了这场盛会最为热闹的正中心处,承载了历代武林堡人前仆后继,相继赴死的埋骨地……功德林。

当初仅仅只是粗略瞥了一眼的李清源,如今身临其境,再次感受这些风吹竹叶飒飒声,林动朱牌悦耳响,当真是别样一番触景生情。

每一根青竹上的金蝇小字,就是一段刻骨铭心,足以流芳百世的慷慨江湖故事,经过这么多年的传承,如今的功德林,除了碧海滔天不足以形容外,其实茂密的竹林之中,金银朱红之颜色,更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因为竹林之中,绝大多数的青竹之上,皆有金银颜色的字体闪动,这两色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有余,远远望去,碧波荡漾起涟漪间,又偶有金银光芒泛生,因此这片竹海在武林上,还有一个“碧波金银海”的称呼。

这是李清源在训练小海之余,与庄倩兮闲聊时候,小妮子聊至兴浓处,所告诉自己的。

如今当真踏足这座功德林,除了它的碧海涛涛外,李清源更能感受到隐匿在功德林之中的那一缕缕文化底蕴,已经悄然转化成一种瞧之不见,触之不到的叫做气运的虚无缥缈物。

直面这座浩瀚功德林,这种站在现代,仿若隔了岁月长河,遥想对望过去,一股子仿佛与先贤们隔空对视的亘古沧桑之感,迎面而来。

一袭白袍的和尚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啧啧称奇,“不愧是万千先人的埋骨之地,而且绝大多数人生前功德不低,难怪会出现如此朱红大字化银化金的情况,无愧于这功德林的‘功德’二字了,想不到……”

李清源一挑眉头,问道:“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还有,这功德林的字,不是庄堡主家中人用金粉,银粉研磨后,仔细涂抹上去的?”

白袍和尚一拍光秃秃的脑袋,笑嘻嘻道:“继续说下去,反而不美了,至于说那字是朱红大字转化银色与金色,与小施主的说法之间,自然……是小僧说得对嘛,咱么山上人与人搏斗厮杀,尚且留下一张底牌留待最后扑杀,更何苦山下繁文缛节奇多的山下江湖?对外宣称是用毛笔点上去的,无外乎是一种藏拙手段而已。”

李清源豁然开朗,点了点头。

两人悄然来到人群的最末端方向,悄然站在最为边缘的部分。

起先最开始在那座大门外,或远或近瞧见过这位青衫少年郎的江湖女侠与男侠,只是大致瞥了眼后,只是瞧见与先前入了功德林,远远站在最末位置的苦行僧一般模样的嘉措后,

微微有些差异。

不过转念一想,先前一袭青衫的少年人跟在那位名震武林的老管家身旁,那副用心的样子,不必路边贩卖小糖人儿的老师傅差了,加上老管家循循教导,和蔼可亲,以及毫不犹豫地就喝过了这少年递过来的酒水……

依照如此推断,这样貌俊俏的少年郎,应该是那位老管家的关门弟子不假了,要知道江湖上多少门派想要请这位老管家喝上一杯酒水的机会都没有,若是得老天开眼,得以有机会向这位武林泰斗递出一壶酒,甭管老管家大人赏不赏面儿,都是一件值得当场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上四五十个响头的喜庆事儿。

这也是让这些位在江湖上,或多或少有些盛名的江湖宠儿能够心甘情愿耐着性子,在门口等了如此长时间的原因所在。

老前辈都亲自出面当了门房小厮,当真是给了天大的颜面了,不得不服贴地在地心里赞叹一声老前辈做事的滴水不漏。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对于这狐假虎威的一袭青衫嗤之以鼻,虽然内心有部分奇怪,但是并未仔细细想,一个门房小厮,能有多大本事?约莫先前与张老前辈同坐,张老前辈见着我们这些个我未来前途坦荡荡的年轻后生,自然是心下开怀,因此多喝了那长相俊俏的小厮递来的几杯酒,也在情理之中不是?

如此一想,几人再有意无意瞥向李清源的眼神之中,便悄然戴上了一丝怜悯。

可怜这青衫小厮还不知晓,自己递出的这一杯酒,已经是自己的人生巅峰。

如此一来,李清源带着一秃头和尚游览这座功德林,愈加坐实了他职位并不高的猜想,在座的几位,哪一位不是比这和尚庙家大业大?虽然有许多武僧出身,可是最后大抵都还俗,去了法名,更换了俗名,哪儿还有这寺庙根底的影子?

如此多的贵客之下,这一袭青衫却被打发去招待这么一个秃头和尚,职位能都高到哪里去?

嘉措细细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眯起一对浓眉大眼,瞧着自己身旁面色平淡的一袭青衫打趣道:“小施主,你好像被小瞧了哟?”

李清源就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洒然一笑道:“随他去吧。”

一袭白袍的和尚就不断摩挲着手掌。

这一袭青衫始终面色平淡,摇头笑道:“你这就手痒痒了?”

紧接着李清源正了正神色,语气微加重,小声道:“我劝你千万不要一时手痒打草惊蛇,等着咱们真正找出他们之后,有得是你动手的时候。”

白袍和尚正了正脸色,严肃点头,而后猛然一拍脑袋,满脸的难耐,“他娘的,放他们在我眼前晃荡,又不能出手,天下还有比这更难熬的事情?”

李清源一拍脑袋,头痛不已,怎么也想不明白天底下还会有这种莽汉和尚?

他开始后悔与这和尚如此合作,到底是件双双合作,精益求精的好事,还是一件画蛇添足的坏事?

两人悄然打了个眼神,如同两条鱼儿,灵活跃进人山人海的人潮之中,往

往是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袭青衫与一袭白袍就已经刹那掠过,让人只是觉得一阵微风拂过,猛然四顾心茫然。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角落,李清源轻声一笑,与嘉措合伙,脚步一措,掠上一处屋檐边沿,纵身一拧,彻底没了踪迹。

背靠众人的屋檐后方,两人以仰躺望天的姿势,轻轻调节了一口气机。

李清源不由望向身旁,气喘不已的僧人,满脸的汗颜,“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

白袍僧人报以赧颜道:“不瞒小施主,小僧啊,对于灵运转一事向来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让小僧以灵掩盖气息,当真是难上加难了。”

李清源一副不敢置信的狐疑表情。

白袍僧人重重地点了下头。

得,又是位不能招惹的神仙。

两人微微侧目,正好可以看到居中坐的庄晖,以及他左手边的庄倩兮,并没有重新戴上帷帽的女子美眸顾盼兮,兴许是在找寻那一抹熟悉的青衫。

白袍僧人奇怪道:“为啥不与这顶好看的女菩萨同坐?想来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以你们的关系,你完全可以坐在那里嘛!”

李清源微微摇头一笑,并没有回答,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庄倩兮与庄晖就邀请过李清源落座,只不过被李清源拒绝了而已。

这一袭青衫可不敢直面那些个男子杀人似的眼神,更不会觉得与这位武林盟主的女儿,有了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就能够堂而皇之地坐在那个座位上,昭告天下我是庄倩兮的谁谁谁,生怕天下人不知道自己与女子有关系似的。

这种事情,李清源未来这座大陆之前,或许起过念头,但是对于如今的他来讲,于理不合,于心不合。

庄晖不愧是身居武林高位的,坐在那张椅子上后,气势浑然一变,再也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儒雅中年书生,更像是位驰骋沙场,纵横捭阖又运筹帷幄的大将军,一场盛会,在这位大将军的推动下,气氛和睦,许多兴许是久仰大名却未曾亲眼见其人的江湖门派,如今亲眼瞅见,当真是英雄见英雄,惺惺相惜,随着众人逐渐热络起来,气氛也逐渐热烈。

这群肚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故事的,当真敞开了聊,那叫一个天南海北,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得。

聊到最为热火朝天时,有一披头散发的模样奇丑无比的臃肿汉子,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来到庄晖面前,眯成一道缝隙的眼睛偷偷瞥了眼天生丽质的庄家千金,抱拳道:“庄堡主,俺速来听闻,贵府千金国色天香,一直都以为是那江湖传闻,今日一见,当真惊为天人,不知庄小姐是否婚配?今日江湖英雄豪杰都在,不若就办一件双喜临门的好事,再办一场比武招亲如何?”

此言一出,登时有人说好,不断有人抚掌附议,换来海啸一般的响应呼声,震天响个不停。

背靠屋檐的那两人,同时会心一笑,鱼饵撒下,鱼儿上钩,从来都是件让人禁不住咧嘴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五章 留下

李清源细细眯起眼眸,仅仅露出半颗脑袋,视线在那些不断附和喝彩的人身上来回扫视,修习了《太易》一篇后,随着少年人愈加勤于修行,少年人的体质逐渐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同时,李清源的记忆力,也愈加的骇人听闻。

对于这五大三粗之人的提议,李清源没有丝毫担忧,因为首先在庄堡主那里,这个提议自然不会通过,真正让李清源上心的,是那些如今跟着此人一起喝彩的几十人里面,有哪些是幕后推手?有哪些是被买通了专门来附和这人的?又有哪些是压根不知情,为情势所动,顺势而为之,跟着一起瞎起哄的?

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嘿嘿直笑,瞧见李清源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个外表很具有迷惑性的小子,肚子里又开始汩汩地往外冒坏水儿了。

紧接着和尚就开始头疼不已,他娘的,这小子也才十**冒头吧?比自己那当真是小了个一两岁两三岁的吧?

现在的年轻后生,都这么可怕了吗?

两人再定睛望去,果不其然,庄晖笑意温柔,拍了拍身旁正轻轻抿嘴那颗小脑袋,笑着道:“罢了罢了,我这女儿,刁蛮任性,从来都是野惯了,也就由她去吧,她的郎君武功好不好,已经是其次了,我并不看重,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个瞎了眼能真心看上这傻丫头的,就是我烧了高香了。”

寻常听到自家父亲这般讲话,肯定二话不说瞪眼过去的庄倩兮如今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咯咯直笑,犹如一支春风轻拂而过的雪莲花,使人禁不住心旌荡漾。

那体态多少有些臃肿的男子登时眼睛就直了,呆呆地望向这一抹笑容,良久后,才在嘴角挂上一道冷笑,将极淡的眉头一蹙,“依照庄主的意思是说,俺是个瞎了眼的?”

这人伸出自己胖乎乎的手,一指身后,气势汹汹道:“庄主瞧不起俺这铁拳帮也就罢了,难道更是瞧不起俺身后这一帮江湖弟兄?如此一来,可不好哦?”

庄晖嘴角挂起一抹淡然笑容,双手抱拳,朗声道:“不好意思,我当真不知阁下看上了我家傻丫头,若是早知如此,应该先将倩儿藏起才是,免得她瞧见你这种初次见面,就能那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喜欢’二字的登徒子,污了我倩儿的眼睛!”

“你!”

这自称是铁拳帮的胖子手指庄晖,在匆匆瞥见一眼庄晖望向自己的冷漠眼神后,这才急忙一拂袖子,一副愤然作罢的样子。

庄晖缓缓收回目光,忽然嗤笑一声道:“若是放在寻常,你我江湖相遇,可能这件事情就不是如此简单了。”

这位庄堡主环视众人,淡然笑道:“毕竟辱没我可以,说在座的各路英雄好汉与你一般是个没眼睛的,各路英雄好汉能忍,我这个还算是武林盟主的老家伙,当真不能忍了!”

众人哗然,没想到庄堡主归隐多年,但是言谈之间,还是如当初初涉江湖时候那般硬气,更有武林堡一贯滴水不漏的风格。

铁拳帮的名声,因为这胖子一人,因而多少有些声名狼藉的意思,发生着一幕后,许多与之敌对,或是在江湖上早就看其不

惯的帮派势力,皆不由拍手叫好,再起哗然声。

兴许是一下子面对如此震天响的声音,让这铁拳帮的男子多少有些脸上挂不住,此人嘴角拧出一抹阴鸷笑容,冷哼道:“依照堡主的意思,那位如今江湖传闻,正在贵府做客的山上小神仙,也是个眼瞎的?”

庄晖摇头不已,“这可是你说的,而并非我说。”

这胖子满脸不屑地“嘁”了一声,“怎么?难道江湖传闻那位养了只兔子的山上小白脸,是个假的不成?俺看庄堡主与你的女儿一般无二吧?咱们的江湖啥时候成了个个都是看脸吃饭的了?”

这人一抹因为瞧着庄倩兮入迷而悄然流下的口水,骂骂咧咧道:“他奶奶个腿儿的,老子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什么山上神仙,不若堡主大人将这位藏头又藏尾,磨磨唧唧又娘娘们们儿的家伙给请出来让俺们开开眼?”

这人蓦然哈哈大笑起来,“到时候若是当真是个有手腕的还好说,若是个绣花枕头,就休要怪俺老朱无情了!辣手摧仙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当真是给了俺震天响的威名!”

庄晖拍了拍正气鼓鼓的庄倩兮,示意傻丫头稍安勿躁,歉意一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小仙师与我家倩儿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更何况就连我叫不出来这位山上小仙师啊……”

“哦?”这胖子放声大笑道:“怎么?还真让俺给说中了?听说这位小仙师,闲来无事最喜欢的就是逗弄小兔子,俺说怎么如此违和,原来这所谓的小仙师,果真是个娘们儿不成?瞅见了咱们这些身强力壮的江湖好汉,闻见这有别于山上那些细胳膊瘦腿的人间强壮男子气,怎得,就迈不动腿儿,走不动道儿了?”

这胖子一言,自然引得部分人的喝彩声音,但是落在庄倩兮等人的耳朵,当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了门,恶心到家了。

几日的相处下来,尤其是自那位小仙师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穆琅鑫绝杀起,更是在武林堡这帮子弟们心底,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深刻记忆。

所以这一种武林堡子弟打心底里,既是艳羡又是对于那一袭青衫感到敬佩,江湖,从来都是不缺少英雄强者故事的地方,越是少年英雄,越是让同龄人在深切了解之后,感到敬佩。

所以听到这胖子一席话之后,谁还忍受得了?

若是小海在这里,约莫早就带头一拳递出去,将这不讨喜的家伙给一拳打爆头颅了,三日功夫而已,如今的小海却已经今非昔比,这也是那位一袭青衫小仙师的神奇之处,他们这帮子师哥师姐私下里可没少因为此时扯住小海肉嘟嘟的小脸儿,对这个天生福缘深厚的小师弟又爱又恨。

可惜咱们的庄堡主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只是一个凶狠眼神,就将他们瞪了回去。

高坐在屋檐之上的那一袭青衫习惯性地将双手拢在袖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身旁的嘉措和尚禁不住拿胳膊肘捅了捅这位像是极冷又弱不禁风的少年人,贱兮兮道:“看来咱们的小仙师,被人所瞧不起了啊?”

李清源洒然一笑。

得,愈

加的火大,这一袭青衫书生模样的家伙,分明是少年的外表,非是要摆出这么一副古井无波的老成样子。

那胖子神色冷然带着讥讽,“这位小仙师好大的架子,就这么看不起俺们江湖人?要是知道就算你仙人再是能够在天上飘来飘去,又能如何?真当自己是个仙人了?露餐露饮,畅游无忌?人力有穷尽,真当俺们一拳一腿的功夫是摆设?”

这人没有白长这么一副体魄,中气十足,说起话来慷慨激昂,甚至用上了内功,一圈圈无形涟漪震荡出去,足够传遍整个角落。

此言一出,登时有人相合,嚷嚷道:“对啊!当真瞧不起我们不成?!让他出来!真的以为自己会些唬人的手段,就能够目中无人?我看不过是花拳绣腿!看我们不将他重新变成个穿兜裆布的?”

经过这几人的哟嗬,顿时民怨沸腾,好些呈观戏态度的江湖好汉也悄然蹙起了眉头,隐隐觉得,这摆明是在挑事儿的胖子,其实不无道理?

李清源眯起一双眼眸来,居高临下,嘴角悄然划出一抹笑意。

这片功德林之前嚷嚷的那几人,不多不少,恰好分别分布于东南西北四个角落。

高坐屋顶你上的两人神色忽然一变。

一袭白袍的僧人学着少年人双手拢在袖中,神色玩味,轻声笑了起来。

声嘶力竭的那铁拳帮汉子说得绘声绘色,正在他心思百转,正想着要不要声泪俱下,愈加逼真一些的时候,忽然就有一手轻轻搭在此人肩上,一颗顶俊俏的脑袋就这么搁在了这胖子肩膀上,一道声音冷冷地传来,“这位小兄弟,讲得挺欢啊?”

这帮派全名无敌铁拳帮,一对拳头不知捶杀了多少盛名在外江湖客的汉子,如今身体僵直,缓缓扭头。

引入眼帘的,是一张顶好看的脸庞,相信那位一袭青衫的山上小仙师,也不外如是了,这是这张顶好看的脸庞落入这胖子眼中,不比混世大魔王差了。

拥有一副好皮囊的这人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以江湖武夫,硬刚山上仙人,你这想法,你这想法挺不错的,不比本世子的马踏江湖差了。”

那胖子拂袖愤愤然,“什么狗屁话!你这人也忒不清醒!”

继而这胖子对不知什么时候拉着身旁女子一同站起的庄晖抱拳道:“堡主,你这一次举办的盛会也忒没意思,恕在下欣赏不来,告辞!”

与此同时又有几人猛然站起,就要离席。

谁料那顶俊俏的男子忽然拍了拍这位铁拳帮汉子宽阔的后背,笑容温和道:“本世子殿下让你走了?”

而后这位男子环视一周,洒然一笑,又问了一个如出一辙的问题,“让你们走了?”

铿锵一声,整个功德林东西南北四方,霎时间就多出密密麻麻的覆甲将士,面部皆以狰狞铁制面具所遮掩,一手握刀柄,那副铮铮然的模样,使人感觉光是触及那股子气势,就会被割伤

长相极其好看的男子一手缓缓攀附上腰间长刀,满脸笑意,缓缓道:“盛会才刚开始,奉劝各位还是留下看一看为妙。”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多了一位兄弟

鸦雀无声,银针掉地皆落地可闻。

所有人一齐望向那个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男子,情不自禁地吞咽一口唾沫。

北望台柳彦圣,传言差点儿打穿了大韩等国,将王朝以北的土地再阔加一圈儿的那位战力彪炳千秋的老将之孙,他的老爹更是直接一气之下,带领百万众,将东海妖人追杀至一处不知名小岛之后,亲手缔造那东海海防线的几人之一。

这位世子殿下仗着这两位父辈蒙荫之下,当真是风水顺遂了,当然更是无恶不作,凶名远播!

人们瞧着这位“名声在外”的世子殿下,终于后知后觉,嘴角渐渐浮上一丝冷笑与嘲讽。

一个在父辈的羽翼之下长大的温室花朵,能撑得住几次风吹雨打?若不是如今这人手握军权,一位位覆面将士之战力也委实是太过惊世骇俗,晾他一个小世子能够在他们手中撑下几个回合?

一众人有些纳罕,这些个不知不觉就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的覆面将士,好像从来都眼高于顶,瞧谁不起的模样,听闻就连那位大将军都受了这一支队伍的冷眼,怎得就会心甘情愿的跟在这绣花枕头屁股后头?

柳彦圣嘴角一扬,都不愿为此动一下嘴皮子。

这些人又怎能晓得,那位差点将大韩给串成羊肉串的老人北征之时,大军队伍的屁股后头,曾经远远吊着一位满脸稚气的孩童?

又有东征时候,那波澜壮阔的海关防线为何诞生,其实是谁的主意?

谁又能想象当时那尚未褪去稚气的孩子,即使胸口被人射穿了一个前后透亮的窟窿,仍旧不皱一下眉头,颤巍着一张煞白嘴唇,不知疼一般指挥着大军压境的模样?

有一句话,自己的爷爷说得是真对,柳家人可以废物,但是入了我柳家军就不允许还是个废物!

柳彦圣望向神色不一的众人,将目光瞥向那位早已站起的庄堡主,笑道:“庄堡主?我们又见面啦?我这次不请自来,老哥您见谅个?”

庄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为柳彦圣一手抓住脖颈的铁拳帮汉子将细缝眼睛一眯,其中眼珠子飞速旋转,冷笑道:“怎么?庄堡主原来早与此僚勾结?这是要坑煞我等?!”

一众江湖儿女心下一沉,皆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居中的青衫男子。

庄晖双手负后尔,脸上不曾见到一丝神情变化,缓缓道:“既然大家这一次彻底到齐了,那么我就直奔主题,其实这一次召集大家过来,是要商讨一件关于我们这一座江湖未来生死存亡的事情。”

那胖子不禁白眼,“拉倒吧,已经私自通知官府,是想来个一网打尽,用我们的项上人头来给王朝递送一张投名状吧?我第一个不答应!”

庄晖余光瞥向这胖子,嘴角一扬,“你答不答应,有什么用吗?还是说你觉得在座的各方豪杰里面,有与你一般无恶不作的家伙?”

庄晖又将目光望向坐下各个门派,目光之中有审视意味,淡淡流转。

在庄晖目光扫过的几处,有那么几人眼神变换,已经有了要离开的意思,当然,还有一部分人蹙起

眉头,沉默不语,更有一部分人,议论不断,偶尔入耳几词,也皆是有关咒骂与埋怨。

庄倩兮蓦然瞪大了一双美眸!

这一袭青衫的武林盟主洒然一笑,忽然一掌拍在自己丹田处,原本精神矍铄的中年男子霎时间就苍白了脸色,一口鲜血难以自己地吐出,只是他却在大笑,“说到底这次是庄某于理不合,所以庄某就先自断经脉,以示歉意,此间事了,庄某自会辞去武林盟主一职,望江湖各位兄弟姐妹海涵!”

他伸手抹去自己嘴边的血渍,环视群雄,朗声道:“所以如今尚还是武林盟主的我,是希望大家能够坐下来谈一谈,聊一聊近期自己门派的近况,聊一聊如今多方势力紧盯之下的国事之堪忧,聊一聊门派之中有谁人如今已经悄然成了敌国的走狗奸细!?”

最后这位分明已经废了武功,但却气势愈加摄人的男子豁然抬起头来望向众人,“最后再让我们聊一聊这么一场王朝的武林盛会,有多少人是心向着那外乡美好以破坏这场盛会为目的而来的?”

男子自嘲一笑,自问自答道:“约莫是不在少数吧?”

高坐在屋脊之上的李清源沉默不语,白袍和尚伸手细细摩挲着自己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一身白铠的柳彦圣眼眸微微眯起。

就在这时,那胖子冷笑出声道:“狗屁的武林盟主!涉我们于险境之中,亏你能说出口这句话!我看你这武林盟主,如今不当也罢,简直辱没这座功德林的‘功德’二字,我看你们祖辈苦心孤诣,噱头造足的这座林子,以后干脆更名叫做‘羞臊林’吧?没羞没臊嘛!”

顿时有几人附和大笑起来,有几人甚至出言讥讽道:“我看这武林盟主当的时间也够长了,怎得把自己的脑子也给当坏了?这些官兵是何居心?我看趁早换了这个武林盟主罢了!”

甚至有人怂恿道:“弟兄们,让我们杀出一条血路,与这帮官府贼子拼了!”

庄晖负后的双手缓缓攥实,微微颤抖,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喋出。

庄倩兮眼睛通红,芊手轻扯庄晖的衣角。

庄晖伸手擦去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轻轻拍了拍庄倩兮的手背,微笑道:“放心,爹爹没事。”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

一旁的和尚有些意外,“这都不出场?”

李清源缓缓摇头,眼中相较以往,有更上一层楼的坚定,“一会儿我若是忍不住,千万要拦住我!”

和尚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功德林中央位置,那胖子正要再开口说话。

柳彦圣眸子眯了再眯,蓦然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这铁拳帮胖子帮主的屁股上,神色玩味问道:“现在不说‘俺’了?终于记起来要说‘我’了?”

更加令众人一阵悚然的是,这胖子居然露出了一副眼眸含水,春波流转的模样,居然有一丝天然魅色。

柳彦圣不再去看这如今模样分外恶心人的胖子,而是环视众人,笑着一步步走到庄晖左手方一直空着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上去,挑起眉头,斜睨众人道:“我早就说过,今日是来拜

访庄堡主的,既然庄堡主有事与你们说,那你们就听着,怎么?庄堡主不再身强体壮,你们就想着要篡位不成?”

铿锵一声,大地为之一震,一众覆甲将士笔直迈出一步,一身铠甲为之作响,将士手中冷然的刀锋,直叫这些江湖汉子脊背发毛。

高坐在屋脊之上的青衫白袍忽然扭头望去。

在此之下,只见人群之中忽然有股子骇人气机猛然崩裂开来,有一人化作一条长虹,倏然拔地而起,就要掠入高高云层之中。

为这股子骇人气机所弹开的覆甲将士们只是脚步一措,借助这股子力气一脚尖点地,就地拧上一周,而后将手中长弓拉得状如满月。

庄晖脸色阴沉,其余人同样神色不好看,在这场武林盛会之中,居然有分明已经是山腰第二大境的修士掺杂其中,看其娴熟的架云姿势,妥妥的山上修道有成的仙师无疑了!

就在此时!咻得一声破风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天际那道高高腾飞而起,尚未来得及高兴的那道长虹像是被一箭穿喉的雀鸟,颓然笔直坠地。

恰巧不巧,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先前闹得最欢的几人脚边。

柳彦圣咧嘴“腼腆”一笑,“军队里闲来无事,就是喜欢捣腾这些有得没得,这支箭就是专门用以破开修士支撑体魄的那一层灵小溪而制,献丑了~”

这位身着一身白色铠甲的男子环视四周,拍了拍手掌,笑道:“好了,解释完毕,所以还有没有想要自己找死,觉得自己又行了的大宗师?尽管一试!”

一时间居然鸦雀无声,每每有人与之目光对上,皆避如蛇蝎似的快速收起目光,不知为何,瞧见这男子的平淡眼神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柳彦圣缓缓收回目光,再次望向一直被自己扼住喉咙的铁拳帮胖子,一直就要数这胖子最为聒噪,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摸向自己腰间长刀。

“先前你说,那一袭青衫的小仙师,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他微眯起仿佛藏了一颗颗星星于眼中的眼眸,缓缓笑道。

并没有多么重的腔调,甚至也并没有撂下狠话,但是那铁拳帮的胖子,脸上偏偏忽然浮现一抹恐惧神色。

柳彦圣徒然伸出一巴掌抽在此人脸上,一脚踏在此人脸庞上,伸手一抹,一张精致面皮就被男子剥了下来。

柳彦圣随手丢掉手中的面皮,挪开脚掌,掸去那张面具下那张精致的女子面庞,拍了拍她的脸庞冷笑道:“不说他一根手指头就能够戳死了,就凭他是我新认的兄弟这一点,你认为自己能够动他几根指头?”

一身白铠的男子不由伸手抚住额头,摇头不已,“所以说啊,你们这些女子,精明的时候当真是聪明,可若是单纯犯傻的时候呢?当真是天真得能把老天给看哭了。”

他望向众人,忽然笑道:“我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话‘触及我军队兄弟者,可以死谢罪尔’,我当然没有老人家霸道,就是让你们半死好了。”

男子指了指那位此刻面色苍白的武林盟主,嘴角挂着淡然笑意,“不巧,如今我兄弟又多了一位。”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还是不要泉下有知为好

男子老神在在地自位子上站起,一脚将躺在地上不断呜咽的臃肿女子踢开,脸上带着淡淡的厌恶,皱眉道:“将你那一身肥膘去掉,好好一位女子,为了刺探我王朝情报,就连一颗‘爱美之心’也没了?”

体态臃肿,但是一张俏脸儿当真美丽的女子抬头瞧了一眼眼前这一身白铠,英武非凡的白袍男子,之后就久久的低下头去,怎么也不敢瞧上第二眼了。

柳彦圣的眼神示意下,有一位覆面甲的将士一步跨出,来到那被射下的第二大境仙人身旁,在此人面上胡乱抹了一下,一把摘下这人的人皮面具!

又是一位易容的别国仙人?!

高坐在屋脊之上的李清源默默叹气一声,对于这人的身份大致了解,又是一位绞朝郎无疑了。

这类好像专门用来对付王朝的神秘组织,对于易容一事,当真是驾轻就熟,而后又熟能生巧。

柳彦圣双手拢在袖中,摇头一笑道:“诸位可曾知了这人究竟是先前哪家门派的?”

“我之所以出现在此,一是赴约,二则是清查武林,诸位可能不知道这一家独属于大韩的组织,如今已经悄然渗透到我们的江湖,甚至是朝廷之中皆有他们的耳目,我们每一次的行动,一分一毫的国事变动,如今通过她们,被一次次的送入那座大韩国之中,可以说敌人对我们了若指掌了。”

柳彦圣深吸一气,逼视在场各位豪杰,冷声道:“经过这么多年的‘繁衍生息’,你们说这类大韩探子在我们的国土上,如今存在了多少?因为我王朝的土地广袤无垠,粮食收成年年丰收,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的人,大有人在。”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你们自己动一动那颗脑袋想一想,如今自己那看似单纯的门派之中,当真单纯吗能够单纯到哪里去?真的只有一个大韩吗?圣堂,法殿,教会,这三大势力,有一个是真正单纯的?”

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柳彦圣好像是有些厌了,重新坐回凳子上,那双星辰眸子仔细眯起,“先前还认为自己能够独善其身的兄弟们,你可以发言了?”

果然有人反驳道:“我们门派能够保证,从来都是闭关状态的谷里,一定是没有别国贼子或是叛徒的!”

柳彦圣反问道:“当真能够保证?”

一身白铠的他伸手指了指地上倒地不起的丑陋家伙,咧嘴一笑道:“这种第二大境的仙人到了你们谷中,能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成为你们其中一位长老的弟子?”

柳彦圣继续逼问道:“又能不能做到在短短几年的功夫里,从明明先前还是位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一跃成为深得你长老之心的关门弟子,又不会让你们那自己觉得已经站在武道巅峰,眼高于顶的长老们察觉出来一样?这样一个第二大境界的仙人,够了吗?”

柳彦圣一步踏出,那人吓得一屁股给坐在了地上。

白铠闪闪发亮的他忽然眯起眼睛来。

先前那位覆面甲的汉子倏然就地一跃而起,一把抱住地上那位第二大境仙人,在面具之下,传来一声厚重大吼,“快跑!”

再次定睛望去,地上那位第二大境的仙人七窍之中猛然绽放出闪亮光芒,这人从覆面甲的将士怀抱之中挣脱出一只手来,奋力向柳彦圣方向

爬去,皮肤表面也开始像是有一道道冰裂纹路闪现,而后在那一道道纹路之中,同样开始有强光闪烁,照耀得此人一身血管,清晰可见。

覆盖有面甲的将士骤然将身子后仰,整个人抱住此人向后翻滚一周,危急时刻,他身上的铠甲与面甲分别浮现出一道符文!

轰隆一声巨响!

整个竹林都为之竹叶翻飞。

一阵竹叶簌簌然。

为庄倩兮怀抱一起飘然后掠的庄晖,瞧见那一抹气势狂暴的强光之后,见势不妙早就趋利避害,动身远逃的江湖好汉,以及屋脊之上始终屏气旁观,就连半丝气机都没有泄露一丝的青衫白袍两人,皆望着那一抹白铠,怔怔出神。

半步未曾后退的柳彦圣提起铁拳帮帮主那张人皮面具,指了指像是凭空就出现的幽幽深坑,声音之中,压抑着让人脊背发凉的冷气,“怎么?如今诸位还认为自己的门派之中,不会出现一位叛徒?还敢确定吗?”

瞧见一张张呆滞面孔,他嗤笑道:“是觉得一位第二大境界的山上仙人一身修为自爆之后,不该如此雷声大雨点儿小才对?”

柳彦圣幽幽一叹,望向那仅仅剩下一身残破铠甲的焦黑尸体,低声喃喃道:“是啊……本不该威力如此小才对,你又何必为了保我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他快步走出,一把抽在满脸不可思议的女子绞朝郎脸上,一双手捏住女子下巴,闪电出手,摘出一颗毒囊放在手中捏了个粉碎。

而后他一把将满嘴鲜血的女子扔到地上,缓步走到那焦黑尸体面前,轻轻摘去面甲,露出其中一张稚嫩脸庞。

光是瞧着这样一张脸庞,柳彦圣便忍不住地心中一揪。

又一位覆面甲的将士悄然走到柳彦圣的身旁。

柳彦圣欲言又止,最终怅然叹气,一把抱起这焦黑尸体,交给身后覆面甲的将士,仅仅留下两字“厚葬!”

那位接过这具尸体的将士沉声道:“领命!”

将士猛然重重一踏步,长掠出去。

一身白铠的他轻轻摩挲着那张符文余辉流转的漆黑面具,久久无言。

柳家覆面将士的一身铠甲与面具,被宫廷匠人仔细雕琢刻入了一对对制式符文,除专门用来防御山上修士的种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外,最为直观的用途便是用来抵御山上那些尤其是修为有成的仙人自杀式的袭击。

这第二境仙人的自爆一击,之所以没有取得任何成效,就是因为覆甲将士最后关头将那仙人的整个身子团团抱住,以保证那一丝丝狂暴灵不会泄露出去一丝一毫,之后爆炸的余威又被铠甲之中的那道符文尽数吸收,这才成了如今雷声大雨点小的局面。

而那一张面甲则是在铠甲主人遭受到了如此大的冲击之后,能够留下一张完整脸庞的关键。

当时制造这副铠甲的匠人曾言:余不能不保证穿戴铠甲之人的全尸,但是一张脸庞,生来死去,总能够替各位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

柳彦圣放眼望去,除了自家的这位覆甲将士外,好像就没有一人受伤的?

这应该算得上一个好结局了。

但是在柳彦圣这里,他却觉得十分不好!

因为那死去的将士腹部铠甲上,皆是一

道道掌印!为那第二境仙人垂死挣扎时候所留!

他随意瞥向身后那些个所谓的武林宗师们,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住心里头那些不断涌向心头的不好冲动,“现在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吗?”

众人哑口无言,沉默半晌,久久无人回应。

柳彦圣轻笑一声,并未多么奇怪与气愤,人之常情,意料之中而已。

想要各大门派向自己承认,自己的门派之中出了个好像是敌国奸细的出色徒弟?

再者甚至要交出自己余生末年才收入门室之中的那位寄以厚望的关门弟子?

有一位年事已高的老者忽然手持一根楠木手杖,咚咚敲击地面不停,将苍白眉头皱起,伸手颤巍着指向柳彦圣道:“你这娃娃好生的不讲道理!方才的那人分明是想要在座的武林好汉性命,如今说不得就有人暗中埋伏着,如今你留我们在此,是要取我等性命吗?!”

庄晖沉声道:“老前辈,您怎么来了?”

这老头瞪眼道:“我不来,怎么瞧见这一出闹剧!?好啊你庄晖,这几年下来,翅膀硬了?”

庄晖欲言又止,剧烈咳嗽起来。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脸愤然的老人,曾经在江湖上有过一个老不死的外号,功夫不高,可胜在年龄奇高,因此江湖辈分同样极高,只是庄晖父辈那一代的老江湖走得走,去得去之后,这老人之后作为,大多行得是那倚老卖老的勾当,不然以老管家的心细如发,怎会不提前通知庄晖?

庄晖缓缓道:“我绝对没有要坑害大家的意思,相反,我觉得这是一件去芜存菁,扫涤帮派的好事!”

“你!”这老头双手颤巍,拿手中长杖指着庄晖,忽然撒泼道:“老夫不管!今日我还就要走了!老夫倒要看看,这官府之人当真是吃闲饭的不成?专门喜欢欺负我这种老人?来啊!我看谁人胆敢拦我?”

这老头脚下动作不停,在几人搀扶下,迈着小碎步,嘴边骂骂咧咧道:“我看你们这一个个穿着黑甲的,就该和先前那个被炸死的一样,趁早死了算完!早死早托生嘛!在这里霍霍我们这些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一身白铠的俊俏男子细细摩挲着腰间制式长刀,有些出神。

曾经军中有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一词,当真气派,只可惜写出这句让自家爷爷父亲敬佩不已的诗词之人,最终却遭奸佞所害,最终枉死在长征路上。

死后还差点儿落得个千古骂名,若不是当时还只是一位皇子的王力排众议,亲身涉险翻案,说不定,那位大将的墓前,至今都不会有两座跪着的雕像,永世为他赔罪吧?

身披一身白衣铠甲的柳彦圣骤然收紧手中长刀。

这样精忠报国的汉子,军中自然要多多宜善,可是好像来到民间江湖,反而是那类奸佞小人往往更多?

柳彦圣怅然一叹,小声自言自语道:“可惜了,英雄,您瞧瞧您打下来的这一片天地……算了,还是别瞧了。”

若是当真有泉下有知这样的事情发生,估计会有很多人从坟墓里面爬出来吧?

他轻轻抬起手臂。

于是刀光剑影微烁间,就有无数把刀剑架在那绰号老不死的家伙脖子上。

第二百一十八章 花拳绣腿李清源

被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架在脖子上,这位绰号“老不死”的江湖老寿星,抓住长杖的那只手颤巍不断,指着那位始终面色冷淡,着一身白铠的俊俏男子,兴许是从未见过如此强硬之人,嘴唇被气得乌青,不断哆嗦着怒吼道:“不!你不能杀我!”

双手负后抱起的柳彦圣只是淡漠地瞥向这个先前分明还满是一副眄视指使,高高在上神态的老者,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为什么不能呢?难道是你叫做‘老不死’就真的不能死了?那我军中儿郎就该死?”

柳彦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江湖人人都津津乐道的‘马踏仙门’一说,知道是怎么来的?是我七千好儿郎用一颗颗项上人头换来的,你们更不知道,你们如今还算是安稳的江湖之所以安稳,是有人用一堆又一堆的白骨在你们的头顶上,堆砌了一张张保护伞,不然你再瞧瞧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保住不被砸出个大坑来?”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就不能死,而他们就好像要必须死呢?”

柳彦圣一步步走向那老人。

柳彦圣的每一步,就像是在老人的心口敲响了一记大鼓,心肝都要跟着一颤。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老人开始剧烈挣扎,却被一位黑甲将士一脚给踹在腿弯处,砰然一声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一身白铠大踏步而至。

那人蹲下身子,一手食指轻轻捻动,笑眯眯看向老人,摇头道:“世间从来都有这样的义务,只是没有这样的道理,你懂吗?”

绰号“老不死”的老人居然开始痛哭流涕,一双根本就没被人囚住的双手不断拍打着地面,涕泗横流,大声哭喊道:“不要!不要杀我!”

只是那人又是轻轻摇头,那副淡漠神情,这位老人唯有在一座座有神高坐的寺庙之中瞧见过。

庄晖忽然起身抱拳道:“恳请世子殿下手下留情!”

已经将一身淡蓝长袍换作一身白铠的他回望一眼庄晖,眨了眨那双仿佛藏纳着诸天星辰的眼睛。

像是抓住了一丝光芒,那老汉望向庄晖,脸庞扭曲,大声吼道:“庄晖!快来救老夫!老夫不能死!”

庄晖瞥了这老人一眼,欲言又止,终于不再抱拳。

柳彦圣洒然一笑,转身直视着如今已经满脸通红的老者,淡淡道:“看来你还是不懂……”

老人猛然就瞪大了眼睛!

刀光剑影一闪,紧跟着就是一抹紫黑色鲜血高高扬起,老人一颗头颅也随之高高飞起,划出一道长弧,砰然坠地。

已经失去头颅的那具身体轰然倒地,兴许是血液忒多,年岁太的缘故,脖颈处一汩汩暗紫色鲜血几乎凝结成块,缓缓流出。

一众江湖汉此刻终于悚然惊觉,原来自己如今的处境之岌岌可危,早已站在悬崖边际而不自知,稍有不慎,就是跌落悬崖,粉身碎骨的下场。

有人开始骂骂咧咧,不是都说那北望阁小王爷是个就喜欢闲来无事逛青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软柿子?

看这幅铁石心肠,瞧见那“老不死”脖子上的伤口,就像是瞧见碗大的疤瘌一样稀松平常的模

样,分明是习惯了生死,哪里有江湖上传闻的“就连瞧见鲜血都要晕厥到底”的模样?

一众人猛然意识到什么,悚然一惊,后背一瞬间就被汗水打湿了。

依照北望台那位老爷子从来不招纳废物的性格,还有眼前这位被人大大地小瞧了去的世子殿下,为何身旁会有一众黑甲卫,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传闻之中那位北望台用兵如神却从不露面的年轻军师?

什么狗屁年轻军师!

可不就是眼前这位世子殿下!?

再一次瞧见那名声名狼藉的世子殿下,不知为何,瞧见这么一身白铠的年轻将士,众人很软觉得这位世子殿下,怎得悄么声地,就有了点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的意思?

柳彦圣长身而起,向庄晖抱拳,沉声道:“多谢!”

继而柳彦圣长舒一口气,望向那屋檐长长处,挤眉弄眼,洒然一笑。

李清源与嘉措和尚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忽然李清源眉头一皱,整个身子骤然弹射出去!

只见地上那颗“老不死”的头颅倏然扭头,一双为血丝充斥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柳彦圣,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猛然张开一张不知为何已是尖嘴獠牙的嘴巴,一颗头颅高高跃起,朝向柳彦圣撕咬而去!

一只大手突兀出现在这颗头颅之上,紧接着这只大手抓住这颗头颅稀疏的头发,将之狠狠印在地板之上!

与此同时青色长虹自天际俯冲而来,一记手刀将先前分明轰然倒地却悄然蠢蠢欲动的尸体一分为二。

只是诡异的事情紧接着发生,被一分为二的尸体化为了两只血淋淋的尸鬼,一双火红的眸子,仔细盯着眼前这一袭青衫,其中一只凶猛扑向着一袭青衫,而另一只却蓦然消失!

在一旁持看戏态度的一众武林中人忽然眼前一花,而后在他们眼前就出现了一直浑身流着鲜血的血尸,正眨巴着那双血色恐怖双眸,一瞬不瞬地将他们打量。

危难关头,有一着粗布麻衣,肌肉高高隆起,手腕脚腕上皆以粗绳绑有极有分量玄石的中年男子大踏步出来。

此人一出,便有人喝彩出声,此人被江湖人冠以“一双老拳震武林,一对铁脚碎江河”一词,人称铁头豹,出手呼啸有风,与人对敌,从来都要戴上用以自负的玄重石,生怕没了玄石的重量后,江湖上难有一合之将,此人行走江湖这般岁月下来,好像从未有人使他摘下用以加大难度的玄石块,是一位极有可能被推选为下一任武林盟主的种子级选手。

他望向眼前这一只血尸,一对浓眉悄然皱起。

众人哗然!

这位铁头豹居然在一番思量之后,居然主动褪下了手腕上的那一对玄石手串,一手作掌置于身前,一手握拳放于侧腹,右脚一划,扎出弓步。

就在这时,那一只血尸骤然扑杀过来。

这汉子一挑眉头,脚下骤然用力跃起,一脚踢出!

众人禁不住心下叫好,好一记漂亮的旋身踢!

在这位铁头豹摘掉手腕脚腕上的玄石串,摆出这么一副拳架姿势后,其实众人心下就已经基本对这一场战斗结果有了判断,那血尸虽

然瞧上去模样恐怖,但是当真落到如今的铁头豹手上,约莫也只有被捶成肉酱的份儿了。

一念及此,众人难免心下有唏嘘,你们是山上仙人又如何?我们江湖照样有自己的传说,遇到这种你们山上人都不一定能对付的血尸,我们依旧能够对付!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这一众人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那位一生从来都与“无敌”二字相依相伴的铁头豹被那血尸一拳给捅穿了胸膛,而后又一脚给踹飞了出去,落地时候,已经是气息细若游丝,命悬一线的境地。

众人脸色惨白,远远瞧见那只血尸就这么笔直冲向众人而来!

这血尸体先是一拳又一掌,扇飞了想要螳臂挡车的两人,脚步不停,就要一巴掌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女子拍得粉碎!

那女子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只顾着抱头蹲在地上,已经忘了大声尖叫与哭泣。

砰得一声巨响!

在女子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响,“还能动的话,就自己快些站起来跑路。”

那女子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身前不知不觉,多了一袭青衫。

这一袭青衫就这么一手抵在这血尸脑袋上,先前明明将一众江湖汉子掠杀得体无完肤的血尸却不得寸进。

女子一番犹豫下,赶忙站起身来,小跑而走。

在这之后,只见这青衫年轻人那手轻轻一推,默念一声“走你”,而后这血尸便轰然倒飞出去,在空中尚未来得及稳住身势,那一袭青衫头顶便穆然冲出一道土黄色光辉,一道黑影猛然长冲而过,而后裹挟着这血尸骤然消失不见。

另一只血尸见势不妙,方想要转身走人,却又有一道银辉,倏然袭出,接连透过这血尸的身体,继而“穿针引线”,不出半晌,这血尸体表便布满一道道银辉,像是被一条条银线给绑作一团。

紧接着这一抹银辉骤然一穿而过,期间还一抖身子,筛掉身上的血迹,重新返回那一袭青衫袖中。

众人急忙定睛望去,却见那血尸前行几步,而后浑身血肉烂成一粒粒粉末,砰然炸裂!

有无数血沫激射到李清源身前,这一袭青衫面前无端有一道透明墙壁骤起,血沫为这一道墙壁所阻,泛起点点涟漪,静置虚空。

一袭青衫的年轻人轻轻挥袖,这些个血沫猛然四散而去,大袖飘摇的他缓缓负手而立。

白袍和尚伸手抹了把脸庞,他娘的,这才叫做写意风流啊!

终于有人后知后觉,知晓了这位先前为自己小觑了身份的青衫少年郎分明不像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一位江湖女侠双手捧在胸前,一双大眼睛亮晶晶,怔怔然问道:“你就是那位小仙师吗?”

李清源仔细打量天边某处,女子出言后,这才瞥了眼这位先前大抵有印象的女子,仔细想了想,忽然孩子心性作怪,摇了摇头,“我啊?花拳绣腿一介布衣。”

然后这位自称是一介布衣的家伙脚下仅仅是轻灵一点,而后飘然远逝。

众人目瞪口呆。

柳彦圣笑嘻嘻地揽住了庄晖的脖子,指着那一道青色弧线,胸脯拍得砰砰响,“瞧见没?咱兄弟!”

第二百一十九章 岁月静好下

身形飘然远去的李清源骤然降落,砸在地上,烟尘四起。

“这就要跑了真得好嘛?”李清源脸上带着和煦笑意,望向这一众人,“几位,我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该用怎样的方式送你们回大韩才好?”

一俏丽年轻女子以那双葱白手指点指李清源,满脸的冰霜煞气,冷然道:“你放屁!我们想要去哪里那是我们的自由,武林堡出了这么一只怪物,难道我们还不能逃命了?你这山上仙人,当真是半点仁义道德都不讲?”

李清源愕然而后洒然,“不懂你是真的不懂装懂还是根本就是个没脸皮的。”

这一袭青衫轻一跺脚,而后这几人无端感受到脚下传来一阵像是地牛翻背一般难以想象的大力澎湃而起,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

李清源踏出一步,骤然出现在那几人面前,蹲在几人身前,仔细打量着这几人,忽然扬起头来向远方武林人士们问道:“这几人你们应该有人认识吧?只不过到了今日他们之中一部分人应该是‘初次相见’才对,按照道理,他们不应该如此熟识要好到相约一起逃命才对吧?”

这一袭青衫瞥向众人似有所悟的神情,也便不再往下继续说下去了,江湖人从来不笨,相反大多聪颖,一点就透。一众许多今日方才见面的两个门派之中,居然有一两人早就认识,这可以归于偶然,但是十几人几十人都相互熟识?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况且还抛下师门,想要结伴而逃,这更是有点儿不得不使人生疑了。

有几位门派掌门般的人物,神色黯淡,垂下脑袋,暗叹一声果然,再次望向那群“初次见面”就可以托付性命的几人,眼中多了一丝决然。

他们纷纷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摸着下巴,畅快一笑,点头道:“看来几位前辈想明白了。”

他的体内倏然升起一阵土黄气,轰然砸在意欲逃跑的一众人身旁,将一众人团团围住。

一袭青衫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各位自便。”

说罢这一袭青衫骤然返回先前斩杀血尸的战场,将此处留给几人。

一众分明已经在江湖上各自拥有山头的掌门人级人物向这一袭青衫重重抱拳,而后默默转身,一步步步向那或是自己妻子,或是自己徒弟,或是自己夫君的一个个大韩绞朝郎。

各个神情复杂。

当了半个甩手掌柜的李清源缓缓朝着某个方向步行而去。

那里有一位长相清丽的中年女子,正抱着先前那位胆敢与血尸一较高下的铁头豹失声痛苦。

胸口被一拳贯穿的铁头豹子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似是都牵扯到了伤口,让这位汉子不由倒吸冷气。

中年女子瞪着早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斥责道:“你怎么就这么傻?那血尸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男子洒然笑道:“我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啊,不然岂会开头就摆出了最拿手的起手式还摘掉了自己的玄石手串?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不是吗?好歹遇到了这种对手。”

中年女子愈加抽噎得厉害,“你又来了!你这从小就喜好争强好胜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男子嘴角扯了扯,勉强笑道:“我这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女子气得就要一拳头捶上去,只

是拳出一半,又悻悻收了回去,梨花带雨道:“可是……”

男子忽然伸出一只手,想要触摸女子的脸庞。女子赶忙伸手出去,捧住男子的手掌,放在自己脸庞上轻轻摩挲,“我不想你死……”

男子笑道:“天下豪杰,哪有几个不死的?偷偷告诉你啊,不许告诉别人,其实方才面对那血尸,我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对不对?但其实我怕的很啊,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怎么办?但是仔细一想,我若不去,那时候不能挺身而出站起来,身后一众人该怎么办?”

男子温暖一笑,“其实其他人也好说,主要是……你该怎么办?所以我就想啊,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可能性也好,我都要去尝试一下,男人嘛,就该有拼死保护心爱的女人不受伤害的魄力不是?一想到这儿,我呀,也就不那么怕了,递出拳头的速度只会快上加快……怎么样?为夫刚才是不是很有高手风范?”

女子破涕而笑,白了男子一眼,娇嗔道:“就属你道理最多!”

“夫人,我好想再多看你一眼,可是我的眼睛好重,有些睁不开了。”男子已经笑不出声,只能嘴角微微勉强一勾,算是笑过了。

她悲怆呢喃道:“一定是夫君你太累了,睡一会儿吧,妾身替你守着,到了时候,就喊你起来。”

男子这才放心一笑,“好!”

女子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倏然有微风拂动。

女子禁不住抬头望去,眼前忽然就多出一袭青衫,正抿着嘴,怔怔然望向女子怀中的双眼紧闭的男子。

她匆忙向这一袭青衫跪下,顾不得擦拭满脸的泪痕,急切道:”“不知仙师可有什么仙法,能够让我的夫君起死回生,贱妾愿意当牛做马,来报答仙师的恩情!”

这一袭青衫嘴角挂着微笑,轻轻一拂,“夫人,先起来再说。”

女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未曾真正跪在地上,在自己膝盖距离地面三寸的地方,有一股无形气浪轻轻护住了她,避免那张洁白的长纱百褶裙浸染上泥土。

在那一袭青衫随手一拂下,女子骤然站起身来。

女子心下一急,“仙师大人!……”

李清源恰好抬头对上女子一双满是急切的水汪汪灵动双眸。

他露出一个足以慰人心的笑容,“夫人别急,并不是不愿救你夫君,只是总要让我看看应该怎么救治吧?”

女子忽然瞪起一双水灵灵眸子,“当真?”

李清源缓缓点头。

女子脸上骤然绽放出惊喜神色,正要说话,却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那一袭青衫的小仙师,已经开始在救治自己的相公了。

只见这位小仙师先是在自己相公身上接连以手指点上数次的,最后一翻自家相公的眼睑,皱眉不已。

这副救人方式,当真有些玄幻了。

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师,我家相公还有救吗?”

不知何时悄然站在这两人身后的柳彦圣啧啧称奇,但是仍旧叹气道:“基本不可能,除非现在能够有什么佛家高德大僧坐化后的舍利子,或是道观之中道祖留在那座虚无缥缈山上的三清气,再者就是取来七盏七星灯,七颗灯芯接连烧上七日,当然,这种方法更要汉子的本命灯居中放

置,这种本命灯约莫也只有儒家或是道观这类财大气粗的山上正统山门才有,制作方式繁杂,更是难上加难。”

柳彦圣瞥了眼双目紧闭的铁头豹,缓缓摇头,唏嘘不已,“可惜了,虽然那血尸并没有捅穿他的心脏,可是如今也失血太多了,罕见地能瞧见这么一位江湖汉子,却是以这种方式,不然我就可以再多出一位兄弟了……”

女子闻听柳彦圣的话语后,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李清源瞪了这口无遮拦的男子一眼,而后明显露出一副肉疼模样,在腰间一拍,而后手上悄无声息间便多出一粒金黄液体。

继而他闪电般出手,点在铁头豹唇上。

先是风轻云淡,那男子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所有人皆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他们将希望,几乎全部寄托在了那一袭青衫身上。

忽然庄倩兮远远地惊呼一声!

随后所有人眼前一亮!

绰号铁头豹的男子体表蓦然闪烁出一阵金色光芒,紧跟着这男子四肢猛然抽搐一下,一声声犹如天籁的雷动心跳声缓缓响起。

李清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

柳彦圣一把揽住李清源的脖子,神神秘秘又偷摸摸道:“你这个起死回生的药液,不便宜吧?咋滴?手里还有很多存货不成?真就这么舍得?”

李清源拍了拍如今挂在腰间的酒葫芦,置之一笑,“不多了。”

这一袭青衫望向那如今重新恢复平顺呼吸的男子,神情肃穆道:“但足以慰藉天下好男儿。”

柳彦圣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这话说得中听!”

这位英武俊俏男子露出一副与自身形象极其不符的奸滑笑容来,挫着手道:“存货还有多少?咱哥俩这交情,就不谈什么钱不钱得了,伤感情,就直说你能送我多少吧!”

李清源头摇得和拨浪鼓没啥差别了,回应道:“谈钱伤感情是不差,可是我们家乡还有一句话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

“别介啊!”柳彦圣那叫一个头疼,连忙缠着李清源磨起洋工来,什么千奇百怪的词汇,全部都使了出来,让李清源那叫一个头大。

李清源最终还是耗不过柳彦圣的软磨硬泡,终于还是交出了一小瓶。

如获至宝的柳彦圣乓乓地拍着李清源的肩膀,大声笑着嚷嚷着自己果然没有交错兄弟。

李清源满头黑线。

长相清丽的女子就要站起身来,居然要对李清源行那三跪九叩大礼,只是又一次被李清源轻轻拂袖打断,“行了,好好照顾你的相公,现在他的情况并不稳定,需要精心呵护,好好照顾他,这可比来谢我要重要多了。”

女子慌忙点头,感激不已。

李清源缓缓一笑。

有一句话他自然没有骗柳彦圣,那金黄液体的库存当然不多,如今也才三四瓶的量,但是无论是用在那阻拦血尸的汉子身上,还是用在未来的北望台将士身上,李清源没有半分心疼。

甚至光是想象与他们谈钱财的画面,李清源还会产生一股自惭形秽的无地自容感。

岁月静好。

那么我们不应该愈加应该给予那些顶在岁月前头默默承担一切的负重前行者最大的善意?

第二百二十章 江湖风起

与李清源嘻嘻哈哈聊过,柳彦圣眼神一凝,浑身气势摇身一变,振臂一摇下,冷声道:“好了,接来下就该聊一聊正事了。”

一众黑甲将士随之递出一步,整齐划一的铿锵一声,仿佛大地都随之一颤,让人心惊胆寒。

李清源与白袍僧人对视一眼,倏然化作两条长虹,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飞掠而去,骤然消失。

柳彦圣坐到了先前的位子地上,一把寒气森森的银色长剑突兀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双手柱在剑柄上,轻轻敲击地面。

地面无半点火星起,唯有铿锵声。那柄银色长剑每次都会没入地面,青石板铺就的大路与这一柄长剑碰上,就像是最软的豆腐。

柳彦圣笑了起来,仔细盯着一众人道:“可能我先前说的还不够清楚,现在我重新与你们说一遍?”

不待众人回答,柳彦圣就自顾自道:“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其实早在许多年前,咱们王朝那些个不守规矩的大大小小官员,家中就悄然出现了一两美婢,而后这一两美婢又会悄然成为这家主人的贱妾,再之后?贱妾挤掉周围女子成为主妻,之后艳名远播,而后下属之妻被上司强夺,再之后?女子又一次成为主妻,而后又被上司的上司发现,又上演了一次夺妻戏码。”

柳彦圣五指如钩,轻轻一抓,嗤笑道:“就这么小小一座北望台,被一两个女子给搅得鸡犬不宁,当真是天下笑柄了,那一天我带领一百黑甲将来到那官员屋子里面的时候,你们猜那官员正在说什么做什么?”

他将长剑轻轻一按,长剑顿时没入青石板三寸。

“那人正抱着自己从下属那里抢来的两位美人,左拥右抱,哈哈大笑着嚷嚷着什么‘为了你们就是把王朝倒过来念又如何?今晚这场焰火你们瞧着如何?’你们猜猜看,那焰火爆竹是用什么制作的?”

他摇头道:“你们一定不知道,位居高官的那人竟然会丧心病狂到用一本本北望台密卷制成了一颗颗爆竹。诸如此类的事情,在北望台后面陆陆续续发生了一些,我们以为已经将大韩秘密渗透来的这些个棋子给连根拔除,可是在半年之前,我发现自己当真是麻痹大意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他遥指那一袭青衫消失的地方道:“你们知道这位让你们这帮子眼窝子浅的目眩神迷的青衫小仙师,在半年之前差点儿就被偷渡到我王朝的大韩贼子给咔嚓了?”

一身白铠的他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道,大咧咧道:“所以你们知道那位小仙师对于这类人的仇恨程度了吧?”

他摇头啧啧道:“但是咱们也别五十步笑百步。”

柳彦圣伸手指点众人之中的某些地方道:“怎么?还觉得自己家的那位闭门徒弟当真是个练武天才?”

他嘴角划过一抹嘲弄,“一位位有修为的在你们面前故意扮嫩,可不就是一个个习武的天才?亏你们这群武林老人还觉得自己遇到了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觉得是自己捡到宝了。也不动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寻常乡野那里来得这么多好苗子,还翩翩都让你们给偶然赶上了?”

一众人在心底开始涌现惊涛骇浪,不是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引狼入室,而是柳彦圣无心的那句“青衫小仙师差点儿为大韩贼

子给‘咔嚓’了”。

先前那只血尸,是怎么将叱咤风云的铁头豹给欺负得打杀的差点儿一命呜呼,又是如何被那一袭青衫的小仙师给轻松收拾掉的,他们并不是睁眼瞎,自然知道其中凶险与厉害,谁也不想被那位青衫少年郎盯上。

一番权衡利弊,他们终于眼神稍定。

李清源盘腿坐在东边的屋脊之上,一手托腮,虽然与一众江湖汉距离极远,可是一众人的音容样貌与神情半点不落的都映入了少年人的那双漂亮眼眸之中。

若是所料不错又不出意外的话,那几位来历不明,隐匿在这些个大大小小帮派的修行者,在之后柳彦圣的施压之中,必定会暴露无遗了。

为了保命,这些曾经持山上修士不过如此观念的山派掌门级别的人物的,当真见识到了山岳之高,自然不会为了几个近几年表现得极好,可是却极有可能是敌国奸细探子的弟子们 ,就当真要以身犯险,视死如归,放弃百年基业不要,拼死相护?

应该是不会的。

世间人没有会这么傻的。

或许可能会有这么一两个?惦念那点师徒情分,选择置国家危难于不顾,心中抱着那一点仅存的幻想,认为自己的徒弟就算是来自大韩亦或是其它国家,但也不一定是那绞朝郎,就算是,这么长时日相处下来,应该会被自己感化,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是真实的?

没有关系,老将军为何会安排有这么一场武林盛会?为何此刻只有柳彦圣一人前来?王子为何“游山玩水”半年之后,目标明确,一路北上?

一切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王子甚至为此扮演过街头流浪的乞丐,河边落魄的书生,周游各大门派,专门书写了一张名单,里面提及了江湖武林各大门派之中,都有那些弟子身上残留着淡淡的灵波动,那一身灵运转,自然逃不过第二大境的王子一双老辣眼睛,根本不用担心是王子看走了眼睛认错了人,王子曾笑颜,若是大韩舍得派出我之境界之上的人来当这绞朝郎,我也认了。

这也是山上仙门之中不曾发生大韩渗透的原因,越是大门大派,越是不可能,因为第三境的山上仙人仅仅是扫上一眼,来历跟脚,几乎在这类人眼中就是小透明了。

至于说王子那本小册子?

那一日老将军曾经给李清源看过,记录之详细,切丝入发,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就连当时的老将军都忍不住调侃,若是王子去当那太史令,约莫人人都会是仁政清廉的好官了,没办法,一名就连你上茅厕用了几张纸这样的小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的史官在,你是想要遗臭万年,还是名留青史?

李清源轻轻一叹,自己无形之中,被柳彦圣当了枪使,约莫此刻在那些人心中,绝对是大奸大恶,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形象了,但这也是最为稳妥的方式了,不然难道要他们一个个山门碾压过去?

到了武林门派的门口,就要嚷嚷几声,那个谁谁谁,给我滚出来受死?

这样的话,其余武林各派势必要统一吧?甚至民怨沸腾也不为过,敌国自然乐见其成。

所以今日这件事情,李清源与柳彦圣还有那位白袍僧人自然是板上钉钉的恶人了,只是这个恶人,他们当得心甘情愿。

当然,最为虱子多了不怕痒的那一身白铠是要无所谓一些的。

推推搡搡下,终于有武林门派开始自“爆”家门,陆陆续续有人被指了出来。

终于有人开始绷不住,一丝灵乍现,不约而同地骤然绽放,就要一跃而起。

只可惜早有贴有一张张破散符的大弓箭矢在等着他们,几乎刹那功夫,就洞穿了他们的眉心,不偏不倚。

在他们眉心被洞穿的那一刹,这些个绞朝郎心下最后的念头唯有一抹苦笑,原来他们早就被盯上了,逃与不逃,暴露与不暴露,其实都没两样的,不然那箭矢如何这般精准?

这么做,只是军队在给这座江湖一个台阶下而已。

庄晖被庄倩兮搀扶着坐下,脸色微白,望向那一个个倒地的绞朝郎,轻轻摇头。

他忽然瞥了瞥头,有些奇怪这个关头,老管家去了哪里,心底蓦然腾起一道声音,他转而望向那一袭青衫的方向,点了点头。

柳彦圣将瑟缩在自己脚边的那位铁拳帮女子一把提起,指了指那些个早已气断身绝的几具尸体,笑眯眯问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说这些个人,占据了在场绞朝郎的几成?还有多少是我们没有发现的?”

女子一眼不发,只是拿着一双满是泪水的水汪汪大眼睛,瞧向柳彦圣。

柳彦圣脸上忽然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伸手稍稍用力,将女子一把推在地上,挥了挥手道:“你好歹也是个修士吧?这么近的距离,就连手刃我这个凡夫俗子替兄弟们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柳彦圣冷哼一声,提剑站起,鄙夷道:“就这样还敢来我王朝?干那挑拨离间,暗度陈仓的勾当?是谁给你们的狗胆”

一众人直到这一刻才清晰地感受到了始终笑眯眯的这位世子殿下身上那股浓郁杀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唯有一位女子,豁然站了起来。

柳彦圣眼睛一眯,觉得有些有趣了。

……

一座废弃的帮派山门前,坐着一位一身黄金甲的魁梧老人,一手撑剑,一手担在膝盖之上。

一位副将模样的汉子,向老人抱拳,“将军,一百零八座大大小小的江湖山门,已经被铲除半数有余。”

老将军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眉心,问道:“这些山门所有人都是大韩贼子?”

那副将霍一抬头,正是当初葬神窟前瞧见李孙二人所惹出来的异象后,犹豫要不要违抗军令的那位副将。

他沉声道:“所有山门后方都有一个人为大坑,里面尸骨成堆,卑职猜测……”

老人瞥了他一眼,“说!”

副将抱拳道:“山门内原本的所有人都被大韩贼子所杀,如今山门之人,才会这般大摇大摆,易容之后,鸠占鹊巢。”

老人猛然起身,咧嘴狞笑,都已经是这样一番境地,当地官府都是干什么吃的?!就一点都没有发现!?

老人猛然纵跃上马。

这一日,有无数近百年来新生的江湖门派悄然覆灭,当然,路途官府也一并被一位身着黄金甲的老人给拆了个干净,唯留下安然无恙的平民,摸着满头雾水的脑袋,瞧着已经成为一片灰烬的官府。

不知为何,他们的脸上带着一阵快意笑容。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客人至

第二百二十一章

寂静一片,在这片功德林前,竹叶潇潇。

所以那位唯一敢站出来,眼眸正含煞的女子,就显得格外突兀。

柳彦圣细细摩挲着下巴,一仰头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你!”这位姿色算得上中上等的近中年女子怒极反笑,“你凭什么替我们决定我们弟子的生死?”

这位女子一指那些先前为箭矢所穿透的一众绞朝郎,冷然道:“就因为他们是大韩的人?可是那又怎样?难道大韩人就必须要死吗?还是说你只是想要单纯的滥杀无辜?!”

听见女子的话,一袭青衫的李清源与白袍和尚同时将眼睛一瞥,“望”着这位突然杀出的女子,相视无言一笑。

柳彦圣伸手向怀中掏去,眼神之中满是失望。

他伸手掏出一张小册子,搁在手中轻轻翻阅,最后豁然抬头望向女子,嘲笑道:“哟?没想到还是我北望台土生土长的武林宗师,怎么?武林撑不下你了?听闻现在你反而喜欢足不出户,每日就喜欢与你那位新收的徒弟夜夜笙歌?”

经过柳彦圣的提醒,众人这才记起江湖上近期确实有一位喜欢上了自己徒弟的女子宗师不顾忌讳也就罢了,毕竟当今社会,无奇不有,老人们也大抵渐渐习惯了,可是这男女双方还喜欢大肆宣扬,没日没夜的颠鸾倒凤,行那苟且之事的时候,恨不得地动山摇,“敲山震虎”,不只是自己门派里面的弟子人尽皆知,就连隔壁门派都被这对男女给吵闹得苦不堪言。

更可怕的是每日清晨,两人满脸幸福,脸上悠然挂有将褪未褪的红晕,这是人干得事儿?

反正女子所在的山门,几乎人人出去闯荡江湖,从来都不会向外报名号,没办法,报出名号,可不就是明摆着是自取其辱的事情?因为这一件事,这些怎么也不肯待在门派之中,反而个个争先恐后地去走江湖的门徒们,每逢遇上武林上的兄弟朋友,皆是抬不起头来,甚至遇到某位心仪的女侠或是少侠,甚至都不敢主动与人打招呼。

江湖上的各门各派想要见识一下这位“享誉盛名”的女宗师,好歹有这么一趟风云际会,居然并不瞧一眼这位名人,岂不是一生遗憾?

只不过这些位江湖高手在这次宴会之中,明里暗里打问了不知多少人,皆无一收获,没成想正主此刻却自己蹦了出来。

那女子眯起双眸,却见人群之中蹦出个说是粉雕玉琢都不为过的男子来,一把抱住女子的胳膊,娇声道:“师父,徒弟我冤枉啊!徒弟来自大韩不假,可是这些年来,忠心耿耿向着咱们门派啊!徒儿对天发誓!”

女子眼睛眯成了月牙,轻轻抚摸那男子的可爱脸庞,柔声道:“乖,不怕~”

继而女子一抬头,男子同样一歪头,两人一同恶狠狠地望向那一袭白铠。

那副倨傲神情,仿佛在问,你柳彦圣还有什么话说?今日今时,你柳彦圣若是胆敢动我们师徒二人一根寒毛,我就让你被上不仁不义的恶名!

众人愕然,大开眼界!

柳彦圣豁然笑了起来,双手支撑在双腿上,俯身向前,望

向这女人嗤笑道:“这男子是要发誓效忠于你的门派,又不是我王朝,我是不是就有理由怀疑,你与他其实早就叛出了王朝,投奔了大韩?”

这么一对师徒鸳鸯神色忽然凝固。

因为柳彦圣收敛了所有笑容,淡淡道:“你们不该看我那一眼的, 你觉得当了纨绔少爷二十载的我,会在乎这点儿仁义道德?更会关心这世上有人会不会骂我?”

只不过柳彦圣紧接着一笑道:“不过确实有人在乎的,譬如说……他们?”

铿锵一声,无数黑甲将士抽刀拔剑,刹那来到这一对师徒面前,一双双藏在面具之下的那一双眼睛之中,透着一股子凌冽杀气。

柳彦圣双手交叉叠放在一起置于身前,冷笑道:“接下来就是送命题了,你们两个之中,只能活下来一个,过程也很简单,只要谁率先扇上谁那么一巴掌,就可以活命,反之则死。”

那男子眼睛忽然转了一下。

柳彦圣收回目光,冷哼道:“不要以为说一些什么肉肉麻麻的情话,就能拖延时间,那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而已,哦,不对,应该是你们俩才对。”

他大手一挥,微笑道:“所以,时间有限,为了最后的结果不是那一对鸳鸯双双赶赴黄泉,你们最好早下决心哟?”

瞧着这人的神情,女子觉得他是百分百地在与自己开玩笑了,不禁同样冷笑一声,正准备与自己的宝贝徒弟嘲弄一句此人用心险恶的“离间之计”当真蹩脚,凭借咱们两人的感情,岂会轻易就上了这奸诈小子的当?

而后她就瞧见令人内心震动的一幕,那男子竟然早就一个箭步欺到她的面前,而后毅然决然地抽了这女子一道响亮的巴掌。

清脆一道响声过后,明明并不算大的声响,居然掷地有声,犹如黄钟大吕,响彻整个功德林。

打完这一巴掌的奶油小生转而跪在地上,向柳彦圣求饶道:“大人,您说的我已经照办了,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柳彦圣抚掌而笑道:“好!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辣手摧花的男人!该赏的该赏的!”

他紧接着露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疑问道:“只不过该赏你什么好呢?”

他自顾自粲然一笑,“有了!就赏你去‘死’如何?早死早托生嘛,这还是之前你们其中某位说得不是?”

众人不由悚然一惊,说出这话的人,如今已经被那位青衫小仙师和那白袍和尚给抹除了干净。

那粉面小生像是大吃一惊,变幻了脸色,就要脚步一挫,赶忙一跃而起。

谁料方才升起的身子被人紧接着就给拽了一把,在他身旁,终于回过神的女子拽住他的一条大腿,哭闹不已,破口大骂粉面小生是个负心汉,白眼狼,甚至愈加难听的,不绝如履。

到了最后,女子居然开始大口撕咬奶油小生的腿部。

奶油小生深吸一口气,这才压下想要一巴掌将此刻抱着自己一条腿死也不放手的女子一巴掌拍死的冲动,似乎终于认命似的,任由女子打骂。

连带着柳彦圣一起的众人不由皱了皱眉头,最后又摇了摇头,

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那奶油小生却忽然狡黠一笑,一脚踢开死缠烂打的往日师父情人,一步跃入云层之中,放声大笑起来。

原来男子早就料到柳彦圣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将计就计,趁着他人麻痹大意的时候,意欲寻那一线生机。

只不过紧接着男子便满脸绝望,一只大手同样如同先前那般一样,一把抓住这人的头颅,转瞬之间,给狠狠地镶在地面上。

临近晕倒之际,这奶油小生匆匆忙忙一瞥,瞧见了那位白袍和尚的身影,欲哭无泪。

柳彦圣蹲在此人身旁,满脸的悲悯道:“早就说过嘛,赏你一死,你却百般脱身,偏偏不听我那些个体面的死法儿,如今满意了?被嘉措小师傅给从天上打下来,你就舒服了?接下来板上钉钉的严刑拷打,你就舒服了?”

柳彦圣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看样子你们是会舒服的,你们这些个绞朝郎啊。就是一个字,贱得很!”

众人相视无言,不得不在心下苦笑。

就在这时,李清源与嘉措和尚同时站起身来,遥望天边。

有一道若有若无冷哼声响起,调侃道:“我当是谁从这里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自己舌头?原来是咱们的世子殿下?”

李清源嘴角上扬出一道弧线,终于来了,他放长视线,朗声道:“这就是你搬来的救兵?”

那道声音的主人一位高瘦男子,协同一位矮胖男子,还有一位老人,一同出现。

看那老人模样,果然就是当初匆匆一别的那位赠药仙师,观他现在的一身气机波动,分明是灵海境界巅峰的模样,哪里有当初的灵孱弱的模样?

这老人的存在,非但是让李清源心下一凛,如坐针毡,感觉与往常遇到的灵海境界迥乎不同,云泥之别,就连那高瘦男子都是浑身不自在。

高瘦男子冷哼一声,环顾四周忽然道:“如今只有咱们这一小撮人是那修行之人,其余之人皆是凡人,说不得咱们战斗之余不小心扩散出去的余波,就能将他们掀和底儿朝天,咱们换个战场?”

李清源默默点了点头,率先脚下重重一踏,掠向远处。

那高瘦男子与身后的老人对视一眼,老人悄不作声地用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面,微微一笑道:“那老夫也跟着去瞧上一眼!”

留下的白袍僧人与矮胖男子对视一眼。

倏然之间,两人分别化作一道白虹与一道青弧,一冲而过。

轰然一声,两人在交叠之时互相对换数十掌,一撮而去。

一触即分的两人分别占据东西一角,分开一段长长距离后,那矮胖男子盘踞在一座屋脊之上,嘿嘿笑起来,“那位老人选择出手的那一刻,那小子就已经是必死的结局,你觉得自己还有继续赴欧顽抗的意义?”

和尚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竖起大拇指指了指那追随李清源而去的老人,鄙夷道:“就他?你瞧谁不起呢?”

柳彦圣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样的朋友,今日多多益善才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步步玄机袖中算

高坐副座上的柳彦圣忽然想到什么,瞥向一旁隐匿在铁拳帮的女子,伸手捏住她的尖翘下巴,笑眯眯问道:“你猜接下来还会蹦出多少人?”

女子一双美眸闪烁不定,张了张嘴巴,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

柳彦圣松开捏住女子尖翘下巴的手,笑了笑,而后望向天际那各色长虹,眼神变幻不定。

不知为何,他那一对星目之中,有追忆色彩闪烁。

一旁的庄晖父女瞧见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悄然退走,开始组织余下的纯正江湖人,寻找一处安全地。

接下来的战争,他们自知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也绝对插不上一脚,所幸局势大抵明朗,他们已经从柳彦圣那里知晓了都是哪些人是所谓的绞朝郎,所以召集起人来,速度极快。

这么一场神仙打架,他们自然更多的是想要留下来看一看的,只是他们更知道神仙们打架遭殃的会是谁,所以没有多少人是愿意主动以身涉嫌的。

就连先前那位与自己徒儿相恋又被负心的女子,都知晓轻重,泫然欲泣,远远吊在队伍后面避难而去。

同样远远跟在队伍最末的庄倩兮向赶来的小海挥了挥手,两人汇合后一同组织众江湖武林人士的疏散。

临近要离开这座功德林的时候,庄倩兮忽然回首望向那一处战场,一只纤纤玉手抚在心口位置,美眸之中带着向往。

或许是摸到了心口那本某人精心编制的小册子,庄倩兮展颜一笑。

小海有些奇怪地瞥了眼身旁一直拖到成年之后才加入师门的小师妹,有些不明白小师妹怎么突然就这么高兴了?

他望向那偶然会高高掠起的一道青影,目中有向往。

不久之后,等自己成年了,是不是就可以和李公子一样,当一个青衫仗剑的游侠了呢?

一袭青衫猛然高高跃起又跃下,而后骤然一转,翩然落在地上,当真是写意风流了。

只不过从少年人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来看,他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高瘦男子嘴角带着笑意问道:“怎么,你那件半仙兵呢?还有那张奇奇怪怪的黄色地图?怎么不把他们使出来?这样想必你的压力是要小那么一点点的。”

李清源瞥向高瘦男子身后,摇头不已。

既要提防着高瘦男子的攻击,更多的则是要留心一直跟在男子身后的那个老者。

那老人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脑袋道:“瞧老夫这脑子,还没有打过招呼呢不是?”

老人伸手挥了挥手,“这位……小仙师?咱们又见面啦?”

李清源蓦然一笑道:“老人家,上次你可没有这么恐怖啊。”

老人一手负后,洒然一笑道:“立场不同嘛,上次老夫还不知道,此小仙师,就是彼小仙师,小仙师你也对老夫我怀有敌意不是?”

老人挑起眉头瞥向李清源,一指高瘦男子,豁然开朗道:“原来小仙师是在担心老夫会插手不是?放心,在你解决掉他之前,老夫都不会出手的。”

李清源大感意外,作揖问道:“那就先谢过老仙师了?”

老人一摆手,“哪里哪里~”

高瘦男子那张面巾之下堆满苦笑,得

,自己就这样被编排了?拜托老爹你对我有点信心可好?

只是高瘦男子再次望向那一抹青衫的时候,却是堆满苦笑,天下还有比这位少年郎还要不讲道理的点星境?那一身体魄的强度,比之传闻之中的半步金刚境界只差一丝了吧?

先前高瘦男子认为之前自己之所以会败在少年人手中整整两次,是因为少年人手中有那三件不合常理的秘宝而已,如今细细想来,与此时的少年人一番较量之后,才惊觉好像并非如此。

少年人自身的体魄就已经极其强韧了,甚至那灵之浓郁深厚,也不亚于一位龙境界巅峰的修士了。

堂堂灵海境界他与之对上两次,败走两次,这让他都不敢见家乡的同辈修士了,委实是说出去忒丢人。

高瘦男子眼神一凛。

来了!

只见那一袭青衫缓缓抛出一物,而后银辉一闪,一杆长枪便赫然出现在李清源手中。

李清源抖出一个漂亮的枪花,刹那以一记劈山式,将手中长枪抡成一个半月形状,轰然劈杀向高瘦男子。

高瘦男子一个旋身躲开,早就凝聚了一团青色火焰的手骤然捣出。

李清源伸手一拍枪尾,本来力劈而下的银枪,骤然改变了去势横扫出去。

高瘦男子下腰后翻,致使枪头堪堪蹭着他的鼻尖而过。他借着后仰之势,踢出凶猛一脚。

李清源手肘一收,将长枪以雷霆之势收回。

继而他同样递出一脚,两人身形轰然碰撞在一起,而后又倏然分散开来。

分别一个在地上犁出一长串深深沟壑,另一个在天际划出一道长长黑色弧线。

两人几乎同时稳住身势,而后整个身子笔直弹射出去,再次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两人之下,一道白影扛着一把椅子,一溜烟来到这一处战场,一手置于自己的眉前,登高远眺,啧啧称奇,“这小子一把长枪倒是漂亮得紧。”

他猛然一拍脑袋,对了,这么漂亮的一杆银枪,思来想去,都缺一身漂亮的银铠作为铺垫不是?不然这么一身青衫,拿着一杆银枪,不伦不类的。

身后忽然响起黑甲卫们焦急的呐喊。

得!

柳彦圣赶忙抄起板凳,一路狂飙而走,溜之大吉。

惹不起,总该躲得起了吧?

去也!

那老人看着正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微微叹气。

看起来势均力敌的两人,不分伯仲,其实高下已经立判。

要知道他们两人,一人才是点星境界,另一人则是灵海境界了!两人之中,相差了整整一个大境!

岂料那位小仙师,居然有如此能力!

老人啧啧称奇,如此点星境,是如何修成的?称为有史以来的第一点星境都不为过了吧?

诚然此子有那柄仙兵的助力,这才达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但是曾经那位葬窟之中走出的白衣神子像是此子这般年纪的时候,约莫也才堪堪与他持平吧?

这样想着的,老人搓了搓手,有些意动。

要知道,这样一个少年,浑身的宝贝当真是数不胜数。

除了那杆银枪主攻伐,听闻还有一张土黄气流转的地图

,当真是防御无双。当然还有一只神仙俑,听闻超出常理之外,拥有一拳就能够劈死启灵境界的实力?

老人舔了舔嘴唇,开始有些期待起来。

他随意瞥了眼那一袭青衫,冷笑一声,好小子,到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在防着老头子我呢?

李清源收回与老人相接的目光,无所谓地一笑。

曾经在苍幽丛林之中,也有位瞧上去和蔼可亲的可恶家伙,一副乞儿的模样,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差点儿没要了自己的性命,归根究底,就是因为太过于信任他了。

吃了这么一次亏,还能上你这个嘴上没毛的老头子的当?

想得也忒美了吧?

李清源转而望向那高瘦男子,“阁下这力道比之以往要小了许多啊。”

一袭青衫的他瞥向那正与白袍和尚缠斗在一起的矮胖男子,分明是被削成了人棍的他居然入籍再一次的完好如初,这让李清源不由豁然一笑道:“难道阁下是因为上一次与我大战之后,体内受了什么暗伤尚未痊愈不成?”

他继续调侃道:“这多不好意思,要不要我让着你点儿?”

这一袭青衫摊开一双手,有收起几根手指头,嘿嘿笑道:“让我想一下啊,该让你几根手指头才好?”

高瘦男子居然不恼,一语道破天机道:“你这小子也休要得意,咱们啊,半斤八两,一个想要借助第二大境的特殊地鞭笞灵魂的手段淬炼神魂,一个故意压制境界,单纯以第二大境的体魄对战,以求修补多少有些支离破碎了的心境。所以咱们谁也别笑话谁,谁赢了算谁厉害!”

李清源挑了挑眉头,这高瘦男子所言,却是够单刀直入了。

一旁的老人干脆在屋脊之上坐下,不由嗤笑一声,能说出这么一段话,自己这儿子也算彻底舍了脸皮不要,丢人他妈给丢人开了门,丢人到家了。

只不过老人转而露齿一笑。

只见高瘦那人忽然伸手指了指身后那某个方向,咧嘴笑道:“前几日,是不是有一位修士从你这里逃脱来着?”

李清源豁然抬头,目光紧逼高瘦男子。

高瘦男子摇头,啧啧有声,“也别这么看着我,是你自己故意把人家放走的不是?”

李清源微微侧头,正好瞧见远处天边有一道人影,猛然掠向老管家所在的位置。

高瘦男子忽然笑出声来,“没有想到吧?从你手中逃脱他,如今会和我们一同杀回来?”

李清源双手习惯性合拢在一起,轻轻捻动,豁然笑道:“还真没有想到。”

在西边房顶的白袍和尚一抹光头,面色古怪,忍俊不禁,我滴个李大公子哟,亏了你不是一位佛门中人,不然还怎么混嘛!

光头和尚双手合十,高唱了一声佛号,摇头晃脑道:“出家人从不打诳语,阿弥陀佛。”

高瘦男子一把扯掉面罩,露出一副与老人及像的面孔来,笑嘻嘻道:“怎样?如今是不是该祭出你那一尊不合常理的神仙俑来了?”

老人扯了扯嘴角,这他娘的才是老子理想之中的儿子该有的样子不是?

李清源笑了笑,而后是久久的沉默,只是一双拢起的手,在袖子之中飞快掐诀。

第二百二十三章 竹海金字耀光芒

高瘦男子不急不缓,因为对于少年人的性情,他大抵熟稔,两次交手,足够他摸清楚这一袭青衫的弱点。

太过于心软,顾了头还想着保全尾,太过于追求完美了,所以往往有些事情,做得容易出现纰漏。

就好比现在。

他也同样知道,这小子一定会为去选择救下那个在他眼中无异于蝼蚁的那个老人,那么少年人到底要不要祭出那只多少让他投鼠忌器的神仙俑?

或者其实少年人早就祭出了那道神仙俑,偷偷埋伏于老管家身旁,以确保老管家的安全。

不过不管如何,当他察觉到那神仙俑的一丝波动的那一刻,就是眼前这一袭青衫少年郎身死道消之时。

他瞥了眼那老管家所在的地方,粗略估算这般长的距离,就算是那道神仙俑速度再快,也是有转瞬之差,足够他骤然提起气机将这小小少年斩杀了。

到那个时候,对他威胁十足的神仙俑,就不过是个玩偶罢了。至于说少年人还会不会有其它法宝之类的东西?他还真就不信这少年人身上有这种宝贝!

他忽然瞥见少年人腰间的那颗葫芦。

娘的,不会怕什么来什么吧?

只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葫芦形的法宝唉,传闻那可是道祖等少数几人用以盛装的器皿,所以可森罗万物,包罗万象,皆是一葫胆的事情。

这小小少年手中也有了这么一颗?骗鬼呢?

男子随意瞥向身后老人,忽然就笑了起来,约莫鬼都不乐意信吧?

李清源望向这两人,洒然一笑,像是故作无事,所以才道:“就凭那人?你觉得我会不留点儿后手在老前辈身上?”

高瘦男子自然没有想要揭穿少年人障眼法的意思,仅仅只是一笑置之。

而后他猛然一踏虚空。

空中泛起数圈涟漪,而后高瘦男子犹如一只离弦之箭,骤然奔袭出去。

李清源反而没有主动与高瘦男子近身交手,而是双脚同时一踏地面,整个人气沉丹田,以一手前撑,一手下抚的姿势,一手高高举起,一手包住高瘦男子的拳头,迅猛朝下一带,而后一脚踢向高瘦男子的头颅。

高瘦男子伸出一手格挡在脸侧,背在身后的那手像是一只刁钻狠辣的毒蛇,灵活出手,曲曲绕绕,闪电般出现在李清源面前。

李清源一直下摆的那手终于派上用场,猛然挥臂出去,一手拨开高瘦男子的那一拳,继而一记膝顶递出。

在两人刻意之下。

活活两位修行者,贴身肉搏起来,打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活像是两个江湖武夫。

短短一时间,两人就交手了数百回合,可惜两人居然一时没有分出一个高下。

最后两人同时用力,李清源翩然后撤出去,高瘦男子也随之道徐徐倒飞。

李清源猛然回望那院墙一眼,叹气一声。

随之那老管家所在的院墙深深处,骤然爆起一团沙尘。

看样子应该是老管家与那人遭遇了。

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李清源体内骤然飞掠出去一道金色光芒,倏然朝向老管家的所在方向飞掠。

与此同时,李清源向左迈出一步,挡在高瘦男子身前

高瘦男子眼前一亮,哈哈大笑起来,“有什么用吗?那老管家无论如何都是要必死的。”

李清源冷哼一声道:“有没有用,关你何事?”

高瘦男子就当这是一袭青衫的恼羞成怒了,毕竟就算是眼前少年人拥有这么多的算计,也总归是个少年不是?总归也还是有少年心性的。

“怎么样?亲手交出自己底牌而自己又不得不交的感觉?”

高瘦男子眯眼笑问道。

李清源所幸直接一拳递出,以拳头说话。

只不过高瘦男子反而笑眯眯起来,并不急于与那一袭青衫对战,反而悠哉悠哉,一退再退。

先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一下子就像是转而成了一副闹剧。

矮胖男子与白袍和尚对轰一记后,一仰头望向那一处战场,笑眯眯道:“怎么?不担心你那朋友的安危?就不怕他一个不小心,心态不稳,彻底失了优势?”

只可惜那白袍和尚居然只是双手合十,高唱一声佛号,除了微笑,居然没有流露出半点对于那一袭青衫的关心。

矮胖男子再次望向那一袭青衫的眼神之中便带上了一丝怜悯,有这样一位朋友,看来这小小少年的择友标准并不是太好,所以才会如此地交友不慎。

只不过这矮胖男子忽然屈指一弹,一道灰色长光骤然激射出去。

白袍僧人忽然将眼睛一瞪,猛然扭头看去。

这灰色长光骤然袭向了那座功德林之中。

于此同时,先前就高坐主座上的庄晖竭力跃起,哧得一声响起!

随之一鲜血迸起,庄晖的一只肩膀转瞬便被洞穿。

立马就有一道灰光接踵而至。

庄倩兮赶忙莲步轻踏,转瞬来到庄晖面前。

而后又有一袭白袍骤然出现,一把抓住那道灰色光芒,手腕微微用力,那灰色光芒倏然炸裂。

来不及反映,白袍和尚一脚朝后踢出,与矮胖男子刁钻袭来的一拳相撞在一起。

只是紧接着就有一道黑影袭来。

李清源横眉立目,怒喝道:“老匹夫!”

轰然一声。

先前说是不会掺和李清源与高瘦男子那场战争的老仙师果然言出必行,并没有插手一丝一毫,但是他却一拳轰杀在白袍和尚的脊背之上。

白袍和尚整个人都嵌入土壤之中,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不见痕迹。

双手负后的老人扬起脖子,向那一袭不断奔向自己的青衫咧嘴一笑。

矮胖男子一手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啧啧有声:“看来某人这一次彻彻底底成为了孤家寡人了?”

与此同时,高瘦男子一把抓住李清源的脚踝,以下腰倒抡的姿势,一把将李清源甩进土壤之中。

而后他高高跃起,一团盖天大的青色火球在他手中凝结,被他一把抛入李清源所在的深坑。

高瘦男子骤然降落在竹林前,与矮胖男子和那老仙师形成掎角之势,背后就是熊熊燃烧的青色烈火。

一切好像都尘埃落定。

脸色苍白的庄晖悄然将庄倩兮护在身后。

矮胖男子骤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望向男子身后的女子,

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嘿嘿笑道:“老家伙?现在呢我跟你打个商量,你呢,这片竹林与你的女儿,选一样吧?”

庄晖将眼睛一眯,拍了拍庄倩兮的小手,向矮胖男子冷笑道:“我奉劝阁下还是少做梦为好。”

矮胖男子将眼一眯。

骤然就有一道灰色光芒穿透了庄晖的另一只肩膀,顿时就是血流如注。

面色本就苍白的庄晖顿时脚下一软,却被矮胖男子一把抓住头发。

骤然一道寒光闪过,被矮胖男子微微侧头避过,矮胖男子脸上带着一抹邪笑,“小美人儿,不要着急,一会儿我自会宠幸你的。”

一道灰光闪过,骤然穿透女子胸膛,庄倩兮随之颓然倒在地上。

矮胖男子抓着庄晖的那只手轻轻用力,将庄晖拉近,“老家伙,你也不用着急,这么个选择,不明摆着应该选小美人?就这小竹林,信不信老子我一脚就能跺烂?”

远处的高瘦男子欲言又止。

身旁的老人冷哼一声,高瘦男子这才要缄默下来。

他自知若是寻所谓的大道契合,老爷子约莫与自己这位兄弟算是“同道中人”,所以对于如今自己这位兄弟的一番作为,其实算得上是默许了的。

只是忽然之间,矮胖男子眼神一变,倏然与庄晖分离开来。

庄晖周身虽然颤抖不已,可是从他七窍之中,分别有金光流窜而出,将他衬得,活像是一尊神像。

“我不信!”

庄晖振臂一挥,身上闪烁着灿烂光辉,迎风屹立。

“我祖祖辈辈百年功德,无数前人的前仆后继,岂是你轻易就能毁去的!?”

他一步步踏出,于是那矮胖男子也便一步步后退出去。

“我更加不信!”

“在这竹海蒙荫下,你们这些个没有道义的山上神仙,哪里来的胆子为所欲为?!”

他终于停步,浑身金光闪烁。

男子轻轻抱起庄倩兮,一把拍散郁结在女子胸膛上的灰色气,女子缓缓醒来。

庄晖望向眼前这些个脚步不断后撤的仙人们,嘴角划过一丝嗤笑,掷地有声道:“只要尚有一息,我庄晖就会守在这里,死守不退!”

高瘦男子挠了挠头皮,悄然瞥向一座深坑,见那深坑没有一丝动静,冷笑出声道:“那就如你所愿?”

高瘦男子手中骤然绽放出一道青色火焰,青色火焰凝结成一柄青色长剑,而后被他狠狠一把投掷而出。

这柄青色长剑,带着呼啸风声,化成一道青色长虹,笔直激射向双手负后的庄晖。

不出意外的话,这柄长剑必然会洞穿庄晖的眉心,彻底了结这位武林盟主的性命。

庄倩兮眼眶红红,霎时间就涌现出了泪水,她匆忙瞥向那一堆废墟,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忽然就想起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来。

青色长剑轰然袭杀而至,剑尖因为高速摩擦之下的温度之高,已经烧得通红,即将一剑贯穿庄晖的头颅。

就在这时,竹林微微摇曳生姿,风吹竹儿响。

那些个金字有金光一闪,一道道金黄色的光幕蓦然降下,狠狠砸在庄晖面前!’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金身刀客在

有一覆盖面甲的将士偷偷凑近柳彦圣身侧,猛一抱拳。

柳彦圣挥了挥手,未卜先知,悠哉悠哉道:“不用担心,我有数的,该是轮到我们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们出手,现在静静看着就好。”

这黑甲将士并未有犹豫,点了点头,悄无声退去。

柳彦圣啪得一声打开不知从何处拿来的扇子,轻轻扇动,一阵清凉自在风起。他忽然眯起笑脸,捏住一直跪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那尖翘下巴,“咱们赌一场?你说接下来谁会赢?”

女子抬起一对美眸,欲语还休。

男子啪得一声收起扇子,冷哼道:“算了,问你才是白问。”

全身都被金光气覆盖的庄晖一步步艰难踏出,矮胖男子随之不断后退,像是对于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儒雅男子身上那些个金色光芒,分外恐惧。

金色光芒倏然覆盖全身的庄晖再一次重重一步踏出。

那矮胖男子忽然眼睛一转,转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骤然弹射出去。

庄晖运作力气,吃力扭转身子,反向递出一拳出去。

那位始终笑嘻嘻的老仙师眉头悄然一皱,而后屈指一弹,一道光辉穆然激射而去,庄晖一个趔趄。

与此同时,矮胖男子脚尖一点,明明臃肿的身材,却灵活攀跃折射出去,一手抓向尚未反应过来的庄倩兮。

老人笑眯眯道:“我看阁下的小女不错,与老夫深有道缘,不若让她做老夫的弟子嘛,老夫就强硬一回,夺人所爱一回,希望庄堡主大人有大量?”

矮胖男子哈哈大笑起来,“他能算个什么?将这小美人儿关进金屋殿之中,与那些个山上小山门的女修一起,供咱们日夜享用,岂不美哉?”

庄晖重重呼出一口气,悍不畏死地一步踏出。

“不!”庄倩兮掩住小嘴惊呼出声。

原来是庄晖被矮胖男子齐激射而出的一道灰白光线洞穿右胸口,终于颓然倒地。

要不是金光疯狂涌动,护住了庄晖的心口,说不得这一下庄堡主就要彻底倒下,再也不能起来了。

庄晖死死抓住地上青草,一双金光流转的眼睛,将那老仙师以及矮胖男子死死盯着。

那老人仍旧一脸的笑眯眯。

矮胖男子甚至伸出了一只舌头,舔舐-着嘴角,尚未触及那一抹动人倩影就已经是满脸的享受神情。

庄倩兮一双美眸满是坚定,一手死死攥住胸口!

砰然一声巨响!

矮胖男子化作一道黑影,骤然倒飞出去。

柳彦圣一手盖在额前,洒然一笑。

庄晖愕然望向眼前那一抹青影。

不知从何处重新找来斗笠戴在头上的青衫少年郎笑嘻嘻向庄晖打招呼道:“堡主,我们又见面啦?”

庄倩兮破涕而笑,就知道会是这样,李公子小仙师师父从来都是喜欢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

周身流转着金光的庄晖面如金纸,呈现病态的脸色,只能勉强向李清源微微一笑。

李清源皱了皱眉头,“庄堡主,祖辈功德,没有必要用在对付这种人身上的。”

他伸手点指在庄晖面

前,萦绕在庄晖身侧的金光,立马蜂拥而至,聚集在李清源的手指指尖处。

李清源屈指一弹,那些道金光顿时又返回竹林之中,竹叶簌簌然,一片片金光重新没入竹林之中,原本即将萎靡的竹林,也倏然重新“亭亭玉立”。

这一手也让那位老仙师眼睛一眯。

这些个金光,便是所谓的无形功德,也可以说是一种叫做阴德的东西,最为虚无缥缈,可却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又根据承载人的意愿,随时可以转换成佛家所说的业障因果之类的东西,也有点类似于道家旁支的诅咒,若是先前那矮胖男子不小心碰上,说不定就是不知在何时何地,甚至就连怎么死掉的都不会知道的惨然下场。

所以修行之人,一般都会巧妙避开业障,不沾因果。但是像这青衫年轻人一样这般直接收拢功德于手,主动沾染因果,又能轻松将之“放归山林”的,当真让人觉得有些……邪乎了。

李清源双手端在袖中,平淡望向身前的高瘦男子一行人,咧嘴一笑,打招呼道:“咱们也又一次见面了?”

高瘦男子骤然抛出一道青焰,只不过临近李清源身侧的时候,少年人身侧忽然涌出一道透明“围墙”,青色火焰与之相触,砰然一声化作一团团零星火焰。

高瘦男子满脸骇然,难以置信道:“不可能!那般攻击之下,以你的修为怎么可能完完整整的活下来一点伤势都没有?第一任神子都做不到的吧!?你是何方神圣?!是不是王朝的老妖怪!故意来坏我道心!”

李清源眉头一挑,“想要知道答案?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高瘦男子接下来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骇然来形容了。

只见那青衫少年郎拂袖一挥,烟尘顿消,露出其中一位长髯持长刀的武客。

那位青衫少年郎笑问道:“这个答案够不够?”

似是为了衬托少娘人的话,站在那一袭青衫身后的这位长髯武客将那柄长刀轻轻驻在地上,一身气机骤然提至巅峰,一时间金光大作!

好巧不巧,正好能照见那位始终气定神闲的老仙师一幅吃惊面孔。

那高高矗立云端的金身刀客,足以威胁到他这位半步仙人境了。

高瘦男子回望身后那座早早安排人前去的小院子,一咬牙关。

一道金光倏然掠回李清源手中,这一袭青衫摊开手掌,笑着解释道:“不用想了,飘向那院子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一颗小金山的金锭而已。”

看少年人手中那颗金锭,无论是大小与灵波动,可不就是与先前那一抹飘荡向别院的金光一模一样?

老人笑呵呵道:“看来咱们这位小友,技高一筹啊。”

李清源一挑眉头,看向这始终皮笑肉不笑的老人。

这位赠药老仙师前踏一步,笑道:“那么看来,接下来的战斗就需要老夫我来与小友你一较高下了啊……”

一袭青衫的李清源伸手轻轻压下帽沿,仅露出嘴角来,“其实可以一起上的。”

矮胖男子从废墟之中爬出,拍掉身上的灰尘,眼神阴鸷。

李清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忘了还有你了,这样压力就

有些大了啊。”

一袭青衫的他跺了跺脚,“别躺着睡觉了,该起来干活了。”

一袭白袍骤然掠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嚷嚷道:“嘛呢嘛呢,让你一个人逞英雄还不乐意了?给小僧放一天假吧施主。”

李清源忍俊不禁,板着脸道:“先对付完眼前的这三个匹夫,之后想要放几天假不行?”

白袍僧人一听来了劲头,搓手道:“那感情好!”

老仙师眼睛眯起。

高瘦男子冷哼一声,神色冷峻,“我不信你能够当真舍了那老管家的性命不顾,就没有布置后手在他那里?”

李清源双手拢在一起,笑着道:“我也不信你当真舍了那人性命于不顾?”

高瘦男子骤然眯起眼睛。

李清源摇头道:“不必惊讶,你们的身份啊,其实就和你们那张并不能遮住全部脸庞的遮面巾一样,细细思量一番,就能想到其中关键,扯掉脸上的遮脸布。”

“所以我是真的想不明白,若是我当真祭出这神仙俑,你那位费劲心机才制造出偶然与穆家那位女子相遇的假象,耗尽心神才成了他们穆家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幕后掌舵人的同伴不就是板上钉钉的要死掉了?一位为你们大韩绞朝郎悄然渗透江湖做出突出贡献的男子,你们当真舍得将伙伴推向火坑?”

不过他叹气起来,“我更加不知明白这位老仙师,明明一身半步仙人境的修为,怎么就也跟着从大韩出来了呢?”

一袭青衫的他微微摇头,“王朝的水深,一眼望不到底,前辈可要小心,莫要阴沟翻船啊……”

远处一直竖耳听来的柳彦圣一拍大腿,他娘的,这句话说得带劲儿啊!

老人仍旧笑眯眯,古井无波道:“老夫自然有老夫打算,这就不需要小友费心了。”

高瘦男子却是道:“能为大韩献身,是他的荣幸。”

只不过男子还是瞥向老管家那里的别院方向,有些疑惑,既然少年人这尊长髯刀客在此,那么那别院里面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丁点儿反映?

李清源与白袍和尚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

老管家的别院方向,不知何时醒来的老管家愕然望向眼前的那一抹银色身影。

一头飘逸蓝发的女子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帮,一对水蓝色的眸子之中有水波荡漾。

她轻轻挥动为自己芊芊玉手所抓住的那根柳条,轻轻抽动。

在她面前,躺着那位穆家当代家主名不副实的夫君,七窍流血,尤其是一张脸庞,被某位银发女子刻意之下,给打得不成形状,正支支吾吾地,在地上来回翻滚。

似乎终于被这男子给吵得烦躁,蓝发女子蹙起一对细长眉头,轻声娇喝一声道:“闭嘴!”

男子顿时噤若寒蝉。

而后女子望向身后的娘亲,与那位……老管家,怔怔无言,最后倏然笑了起来,明媚如花。

老管家望向眼前的银发女子,良久无言,只是忽然感到一阵阵头疼欲裂。

瞧见面露痛苦的老管家,她眼中满是温柔,心疼地伸手将他抱入怀中,轻轻呢喃,“夫君不要怕,马上就好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再见黄泉血瞳

李清源骤然翻身出去,一步踏出之后,整个人横转一周,一拳擂打在高瘦男子身上。

白袍和尚也一翘脚尖,翩然掠向矮胖男子,好像仍旧未使出全力来似的。

只是他在天际划出一半弧线的时候,体内骤然响起黄钟大吕般的一道声响。

“铛”得一声过后,白袍和尚体内随之绽放出一道金光,他的整个人如金漆鎏皮,全部 变成了金灿灿的黄金色,猛得就一拳砸向矮胖男子。

矮胖男子尚未来得及躲闪,就被白袍和尚一手掌给拍进先前自己所砸出的坑洞里面。

白袍和尚拍了拍手,有铁石相击声,砰砰作响,他畅快大笑道:“痛快痛快,快些打完收工!”

另一处战场,那于蔓联城赠药的老仙师不进反退,脚步接连后迭。

缘由是那一尊先前就有所耳闻,说是极其不守规矩的长髯刀客,如今一见,便让老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哪里是什么不守规矩,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到令人发指!

老人猛一侧身,躲过那长髯刀客的一记劈砍,仔细打量了一眼那位长髯刀客的灵动凤眸。

他发誓,这辈子还真就没瞧见过这么一双眼眸灵动的神仙俑。

瞧瞧,他娘的还带乱转的,这还是俑该干的事儿?

一记长刀劈来,让老人紧忙倒翻躲闪过去。

那位身着白铠的年轻男子就这么大刺刺坐在椅子上,一只扇子遮在俊眉之前,远眺远处天边的那场神仙打架,丝毫不担心那六道身影之中的某一道不经意之间轻微动作,就有可能将他炸成飞灰。

至于说黑甲将士的无端担心?男子更是并不在乎,大不了再和先前一般,搬着小凳子走便是,当然,前提是要将身边的易容女子待在戴在身边。

柳彦圣将长扇放在手中轻轻敲击,忽然问道:“本世子有个疑问,你说那几人分明就可以不在乎一座功德林的死活,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地选择换一处战场?”

他拿着扇子顶了顶自己的脑袋道:“再者,本世子这么大一颗头颅,不敢妄自菲薄,应该还算是值钱的吧?你说这几人是忒有钱不屑于取下本世子这颗头颅呢,还是大韩已经钱财贫瘠到了这般程度,就连悬赏佣金的钱财都没了?”

柳彦圣伸手在自己脖子上砍了砍,摇头晃脑,于是脖子上的椎骨咔吧作响,他不知为何笑容满面,“知道为什么你们大韩的绞朝郎这么不讨喜吗?其实说实话,刺探情报这种事情,是每个国家都会做得的,这件事情,无可厚非。”

“再者,我们王朝这里也不是没有人潜伏在你们大韩嘛,这不前段时间就有探子回信,大韩的某位小公主不信邪,非要过度信任自己国家的绞朝郎,一脚迈入我王朝国土,就此销声匿迹,杳无音讯。人人都说这位小公主乐不思蜀,约莫这些年来在王朝吃香的喝辣的,从可爱的小公主,长成一个胖公主都有可能了。”

他望向温顺半跪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忽然一把抓住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凑近女子的耳边,轻声道:“但是我看未必,你说是吧?顽皮的公主殿下?”

满脸通红的女子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望着

柳彦圣怔怔无言,只觉通体生寒。

她觉得眼前这位男子,比之那位一袭青衫的少年郎,还要令人心生恐惧。

柳彦圣松开手来,望向天边云彩,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当真是个好天气。

所以今日的赌运,应该不错。

浑身金光流转,犹如一座金身罗汉降临人间的白袍和尚一掌劈下。

咚得一声。

矮胖男子原本举臂相迎的双手立马颓然垂下,只感觉像是被五六头大象来来回回地碾压蹂躏了一回,再也提不起半丝力气。

继而白袍金身的和尚随意一脚,将矮胖男子踹得化作一道黑虹。

院墙处冒出一颗颗光秃秃的小脑袋来,一众小沙弥一双双眼睛里面满是崇拜,结果这些个双手叠放置于下巴下面的小沙弥们,挨个挨了那位长相粗犷的师叔一记记爆栗。

年轻沙弥们纷纷摸着脑袋,悲叹不已,终于能亲眼见识一下嘉措小师叔打架了唉!

长相粗糙的和尚与身旁的几个年龄稍稍大一些的年轻和尚对视一眼,几人全部双手合十,摇头不已,这几个新收的地庵小沙弥对待打架一事也忒顽劣了些,哪里有和尚天天喊着打打杀杀斩妖除魔的?

好像还真有……

于是几人心底开始愤愤然,都是嘉措那家伙做得好事!

瞧见前方几位年轻小沙弥纷纷露出惊叹之声,几人更是摇头不已,但紧接着几人纷纷绽开笑容,这才哪跟哪儿啊?

嘉措露出真正绝活的时候,你们小下巴岂不是就要再也收不回去了?

李清源在天际借助对于肌肉的微妙控制,猛得一扭转身子,接连踢腿,而身子则随之上浮一小段距离,与蹒跚学步一般的仙人御风相差不了多少了。

他一撮身子,一把抓住高瘦男子的脚踝,而后大力抡动起来。

高瘦男子大骇,猛然扭头过去。

“别着急。”老人嘿嘿一笑,而后眼睛眯起,望向李清源道:“你小子当真是好福缘。”

李清源硬抗高瘦男子数记腿劈,硬生生将他砸出后,眉头轻轻皱起,不明就里,微微蹙眉。

这位老仙师指了指天际,忽然开始念念有词。

李清源没来由心生悸动,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来。

只见这位老仙师睁眼时候,一对原本早已经昏花的老眼忽然之间就绽放出一团血色,他再次展露微笑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先前的微笑,而是一抹狞笑了,“先前你问老夫身为半步仙人境界的强者,为何会来此地?”

老人向李清源竖起大拇指,“好问题!”

“这么说吧,前些时日,老夫家中供奉的老祖神像忽然红光大作,一对眼珠居然犹如两盏红灯,照亮了整整一夜,到了次日清晨,这才消失不见,老夫与家中那些个同辈长老们讨论谋划了整整一夜,这才有这一次老夫地冒险越过王朝边境。”

说到这里,老人倏然一笑:“其实你先前还是说错了,老夫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半步仙人境,只是多少怕被你王朝那些个大大小小仙人境给发现,然后给团团包围,岂不亏大了,所以一直将境界压在半步仙人而已。”

老人忽然变出一双诡异的血色瞳子仔仔细细盯着李清源,身上有无数血色飘荡而出,悄然蹿入地下。

这位老仙师疑惑道:“之所以来这里,就是要寻一缕那位重新降世的家中先祖残存魂魄,说来奇怪,你猜怎么着?我家中老祖的魂魄居然一直追随着你的脚步,你在哪里,我家中老祖就会后脚跟上,可谓是如影随形,你说奇也不奇?”

李清源猛地望向自己的院子方向。

果不其然,一只磨盘大小的兔子,嘴中咀嚼着碎骨,一对猩红的眼眸,正悄声盯着李清源。

此刻的小兔子哪里还有什么寻常的温顺?

浑身寒毛炸起,一对火红的眼睛就差滴出血来,那对眼眸光是瞧上一眼,就仿佛置身血海之中了,看其气息,分明就是先前李清源在黄泉之下遇到的那只血眸主人。

李清源暗道一声难怪,难怪小兔子有这么强的体魄,随意就吓跑了那位穆家的乘龙快婿大仙师。

他蓦然一笑,难怪嘛!不然以老魔尊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如此关心自己,还会派遣一只兔子在一旁盯着自己的安全。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那只蹲踞在屋顶的巨型兔子猛然跃起,迎风暴涨,最后化作一只庞然大物,唯有一对火红的眸子,如灯笼高挂。

无论是李清源还是白袍和尚更有柳彦圣,不约而同,皆细细眯起眼来。

老人一双诡异的血色眸子与天际那道眸子对上,老人倏然飘荡至这庞然大物的身前,目光两两对视,两两无言,气氛诡谲。

不知为何,那高瘦男子与矮胖男子瞧见此时老人的状态,不进反退,悄然后撤一步。

忽有一对银蓝长虹飘然而来,骤然在李清源身侧站定,两位女子一对异乎于常人的眼眸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盖天大的血红眼睛,犹如红日高挂,一只大手,犹如像是天边火烧云,连绵出去不知多少里。

这一对母女对视一眼,眼中有坚定。

李清源轻叹气一声,劝道:“水神大人,您与令嫒其实不必趟这趟浑水的。”

满头银发的女子鲛人水神瞪起一对美眸,“我看起来像是这么不讲道义的?”

一旁真名笙的蓝发女子点头如小鸡啄米,抬头的时候,一张樱桃小口气鼓鼓的,像是一只小金鱼。

这么多年来就是等待某一日,自己的爹爹可以承受得住自己与娘亲两人的灵灌溉,唤醒往日记忆,可惜一届武夫江湖人,怎么承受得住?

幸然爹爹结识了这位青衫小仙师不是?

何况那青衫小仙师出手之阔绰,就连蓝发女子自己都有些觉得大材小用了。

女子很开心。

她觉得自己的爹爹择友的眼光当真是顶呱呱的。

所以恩公身陷囹圄,怎么能不伸出援手?

当真如小恩公所说溜之大吉,也忒不讲道义了不是?

李清源再次叹气一声,倏然抬头望向天际那位黄泉乡结识的老朋友。

他一手轻轻摩挲着乾坤袋,揉了揉眉心。

有些难搞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吃人

天际原本万里无云的天气,几乎眨眼之间就是一副薄雾浓云愁永昼的架势,黑云压城又压堡,万里阴云集在一起,唯有那一对血色双眸附近,有粗壮若巨木的闪电,猛然闪烁在其周围。

一时间红光与紫电交接,噼啪作响,犹如一团火焰,在空中猛烈摇曳。

银发水神递给李清源一个眼神。

李清源点了点头,看来老前辈那里情况是稳定了,那么接下来……

李清源偷偷向柳彦圣打了个手势,继而豁然抬头看去,就该好好打一场了。

柳彦圣心领神会,再次扛起小凳子,牵着那位被自己的刁蛮任性害惨了的大韩公主一路跑到庄晖面前。

而后啪得一声将椅子放在地上,他算是心里门儿清,如今整座武林报都有可能毁掉,恐怕只有这里才有可能幸免于难,天上那个大家伙可不会和那个高瘦男子一行人似的,知道换个战场,免得伤害到他们的小公主。

哗得一声,柳彦圣一把打开扇面,轻轻扇动,徐徐有风自来也。

他忽然想身旁的庄晖笑吟吟道:“大哥,您说这一场,谁能赢?”

庄晖勉强扯了扯嘴角,柳彦圣一句话的开头称呼,就已经注定了他这个问题,庄晖是绝对不会回答了。

有这么一位弟弟,还是很吓人的。

武林堡马厩深深处,所有的马儿苦兮兮地瑟缩在地上发抖,唯有先前被所有马匹“众星捧月”的那只神骏黑马,鹤立鸡群,昂首挺胸望向天际那两抹红光。

眼中眼神那叫一个复杂。

有这么一位兔子兄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喽……

老人一对红眸,分外摄人。

他轻轻瞥了眼那高瘦与矮胖男子一眼。

两个先前就已经双股战战,几欲先走的男子给老人这若无其事的眼神给吓得亡魂皆冒。

果不其然,这老仙师向着两人遥遥一指。

清晰可见天际那道血红色身影露出一张雪白大口,咧嘴狞笑一声,骤然袭杀过去。

居然不是率先攻击李清源而是袭向那高瘦与矮胖男子。

那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立马脚底抹油,就要躲开这片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李清源眉头微微蹙起,竟然也一反常态,一步迈出,头顶蹿出一张土黄色地图,手边那一只拇指大小的银辉倏然放大成高人一头的大小,枪头仍旧是那银龙衔珠的样式,却又有刺眼寒光冷冽逼人,那位长髯刀客化作一抹青虹,笔直追随在李清源的身后,直面迎向那血红身影。

银发的鲛人水神与自家闺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神色变换。

白袍和尚细细摩挲着自己新长出的胡茬,刻意伸出一只手来置于额前远眺,嘴边啧啧称奇。

有这么一身的仙宝傍身,寻常神仙挡道也能让这小子给一枪捅烂吧?

在那血色身影即将一手掌拍向那两人的时候,一根长枪蓦然出现在两人身前。

两人愕然看着神色冷峻的那一抹青衫一穿而过,远远听到他丢下的一句话,“不想死,就一起出力。”

那一袭

青衫一枪将那血色身影捅了个通透,少年人这一枪,相较于在黄泉乡时候的试探,无疑愈加地出力,因为早早就与这一抹血红交过手的他清楚地知道能否刺透这怪物的手掌需要挥霍多少的灵与力气,所以少年人一出手就是不留余力。

只不过在长枪将那血色大手给一枪通透了之后,少年人心下非但没有高兴,反而一沉。

太容易!

他豁然明白为何那老仙师模样的家伙要让这血色身影先找向矮胖与高瘦男子了,原来在那场黄泉乡的自爆之中,这一抹血色身影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一定是用了什么折损寿命的方式。

正是因为如此,这决定了此时此刻的血色身影是那纸糊的老虎,只是模样瞧上去吓人而已。

不然也不会急于需要依靠进补身为它后代的那两位可怜男子血肉,以期重返巅峰时候的状态。

这样就代表着,此时的血色身影是最为可怕,也是最为容易对付的。

高瘦男子一阵神色变换。

身旁的矮胖男子却忽然开始满面笑容。

只是在高瘦男子瞪眼之后,矮胖男子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跟在高瘦男子身后,汇入队伍之中。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明明先前还是敌人对手的家伙,可能在下一秒,就是并肩作战的队友。

只不过两人之间迥乎不同的反映,李清源全部都看在眼里,心下不由冷笑。

那矮胖男子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好似一肚子里面装得全部都是坏水,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如何从别人身上赚一笔呢?

李清源手腕一抖,使枪尖之上的两点光芒聚合在一起。

简单一个动作,却让矮胖男子心下凛然,他敢肯定,自己方才若是以自己主动献身,喂给那庞然大物为要挟,质问那少年人可以给自己什么好处,自己的下场绝对会极惨,说不定方才就会被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郎给一枪通透心脏,彻底断绝生机,即使他比这一袭青衫的少年郎高出一个境界,这种感觉仍旧使他无比肯定。

所以矮胖男愈加地卖力起来,与那高瘦男子合伙一起,当若是仔细端详这胖子的眼神就能知道,一双眼睛仍旧眯缝在一起,滴溜溜地乱转呢。

李清源对此并无置言,能够不添乱,他很是感谢了。

一袭青衫的他随意一挥袖,头顶土黄长图蓦然扩大一周,头顶羊皮卷的他主动迎向那一抹血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天际那双血红色的眼眸之中,充斥着暴戾,如果可以,它约莫当真是想要一巴掌将那可恶至极的一袭青衫的家伙给拍个粉碎的。

只可惜如今的它并不能做到这一点。

它有意无意瞥向那矮胖男子,只是骤然就有一道水蓝色的水制箭矢激射而来,堪堪蹭着它的那双血红眼睛一而去。

它爆发出一声疯狂怒吼,光是那长啸声音便让众人心头一沉,只觉得耳膜鼓痛不已。

白袍和尚双掌相击,有“哞”得一声佛唱骤然的响彻天地,众人这才觉得那股刺痛稍稍好受一些。

约莫是目前境界最高的银发女子猛一挥袖,一条盖天

长河涌现,长河之中,有一颗颗类似于星光的珍珠,不断闪烁着珠光。

继而银发女子素手轻轻抬起,那条明显是锱珠河缩影的长河穆然化作一只身姿曼妙的巨大鲛人,几乎就要与那血色瞳子一般大小了,而后这只巨大美鲛人,向那血色身影伸出一手,高高拍下。

立马就有一双血红色大手出现,与巨大鲛人的玉手对上后,河水所化的鲛人那对洁美无暇的手臂霎时间就化作一团团水花,砰然炸开。

只不过水花之中徒然出现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一人周身有土黄气流转,一杆银枪隐约之间像是有龙影闪烁,依稀之间,怒龙抬头。

另一人周人是那金光鎏身,一身的金色,犹如一位天佛下凡人间,惩奸除恶。

那一枪霎时间就洞破了血色身影的另一只大手。

那一拳也随之将马上像是要愈合的伤口再一次一拳拳打烂。

只不过尚未能够踩在虚空之中,冯虚御风的两人身体不可自抑的向下掉去。

并无着力点的两人在下坠过程之中,便被那血色身影逮到机会给一把拍飞。

轰然一声,两道扬尘冲天而起。

那血色身影正要随之一拳递出,高瘦男子与矮胖男子对视一眼,两人默默点头后,矮胖男子头上满是汗水,双手置于身前并指若钩,骤然一合。

在他的手掌心之中忽然就出现一道长长箭矢,高瘦男子随手一抛,那箭矢瞬间就挂上了一层青色火焰。

咻得一声破风声响起,便向着那一抹血色袭杀而去。

转瞬之间那受青色火焰迷蒙的箭矢就钉入了血色身影的手掌心之中,甚至随之蔓延到了整个手臂。

那血色身影发出一声震天怒吼,而后高高抬起一对手臂,悍然捶在地上。

光是呼啸而起的风便将高瘦男子与矮胖男子掀飞而起。

血色手臂蓦然就要将他们一把抓在手中,在他们身侧却猛然出现一道水蓝色圆球,因为受力之大,那球体包裹着两人随之后退出去。

拥有一头水蓝色长发的丽人长舒一口气,只是又立马呼吸急促起来,原来那血色手臂穷追不舍居然随着那水蓝色光球移动,眼看就要一把抓住两个男子。

就在这时,烟尘废墟之中忽然冲出两道身影,分别抱住这只手掌的大小拇指,就要借助那股子冲力,将这血瞳鬼怪彻底扳倒在地。

只可惜这条血色手臂骤然加重了力道,可是那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借力打力,顺着手臂猛然挥舞的方向退走,弓腰随之用力,而后便见到了那血色瞳子急速下降,倒在地上。

李清源正要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只见那老仙师骤然出现在两人身侧,展开双臂挡在他们的面前,“先过了老夫这一关再说。”

李清源猛然抬头望向老人身后!

老人也愕然回头,却见一张血盆大口急速放大!

咔嚓一声!

一点点血花绽放出来,尚未来得及跌落在地上,一点一滴,漂浮在空中。

之后才是那已经无头的老仙师脖颈处血流如注…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可敢应否?

天际猛然爆出一团血雾来,而后老仙师脖子间像是一道瀑布的血泉这才缓缓颓了冲天的血浪。

只不过紧接着老仙师的剩下半截身子就被那血色庞然大物给丢到嘴巴之中,嘎嘣嘎嘣的咀嚼起来。

这就死了一位至少半步第三境的仙人?

李清源神色一沉,怔怔然瞧着眼前那一抹红色巨物。

怎么都没有想到血色巨物对待那位老仙师,下手居然如此果断坚决。

高瘦矮胖两人同样神色仲仲,怎么也没有想到,先前还在自己身旁鲜活着的老人,如今转瞬之间就为那血色身影两口吞掉了。

在那怪物的口齿之间,不断有骨头断裂,筋脉撕扯的声音传出,格外人。

随着这一抹血色身影的咀嚼,它整个暗红色的身子骤然有红光闪烁,而后它随之骤然扩散一圈儿,看样子应该是有些许的功力恢复了。

一头银色长发的女子微蹙同样淡银色的细眉,她虽然是已经一脚踏进那第三大境门槛人物,可是她之族类,素来并不擅长攻伐,所以与那压境到半步仙人境界的老匹夫,大体来讲,相差甚微。

她望向天际那一抹穆然涨大的血色身影,嘴角划过一丝苦笑,这老匹夫死得是当真容易,他这一死了之,丢下的烂摊子,却是盖天大,砸在地上约莫能将地都砸出一个窟窿来。

如今的境地,只能盼着有奇迹发生,或是高出自己数个境界的第三大境仙人闻讯赶来了?她随意瞥了眼那一袭青衫,亦或者蹦出来一位与那少年郎一般无二的仙人境怪胎?

就连她也不禁好奇,一袭青衫的少年郎到底是如何修炼的?凭借她第三大境第一境界的老辣眼光,银发女子自然知道少年人如今可不仅仅是依靠外物而已,光是一件能够护主的土黄长图,以及那杆一看就不俗的银枪,就不消耗灵了?

非但不会少,反而会愈加消耗灵,若是寻常的点星境,同时操作这么两件仙器,此刻约莫早就倒在地上四肢痉挛翻白眼,口吐白沫手抽筋儿了,哪里还会如同少年人现在似的,活蹦乱跳的?

她很快就摇头起来,这种难如登天甚至干脆就是比登天还难压根不可能的事情,自己怎么也开始幻想起来了?

长髯武客骤然出现在李清源身后,一刀砍去那一抹血色身影拍向李清源的手掌,为此长髯刀客向后拖出长长一段“沟壑”,一双胳膊之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细若蛛网的裂纹。

李清源也借势倒滑出去,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段距离,骤然空旋一身,迈入长髯刀客的身下。

而后他骤然瞥向那两个男子身旁,一对眼睛分外伶俐。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那高矮胖瘦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高瘦男子选择了留了下来,而那矮胖男子却骤然拔地而起,一头扎入天边阴云之中,就此隐没了痕迹。

李清源瞥向高瘦男子,高瘦男子还以李清源一个苦笑。

李清源点了点头,世间还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说法,更何况仅仅是合作关系的两名同宗道友?

一袭青衫的他忽然皱眉,望向蓦然之间电闪雷鸣,愈加急促的天际,他总是觉得那矮胖男子没那么容易就能跑掉,不然他最开始的时候定会劝说那高瘦男子,一定

要逃得越远越好。

天际那道血色巨手穆然之间拍向李清源。

危急时刻,一头蓝发若碧波荡漾的笙周身骤然带起一道淡蓝长虹,纤纤素手一点。

李清源面前倏然出现一面面犹如琉璃镜子一般的一扇扇圆形大镜。

那血色大手临近那圆形大镜的时候去势微微受阻,速度放缓,但是那一扇扇水蓝色镜子也随之砰然破碎。

望向仍旧呆呆矗立原地未曾动弹的那一袭青衫,笙急得一跺脚,娇声喝道:“还不快跑!?”那一袭青衫这才后知后觉似的,蓦然扭转身子,一枪随之递出,以枪尖与那一对手掌来了次亲密接触,而后李清源借着这股子返劲,整个身子随之飘荡出去。

而后在天边一个旋身,彻底脱离那一只手掌的攻击范围。

李清源方才站定,已经反映过来的众人或于手掌凝集粗壮的水蛟龙,或于背后召出一只金光璀璨的佛陀,或是手掌心之中悄然腾跃出一朵青色火焰凝结而成的莲花,一时间劈头盖脸的朝向那血色身影砸了出去。

一时间血色身影的气息顿时就萎靡了几分。

众人大舒一口气。

唯有李清源心头打鼓,猛然抬头再一次望向天际那朵雷光不断的阴云。

不对!

长髯刀客猛然双手垫在一起,李清源随之双脚都踩在长髯刀客的手掌,被长髯刀客以投石的姿势,一把抛出。

少年人在空中接连踩踏,每一次踩踏速度都要加快些许,最后他一抹手中那杆银色长枪,手指所过之处,银光闪亮如星,可仍旧是慢了!

那血色身影一拳捣向李清源,将李清源一拳打飞后,它高高举起一手,探入雷云之中,取出焦黑的一道矮胖人影,倏然咧嘴一笑,随意将此人丢到自己的嘴巴之中,嚼糖豆一般。

李清源恨恨不已,方才自己的故意拖延时间,看来丁点儿作用没起。

矮胖男子早在雷云之中,就已经被那一抹血色身影给抹杀。

天际血色骤然弥漫出去。

所有人不由心头一沉。

因为天际那道血色身影随着血色弥漫,骤然再扩大一周。

白袍僧人轻轻吐纳出一气,身后那一尊不怒自威的金身佛像也随之轻轻吐纳,白袍和尚顿时如染琉璃金光,他整个人拔地而起,一拳递出,其背后的那一尊金佛虚像也随之递出一磨盘大的拳头。

他所化的一抹金色长虹,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甚至就连那血色身影也没能及时捕捉到这一抹金色长虹的位置,以至于忽然之间,一袭白袍的和尚就出现在了那血色身影之前,随之一拳打出。

这一拳尚未落在血色身影身前,天际那道血色瞳子忽然之间射出两道赤红光芒,笔直打在白袍僧人面前。

而后这一袭白袍周身发散着焦黑浓烟,下坠过程中不断有金身涣散,颓然落地。

随之就是银发鲛人一拍纤细手掌,蓝发女子紧跟着玉手挥出一片水蓝色匹练。

一条粗壮蓝龙自她们手掌腾空而起,震天长啸一声,一道道声浪涟漪扩散出去,威势不凡。

只不过这一只蓝龙尚未来得及收尾,叫声便突兀戛然而止。

原来是一直血色大手骤然捏住了蓝龙的

脖子!

只见这血色大手猛然加重力道,那蓝龙便轰然化作一团水雾。

高瘦男子嘴角划过一丝苦笑,但是仍旧神色坚定,向那血色身影抛出手中的青焰火莲,如此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自然是不留余力。

天际那一抹血色身影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长啸一声!

那团青焰火莲在距离血色身影之前一丈的位置便骤然悬停,而后砰然炸开,居然并没有伤到血色身影一丝一毫。

天际血色身影的长啸转而一收,庞大身影猛然再扩大一圈,当真是一座阴云,压在众人心头了。

李清源猛一咬牙,低声喊道:“一起上!”

而后他率先与身后那尊长髯刀客一同重重一踏地面,高高跃向天际那一抹血色长虹。

匆忙从地上爬起的白袍和尚,摇摇欲坠的母女水神,强撑着振作精神的高瘦男子随之跃起,一同再一次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

一尊金光灿灿的佛陀,一条已经是碧绿色的蛟龙长蛟以及一朵莲花再一次出现。

只不过那血色身影猛然一抖,而后它的周身各处忽然亮起一道道血色屏障。

它骤然抬高四足,那道无形有色的屏障骤然扩散出去,方才涌上的几人被这一堵无形血墙给打了出去,而后轰然炸裂开来。

六道身影颓然掉落下来,白袍和尚四肢无力,浑身一副焦黑,已经不能算是一件白袍,就这么自由落在地上,已经无力说话。

那一对母女更是脸色苍白,其中银发女子居然还帮着蓝发女子挡了许多次灵爆炸,如今早已经昏迷不醒。

高瘦男子和浑身都有血色条纹崩裂开来,已经是有气无力的地步,只不过嘴角带着绝望的苦笑。

金身刀客一肩着地,生生拖出去数尺距离,堪堪止住去势之后,已经是浑身都有细小裂纹的他摊开怀中抱着的那一袭青衫,颓然松开手去,向少年人遥遥伸出食指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这一抹青衫。

少年人双手负后,向长髯刀客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李清源身形已经摇摇欲坠,但是此刻的少年郎却让人心田之间,蓦然之间就镇定下来,仿佛万事面前,只要有那一袭青衫在,就是天塌下来,也无需害怕。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这一袭青衫对那高瘦男子说道:“还记得上一次咱们交手的时候我和你打过的那个赌么?”

瞧见只有少年一人尚能站着,愈加绝望的高瘦男子扯了扯嘴角,得,要是没那个赌约,自己也不会极力想要来趟这趟浑水不是?

悔不当初啊!

高瘦男子猛然抬起头来!

于刹那之间有一丝明悟。

当初那少年人说得可是自己若是再次与他对上,还是会必败无疑,那么他如何如此确定,又有何倚仗?

李清源蓦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拍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一道金光骤然腾跃向天际。

凌风傲立,双袖被狂风给吹得猎猎作响,疯狂飘摇。

他望向天际那蔓延出去不知多远距离的红光,洒然一笑,细细思量后,颇有气派地一掐腰,朗声问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是一只鬼

传闻那座虚无缥缈山上早已经飞升的道祖曾经摘下那东海之滨的葫芦藤,亲手植于陌上,来年陌上花开时,就有七颗葫芦,结在其上。

道祖运用神通将七颗葫芦合为一个之后,那颗银白色葫芦就已经有了吞食天地万物尽炼其中的能力。

李清源手中这一颗当然不是道祖当年用以收服四方妖魔的那一颗,只是用在眼前这一只血色妖魔身上,刚刚好。

一袭青衫的他仍旧双手负后,只是那一只葫芦却骤然升空,而后“啵”得一声,葫盖一跃即分,一股难以想象的吸力从其中迸发出来。

天边那血色身影一对好似灯笼的大眼睛之中终于迸出了一丝迟疑害怕。

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走。

如此能行?

李清源也随之一握手,一手并剑指高举向那只葫芦,一道无形气机匹练加注到那一刻葫芦身上,而后众人就瞧见那颗葫芦的吸力再升,一时间飞沙走石,茵茵绿草随叶舞。

而后那一袭青衫的少年郎便扭过头来,苦兮兮地望向众人,“快来帮忙啊!”

高瘦男子一拍额头,身形翩然来到李清源身后,一道青色灵拍到李清源肩膀之上。

白袍僧人也咬了咬牙关,一步站起,一瘸一拐地来到李清源的身后,一只手掌搭在李清源肩膀,轻轻一拍。

那只葫芦终于已经有了威胁到那一抹血色身影的吸力,骤然增加的吸力,几乎就将学色身影给生生拖拽地后撤数步。

遥遥醒来的银发女子正好瞧见这样一幕。

只见那一袭青衫猛然一踏,而后遥指天边那颗葫芦,一身气血翻涌股荡,不断有鲜血渗出,可是他却嘴角带着快意笑容,将手骤然一收。

那颗葫芦也随之有迅猛吸力,高挂那血色怪物头顶。

那血色怪物轰然倒在地上,那对让众人束手无策的血色双手用力抓在地上,这才没有被那蛮不讲理的葫芦给“吸食”进去。

只不过一番拉力之后,远远就能瞧见一道飘飘荡荡的神魂游曳在那血色怪物之外,神情样貌与那血色身影几乎一般无二,只是愈加飘荡模糊一些,居然是神魂与肉身分离,即将一分为二的趋势。

她带着笙一起飘然来到李清源身后,素手一挥,一道水蓝色珠子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被她一把拍进李清源体内,而同时,笙也素手连连挥动,一道道光华于她手中氤氲开来。

她一手贴在李清源背上。

轰然一声!

那血色身影的神魂骤然被葫芦给吸了进去,没了神魂支撑的肉身颓然倒地,而后血光依旧闪烁,阴云密布的天空骤然亮如白昼,云开见日。

李清源愕然瞧着之后那一幕,原来血色身影再一次化作那只小兔子,歪歪扭扭,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高瘦男子眼中划过一抹狞辣,手中蓦然凝集出一支青色火剑,就要一剑将之洞穿。

李清源急忙伸手拉住。

高瘦男子眼神一凝,沉声道:“为何阻我?”

李清源轻轻摇头,“怎么说也是你祖先不是?难道要弑祖不成?”

高瘦男子忽然记起确实有这么一会儿事儿?再看向自己手中长剑的时候,有些犹豫筹措,这一剑

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了……

李清源拍了拍男子肩膀,洒然笑道:“交给我吧。”

天边有一道金光倏然如天际流星划过,静静悬停于李清源身侧,而后被少年人一拍葫身,一道金光包裹着那只小兔子,倏然纳入葫芦之中。

李清源一把抓住酒葫芦,盖住葫塞,轻轻摇晃。

高瘦男子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只不过更多的则是感叹。

那一日少年人罕见地撂下狠话,说实话当时的高瘦男子当真没如何放在心上。

只不过如今回头再看,好像当时一席话,即使是眼前这少年人仔细斟酌过后了的,可还是终归有些太谦逊了?

别说再来一次了,再来一百次?

男子猛然色变,一把抱拳道:“那咱们就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不待李清源的说话,男子便一步踏上一缕清风,飘然远逝。

李清源向这一抹黑影挥着手,笑容灿烂,“有空常找我玩啊!”

结果半空之中的高瘦男子差点儿就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其实临近离开之前,高瘦男子环视周围那大抵就是如今佛门之中富有传闻的那位白袍和尚,那位绝对是锱珠河之中那位传闻脾气不太好的鲛人女子河神,还有少年人手上那颗神仙难解的酒葫芦……高瘦那男子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太难了……

自己当初怎得就想不开与这少年人作对?如此一来,他心中对于自家那位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感情的老爹之芥蒂,也就一下子缓和许多。

还好,以后这位老爹是再也不能下达让自己往地狱里面跳的指令了,自己身边更没有那位看上去矮胖,实则满肚子坏水的矮胖男子了。

这是好事……

面色苍白的李清源正要向庄晖走去,只不过临近迈出一只脚的时候,他骤然收回脚步,回头瞥向天边天际,眉头微蹙。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无端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灵骤然将整座武林堡团团围住,固若金汤。

他伸手拍了拍腰间乾坤袋,那一只酒葫芦早已经被他收进袋子里面。

银发女子缓缓凑近少年人,“小子?”

李清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银发女子便开始有些懑懑,你小子这才什么境界?怎得一身灵觉感知就已经和自己这个仙人境界一般无二了?

她当真是想要将少年人的一身青衫连带着一张皮全部扒下来,看一看这少年人是不是其实根本就是一个山巅老神仙披了一张年轻修士的皮,偷摸下山招摇过市了。

这位女子水神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位少年人,展颜一笑,越看越是顺眼,这样子的少年人,当自家一个女婿,好像也并不太委屈自家闺女不是?

女子忽然笑眯眯道:“贤侄?”

李清源连忙摆手,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可使不得,小子担当不起啊!”

女子还要开口,那少年人已经化作一道长虹,骤然去到那座功德林之前。

这位锱珠河是水神气得跺了跺脚,瞥向自家姑娘满脸懵懂的那副可人模样,愈加愤愤不已。

天底下还能有女子比得上自家闺女的?天上下凡的仙女不成?自家闺女别人争先恐后,把脑袋都挤破

了也不见得自家闺女能瞧上一眼,你倒好,还推拖起来了?

女子不由地冷哼一声,一旁名叫笙的蓝发女子歪着一颗小脑袋,忽然就掩嘴偷笑不已。

李清源来到庄晖面前,先是止住庄晖身上血液的不断流逝,转而望向柳彦圣嘱咐道:“快些带着庄堡主一起,此地不宜久留。”

庄晖与庄倩兮这对父女同时张了张嘴,李清源哑然失笑,安慰道:“庄叔叔,您的这一座功德林当真配得上‘功德’二字的,就算这整座院子都毁坏了,它们也会安然无恙,至于我,有您这一片竹林在,我更是么得问题的。”

庄晖久久无言,拍了拍李清源的肩膀,他忽然觉得,先前柳彦圣所说的兄弟一事,如今可以着手操办一下?他这个按照年龄来讲,是妥妥在三人之中要当大哥的,怎么也要替两位兄弟着想一下?

李清源向一旁的庄倩兮偷偷眨了眨眼睛。

她嫣然一笑。

庄晖神情幽怨,瓮声瓮气丢下一句“有空一起喝酒”,丢下庄倩兮就走。

侄女喜欢叔叔,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自己这场结义,约莫是黄喽~

而后一众人浩浩荡荡临行之前,为首的柳彦圣忽然神神秘秘地递出一颗弹丸模样的珠子,

拍了拍李清源胸膛,“一杆长枪,配这么一身多不好?这个你留着。”

李清源手中捏着这颗银色蜡丸,刚想要说话,柳彦圣就挥了挥手,率领一众覆面黑甲将士,以及那位潜伏于铁拳帮的大韩公主,扬长而去。

李清源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而面向武林堡之外的方向,若是没有猜错,门外妖气,鬼气,圣洁气,“沆瀣一气”,凝聚在一起,已经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了。

鬼知道他们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李清源悄然皱眉,以他们如今的状态,对上这些位数目骇人的“大军”,可能真的就是板上钉钉的死而后已了。

李清源忽然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脑袋。

一袭青衫的少年郎尚未来得及回头,就听身后那人笑眯眯道:“怎么又遇到险境了?你小子果然就是个适合刀尖儿舔血的。”

李清源洒然一笑,安心闭上了眼睛之前,不忘向如临大敌的白袍僧人与水神他们解释道:“别怕,是朋友。”

一袭青衫之后,忽然之间就又多出来的那一袭青衫脸上带着苦笑,嚷嚷道:“你就这么信任我啊?”

只不过这一袭青衫一眼就瞧见了那少年人双眸紧闭,合着已经快开始呼呼大睡了。

原来先前一直在强撑着呢?

他挠了挠头,蓦然一笑。

而后他抬起手来,在天空之中轻一拂手。

一抹抹青光骤然绽放,整座武林堡的天空绽放出一道又一道青色匹练,一下子就成了一座青色的穹顶。

在穹顶之下,那一袭青衫的男子就像是神高坐人间,所有人在这一刹,忽然精神恍惚,像是面对着一位从远古走来的仙人。

“罢了罢了。”那一袭青衫面带微笑,连连摆手,又将目光投向众人更是投向“门外”那些个别洲大陆上的年轻一代佼佼者,咧嘴一笑,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齐浩然,是一只鬼。”

第二百二十九章 草长莺飞少年郎

那座青光穹顶,骤然之间扩散一周,将远远方的众人包裹起来,继而紧跟着又骤然收缩。

于是先前隐蔽在各个角落,或是干脆就坐在门外的一众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纷纷好奇,先前“各成方圆”的一众人,怎得忽然就见面了?

他们不由望向那位一袭青衫的始作俑者,还有他身旁正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另一袭青衫,神情复杂。

这人猛是猛,就是也太不拘小节了不是?

就这么躺在地上睡着了?这还是在分明感受了自己一众人的情况下?

其中有几人神色复杂,这才多长时日未见?眼前的少年郎就这么躺在这里,让他们根本看不出深浅了。

赤脚的金发女子笑吟吟地提了提自己的那本用以传道的厚重书本,就要向前去。

只是早有人捷足先登一步,却见一身白色的讨厌家伙一路走到那一袭青衫面前,他身旁还跟着个生有虎牙,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的小姑娘,还有位魁梧汉子。

虽然明知道这三人是偷渡而来,并且背后极其有可能是有苏酥的影子,齐浩然却仍旧笑脸点头,与为首的白展驰攀谈了一番。

只是这位白姓妖族年轻一辈仅仅是前来确认一番李清源的状态后,稍稍与自己客气两句,也便起身告辞了。

这让齐浩然有些刮目相看,独自三人面对周围的虎视眈眈,临危不惧,且也没有生出借助自己的气势打压旁人的想法?

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再看白展驰的神态,就连望向那些虎视眈眈的一眼都懒得动弹,分明是摆明了要大战群雄?

就冲这份气度,不管之后这人是不是要被揍成猪头,都值得赞扬了。

齐浩然猛然附身坐下,比身旁的一袭青衫还要不拘小节。

他望向一众人等,朗声道:“各位远道而来,王特别派遣我来迎接各位。”

他屈指一点金色竹林,猛然就有一道金光涌起,而后在天空之中周而复始的旋转,倏然成为一个金色大圆。

而后这一道金色大圆之中猛然涌现出一股子强有力的吸力,鲸吸牛饮,于是天地之间就有一道道血色灵小溪涌入其中。

那是先前血色的庞然大物分散于这天地之间尚未消散的灵,如今正好作为开启这座竹海洞天秘境的钥匙。

金色大圆又是扩大一圈,直到有“叮咚”一声响起,代表着秘境大门恰好定型,依照如今灵的馥郁程度,可维持一段时间竹海秘境与此方天地的沟通,齐浩然这才撤灵灌输,向眼前一众各国年青一代一招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老不死”隐藏其中?他齐浩然自然不会担心,对于自己方才的灵灌输,他自然心中有数,若是当真有这么一位胆敢闯入其中,这金色大门自会关闭,到时候无非就是谁也甭想从中捞到丁点儿好处的下场。

齐浩然转而望向正呼呼大睡的李清源,他想了想,一手提起李清源的后领,向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少年人挥了挥手,而后一把将他丢进了金色大圆之中。

金光一闪,李清源彻底没了身影。

齐浩然转而笑眯眯望向白袍和尚。

白袍和尚摇头如同拨浪鼓,“小僧这都要二十了,这一次的任务只是受命保护协助柳施主,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而后这白袍和尚就被齐浩然一脚给踹进金色大圈之中,他拍了拍脚掌,蹙眉嫌弃道:“小小年纪,废话恁多?”

一众年轻一代互相对视一眼,赶忙前仆后继,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位瞧上去像是书生,可是做起事来一点也不书生的男子“请”进秘境里面去……

银发女子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青衫男子摇头笑道:“令嫒已经是临近第三境界的修为,且天生亲水,进了这座竹海反而无法裨益修行的。”

蓝发女子展演一笑,如此才好。

她莲步轻轻捻转,看爹爹去也。

武林堡外,有一位一袭白铠的男子倒骑着一头神骏白马,白马是为了让男子快速赶赴下一处战场而特意准备。

一袭白铠的他笑着望向那一抹金色大圆,“群英荟萃,可莫要辜负我一片心意啊……”。

他转而望向身旁的覆甲将士,一个个不约而同,皆低着头,柳彦圣不由笑道:“这么一副表情干嘛?少爷我又不是什么残疾了,只是不能修炼而已。”

于是一众汉子愈加低着脸庞,自家的公子哪里不会修炼?只是不能而已,而且他们愈加知道,自家公子原本可不止是会修炼这么简单,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天才,若不是为了救那位如今已经命丧黄泉的同袍,因而被一只刁钻阴毒的暗箭给伤了根本?

约莫王朝年轻一代被其余国家说是稳压一头的格局就是要板上钉钉的扭转过来了。

只不过柳彦圣对此毫不在意,拍了拍身下白马,忽然气笑道:“赶紧走,大韩贼子都要欺负到咱们那座帝都皇宫了,你还这么慢悠悠地作甚?欺负我手脚无力啊?”

这一趟远门结识了不少朋友的神骏白马嘶鸣一声,倏然就化作一道雪白长线,只不过临近一半的时候又摇身一变成为一头黝黑马匹。

用它那位兔子老兄教给自己的说法,这就叫做我辈江湖人,行走江湖,财不外露。

……

深夜雨重,一场秋雨一场寒,瓢泼大雨之下,褪去了炙夏酷暑的大泽村,风雨夜里,有清凉风裹挟着泥土香气。

一位满身威严气的龙眉男子或许因为长久的伏案久思终觉倦,于是双手负后,站起身来眺望窗外已经由大雨转为毛毛细雨的阡陌陇上,虽已入夜,依旧花开。

这代表着大蛇久视之后所留下的大旱之灾,终于接近尾声。

这不,今夜方才就有一群青壮汉子,脱光了上身衣衫,露出精壮古铜色肌肤与健壮肌肉,赤膊上身,在雨中如同稚童一般好生欢闹了一场。

他是有些羡慕的,好像这种无忧无虑的童年,在自己身上逗留的时间,相较常人要短那么一些,忽然之间,自己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必须要长大的事实了?

只不过这位男子忽然又笑了起来,想到了很多,想到某位自己认识的时候还是穿着一袭白袍如今更喜欢穿着青衫的小子,想到和这小子差不多年龄的许多小孩子,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一想到如今王朝之中,有许多拥有这样无忧无虑的童年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他就忽然觉得自己这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嫉妒小羡慕,也便并不值得一提了。

门口有位生有美人痣的清丽男子忽然敲门,低低唤了声“老爷”。

负有

威严气的男子将那对神武龙眉一挑,回复道:“我知道了,这是我允许的,就是连带着那些偷渡入我王朝的,我大抵也心理有数,没什么关系的。”

门口那男子却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在门口徘徊不定。

男子不由摇头一笑,提醒道:“也让咱们的和大人与你一起回吧,就这么蹲在门口,也不嫌夜里地板冻得屁股蛋子生疼?”

原来门外地板上自然还坐着位高大俊丽男子,他慌忙起身,摇头道:“老爷门口的地板,那就是奴才的福地,不凉的不凉的!”

威严男子摇头一笑。

高大男子提了提清冷男子的脚面,贱兮兮道:“怎么样?我就说过咱们老爷不但不会介意这些事情还会早早得预料到咱们俩回来的吧?”

纪苠不由狠狠瞪向身旁那位正蹲在地上偷笑着的男子。

只不过这位俊朗得不像话的高大男子忽然神色一凛。

纪苠不由神色一沉,低声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高大男子一挑眉头,“那可不?”

继而他抬头望向天边,眼睛微眯,喃喃道:“咱们的老爷,称呼自己为‘我’的时候,愈加得威严了几分啊!”

不待纪苠说什么,这位男子就拍了拍拍屁股,嘴中喊着“走喽走喽”,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苠气急败坏地指着男子远去的背影道:“你这是大不敬!”

眼睛余光瞥见屋舍之内并无动静,纪苠这才长松一口气,也随着高大男子一同匆忙离去。

屋内的王并不计较,而是继续作望天状。

北方如今一定很热闹吧?

这一次的秘境大开,天下想要分一杯羹,那就给你们这个机会便是,他真的想要看一看,天下年轻一代如今放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会是鱼龙混杂,还是骏马争相遨游的局面?

他有些期待。

草长莺飞的少年郎,如今总该也是要长大了…

这是世间无奈事,却也是王朝幸运事。

……

血红残云覆压天地之间的魔疆,那座气势恢宏的大殿之内,高坐王座上的红发男子忽然嘴角上扬起一丝弧度。

匍匐在他脚下的一众魔将们仿佛瞧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表情。

只不过更多的魔将则是神色愤愤。

因为王朝这一次的秘境洞开,他们的魔尊竟然明令禁止他们派遣年青一代前去,这不明摆着就是白白错过一桩机缘?

只不过一个个魔将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怕王座上的魔尊第一不高兴就将他们一巴掌给拍死。

一手握拳撑在额上的魔尊只是淡淡地平扫过去,对于手下魔将所想,心知肚明,只不过未曾说破而已。

一个注定是徒劳无货的争斗,何必要派遣年轻魔将去行那“劳民伤财”的勾当?要知道,参加这么一次秘境开垦,不管最后收获如何,起先都是是要向王朝缴纳钱财的,不然那些偷渡客是怎么来的?

只不过更多的,则是魔尊赤羽心如明镜。

有那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臭小子在,自己的魔将去了又如何?给那小子撑门面的?

明显傻子才去嘛!

只不过一想起那臭小子,终于通过了自己最后一门测试?

派些魔将过去给这小子充充门面也不错?

第二百三十章 诸子百家炖一锅

一众人相继进入竹海洞天秘境之中。

齐浩然双手端在袖中,默默瞧着一个又一个身影隐匿竹海秘境之中,不由怅然一叹。

不知何时,齐浩然身旁就站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

那女子歪着头,疑惑问道:“前辈是李公子小仙师师父的师父嘛?”

齐浩然笑着转头又摇头道:“当然不是,他的师父,比我要强许多的。”

那漂亮女子低着头“哦”了一声,思绪飘远,忽然又抬头,瞪着那对亮晶晶的大眼睛道:“前辈知道我家的竹林,为何会……有这么一个大圈圈嘛?”

齐浩然哑然失笑,笑着解释道:“这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不知道一名真正的修炼者大体要经历三个阶段,分别是炼体,锻神,以及之后正式被天地承认,当得起‘神仙’二字的升仙境,这些李清源那小子是否和你讲过?”

庄倩兮赶忙点了点头。

齐浩然这才笑道,“不孬!这小子居然还有这样一份心思与你讲这些。”

他拍了拍脸庞,紧接着道:“其实在第二大境的时候,还有一种叫做灵界秘境的境界,分外玄妙,听闻这一境初时不显,只是在神识海下,孕育了一颗世界种子而已,而后那一颗世界种子生根发芽,逐渐成长成一方小天地,藏纳颅内,成长到最后,这类修成灵界秘境的修士,就相当于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了,灵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其它修士的数倍有余,所以与这类修士对上,灵界境的修士真气之绵长悠远就已经从根本上立于不败之地了。”

瞧着女子迷茫的眼神,齐浩然笑着道:“这么说吧,其实这类修成了灵界境的修士,在晋升仙人境之后,一旦身陨,极有可能就会自成一方秘境。”

女子瞪大了眼睛,眼中有询问。

齐浩然站起身来,继而笑着点了点头。

女子蓦然嫣然一笑,有些小开心。

她瞥向那一抹金色圆圈,很想冲进去拍一拍那一袭青衫的李公子小仙师师父,与他说一声,自己的祖辈上,也是有仙人的嘛!所以说自己也是很有仙缘的!足够配得上当李公子小仙师师父您的弟子啦!

一旁的庄晖望着自家闺女这般娇滴滴的模样,会心一笑。

天际蓦然就有一道长虹飘过,身后跟着数骑剑光,居然个个都是踩着飞剑而来。

倏然之间,就有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御剑悬停于众人身侧,这位女子衣袂飘飘,一条雪白披帛在女子身后恣意飞扬,衬托得女子那本就精致的脸庞,愈加超凡脱俗,天仙下凡都未必有女子一半美丽了。

一对雪白莲足踩在一柄纤细长剑之上的天仙女子眯起一对丹凤眸子,

庄倩兮一张小嘴微张,大吃一惊,心下却没来由地蹦出一个念头,若是眼前这位神仙姐姐是自己的师娘,该多好?

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位神仙姐姐,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师父?

这位女子忽然开口道:“一位……叫做李清源的男子,是否进入了竹海秘境?”

庄倩兮怔怔然,当真是自己的师娘不成?

齐浩然眼疾手快,一指黄金大圈道:“就在里面儿呢!”

这位天仙般的女子向这一袭青衫的男子打了个稽首,而后脚尖轻灵一点脚下飞剑。

女子脚下飞剑骤然绽放出一团雪白光亮

,整个人都化作一条雪白长虹,投入金色大圈之中。

女子身后紧跟着一群御剑而来的道观弟子先是向这一袭青衫致以稽首,继而脚下长剑同样爆发出七彩光芒,他们随手一指,随着这位名声在外的师姐御剑而去。

身为锱珠河水神的女子啧啧称奇,只不过远眺自己女儿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担忧。

是不是要抽出一段时间来教这笨女儿怎么与男子谈情说爱了呢?毕竟是要与这位虚无缥缈山的天仙女子抢男人嘛。

人群之中,先前想要向前与李清源打招呼的三人,目光一定,前行一步。

只不过紧接着白展驰的袖子就被身后的虎牙小姑娘给拉住。

小姑娘小巧粉嫩的鼻子轻嗅,蛾眉轻蹙,大眼睛之中满是恐惧摇了摇头。

这一袭青衫当真如他所说,是一只鬼啊!

白展驰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而后深吸一起,目光愈加坚定几分,向那一袭青衫走去。

一袭青衫的男子笑了笑,伸手一摆,“只管进去即可,虽然来路不正,但是目的单纯,我们王朝讲究一句‘来者是客’的。”

白展驰一怔,向这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作揖行礼,继而毫不犹豫带领着身后男女两人一步踏入那道黄金大圈之中。

那位金发的高大女子同样抱着书本向这一袭青衫行那传教士祷告祈福之礼,双手叠在额前遥遥施礼,这才一步迈入黄金大圈之中。

跟在女子身后大袍挥挥的一众教徒,先是手在眉心一点,继而抚在胸前,向那青衫书生施礼,继而追随女子而去。

身为法庭骑士的贝尔,仍旧满头金发如太阳光耀眼,狠狠伸手砸向自己的心脏,向这一袭青衫微微欠身后,率领身后同样施加骑士礼的一众法庭骑士一步迈入黄金大圈之中。

这一袭青衫每每遇到这些形势各异的施礼,都只是微笑点头致意,并不是托大,而是心里门儿清,不同的文明,有不同的习俗与礼数,说不得自己这里自认为周到的礼数,落在别人眼中,就是……不那么讲礼数了。

所幸世间礼数,笑字为大,且整片大陆皆为通用。

齐浩然忽然眼神玩味起来。

有一道先前一直隐匿在人群之中的身影骤然撞向那一抹黄金大圈,而后黄金大圈之中涟漪四起,又有金色雷霆炸裂开来,倏然炸裂。

金色大圈倏然关闭。

轰然一声,这一抹身影笔直倒飞出去,轰然撞击在一颗巨石上面,一阵乌黑的浓烟升腾而起,一道焦黑的身影从浓烟之中爬起。

齐浩然大抵认识这位近些时日在拘灵局那本《大妖册》上,耗费笔墨极浓的大妖,不由抚额道:“苏酥,你就这么不要脸面了?与小辈争机缘?”

浑身焦黑带着股子肉香的苏酥从大坑之中爬起,一溜烟跑到一袭青衫的面前,一把搂住这位名声在外的书生,笑嘻嘻道:“哪能啊,我就试试你说的是不是真得,我得保证妖族那么几位种子的安全不是?你别说,唉,这一试,还真他娘的是真的?要不说当年我就瞅着你小子最顺眼呢!怎么样?啥时候王朝混不下去了……”

苏酥伸手朝向自己身后指了指,继而向齐浩然不断挑眉。

齐浩然忽然鼻子蠕动,满脸陶醉,满脸堆满笑意,偷偷道:“好说好说。”

苏酥反而一

悚。

果不其然,齐浩然以一手为砧板,一手作刀,做了个切肉的手势,“世人皆不识你真身,你搁身上切下两三块儿来让我尝尝,尝出来你是啥品种就跟你混了,不过到时候记得要好酒好‘肉’供着即可。”

苏酥想也不想,丢给这贱兮兮的一袭青衫中指一个,就要扬长而去。

只不过背后忽然传出一道声音来,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而是朗声“自言自语”道:“你这么一撞之下,这片竹海秘境入口彻底不稳,这里面的小家伙出来的时候,可就是踪迹茫茫无处寻喽…”

苏酥突然顿住脚步,继而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溜之大吉。

于此同时有数道长虹拔地而起,向这位玩世不恭的大妖追杀而去!

余下一众没有进入竹海秘境的人各个脸色愤愤,如今再听到这个噩耗,那里还有放过这突如其来扫把星的道理?

又有数人冲天而起,追杀这人而去,只是这挨千刀的,居然中途还有空朝着那一袭青衫抛媚眼?简直岂有此理不是!?

亲戚朋友十八代加在一起都忍不了了!

于是与余下全部人都追杀这那一抹金光离去。

一袭青衫的齐浩然嘴角带笑,并未阻拦这些个看似是追杀苏酥而去,实则是在逃命的隐蔽大韩鬼修。

只不过如此一来,加上一会儿理所应当的苏酥帮忙出手,解决这些个鬼修,自己就要欠这位大妖三个人情了。

一是帮忙关闭竹海秘境的通道,二是帮忙紊乱秘境出口,保证无人能够追踪竹海秘境之中那些年轻人们的下落,再加上这一次的出手。

这大妖也是个通达人情世故的嘛。

齐浩然有些惆怅,若是王子在此,那位魔尊也能不甘寂寞的话,这一次的竹海秘境探索,约莫就是名正言顺的八大势力年轻一辈的聚会喽,在加上其他大大小小不容小觑的年轻人们?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他还真想要看一看,这一代的年轻人碰撞在一起,会激起怎样的火花?

至于说那臭小子能否有所斩获,甚至是因此殒命?

进了秘境,生死自负,这是一条各国不成文的规矩。

那小子从最初的对上自己,再到与学宫之中的第二长老一缕分神相抗,再然后又有那位第一魔尊的敲打,若是如此,他眼界依旧是能局限于小小的第二大境,不能从那些个天骄们之中占据一席之地,那么他李清源也就别闯这一趟竹海了,干脆直接找一块嫩豆腐撞死算球。

虽然这臭小子现在只有点星境界的实力,但是占据前十,总该有这实力吧

只不过齐浩然忽然就有些担心,见识了各类山头亦或山巅的风景,再无浮云遮望眼,看待脚底板下面的山腰亦或是山脚,也便难免有些低看一眼?

至于先前与庄家丫头所说的灵界境,号称速来晋升第二大境最为困难,因为脊椎大井之上,有一块世界种子堵在其上,所以莫要心急啊,当然,更莫要因此就觉得如今竹海秘境之中那帮年轻人的第二大境,是那些个绣花枕头第二境能够相媲美的啊,就将他们小瞧了去啊……

齐浩然转过身去,郑重其事地向那一片竹林作揖行礼。

竹林碧海滔滔,唯有叶声簌簌,亘古如此,可却也有金光偶尔泛起,像是零星星光,飘飘洒洒。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起

碧海涛涛处,有一袭青衫轰然坠地。

良久之后,那一袭青衫缓缓睁眼,挣扎着爬起,骂骂咧咧不已,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断掉了,那齐浩然这么久不见,下手也忒狠!

他一手抚着腰,颤颤巍巍地站起,气呼呼地一拍腰间乾坤袋,愤愤不已,有了那北斗七星形状的金线之后,自己吐纳汲取灵的速度愈加迅速,而这位长髯刀客以及那把龙枪与羊皮卷从自己身上剥夺灵的速度也愈加迅速,看那气势汹汹的架势,感情原来是担心自己灵不够用,亦或者根本就是压根瞧不上眼自己体内那丁点儿灵所以才汲取的那般……小心翼翼呢?

如今的他,同时使用这“老三样”,着实是勉强之中的勉强,赌上所有灵,约莫能够运用三者任一,同时使用三者之二,就有些吃力了,若是对手稍稍难缠一些,也精明一些,与自己打起车轮战或是消耗战来,自己就是板上钉钉的砧板之肉了。

他轻轻叹气,眼下当务之急,是寻找一处灵充裕的闭关所,用以恢复自己那已经近乎油尽灯枯的可怜灵。

李清源心神下沉,眼睛一转,匆忙脚步连连踏出,运用体内所剩无几的几点灵移形换影。

倏然出现在一座山洞之前的一袭青衫深吸一口气,灵馥郁,有股子舒适的水润之感,沁人心脾。

少年人眼前一亮,就是这里了!

他先是以从碣石山上那座类似于“蜃楼”的神通,围绕洞口布置了一番,继而大袖一挥,原本的山洞猛然就化作了一处竹海碧涛。

少年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步迈出,一头撞入其中,继而整片竹林忽然泛起一阵阵涟漪,将少年人吞没进去。

山洞并不算多么幽深,恰好能够容下两个李清源大小,并且适合李清源通过洞口汲取洞外的灵入体。

少年人的心神沉寂下来之后,迅速进入坐忘状态,安抚好在脊柱大井之中欢快摆尾的小白龙之后,他迅速来到丹田处的月亮之上,抬头仰望头顶的周天大星,咧嘴一笑。

星光摇曳之间,有一道道灵,犹如细小溪流,缓缓注入李清源的体内。

少年人很快就汲满灵,只不过他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仍旧汲取灵入体,他脸上的神情也迅速由红润再一次惨白,最终渗出豆大的汗粒子,扑簌簌一颗颗往下掉。

只不过少年人嘴角始终带着笑意,乐在其中。

少年人沉浸其中的时候,并不知道,外界却是一番风起云涌之象。

……

一座高高山崖处,山崖之巅,为终年不化的冰雪所笼罩,有数骑直上高山。

为首一位,是一位斜披单肩披风,头部为一顶巨大兜帽所遮住,身体重要处,着胸甲臂铠护肩,一身白衣神似雪的男子。

男子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微有胡茬棱角分明的沧桑脸庞,之所以称之为“沧桑”,是因为这张脸庞之上除了坑坑洼洼以及些许皱纹之外,这位中年男子的鬓角也是微白。

身旁一位白袍客提缰夹马腹,来到这位男子身旁驻足后,满脸的不解,“敬爱的圣主,我们为何只是派遣了一部分并不能称得上精英的弟子前去那座竹海秘境?派遣托雷去不是更好?好让

他们瞧一瞧咱们圣堂的手腕!”

为首的中年男子笑着一巴掌拍在此人脑袋上,骂道:“臭小子,就你能!有能耐不要叫托雷去,你自己跳进竹海秘境之中,与他们其余的年青一代天骄们掰扯一下手腕?”

这位白袍客咧嘴一笑,回应道:“我又不是傻子!”

中年男子哑然失笑,伸手接连点指这位白袍客几下,无奈摇头,“你呀!”

继而他转头望向一直静静站在自己身旁的托雷,笑着问道:“你也有疑惑对不对?”

托雷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年轻脸庞来,正是那位当年在葬神窟前与孙子权熟识的男子。

他如实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转而望向远方的白雪茫茫,目光像是穿透了层层阻隔,遥望肉眼并不能瞧见的远方,“一个个的,都是傻瓜啊!”

“咱们圣堂已经得到了最为珍贵的王朝宝藏,再希冀多余的,我们王朝有句老话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是要遭雷劈的,最后落得个撑破肚皮的下场,算谁的?”

中年男子一对浓眉大眼同时细细眯起,“再者这一次的最大胜利者其实大抵算是预定的,必是王朝几人之中的一人,天时地利人和嘛,前两样就已经被他们占尽了,再加上他们速来团结?所以这一次决出的天下前世,王朝几人必定占据一席之地的,做不得真罢了。”

“至于说秘宝神器,奇珍益果之类的收获?我圣堂缺这点儿东西?也只有他们教会与法庭喜欢捡破烂了。”

托雷会心一笑,这只解释了男子为何不派遣自己前去竹海秘境,并不能解释他们为何要出现在此。

中年男子随意一瞥,而后持缰绳的那只手遥指白雪茫茫的山谷之下,眼神玩味道:“之所以来这里,当然是要看另一场好戏嘛!”

……

一座数百盏灯光游曳的昏暗大堂之内,有一黑袍老者盘腿坐在其中。

忽有一盏魂灯骤然熄灭。

而后又骤然绽放出一团血色火焰,继而血色火焰不断涨大又缩小,最后变成了小拇指指甲盖大小。

这位一身为黑袍所覆的老者幽幽一叹,轻声道:“老东西,放心吧,岂能让你白白被先祖吞掉?”

他伸手一抹,地面上猛然之间翻涌起一道道血泉出来,之后血泉化作一个个小人模样,兵马将士,不一而足。

这些个将士正一步步迈向中见那座高台之上。

那座高台的模样,正是北望台的模样。

血泉小人逐渐缩小,而血泉领却逐渐扩大,继而有一个又一个小人出现,到了最后,已经是密密麻麻。

为黑袍所覆盖的老者咧嘴一笑。

进入秘境却想要我们缴纳一定金额?即使王朝将价钱订得中规中矩,他也不想交一分一毫的钱财,凭什么?

作为自称是好客之邦的王朝,难道不该是将自己八台大轿抬进竹海秘境之中?

毕竟是因为自家老祖的灵,你们才得以这般轻易地打开这座竹海秘境不是?

只不过老者忽然开朗。

等大韩的军队彻底攻破王朝北望台的防线,什么秘境不秘境的,都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只不过一

想到还要暗地匀分给那其余极大势力的一“小”部分,这黑袍老者的面部便猛然狰狞起来,青面獠牙,全无眼珠。

这位有史以来第一位凭借鬼身修入神仙道的老人抹嘴一笑,倒也无妨,到时候探索竹海秘境的价格,往上调上几翻便是。

……

那座杨柳依依的蔓联城内,今日忽然就有迎来了一位突如其来的贵客。

为首的那位,着一身白铠,英武非凡,当然也俊俏非凡。

在这人身后,是一位位平日里光是瞧见一位,心脏就要砰砰跳抖上一抖的黑甲将士。

当真是要变天了,寻常就是一位都难遇的,如今却一连瞧见茫茫多,那震天响的脚步,每次落地,几乎只有一个声响,别无杂音,落在他们心头上,如雷炸响,愈加衬托得那位男子的身份不俗。

每每经过,眼神与城中居民偶有对视,这为首的男子总会微笑点头,如沐春风。

这样一位美男子,将城中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给瞧得那叫一个口水直流。

柳彦圣微微摇头,缓缓收回视线,意料之中地并没有顺顺利利从大街上随便一瞥,就瞧见那位传闻中为某个早已死去的老仙师所赠药救下性命的女子,不过他也并无灰心,只是洒然一笑,望向身旁那位徒步走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天际蓦然有一声嘹亮鹰啼,一只神骏白鹰倏然下落,而后娴熟地于男子手臂上立稳。

柳彦圣取下绑在白鹰脚边的信封,仔细阅读之后,随手揣进怀中,忽然笑道:“你说我若是放出话去,说你们大韩的公主如今就在我手里,你的那位爹爹,有没有那个胆子来救你?”

容颜极美的女子只是缓缓摇头,面色惨白。

男子坐下神骏白马嗤之以鼻,喘出两道粗壮白气。

……

碣石山上,今日忽然有一位小姑娘登山门,听闻是受山下所托,要上山降妖除魔的。

说起这位小女孩,当真是身世传奇,在一座周铺前身中剧毒,缺为一名过路的神仙下凡所救,更是有一位年轻神仙一路相护,直到女子安然无恙这才化作一抹青虹,骤然消失于天际。

有此神迹,女子可不就是那传闻之中的仙女转世了?

于是除了女子原本贫寒的家境骤然富贵之外,上门提亲者,也从城头排到了城尾,每日女子家门口,都是一副络绎不绝的景象,终于是将小姑娘给烦得不胜其烦,这才借口一人上山,斩妖除魔,捍卫正道去了。

终于临近山巅,身着一声鹅黄色长裙的女子长叹一声,倚在一块石头上落脚歇息。

当然了,所谓的上山斩妖除魔,当然是假的,谁闲着没事儿会行这种勾当?忒累人了不是

女子就想着,自己就在山上待一会儿而后就下山,说没有与那穷凶极恶的大魔王碰上,岂不妙哉?

自己总不至于运气差到,随便上山逛一趟就能遇见那个怪物吧?

倏然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女子赶忙回头,却见一只雪豹模样的奇珍异兽,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只异兽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女子,忽然露出一个极其类人的微笑,叫道:“孟极?”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此不开窍的小弟

竹海秘境的一座茂盛绿林之后,谁也不能想到,居然别有洞天。

山洞之中有一位青衫少年郎,正盘腿而坐,一道道灵小溪,如一条条拇指粗细的小蛟龙,不断撞入少年郎的体内。

于是这一袭青衫体表不断有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若是内视过去,就能发现一条条灵溪流,随着少年人的血液脉络流动,组成了一条条河流大渎,湖泊洋流。

所谓汇溪境界,就是容纳灵如一条条长河入体,百川东到海,周而复始玄。

当然,单单一个汇溪境界,被少年人修成如此,当真是骇人了,这也是李清源两次重修之后的成果之一,事实上,也是那位魔尊希望李清源达到的境界,不然当初在黄泉乡之中,那个可怜的少年人就不是单纯的被“揉捏”肉身,“轻抚”神魂这么简单了。

李清源猛得深吸一气,浓郁得化解不开的灵哗哗然攒进李清源的鼻息之间。

而后少年人剧烈咳嗽起来,就像是寻常人吸烟,因耐不住烟草的猛烈,一时没缓过来劲道似的。

他重重吐出一气,当然没有被呛到,只是灵倒灌入体,希冀以鼻吸气的方式,将浓郁的灵一次吞下,以此达到一举击破自己脊柱大井之上那座巨石的效果。

只可惜这一口“荡气回肠”的灵尚未循环一个周天,冲到那一块巨石面前,就倏然溃散开来,分别汇入李清源体内那些已经有海域气象的灵溪流之中。

李清源摇头一笑,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是要根据状态与心境以及种种因素聚集在一起,方才有破镜的机会的,就比如自己先前那次突兀地福至心灵,也好似寻常人原本平日里努力蹦高也触之不到的地方,忽然就有一天,自己心田猛然之间就有一道声音告诉你,你可一做到的,那么遵循这道声音,纵身起跳之后,你就会发现自己果然就能做到,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但却如某位将军醉后弯弓劲射,箭矢攒入磐石,整个箭身没入磐石半分一般,醒后的将军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将箭矢攒入巨石之中。

其他境界暂且不论,少年人希望自己由第一境攀升到第二境的时候,能够更为稳妥一些,不说十拿九稳,也要尽量与之靠拢,而不是靠那玄之又玄的“天人感应”,忽然某一天进入某种玄妙境地,觉得自己能行了,这样不好。

李清源倏然抬头望去!

除了光滑整洁的墙壁,无一收获,李清源却眉头深蹙,因为方才的某一瞬间,李清源忽然听到耳畔有一声欢唱古老而又悠长的轻笑叹息声蓦然响起。

到达这种境界之后,出现幻听这类事情,可谓是少年人头一遭了。

李清源再三确认之下,发现自己周遭并无半分动静,甚至就连半丝灵波动也没有,发生这种情况,一是附近当真无一生物,二是对方境界要超出自己许多许多,要知道李清源就连一只脚踏在仙门门槛之内的齐浩然都能捕捉到一丝异常,那么对方能够让自己察觉不到丁点儿灵波动?……

很恐怖了。

只不过李清源等了半晌之后,彻底打消了这种自己吓自己的念头,不外乎于其

它,等了这么久都没有动作,瞧瞧那位魔尊,再瞧瞧那颗猩红的眼珠子,有哪位仙人是这么个不急不缓慢性子的?还不都是上来就干,生死看淡的那种?

倘若真有所谓的仙人愿意这般百般设计,用来陷害自己一个区区点星境,而且这般耐着性子,那么他也认了。

一念及此,李清源忽然记起一事,一拍乾坤袋,取出那只酒葫芦来。

取下葫塞,李清源整个心神蓦然沉寂其中。

一道灵包裹李清源的一道思绪神念潜入其中,这道灵溪流“仰望”葫芦小天地内的那条如今去芜存菁,重新金光闪闪的那条黄金大龙,过了这般时日这条黄金巨龙仍旧栩栩如生,只不过身形要稍稍缩小了一些。

这条黄金巨龙的胡须之上,是一只小兔子,被龙须所绑,结结实实,每次这小兔子想要挣脱,都会有一道金光璀璨闪亮,倏然收缩。

换来小兔子一阵嗷嗷直叫。

李清源忽然笑了起来,临近的这只小兔子身旁,拍了拍小兔子脑袋。

小兔子一对血玛瑙一般的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笑眯眯的一袭青衫,煞是可爱地歪了歪脑袋,而后撇了撇嘴巴,满脸的不耐烦,“小娃娃,你脑袋秀逗啦?不想活了不成?”

李清源大感有趣,托付有李清源一部分思想的那道灵小溪随之波动不已,扩散出一阵涟漪,但是却并无言语。

“果真是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怪不得就连依靠灵溪流‘说’一句话都做不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有晋升那第二大境呢?老夫我就奇了怪哉,先前老夫白白送你的天大机缘,你迈出那一脚,就能跻身第二境界,怎么?对自己的能力就这么自信啊?”

小兔子愈加嗤之以鼻,扬了扬尚未被龙须包裹的那只小手,哼哼道:“还看?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夫一拳打死你?”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事情,这全身都快要被五花大绑,唯有一对臂膀裸露在外面的小兔子嘿嘿怪笑道:“忘了告诉你,这第二大境的跻身机会啊,也就那么几次,你错过了之后,便会愈加难以破开脊柱大井之上的屏障,啧啧,小仙师你恐怕要到被人称为老仙师的时候才能跻身第二大境了。”

小兔子接连向李清源吐舌头,一副趾高气昂,反正你不能说话,就趁着这个时候,必须要多骂几声才好的欠揍表情。

啪得一声清脆响声响起,一只白乎乎的小爪子一巴掌拍在这兔子头上,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双眼猩红的小兔子愤然扭头过去,而后就愣是没敢撂下一句狠话。

原来它身后不知不觉就出现了一只满身雪白毛绒绒的非同寻常小兽,生有一对才露尖尖角的鹿角,一对大眼睛像是两颗水晶葡萄,一条尾巴极其细长,就是肚子分外的圆滚滚。

小兔子后脑勺又是挨上了结结实实的一记巴掌。

“还愣着干什么呢?讨打是不是?!”

雪白的小家伙“凶神恶煞”,很有“老大”的气质了。

小兔子支支吾吾半晌,终于还是没能说出

话来,敢怒不敢言。

这一条灵溪流忽然传出一阵笑声。

双眼猩红的小兔子倏然抬头,满脸都是止不住的愕然。

已经从一身通透化作雪白的小家伙先是从满脸的骇然转为平静,而后一拍小兔子的脑袋,稚声稚气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叫大哥?!”

小兔子小嘴巴鼓鼓,吼道:“老子不要!”

而后小家伙就揪起另一根龙须,先是当作鞭子的模样,接连在小兔子身上鞭笞,换来小兔子一阵哇哇大叫,之后又一溜烟绕着小兔子打转旋转,用将小兔子给五花大绑起来,这一次小兔子当真是连活动四肢手脚都不能够了。

做完这些的小家伙拍了拍小手,拍打着小兔子毛茸茸的脑袋,笑嘻嘻道:“怎么?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喽,这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啦!”

小兔子立马瓮声瓮气,向那道灵溪流接连隔着虚空“磕头”,就算是认过大哥了。

小家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当小兔子认为自己终于大难不死的时候,忽得脑袋上就又挨了一巴掌。

小兔子满眼血红,望向那只雪白小兽,谁成想这雪白小兽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道:“孺子可教也!”

气死兔也!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气愤的事情吗?老子我心里还有点儿高兴是怎么回事儿?

小兔子一仰头,苍声苍气道:“那可不!”

语气之中颇有一股子洋洋自得。

那条灵溪流骤然翻滚。

雪白的小兽点了点头,肃穆以待,“知道啦,我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出去,你一个人小心点啊!”

那条灵溪流微微弯曲几下,算是点头了。

转而这条灵溪流蜿蜒而“抬头望”向天空之中的那道原本应该是被一只葫塞堵住的“豁口”,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当年葬神窟之中的那道看似天然的天然豁口,是不是就是如今这般原理模样?

灵溪流忽然抖动起来。

毛茸茸的小家伙嘻嘻一笑,点头道:“好的,我知道啦!”

继而这一抹灵溪流倏然拔地而起,在天际那道豁口处骤然一个旋转,消失地无影无踪。

如今已经变成雪白小兽的小家伙,就这么盘腿坐在黄金巨龙的头顶,待到这番葫芦内的天空豁口为一片突兀出现后就悬停不动的云朵给封闭之后,它突然扭头面向满脸疑惑的小兔子,小脸儿格外认真地……笑嘻嘻道:“不用着急哟,等你啥子时候也到我这般境界,自然也能和大哥心生感应嘛!自然无需大哥言语,你就能听到大哥的心声啦!”

“这是一门技术活,你还需要多加练习啊!”雪白的小家伙语重心长道。

小兔子忍不住白眼。

忽然小兔子后脑勺有挨了一巴掌。

小兔子气急败坏道:“这次怎么又打我?”

雪白小手递给小兔子一个理所应当的表情,气死人不偿命,“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呐?”

雪白的小家伙忽然自顾自笑了起来,二哥打小弟,还需要什么理由?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袭青衫不速客

竹海秘境,茂密竹林林立,一根根苍翠,通达天地之间,让人怀疑古文记载的所谓通天柱,是否就是这一根根苍翠欲滴的青竹林。

林子里面忽然冲出一道身影来,是一个瘦弱的男孩,着一身被洗得有些发白的藏色蓝衫,背上背着一对小书箱,那副虔诚认真的小模样,像是位负笈游学至此的小书童。

小书童模样的他忽然蹙起眉头来,向身后姗姗来迟的自家老师喊道:“夫子,您能不能快一些?”

小书童身后忽然窜出一个模样年轻的儒雅青衫男子来,十分白净,只是那一张不断邪笑着的脸庞,与儒雅十分不搭边罢了。

男子摇头晃脑不已,否定道:“非也非也,咱们读书人行事,要讲究一个‘慢细’,虽然事无巨细,但是总是这么火急火燎的也不好。”

要不是这男子脸上堆积的笑容委实不像是个好人,光凭这一番言语,足以称得上一番值得咀嚼的良言。

小书童满脸不耐,不断摆手道:“知道啦知道啦!”

男子又是摇头不已,“所以说你们这些小辈啊!耐心这一点从哪来都缺!”

小书童小声嘟囔,“也不见小夫子你寻常与人讲道理的时候有多么慢工出细活啊!”

在两人来到这座竹海洞天的时候,小夫子曾经参加过一场儒释道三家的对弈论坛会。

其中以一位佛子自爆家门,主动提出的一门佛家公案最让众人束手无策。

那位佛子曰:先有佛祖近前僧人参悟一诗“心是菩提树,身是明镜台,时时拂拭事,勿使惹尘埃。”

后有僧人对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诸君认为,谁更妙哉?

道家儒家各执一词,道家一位小道人说后者的境界当真是高,儒家一位小夫子则言前者的心境与更为贴近人无完人后的“吾日三省吾身”,至圣先师尚且如此,试问你小小沙弥如何做到“本来无一物”的?

于是双方又展开了一场激烈争吵,你来我往过后,愈演愈烈,就差没有骂上一句“放你娘的屁”了。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忽得就蹦出来一个一袭青衫的道人,指着一众人的鼻子,说了一番让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的话。

“与这第一位佛子对质之人先是借鉴第一位佛子,继而稍加改良,便是流芳千古令人深思的上上品佳作,实乃我辈之楷模,你们说对也不对?”

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一位梳着羊角辫儿的小女童扯着自己身旁老儒的袖口,小声问道:“老师,这位前辈说得借鉴,是不是咱们读书人特别忌讳的那个‘抄’字啊?”

老儒嘴角扯了扯,并未作答。

也不知那一袭青衫道袍的道人是怎么听到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非也非也,这位小兄弟,读书人的事,哪里有什么抄不抄的?那能叫抄么?文化人的事,又何来偷字一说?那能叫偷么!?记住喽,就叫做‘借鉴’!”

只不过这道人很快就摸着脑

袋疑惑道:“这么说来,那第二位佛子也是位读书人啊!”

明知话题已被年轻人偷换概念,这位名震四方的大儒仍是老颜一怒,赶忙捂住身旁女童的耳朵,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

那位佛子同样脸色并不好看,唯有先前那位道人,沾沾自喜,只不过好景不长,很快他就被那道士给指着鼻子嚷嚷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坏不分的,瞧瞧你们道士的下山斩妖除魔,斩得都是什么妖?除得都是什么魔?良心都让狗吃了?那些手腕子大的,脾气不好的,真正为祸一方的,怎么没见你们铲掉一只?回去安心老死山上吧,也别下山丢人了,好坏不分的,原本就不太好的世道,全部都是被你们搅浑的!”

此言一出,一场好好的“坐而论道”彻底是谈不成了,一众乒乒乓乓,鸡飞狗跳,拿木鱼,拿拂尘,拿书本的皆有,一溜烟蹿了出去就要将那大言不惭的道人给亲手大义灭亲了。

谁知道那年轻道人脚下忽然腾起一阵旋风,伸手一把捞起其中一位男童,扬长而去。

中途好像那位道人还脱了一身道袍,随手丢开,露出一袭青衫,哈哈大笑来着。

那副风驰电掣脚底抹了天底下最滑的油的模样,当真与“慢”“细”不搭边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

男子与书童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后半晌,那位老儒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这都讲得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

可是老人身旁的小女童却扯了扯这老人的衣角,扬起头来,一对大眼睛之中懵懵懂懂带有一丝明悟道:“夫子,我好像有一丝明悟了。”

……

年轻男子不屑地反驳道:“你懂啥?小夫子我这叫做谋而后动,男人嘛,有时候该快的时候,还是得快那么一丢丢的。”

小书童就假装听不懂自己这位从来荤话不断的小夫子所说言语,一屁股坐在地上,托着腮帮,闷闷不乐起来。

年轻男子忽然笑问道:“怎么啦?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小夫子我乐呵乐呵?”

小书童终于忍不住,蹙起一对淡淡的眉头,气鼓鼓道:“小夫子!你什么时候能够有个正形!?”

男子赶忙举起手来投向道:“好吧好吧,投降,说吧,小夫子我呢,别的不行,就是最为擅长开导人啦!”

小书童一听这话,忽然就哇哇地哭了起来,小夫子的嘴,骗人的鬼啊!

最擅长开导人,书院里面儿哪个被小夫子你带过的学生当场不是梨花带雨的?

年轻男子搔头不断,这还没开始安慰呢,怎得就哭了?

他哪里知道,小家伙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悲伤呢。

小书童拿着一双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摩挲自己腰间那一串由红线串成的铜钱,这是临行之前,自己母亲亲手塞给自己的,说要好好与小夫子学习,这些铜钱路上饿了渴了,不好亏待自己。

这一串铜钱一路走来,他没有动用一颗,当然也没有主动向小夫子讨要半两。两人一路上吃野果喝溪水

,也就这么过来了,顶多饿极了的时候,恳求自己这位半点不靠谱的小夫子帮忙打猎野物。

小书童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要与小夫子学习的,之所以伤心,是觉得这一路走来,他的学问非但没有长进一丝,反而有点儿要一落千丈的意思?这可还行?

娘亲可是说过,千万要好好学习的,这样自己那位外出谋活计的辛劳父亲才会快些回来不是?对于这一点,小书童深信不疑,这可是娘亲亲口告诉自己的,只要学习到什么时候有夫子那么高,自己就能见到自己那位久未蒙面的父亲了,娘亲总不会骗自己的吧?

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小书童可没少与乡里顽劣又嘴上没个把门的孩子打架,几次鼻青脸肿之后,小书童忽然就顿悟了,哪里有夫子闲来无事就与其他人打架的?

久而久之,小书童也就不愿搭理那些个顽皮孩子了,每次乡间相遇,小书童也不躲闪,只是远远地冷冷瞥上一眼,将那几个还在给瞅得心底发毛,颇有夫子的神韵了。

于是久而久之,这帮小孩子回回见到这位小书童,就有了一个‘小夫子’的外号,相较于小书童伴读的这位没个正形的真正小夫子,于这帮小孩子心中,“小夫子”一词,严格来说是小书童更为名正言顺的。

年轻男子瞧着这小男童,对于他的家世,这位被称为“小夫子”的男子自然知晓其中内幕,其实是男童的父亲在外不仅与一位年轻寡妇有染,而且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务,某次深夜躲避债人途中不小心失足跌落湍急深河之中,给活活淹死了。

这个消息,还是后来与债人好上了的那位年轻寡妇带人捎回来的……

年轻男子深吸一气,笑着拍了拍小男童的脑袋道:“好了,别哭了,小夫子我呢,就与你说个秘密好不好”

小书童没有一丝动作,只不过哇哇的哭声戛然而止。

年轻男子一看便知,好嘛,合着正竖着耳朵偷偷的听呐?

这位小夫子正了正衣衫,眯起眼睛道:“不知为何,这一座竹海洞天,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在呼喊着我,我感觉这里就是你小夫子我的成圣之地了。”

小书童瞥了年轻男子一眼,满脸的鄙夷加鄙视,“小夫子,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啦!当自己是先前被那位齐前辈丢进这竹海秘境的那位青衫小仙师呐?”

“嘿!?”

小书童脑袋瓜挨了小夫子结结实实的一记,“你小子说话是越来越气人了!”

年轻男子长身而起,远眺远方一处格外茂盛的竹林,拍了拍身旁小男童的脑袋,“走吧,我带你去看一处神奇的景观。”

小书童点了点头,两人骤然弹射出去。

当两人于一片青青竹林之中站定,忽然就有一位一袭青衫飘然而出,而后在两人面前拖出一长串灰尘,摔了个重重的狗吃屎。

一阵烟尘过后,那个面相陌生的不速之客伸手拍了拍身上灰尘,一手挠头,打了个哈哈,继而面色认真得不能再认真道:“那啥,纯属失误!”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结伴同行客

一对大抵是叔侄关系的两人满脸的狐疑,打量着来人。

来人同样也着一袭青衫,模样瞧上去倒像是个书生,只不过一张脸庞,却是有些偏向中年人的意思了。

在这一袭青衫出现的时候,早就一溜烟跑到自家小夫子身后躲起,仅仅露出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不断打量着来人,先是满脸的惊喜,而后又是止不住的失落。

小男童继而瞥向小夫子的一袭青衫,一张小脸儿上写满了幽怨。

是啊,自家小夫子也是一袭青衫唉,总不能是个穿着青衫的,就是那位小仙师吧?

分明不可能的嘛。

先前远远瞧见那位一袭青衫的小仙师对战天际那道血红身影,一手银枪,头顶长图,身旁更是有一位长髯刀客护卫的威猛模样,可不就是自己梦中那些位盖世大英雄综合起来的模样?

这样的小仙师,若是在加上一身铠甲,当真就是顶呱呱的帅了。

两人眼前那一袭青衫正想要向两人问好一声,猛然就瞧见了神色幽怨的小男童,那眼神直盯得他发毛,不由伸出一手握拳在嘴边虚咳一声,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那位被小男童称为小夫子的男子则是目光微眯,向眼前一副读书人模样的男子作揖道:“阁下这是?”

眼前的不速之客露出一副终于有人打破尴尬境地的欣然神色,感激地差点没有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这不一把年纪了,苦于至今没能参透第二大境的玄妙处,所以就想着沾着那位齐前辈的光,来这竹海秘境寻求机缘了,成败如否,反正都不能比我当下境界停滞不前差了吧?于是厚着脸皮,与你们一同争抢一下机缘,说不定忽然瞧见合眼缘的宝物,第二大境就成了呢?”

小夫子细细眯起眼睛来,忽然笑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与阁下可就是竞争关系了?”

谁知那一袭青衫也是个厚脸皮的,连忙打着哈哈道:“哪能啊!我一看老兄你就投缘,不如咱们此番寻宝,就结伴而行?人多力量大,总有个相互照应不是?”

小夫子细细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有些意动。

这一袭青衫的中年男子又将眼神递向一直躲在小夫子身后的那小小男童,笑道:“再者这小娃娃在身边,当真遇到什么双方夺宝的情况,怎么办?总不能是你扛着这孩子打架吧?”

小男童嘴角一瘪,闷闷不乐,小声道:“那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呀,你瞧瞧你都多大年纪了,境界也就和我一般高,这要是在学院里,你是少不了要挨上夫子的板子的。”

小夫子一巴掌拍在这嘀嘀咕咕的小男童脑袋瓜子上,转而望向那一袭青衫的时候,却瞧见这位仁兄已经满脸幽怨的模样,就差在脑门儿上写下“欲哭无泪”四个大字了。

年轻男子赶忙道:“我看阁下的建议分外好,那咱们就暂且先行一路?”

中年青衫眼前一亮,赶忙道:“这个好这个好,要得要得。”

继而这中年青衫将胸脯给拍得震天响,保证道:“其实啊,你别看我才点星境界,其实体魄不差的,到

时候保管能保下这个小娃娃。”

年轻男子不置可否地一笑,这位中年青衫的男子修为,落在他这位龙境界的眼睛里面,当真一清二楚,点星境界巅峰,随时随地都能踏出那一步晋升第二大境界的那种巅峰了。

只可惜修行一途,向来没有什么绝对,若是心境稍稍有跌宕起伏,那么这个“随时随地”四字才是最为要命的。

因为一旦掌握不好,入了第二境又跌境回第一境,往后的修行一途,必然会愈加难上加难。

每一次不成功的晋升第二境,事后再次进入第二大境的难度将会呈几何倍的增长,这也是年轻男子之所以愿意相信那中年青衫的原因之一。

关于这位中年青衫的身份,年轻男子大抵有了猜测,应该是位山泽野修无疑,不然也不可能卡在第二境关口如此之久,而且又孑然一身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并不是说这位中年青衫天分不好,相反,这个年纪比不上这一袭青衫的修士,大有人在。再者看这位中年青衫的点星境界夯实程度,分明已经到了臻至化境的地步,先前这人所说的那句“体魄不差”如今想来也不无道理。

年轻男子猜测,这一袭青衫客之所以事到如今,都没有破开那道犹如从窗户纸片,一戳就破的第二大境屏障,定然是因为没有很好的资源,并且也无前辈指点的缘故,一路上自己摸索过来,这才修成了点星境界,已经很是了不起了,这直接促使年轻男子认定此人是一名山泽野修。

不然的话,不缺实力,不缺天分,再加上师门可以供给资源与经验,怎么也该进入第二境界了不是?

对于此人,他还是有些好感,起码最开始见面,此人就一直摊开双手有意无意摆在自己面前,这本身就是一种善意的示好了,所以一路上,带上此人也并无不可,他不相信,这人还能和那一袭青衫的小仙师似的,能够那般不讲道理,以点星境界就敢硬抗那分明已经是仙人境的血红身影?

如果是那样,遇上这么一位不能按照常理度之的“藏拙”英雄,那他韩逸也认了,说不定最后还会从羞涩囊中掏出些到手的宝物拱手献上,么得办法嘛,遇到这种人,保命最重要,早掏晚掏,主动或是强迫,说不定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关系生死。

再者,遇到这么一位高人,他也是很想要结识一番的。

名叫韩逸的一袭青衫小夫子幽幽叹气,这一趟出门,原本就是因为自己所在的宗门因为提倡“君子养心”一说,而被浩然学宫给排挤,所以不得不带着学院之中的种子出门避难,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大难,但是恶心人的事情也着实不少。

每次过城都会遭到守城将士“小心起见”地仔细盘查,每次住店分明是门可罗雀的旅店,却敢狮子大开口,一副副面孔摆明了“爱住住,不住滚蛋”的架势,若不是自己这位小师侄某次拼命拉住自己的袖袍,从来都不怎么爱听管教更不讲究什么“养心”一说的他早就撸起袖子来,让这群眼窝子浅的见识一下什么叫读书人的暴脾气了。

更何况自己学派的“养心”一说,是对一

切好的事物的,讲究“对人对物,和和气气,而后修心”,但是对待一个既不要当人的,也不是个东西的,当真犯不着浪费心神,遇上打得过的,一拳撂倒便是,遇上干不过的,则要讲究一个“君子动口不动手”,先骂上几个回合沾沾嘴瘾,而后风风火火跑路了,有一句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

可若是就连骂都骂不过?那么你就要小心翼翼地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要主动退出宗门了,毕竟宗门从来都不养这样的“废物”的,这一点,瞧瞧小师侄一句话顶得那中年青衫差点儿呕血三升而不止就可见一斑。

普普通通的这么一行路下来,他自然知道自己之所以走得如此曲折坎坷,其实多多少少都有学宫的影子,不然谁闲的没事儿找事儿干,故意喜欢刁难一个书生和一书童?

当然不排除有这样的懒散人,可是一路皆有?就算世道坏到一路皆有这种喜欢欺负人的,可是专门逮着自己一路欺负?意图也忒明显了吧?

所以之前途径一座新起村庄的时候,瞧见小小村庄,五脏俱全,儒释道三教鼎力,想要分别对村民进行教化,因而才有了那么一次的三教坐论,鬼知道这位被誉为学院小夫子的家伙当时扯着自家小师侄狂奔,他那小师侄满面呆滞,如同一只风筝飞在他屁股后头的时候,是怎样一番光景。

参加那场座谈,其实韩逸自己未尝没有散心的意思,不然以他的脾气,能听进去一句就算是佛家的偈语禅机,亦或是道家的逍遥大论,学院的夫子们都要烧高香了。

事后这位小夫子着实开心了一阵子,觉得人间江湖,比之山上的钟鸣鼎食,甚至直接辟谷,餐露食露,要有人情味儿得多,这也才有了这位学院游子,在远墙之外,看似游览名胜古迹之余,实则远观那座武林堡,最后更是一步踏入竹海秘境碰机缘赌运气了。

只不过年轻夫子忽然拍了拍脑袋,有些头疼,多一个人就多分一杯羹不是?

他摸了摸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裤兜,一路上风餐露宿,可没有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到时候辛苦的来的宝物,又得贡献出来不是?

娘哟,本来就是揭不开锅了,又来一个剐蹭米粥的,这日子当真是没法儿过了。

愁眉苦脸当然他开始左右瞧望起来,一双眼睛转得飞快。

一直攀在年轻男子裤腿旁边的男童扬起一张小脸儿,

“小夫子,你眼睛怎么又开始转得飞快了啊。”

小夫子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哪有的事儿?不存在的。”

男童不依不饶问道:“小夫子,你是不是又想要背后敲人闷棍了?这里可没有搬砖之类的啊…”

他慌忙摇头道:“哪儿能的事儿,臭小子你可别瞎说啊,你师叔我呢,想来是最最宅心仁厚啦。”

男童恍然大悟,“是,小夫子摸尸的时候,最宅心仁厚啦,还知道给人家留点儿棺材本来着。”

……

那一袭中年青衫跟在两人身后,细细摸着胡茬,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才像是那个上了贼船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竹海遇灵宝

男童有些喜欢那位一袭青衫的中年不速客了,除了初时的稍稍陌生,之后与那男子稍稍搭上话后,当真是个既有奇思妙想,又见识丰富的主儿,当场就把小男童给唬得不行。

很快小男童就与这据他自己说,因为长相老城,实则真实年龄只是临近中年的中年男子打成一片。

到了最后,什么抱着自家小师叔,哪里的事儿?小男童恨不得让这位中年男子背着抱着,与自己多说一些关于那会飞的鱼,会说话的人脸怪物,善于游水的怪物,等等等等的光怪陆离,他都想要听。

只不过小男童有的时候还是会目光幽怨,趴在中年青衫的背上,死活也不下来,更不想看这一袭青衫客的脸庞,只是盯着这青衫客的宽阔后背一个劲儿的打量。

一袭青衫的中年男子当然满头雾水,还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没有照顾到这小家伙的感受,导致小家伙不高兴了,只不过对于自家小师侄的脾性最为熟稔的韩逸心里门儿清,拍了拍这位正满脸郁闷的中年青衫,神秘兮兮地道:“先前不是有那位齐前辈来着?还记得被他一把丢进这竹海秘境的男子来着?”

中年青衫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回应道:“那当然记得啊!”

韩逸打了个响指,拍了拍躺在一袭青衫背上不肯下来的小家伙,笑道:“我这小师弟啊,睹物思人,见你也是一袭青衫,就把你当成了那位啦!”

中年青衫恍然大悟,连忙说哪能啊,自己可不敢与那位少年郎做对比。

这一下却是小男童羞红了小脸儿,死活都要离开中年男子的后背,两只小手撑在一袭青衫之上来回挣扎,让那位自称是体格倍儿棒的中年男子好一阵摇晃,差点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在一旁瞧见这一幕的韩逸,心底轻轻一松。

最后小男童还是挣脱了出去,一个后翻轻灵落地,一溜烟跑了出去,向着两人大喊“快些跟上”,而后自己小跑了出去。

只不过半晌之后,小男童又病怏怏地折返回来,仰着一张小脸儿,可怜兮兮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中年青衫,“累了……”

还能怎么办?这中年青衫也是个脾气好的,最后又让这小家伙爬到了自己背上背着这位小祖宗。

这时候韩逸便在一旁出口成章,全是什么“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非但是男童,就是中年青衫都听得一阵头皮发麻。

最后小男童张牙舞爪,大眼睛转得飞快,大声喊道:“我知道啦!小师叔我会刻苦学习的!”

韩逸便一拍脑袋,摇头不已,“小师侄你什么时候能把这股子聪明劲儿用到学习上面,也不会被你夫子成天打板子不是?”

男童就以额头抵在中年青衫的背后,忙不迭点头,嚷嚷着“知道啦知道啦”。

被男童称为小夫子的男子也便缄口不言,想都不用想,自己的一席话,男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而后还给他空了空耳朵,留在脑子里面儿的是丁点儿不

剩了。

让男子眼前一亮的是,那中年青衫却咳嗽了一下,神色认真道:“小朋友,可能接下来我说的话,会让你有些听不懂,但是你且先听着,不管记不记得住,是晾在一边儿了,还是真正提起来搁在某个不知名地方落灰也罢,以后偶然有拿出来晒一晒的一天,就是最好。”

中年男子目露追忆道:“当年我的老师告诉过我一个道理,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身后事’这样的概念,什么是‘身后事’?就是家中的父母,身边的亲戚朋友,要为他们与自己的未来而孜孜以求,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你的学院里面有自己觉得很好很好的小姑娘吗?”

小男童一下子就羞红了脸庞,只不过一颗小脑袋不断摇晃。

中年青衫就笑了笑,“那就是有了,那你可以想一想啊,这里是有‘考取功名’一说吧?那么不出几年之后,你爱慕的那个小姑娘不可避免地离开了你,而你却因为那时候没有能力还与她白白错过?”

“或许你觉得自己可是修行中人了,区区功名算什么?于是强行与人家在一起,结果你是修行岁月,度年如日,可人家呢?等到她真正行将就木的时候,你才幡然醒悟,原来人家当初喜欢的,说不定只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读书郎而已,根本不是什么修行仙人?”

“亦或者,就算你们侥幸互相爱怜,可是你是一位修行人,而她呢?这些你又考虑过没有?”

小男童已经如遭雷击。

中年青衫笑着拍了拍小男童的脑袋,仍旧滔滔不绝道:“所以说啊,现在这个随便一句‘我可以为你去死’信手捏来的操蛋年代,其实并不难,难得是‘活着’两字,为某一个自己所设定的未来艰苦地‘活着’,这一点从来不易,更难能可贵的是,你更要为他或者他们考虑一个风景独好的未来,并为之持之以恒地奋斗。”

小男童忽然眼眶红肿,一溜烟跑了出去,只是片刻之后又一溜烟跑了回来,狠狠给了中年青衫一拳,继而一步攀上中年青衫后背,嚎啕大哭了起来。

两袭青衫相视一笑。

逐渐熟络之后,中年青衫也了解了这男童的性格,还有两人的姓名,只不过谈到来历的时候,两个人支支吾吾,中年青衫也就哈哈一笑作罢,故意一笔带过,继续与名叫陈灵运的小男童说那神鬼志怪的故事去了。

待小男童趴在中年青衫的背后沉沉睡去之后,两袭青衫并肩而行。

韩逸以肩膀撞了下身旁的中年青衫,罕见的神色认真道:“没看出来,老哥你也是个文化人儿啊?”

那中年青衫则是夸张的装作满头雾水的样子。

得嘞,更是位读书人无疑了!

很久没见到和自己一样的读书人喽~

于是韩逸一肩膀搂住身旁的一袭青衫,给拍得砰砰作响,直叫中年青衫一阵呲牙咧嘴。

韩逸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贱兮兮问道:“你说你是搁哪儿被人打得啊?被打成了那副样子?”

这位小夫子以双手指做了个被人踢屁股的动作,而后被踢了屁股的

那根手指高高飞起,经过小夫子的配音,生动拟人地啪叽一声,给狠狠摔在地上。

中年青衫一拍额头,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小夫子望着中年青衫健步如飞的模样,抬手抹了把脸庞,由衷感叹道:“不愧是我辈读书人,这小碎步迈得就是快!”

大笑之中,这位小夫子大袖飘摇追上了那一袭青衫。

行了一阵路,韩逸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一件事,火急火燎拉着中年青衫来到一处山崖。

继而这位小夫子瞠目结舌。

中年青衫背着陈灵运姗姗来迟,满是疑惑,望着眼前的方才一方空间的山洞,疑惑不解。

中年青衫一挑眉头,“韩小哥儿,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吗?还是说咱们接下来要在这里落脚歇息?”

韩逸同样一脸的疑惑,摸着地板,莫名其妙,喃喃自语道:“不应该的啊,这里不应该有是有一片虚幻的丛林吗?”

继而他伸手摸了摸山洞之中的石壁,愈加眉头深蹙,“我明明方才是感受到这里有过一处灵波动,观其灵运作,分明是‘蜃楼’之类的幻术,如今这副模样……”

中年青衫双手兜在袖中,仔细盯着并不深幽也不算大的洞窟,沉默半晌,忽然道:“我来的时候就是此间突然迸发出一缕金光,而后忽然就被掀飞出去,这才有了咱们见面的那一幕,依我擦测,约莫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去?”

韩逸打了个响指,狠狠点头道:“很有可能!”

中年青衫哈哈一笑,目光开始在石壁之上游走,一手摩挲下巴,沉默不语。

小夫子笑了笑,“怎么?老兄看出了什么?”

中年青衫眼神一凝,而后洒然笑道:“当然没有。”

结果中年男子肩膀就结结实实挨了小男童一巴掌,不知何时醒来的小男童眼睛朝天,一脸的鄙夷。

中年青衫苦笑不已,“你这是啥?咋滴,发现不了啥就这么被你看不起?有能耐你自己下去找去?”

小男童被中年青衫给一把提起丢掉了地上,“麻溜儿自个儿玩去,不要打扰大人谈正事儿。”

小男童气哼哼抱着小臂膀,丢下一句“找就找”,结果小男童一溜烟给沿着山洞给逛了一圈儿,别说什么线索了,就连毛都没发现一根,可将小男童给急坏了,尤其是瞥见那中年青衫以副似笑未笑的表情之后,更是气嘟嘟的,小男童给一屁股坐在石洞某座天然凸起石块之上,闷闷不乐。

韩逸霎时间脸色煞白!

就连中年青衫也神色一变!

倏然有一道金光亮起!

韩逸与陈灵运一同消失不见,而关键时刻后撤一步的中年青衫却并没有受到波及。

中年青衫仍旧保持先前一手摩挲下巴的姿势,忽然摸了摸脸庞,而后他摇头笑了笑。

抚平脸上无端出现的褶皱之后,中年青衫一步踏入金光之中。

金光涌动之间,刹那就将这一袭青衫吞没。

偶有风动,扇动树叶两三,继而寂静无声……

第二百三十六章 竹海有巨人

经过短暂的视线暂失,一阵长久的黑暗,继而便是一阵黑暗“刺眼夺目”,就好似有拿一片黑布蒙在脸上后,有置于阳光之下直面正午时分的太阳。

少顷有金光豁然一闪,让中年青衫下意识眯起眼睛来,那道骤亮如白昼大日的金光过后,中年青衫豁然开朗。

忽然就有一只手拍在这一袭青衫的肩头,同样一身绸缎青衫的韩逸已经瞠目结舌,啧啧不已,“俄滴个乖乖,还真的就是另有洞天啊!”

有一道金色弧线划过,小男童陈灵运笑着追了上去。

中年男子咽了口唾沫,放眼望去,在他眼前,有金光时时闪烁,清风摇曳紫竹林。

成片的竹海盖天大,有六个成年男子合抱之粗细,当真的是耸入云霄之中了。

两位青衫对视一眼后,同时迈出一步。

只是紧接着中年青衫就骤然加快了速度,一把抱起那小男童,脚尖重重一踏地面,身形飘然后撤,陈灵运一直试图抓住的那只金色蝴蝶骤然变化,单是一片蝴蝶羽翼就有犹如一棵百年树冠之大,偶然闪动风起,就有无数罡风动,骤然袭向三人。

幸然那中年青衫忽然脚步一滞,不可自抑地跌倒下去,堪堪躲过了那一道柔中带刚的罡风。

小男童猛然飞去,被韩逸一把抱在怀里,而后这位学院小夫子犹如猿猴,猛一弓腰驼背,后拉一步,整个人横渡侧翻出去。

向他袭击而去的两道罡风蹭着他的身体两侧,以风雷之势,风驰而过,速度之快,居然将腾空而起的韩逸也猛然给拉得后撤一段距离,差点儿跌落在地上。

中年青衫一拍地面,借着那股子地面反馈回来的力气迅速起身,吼道:“小心!”

只见那只金色翩翩然的蝴蝶一个回身,飞速袭向两人。

中年青衫毫不怀疑那蝴蝶的锋利翅膀,会将两人的头颅连带着整个身子给削掉。

危急时刻,那中年青衫那双拳头有银光一闪又一松。

原来韩逸身侧骤然出现一杆大笔横在他的身前,继而韩逸一把抓住笔杆之后,纵力一扫。

纤细如发的笔毫之上,忽然之间就涌现出无数金光火花,隐约之间传出一道道钢铁相击之音。

铿锵一声。

韩逸身侧拖出一长串火花来,骤然化作一条火红长线,被那只已经不能算是蝴蝶的巨大蝴蝶一路拖出。

危急时刻,那中年青衫同样飞掠出去,以巧劲儿一脚踢在那金色蝴蝶的翅膀薄弱处。

这只金色蝴蝶翅膀一偏,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小男童陈灵运蹦跳起来,一个飘然旋转骑在这金色蝴蝶脖子上,一双小拳头狠狠锤了下去。

正欲起身的那只金色蝴蝶被小男童这一拳头给捶得一下子七荤八素,而后急忙赶来的那中年青衫顺势一拳打出,以劈砍之势,一掌劈在这金色蝴蝶的脑壳之上,与此同时,韩逸的一直巨大毛笔如期而至,一下子扫在那金色蝴蝶脑袋上。

啪嗒一声,金色蝴蝶的脑袋霎时间爆裂开来,一道道金色血水随之溅出。

继而

金色血雾之中,传来了某位男童的哈哈大笑声。

一人保持着一手将手中男童提起拉远的架势,而他自己却被金色血水给喷溅了满身。

看这小娃娃的笑声,不是在笑这位中年青衫的狼狈又能是什么?

中年青衫一把将手里这个小没良心的给丢得远远的,继而急忙运作灵,震掉身上的金色血液。

闭眼仔细体悟一番之后,他长舒一口气,还好此物的血液并无毒性。

递给急欲前来查看自己状况的韩逸一个眼神后,这一袭青衫盘坐下来,有模有样的开始打坐起来。

良久之后,这一袭青衫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抬头望向正一眨不眨关切看着自己的两对大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对活宝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人相视一眼,忽然立起眉头,半晌之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仨人那副狼狈模样,都是半斤八两,先前与那只金蝶的交战,韩逸已经满身焦黑,原本被梳打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如今炸作一团,高高竖起。小男童陈灵运更是被两人抛来抛去之下,原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衫,如今更是“香肩”微露,袒胸露乳的模样。

与他们相比较之下,被洒了一身金色血液的中年青衫反而是算是受到波及最浅的?

韩逸以手挑了挑终于垂下的发丝,嘿嘿直笑道:“灵兽守卫,这是有大宝贝的节奏啊!”

他伸出一手拦住身旁的中年青衫,双眼都在冒光,“兄弟,咱们这次是要发了啊!”

中年男子下意识揉了揉自己脸庞,只得苦笑,当真不明白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书生?

中年青衫紧接着忽然面色又是一动。

一大一小两人也心生预警,随着这中年青衫的目光扭头望去,恰好瞧见这样一幕。

一根紫竹从高空之中倏然落下!

轰然一声,在距离陈灵运小巧鼻子约莫还有一指距离的地方怦然落地。

大地也随之传出沉闷咚得一声。

三人几乎同时随之一颤。

不由抬头望去,却见有一竹巨人,高耸入云间,嫩牛五方脸,身子皆是以粗壮紫竹铸造,一阵木块相击的剧烈急促乒乓声过后,那竹巨人随之而动,一拳向几人捣来。

一拳下去后,烟尘爆起,三人立马后撤出去,望向天边那只竹巨人,头皮都在发麻。

因为紫竹巨人光是那只拳头,就有他们等人高,一拳而过之后,地上必有一只深邃大坑,足可见这一拳威力之大。

不给众人喘息的机会,这竹子巨人紧跟着就又是一拳头递出,比之先前的那一拳愈快愈沉,叠加出层层音爆之后,倏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三人或跃起,或腾飞后撤,但是紧接着就有另一手掌从高空之中狠狠拍下,三人匆忙转身,这才避过了堪堪蹭着他们身子而过的那一手掌,却不料那竹巨人速度同样奇快,紧跟着就是一巴掌反拍出去,急速后撤的韩逸眼中那对瞳子骤然收缩,缘由是自家那位小师侄此刻正站在那巨人手掌之下,以他的速度,肯定是要被紫竹巨

人这么一巴掌给拍得稀碎了。

韩逸气机忽然反向涌动,却有一只大手忽然出现在他的肩膀上。

“交给我。”

随着声音响起,有一道银光穆然冲出,骤然出现在那一只大手之下,先是冲着那速度明显滞缓的小男童屁股上给狠狠来了一脚,继而又以一拳杠天的姿势,向自己头顶递出一拳。

陈灵运被这一脚给踢得飞出去老远距离,而后被韩逸给一把抱住。

一大一小同时望向巨人拳头的位置,心颤不已,隐有悲戚色。

小男童歪了歪小脑袋,气呼呼的,已经是眼泪在大眼睛里面儿打转的模样,忽然道:“这是机关术的一种,类似于道家那些以道符驱动的搬山力士,在他腹部应该能找到用以催动的核心的。”

两人对视一眼后,决心为那位定然是死得不能再死的道友报仇,韩逸骤然以毛笔一横,小男童点了点头,一步踏上笔毫之上,而后韩逸倾尽全力一扫,将陈灵运给迅猛抛出。

巨人那张脸庞不怒反笑,一拳朝向那小男童抓去。

小男童一张小脸儿满是肃穆,小小年纪,脸上居然戴上了一丝慷慨就义的神色,手上忽然出现一杆古朴的尺子,狠狠向那巨人胸口捅去。

那巨人却猛然置换手臂,一手挡在自己胸前,本来递向小男童的那只手却忽然收回,与放置于胸前的那只手里应外合,试图一巴掌拍死这胆敢挑战自己权威的小男童。

陈灵运一张小脸儿蹙成一团,仍旧去势不改,看样子是打算要以命搏命了。

巨人嘴角居然扯出一丝机械的讥笑,自己这一巴掌下去,这小男童是必定要成肉酱的,而自己呢?自己这一身皮肉,可不是什么寻常的紫竹而已。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青影倏然出现在巨人胸膛与手掌之间的空隙处,而后那一袭清影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大笔,恣意在巨人胸膛一扫。

哗啦一声,一道青色青虹骤然透过巨人的胸膛而去,在地上生生拖出一道深深沟壑后这才弥散出去。

韩逸伸手一抹,踏着早已经失去机能却尚未倒下的紫竹巨人尸体后翻出去,一把抱住急速向地面坠落的小男童,翩然落地。

虽然落地,可是了两人那张脸庞上却不见有什么喜悦之情,而是盯着那被巨人给拍出的深坑,沉默不已。

韩逸幽幽一叹,虽然已经知晓秘境探险一事,从来生死随缘,可还是有些……心里微堵,自己好像还没有问那位道友的名字?

小男童更是怅然,扭过头去,不再看那战场。

忽然有铿锵一声想起,小男童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声响,“又要哭鼻子啊?我看干脆以后就叫你小鼻涕虫好了?”

小男童一怔!

不知何时披上了一身雪白铠甲的中年青衫一瞥头望向韩逸,见韩逸点头,这一袭青衫笑着一巴掌拍在小男童的小脑袋上,竖起拇指道:“可以啊!小兄弟?”

小男童将小脑袋高高扬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脸上明明白白摆着四个大字,“那还用说!?”

第二百三十七章 洞天新客入瓮中

在金光一闪之时,外界那座山洞不远处,恰好有一波人正聚集在不远处。

为首的是一位精瘦的男子,着一身以金丝绣就的儒袍,显得与周遭人的寻常雪白银边长袍显得格格不入。

他正正抱着臂膀,一手抚摸下巴,啧啧有声,在他身旁,聚集了满是崇拜眼神的一众小弟们,正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男子。

不为其他,单单是眼前这位男子,先前在与那一对理所应当结伴而行的法庭教会两位天骄人物碰面之后,居然出言不逊,对着那位常年几乎都是那一身黑白修女袍,手捧一本厚重大书的高大女子就是一顿言语调戏。

更为神奇的是,事后那位女子也不恼,那位法庭第一骑士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愣是生气都没敢生一下,就这么直挺挺走过此人身侧,当真是扬我国威深深也。

在那位女子临近身侧的时候,他还没忘丢下一句,“小妞儿不如咱们俩今日今时今地就当着在座英豪的面结为夫妇得了?这样咱们可就算半个自家人了,这趟竹海秘境的探索,有为夫在,可保你顺风又顺水喔?”

说罢,瘦猴男子还不忘一挺身前胯下,朝那位女子挤眉弄眼,当真是英雄之中的英雄了。

反正他们那帮做小弟的瞧见当时那位啥也不敢说,只是一路小碎步匆忙离去的女子,内心对于自家这位老大当真是敬佩到了极点。

当然,事后自家老大没有被活活打死,直到此刻还在活蹦乱跳的,更是一种本事。

忽然有着一袭白色银边长袍的男子一溜烟跑到此人面前,一抱拳道:“公子,那姓韩的方才进入了一座山洞之中。”

一手托腮的精瘦男子只是那斜眼打量这人,眼神玩味道:“那他现在呢?”

匆匆忙忙就赶来送信的男子一时间支吾起来,断断续续道:“谁知那山洞金光一闪,光华刺眼,小的下意识就伸手挡了一下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那山洞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精瘦男子没有一丝意外神情,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该赏,赏你四十大板好了。”

送信男子一听,赶忙就是朝地上一跪,求饶不已。

他可是知道自己眼前这位公子赏人的四十大板,可不像是寻常衙门里面的普普通通木杖,而是那座正儿八经的学宫用以责罚不听话的弟子所用的戒尺!

别说四十大板,就是挨上那么一两板子,都是板上钉钉地要蜕一层皮的。

这杆子戒尺,传说之中是那座浩然学宫之中某对胖瘦夫子徒手摘下天上雷霆摄入向阳木心蕊之中,向阳木遇之不燃,遇水不侵,这才有了之后的水火风雨雷与电,万法莫侵的浩然学宫特制戒尺,抽动之时,直接作用于神魂,当真是让人痛不欲生,之所以能出现在眼前这位贵公子手上,除了家族背景深远,实力雄厚,让人一眼看不见底,更多的还是依靠家中某位与姑姨辈的女子,与那浩然学宫之中的王子之后第二人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桩不伦恋,眼前传闻让眼前这位贵公子的整个家族引以为荣,不然也不会有这位朱小公子如今这副拿着那杆戒尺四处炫耀的模样。

眼见着就有两

位身宽体胖的彪形大汉向自己走来,他连忙摆手道:“但是我记下了那姓韩的进入密室之前触碰到了什么机关,才会使那金光涌动,他们自身又骤然消失的。”

精瘦男子眼前倏然一亮,身形一转来到送信男子面前,乐呵呵地伸手拍了拍眼前男子的脸庞,“这才对嘛!总算说出来些有用的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要大大方方的告诉我嘛!要那些丁点儿用处没有的劳什子作甚?”

精瘦男子一巴掌拍在这人脸上,继续笑道:“既然如此,就先赏你五十大板好了,单纯当作涨涨记性。”

送信男子悚然一惊,绝望地望向眼前这神情自若的男子,凄惨一笑。

忽然记起一事,男子冷笑起来。

先前在那姓韩的身后,其实还跟着一位男子,让他有些瞧不出深浅。

只不过他转而又是满脸的绝望,让自己瞧不出深浅又能如何?落到眼前这男子手里,不还是一样的命?

待此人被两大汉拖走之后,精瘦男子咧嘴一笑,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道,向那两大汉传音道:“也不用打多少大板了,直接杀掉。”

两大汉悄无声息地点头。

身旁又有一人战战兢兢凑近男子,搓手笑问道:“郑公子,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要去那座山洞之中一探究竟去也?”

这位郑公子斜睨此人一眼,直盯得此人发毛后,这才豁然笑道:“并不是,安心等待即可。”

那人欲言又止,最后怔怔然点头。

精瘦的男子一手轻轻敲打手中竹扇,笑意深沉,都说那位济泉书院的小夫子,是第二齐浩然,他却并不认同。

齐浩然有一个就够了,他韩逸还是继续做他的韩逸为好。一念及此,这位郑公子开始抱着臂膀,细细摩挲着自己微有胡茬的下巴。

进入这座洞天福地之前,他就有很多看不透的东西了,所以他如今时常和现在这般放空自己,不去想那位挥一挥衣袖就能使洞天福地大开的青衫男子为何给自己的感觉会如此熟悉又有点陌生,为何另一袭青衫会被那人强制性丢进洞天之中,分明瞧着修为不高,才点星境界而已,就这么单独一个人闯荡秘境,是很容易……猝死的。

精瘦男子下意识举目望天,幽幽一叹:“姓韩的,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

山洞之中,两袭青衫愕然瞧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先前明明已经倒地不起的巨人,此刻突然立起身子,整个身子被崩得咯咯直响,继而忽然就有一道金光乍现,砰然一声巨响随之响起,紫竹巨人刹那之间炸裂成无数碎块。

天际洋洋洒洒的,忽得就下起一阵金雨。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那位中年青衫,纵身一跃之后,朝向腰间闪电出手一拍,一抹光华随之一闪而出,是一把寻常用来承装酒或水的水囊。

一条灵小溪随之从中年青衫体内奔腾而出。

随之就有一道“细水”缓缓流淌而出,倏然包裹住这些个黄金水滴吸纳入水囊之中。

韩逸摸了一把脸庞,“俄滴个龟龟,咱们这老哥的速度,不比那速度奇快的神机箭慢了吧

?”

只不过韩逸紧接着就笑了起来,因为那一袭身披铠甲的青衫,总归还是尚未进入第二大境,所以每一次揭取“天上甘霖”,总要借助地面一蹦一跳,当真有些滑稽了。

韩逸拍了拍目瞪口呆的陈灵运小脑袋,一步踏出,双袖猎猎作响,刹那来到金雨集落处,忽然露出一副贱兮兮的神情,“老哥啊,你这样是不对的,吃了不会飞的亏啊!”

继而韩逸屈指一弹,有泉水叮咚响,被他汲取进了一个小瓶之中。

而后这位小夫子深吸一口气,满脸的陶醉,看这位小夫子的神情,他所谓的一点点,约么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了。

只是韩逸尚未来得及呼出一声“真乃神仙琼浆也”,就猛然色变!

只见那位中年青衫轻轻拍了拍腰间位置,而后所有金色竹液倏然急速向那一袭青衫激射而去,速度之快,就连这位小夫子都有些措手不及,这位小夫子匆忙抓去,入手却空无一物,就来连尾巴都没有抓上。

在他面前,所有金色汁液骤然凝练成为一股,如一条金色小蛟龙,整齐汇入那一袭青衫的水囊之中。

站立虚空之中的韩逸,如今身侧空无一物,呆若木鸡的矗立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满脸写满了“尴尬”两字。

他一个旋身,飘然落到那中年青衫身侧,笑嘻嘻搓着手道:“道友,这…收获挺多的啊?一水囊呐!恭喜啊!那个……”

中年青衫大手一挥,一副正气凛然的神色,慷慨激昂道:“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有大兄弟你一口汤喝!”

韩逸一双手搓得愈急,“那……”

中年青衫忽然凑近,略微停顿,继而韩逸耳边响起了极其熟悉的一句话,“老弟啊,你放心,我绝对是会给你剩下一点的。”

韩逸那张脸庞,不比生吃干嚼黄连差了……

一直在两人身侧的男童一拍脑袋,觉得自家小师叔也忒丢人,当然,两人都没好哪里去!

陈灵运抱着小胳膊,斜眼望向仍旧在拌嘴的两人,腹诽不已,恁大俩人儿了,怎么还是幼幼稚稚的?学学自己稳重成熟不好嘛?

反正小男童那副傲然神情,看得一袭青衫的韩逸是心底直想一巴掌拍在这臭小子脑袋上,你小师叔我这样是因为啥子?

还不是为了帮你这臭小子稳固第一境,冲击第二境?

韩逸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眼中的那一抹震撼神色,若是没猜错的话,这里的紫竹,有可能就是传闻之中那四根擎天柱的选材之一!

最是适合修士用以开辟灵海起到“定海”之功效,若是修士在脊柱大井之中浇筑这种汁液?

韩逸与那位方才自报名号说自己姓李的中年青衫几乎同时侧头过去。

却见先前几人来时的路上,蹲了个精瘦男子,正笑嘻嘻地望向几人。

这人舔了舔嘴角,朝向韩逸道:“姓韩的,咱们这就见面啦?好巧的缘分呐!”

中年青衫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向身旁的韩逸递出一个眼神,得到韩逸隐晦回应,不由一阵头大。

好嘛,原来是赶来追杀这对师侄的仇人,妥妥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点银光先到

中年青衫不由打量起眼前这位精瘦男子,按理说一位修士到了越是修行到最后,就越是应该有那神光内敛之色,因为无形之中,就会有那灵长河自行运转,可是眼前这一身大金儒袍的男子,不只是他那一身儒袍显得格格不入,那一对眼窝同样深陷,一副被酒肉财色掏空了身体的模样,在修士之中,算是少见了。

精瘦男子捻起一团有金色颗粒,攘嵌其中的土壤,搁在鼻前细细轻嗅,立时眼前一亮,赞道:“果然不愧是一处洞天福祉,居然孕育有这般灵浓厚的金土,就算是放在那些大宗门派之中,也不差了吧?”

他咧嘴一笑,眼神有意无意划过那中年青衫后,瞥向那一袭年轻的青衫客,洒然笑道:“姓韩的,咱们又见面了?”

韩逸笑着点头道:“没想到咱们的郑大公子,当真是阴魂不散得很呐,我一路北上,你们居然仍然穷追不舍?怎么?这北方风光以及冷冽秋风,向来都是养尊处优的郑公子,也想要体会一下?”

说出的话,就已经很不客气了,字里行间,更是充斥有韩逸的不满,自己这一路北上,之所以事事不能顺遂如意,归根究底是因为谁?

除了那座学宫之中本就不主张自己学问的夫子们,更多的不还是因为眼前这位精瘦男子?

一系列看似在读书人眼中微不足道,但是事事皆是如此,一件件微末腌小事,串联在一起,除了本身就极其恶心这一点外,更是一件关系到,甚至可以说是涉足“大道”领域的糟心事了。

可以说在最初,就保证了韩逸一定不会顺遂,甚至会产生自我否定,以至于心境中途就崩溃开来,很用心险恶了。

所以说眼前此人,正是韩逸如今心境不稳的关键人物,更是他一路走来,为他设下种种糟心事的主使之一。

那位被称为郑公子的男子嘻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轻轻一仰头,“哪里哪里,对了,你从这里,有何收获?不妨说出来,再乖乖双手交出来,拱手奉上,说不定我一高兴,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中年青衫啧啧称奇,这话说的,就有点儿不太那么讲究了。

所幸这一袭青衫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果断撸起袖子,向身旁的韩逸问道:“怎么说?”

韩逸扯了扯嘴角,脸上仍旧带着一抹独属于读书人的微笑,点头道:“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干他丫的!”

这很读书人了。

中年青衫打心底默默向韩逸竖起大拇指,继而悄无声息地带着正仰着小脸儿,满脸好奇宝宝似的小男童飘然后撤出去,仔细打量着来人。

原来无声无息之间,那精瘦男子身后平白无故多出许许多多的白袍儒衫客,观之灵波动,起码也是升月境起步了。

这中年男子擦了一把嘴,开始自言自语,“若不是我打群架的经验,格外的丰富,说不定当真还会被你们唬到。”

这些之后出现的人,应该就如同当初的自己一般,是通过那道入口时候,经过短暂的类似于时光叠换,这才来到此处,这才显得一众人,好似突然之间,就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中年青衫忽然咧嘴苦笑一声,类似于碎碎念了,只听他低声到:“每次都是这么多,和苍蝇似的,能不能不要再来什么群架了啊,有种派几个技艺精湛的来单挑啊?真得是烦透了!”

登时就有人笑了起来,这人也忒天真了吧?认为进了竹海秘境,就能够啥事儿没有,平安无事的出去?并且还能时候携宝大摇大摆地离开?

脑子进水了不成?

当场就有人哈哈大笑道:“姓韩的,你这脑子挺好,但是看你这新交的朋友,脑子缺不太灵光啊?既然如此,我们就帮你给…敲打敲打?”

精瘦男子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这个好!这个脑袋,是得有人敲打一下才好,你们都去会会他去,快去给人家修一修脑子,这样人家才能好好的感谢你们不是?”

继而那最先“叫嚣”的那位瘦弱男子便被自家的郑公子给推了出来,当那试探对方深浅的炮灰去也。

这人深吸一口气,满脸写着“高兴”,扯了扯嘴角望向眼前那人,谁知那人更是摇摇晃晃,不情不愿地向前走来,步履蹒跚,脚底下就像是是被抽走了骨头,就差没当场跪在地上求饶了。

这男子面色一喜,这岂不是送上门来的功劳?不由摇身一变,整个人气势都威猛了三分,没有办法,这样一位浑身抖若筛糠的中年青衫,若是还是那深藏不露的高人,那他当场就抱起来地上的青石给啃得丁点儿不剩。

中年青衫一指那人,冷笑道:“你本事你过来呀!?”

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就连对这位李老哥知根知底的韩逸都有些拿不准他的实力到底为何了。

早就悄悄躲起的小男童一拍脑袋,彻底断绝了心底那点儿念想,眼前这青袍样式与那人极其相似的中年男子,是绝对不会是那位被齐先生一把丢进竹海秘境的小仙师了。

与中年男子对上那人嘴角露出一抹讥笑,继而整个人骤然飞掠出去,妥妥的第二境修士无疑了。降服那点星境界的中年男子,当真是绰绰有余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中年男子明显有些措不及手,思索半晌之后,这才慌忙之中记起自己应该伸手格挡才是,后知后觉,连忙抽出一手护于自己身前。

向他急速飞掠而来的那人若是可以,此刻早就哈哈大笑了,还是个不善于近身厮杀的呗?自己这一次的功劳,岂不是十拿九稳了?

只不过似乎是觉得这么格挡仍旧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中年男子又匆忙之间忽然变换姿势。

飞掠而来的那人心底骤然划过一丝惊恐,急忙也跟着变换攻势,却已经为时已晚,就这么笔直地一连撞到了那人的拳头上,而后砰得一声,两人同时翻飞出去,只不过其中一位当场就多了个黑眼眶。

被人成为郑公子的男子惊疑不定起来,难道是位高手?不过紧接着当那两人纷纷从深坑之中踏步而出,重新扭打成一团后,也就让他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见过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顾着抱头鼠窜的高手?

这一幕,看得那对书院师侄同样冷汗如瀑。

也因此,

那位与中年青衫对上的男子,打得也愈加随心所欲。

中年青衫猛得内敛双腿,气运丹田,一身气机激荡而出。

精瘦男子微有色变,瞧着那位中年男子,不过紧接着他就愈加色变。

原来是那位中年青衫,居然打到一半,一溜烟溜之大吉去也。

这就跑了?

精瘦男子心底突然涌现出一股子强烈的不安,赶忙起身定睛一看,差点儿没将自己哪一双眼睛瞪破。

原来天际忽然之间凭空多出许多阴影来,居然是一尊尊由紫竹打造而成的巨人,其中一尊一双大手迅猛拍向那位与那一袭中年青衫对战在一起的男子,当场便被这劈头盖脸的一巴掌给拍成肉酱。

韩逸连忙一把盖住小男童的眼睛,脚下轻灵跃步出去,原本两人立足之地,忽然就有一只大手拍下,砸在地上,响起轰然一声,直叫人耳朵嗡嗡作响。

匆忙飞遁的韩逸猛然定住身形。

原来在他眼前,无端地就站着一位身着金丝长袍的精瘦男子,正笑盈盈望着自己。

“姓郑的,我劝你赶紧让开,不然到时候谁都别想走出去!”

双手抱住臂膀的精瘦男子满脸的讥讽神色,“骗鬼呢?就这么几只竹子巨人,能让我出不去?不过是要多花费一些力气罢了。”

韩逸不由翻了一记白眼,关键时刻对上眼前这位才是真正脑袋不太灵光的,当真是让人心恨又心急。

他的目光不断扫过地上逐渐破土而出的几个坑洞,不由摇头苦笑,他娘的,已经来不及了!

数道高大身影随之砰然一声拔地而起,最后“生长”到最先那只紫竹巨人的模样,细细数来,居然有十数之多!

他们整齐排列,井然有序,每个居然之间都有一长段空隙。

这让韩逸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还有空隙,自己就还有逃脱的机会,只不过他尚未将那一口气吐完,男子又紧跟着倒吸冷气!

原来天际之上,又骤然降下无数紫竹巨人,好巧不巧,恰好填补上了地上拔地而起的紫竹巨人之间留出的空隙。

中年青衫猛然停下早早奔袭出去的脚步,转而望向那团团中心处。

如此一来,那对师侄是板上钉钉地逃不出去了,除非拼尽力气杀出一条血路。

他叹气一声,脚下骤然一点。

在那巨人包围中央处,倏然就出现一袭青衫。

精瘦男子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你当自己是那被那开启竹海洞天当然男子给丢进秘境之中的那个小仙师呢?这才什么境界,就胆敢一人独自面对这些茫茫多的紫竹巨人?

韩逸望向那一抹身影,脸上忽然涌现无数怒气。

怎么?你是个成道已久的圣人还是位山上餐露食露的仙人?真觉得自己能一剑开天幕还是什么?你这么一跳,分明是想要白白送死不是?一大把年纪,为了兄弟义气?傻也不傻?

那中年青衫只是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临危不惧。

只是他背负身后的一双手,有银光爆涌……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点银光洒然去

在那郑公子以及他身后的一众人,更有如高山林立的紫竹巨人面前,前有狼后有虎之境地,无以复加。

瞧着因为自己,从而使自己深陷险境的那位李老哥,韩逸心中五味陈杂。

从最开始抱着游历凡尘的心态,为自己的小师弟保驾护航心态,到此时终于动容。

记得前几年有酸儒高唱过一句“世间哪有真情在?”

多感叹世间伤情别离,以及人间无情。当时的韩逸持既不苟同,也不反对的心态,可是如今无端想起这句话的他,只觉得当年那个酸儒,就是在说屁话!

世间哪有?叶落花开草芬芳,处处皆有深情谊。

瞧瞧此刻毫不犹豫站在自己身侧的李老哥?所以那酸儒当年所说,当真就是屁话了。

世间从来都有,只是尚未发现而已,我辈修士行走其中,莫要心急才对,因为体己者总会有的,就像今日自己偶遇李老哥一样。

他转而望向那一抹仍旧奸笑连连的精瘦男子,如今看来,也没有那么令人心烦了,于是他随手一拳挥出,打烂了那精瘦男子的身体。

只不过韩逸脸上并没有半丝欣喜,反而望向一个空空如也的角落,冷笑道:“你小子倒是打了个如意算盘,黄雀捕蝉,非要当那只螳螂?”

那处无人空间,忽然一阵蠕动,出现一位身着金丝儒袍的精瘦男子,笑眯眯地望向眼前那一袭青衫道:“不错啊,这么高深的障眼法都被你瞧出来了?”

韩逸冷哼一声指了指自己,“当你傻,还是我不聪明呢?”

这位郑公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你这瞧出来的时间有些晚就是了。”

精瘦男子仰头望向那林立起来,几乎就达到所谓“密不透风”一词的那些个紫竹巨人们忽然整齐扬起自己的手臂。

小男童仰着一张煞白小脸儿,满是担忧神色地扯了扯身前那一袭青衫的衣角,“李叔叔,之后我和我小师叔来与这些竹子怪纠缠,你一定要找时机快跑啊!”

一袭青衫的中年男子笑着满口答应下来,“等你们安全了,咱们一起跑路。”

小小男童就撅起小嘴来,不满道:“什么啊,果然大人都是骗子,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呢!”

中年青衫只是一手抚在少年人脑袋上,笑道:“呐,如果相信我的话,就去找你的小师叔,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小男童欲言又止,而中年青衫则是向他眨了眨眼睛,“信不过我了不是?乖乖的~”

小男童闷闷不乐给了这位中年青衫一记白眼,背着手,一步一脚印走向自家小师叔那里去也。

韩逸递给那中年青衫一个眼神,得到中年青衫肯定地点头后,苦笑不已,除了那件品秩一看不俗的银色铠甲外,这位李老哥难道还有手段?真让自己遇到了另一位青衫小仙师不成?

韩逸瞥了眼那位双手拢在袖中的中年青衫,有些遗憾,只是自家这位老哥,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相较于那位青衫小仙师,当真是有些小巫见大巫,多少有些落了下成。

精瘦男子摆了摆手,阻止了身旁随从的落井下石,盯着那就连御风而起都不行,只能站在地上,死命仰视那些个光是手指

头都有他整个人大小的紫竹巨人,嘴角挂着冷笑,“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有什么手段?”

他瞥向之前自己那蠢蠢欲动的手下,当真是一个“蠢”字了得了,“这几人就算咱们不动手,他们能够活下来?我看未必吧?可若是你方才动手,惹恼了那些巨人,那么就有可能成为咱们双方一个都走不出去的结局了,你可有想过?”

这位郑公子眯起自己那一双眼睛,冷然道。

那位手下抖如筛糠,已经想好了自己该怎么抵御接下来必不可少的那几十大板了,只是郑公子明显心情不错,笑了笑后,便没再追究,而是原地坐下,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摇摇晃晃。

接下来他有的是时间去欣赏那位名头响亮的济泉书院小夫子狼狈逃窜,岂不妙哉?

再者,先前这小夫子绝对再次有所收获,不然也不会是那副欢喜面孔,毕竟对于自己这死对头知根知底的他可是心里门儿清,这位书院韩小夫子那叫一个见钱眼开,无趣得紧,可是唯独见到正儿八经的好东西的时候,才会是笑脸常开的架势。

见惯了府中上下人夜夜数钱数到手抽筋的那副架势,他郑德铎对于那些钱财,还真看不上眼,但若是这姓韩的看中的东西?那还是值得一看的嘛!

只不过一想到那时候自己是要从咱们这位韩小夫子被砸成肉酱的尸体之中掏出他的乾坤袋来,这位郑家小公子就又是满脸阴鸷,摆了摆手,淡淡道:“五十板子,自己下去领赏吧。”

先是松了口气的男子,继而满脸的阴霾与绝望,被先前那两位体型剽悍的汉子给架着拉走。

郑德铎笑着拍了拍手,接下来,就可以好好看一场打地鼠的好戏喽。

只不过他猛然眼睛一颤。

除了那姓韩的取出一只熟悉的大笔之外,那中年青衫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居然是一件品相不俗的银铠,就连他一时都没瞧出深浅。

既然看不出深浅,那么就是一件好东西了。

郑德铎细细摩挲着自己下巴,正在思索,那中年青衫死后,怎么也该把之寄放到自家神器殿那里,拿给那位终日只知道钻研法宝灵器的一根筋的叔叔,让他过过目,掌掌眼,顺便给股股价不是?

韩逸随之一挥笔墨,一只紫竹巨人随之被他拍成两半,匆忙一瞥,不由大感意外。

只见那一袭银铠青衫一拳与高天之上向自己凶猛拍来的一掌对上,铠甲铿锵作响,倏然震荡一声,而后那令人触目心颤的巨手随之裂开一道道纹路,咔嚓一声,砰然炸碎成无数细小碎块。

好一身劲力,好一身铠甲,原来先前这位李老哥果然没有骗自己,这副体魄,可不只是强了一星半点儿,像是李老哥所说的“体魄还不错”这般简单啊,若是如此,只能当得起一句还不错的话,自己这算是什么?

纸糊的不成?

郑德铎细细眯起一双眼眸来,仔细打量着天空那一只被韩逸以大笔劈开的紫竹巨人,在一阵剧烈蠕动之下,砰然炸作一团金色水雾,而后又眼看着那个叫做陈灵运的小家伙,拿着一只精致的小瓶,一路小跑过去,高高举起小手,就要将天上金辉吸入瓶内。

只是有一袭中年青衫猛然下落到地面上去,一拳挥

出,不知从何方何时突兀出现在小男童谢灵运后脑勺的那一只山大拳头便被身着银色铠甲的中年青衫给一拳捣烂。

而后中年青衫一拍腰间乾坤袋,一股凶猛吸力随之诞生,天边像是满天繁星的金色灵液全部被这一袭青衫吸纳入乾坤袋之中,点滴不剩。

继而中年青衫一把提起陈灵运的后衣领,远远后撤出去,在他们放在居留位置,有两只大手突兀出现,轰然对拍在一起,有一团难以抵抗的冲力乍起,直吹得中年青衫翻飞出去数丈远,正巧稳住身形,想要带着那小男童远远走开的时候,那中年青衫眼前再次出现一只大手,横亘在他们脸前。

中年青衫侧目望去,眼前路身后路,早已经被一道道紫色身影给封闭住了视线,就连天空都不得见一丝小小缝隙了。

原来无声无息之间,自己已经为这一群紫竹巨人所包围,没了退路。

韩逸御风而来,飘然落在中年青衫的背后,蹙眉问道:“看来咱们兄弟俩,连同我这位并不可爱的小师侄,今日就要葬身这里,给这帮当扁担的家伙给剥皮抽筋了。”

不过韩逸粲然一笑,拍了拍中年青衫的肩膀,难得地认真道:“李老哥,认识你很高兴,如果侥幸能够逃脱这里……”

他拍了拍抓住自己裤腿的小男童,洒然笑道:“就是我这不听话的小师侄,要拜托老哥你照顾了。”

中年青衫缓缓摇头,正想要说话,却被韩逸打断了。

这位小夫子仔细盯着眼前男子的那双丹凤眸子,当真是贼好看了,不由感叹道:“若是老哥你啊,稍微打扮一下,把胡子理一理,好好换上一身,不是这么像酸儒的装扮,与你现在这一身闪亮银铠配对,定然会有那么一两位红颜知己的不是?”

韩逸指了指自己,“看看你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也该成立妻室了不是?可不能学我啊,这辈子啊,从来都和‘光棍’一词,有不解之缘。”

他转而望向天际,其实他还有一门神通,此刻就藏于与自己本命相连的那一杆大笔之中,性质犹如爆竹,且颇有杀伤力,只不过点燃的代价是以自己生命为引子罢了。

他深吸一气,打算将自己的跟脚说与这位李老哥后,麻烦这位李老哥帮一个小忙,而后就慷慨赴死也。

只不过一直手忽然搭在韩逸的肩膀上,紧接着是一声笑嘻嘻的陌生声音响起,“行啦,这种娶媳妇儿的好事儿,以后还是你自己多想一想吧,至于你说的行头一事,我觉得可以考虑。”

韩逸匆忙回头,却见那位李老哥非但换了一身雪白衣衫一道青蓝披风猎猎作响外,居然还变换了一副样貌,可不就是位翩翩公子少年郎,自家小师侄崇拜得五体投地的那位小仙师的长相?

只见这小仙师身后骤然乍现一抹银辉,继而呈大圆形状,向四周扩散而去!

所有紫竹巨人为这一抹银辉所触,皆化作齑粉一,而后砰然一声,化作一场淋漓金雨。

此人大手一挥,所有金雨皆被他收入囊中。

继而他一步踏出,整个人化作一抹银光,犹若流星,扬长而去。

韩逸抹了一把脸庞,与自家小师侄一般,暗赞一声,好一副神仙风采!

第二百四十章 翩翩少年轻睡去

茂盛竹海之之中,那一排排让人怀疑是否是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并且一直生长的参天长竹轻轻摇曳,先前遮天蔽日的紫竹巨人早已不复存在。

一对师侄远远眺望那一抹银色长虹,神往不已。

韩逸拍了拍这自家小师侄的脑袋,畅快笑道:“不孬啊,其它的不行,这挑偶像的眼光倒是顶呱呱嘛?”

小师侄又一仰头,一副“那还用你说”的傲气模样,早就觉得这李叔叔眼熟嘛!

只是忽然记起一事,小家伙眼神肃穆,偷偷凑近自家小师叔身旁问道:“小师叔,你说咱们是不是吃亏了啊,他看起来没咱们大啊,结果你叫人家老哥,我还要叫他叔叔?”

韩逸神情一滞,继而很不读书人的骂骂咧咧起来。

他瞥向身后目光比自己还要呆滞的那位郑公子,扯了扯嘴角,“姓郑的,接下来就该讨论一下我们的事情了?”

终于回神的郑德铎望向这笑嘻嘻的死对头,冷哼一声道:“怎么?觉得那人会给你做后盾不成?那些金色光雨是好东西吧?怎么不见那人分你半点儿?”

继而这位郑公子狠狠吐出一口唾沫,指了指自己身后道:“再者,就算有他做你后盾又如何?充其量,你也不过多了个比较厉害的点星境打手,抵挡住我这些人?所以说啊……”

“我不杀你就已经算是很给你面子啦,你不要得寸进尺啊……不然……”这位郑公子长身而起,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声音冷然道:“不然你可就要小心留意一下,自己会不会忽然暴毙了。”

说话之间,郑德铎早已经率领自己扈从跟近,意图这眼前这位顶令人心烦的死对头给利落地大卸八块。

只是他马上顿住身形,随之有一条巨大紫竹手臂,倏然向他打来,轰然落在此人面前,若是先前这位郑公子再先前一步的话,绝对是要被这条山峰大小的手臂给彻底砸成肉泥了。

这位郑公子细细思量,继而大手一挥,一溜烟地跑开了。

待这一众人走远,这一对师侄这才不由打了个冷颤,纷纷望向彼此,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两人的后背,早已经被汗水给浸湿,若是寻常,两人约莫早就也溜之大吉了,可是今日今时,两人分别罕见地没有想要溜之大吉的想法,因为那一袭青衫临走之前,即丢下了自己的名字,也说过一席话。

眼前这一只巨手,应该就是那位名叫李清源的男子,除了丢给自己的那张中年男子的面皮,还有另一张年纪教小,恰好够自己这位小师弟带着的年轻面皮之外,额外相赠的礼物?

眼前紫竹巨手轰然炸作一团金粉,随风消逝,居然没有留下半点金雨。

得嘞,看来自己是想多了?

小男童同样托着小腮帮,唉声叹气起来。

瞧见这一幕,远方其实根本未曾走远的郑德铎缓缓收回视线,猩红嘴唇咧开一笑,看来那位小仙师是这没想要与那位姓韩的深交的意思,先前阻拦自己而抛来的那一只

手,便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也就卖那小仙师一个面子?

一念及此,郑德铎双手抱在脑后,摇头晃脑着离去。

在感知到那一行人真正离开后,韩逸与自家小师弟同时狡诈一笑,连忙跑到那一只巨手消失位置,换忙抛开上面的尘土,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被泥土掩埋的那一罐小瓷瓶。

这对师侄会心一笑,这位“李老哥”,当真待他们不薄了。

韩逸忽然就大笑了起来,因为想起某位由一袭青衫转为一袭白袍的小仙师说过的一席话。

原本还没觉得什么,如今细细想来,居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可行性?

这位小夫子突然笑眯眯地摸着小男童的头问道:“小师侄啊,你说小师叔去给你找个小师姨怎么样啊?”

小男童扬起一张小脸儿,蹙起眉头,苦兮兮地想了半天,这才问道:“小师叔,小师姨是啥啊?”

韩逸哈哈大笑起来,一挑眉头道:“当然是小师叔的媳妇儿啦!”

小男童忽然就神色幽怨了起来,双手托着腮帮,闷闷不乐。

这下子轮到韩逸纳闷起来,难道自己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

谁知小男童幽幽道:“小师叔,我是不想见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啦,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自家这位小师叔,这辈子也就是个打光棍儿的料喽。

韩逸辛辛苦苦忍了许久,这才没脱下小男童的屁股就打……

……

深深竹林处,重新变换回一袭白袍的李清源仔细打量着手中精致小瓷瓶,轻轻摇曳之间,依稀像是能听到竹叶飒飒声,久久弥漫耳畔,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自己脊柱大井之内的那条小白龙正疯狂游曳,异常渴望自己手中的金色汁液。

李清源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行收起这一只小瓷瓶再做打算,起码要寻觅到一处无人打扰处,亦或者有人护道才行不是?

就像先前自己在那小小山洞入口之中,敏锐地感受到了那一对师侄的存在,更是迫不得已,变换妆容,强行断开了自己的灵吐纳,而后才有了之后体魄不错的“李老哥”与那一对师侄的偶遇。

至于说之后一系列那一对师侄偶然入了这山洞之内的真正竹海秘境,诚然有李清源一部分算计的成分,但是偶然性居多,因为这一袭青衫原本就没有抱着什么能够发现秘境的心态,只是单纯觉得那小小山洞,并不简单,但是不简单在何处?他并不知道。

之所以怀疑那小小山洞“别有洞天”,是因为他在修行时候若有若无听到的那一声叹息。

并不多么大,但是落在自己耳朵里面,清晰可闻,像是从内心心底发出的一般,这就很耐人寻味了,李清源可以肯定,自己可没有传闻之中那种玄之又玄的心魔诞生,顶多算是有执念的,所以那一声叹息,只可能是别的存在有意为之,那么到底是谁?

与那一对师侄一番交谈下来,李清源愈加肯定,这

一对师侄之中,或许才是这一次寻宝的最终获利之人因为自己苦苦搜寻之下一无所获的山洞,那对师侄却误打误撞,一下子闯入其中。

更甚的是,虽然过程曲折,但是两人好像都有惊无险,最后还白白得了珍贵的金色竹液?当真算得上是福缘深厚了。

李清源手掌一翻,将手中竹液收入乾坤袋中,深吸一气,稳住自己跌宕起伏的气机,禁不住细细思量起来,如今自己当然是需要快速修补自己的灵,但是更多的,还是需要提升自己的境界了。

他取出那只自己如今使出来,愈加挥舞自如,如臂使指的银色龙枪,怅然叹气,手下稍稍用力,刺破了拇指,一条血色小蛟龙从李清源的不断汩汩冒出的血液凝结而成,龙腾而起,一头栽入那杆龙枪之中,龙枪轻轻蝉鸣几声后,震荡出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倏然一轻后,这才没了动静。

但是李清源一双眉头却轻轻锁起。

越是温养到最后,就越是能够察觉出这杆龙枪的不凡之处,若是细细看过去,就能发现这杆龙枪可不是没有变化,吞食了自己的血液之后,龙枪表面纹理之中,其实无声无息之间就悄然浮现了一个古体小字,非甲非篆,极其特殊的一个小符文,李清源可以肯定,自己若是拿鲜血继续“喂养”这杆龙枪,之后这杆龙枪还会有所变化。

只是这一次的喂养,已经让他脸色微微发白,不能再继续喂养下去了。

他抛开手中那一只还不足巴掌大小的银色小长枪,双手枕于脑后,开始微微思量,尝试复盘。

与那一对师侄的相遇,如今看来是偶然之中的必然了,不过李清源是打心底里,真的有些喜欢那对叔侄的,并非其它,而是见识到了那所谓的浩然学宫第二长老之后,少年人对于这个大陆上那些所谓的学宫正派读书人,意见就出乎意料得大。

那位当初在大泽村外当那拦路发财虎的胖子县令,如今这位所谓的风度翩翩郑公子,不都是那座巍峨学宫之下所应运而生的“人才”?

当然,王子除外的,所以李清源更希望自己能够多认识一些,像是王子这样的读书人,就算不怎么会讲道理,不怎么会喝酒,最后酒品也不太好,都没有关系,只要是正儿八经的,自己认知之中的读书人即可。

像是那一对叔侄所在的济泉学舍,李清源就很想见识一下的,能够教出这么一对不是师徒胜似师徒的叔侄来,自己可一定是要好好拜访一下的。

走万里路,识百万人,有些人成了美好的风景,有些人成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有一部分人,很少出现在这一段路里,却让人每每回想起,都会嘴角带笑,使人如沐春风。

李清源希望这样的人,在以后,能够应那一句“多多益善”才好。

那一抹银辉就这么绕着如今再披挂上一身白铠后,愈加与这杆龙枪相称的少年郎身侧,不断欢快舞动,在空中划出一道有一道雪白弧线,孜孜不倦。

少年人就这么穿戴者柳彦圣所赠铠甲,轻轻睡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洞天洞中洞

早就丢了帷帽的庄倩兮双手托腮,坐在老管家屋前的石阶上面,怔怔然望向那位一头蓝发,自称是张爷爷女儿的女子,所以她不由歪起了头,细细打量这位传闻之中锱珠河水神之女,一张小脸儿皱作一团。

名叫笙的她转而将那双仿佛藏了汪洋的眼眸扫向那位美貌不输自己的女子,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嘛?”

庄倩兮灿烂一笑,仅仅是摇了摇头。自己只是心底有疑惑而已,当然是不能告诉这位姐姐了。

至于是什么疑惑?自然不是什么牵扯到种种阴谋论地认为眼前这位顶好看的姐姐是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谎称自己是老管家的女儿,庄倩兮初见这位女子的时候,约莫是处于女子之间的惺惺相惜,反而从未怀疑过眼前女子。

之所以如此疑惑困扰,只是因为她有些想不明白张爷爷是怎么生出这般好看的小姐姐的?

蓝发的女子忽然拍了拍庄倩兮的头,一对水蓝色眼眸眯成一道月牙,笑嘻嘻道:“姐姐整整一百年了,都没有见过这般标致的小美人儿呀!”

庄倩兮如遭雷击,羞红了小脸儿,敲了敲自己小脑袋,掰开手指头细细算来,若张爷爷真是这位水神之女的父亲,那张爷爷得活了多久啊……

委实是有些困扰啊……

笙满脸笑意地收回了手,精致面孔之上不由闪过一丝忧色,自家这位爹爹记忆虽然是恢复了,可是当初怔怔然喊了一声娘亲的闺名之后,便又一次陷入沉睡之中,这一次可是真真正正的沉睡了,并非原先那般虽然久远记忆仍然尘封,可是身体却能活动,有思维能思考只是不认识自己与娘亲的那般模样。

按照常理,本不该如此,可是那片竹林开启之后,自家这位爹爹却因此陷入沉睡,很不寻常了,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听从娘亲的,直接闯入那竹海秘境之中试一试了。

也不知此刻看似坚强的娘亲,如今已经偷偷抹了多少眼泪儿?

这位蓝发飘飘的女子微微蹙眉,竹林远远处,仍然不时传来几声吵闹,听得她心底有些烦躁,她觉得那位暂且还是武林共主的那位堡主,对待那些人还是太忍让了,自己门派之中的腌事情,自己难道不知道?

任之发展发展下去,能有什么好结果?可不就是被那位曾经是山上仙人的世子殿下再一次马踏江湖一次?

到时候,是如这一次一般,被强迫废除自己门派之中本就存在却故意视而不见的隐患,还是被那位已经半载岁月未曾披挂上战甲,如今却亲自率领军队一路纵横江湖的老将军一双老拳给捶杀成一滩滩肉泥,宗门破碎风飘絮来的自在?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这位武林盟主,做了一件不太讨喜的好事的缘故。

只不过女子紧接着释然,这世道不从来如此?好心当做驴肝肺,狗咬吕祖没良心?好像拿着善心化解仇恨,搁在如今不从来都是会被当做变本加厉,愈加恶意相向肆无忌惮的资本?

所以说啊,这些人如今能够在这里争吵不已,是福,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那种福,等到这种福气悄然溜走,往往就是他们猛一回头,怅然若失的时候喽。

……

韩逸有些收不拢嘴了,因为天际那一抹雪白身影,御剑而过。

这位小夫子抹了一把脸庞,啧啧称奇,方才决定要给自己这师侄找一位师姨,这么快就来了?

只是很快这位小夫子就打消了念头,一张脸给吓得雪白。

他奶奶个腿儿的,可不就是道观传闻之中那个喜欢嘿嘿笑实则冷冰冰的女魔头?

韩逸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这位师侄,摇头苦笑,灵运啊,你的这个师姨看来是找不到喽。

小男童忽然仰起头来,一对黑眼睛乌黑闪亮,一眨一眨地问道:“小夫子,你说这位雪儿姐姐,会不会成为那位李哥哥的媳妇儿?”

韩逸神色一变,仰头矗立良久,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家这位盲目崇拜的小师弟后脑勺道:“虽然那位李兄弟很不凡了,可是你也要考虑一下实际情况啊,人家这位道门万年难遇的天才,以后这种不切实际的想象,还是不要说了。”

小男童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托着腮帮,闷闷不乐。

与此同时,可能这对师侄并不知道,那一抹遥遥领先于身后众人的剑光之上,那位绝色天香的女子正娥眉微蹙,焦急地打量着地面,最后愤然跺脚,踩着那一支纤细长剑而去。

……

此时的李清源好像对自己头顶的那一抹绚丽色彩并无察觉,而是来到一处古老园门之前。

园门为一道阳光所阻隔,门前门后,一明一暗,呈现一幅“阴阳割昏晓”的风景。

少年人一步踏过白墙灰瓦的园门,像是一下子从阳间跨入阴间,天地一下子都变换了颜色,愈加阴沉起来,一片茂盛湘妃竹映入眼帘,素有湘妃泣泪,泪水入竹三分成婆娑竹斑,竹林茂盛,成一处天然阴凉处。

少年人纵身一跃,翻身上一只竹梢处,以他如今的修为,虽然做不来浩浩乎冯虚御风的仙人游翔之举,但是立于竹梢抽条处,自然轻而易举。

心思微动,李清源忽然一拍腰间乾坤袋,取出那张自从进入这座洞天之中的洞天后,便一直流溢着土黄光芒的羊皮卷轴。

在羊皮卷轴最外方,是那位来自于黄泉乡的人面狼身兽,正在水中欢腾跃起,自从它将黄泉乡那颗珠子叼进画卷黄河之中后,除了画卷长河之水愈加有股子阴沉实质,水运精华堪称“咄咄逼人”,浓郁到几乎让人喘不动气的程度,那位人面狼身兽一张苍老的脸庞,也愈加得年轻起来,如今已经是中年模样,脸庞刚毅,棱角分明,若不是头颅以下仍旧是狼身覆盖鳞甲的模样,一定是个极有味道的中年美男子了。

如今黄泉怪物有了名字,李清源结合某位长相与人面狼身的它恰好相反的神名字,给黄泉怪物取名“努比斯”,少了个“阿”字。

也不管这位不知为何就被强行命名了的人面狼身兽到底喜欢不喜欢,反正之后李清源便这么一直叫了。

好在努比斯对此毫无怨言,除了最开始有些陌生外,逐渐适应了这个名字之后,也就仍由这少年郎叫了。

并且这一人一兽曾经展开过一场促膝之谈,关于为何这位如今已经正式更名叫做“努比斯”的黄泉怪物为何会主动进入李清源的黄泉长图之中,以及努比斯到底进入黄泉长图之中意欲何为,努比斯只是简简单单地回答了俩个字报恩。

原来努比斯最开始是一整个生存在黄泉边沿的族群,天生亲近黄泉之水,能够自由从力不能胜芥,鸿毛不浮的黄泉之中,自由漂浮,可是后来的某一天天际突然裂开一道大缝隙,有一只比李清源在黄泉乡之中见到的那只血色眼眸还要大上一倍的血色眼睛只是轻轻瞥了眼当时的黄泉乡,继而黄泉乡便下起了一场黑红交叠的血雨,血红腐蚀大地,黑幽的则是一条条黑色细蛇,天生与努比斯的族群相克,皆从那人面狼身兽的尾巴开始啃噬,每一只被那黑蛇咬掉尾巴的族兽,皆会异常暴虐,撕咬同类,差点就将努比斯一族灭族,当时也只有努比斯与比他老上一辈的爷爷逃了出来,至于剩下的那些已经被黑蛇残害的人面狼身兽?

据努比斯所说,是为一只透明似梦幻的虚无手掌给强行摄入一张大图之中,同时那只大手,好像还拘走了一段黄泉泉眼。

李清源神色几经变换,那些为黑蛇所残害的人面狼身兽,也就成了李清源之后所见的模样,之所以拔掉了那些人面狼身兽像是黑蛇一般的尾巴,那人面狼身兽也便就此寂静不动,原来是兽身早已死,一举一动,皆为那黑蛇所控。

如此以来,屠杀掉那画卷长河之中的无数人面狼身兽,其实于亲眼看到同胞如此的努比斯来说,无异于使得同伴们寿终正寝了。

他一对剑眉深蹙,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几分,反而越来越觉手中这张羊皮卷的沉重与非同寻常,也愈加觉得当初齐浩然那“偶然”与街头小贩的相遇,又“偶然”买下这张羊皮画卷,可并非“偶然”,而是一部分“必然”?

如今细细想来,那位街头看似苦于生计的小贩,好像举止投足之间,皆有玄机?会不会与当时那只摄取黄泉泉眼的大手有所关联?

甚至……干脆那只大手的主人,就是那小贩自己?

那么他又为何要让自己得到这部羊皮卷呢?

李清源不禁悚然一惊,与其如此,他更愿意相信这张羊皮画卷还是自己偶然所得。

少年人摊开土黄光流转的羊皮卷,颇为厚实的一张纸骤然绽放出刺眼光芒,由土黄转为金黄,一时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道冲天金光骤然乍现,像是一把金灿灿的神兵利器,一剑捅破了天际,继而又一剑砸入地面。

金光爆闪之间,猛然爆发出一阵强光,待金光散尽,原本李清源踏足之地,早已经空无一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秘境之内血色天

一处黑土悬崖处,一袭白袍又有银铠加身的那位少年郎,猛然睁开眼睛,匆忙瞥向身旁。

悄无声息之间,在他身旁正蹲着位一道人影,全身皆是被血光笼罩,一双眼睛满是赤红光芒,狰狞盯着李清源,咧出一口黑乎乎的尖锐牙齿,一声声低呜咽的嘶吼在喉咙之间孕育。

李清源纵身横翻起身,脚掌愤然用力一点,与那一只血尸拉开极远距离。

那血尸骤然奔袭而出,一只黑漆漆的尖锐指甲带着呼啸风声,一爪向李清源挥出。

速度之快,就连李清源也不由眼神一凝,只得匆忙之间,迎起手臂。

砰得一声巨响过后,李清源随之划出数步,他也借此,猛然后撤一步,拉住那血尸一手,以另一手掌作刀,一道灵溪流跃然而上,凝练在少年人手掌之上,化作锋利的刀锋状。

噗呲一声过后,那只血尸随之凄厉嚎叫起来!

一身银铠的李清源随手丢掉手中那只血尸断臂,抬头看向那正抱着自己臂膀躺在地上打滚的血尸,在它断臂之处,有无数黑色血液不断渗出,每每落在地上,就有无数青烟升腾而起,哧然作响。

少年人低头瞧了眼自己那银色手甲之上,未曾留下半丝印记,想来那位北望台世子殿下交予自己的,一定不是俗物,只是少年人未曾想到,这铠甲品相之高,要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

看来又是一件不同寻常的宝物,只不过相较于那一杆龙枪与黄色长图还有神仙俑的吞噬灵时候的鲸吸牛饮,这一件宝铠无异于要愈加的“小饮小酌”一些,这也是李清源只是动用手刀,切断了血尸一只手臂的原因。

因为他有预感,眼前这只与自己在葬神窟之中极其相像的血尸,同样也绝对不会只有一只,并且血尸力气之大,远非当初自己在葬神窟中碰到的那几只血尸可以比拟,光是先前交手时候,李清源为那一爪所印之后,觉得犹如为一辆飞快奔驰的马车所撞,要知道少年人如今的体魄强度,已经绝非寻常点星境界,经历了魔尊赤羽的仔细“雕琢”后,李清源对于这一撞击尚且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寻常修士?

这也是他没有选择动用那一杆长枪的原因,因为到底有多少的血尸,尚未可知,提前透支自己的体力,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李清源狠狠挠了挠自己脑袋,直感觉棘手不已。

那只血尸血红着眼睛嘶吼一声,纵然翻身而起,以仅剩三肢着地的姿势,手脚并用,飞快向李清源奔来。

李清源一身铠甲铿锵作响,猛然脚尖点地,纵身翻越而起。

血尸原本即将挥向李清源面部的那只尖锐爪子随之落空,不待它反映过来,猛然就有一道罡风徒升,与这血尸迎面撞了个满怀。

那道罡风随之炸作一团,爆炸所产生的罡风将这血尸浑身撕裂数道小伤口不说,并且一块块血肉都被剜掉,血尸整个人也后仰飞出,跌落悬崖之下。

双袖震荡不已的李清源深吸一口气,稳稳落在地面上,这才有空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唯有红黑两色,脚底

下的土地是凝重的黑色,而他的头顶则是一副血染碧蓝天的情景,就连云朵也呈现暗红色,阴沉凝集。

偶然有微风吹过,炽热之中依稀带着血液的腥气。

他伸手一抹,腰间乾坤袋中跃出一道土黄羊皮卷,少年人轻轻打开后,有一斑点大小的金光凝集,不断游走,最终在绘有一座竹林的图画之上定格,尤为骇人的是,竹林之下,羊皮卷上却绘有无数枯骨,一幅幅枯骨动作千奇百怪,或怀抱心脏状,或卧地祈求状,或干脆直接就是一副被五马分尸的惨状,无一例外,皆是死前受到了很大的折磨。

李清源心下一凛,这明显与自己在武林堡听到的传闻不一样,按理说,那座金色长林,理应该是埋葬了武林堡先辈先贤的,可是为何进了这片竹海秘境,按照这羊皮画卷之上所绘,明显不是如此?

联想到自己先前曾经强行救下想要祖辈功德加身的庄晖那时,李清源主动沾染因果,送那些武林堡功德气运回归竹林的时候,他能明确感受到竹林之中的善意,绝对做不得假,正是如此,他才能将那功德林的功德气运原原本本地归回原地,这更是做不得假的事情。

因此,李清源一对眉头悄然蹙起,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悬崖底部传来一声异响,李清源紧紧抿住嘴唇,走到那悬崖边沿,仅仅是一眼,便不可自抑地下意识后撤一步。

在那恐怖深渊之中,有无数血尸在悬崖底下攀爬,密密麻麻,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其密集程度,就像是这山崖都是由无数血尸组成,人头攒动。

这无数血尸正在攀爬的悬崖之下,是一条血红的长河,不断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红光,不知是那地心岩浆不断沽出还是单纯地如那葬神窟之中的血池,仅仅是火红的血液流淌其中。

不时有血尸被遥遥领先的前方血尸给一脚踹下,跌落进那座血色长河之中,噗通一声过后,血河之内总会响起一阵凄厉嚎叫,时而会有血尸冒出头来,一颗头颅几乎要被那血色长河腐蚀烧灼得皮肉不剩,脸上仅仅挂着半块摇摇欲坠的萎缩皮肉,发出一阵阵刺人耳膜的嘶吼。

李清源猛然转身再一次挥动衣袖。

一只血手啪得一声攀住悬崖边沿,方才正要翻身“上岸”,便被李清源扇出的一道罡风给打入血色长河之中,噗通一声,溅起几丈高的水花,这让李清源心底又是一沉,看来那血色长河之深,同样超乎自己的预想。

“唉……”

双袖激荡不已的李清源几乎想也不想,一拍腰间乾坤袋,一抹流窜而出的银辉被他一把抓住,少年人紧跟着一扯那张羊皮画卷,一缕缕土黄气潸然流下,将少年人周身给保护得密不透风。

李清源抬起头来,盯着自己身后这一抹无声无息就出现在此地的一粒金光,方才那一声叹息,便是这一粒金光所发出的。

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当初在那座竹海秘境的山洞之中所听到的那一道叹息声,与这一粒金光所发出的,几乎同根同源。

李清源抱拳道:“不知道阁下两次叹息,

所谓何事?”

那一粒金光倏然一亮,不知为何,李清源有一种这金光“瞥”了自己一眼的错觉,紧接着又“望”向了自己头顶的那张土黄色羊皮卷。

良久之后,这一粒金光忽然一黯,从其中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这般岁月了,我总算又一次见到你了。”

李清源猛然望向自己头顶的羊皮画卷,只见羊皮画卷之中同样有金光一闪,继而便又一次寂静。

少年人眼前的那一粒金光忽明忽暗,最后幽幽一叹,“这就是你选中的人?不知道这少年人一对稚嫩双肩,能抗住多少?”

李清源猛然瞪大了双眼,一股不妙的感觉刹那席卷全身,转身便欲逃走。

只可惜那一粒金光之中,忽然传出一道笑声,一道难以想象的吸力突然扯着李清源的后领,将他一把丢进血色长河之中。

“能抗住多少,先通过我的考验再说。”

李清源直想骂娘,若不是急速下坠的身势不允许他做出多余动作,他一定要冲着那一粒金光比划出一道中指。

匆匆瞥了眼血色长河之中,那一颗颗残肉枯骨的脑袋,有得就连眼珠子都要装不住了,蔫头蔫脑地耷拉在眼眶之外,好像随时都会跌落下去,更有无数原本正在攀爬山崖的血尸,纷纷扭头望向那一抹急速下坠的银色身影,竟然不管不顾,直接一跃而下,主动跳入那血色长河之中。

更加糟糕的是,那一张土黄气流转的羊皮卷居然骤然悬停在空中,主动撤去了对少年人的保护。

情急之下,李清源匆忙运起体内玄功,按照一次次被魔尊“剥皮抽筋”又“挫骨扬灰”之下,千锤百炼出来的一副强悍体魄,一块块肌肉夯起,竭尽全力调动着体内灵,按照孙子权所传授,又被李清源强行改变了经脉血肉后,自然而然按照《鸿蒙经》所游走的灵溪流疯狂涌出,在李清源体表形成一道保护圈。

就此,那道银色身影骤然砸入血色长河之中,一只只血尸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嚎叫,前仆后继,扑杀向那一抹银色身影。

悬崖山顶的那一粒金色,猛然扩张开来,幻化成一个看不清面孔的老者模样,它双手负后,仔细打量着血色长河之中那正苦苦挣扎的人影,洒然一笑,“原来这小娃娃修行了那本经书?可是就凭这一点就让他背负那般大任,是不是太莽撞了一点?再者那本书脾气可臭得很,可不会因为同根同源,就会另眼相向。”

那张羊皮卷飘然来到老人身侧,只是悬停一侧,却并未有所异样。

老人似是对此早有所料,笑问道:“不信?那咱们拭目以待?”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老人突然开口道:“这一次这么多的娃娃来到了我的秘境,仅有这娃娃来到我所镇守之地?也太便宜了这小子,还是让其他的娃娃一起来瞧一瞧这世界的残酷才好。”

之间这老人伸出一直手指来,在他的指尖忽然乍现一团金光。

继而这一道金光倏然飞向天际,炸出一团金光,轰然从血色的天际破开一道金色窟窿!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佛经快意处,即是我欣处

一道球形灵在血色长河之中沉浮不定,无数被血色长河腐蚀掉了皮肉的血尸伸出那一双双黑黢黢的爪子,一巴掌将那灵球给拍入水中,不久功夫,那道灵球便会再一次浮出水面。

一道土黄色光芒蹿入那灵球之中,继而苦苦支撑这灵球的李清源试图踏出一步,却没成想自己脚下那双靴子方才伸出去,就哧得一声化作一缕青烟。

赶忙收回自己的脚后,他搬起自己的脚来,却见自己的脚指头早已经红肿异常。

少年人深吸一气,一拍身上的银色铠甲,化作先前那般一颗银色蜡丸的形状。

双指夹住那颗柳彦圣所赠的甲丸,李清源不得不感叹此物的方便,只不过如今李清源不得不将这副铠甲收起,并不是信不过这副铠甲的质量,而是因为觉得接下来的磨炼,还是由自己挺过去为好。

一拍乾坤袋,果不其然,那张羊皮画卷寂静不动,没有半点回应。

李清源长身而起,脚步踏在血河之中,由灵组成一个球形,转而变作只是将与之血河接触的部分用灵包裹,以减少对灵的消耗。

继而他纵身一跃而起,一脚踢飞一只想要抓向自己的血尸头颅之上,继而他一扭身子,侧腿横扫出去,将一只悄然攀到他身后血尸给踹飞出去。

只是不待他更迭一口气,就有数只血尸悍不畏死,前仆后继而来,仓促之中,李清源气沉丹田,抽调出那颗皎洁皓月之中的灵,另有体内百八大星交相辉映,向少年人过度一道道灵为己用。

但是即便如此,李清源糟糕的处境也没有得到丝毫改善,反而愈加吃力起来,因为越是抽调灵,就有呈几何倍增长的血尸向自己扑杀而来。

最后少年人迫于无奈,便只得再一次恢复成先前灵包裹自己呈一个圆形,被数以百计的血尸给压到血色河水之底。

真正进入血色长河之底后,李清源这才清楚认识到这条血色长河之壮阔深邃,因为越是深入河底,李清源便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子无形的力量给挤压着身体,并且每每深入河底一寸,那令人疯狂的压力便增长数尺,以至于到达河底之后,李清源早已经是七窍流血的惨然面孔。李清源无端喋出一口鲜血来,望向眼前即便是在血色长河之底,那股仍旧不断挤压着自己五脏六腑的水压,呈几何倍在增长,又有不断向少年人那里汇聚的血尸,使少年人无法汇聚自己的精力全部用来对付那无形的水压。

终于还是有一只血尸冲破那少年人的灵保护,一头撞在李清源的腹部。

李清源登时吐出一口鲜血,一直苦苦维系的那灵防护,刹那破功,犹如泡沫砰然炸裂。

原本就气势汹汹的血色长河刹那疯狂向那少年人挤压而去,李清源的衣衫一下子便被腐蚀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便是表面皮肉毛发,也随之升腾起无数青烟。

在水底的李清源长大了嘴巴,发出无声的嘶吼,瞧上去唯有几块血泡吐出而已。

继而他的身体逐渐沉入血河之底,随之无数血尸遮天蔽日,朝向那坠落河底,拖出一长串血迹的身影追杀而去,迷

蒙了视线,唯有一串串血尸的凄厉嘶吼,若有若无在回响。

……

与此同时的外界,那座呈现出一副“阴阳割昏晓”景象的园林前后,已经人头攒动起来,自从那一袭青衫的少年郎忽然化作一抹银辉而去之后,这一处竹海秘境的山洞秘境便被发现。

在那座竹海秘境之内,一众人除了发现了各类较为珍贵的珍花异草,还有各种稀奇动物,不过较为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名贵珍宝灵宝亦或是灵器法器,就更不用奢望什么仙器神器了,这对于一座洞天福地秘境来说,多少有些“寒酸”了,是属于比较丢秘境的存在了。

可是如今原本应该是失魂落魄的一众年轻修士们,此刻却分外激动,乖乖,这洞天之内仍有一座山洞秘境也就罢了,如今来看居然还有一座洞天洞中洞?

只不过也有部分人神色落寞罢了,因为在他们通过那山洞入口来到这片天地之后,无端遇到一众紫竹巨人,随同的伙伴,如今死伤大半,若不是到了最后,有一对师叔侄出现,指导大如何一招取胜,那位瞧上去很读书人的男子又手持大笔,挥落许多紫竹巨人,他们还会损失更多兄弟。

只是不知为何,那位读书人模样的青衫男子在胜利之后,仍旧有些心情落寞的样子,众人猜测,应该是男子的同伴也被毁于这场紫竹巨人的埋伏式突然袭击之中?

只不过众人很快就没了这份闲情逸致猜测那男子的心思,因为紧接着这片天地的地下天上,皆有一道道紫色影子盘旋不定,最后犹如蛟龙出水,轰然雨落在这片天地,那恐怖的密集程度,使人禁不住双腿不断打摆子,就连那一袭青衫的男子与抱着大笔的男童,也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你说说,回来干啥?才解死局,如今又自投罗网不是?

不过这师叔侄两人脸上,未曾带有丝毫后悔神色就是了。

关键时刻,有一位白袍僧人,浑身鎏金罗汉形,化作一抹流星从天而降,轰然砸在那些个紫竹巨人身上,又有一位女子带领着一队队人马御剑取巨人头颅,这才堪堪化解了死局。

死局之后,便有新生,众人谁也没有想到那些个紫竹巨人死后,居然砰然化作一团团金色光雨,是那位青衫读书人最先反应过来,直接取出一件应该是用作盛装的灵宝,直接将漫天金雨给装了进去。

后知后觉的众人这才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器,收集那人多了之后,一下子就使人觉得少得可怜的金雨。

那位和尚用手蘸取了些许飘落的金雨含在嘴中浅尝辄止后,顿时高高唱诵了一声佛号,大袖一挥,居然将漫天金雨收集了不少,看那和尚眼睛发亮的架势,想来金雨定然不是俗物。

当然最大的赢家还是那位白衣胜似血的女子,带领那支来自虚无缥缈峰,御剑下山崖的潇洒修士,一冲而过,截取了一段天上金雨,致使它不能洒落大地。

而后这一支队伍扬长而去,在空中拉出一段段长长尾巴。

仍旧醉心收集金雨的那位青衫读书人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偷偷带着那满脸疑惑的自家小师侄溜到众人身后,赶忙脚底抹油,

跑没了影子。

待到一众人攥着手中装有还不到一两滴金雨的瓶子时,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眼神开始变换,最终许多人眼眸之中悄然带上了厉色之时,猛然转身,却没想到那青衫读书人溜得是真他娘的快!

忽然记起什么,他们又猛然转身,嗨!他奶奶个腿儿的,那和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溜得比兔子还快,早就跑没了影子,先前一袭白袍双手负后望天状,即将羽化而登仙的那副佛子模样来着?

只是一想起那位仅仅是惊鸿一瞥,就让人见之不忘,心心念念,犹如天仙一般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众来自虚无缥缈峰的御剑剑仙修,他们定然是招惹不得,这唯二两位明显是单独行动的“落单”两人,终于是失去了踪影,如今手中便攥着金雨重宝的他们,反而觉得这一两滴当真是少得可怜。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是?他们一众人每人才获得了这么一两滴金雨,他们一个拿着瓶瓶罐罐一装,另一个干脆就拿袖子一卷,收获之丰,就已经超乎他们的想象,当真是气煞我也!

人群之中,有一位精瘦男子,自发报名,主动请缨,悄声组织了一个逮捕那和尚和读书人的组织,美其名曰,替大家要回本该属于大家的劳动果实。

这一说法,当然有部分人皱眉,当然更多的人则是振臂欢呼,极其赞成。

再看那部分振臂而呼者,一个个眼神变换,众人不禁心下了了然,原来是一个个情知自己理亏,实则心里门儿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什么狗日的世道?

只不过众人几番犹豫之后,仍旧选择了缄口不言。

……

那位很是读书人的一袭青衫连带着自己那位师侄,一路长跑出去,生怕被人瞧见了去。

被那一袭青衫给牵着的男童一张小脸儿上满是疑惑,“小夫子,咱们明明救了那些人,为什么还是要跑路啊?”

韩逸笑着拍了下小男童的脑袋,细细思量之后,认真道:“咱们救下那些人自然没错,只是错在你小师叔我啊,忒贪心,多收了些金雨,想着给你的‘最强’第二境打下基础,所以啊,得了便宜还卖乖,可不就是造人恨的?以后如果你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可千万要记得脚底比之今日,要愈加快一些啊。”

说罢韩逸拍了拍手上的小瓷瓶,先前之所以能够收入如此之多的金雨,这一件小小的类似于乾坤袋功效的灵宝,可是立下了血马功劳。

小男童紧接着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小师叔小师叔,那这么说,岂不是咱们白白占了大便宜?他们怎么不打咱们啊?”

韩逸一拍这不开窍的,恨铁不成钢道:“这不咱们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溜之大吉了嘛!”

陈灵运歪着小脑袋,频频点头,原来如此!

这一对师叔侄并没有察觉到,在他们身后一直有位白袍和尚,双手抱在脑后,不远不近的跟随在两人身后,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和尚取出一串佛珠,轻轻摩挲捻动,或许是佛经念到会心处,和尚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灿烂笑意。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少年血河河底坐

在人们正在纠结要不要破开禁制,彻底进入那座洞天洞内洞的时候,忽然就有一道金光自那园林之中升腾而起,一道冲天的金光拔地而起,彻底洞开了这座拥有三层秘境的第三层,一座金色门扉就这么呈现在众人面前不断旋转,一片片火星子四处“逃窜”,洋洋洒洒洒在地上,最终熄灭于无形之中。

当这第三层秘境真正洞开在众人面前,先前嚷嚷着想要去那第三层秘境探险的众人反而有些犹豫了,因为光是这第二层的紫竹巨人,就差点儿让众人覆灭,那么那第三层,将会有怎样的困难险阻?

一只只堪比第二境界的怪物?若真是如此,他们必定要付出极大代价,最后成为那怪物的口粮?这些让他们不寒而栗。

最终还是那来自虚无缥缈峰的御剑女子,率先打破了沉默,率领虚无缥缈峰一众人等,犹如一条剑气长龙,贯入那道金色门扉,对于众人来说,这位天地下好像就没有这位女子干不出的事情?

随即众人内心也便释然,传闻就连将整蛊那位脾气一向火爆的卫仙人,将他胡子给一根根拔掉这样丧心病狂铁定是要掉脑袋的事情,这位女子都能毫不犹豫地做了,还有她不敢的事情?

当那由无数剑修组成的剑气长龙彻底隐没在金门之后,终于有人坐不住蠢蠢欲动起来,要知道所谓秘境求宝,往往就是愈是先到,所能恰巧遇见机缘的可能性愈大,之后才是讲究一个“机遇”一词。

所以“先到先得”一词,用在探索秘境的过程之中,最为适用。

女子率先进入那秘境之中,无疑是要占据了一大优势,于是谁也不想落后,争先恐后进入那秘境之中,生怕落后人一步,错过了什么机缘。

只不过这些蜂涌而入的人们若有若无之间,一对眼睛在四处张望就是了。

至于在张望什么,他们心照不宣,自然是那位白袍青衫了,当然,还要再加上那来自教会与法庭之中的那对金发碧眼的男女。

远远吊在队伍最末的那对扎眼男女互相对视一眼,素来都有第一骑士之称的贝尔蹙起眸子,沉默半晌之后,灿烂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在进入这第三层秘境之后,就先结成同盟,你看如何?”

谁知那位金发碧眼的高大女子翻了个白眼,双手捧在一起,双眸紧闭上,也便没了回应。

贝尔咧嘴一笑,心里门儿清,这位女子又在求她那位真主庇佑了。

这位第一骑士也不着急,阻拦下了身旁急不可耐的部下后,干脆就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静静等待这位女子的回应。

凯蒂最终还是睁开那双亮盈盈的双眸,无比虔诚道:“神曾经说要有光,便有了光。”

她转而向贝尔眨了眨眼睛,嘴角微翘,“如今神说让我暂时与你结成同盟关系。”

贝尔一双眼眸眯起,驻剑那双手猛然抓住剑柄归剑入鞘,长身而起后,爽朗笑道:“好!”

……

在众人陆陆续续进入那扇金色门扉之后,其实不远处的竹山山头悄然露出

一大一小两颗脑袋来,正远远瞧着那道金色大圆圈,透过那圆圈望去,能够依稀之间瞧见其中有那血色长河以及一段段黑色悬崖。

小男童陈灵运皱了皱眉头,长叹一声气,“小夫子,你该不会是要打算带我进这种地方吧?小心我告诉师父啊!”

韩逸一拍小男童脑袋,挤眉弄眼道:“哪能啊?我就是带你去见识一下世面而已。”

小男童初听自家小师叔的话,还在暗自点头,谁料听完之后,小男童抱住臂膀,气愤不已,那句骂人的话怎么说得来着?果然还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

韩逸摇头晃脑道:“别着急啊,你不想见那位神勇无双飘飘仙人的李大哥了?按照你李大哥的个性啊,说不定此刻正在里面儿历练呢!”

抱着臂膀的小男童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他咽进肚子里,他怯生生道:“可是像是先前那种情况,万一这一次李大哥不能即使出现,那咱们不就死翘翘啦?都怪小夫子你,平日里不好好修炼,就知道与夫子门扯皮,油腔滑调的,事到如今,只能干瞪眼了吧!?”

韩逸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庞上,好嘛,合着现在又要怪自己了?

忽然有一道声音,居高临下道:“小施主所言甚是,这位施主你一人,难免会让小施主磕磕碰碰,不能照顾周到,所以依照贫僧所见,还是小心为妙,最好干脆就不要进入那第三层秘境之中为好。”

小男童一听有符合自己的声音,下意识地点头不已,最后幡然醒悟之后,急忙抬头看去,却见那位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袍僧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朝向两人笑道:“当然了,也有特殊情况的,除非……加上贫僧一起?”

……

血红苍天之下,那座黑色山崖崖脚,奔流不息的血色长河之底,沉着位浑身**,盘腿而坐的男子,一团团血光在他身体四周不断迸发出来,每一次迸发,都会将少年人身上被腐蚀的血肉修缮如初。

在男子周身,是一团团类似于珊瑚类金属,确保男子不会被那湖底密密麻麻且虎视眈眈的血色尸体给彻底撕成两半。

男子睁开那双极好看的凤眸,有血色光芒内敛,方才自己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自己体内就迸发出一道道血色光芒,维系自己的意识不至于昏沉过去,但是所受苦楚,几乎就是呈几何倍增长,痛彻心扉。

至于这道珊瑚形状的金属是他偶然之间发现,用尽了所有力气,挥霍完了所有灵,这才将之打开又合上,这无疑十分危险,因为若是珊瑚状金属并不如他原本意料之中那般坚硬,他的这般举动,也便无异于自投罗网。

好在金属格外坚硬,李清源长舒一口气,看着一缕缕从自己身上剥落的血气弥散于血色长河之中。

咚得一声巨响,李清源定睛望去,原来是一只血尸将整个脸庞都撞在了珊瑚金属之上,以至于这血尸整张脸庞都被珊瑚金属给装得粉碎。

他不由蹙起眉头,这般情况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以至于李清源自己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这

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这珊瑚金属格栅,绝对是会被撞开的。

铁杵尚能磨成针,更不要讲一只只堪比第二境修士的血尸夜以继日,悍不畏死的野蛮冲撞了。

微微呲牙咧嘴的李清源强行沉下心来,望着身上仍旧不断升腾的血水青烟,略作思量之后,取出两物。

一物是那已经化作一抹银辉食指长短的龙枪,果然,即使是在这血色长河之中,仍旧不能侵害这一杆长枪丝毫。在龙枪出现之后,根本不用李清源如何催动,这杆龙枪的那悄然诞生出的符文便迸发出一股子匪夷所思的吸力,牵扯李清源体表那不断汇入血色长河之中的血气,汇入这杆长枪之中。

将这杆来历神秘又不凡的长枪摆在自己盘起的双腿之上后,李清源郑重其事地取出另一物。

一只小瓷瓶尔。

小瓷瓶只是人间俗物,其中所盛装的液体,反而是最为珍贵的,那便是紫竹巨人遗留的金雨以及……黄金巨龙一身精粹所化的金液混合。

李清源闭上眼来细细感受,从那滔天的血色长河之中,不仅能感受到一缕缕血腥,居然还有浓厚的生气!

他不由感叹一声。

确实是一块无人打扰适合清修的场所了,若是那没有那些个时不时就要拿头颅撞一下珊瑚金属的血尸,将会更好,可是万事不能强求尽善尽美不是?

不知为何,所有的血尸开始暴动起来,趴在珊瑚格栅之上,不断敲打着格栅,疯狂嘶吼起来。

只不过这摄人心魄的嘶吼声音被少年人主动忽略掉了。

手中拿着那块哧哧作响的瓷瓶,李清源内心有了一番计较,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现出原形。

只见他神色猛然一变,单手撬开手中瓷瓶的瓶塞,仰头以灵包裹其中,一口将瓷瓶之中那金光灿灿的液体吞下腹中。

浑身都没有一块好皮肉的少年人周身各处忽然迸发出一股子活力,吓得周遭那些血尸一时间噤若寒蝉!

但是当李清源体内再一次爆发出一团金光之后,这些个血尸又一次嘈杂起来。

对此,李清源并没有计较,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远比要计较这一两只血尸体的嘈杂,要重要的多。

他环视自己早已经没了皮毛的血淋淋身体,咧嘴一笑,顺手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一道朱红色光华闪烁出来,被他一把握在手中。

一掌拍下那只葫芦塞子之后,他分出一缕发丝粗细的灵溪流,汇入酒葫芦之中,整个心神沉溺其中。

不出半晌,一道灵从酒葫芦之中窜出,李清源无神的双目也重新有了神采。

与那酒葫芦之中的某位一番吱吱呀呀的交谈之后,他李清源总算是谈妥,虽然过程曲曲绕绕,但是就结果而言,算是一件…好事?他做起那件事来,总算姑且可以心无旁骛?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蓦然灿烂一笑。

如今万事备矣。

今日他李清源,就是要在这血色长河之下,彻底突破第二境,入那龙境界!

第二百四十五章 血河底畔有龙哮

血色长河河底中心处。

中心珊瑚围栏里。

有一位浑身**的男子独坐。

男子双眸紧闭,一缕缕发丝飘扬浮起,以一股骇人听闻的速度飞涨,只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每每长出一寸,长发尾梢就会徒升一股青烟,将长发燃尽。

盘腿而坐的男子,身上仍旧有一块块血迹斑斓,仍无皮肤,鲜血淋漓下,依稀可见殷红的肌肉纹路。

只不过男子四肢以及腹部头部,却逐渐生出犹如婴儿一般娇嫩雪白的皮肤来,所有生出皮肤的地方,清一色有那少年人在点星境界辛苦耕耘下,点亮的那数颗大星存在,更有丹田之上的皎洁月亮,冉冉升起。

男子一双眉头轻轻蹙起,此刻他的境地可并不比表面上看起来轻松,除了外界不断撞击着那一只铁笼的血尸外,更多的则是此刻在他那座脊柱大井处,那条雪白小龙正疯狂舞动,不断向李清源传递出自己可以冲锋的信号,只不过李清源却一直摇头,弄得那条小白龙焦躁不已。

所谓龙,亦被龙跃之境界,取自“鱼跃龙门”之意,极有意思。

因为修士跨入第二大境之后,相较于第一境界的专修体魄,无异于更是上升一个层次,可以调动灵外放罡气,一些更具威胁的杀招,也可以信手捏来,就好比那位一手可将体内灵抽调出来转化为青色火焰,并且操控得行云流水的高瘦男子,相比较李清源勉勉强强,仅仅是能将灵挥洒于身体外围,凝结成为先前被血尸打破的灵大球,亦或者是一袖抛出之下,费劲心力这才制成的无形罡风,两者之间,其实是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只是李清源的一身体魄,委实特殊,因而才有了之后让人觉得有些并不是那么欺负人的同“实力”之争,可若是当初的李清源是那相同境界?

约莫如今那位高手男子,再想见其一面,就只能去和牛头马面要人了。

身心沉浸在体内玄境的李清源抬头仰望那颗盘踞在自己丹田之上的皓月,与自己心头那颗小月亮遥相呼应,更有四肢百骸无数密密麻麻的星星明灭不定,每一次的光芒吞吐,就会一道粗壮灵溪流涌出,夹带些许血红色,正是让李清源微微蹙眉的原因所在。

这血红色丝线,在寻常境地并不会显露,除非如同当下这般情况,亦或是当初自己肉身被魔尊一遍遍“去芜存菁”“洗髓伐骨”之后,之所以自己的身体能够这般快速的修复,都要得益于这一缕缕看似细小的血色丝线。

如今的李清源之所以仍旧能够迸发出一阵阵生机,而不会被血色长河之中的那一缕缕带有腐蚀性的河水给磨耗殆尽,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摇摇欲坠,这一缕缕血丝功不可没。

而最为令李清源奇怪的是,他并不知晓这一股股血红丝线起始何处,终点为何。

它们的出现从来都是突兀乍现,而后又消无声息的消失,起于何处,于何消失,对于李清源来说一直是个谜。

至于说此物的出现,李清源心底倒是有了猜测,自从自己从葬神窟那座血池之中死而复生之后,可能无形之中,自己就已经汲取了这

些个血色丝线,只是寻常察觉不出罢了,每每到了生死关头,它们都会自然而然显化。

李清源拍了拍脊柱大井之中的小白龙,小白龙翻了个白眼,直接背过身去,不去看这位没斗志的主人一眼。

满脸笑意的李清源并不在意,反而开始默默计量如今的计划,最后自己当然是要让现在正在与自己怄气的小白龙成功破开那道不知为何极其难以破开的屏障,只不过他的内心更倾向于一次即入,再无二次。

要知道关于升境,从来都是一次难,次次难并且是难上加难的结局,一次不成功,除非有什么神奇机遇,不然往往就意味着终生无望了。

因此如今正盘踞在丹田月亮之上的那道内视灵溪流骤然“抬头”,倏然分为数团,犹如一条条小蛟龙朝向四肢百骸“巡视”而去。

小蛟龙最先到达的便是少年人最初不如点星境界的时候所专注点亮的涌泉、气海、合谷三穴,以丹田气海为中心,与涌泉、合谷遥相辉映,形成一个对立三角的漏斗形状,当然,李清源第二次步入点星境所点亮的那条金色丝线,也骤然绽放光亮。

经过李清源这些时日的温养,更有方才吞下的金色竹液以及黄金真龙的一点点精粹,一鼓作气沟通海底、丹田、命门、夹脊四穴,如今在李清源体内的那条金线当真已经是昼亮如流星模样,粗壮如天痕。

这些时日李清源在武林堡得闲时候,每次得空都会偷偷翻阅古籍,那一日与庄晖还有老管家商讨武学大论,李清源偶然妙得灵感,最终大体依照自己体内金线的走向,约莫猜测出了剩余三穴的大体位置。

如此一来,雪白小龙可以凭借撞击那大穴薄弱处,为达到“龙大井,遨游天地”的局面提供充足把握。

外界,李清源眉头骤然一凝,倏然之间,少年人体内的所小蛟龙重新凝聚在那月色明朗的繁星天空之下,重新归为一股灵溪流的他“望向”天际那一抹绚烂金色长线,缓缓深呼吸,如今巡游自己的内天地之后,李清源愈加认定自己所料不错。

那道用以内视的灵小溪骤然奔袭出去,撞向那座脊柱大井!

早就激动不已,在脊柱大井之中疯狂舞动的小白龙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咆哮,整条龙盘作一团,一点点雪白光芒逐渐在它身体之内凝聚,又有许多金色星光,飘然飞掠向小白龙,最后居然还有一点血光,犹如一条彩霞披帛,披挂在小白龙脊背之上,染上了一层血红,鳞甲又有金黄大闪!

当那雪白,金黄,血红三色光芒达到一种饱和之时,小白龙猛然抬头望向那颗将自己困在大井之中的巨石,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神色!

白金红三色光芒倏然激射出去,在那座脊柱大井之中划过一条不断旋转的三色流萤,砰然撞向那颗堵塞大井的巨石!

……

砰得一声!

一只明显要比其它血尸大上一圈的血尸一把将那烂在珊瑚金属围栏之中的同伴撕开,而后高高扬起自己的一只臂弯,肌肉血脉贲张,一条条血管犹如一条条紫青色的细小虬龙,盘踞在其表面。

一拳砸向那珊

瑚栅栏,原本那些血尸如何使尽浑身解数也奈何不得,顶多只是能将之微微弯曲,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珊瑚栅栏,如今却猛然之间被砸出个豁口!

只见那头上起峥嵘的高大血尸仍旧不满意,再一次递出一拳,虎啸生风,在这血色长河之底,这一拳之下,卷起了无数细小血色真空旋涡。

高大血尸脸上带起了极其人性化的狰狞笑意,对于自己这一拳的力道,它极其有信心能够一拳透过这珊瑚栅栏打烂眼前少年的头颅,就不信这端坐在湖底的小子还敢如此托大,真得敢在自己脸前破镜不成?

就不怕自己被打成一团血浆?

已经诞生出一小部分灵智的高大血尸蓦然定住身形,浑身一僵,在这一刻,它下意识就想要缩回自己递出的那一拳。

只不过随着高大血尸的一怔,它的拳头却依旧去势不减,笔直砸向那位少年人。

在少年人脸前,忽然就有一道朱红色掠出,挡在这血尸面前。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李清源犹如老僧入定之后就一直横在膝上的酒葫芦。

只见酒葫芦之后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一团雪白的毛绒绒。

砰得一声,血尸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那团毛绒绒之上,一道雪白从那酒葫芦之中猛然窜出,啪得一下摔在李清源身后的珊瑚状栅栏之上。

“哎呦喂,疼死老子了!”

只见那雪白身影扶着自己的腰部,颤颤巍巍地站起,骂骂咧咧地从李清源身后走到李清源身前,与那不知为何,浑身已经开始抖若筛糠的血尸面对面。

这只小兔子揉了揉自己红肿的脸庞,吐出一口血水,朝向那只血尸狞笑道:“他奶奶个腿儿腿儿的,就是你干得老子?!”

那只高大血尸居然想也不想,转身就要逃跑。

小兔子嗖得一声蹿了出去,一把拽住这血尸的脑袋。

这只雪白小兔子眼睛眯起,笑着道:“你不是喜欢揍这栅栏?咋滴,上辈子和栅栏有仇?那你完了,下辈子,你可能还要找栅栏报仇就是了。”

高大血尸猛然瞪大了眼睛,满眼的祈求与恐惧。

可是小兔子哪管这套?直接抓起高大血尸的头颅朝向那珊瑚状栅栏猛然掷去。

紧接着这头高大血尸的头颅砰然炸裂!

小兔子躲也不躲,任由那血色沾染在自己身上,又让血色长河给洗刷了个干净。它深吸一口气,满眼的陶醉神色,有多久没有闻到家乡的味道了?

不过紧接着小兔子眼中就闪过一丝厉色,扯了扯脖领之间,有铿锵之声响起,原来它的脖领之间,有一只无形的锁链,套在其上。

小兔子猛然纵跃出去,眨眼之间就已经站在那赤身**的男子面前,一直小爪子搁在下巴上,细细思量起来。

虽然方才答应这小子的条件帮他护道,报酬就是自己提出的这条血色长河自己想要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可是总归来说,好像还是自己更吃亏一些?

小兔子忽然一咧嘴,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它神色蓦然一肃,望向李清源的眼神逐渐不善起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龙跃二境轻似燕

血色苍穹之下,犹如被墨汁浇筑而成的黝黑悬崖之畔,那位金光所化的老者双手负后,自言自语,“葬神窟真就是葬神的?里面真的有仙人存在?”

这老人依稀摆出手掐法诀的模样,摇头不已。

“时光长河千千载,葬神窟那位大神的动作,本意或许是原以为会消除这片大陆之上隔阂?呵呵,可是您看看,现在相较于以往的勾心斗角,还少了?所以啊,这一次您叫来这酷似第一神子的小娃娃,其实丁点儿用处没有啊……”

“既然如此,那么我镇守在此的意义又是什么?此地沦陷与否,不是迟早的事情?”

最后老人瞥向那条血色长河,幽幽一叹。

“这小娃娃也是葬神窟送来的可怜人呐……小子,这血池长河,最是能够消磨骨肉,你若是放弃抵抗,为其所吞噬,也算是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死法儿不是?”

“可是若是当真有神迹发生,这娃娃能够挺过去?”那双手负后不断自言自语的金光老头忽然笑了起来,“那么就活该你这小娃娃会成为天底下最强的第二境界。”

金光老头转而坏笑起来,“只不过何其难也?再者,这血池之中的活血自有股子凶煞之气,你小子能够单纯的照单全收?”

他笑眯眯道:“曾经还真有个姓张的傻帽这么做,最后如何了?直接被送去体悟一番阎王爷的轮回大道了,你若是这能将这一池血河全部吸收了个干净,我倒是还要在谢谢你的基础上,再谢谢你一番喽~”

“想不到当年留在血色河底的修炼场所又被你这小子给废物利用了?只不过你也只能撑到这里了吧?”

这金光老头忽然眉头一挑,大感有趣,“哟?外界这帮小娃娃们,居然还是一位小女娃娃一马当先入了我这片血色苍穹?”

这老头蓦然化作一粒金光霎时消失不见,紧随着就是一道金色大圈蓦然洞开,一位白衣飘飘胜似雪的御剑女子一骑绝尘,一冲而过。

之后陆陆续续有御剑道士,有各门各类的旁门修士,有位李清源见到一定极其熟悉的精瘦公子哥儿,当然还有他更为熟悉的一对师侄,一位白袍僧人,居然还有当年在葬神窟前遇到的那两位西方修士。

呜呜泱泱的大队人马真正落脚此处之后,闻到那股子血腥气体,登时就是心下一紧,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想不到金光顿时一闪,连同第二第三秘境之间的通道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一来,情形尚可,再集合众人的力气硬生生打出个窟窿来即可,只是在他们耳畔,忽然乍响起一阵阵脚步声。

众人心下一点一点沉重起来。

因为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只又一只的恐怖血尸,一对对火红无瞳子的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众人,只待一声号令之下,一齐扑杀向那些人数可怜的美味晚餐们。

……此时的血色长河之底,那位**男子身侧,一只雪白兔子嘿嘿怪笑不已。

想要一劳永逸,控制住我,就觉得自己能够安心跨入第二大境了?想屁吃呢?

只见它猛然踏出一步,翻手之间血色长河之中的血水不断在小兔子手间凝聚,不

出一会儿功夫就凝练出一颗血色珠子。

继而小兔子高高举起手中的血色珠子,猛一摇晃,四面八方忽然就有无数双血色眼睛亮起,陡然一齐望向那颗血色珠子。

“便宜你这小子了,这是最为纯粹的血气珠子,可以直接化为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对于固本培元,延年益寿,亦有奇效,知道你小子如今被这血色长河削去了太多的生命力,最缺得就是这个,那就给你罢?”

提着犹如黑夜灯笼的血色珠子,这小兔子嘿嘿怪笑起来,猛然将之一抛。

血色珠子碰触到少年人的眉心之后,倏然没入其中,原本眉头紧皱少年人,缓缓舒展下眉头。

只可惜好景不长,那颗犹如灯笼的血色珠子失去踪迹之后,所有的血尸忽然狂暴起来,一声声低呜咽的嘶吼传出,使人振聋发聩。

小兔子赶忙捂住自己一对耳朵,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他妈的,干嘛呢干嘛呢?不爽啊?那就撞啊!娘的,搁这儿跟老子我嚷嚷个啥劲儿呐?”

这小兔子一指眼前的珊瑚栅栏,嚷嚷道:“看这儿!知道不?赶把紧的!”

只不过先前还在李清源面前耀武扬威那帮血尸如今却一个个比兔子还乖地匍匐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身,惹得小兔子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最终气急败坏地朝向一众血尸比划了一个中指,更是故意隐蔽了自己的一身气机。

所有血尸刹那之间癫狂起来,一个个咆哮着疯狂涌向那只珊瑚状小铁笼。

小兔子神色一喜,抱着臂膀开始摇头晃脑,好不自在。

接下来就需要等这些个血尸悍不畏死地一个个将这珊瑚状铁围栏给撞个稀烂,自己也就大功告成喽,倘若那小子到最后还能活下来,就只能说那小子命好了嘛,如此一来的话,大不了就告诉那小子,这么多血尸自己实在是疲于奔命,应付不过来了嘛!

这小兔子还专程一路小跑到那朱红色葫芦身旁,拍了拍这一支酒葫芦,高兴不已。

一般来讲,没有主人的允许,这种收置类的法宝就不会将其中物件随便放出,而自己获得了那小子的允许之后,当真是恣意妄为喽!

它扯了扯自己脖间的无形锁链,满脸都是讥笑,“你身为真龙后裔又能如何?种族压制我又能如何?若是老夫能够有当年亿万分取一的实力,你们都会被我彻底给毁灭地连渣都不剩,可惜喽可惜喽~”

小兔子一双毛茸茸小手抚在这酒葫芦之上,满脸的笑意,“没有得到那小子的同意,更不可能有那臭小子半丝血脉相连的你,不还是得待在这小葫芦里面,眼看着我为所欲为?”

一念及此,小兔子开始背着小手哼起调子来,只是很快它的后脑勺就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板栗。

小兔子愕然望向身后那只正抱着臂膀,一对亮晶晶小牙齿正在不断厮磨的雪白小兽,神情复杂。

那只雪白小兽一巴掌拍在小兔子头顶,登时将小兔子给打得晕头转向,直到小兔子稳住身形,这雪白小兽才悠哉悠哉犹如稚童言语道:“不好好去干活,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小家伙扬了扬手中拳头,气呼呼道

:“揍你哦!?”

小兔子一对双眸都给气得血红,鼻息之间,剧烈喘动,很生气了!只见它猛然将整个身子下蹲,纵身高高跃起,一下子扑在雪白小家伙面前,大吼一声道:“我错了……”

奶声奶气的小家伙登时笑眯眯,摆了摆手道:“乖哦~干活去吧~”

小兔子欲哭无泪,回望一眼那雪白小兽的拳头,满脸的心有余悸,么得办法,有些时候遇到事情,不得不放低身段不是?毕竟雪白小兽那只拳头,是真能打死人还不用偿命那小子还会帮忙拍案叫绝的那种!

一想到自己已经身处这种惨烈处境之中,小兔子就悲伤极了,于是一脚把扑杀向自己的血尸给踹得粉碎之后,张牙舞爪,哇哇呀呀地游出珊瑚栅栏之外,面对那些个被自己吸引来的数以千计的血尸,挠了挠有些发麻的头皮。

背后又传来那小家伙犹如恶魔一般的声音来,“刚才那红球球味道还不错,好吃,记得多凝练一点出来哦!”

小兔子差点儿没忍住回头给那小东西一巴掌,然后都不用小东西还手自己直接断绝筋脉死了得了,那玩意儿是这么好凝练的吗?而且你又没吃,怎么知道这东西还不错?不带这么欺负兔兔的啊!

背后忽然传出一声皮鞭的声响,嗨?他娘的,这小东西还换上了一只鞭子?当我兔子好欺负啊?

于是小兔子猛然加快身势,砰砰之声不绝如缕间,除了打杀了无数血尸外,还凝练了许多颗红球球,当真是劳动楷模了……

没办法,“兔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兔大爷我心胸宽大,保命要紧!

……

此时身心沉浸内天地之中的李清源趁着血肉模糊的小白龙撞向脊柱大井之上那颗巨石之时,微微掀起的那一丝缝隙,整个人纵身而入,彻底与那条即将由四生五爪的小白龙身旁。

小白龙如今的状态并不乐观,头上双角已然有些支离破碎的迹象,身上也不再是背脊之上有那红光渲染的一丝血红,而是龙须龙髯之上皆有零零星星的血迹。

李清源尝试了一下,将那条能够巡游内天地的灵小溪化作本体人身模样,一把抱住不断下坠的小白龙。

最后在地上轻灵一转后,怀抱那条眼睛大大的小白龙,李清源心疼地理顺小白龙的发丝。

小白龙则是死死盯住头顶那座封挡脊柱大井出口的巨石,满脸的愤愤,却死活不敢再看身那位终于与自己面对面的男子一眼。

李清源笑着挠了挠小白龙的肚皮,“没关系,没有一次破开又能如何?多来几次便是,何必拿性命去拼杀,你只管歇息一会儿,等恢复些状态,再来也不吃。”

小白龙下意识就要摇头,却被李清源给抱住脑袋,定睛一看,原来无声无息的,李清源手中就多了一团金色,继而他那一只手猛然一握,那团金色便成了一只金丸,被他丢入小白龙嘴中。

他眉头一挑,有欣喜神色,那小兔子倒也是个会办事的?

继而他顺手一抓,一团血色又在他手中凝聚,再加上这颗珠子,龙跃龙门,身轻如燕。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奇书放置巨石上

那重新化作一粒金光的老者忽然停滞下来,转而飞快掠向一处,只不过终究还是慢了,有另一道金光飞快与他擦肩而过,任凭重新化作老人外形的金光速度如何之快,出手如何之准,仍旧只是仅仅触到了那一丝金光的尾巴。

之间那一抹金光倏然加速,拖出一道长长金线,转而一头载入那血色长河之中。

“哟?果真选中了这臭小子?”

双手负后的老人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

李清源的内方天地之中,再一次有金光与红光交错辉映。

李清源向怀中的小白龙眨了眨眼睛,温和一笑。

小白龙猛然瞪大眼睛。

为小白龙喂下一金黄,一血红的珠子后,李清源苦苦维系的人形灵也随之砰然消散。但是在李清源的调动之下,这条灵小溪也随之化作一团雪白的珠子,融入小白龙心田之间。

当那金色珠子被小白龙彻底消化后,李清源的整个脊柱大井之中一时间充斥着挥之不散的浓郁金黄气,在他脊柱大井之底,开始有一点点金色源泉汩汩而流。

当那一颗血红珠子被小白龙吃下后,小白龙焕然一新,浑身伤势霎时好转,非但如此,它四肢上那一颗小小的凸起,也随之变化作一只龙爪的形状,一团团血色火焰簇拥在其四周,犹如脚踩火焰祥云。

最后是那李清源残留在此的灵,随着彻底融入小白龙后,小白龙周身再一次绽放起一团雪白光亮,原本小白龙涣散的龙目,也便再一次有了神采。

小白龙抬头望向那一直拥堵在这自己老家门口的巨石,更是搁在自己心田之间的一块巨石,愤然长啸一声!

随之小白龙脚下也便升起一汩金色倒流瀑布,托扶着小白龙冲天而起!

小白龙绕着这股子自下而上倒灌的金色瀑布,猛然龙啸抬头,一头撞向脊柱大井之上那颗巨石!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那一直围堵在李清源脊柱大井之前的巨石随之轰然一声掀起一道巨大缝隙!

李清源面色一喜,但紧接着就是面色凝重起来。

端坐在血色长河河底的李清源倏然睁开眼睛,望向眼前那只被雪白的小家伙架在身下,满脸写着无辜神色的兔子。

小兔子朝李清源扬了扬头。

李清源顺着小兔子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本金光闪闪的古朴大书,就这么明晃晃的呈现在李清源面前,四周原本凶悍一场的血尸却一只只犹如遭到了雷亟一般,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本书倏然来到李清源面前,继而缓缓靠近李清源的面部,几乎就是要书页与鼻相触。

骤然之间,这本书猛然与李清源拉开距离,紧跟着绽放出犹如太阳一般的刺眼光芒!

与此同时匍匐在四周的血尸发出一声声凄厉嚎叫,砰然化作一团团血雾。

被正怔怔愣神的雪白小家伙给搂住脖子的小兔子暗自狠狠地小声嘀咕了一声“他娘咧”,抱起那只酒葫芦就想着往里头钻,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只是小兔子屁股来回扭动了半晌,也没见能够跑进酒葫芦里面。

李清源下意

识闭上了眼睛,在他腰间的乾坤袋之中,一抹土黄色光辉骤然绽放,那一抹不断释放的金光这才消散几分,变得没有那么“光彩夺目”。

李清源望向与自己面对面的那本金色书籍,忽然他心神一沉!

只见那本金色书籍蓦然消失不见!

李清源赶忙分出一缕灵溪流内视过去,却瞧见了令他心生绝望的一幕,只见那金色书籍倏然出现在那脊柱大井之上,看看才被小白龙顶开的那么一丝缝隙,很快就绽放出一抹金光,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将那一丝缝隙给填满。

原本终于能见到一丝光亮的脊柱大井之外的一丝丝景色,如今却被那一杯突如其来的金色大书给重新压了回去,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李清源脸色一白,一口鲜血涌向喉间,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喋了出去。

在他脊柱大井之中,那条可怜的小白龙几乎就要支离破碎了,一身龙甲翻起一道道卷刃,一对龙角也在断裂的边缘摇摇欲坠,一对龙爪也血肉模糊,一片片肉花绽开,露出里面森森白骨。

无力的小白龙轰然撞倒在地上,在脊柱大井之底,砸出一道深深沟壑。

原本脊柱大井勃发出的金黄倒流瀑布,随之消失无踪影。

那道巡游内天地的灵笔直蹿入脊柱大井之外,轰隆一声,又再次倒飞出去,直接被脊柱大井“拒之门外”。

没了那一丝缝隙,那一丝巡游天地的灵只得再一次徘徊于脊柱大井之外,不得入内。

闻听着自己脊柱大井之中那条小白龙奄奄一息,李清源望向压在自己脊柱大井之上,依稀可见的那本金色大书,罕见地有了一丝怒气!

那一丝巡游内天地的灵蓦然凝集成了李清源的模样,此外四面八方,诸天星辰,两轮皓月,

盘踞丹田的一汪大洋,沙漏形状的大星,以及那尚未成型的北斗七星,全部有一缕灵涌入这一抹人形灵之中。

在自己内天地之中完全可以畅所欲游的李清源轻轻跺脚,这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倏然出现在脊柱大井一侧,猛然一拳掷出,整个脊柱大井为之噼啪作响,声音之大,就连外界一直守在李清源一旁的雪白小家伙与小兔子皆是神色一变!

这一道声响可不像是破镜应该有的声音,再加上李清源先前那一口鲜血,这两只小兽神色开始变幻,只不过一个充斥着满脸的担忧,另一个则是大大咧咧的无所谓神情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了。

只是紧接着小兔子的神情变忽然悲天跄地起来,哇哇大哭着嚷嚷着“果真是天妒英才,没想到少爷你小小年纪,就英年早逝啊!”

雪白小家伙不由奇怪地打量起这突然神经质的家伙,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家伙是抽了哪门子风,以至于忽然干出如此黄鼠狼给鸡拜年,典型没安好心的勾当。

“行了,生怕别人是瞎子瞧不出你是装得来?”

两只小兽身后忽然传出一道苍老声音来,紧接着金光一闪,凭空出现了一位老者。

这金光闪闪的老人忽然轻咦一声,深吸一气,大感兴趣地瞥了眼眼前那只仍旧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不断的小兔子,也不知这小兔子是磕头给

谁看。

小兔子露出怔怔然的表情,满脸的疑惑问道:“老神仙,您是来救我家公子的吗?”

周身全部为金光所覆盖的老人那双眼睛骤然一亮一黯,似乎是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 眼睛道:“行了,老夫我这双眼睛又不瞎,你这老不羞的说出这种话也不害臊!你不害臊,我还嫌弃你恶心人呢,滚边儿去!”

小兔子眼前一亮,连忙“”了一声道:“得嘞~”

然后真就麻溜儿就地一滚,给这金光闪闪,牛气哄哄的老头让出道儿来。

雪白的小家伙歪着颗小脑袋,怔怔然望着眼前的老者,就算小脑袋瓜再不想东西也能通过那兔子的表现知道是个顶不好惹的家伙来了,所以它也只是拿一双黑得发亮的大眼睛望向来人,也不说话。

老头双袖一挥,负手身后,眼神又是一凛,好家伙,又是一只珍贵小兽,加上那只兔子模样就连自己也看不出来头的,这臭小子起码是一人拥有两只至少有成为“仙”字开头潜质的两只小兽了吧?

再者,此处血色长河之底的凶煞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浓浓生机,可能与那小兔子,也有关系吧?

金光所化的老人笑着望向那雪白小兽道:“你要是信得过老夫,就让老夫进去查探一二,反正,这小子的情况,不会更差了吧?”

雪白小兽歪着头,一只小手撑着脑袋,故意没有理会老人身后的小兔子对自己的挤眉弄眼,陷入了久久的思考。

那老人也不着急,悠哉悠哉的模样,似乎等待时间愈长,老人自己反而愈加高兴的模样。

雪白小兽猛然察觉一丝异样,不情不愿地让开了道路。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蓦然化作一丝金光,蹿入李清源眉心之中,一闪而没,留下两只目瞪口呆的小兽互相大眼瞪更大的一双眼睛。

雪白小兽忽然恶狠狠瞪了那小兔子一眼。

小兔子耸了耸肩,当然不敢表现得太无所谓,多少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他真得是被这模样娇憨下手从来都果断的雪白小兽给打怕了。

……

李清源的内天地之中,那本金色书本不时露出一点金光,相较于此,李清源的拳头也从来没有停歇,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脊柱骨骼,于是这一片璀璨星空之下,不时有噼啪轰隆的巨响,犹如雷鸣闪电,响彻天地之间。

只不过李清源自己却始终不能震开脊柱大井与那巨石之间哪怕一丝一毫的空隙罢了。

李清源纵身一跃而起,却忽然顿住脚步,一对顶好看的凤眸眯了起来,望向眼前那一抹金色光影。

凭空出现在李清源面前的老人摆了摆手,示意少年人不必紧张,笑眯眯地道:“怎么?就算这辈子都进不了第二大境了,也可以尝试攻破那第一境‘金刚境’的壁垒嘛!难道你现在眼下的第二境,就比‘金刚境’的门槛更容易迈进去?”

老人瞥了瞥已经歪歪扭扭的那座脊柱大井,啧啧称奇道:“第二大境而已,就连命都不要了?”

那灵所化的少年郎笑了起来,指了指那始终躲藏不出的金色书本,回答道:“一条命而已,哪里有我泄愤重要?”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杆龙枪洞破天

金光所化的老人洒然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如此,那就请吧?老夫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如此生猛的奇人,你这算是什么?我杀我自己?”

李清源开始挠起脑袋来,打了个哈哈,连忙道:“哪儿能啊?老前辈,我说笑呢,您别当真啊!”

老人再一次翻了白眼一个,终于有些明白那小兔子模样的家伙为何能够出现在这臭小子身边儿,合着是依循着臭味寻过来的?

老人不由瞥向那犹如无赖一般压在少年人脊柱大井井口的那块石头之上,正老神在在的金色大书,无奈道:“这小子的世界种子有些不一样,本来就是力灌千钧,你这一压上去,更不会有丝毫松动,当然少年人更不知道打开你的方法,所以你就不要装成武林小说之中掉入山崖,偶然所得秘籍,炼成不世神功的路数,奢望伪装成自己与这臭小子有着深厚机缘的样子了。”

那本金色大书飘飘摇摇,类似于翻了身子,“转身背对”金色老人,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金色老人终于投降道:“得,我传授这小子开启你的方法,好让你早早结束自己的任务便是。”

金色大书这才倏然“起身”,飘飘摇摇从那脊柱大井之上飞掠下来。

老人罕见地有些严肃问道:“你确定是要选定这个少年人?如今这小子脊柱大井已经被自己打坏,通过龙进入第二境界的机会,相较以往,可要小得多啊。”

金色大书浑身绽放起来光彩刺目的金色光芒,倏然掠下高台。

金光老这才偷偷做了个擦冷汗的动作,向李清源点头道:“可以了,你现在可以尝试收服这本书籍,至于之后的事情,则是要凭借你的机缘了。”

只不过老人却暗自叹了口气,这小子何德何能?为了突如其来的“横祸”金书,就能弃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先发泄完了再说?这样不知收敛,随心所欲的脾气,能成何大事?

更何况这小子自己滋事,为了让那金书露出面目来,居然还打断了脊柱大井,以期能让脊柱大井下降,这样自毁前程的事情,这没脑子的傻小子还真就做出来了,就算是侥幸能够通过这歪七扭八的脊柱大井进入第二境,真是个能够心平气和修炼的?

李清源仍旧看向这位金光老人,一言不发。

金光老人闷闷不乐气笑道:“就属你小子最精,运转你那不知搁哪儿学来的《太易经》使灵照旧,按照你给自己规划好的《太易经》流转路线流转即可。”

李清源点了点头,哈哈大笑着喊了一声“得令!”

继而李清源浑身气势浑然一变,一道道虚白色的灵溪流弥漫而出,氤氲成一道道蒸汽,逐渐聚集在李清源身体一侧,凝而不散。

继而李清源骤然收了架势之后,那一道道虚白色的灵马上透明起来,只是在李清源身体一侧的虚空逐渐扭曲,像是有一把无形业火,炙烤着周围空气。

金光老人暗自点头不已,能够在点星境界将这鸿蒙经的太易开篇练习到如此如鱼得水的境地,殊为不易,并且还能够做到灵蒸起,凝聚而不散,更是难上加难,这小子若是没有自毁前途的话,说不定还真就

让这小子修成了天地最强龙境了。

那本金书一时间光芒大作,主动飞掠向李清源而去。

不料李清源一巴掌拍飞这本向着自己疾驰而来的金色书籍。

这本金色大书身形骤然后飞出去,继而一个紧急悬停,就这么杵在哪里,约莫是有些发懵,所以半晌都未动弹。

金色老人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方才在眼中升起的一抹赞赏化为乌有,完喽,这小子接下来的第二境,是板上钉钉的终生无望,绝绝对对的没戏喽!

终于后知后觉的金色大书周身顿时有犹如火焰的金光燃起,整本书都化作一道金色长虹,飞奔向李清源。

这一次稍有意外,因为李清源第一时间出手后,早就有所准备的金色大书骤然一矮身子,让李清源抓了个空。

只不过紧接着李清源就顺势横鞭出一腿,将这金色大书给踹飞出去丈远。

继而不待这金书再次袭来,李清源果断欺身而上,一脚把这金色大书踏在地上,紧跟着飞起一脚将这书本给踢飞出去。

这么一脚下去后,那金色书本是死活也没有再回来讨打的意思了,躲在远处一明一暗,闪亮发光,颇有些幽怨的意思。

这一幕看得金色老人心都在打颤,合着是真想打一本书,和这本奇物过不去啊?你脊柱大井都已经如此,与这金书结缘,只会是让你的第二境比自己顺势而为变得要愈加得好,如此作为,还想不想要入那第二境了?

李清源这才翩然后仰站定,刚要冲杀出去的身势随之一顿,而后他忽然朝向金光老人邪魅一笑,聚精会神,一拳头挥出!

轰然一声,少年人原本歪歪扭扭的脊柱大井一阵电闪雷鸣般的声响过后,随之完好如初,恢复原样。

老人一看便愕然不已,有些合不拢嘴,合着这小子压根儿就没想着要玉石俱焚?

先前一系列花里胡哨,看似对脊柱大井伤害极高的攻势,不过是角度刁钻的障眼法而已?如今看来,这少年人非但一身修为没有一落千丈,反而这脊柱大井有越发固若金汤的意思?

李清源单手一晃,一颗血丹便被他捏在手中,继而李清源借着脊柱大井一晃而正的间隙,再一次化作一缕灵金光,刹那袭向脊柱大井之中。

金光老人啧啧称奇不已,人生头一遭见到这般新奇的破二境方法,禁不住感叹,若是天下区区龙境都如眼前少年这般,那么天下还会有这般茫茫多的第二境仙人吗?恐怕到时候只会让第二锻神境愈发稀少已是凤毛麟角,第三仙人境更是高山仰止,可望不可即吧?那时候的世道,会比现在更好吗?

脊柱大井之中忽然就亮出一阵三色光芒来,而后是一声就连金色老人都不得不捂住耳朵的高昂龙啸,夹带着不甘,响彻这座星光略有暗淡的内天地之中。

金光老人缓缓摇头,就差骂一声娘了,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天下要是人人的入二境都这般难,那么还有个屁的仙人境界,都在炼体大境老死算球!

脊柱大井之内,那头明显增大无数倍的小白龙俯下身子来,顶李清源人大的硕大头颅亲昵地蹭着李清源的脑袋。

清源笑着拍了拍小白龙的硕大脑袋,手掌一翻,露出整整六颗血色珠子,另有三小瓶金色竹叶加三滴黄金真龙的精魄。

他的手掌之上忽然氤氲起一团白色灵,呈圆形将这三样至宝包裹,而后被他送到了小白龙嘴巴之中。

小白龙浑身光芒大作,紧接着有三色光芒流转在它全身。

浑身都在散发着光芒的小白龙俯下身来,示意李清源翻身上来。

李清源骤然翻转身子,一步跨上小白龙的脖颈之上,轻轻摩挲着小白龙的脖颈,一人一龙极其默契地同时望向那颗犹如阴霾堵在脊柱大井井口的巨石,目光坚定。

他轻喝一声,“去!”

浑身都流转着金白红三色的小白龙双腿骤然发力后蹬出去,连同李清源一齐跃向高天之上的那一抹阴霾!

三色小白龙所过之处,直照耀得脊柱大井闪闪发亮,只见一抹三色流萤自脊柱大井底部而起,一路直上,悍然撞向那颗围堵在脊柱大井之上的巨石!

而后砰然一声,那巨石轰隆作响,震动数次,只不过每一次即将掀起,这团巨石都会迸发出无量光,直刺得人眼生疼。

骑在小白龙头顶的李清源一拳打在巨石之上,如今已经不能算是小白龙的白龙一只进化为五爪的爪子攀岩在脊柱大井缝隙处,不断以那对愈加雄壮粗实的龙角撞击那颗巨石。

在少年人一对铁拳以及小白龙的一次次撞击之下,那块巨石咔嚓一声,悄然裂开一道道细小纹路,只不过依旧无用,从细小纹路之中,有一道道金光发散,原本就力极沉的脊柱大井,悄然变得愈加沉重。

李清源最后一拳递出,一声犹如黄钟大吕激荡的声响传出后,灵所化的李清源那双手臂不由砰然一声,化作一团团不断消散的白烟。

金色老人悠然叹气一声,有些事情,他并没有告诉这少年人,其实凭借点星修为,能够在自己内天地之中塑造一个“小我”,且能够言语,能够活动,能够骑龙递拳向巨石,若是放在外面任何一个门派,都会给震惊地掉一地下巴吧?哪怕是那三大势力的发祥源地,类似于学宫,天地庵,虚无缥缈峰这一类地方,同样也不例外。

因为塑造“小我”,心神相牵,是那第二大境才能够有得独门神通!

只不过,这般不凡的孩子,拒绝了那本书的协助,约莫是二境无望了…

若是身为守护这一方天地的老人,见惯了各类天骄,也不由扼腕痛惜,破天荒觉得那本书当真做得有些过了。

只是老人神情忽然一变,愕然望向李清源的内天地之外!

脊柱大井那边传来一声长啸,“枪来!”

一抹银色光辉骤然出现在这片三月同辉的灿烂星空之下,犹如一团天底下最亮的流星,轰然撞向那一颗巨石。

只见那团阻挡了少年人与小白龙无数次的巨石,轰然破碎!

一白衣少年一把抓住那把龙枪,随着身下雪白大龙同时仰天长啸,龙腾直上,直奔灵台而去!

老人摸了一把脸,仍旧不能缓解脸上的僵硬与惊愕。

他蓦然开怀大笑起来,他娘的!还有这么一手?!

第二百四十九章 骑坐白龙出水来

在李清源一杆龙枪破入第二境的时候,血河之外的那座漆黑悬崖却并不平静,一众人望向眼前这一幅幅愁云惨淡万里凝,血海滔天染碧空的模样,皆禁不住打心底发寒。

人群之中,分为极其明显的两个阵营,一鲜血淋漓的血红尸体成群结队,一人族修士,抱团在一起,面色凝重望向眼前那一位位不断从悬崖底畔攀爬上来,队伍不断扩充的血尸。

人群之中自然开始有人抱怨道,“你瞧瞧,我就说吧?这第二层,就有那种巨人,让咱们耗费了好一番力气,这第三层,自然是愈加使人绝望的存在了。”

当然立马就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早就劝过你们,你们却飘飘不听。”

有这一二,自然就有三四,最后抱怨声此起彼伏,听得某位悄悄跟来的那对叔侄直皱眉头。

那位模样可爱的小男童扯了扯自己这位师叔的衣角,仰起一张小脸儿,满是疑惑问道:“小夫子,眼下这种情况,明明需要一致对外才对,他们哪里来得情志在这里互相斗嘴啊?”

这位粉雕玉琢的男童的师叔却笑眯眯道:“小师侄啊,你可要记住了,这世界上呢,分为很多人,一种是明明最正确的道理,最正确的选择明明就摆在自己面前,却故意视而不见的。”

这位男子又掰开一根手指头道:“另一种人是明明最正确的选择与道理摆在自己面前,他却压根就不知道的,你要相信,这种人也是有的。”

男子有掰开半根手指头,笑着道:“这最后一种人,便是那敢说又敢做的,放在如今,更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男童皱起一张小脸儿,仔细思来想去之后,还是道:“小夫子,我听不太懂唉!”

与他们一起的白袍和尚拍了拍脑袋,嘿嘿笑道:“不懂啊?小施主,就让贫僧来教你。”

只见这白袍和尚骤然拔地而起,轰然一声坐落在血尸群之中。

这位白袍和尚双手负后,周身激荡起一圈又一圈金色涟漪,让本来是要扑向他的血尸们不断扑向他,而后纷纷倒飞出去。

这白袍和尚两只大袖疯狂舞动,猎猎作响之中,缓缓双手合十,轻叱一声佛号,斥问道:“还要抱怨到几时?!这些怪物杀到你们脸上的时候吗?!”

被这光头和尚这么一喝,有不少人幡然醒悟,当然也有不少人眼神晦涩,被人称作“郑公子”的郑德铎悄悄眯起来打量着这“横空出世”,多管闲事的秃驴,嘴角划过一抹冷笑,正在思考该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合理又名正言顺地将这秃驴给做掉才好。

远远吊在队伍最末的那对金发男女率领手下部众悄然再撤一步,望向人群之中的眼神,带有一丝警惕神色。

终于人族与血尸之间不再沉寂,那群血尸之中忽然出现数个高大血尸,强硬拨开身旁的矮小血尸,半个磨盘大小的双手合拢,一拳砸向居中的白袍僧人。

而那中间的白袍和尚倏然动作起来,只见他浑身犹如鎏金,溢出金色霞光,一拳迎向那打头的高大血尸,咔嚓一声过后,众人不由惊叹出声,原来是那只高大血尸在白袍僧人这若无其事的一拳之中折断了手臂。

只不过那高大血尸不并知疼痛,即使手臂断开,仍旧再一次高高扬起手臂,悍然砸向自己身下那只金光流转的虫子。

白袍僧

人随之一拳夹在腋下,蓄势待发,猛然一记升拳砸在那高大血尸的下巴之上,血尸的下巴应声粉碎,而那白袍僧人一只金光闪闪的拳头依旧去势不减,凿穿了血尸的下巴之后,随之贯穿了那高大血尸的头颅,最终那只拳头从血尸头顶破开。

这白袍僧人抬起手臂,那高大血尸也随之被抬起,而后嘉措和尚一手作立刀状,将早已死透的血尸从自己手臂上慢慢剥离。

那只始终为白袍僧人的灵长河所激荡的大袖在僧人抽出手来之际,依旧纤尘不染,看得众人一阵恍惚。

小男童扯了扯身旁小师叔的袖子,悄然问道:“小夫子,这位高僧,是不是就是先前和李大哥一起并肩战斗的那位啊?”

韩逸一手摩挲着微有胡茬的下巴,深以为然,“这股子变态劲儿挺像的。”

所谓大乘佛子,犹如金莲出世,不染淤泥,眼前这位浑身金光流转的僧人,不比这传说差多少了。

只是众人很快就没有闲暇顾及这位白袍僧人了,因为血尸群中,又有无数高大血尸蜂拥而至,纷纷拨开身前于自己来说不过是稚童的矮小血尸,或半个人身大小的拳头递出,或直接就是等人高大小的一脚提出。

众人一时间终于有些招架不住,纷纷祭出本命法宝出来,与之扭打在一起。

韩逸牵着自家小徒弟的手,连忙祭出那杆子巨大毛笔,纵横挥舞,使血尸不得进自己三尺之地。

最后,就连远远吊在队伍最末的那金发男女也不得不加入对抗血尸的队伍中去,满头金发的高大女子摊开她一直怀抱的那本大书,轻轻唱诵着晦涩古老的言语,随之有无数神光降下,骤然照亮了高大女子周围一侧。

那些血尸见到这一抹金光后,禁不住跪在地下,双手捧在眼睛之上,浑身有青烟冒起,发出一阵阵凄厉嚎叫。

同样满头金发的第一骑士则是抽出自己腰间寒光闪闪的长剑,一道金色光辉在长剑之上的剑柄中央一闪而逝。

这位第一骑士横剑过去,一剑劈出,每次递剑,皆有一颗血尸的头颅滚落。

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位白衣飘飘胜似雪的女子一骑绝尘,踩着那柄不断发散雪白气的纤细长剑,在血色苍穹划出一道长长白线,速度之快,就连身后的一众剑修都来不及跟上,她整个人犹如一道雪白长虹,所过之处,唯有血尸的硕大头颅飞扬而起。

在她之后,那来自虚无缥缈峰的一众御剑剑修同时低喝一声,结成一道剑气法阵,一道道凌厉剑气激荡,一支白到湛蓝的长剑隐隐约约,将这一支剑修组成的队伍涵盖其中。

不同于女子,这一道剑气法阵取了一个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血尸而无人族修士的刁钻位置,倏然落下,劈砍在黑土悬崖之上!

一剑之下,有无数血尸被那一道雪蓝的剑气扫荡,就连渣滓都不复存在。

形势在有了这一位女子与这一道剑气之后有了极致逆转,那一抹雪白倩影落在众人眼中,每个人都不吝啬流露自己眼中的惊艳,当然,其中也有部分隐晦异样罢了,就譬如那位匆忙以那手中来历不凡的戒尺抵御血尸的郑公子,在望向那一抹美丽倩影的时候,除了眼中燃烧起来的浓浓欲火之外,还下意识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他不由瞥了眼那位仍旧手捧书本的高大女子,心中低骂,妈的!这

么一比她西餐算个甚?这道观第一吃起来才够劲儿啊!

只是来不及让郑德铎多想,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一头三头六臂的血尸怪物轰然一声自长河之中跃起,轰得一声砸在地上,这明显有意于其他的血尸当真六亲不认,除了看也不看自己身下被砸成肉酱的人族修士之外,还拎起身旁的高大血尸,高高举过头顶,愤然一扯,那高大血尸瞬间被它撕成两半,而后这三头六臂的血尸一手一半高大血尸的尸体,四处挥舞起来,将自己周遭的修士连带着血尸给砸成了一滩又一滩肉泥。

白袍和尚皱了皱眉头,骤然出现在那血尸身旁,举起双手挡在眼前血尸之前。

那被三头六臂举在身侧充当武器的血尸砸在那白袍僧人身上后,顿时化作一团团肉末。

白袍僧人低喝道:“跑!”

后知后觉的修士这才纷纷起身,慌忙向远方跑去。

眼见自己的猎物就这么跑远,兴许是太过生气的缘故,那三头六臂的血尸不断敲打着自己的胸脯,一拳砸向白袍僧人。

地面震动,随之出现一个深坑。

白袍僧人随之噗通一声,跌入深坑之中,尚未来得及抽身,那三头六臂的血尸一记记老拳便犹如雨点降下。

眼看白袍僧人都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一道雪白剑光从远处骤然而至,忽然在这血尸一旁爆炸开来,血尸一只手臂刹那被分离开来,它双目赤红,转而望向那踏立虚空手持纤细长剑的女子。

女子骤然脚踩长剑,扬长而去!

这失去一臂的血尸双鼻之间喘出一道粗壮白气,猛力一踏地面,追着那女子而去。

对此,虚无缥缈峰的一众修士并未跟上前去,因为根本就不用,区区一头血尸,自家师姐肯出手已经给足了天大的面子了,这是一个仙家洞府尤其是六大势力之一的发祥门派该有的七魄与自信。

只是他们骤然扭头望去,满脸骇然。

因为大地轰隆一声,有无数道庞大犹如山岳的高大血尸出现,更有数以百计的三头六臂血尸紧随其后,已然令众人脸色发白,更加令众人绝望的是,吊在血尸大军最末尾处,有一头山大的怪物,堆积成肉山形状,一股股慑人气机从此传出。

众人心如死灰,四顾之下,一颗心愈加沉重。

除非能有大能一剑劈开天幕,否则他们这些人,今日必死!

小男童端坐在韩逸脖子上,就拿着一支小一号的毛笔四处“指点”,偶得空档,不由敲了敲自家这位小夫子的脑袋问道:“小夫子,你说这些血尸要是李大哥来了,能在多长时间之内将他们统统干掉?”

韩逸瞥了眼四周密密麻麻的血尸,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心下苦笑道,小师侄唉,你这也太为难你的李大哥了吧?这才分开多久就想着要累死你李大哥啊?

就在这时!血色长河突然传来异响,一声嘹亮咆哮声响彻云霄,继而有一道通天白影骤然飞腾至悬崖之顶。

众人定睛一看,禁不住头皮发麻,居然是一头浑身雪白白龙!

白龙头顶忽然传出一阵嚣张至极的笑声,哈哈大笑道:“孩儿们,还不迎接你们大王?!”

紧接着,众人便瞧见除了那肉山血尸,其余所有血尸皆是朝向那头白龙跪伏下去,如臣子朝会帝王。。

第二百五十章 昇龙境的李清源

众人无一例外,仔细打量着天际那一抹白虹。

可以说是除了那位引诱敌人而去的美丽倩影外,第二夺目的存在。

其中不少女修士眼比较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位换上了一身白袍银甲的俊俏男人,便是那位明显与齐浩然关系匪浅的一袭青衫,当下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些人听到了这眼前骑着白龙的男子身份后,当下就有人有一丝放松,只不过紧接着便又是一阵心慌,就算如此,又有何用?

眼前这曾经一袭青衫的男子,终归只是一袭青衫而已,并不是门外那镇守洞天秘境的一袭青衫书生鬼,即使法宝众多,手段层出不穷又能如何?对付眼前这肉山,恐怕只有那半步仙人境的才行吧?

可是如今自己四周,那最强战力撑死了就是那位吸引三头六臂而去的女子了吧?

众人放在振作起来的心情,又滑铁卢一般骤然跌入低谷。

只是有几人却是例外,例如那重新从坑洞之中起身的白袍僧人,微笑着向李清源合十,唱诵了一声佛号。

远方那位高大女子忽然扬起手来,觉得如此还不够醒目,于是又将一直夹在腋下的那本厚圣经取下拿在手中,踮起脚尖来来回挥舞,言笑晏晏。

而那位一身雪白铠甲的第一骑士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头,向那人点头致意。

其中最为兴奋的则要是那一对师叔侄了,小男童陈灵运扯着自己小师叔的头发,兴奋地张牙舞爪,指着天际那道骑龙身影,大笑不已,“小夫子,快看快看!龙喔!是龙耶!”

韩逸只得呲牙咧嘴地扯着嘴角连连点头称是,说自己也看到了,当真是英武非凡,神功盖世,头角峥嵘,少年英雄啊!所以小师侄啊,你能不能不要再抓着你小师叔的头发了?怪疼的……

骑坐白龙头顶的李清源向众人一一回礼过去,这次转身望向那一团肉山,不由头疼不已。

那一团肉山仔细看过之下才会发现,是一具具血尸组合而成,堆积成山,在最外层的,无一例外,全部是一头头高大血尸,一双双赤红的眼睛望向无一例外,全部直勾勾地望向李清源。

组成这肉山的手臂更是那三头六臂的血尸所化,外部已经焦黄硬化,更是多出一层防护出来。

除了这肉山巍峨赤红的体型慑人之外,这肉山无形之中发散的压迫气机更是使人喘不动气,不比自己当初遇到的青衫书生差了。

李清源不由怅然一叹,好像自己每一次破镜,都有这种变态到一定极致的怪物?闹呢?

他手掌一翻,将那杆一直藏匿在自己手心之中的龙枪蓦然扩大,如今的这杆子龙枪,大大的不同以往,在那血色长河之底的时候,周身血皮全部都被那血色长河所腐蚀地点滴不剩,那时候李清源就留了个心思,一边安心破镜,一边不断提供鲜血供给这杆龙枪。

自从拿到这杆龙枪之后,李清源就察觉到这杆龙枪并不止于此,总是觉得,一杆被传得犹如神造的长枪,远不该如此。

事后证明他所赌得并没有错,这杆龙枪在得到少年人血

肉生气灌溉之后,居然变幻了形状,那只口衔枪头的龙头纹刻愈加神武非凡,依稀之间,那双眼睛犹如有银光闪烁,龙头雕刻的长髯愈加浓密之外,那一队龙角也愈加粗壮,龙枪枪尾出,还多出一枚悬浮光锥,那是先前那枚符咒,如今主动与模样大变的龙枪剥离。

如今与这一杆龙枪愈加心神相同的李清源大抵有些清楚这一枚符咒的作用,就是专门用来吸食血气的,不至于自己的,像是小兔子凝练出来的那血色丹丸,黄金神龙姐姐的肉身精华,这一杆龙枪犹如饕餮,当真是来者不拒。

只是如今那符咒与龙枪主动剥离之后,李清源再次使用这杆龙枪来,也便愈加的得心应手,并且不会无缘无故的吸收李清源的血肉灵了,不然也不会李清源喊一声,这杆龙枪就能直接奔至李清源内天地之中了,而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要将这少年人榨干再说。

李清源双手攥实,细细感受从身体最深处涌现出来的那一股力量,又内视一番,查看如今金泉充盈的脊柱大井以及大井之上,有小白龙蹲伏其上,金光闪闪的灵台。

这一处灵台为金色大石所化,那大石为龙枪所破之后,不降反升,一跃成为如今这座灵台。

李清源瞥了眼如今酣睡过去的小白龙,特意留意了一眼小白龙的肩胛骨一眼后,心下一松,转而望向天边终于连同的那北斗七星,洒然一笑。

最后穴位,果然如同自己所猜测的那般,在进入龙境后,这七颗大星豁然贯通,一股股灵反馈不断自这七颗大星之中涌出,用以哺育李清源的肉身,可以说如今李清源的肉身,已经到了一种极其强悍的境地,若是将他在扔进血色长河之中,约莫一池血水都不能融化李清源半片指甲了。

只是唯一让李清源觉得美中不足的是,自己一身皮肉如今当真应了那句“细皮嫩肉”,瞧上去比女子还要女子了,如今若是有人称呼自己为小白脸儿,自己就连用以反驳的底气都没了。

少年人轻轻吐出一口气,望向身旁正耀武扬威的小兔子,蹙眉问道:“如今你是否可以命令那肉山?”

小兔子正张牙舞爪的动作一滞,转过头来看傻子一般的看着李清源道:“闹呢?”

小兔子一指那肉山道:“你睁大自己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一看,这么个体型,像是给兔命令的?”

李清源不由翻了个白眼,得,还是得我自己来呗?

身下那一众血尸仍旧保持跪地的模样,小兔子则仍旧是耀武扬威的臭屁模样,一身闪亮铠甲的李清源一脚将这小东西踢飞出去,继而蹲下身来,轻抚如今化作白龙的小家伙脑袋。

小家伙用一双大眼睛好奇回望李清源。

李清源笑了笑,一步踏了出去,踩在虚空之中。

晃晃悠悠稳住身势之后,李清源望向那一抹血色肉山,微微一笑,轻喝道:“走你?”

一身雪白的少年人骤然化作一道雪白长虹,一手长枪高高举起,悍然递向那血色肉山!

只见那血色肉山四周骤然有血色起,不断袭向李清源,只不过一身雪

白银铠的他一把递出自己手中长枪。

那银色长枪隐约之间,有龙啸之声响起,李清源伸手一震,那血色光幕随之破碎!

继而这位少年人化作一道银虹而去,刹那洞破这只血色肉山的躯体。

血色肉山周围迸发出无量光,紧接着由内而外,有一团银光骤亮,照耀出一只只血尸的身影。

李清源一穿而过之后,去势不减,悍然坠落地面,以一记横扫千军的招式,将周围向自己包围而来的血尸一带而过,一掌拍碎一头高大血尸之后,又与那三头六臂的血尸对杀数拳,每一拳至,三头六臂的血尸就有一只胳膊随之破碎成一团团血花。

李清源的身影飘荡后撤,回马枪一般猛然又向前鞭出一腿,那追杀李清源而去的三头六臂血尸一个躲闪不及,被少年人这一记鞭腿抽中,当场化作血雾一,轰然炸碎。

李清源少年人一手接过被自己抛在空中的那一杆长枪,重重的先前横扫出去。

一道粗壮如瀑的银色罡气随之而出,所过之处,血尸纷纷炸成一团血雾!

这一团罡气直到临近那有人族修士的那一处后,在堪堪停下,随之轰然爆炸!

最后像是松了口气的血尸们一个躲闪不及,步了血尸一方革命先驱的后尘。

一手持枪的少年人骤然将手中长枪敲击在地上,那只雪白真龙一声长啸,身型骤然缩小成两个巴掌大小,盘踞在那少年人的肩头。

待一切尘埃落定,在他身后,那浑身都有银光闪烁到了一定饱和状态的血色肉山也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的破碎成一团血肉。

李清源伸手一勾,在远方岌岌处的那只小兔子不可自抑的一溜烟来到李清源面前。

小兔子自然是张牙舞爪,不肯回来,因为不知不觉之间,它的怀中已经抱了无数颗血色珠子,皆有一股子浓郁生机从中透发而出,而小兔子一张小嘴巴爷不断一股一股的,看样子这样的血色珠子,没少吃。

李清源忽然回头一瞥,远方漆黑山脉处,有雪光与血光同时滔天翻涌,一道了凌厉剑气冲天而起,紧接着就有一道血色长虹突然罩下,将这一抹粗壮如虹的剑气罩在其中。

雪白剑气自然不甘束缚,化作一道长虹狠狠撞向那血色光罩,只是血色光罩愈加的坚硬,自然那剑气四处“碰壁”之下,终于被消磨得点滴不剩。

李清源悄然皱眉,而后脚尖轻灵一点,整个人御风而起,在空中一个回旋,在空中扯出一道雪白长线飘然远游。

空留下一众人等望向那一抹雪白长线,心中不得不赞叹一声,真神人也!

即使过了许长时间,众人仍旧没能够从这少年人带给自己的震撼之中醒来,区区龙境,怎么可以这么强?如何做到的这般强?

就连小男童陈灵运也偷偷趴在自家小师叔的耳畔,神色认真道:“小夫子,你说咱们当初看到的中年李哥是不是才是真身?其实李哥已经修道很长时间了?”

韩逸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深以为然点头道:“我看像!”

第二百五十一章 姗姗来迟李清源

远处黑峰处,那位脚下踩着一柄纤细长剑的女子横眉冷对面前的巨大肉山,巨大赤色肉山一步步迈向这位女子。

每一步迈出,皆是地动山摇,地上一震颤抖,积年的灰尘扑簌簌落下。

好在女子是踩在那柄纤细长剑之上,并不受地面颤抖的影响,只是微微蹙眉,挥袖一扇下,那无数灰尘破开一圈圈空洞,以使女子不曾沾染半丝灰尘。

只是那血色肉山却猛然高高扬起自己的手臂,那一对长长手臂剐蹭到那血色大罩,拖出一条条火花,倏然拍向着雪白长裙的女子。

女子在空中一个侧翻,脚下踩踏的那支长剑就这么化作无数支长剑,在女子素手一指之下,倏然洋洋洒洒,下了一场剑雨。

血色肉山根本无法抵挡这剑雨,整个身子随之被洞穿了无数孔洞。

只是女子并未有一丝松懈,因为自己那不断射向那血色肉山的剑雨愈是攒射越急,那血色肉山一身气机就愈是骇人。

最后女子莲足轻踩脚下那柄纤细长剑,整个人蓦然下沉。

原本女子所踏足的虚空之中,忽然有一团血光炸裂,一位浑身皮肤赤红的小女童两只不足胳膊粗细的小腿轻轻踩踏虚空之中,咧开满嘴的獠牙向女子狰狞一笑。

女子不由将一双桃花凤眸瞥向那一堆肉山方向,却见原本的赤色肉山早已经似徒有其表,仅剩下一堆空壳而已。

那一股股令人心生悸动的波动,自然就是那位此刻正踏立虚空之中的赤红女童身上传来。

沐雪儿不由眯起一双美眸来,伸手一招,一直被自己踩在身下的那柄纤细长剑随之被她握在手上。

那踏立虚空之中的女童朝向女子呲牙咧嘴,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而后这浑身通红的女子小手朝向女子一指。

女子非但没有趁着女童露出极好破绽的功夫冲向前去,反而再次横移出去,果不其然,在女子原本踏足位置,再一次有血光一闪而逝。

沐雪儿不知如何在两根葱白手指之间夹出一张起爆符,一张以黄纸写就,朱砂红的笔纹在最中央处书写有一个“爆”字,在女子素手一挥之后,飘然追上那赤红女童。

赤红女童旋转身姿,以毫厘之差躲开了这黄纸符咒的追杀。

只不过紧接着女童便瞪大了眼睛,因为在她眼前那一张起爆符倏然化作漫天遍野的无数张起爆符,女童只得气沉丹田,整个人随之下坠而去,但是她却被骤然加速的这些符纸给追上,无数张起爆符“手牵手”连接成一长条纸带,将那赤红女童给团团围住。

沐雪儿持剑指竖起于自己身侧,心下娇喝一声道:“爆!”

那被黄纸符包裹成木乃伊形状的身影随之轰然炸作一团。

一团团爆炸之声音不绝如缕,在空中炸起一道又一道绚烂焰火。

沐雪儿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一道道绚烂火花,忽然心生预警,脚下莲步接连移动,只是仍旧满了一步,在她身后传来一声凄厉阴恻笑声,继而有一手倏然伸出,火红如血痂的指甲倏然划过沐雪儿一侧的肩膀,沐雪儿肩膀之上登时就有一道血印闪现。

沐雪儿俏脸一变,急忙与赤色女童拉开距离,只是一招得逞的血色女童怎能这般

简单放过这破坏了自己肉身,致使自己强行从肉山之中提早出来,因而皮肤有褪之不去的血红,真是气煞我也!

沐雪儿伸出芊芊玉指抵在自己那已经开始血流如注的香肩之上,与不断流出的鲜血指尖触之后,有一阵阵青烟腾起,女子蛾眉微蹙,心下禁不住一凛。

原来在那血色女童的指甲之中,有毒素暗含其中,并且毒性不弱,饶是以沐雪儿的体质一时间也难以抵挡,一张俏脸微白,胸脯剧烈起伏,踏立虚空的那双修长**颤颤巍巍,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血色女童习惯性咧开那一嘴獠牙的嘴巴,整个身影飘荡向那位女子,倏然伸出一手,笔直钻向女子胸部,就要一手在眼前这位女子的胸部之上洞穿一个窟窿,摘去女子的一颗心脏。

只是当这赤色女童真正临近那位女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刹那之间心神紧绷起来。

一道雪白凌厉光影骤然袭杀而至,猛然刺向女童心窝处!如此之近的距离,那一抹凌厉剑气更是从女童后心处刺来,无论如何躲闪不开了,所以女童骤然加快速度,追上了眼前的女子,就要一把将女子给抱住,来一个玉石俱焚的勾当。

只可惜女子忽然嘿嘿一笑,一对凤眸之中透露出一股子狡黠神色。

只见她食指一挑,一抹粗壮如虹的雪白剑气自天而降,一剑将女童从头到尾贯穿。

赤色女童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转而一拳递出,擂杀向女子,眼见女子身旁又有雪白剑光起,赤色女童不禁扭转身子,任凭那仍旧久弥不散的雪白剑气再次撕裂着她的伤口,女童一爪以一个刁钻角度,挥舞向那一身雪白的女子。

那双骤然疯狂生长的血痂般指甲笔直向沐雪儿刺去。

沐雪儿浑身骤然绽放无数雪白剑光,即将刺在沐雪儿身上的血痂指甲随之不断消磨,不得寸进,任凭女童如何用力,也无法刺入沐雪儿周身范围。

在天上两人对峙的时候,那道血色光幕悄然消失不见。

悄无声息之间,有一道隐匿黑暗之中的人影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不断冷笑,方才自己正苦恼如何进入这血色光幕之中,几乎都要决定不惜代价,冒着被女子发现的风险动用手中戒尺破开血色光幕,而后与那女子对战一番。

至于说自己到底打不打得过这位女子,他从来没有想过,打得过,那女子不过是成为自己的另一个万物,打不过,就跑嘛!等到自己打得过的时候再大战三百回合也不迟,更何况一番大战下来,不需要肢体接触的?自己揩油一番,也是极好。

更何况如今阻拦自己的那血色光幕消失不见,这般好的机会,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的,不用来偷袭这女子,说得过去?

他有预感,这血色光幕一退,女子是板上钉钉地要吃大亏的。

果不其然!

那浑身血色的女童嘴角忽然勾起一抹邪笑,那退去的血色光幕一股脑的再入那已然死寂的肉山之中,浑身洞破,有无数血肉翻卷的肉山血尸忽然复苏,一对拳头高高扬起,一巴掌拍向女子后心。

沐雪儿没有料到女童还有这么一手,仓促之下唤出自己那柄本名飞剑,一剑扫过,虽然切下了那肉山的数根手指,可是那肉山

的手臂仍旧来势汹汹,一下砸在女子的光洁额头之上。

女子只听到“咚”得一声,巨响过后,女子整个身躯都随之化作一道雪白长线,轰然撞在一处漆黑山川之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道血色光刃自女童身上骤然亮起,不断飞向那一袭雪裙的女子。

那座漆黑山川随之坍圮无数,轰隆之声久久回彻在这山谷之内。

那隐匿黑暗之中的人影像是重重呼出一口气,那肉山明显是第二大境巅峰的实力,以那女子苦修之下,这才到达的灵海境界虽然是同一境界,但却迥乎不同,异然千里。

所以他还真不信,吃了那肉山这般威力不俗的两记杀手锏后,还可以活蹦乱跳的,因此眼下可不就是轮到了自己表现,沉寂拿下女子芳心的时候?

只见这男子一跃而起,高声道:“沐仙子,我来救你!”

男子精瘦的脸颊微微抖动,嘴巴之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剑指那肉山怪物,厉喝道:“大胆妖怪!看我戒尺法宝!”

只见精瘦男子高高跃起,犹如猿猴腾跃,一把戒尺力劈之下,将那肉山怪物给一下子劈成两半。

肉山怪物的那意思血光精华随之消散,踏立高空之中的女童伸手一招,那血色光华随之反复腾挪,躲过男子的追捕,一下涌入女童的身躯之中。

原本千疮百孔的女童邪魅一笑,居然开始焕发生机,娇小的身躯也开始随之变化成一幅丰腴的模样,整个人蓦然放大,成为一名年轻女子,只是皮肤依旧赤红。

模样妖异的女子眨动着自己那一双赤红的眼眸,瞥向那中途横插一脚的男子,咧嘴笑了起来。

只是当她看到自己那仍旧赤红的皮肤之后,一双原本就赤红的眸子立马闪烁出一抹血色光华,银牙暗咬,俏脸含煞。

在边缘处一直注意女子神情变化的男子情知自己闯祸,立马瞥向那墨色山川之中,可是山川茫茫,在先前着血尸精魄所化的女子不断出手之下,已经坍圮无数,被压在其中的天仙女子,他是如何也寻觅不到那一抹美丽倩影了。

他不由喊道:“沐仙子!不用怕!我来救你啦!”

那血尸所化的女子只是踏立虚空之中,抱着臂膀冷笑,“我觉得你救不了她了。”

只见她纵手一挥,劈出一道粗壮光刃,那盖天大小的光刃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沟壑,飞快跃向那坍圮的墨色山川之中。

而后她一把揪住其实根本没想去救那女子的精瘦男子,伸出猩长紫红的舌头舔了男子脸颊一下,眼睛笑成了月牙,“现在觉得还能拯救她?”

脸色微白的男子只顾着扯嘴假笑,被女子强迫着望向那一抹血色光辉,这一道光刃之下,就算是再厉害的灵海境,也得葬身于此吧?

如此想来,从女子化作长虹引诱那三头六臂的血尸而去的时候就悄然跟来的郑德泽微微叹气,这么个美人儿,有些可惜了。

忽然之间!

有一道银色光辉洒然落在那一抹血色光刃之前,有一位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朝向血色光刃轻轻一点,而后那血色光刃轰然破碎成点点血光。

抱着臂膀的男子微笑道:“我觉自己可以。”

第二百五十二章 联袂退尸潮

李清源骤然返还,屈指一弹那余下的血色光辉,而后身形飘然而下,落在地上后轻轻一跺脚,地上那山川坍圮处,无数等人大小的石块倏然不受控制似的飞起。

双手负后一声气机内敛的李清源望向天际那身材火辣,着装裸露,赤红皮肤的女子,微微一笑。

女子洒然一笑,只是那一双火红的眉毛轻轻蹙起,心下震撼不已,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一男子究竟为何居然让自己感觉到有一股股危急感。

被女子一只手提在手中的精瘦男子眼前一亮,接连向李清源摆手,如果是身旁这女子随时都可以要了自己的小命,他郑德铎都要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在这一身银铠的家伙身上,哭爹喊娘地庆幸一句“老哥你可算是来了!”

李清源伸出一手来向这意图不轨的男子摇了摇手,算是打过招呼,只是他始终未曾出手,而后望向那不断浮起的巨大石块。

他紧接着一挑眉头,大手一挥,所有悬空的石块骤然跌落在地上,神色悲恸不已,伸手摸在一块石头上,就差眼角湿润带着泪花了。

郑德泽神色一惊愕,咋滴,老哥你原来还和咱们沐仙子有交集?失敬失敬啊!但是他的神色紧接着又是一黯然,因为看咱们这老哥的神情,约莫这沐仙子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与之相比,最为高兴的约莫是那位血尸所化的妖艳女子了,只见她丝毫不加掩饰的仰天大笑起来,并且越笑越是猖狂,就连李清源瞧见了,也不由担心这女子一个不小心一个白眼笑过劲儿去。

就是因为女子这笑得太过猖狂,所以并没有察觉到李清源的嘴角已经悄然翘起。

哧得一声声响蓦然响起,血尸所化的女子低头朝向自己平坦小腹望去,却见自己小腹之上非但有一柄长剑刺出,又有一滴滴血水在不断低落。

她愕然扭头,望向自己身后突兀多出来的那一抹雪白倩影。

血尸所化的女子忽然尖声大叫起来,一把将自己与那柄长剑拍离。

一手接过那柄纤细长剑的女子正欲乘胜追击,不料那血尸所化的女子已经摇身一变,化为滚滚浓烟而去。

当然,那血红浓烟之中还夹杂着郑德泽的哭喊声音。

李清源悄声拍了拍蹲在自己肩头的两只小家伙,小白兔将头颅扬得许高,一脸的不情愿,质问道:“咋滴,小娃娃谈情说爱,还不允许别人在一旁看啦?怎么滴还害羞啊?”

结果小兔子便被小家伙一拳头给擂倒在地,给扯着两只兔耳朵一把丢尽酒葫芦之中,事后小白龙拍了拍手,一脸坏笑,奶声奶气道:“你们吃好喝好啊,早生贵子啊,争取明天就能让我抱上大侄子!”

而后不待李清源反映,小家伙就以一记“蛟龙入水式”一头栽入酒葫芦之中。

李清源不得不摇了摇头,约莫自己绝对不能让这小家伙跟着那极老的小兔子厮混了,瞧瞧这都被“近墨者黑”成了什么样子?

李清源望向天际那一抹倩影,惊鸿一瞥,不由会心一笑。

女子身形骤然下沉,在即将落地的时候翩然旋转一周,抬起那一对美眸来,望向眼前的男子,

一声“嘿嘿”一笑尚未来得及笑出声来,就连忙被自己伸出小手掩住。

唯留下一对犹如会说话的眼眸一眨一眨,双眼犹如藏纳着浩瀚星辰,闪闪发亮。

李清源笑了笑,双手先是握起,而后赶忙分开给背在身后,之后又仓皇不已的想要变换动作,只得杵在哪里,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女子于是换了个比较委婉的笑容,“嘻嘻”一笑,一步迈向李清源近前,娇声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李清源终于笑了起来,刚想要言语,接着却又被女子摆了一道白眼。

女子娇声愤愤道:“你刚才的演技也忒浮夸啦!也亏得我手疾,不过还是让那怪物给跑了!”

说着女子不由鼓起腮帮来,气呼呼的。

李清源不由咧了咧嘴巴,笑道:“是是是,你说得再对不过了。”

女子忽然哎呀一声,一双美眸望向李清源道:“那血尸还抓走了一个男子,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李清源嘿嘿一笑,摇头道:“没关系的,那男子其实除了‘画蛇添足’的那一手之外,其实本来心思,也并不单纯,他会一种一分为二的术法,在你吸引那三头六臂的血尸而来的时候,其实他一直偷摸跟在身后,心里多是伺机意图不轨的。”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不是?说不得是心里害怕,不敢出手来着?可是他在你与那血尸所化的女子对峙的时候,一直磨磨蹭蹭,直到自以为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轮到自己大显身手,英雄救美了,这才毫不犹豫地现身出来,这就明摆着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不是?”

李清源伸出手来,有一点银光洒然飘落在自己手上,逐渐汇聚成一个箭头形状,李清源一手将之托在手上,挥手一摆,笑着向一旁小嘴惊讶微张的女子解释道:“那男子身上有我一道精神烙印,所以我尚且能够知晓那血尸女子如今大致身处何方。”

女子点了点头的,忽然一歪头望向眼前这脸上愈加显得有棱有角的男子,眯起一双眼眸,狠狠给了男子一拳,娇喝道:“李清源!你是不是方才一直就在一旁看着来着?!”

李清源“啊”了一声,看了看天,看了看地上,就是怎么也不敢看眼前天仙般的女子了,故意装聋作哑道:“你说啥?我听不懂啊!”

结果男子就被女子给扯着耳朵。

天仙般得女子气鼓鼓的道:“刚才说那男子的时候,当真是义正言辞的,结果你也不是一直想着英雄……啊呸!狗熊救人才差不多!”

只是女子很快就神色落寞,松开了手,坐在一旁沉默不已。

李清源望向眼前天仙一般的女子,却听到女子一阵阵碎碎念,李清源这才豁然开朗,犹如醍醐灌顶道:“先前被王子拉去,说是要北游一番,说不定就能找到一条我一直想要寻找到的一条路,只是一路匆忙,先前原本是想要等到我在那北望台落脚之后,与你传递出一封仙家书信,可没成想等到我去了北望台之后,才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嘛,所以始终不能和你说一声,咱们那‘狗刨江湖’的计划,需要暂且搁置一段时间了。”

一手托着腮帮的女子忽然展颜一笑,“这个我就知道啦,被那位第一魔尊给捉走了嘛!”

素来都都知晓那位第一魔尊脾性的天仙女子望向身旁的男子,柔声道:“是不是很苦?”

李清源伸手打了一套拳法,拍了拍胸脯,笑着道:“还好,如果没有魔尊前辈,我哪儿来得这一身体魄不是?”

女子拍了拍手,怔怔然望向身旁的男子,回想起当初男子最开始时候分析地那被血尸抓走的男子一番内心思量,只言片语,言简意赅,所以眼前的男子,相较于自己初识的时候,无疑要更加的成熟了。

远处天边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震天嘶吼,两人同时望向远处漆黑悬崖处,两人会心一笑,同时翩若惊鸿,仿若游龙,化作一白一银的两道长虹倏然而去。

……

漆黑悬崖之上,人族修士与血尸之间的战斗逐渐白热化,因为血尸之中先后出现了四头三头六臂的血尸,恰好与韩逸,嘉措和尚,还有第一骑士贝尔,以及高大女子凯蒂一一对上。

只不过这四人对上那三头六臂捶胸顿足的血尸之后,大多游刃有余,甚至先前被三头六臂的血尸给拍进大坑里面的白袍和尚最后更是恐怖地伸出一手抵在那三头六臂的血尸其中一颗头颅之上,轻灵一点之下,顿时就有一颗头颅被他点爆开来。

做完这些的白袍和尚只是轻轻吐气,一身白袍纤尘不染。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另加悚然一惊,这才记起原来这和尚从头到尾,那一身白袍好像就没有受污过,而那三头六臂的血尸先前看似悍然的一拳,其实于这光头和尚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一般。

当然,相较于以白袍和尚为首的那四人的游刃有余,真正令人大快人心的还是来自那虚无缥缈峰的一众剑修,在那血尸群之中来回穿梭,剑声然那么几下,三下五除二,就有大片血尸死于剑下,为首那位男子剑修更是将那些尚未死绝的血尸给挑去手筋脚筋,免去了许多后顾之忧。

为首一身白衣的俊俏男子骤然旋转剑锋,准备再来一次冲锋凿阵,身后应时响起一阵欢呼声音,在男子身侧的头戴道冠的少年人满眼的崇拜色彩,但是嘴下不由玩笑道:“师兄的剑术造诣愈加精湛了,加油啊,早日拿下师姐的芳心哟!”

男子一笑置之,在这座虚无缥缈峰谁不知道自家那位师姐的脾气?别看平日笑得嘻嘻嘿嘿的,可是骨子里对谁都是冒着一股子冷淡劲儿,这一点就连那位卫师尊都不例外,自己与自家师姐认识最早,所以更清楚自己这师姐在还是个还没自己师父膝盖高矮的时候,直到现在,还从来没对哪位男子倾心过,更别提什么拿下芳心了不是?

谁敢如此痴心妄想?

所以依照他徐柏念的猜测,自家师姐这辈子啊,约莫绝对是孑孓一生了,原因很简单,天下男子,哪里有配得上的嘛?

只是这个念头紧接着就戛然而止,因为在他眼前忽然就出现一抹银白长虹。

一位天仙女子拉着一位身披威风铠甲的男子,飘然而至!

那副天仙一般的面孔,可不就是自家那位从来生人勿近的师姐?

第二百五十三章 难逃生天

只见那位一身银铠的男子最后“哎呀”一声,还是没有站稳,一个跟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众人望向这被急忙伸出手的女子挡住,这才没有栽倒在地上的银铠男子,一脸的目瞪口呆外加匪夷所思。

李清源连忙稳住身势,向女子洒然一笑,歉意道:“这才刚能飞,不太熟练…”

女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双仿若会说话的剪水眸子里面,盈满了笑意。

瞧瞧!骗鬼呢?你丫都骑龙了,还会在乎自己会不会飞?该考虑一下,到底如何飞,才能不至于把我们落下太远才对吧?先前那个让血尸跪地的不是你了是吧?

一众对那一抹天仙倩影心生向往的男子不由内心哭诉,想不到这瞧起来英明神武的俊俏男子,原来是个顶破天儿的浪荡子,沐仙子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见到男子仍旧杵在原地不动弹,哪知女子紧接着就给了那银铠男子一个千娇百媚的白眼,“来干嘛的?怎么飞我以后教你啊,现在先欺负这些小血尸玩玩。”

众人神色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有苦难言。

依稀之间听见“咔嚓”的东西碎裂声音不绝于耳的李清源叹了口气,望向眼前茫茫多的血尸,若是鸟瞰过来,便犹如在地上铺就了一张暗红色血毯一般,不由叹气一声,欺负着玩玩?

女子搓了搓手,望向那群血尸的时候,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之上都带着闪亮光芒。

李清源擦了擦其实并不存在的满头汗水,得,自己这姑且舍命陪君子一回?一瞥身旁那已经开始银牙暗咬互相磨动的女子,李清源想了想,终归还是一把提起手中长枪来,怎么也得干一架了不是?

有了两人的加入后,一场血尸与人族之间的大战逐渐朝向一边倒的架势,唯一令人意想不到的,可能就是中间居然还有三头三头六臂的血尸出现,分别围堵住了李清源与那天仙女子。

只不过在李清源骤然拧转手中长枪,加上女子素手一挥,又为那一抹犹如长弩劲射骤然化作一道银辉的长枪增添了一道冰冷剑气,杀力之大,闻所未闻,若不是战斗胶着之后,人族修士与血尸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副“情意绵绵,纠缠难分”之象,李清源担忧会伤及无辜,不然这道罡气,只会更长更绵延长久。

那三头突兀出现,意图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三头六臂的血尸顷刻之间,化作齑粉三。

李清源化作一道白虹从面前的已经逐渐粉尘化的血尸之中一穿而过,飘然来到白袍和尚身侧,一手抵住面前三头六臂的血尸捶杀向那白袍和尚的一拳,手腕轻轻一抖,彻底拆下了这血尸其中一条胳膊后,一脚将面前三头六臂的血尸给踢到血色长河之中,淡然道:“别玩了,有紧急情况,速战速决。”

白袍和尚一个侧身,避开了从自己身后倒飞而来的韩逸与小男童陈灵运,而后一把抓住身后向自己随意砸来的那头三头六臂的血尸,继而浑身都有金光绽放的他一拳递出,将身后的那血尸给一拳贯穿。

和尚身后那肌肉线条一道接着一道犹如泥塑一般的血尸登时就被白袍和尚在胸口开了一个前后透亮的拳洞。

白袍和尚一拳头将即使被贯穿了胸膛仍旧不知疼痛,就这么顶着那一拳头,胸膛被一寸寸攒破,仍旧是挥舞起来自己的一对血拳,就要捶杀向那白袍和尚。

只是白袍和尚仍旧风轻云淡的神色,接连挥出三拳出去,血尸的三颗头颅转瞬之间便被一一锤爆。

巨大的无头血尸轰然坍圮在地,除了身子倒塌之后,震得大地震了三震外,还有无数鲜血飞快溅出,染红了整块墨黑大地。

随之李清源整个人拔地而起,一手掌拍断了一块漆黑悬崖下颚边角,致使那悬崖愈加陡峭,愈加难以攀爬。

在这之后,李清源骤然出现在那对师叔侄身后,悄然运手一推,止住两人的去势之后,又悄然挥手微震,将两人重新安然放于地面。

做完这些之后,李清源再一次拔地而起,不断闪现在不同地方,多是出现在人族战斗力薄弱的环节,替那些原本铁定是要去见一见阎罗王模样的那几人挽回一线生机,卸去了大部分压力,并且在某次跳跃至高峰之后,李清源望向地面之上的局势分布后,再一次的落在地上,霎时之间,他的动作也便愈加迅速,最后几乎都分裂开来数个李清源似的,同时出现在不同地方,扭转战局。

只是部分人当人并不领情,甚至内心不断冷笑,瞧瞧,这是个不会飞的人干出来的事儿?

感情这帮子还在因为自家仙子被别人拐跑而黯然神伤,愤愤难平呢。

要是让李清源知道了他们心中所想,约莫会在心里哭笑不得,因为这看似仙家术法反复腾挪的神通,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高深御风法,而是单纯的凭借少年人自身肉身爆发力而成,凭借一股股爆发力,强行做到如今几乎像是有数个李清源同时存在在这片星空之下的效果。

升入龙境的时候,李清源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力量也随之强了不只是一星半点这么简单。

在一众愤愤然的汉子之外,对于沐仙子被拐跑一事,最有话语权的徐柏念则早早组织了自家浩浩荡荡的剑修,同时御剑而起,再一次化作雪白到湛蓝的长剑,在血尸群中纵横收割。

至于说女子凯蒂以及第一骑士贝尔则是猛然发力,一个祭出自己那本金光闪烁的圣经出来,另一个则是将那柄骑士堂代代相传的第一圣剑横在身侧,猛力劈出一道金黄匹练。

负责围剿两人的三头六臂血尸随之轰然坍圮。

只是不待两人松一口气,地上血尸尸骸居然骤然凝聚,最后合拢成一个巨大六头十二臂的高大血尸,并且仍旧有断肢残骸向这高大血尸合拢,眨眼之间,那血尸就已经初具小肉山的规模。

众人心下骇然,有距离这小肉山较近的几人,脸色登时化作雪白,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李清源轻描淡写就斩杀了那头肉山怪物,可是这并不代表这肉山怪物落在众人眼里就如何温顺以及战力孱弱了。

当时从那一座肉山之上所传出的一阵阵迫人煞气可做不得假。

就在这小肉山即将一巴掌连带眼前两位金发外乡人一起给排成肉泥时,忽有一道银光芒闪烁,一人突然出现在凯蒂面前,一手挡在那一只手掌面前,另一手则手持一杆模样炫酷的银色长枪。

在少年人骤然用力之下,那一杆银色长枪有一声嘹亮龙吟声响起,随之化作一抹银光飞快透过眼前这小肉山血尸的手掌,连带着这小肉山血尸飞出去许远距离,轰然钉在一面墙壁之上后,依旧去势不减,最终在空中炸碎成数瓣。

早在这小肉山血尸飞出的那一瞬间就在血尸体内四处飞舞的银枪在空中打了个漂亮旋转,返还李清源的手心之中。

高大女子怔怔然望向挡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这是似曾相识的一幕,只不过当年负责挡灾的是自己,如今他们不过是角色互换了,轮到了李清源来保护自己而已。

眼前这男子比往昔在葬神窟前的时候好像长高了一点点,又帅气了那么一点点,当然,这还不是最令高大女子吃惊的,最是让凯蒂疑惑不解的是李清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各类灵丹妙药吧?不然如何能够在半年多的短短时间内成为成为第二大境的高手?

若是真有这种灵丹妙药的话,女子决定回头绝对暂时不要先管自己所信仰的主了,先要搞上它几鼎灵丹妙药再说。

第一骑士贝尔向这位“士别半年当刮目相待”的男子拍了拍自己的心脏,李清源也以王朝的抱拳礼回应。

轮到那位高大女子的时候,凯蒂笑吟吟忽然凑近李清源,一双碧眼打量着李清源半晌,这才笑盈盈道:“可以啊,这才分开多久,我都有些不敢认你了。”

李清源笑着道“哪里”,对于这位王朝语说得约莫比自己还要“得心应手”的西方女子,李清源丝毫不担心自己说话她会听不懂。

高大女子将少年人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后,这才忽然道:“我现在觉得当初没让你加入教会,是顶大的损失唉!”

李清源难得正色,向女子一抱拳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凯蒂便给了李清源一个大大的白眼,“咋滴?我还给不了你安全感还是咋?”

李清源忽然想起自己在葬神窟前那一阵奇妙心境,不由赧颜,急忙虚咳一声正色道:“先将大家聚起来吧,有些事要讲。”

凯蒂望向这位神色认真起来后,有股别样美感,就像是矗在自家教会入门大殿正中央的雕刻似的,将眼睛眯成月牙,“咋滴?还害羞了呀?”

之后女子自然是对李清源又是一番调侃,直叫李清源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遇上了一位实打实的女流氓。

所幸最后还是白袍和尚以及韩逸一路小跑来解围,化解了李清源的尴尬处境,李清源这才脱离苦海,面向众人,神色沉重起来。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指着愈加血色浓集的天上,让众人心神一沉。

“诸位,咱们有可能出不去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洞窟春色关不住

在这一片漆黑悬崖边翘处,人族与血尸之间的战争在李清源与其余白袍和尚为首的五人共同努力下,悄然落下帷幕,当然,这还要加上一位一直跟在五人身后的小男童,为五人加油助威的时候,当真是把一副小嗓子都喊哑了,最后再见到众人的时候,小男童几乎就说不出话来了。

当然了,说是为五人加油助威,其实更多的是为某位一身银铠的家伙加油呢,其他人,也就只是稍微提一嘴。

只不过其余几人并没有急着拆穿打趣一个男童罢了,因为几人除了始终毫不在乎的沐雪儿,背着小手,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望向终于被自己打杀到纷纷跳入血河之中的那些个血尸,一双凤眸登时眯成了月牙,差点儿就没忍住嘿嘿大笑。

可能对于女子来说,留在这里反而更好不是?逗这些就知道哇呜哇呜乱叫的血尸玩多好?

最终贝尔轻轻探出身子,望向李清源,以蹩脚的王朝语交流道:“李兄,你刚才说的那个咱们都出不去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清源这才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问道:“就没看出个什么变化来?”

贝尔望向天空之中,愁云惨淡万里凝,且还是一个血染整片天的模样,好像与自己来得时候并没有区别?

李清源这才拍了拍脑袋,蓦然响起西方教会法庭与王朝的修炼体系,完全是大相径庭,这才恍然道:“你们的修炼方法与我们的不太一样,所以可能看不到。”

李清源瞥向身旁对仰望星空的师叔侄,一大一小两颗脑袋望向天空,也不怕脖子酸痛,就这么一直仰着。

最后小男童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长吁短叹道:“看来我们是真得出不去了。”

结果很快小男童脑袋上就挨了自家师叔一记脑瓜瓢,韩逸气笑道:“你一个升月境还未圆满的,看来什么看来,搁这儿扯啥犊子呢!”

小男童满是不满地“嘁”了一声,小脸儿气鼓鼓的,回答道:“那你说说,你看到了啥?!”

哪知韩逸不假思索回答道:“我当然啥也没看到啊!”

小男童眼睛四处乱瞟,就想找找看有没有大一些的石块之类的东西,自己好给自家这位瞧上去就贱兮兮,脑袋更是不灵光的师叔给开一开窍。

见韩逸偷偷递给自己一个眼神,李清源这才笑着点头,一双眼睛有血金银三色流转,望向天际那一抹犹如阴霾压在众人头顶的娇媚脸庞。

原来无声无息之间,天上的乌云悄然凝结成了一张只有修士才能瞧见的精致面孔,仔细观看那张面孔,不是自己先前对付的那只血尸肉山所化的女子,还能是谁?

李清源悠悠叹气一声,讲解道:“先前我赶去帮忙的时候,见有一女子从肉山一般的血尸之中诞生,实力强劲,并且还是处于并不稳定的时期,若是让她彻底稳固了修为,可能将会比现在愈加难以对付。”

众人听闻之后,不由悄然蹙起眉头,将目光追向那位天仙女子,背着小手在身后的沐雪儿向众人点头,“虽

然我刺伤了她,只是可惜,仍旧让她给跑了,凭借她的恢复能力,我想现在她约莫已经完好如初,甚至开始冲刺最后的修行难关,开始稳固修为了。”

说到这里,一直举目望天的白袍和尚,以及韩逸也不由神色变换,就连凯蒂以及贝尔同样察觉到事情的不对,面色沉重。

李清源与沐雪儿对视一眼后,便将他们两人是如何与那血尸之中孕育而生的女子对峙交战的过程言简意赅地讲给众人听,当听到那郑德铎横插一脚出现在战局之后,紧跟着就是被那血尸女子给逮了去,韩逸神色古怪,最后仍旧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副情形,若是李清源最后拦住了韩逸,约莫这位小夫子会直接表演一下什么叫做笑死。

这五人简单地商讨了一下接下来的该如何找寻那血尸,最后一致决定由李清源带头,尽量趁早找出那血尸出来,趁着那血尸境界尚未稳固,彻底将那血尸给斩杀。

一锤定音之后,众人望向天际那道依稀可见的面孔,也就不在那般心急了,反而悠哉悠哉起来。

女子不由瞥向李清源好奇道:“说来你也是方才突破到了龙境,不需要稳固嘛?”

众人一听,也不由望向李清源,有些好奇。

李清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而不语,只是稍微偏了偏自己的脑袋。

若是有大能修士能够看到少年人的内象,估计就会吃惊的发现,在少年人内里,那灵台之上,有一本金光闪闪的大书“躺”在其上,又有一条条由文字构成的金色锁链垂然而下,将灵台层层包裹,还有一部分用以断句的符号,组成了一对长长翅膀,加持在那条蹲据灵台之上的小白龙身上。

小白龙轻轻挥舞翅膀,将自己的头颅埋进巨大羽翼之中,陷入长长睡眠。

另有无限金光,凝结成水,一滴滴滴入李清源的脊柱大井之中,以至于脊柱大井井口处,有金液不断溢出流淌,氤氲起一团团金色祥云。

可以说李清源如今的脊柱大井,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固若金汤了。

若是真有大能能够瞧见这一幕,估计都要生生将自己给打死,然后再在自己的神墓前刻上“第二大境白修矣”七字。

在众人谋划的时候,在那一座第二境竹林之中,有三道身影悄然出现,为首一人身着一身雪白绒衣,或者说为首这头鹰更为合适。

白展驰摊开手掌心中的一连串以蝇头小楷写就的“锦囊妙计”,禁不住拍了拍有些发胀的脑袋,有些头疼。

一想到那位其实按照辈分来讲,算得上自己爷爷辈的苏前辈临进这竹海洞天的时候与自己说过的一席话,白展驰就愈加头疼了。

临近进洞天秘境的时候,这位苏前辈特意拉住自己叮嘱道,“这口洞天如果是那‘别有洞天’的景象,就不要去了,守在门口,不比你亲身涉险收获的少。”

当时苏前辈还特地瞥了眼自己,“知道你是肯定不听的,那么就撑死了,进入第二层洞天,若是还有洞天洞内洞,千万不要

进去!守在门外,蹲守那出来的几人就好,当然,你那老朋友一定能够出来,这里要看清楚啊,若是他还在点星境界,抢他的便是,就他点星境界的实力,就算是一身重宝再多,能够救下来几个人?可若是…”

那位苏前辈当时停顿了良久这才说了句“若是人家一不小心进了那第二大境,想都不要想,跑就是了。”

白展驰忽然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苏前辈所谓的“能救几个人”不过是安慰自己的道心罢了,就算是那人尚未进入修士一途太久的时候,就能够与自己打得有来有回,就算少年人如今尚在点星境界,可是谁能保证他不能与自己打斗一番?

只是他白展驰对于这一点,毫无芥蒂,你能以点星境界越过阶级,以弱胜强,那是你李清源的本事,这一点他说不了什么,我能以自己现在的灵海初境碾压你,那也是我的本事,到时候不硬碰硬一番,谁能知道谁更强一点?

万事之前,先要打过再说。

他们妖族,可从来都是不服就干的性格,至于之后服不服,得看揍得狠不狠,不狠的话,那还是得接着干!

“白哥哥,你笑得好开心呀,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嘛?”在白展驰一旁,一位虎牙晶晶的女子背着双手问道。

白展驰洒然一笑,深沉道:“当然遇到了好事情。”

对于苏酥前辈的那一席话,最后的那一句,他白展驰当然是不会听的。

难得与他再相遇,不好好打一架,对得起自己万里渡洋?

……

在一处墨黑山窟内,有一道血色身影飘然而至,在血色身影骤然出现在这间山洞之后,有无数灯光随之亮起。

一盏盏青色灯光,闪烁着诡异的青光,照耀着来人的脸庞。

是一抹动人的性感身影,曲线玲珑,裸露在外的有大片肌肤,若不是这位女子的肤色太过于鲜红,恐怕任何一位寻常男子都要把持不住。

只可惜,被她一手给丢在地上的那位精瘦男子瞧见女子后,却只有满脸的骇然与恐惧。

女子绽放出一抹动人微笑,缓缓坐在精瘦男子的身侧,于是一身玲珑曲线,愈加凸显的淋漓尽致,胸前的壮硕饱满,更是呼之欲出,她轻轻在男子耳畔吐气,娇声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精瘦男子双目瞬间赤红,鼻息之间,不断喘着粗气。

女子娇笑道:“先前我好想骗了你,我现在很有可能吃了你。”

说罢,女子便拥上精瘦男子的胸膛,一张火红晶莹的嘴巴递到了男子的嘴前。

郑德泽一双本来不大的眼睛给瞪得浑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天降艳福给自己消受?

古代先贤从来都教育自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即使知道女子来历诡异,郑德泽仍旧当下心中一横,一双手也变得大胆起来,粗暴的扯掉了女子那件其实根本就不能遮挡什么的衣衫,狠狠吻上女子晶莹的唇。

一时之间,满窟春色,关之不住。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吾之女人,汝之砒·霜

一众人坐在一起,对于那道血色苍穹久弥不散的人头像,犹如一道阴霾压在众人心底。

最终众人达成一致共识,由李清源打头,率先出击,不给那血尸所化的女子任何机会,来一个包圆之下的斩草除根。

对此李清源与其余五人商讨之后,自然毫无异议,只是真正当他们决定要率先去击杀那名女子的时候,李清源还是沉默些许之后,选择了由自己打头的三人行动小队作为类似于急先锋,侦察兵一样的角色,至于说突击的角色,自然也就交给了沐雪儿以及凯蒂贝尔三人。

只不过这一决定差点儿让沐雪儿与李清源翻脸就是了,只是早已经今时不同往日的李清源一张嘴那是给吹嘘地天花乱坠,什么“我们只是小角色,真正对付那血尸女子的重担,还是要落到你身上”,“那血尸女子我们哪里打得过啊不还是需要靠女侠你来摆平他们?”

等等等等,反正李清源的一张嘴巴就没有停过,将女子给说得迷迷糊糊的,最后一脸兴奋,欣然接受了这个“重大任务”。

只是小姑娘最后还是在李清源背对自己的时候扬了扬小拳头,差点儿没忍住将这个拿自己当小傻子哄得可恶家伙给一拳打翻在地。

大抵是想到这家伙最根本目的其实是想要保护自己,女子一张俏脸也便多云转晴,还能怎么办?由着他呗?反正到时候自己的剑阵已成,他还能阻拦自己不让自己一剑刺过去不成?

所以最后还是李清源为首,分别有第一骑士贝尔,还有白袍和尚嘉措两人一左一右,跟在李清源身后,三人同时化作一抹长虹惊起,最要数李清源最为悄无声息,最为迅速,也最为悄无声息,而那第一骑士与白袍和尚相比之下,就要慢上一大截,因为两人皆是不会御风的样子,只得不断反复腾挪,次次跃起,又次次落下。

沐雪儿猛然记起一事来,银牙暗咬,最初是谁就连最为简单的爬云都不会来着?

如今来看,就差学那古代云游仙人的“朝游北阁暮南亭,朗吟飞过洞庭湖”。

只见最后李清源骤然下沉,分别一手抓住一人,飘然远去,那架势与速度,比之一辆天上渡船也不遑多让了。

古人有诗,专门赞那天上渡船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而少年人的速度,隐约之间,可不止有万重山了,若不是沐雪儿手中攥着一只专门用来沟通李清源的提线木偶,说不得就要彻底丢失了这少年人的方向了。

沐雪儿望向自己手中的木偶,笑容灿烂,起先李清源还是建议一切从简,沐雪儿随便抓一根小木棍就得了,谁料沐雪儿却否定了这个提议,坚持要以道门绘画造人的丹青秘法,让李清源摆出各种姿势,而后不知道沐雪儿如何动笔,反正当时女子伸手一晃,就有一个一袭白袍的可爱少年人成型,之后再被李清源施以一道气机丝线,缠绕其间,也就成了一件专门用以沟通李清源去向的法器,李清源身处何方,这件人偶就会将那颗神情灵动的小脑袋伸向哪里。

当时李清源摸着下巴,瞧着这仿若小时候自己模样

的人偶,啧啧称奇,最后忍不住道了一声“闲来无事的时候不要拿它来扎小人啊!”

当时的女子歪着头,满脸的疑惑,似乎是不知道所谓的扎小人是怎样一番光景。

只是如今待李清源御风远走之后,沐雪儿忽然嘴角微翘,手中骤然有光华凝聚成一柄纤细小剑,喃喃自语,言语之间,透露出一股子狡猾,“什么扎小人啊,从来不知道,你就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了!”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啊”得一声惨叫,女子笑靥如花,最后还是冷哼一声,不由娇嗔道:“这才半年未见,也不知是跟谁学来的这些油腔滑调!”

女子如今的神情,将身旁众人给看得心凉了半截。

……

贝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总算是有惊无险。

先前不知为何,李清源忽然就惨叫一声,身势骤然下沉,着实将自己给吓了一跳。

对此白袍和尚笑容玩味,后领子被李清源拽着,他就这么双手抱着臂膀,一头光秃秃的脑门儿明晃晃的,满脸的狡诈笑容,向着李清源不断挑眉。

李清源委实是受不了嘉措这副模样,只得道:“为了保命啊,不然她可真能拿那柄冰雪精魄凝结成的道观圣剑之一刺我,到时候我嗝儿屁了,你不也得被咔嚓掉?”

想不到白袍和尚则是摇头晃脑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毕竟才这点儿高度,又摔不死自己,而是笑嘻嘻反问道:“怎么被咱们沐仙子那双晶莹小手摸过的感受如何?”

李清源现在很想一把把这不正经的和尚给丢下去了。

贝尔始终绷着脸庞,双手与那和尚如出一辙的交叉环抱胸前,只是后领被李清源提着的模样,多少有些滑稽了。

李清源骤然悬停,沉下心神来,望向眼前的横纵连围而又高低起伏的山脉,沉声道:“到了。”

贝尔与嘉措同时精神一震,分别高高坠下,一人在地上直接生猛砸出一个小坑,那白袍和尚则是直接脚尖一拧,分别在地上点了数次,整个人弹射了出去。

李清源也随之化作一抹长虹,来到那山崖洞窟之上,声势之浩大,有一道道破风声响起,犹如雷鸣,轰隆作响。

之所以如此张扬,违背李清源探查的初衷,是因为那悬崖峭壁岌岌处,早有一男一女立在上头等待众人。

李清源一颗心不由急速下沉,因为男子身旁的那位女子如今的肤色,已经与正常人无异!

非但如此,那血尸所化的女子,如今还一副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犹若芙蓉出水。

那身段更是玲珑有致,在一缕缕破烂衣衫的辉映下,显得格外诱惑。

李清源蹙起眉头,遥遥赶来的两人更是直接亮出自己的圣剑,白袍和尚直接化作鎏金金刚身,严阵以待。

那血尸所化的女子掩住嘴巴娇笑不已,哎呦道:“摆出这般大的阵仗,诸君一上来就亮出又是枪啊剑啊另一个直接硬了,别这样啊~奴家受不了~”

李清源二话不说,直接丢出一张土黄气流转的长图来,覆盖自己身上,

并且自己则是骤然化作一抹银色闪电,倏然出现在女子面前,一柄长枪随之裹挟风雷之势递出。

轰然一声,女子周遭出现一道由血色光幕组成三头六臂虚影,只是那刚劲有力的呼啸拳风,扑打在李清源脸上,让李清源意识到那拳风可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瞧上去吓人这般简单。

李清源整个人忽然下沉,随之女子就瞧见那位满身鎏金的罗汉一拳砸向自己。

血尸所化的她满脸的不屑,这辈子最讨厌的,一个就是穿白衣服的,一个就是秃驴,眼前这和尚恰好两样全占,这不得将他活活打死?难道还留着过年不成?

女子身上原本三头六臂的身影骤然化作六头十二臂,除了有三手被那一袭银铠给一枪枪洞破外,其余六手,整齐拍向那光头和尚。

晓不得那个白袍和尚也是个悍不畏死的,身形趋势仍旧不减,居然是打着硬扛下着六道拳头,也要以伤换伤的打法。

眼看女子那六只拳头,就要洞穿和尚的头颅胸膛以及腹部,危急时刻,一柄金光闪闪的圣剑突兀出现在两人之间,横截下来整整三根手掌。

而白袍和尚则是整个人侧翻一周,一双鎏金似的手掌化拳为手刀状狠狠劈下,将血尸女子的手臂给一并斩下。

李清源紧随其后,一枪递出,将血尸女子给捅了个对穿。

只是李清源脸上神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几分,正要赶忙扭转身躯,忽然就有一道黑影袭来,抱住他那握住闪亮龙枪的一双手。

在少年人面前,那道血尸的身影随之悄然淡化。

李清源蓦然蹙起眉头来,一直悬在自己头顶的土黄色长图随之垂下“千丝万缕”的土黄气,血尸猛然朝向李清源掏来的那只血手犹如白雪遇盛阳,刹那消融了一块。

之后李清源一直持在手中的长枪蓦然变换了握着的双手,手中银色长枪纵然后摆,将身后那女子给一枪给钉飞出去。

血尸所化的女子在中途就将几乎就要将自己给捅了个透心凉的长枪给拔出,正想要狠狠掷还给那一身银铠的男子,不料手中长枪蓦然加快了速度朝向李清源返回。

血尸女子不由惊呼出声,“郑郎小心!”

那银枪在空中拖出一道长线,马上就要将郑德泽的后心给洞穿。

李清源猛然皱眉,一脚踢开了一直抱住自己手臂不放的男子,随后一手迅速伸出,挡在自己面前。

那一道骤然从郑德泽手中激射而出的细长匕首被李清源挡在自己面前的那双手给夹住。

一袭银铠的他长舒一口气,所幸这匕首只是蹭破了自己手指上的皮肉,并未伤及自己本身。

随手将那染了自己血迹的匕首丢掉,一把抓住用作佯攻的龙枪,李清源猛然蹙起眉头来望向眼前的男子,沉声道:“郑德泽,你意欲何为?!”

郑德泽神色苍白,只是神色亢奋,一把搂住身旁的血尸女子,冲着女子脸颊狠狠亲了一口,脸上带着近乎于偏执的癫狂笑容,“大爷我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如何能够立足?”

第二百五十六章 铁骨铮铮郑德铎

李清源整个人骤然翻转后撤,望向眼前这眼中带着偏执神色的男子,怅然一叹,手持枪尖指了指被郑德泽抱在怀中的女子,问道:“你可知道她的真身?”

郑德泽扯嘴冷笑道:“自然知道,可是那又如何?”

这位精瘦的男子横指众人,一一点过去,嘴角带着一抹嘲弄,讽刺道:“难道人与妖,人与鬼,人与魔都可以,就是与她不可以?是谁规定的道理?今日我就是要护她到底!谁来都不好使!”

白袍和尚双手合十,深以为然也,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世间情爱,凡是真心,皆有相爱的权利。”

郑德泽扯了扯嘴角,“想不到从你这和尚嘴里面,居然还能听到一句人话。”

李清源眯起眼眸来,偷偷向这男子眨眼道:“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郑德泽就随之瞪大了眼睛,睚眦欲裂那种。

好嘛,这一双眼睛自打李清源认识这精瘦男子后就没瞪得这般大过。

“看来是真的了?”李清源喃喃自语,继而望向男子道:“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来上一句要想伤她性命,就要先从我尸体上走过去?”

郑德泽挺起胸膛来,满脸的傲然。

得,他的那副表情,就差在脸上刺上“那是自然”四个大字了。

贝尔直接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一张脸庞冷幽幽打量着郑德泽,沉声道:“不要和他废话了,反正早晚的事情,不若咱们现在直接直奔主题打斗一场,事后是是输是赢,在做它论!”

说罢,贝尔高高跃起,手中的圣剑举过头顶,高高扬起,就要悍然一剑将那男子给切成两半。

郑德泽想也不想早早就将身侧的女子给护在身后,而他自己只是高高跃起,一拳擂杀向骤然之间就向自己奔来的第一骑士。

只是在一拳递出之后,郑德泽又猛然变换拳式,一拳侧打在贝尔的圣剑上。

之后郑德泽悄然抽出一柄长尺,就要一尺劈在贝尔头顶。

贝尔手腕一拧,以一记挑剑式抽向郑德泽。

郑德泽只得变换长尺的去势,挡在自己身前,避免被贝尔给一剑挑破喉咙。

这位高大的金发骑士忽然觉得脸庞有微风拂起,仓促扭头看去,却见那位血尸所化的女子一手血红的指甲以一记抓勾的手势,蓦然朝向贝尔的头颅抓去。

嘉措忽然出现在血尸女子的身侧,随之整个人身子一矮,一肩微倾,扛在血尸女子的腋下,骤然抬肩。

女子受不了这股子力道,只听得她肩膀之间传来咔嚓一声,像是被白袍和尚给卸掉了韧环儿,不由秀眉微蹙。

随之就有李清源骤然出现在女子的身后,一枪随之递出。

只是紧接着女子忽然嘴角上扬,讥笑道:“两人对上小女子我一人?不要啦,这样奴家会受不了嘛!~”

可惜女子手下却毫不含糊,有一道剑影倏然一闪,一柄古朴长剑,通体黝黑,像是经历了悠久岁月,自洪荒而来。

此剑一出,就有一股子沧桑气弥漫而出。

李清源不由蹙起眉头,下意

识将一身灵加持入那张羊皮卷之内。

只不过紧接着令人骇然的事情就发生了,那柄像是生出黑锈的古朴长剑在那女子横剑力劈之下,居然刹那破开了李清源身侧的土黄气,从来都无往不利的土黄大气被这一剑给轻松破开防御!

李清源仓促之下不得不举起手中长枪,以枪尖挑住女子手中古朴长剑的剑柄,悍然一震。

女子手心受到李清源手中长枪所传来的震荡,一个不稳,手中长剑随之掉下。

只是女子立马就将自己另一手跟上,一把攥住掉落的长剑,整个人像是落在地上,但是却在距离地面一寸的地方骤然悬停,血尸女子随之递出一剑,直刺李清源面门而去。

李清源整个人都随之飘起,而后在空中来了个大旋,整个人翻转半周,以头朝地的姿势,一杆龙枪被他举过头顶,向身下那血尸钉去。

只见那女子只是轻轻挥剑,一道刺眼夺目的血色剑辉闪亮而出,笔直打向李清源。

李清源以背枪式,挽那龙枪如半月,横劈在那一抹剑虹之上。

骤然之间一股子难以想象的巨力倏然震荡而出,李清源都没能经受住这股子巨力,立马横飞出去,在空中多次拍打着虚空,仍旧没能够稳住身势,最后还是那一袭白袍的和尚忽然出现在李清源身后,伸出那仿若鎏金的有力胳膊撑在李清源后背之上。

两人同时落在地上,在地上犁出四道长长的拖痕,在白袍和尚与李清源同时一踏地面,在踏出一道小坑之后,这才稳住去势。

那血尸女子如影随形,一手已经高高扬起,一道道血色灵溪流缠绕在女子周身,一股子摄人心魄的气机涌动。

嘉措和尚直接祭出自己的杀手锏,只见他周身宛若鎏金,犹如罗汉下凡,一手作托天状,举手向天,在他背后浮现出一尊与他样貌相似,只是更具佛相的罗汉,在白袍和尚伸手一挥之下,在他背后的罗汉随之伸出一只大手抓向那只血尸女子。

女子嘴角带着冷笑,将手中黑铁长剑纵然一横,以剑芒刺向罗汉的那只手。

随之可怕的一幕发生,金身罗汉那双金光闪闪的大手居然犹如薄纸一般被这一剑给轻松刺破,

并且这一剑去势不减,比之刺开金身罗汉的手掌后,居然直向那罗汉头颅而去。

白袍和尚脚下重重一踏地面,整个人偏转一周后,猛然一转身姿,那柄长剑蹭着和尚的耳朵而过,致使和尚的脸庞霎时间就划出了一道血痕。

好在李清源关键时候出现,在和尚身侧横出那杆龙枪,挡住了那血尸女子的穷追不舍。

这时候两人与女子手中那一剑分离之后,可并没有那般高兴,反而一颗心不断下沉,同时手臂内脏也不断颤抖,像是被人生生给移动了位置。

李清源不由瞥了眼第一骑士的位置,发现虽然是一面倒的架势,可是郑德泽在那一支戒尺的保护下,算得上安然无恙,并且还能与贝尔对峙缠斗,更令人焦急的是郑德泽果真打起架来,那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阴险招数都用上了,所以打法从来都直来直去的贝尔应付起来,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李清源深吸一气,与白袍和尚对视一眼后,悄然眨了眨眼睛。

而后他猛然就拔地而起,一腿鞭向那血尸女子。

女子嘴角划出一道冷笑来,遇到自己这柄神兵利器,这小子脑袋也失去了冷静不成?这么个打法儿,可不就直接等同于拎着自己的脑袋伸长了脖子让自己砍?

她忽然神色一变,因为没成想李清源紧跟着就变换了姿势,随之他手中那一柄长枪被李清源当成了弩床大箭,长枪离开李清源手心的时候,有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浪在长枪之周爆炸开来,而后发出一声震天大响,姗姗来迟。

那长枪这一次除了化作一道疾光外,银色枪头还有一道道与空气高速摩擦后烧灼起来的赤红,嗖得一声,那长枪转瞬即至血尸女子的面前。

那血尸女子根本来不及反映,就被这一杆隐约之间,有龙啸声的长枪给捅破了胸膛。

她登时就是一口鲜血喋出,一张雪白的脸庞愈加雪白,一道殷虹鲜血顺着她娇艳如火红花瓣的唇流淌而下,女子低头瞧去,就见自己胸口是那一道玩大的窟窿,前后透亮,依稀能够瞧见她那仍旧不断跳动的残破血管,正有一滴滴鲜血涌动。

再也抑制不住的癫狂刹那涌上女子的心头,她双目赤红,发出一声惊声尖叫,芊芊小手指着李清源厉道:“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只是李清源骤然出现在女子身侧,以一记早年最为熟稔的顶山式,一肩扛起女子那原本就被白袍和尚给卸掉的肩膀。

女子发出一声钻心疼痛的尖叫倒飞倒地,一对眼睛带着留着两行血泪,楚楚可怜地望向郑德泽方向,娇声呼喊道:“郑郎!~”

郑德泽一看女子的情况,立马一拍大腿,一把丢掉手中戒尺,举起一双被戒尺给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求饶不已,“不打了不打了,你娘嘞,你这西方汉子力气也忒大。”

第一骑士贝尔有些搞不懂眼前的状况,只是骑士的尊严没有让他将手中的圣剑劈向眼前男子的头颅。

郑德泽一屁股坐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由还顺带揉了揉自己的后腰,骂骂咧咧起来,“这娘们儿真是个属老虎的,吃起人来不吐骨头!让老子这一对腰子好生疼痛!”

眼见贝尔又举起了自己那柄寒光凛凛的圣剑,郑德泽连忙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他奶奶个腿儿的,我说你这汉子怎得干起架来没个完?”

贝尔并没有放下剑去,只是蹙起眉头,就这么杵在那里。

血尸所化女子满脸的绝望,一颗头颅痛苦地缓缓摇晃,“郑郎,你先前不是还说要……要护我到底?”

不料郑德泽满脸鄙夷,冲着地面重重吐出一口唾沫,以食指点着自己道:“保命的话,你也信?”

瞧见这这一幕,一袭白袍的和尚双手合十,口诵一声佛号。

李清源偷偷朝向男子竖起大拇指,满脸的敬佩,一个人能够无赖到这种地步,也姑且算是一种无敌的存在了。

谁料男子将自己胸脯给拍得震天响,坦然接受了李清源的赞扬,一副大丈夫宁死不屈的铁骨铮铮模样……

第二百五十七章 长剑斩千山,又以透眉心

郑德泽就这么大刺刺的坐在地上,像是回想起什么自身所经历的惨无人道的折磨,赶忙向几人抱拳道:“诸位大侠,赶忙动手吧,这婆娘的恢复能力可不只是一般的强,若是等她一会儿恢复了体力,当真就是咱们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了!”

眼见众人无动于衷,郑德泽不由焦急道:“诸位,快些动手啊!不然真就来不及了!”

结果郑德泽脖子上就被贝尔给架上了一柄圣剑,这位第一骑士又不是傻子,如何不能够明白此时的情形?

他不禁冷幽幽说道:“再多嘴一句,我拿剑砍了你。”

郑德泽这才噤若寒蝉,一双眼睛焦急地向李清源睇去眼神,感情还在想着要众人立马结果了那女子的性命呢。

李清源望向那心有死志的女子,忽然以最早齐浩然在他自己那座浩然楼之中施展的心语神通,以灵丝线作为牵引,嘴巴未动,却有声音在血尸所化的女子心中悄声开口,“其实我们来找你,并不是为了杀你,而是此方天地已经被你给封禁了吧?告诉我怎么解除禁制,我就放你走,说不定还能让你一雪前仇。”

女子转头望向李清源,一张雪白的面孔透着股不健康的潮红,她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冷笑道:“待我告诉你之后,你再杀掉我?我觉得我会这般笨?就这么单纯地信了你?”

李清源笑了笑,仍旧以心语神通道:“信与不信都随你,只不过是看你可怜,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罢了,若是你不珍惜这个机会,我也完全可以现在就将你给戮掉。”

如此一来,李清源反而不着急了,而是缓缓坐在一颗大石上,手中那杆龙枪无需少年人抓在手中,而是化成一条银色长线,围绕着李清源周身不断飞舞,时而还会如灵蛇吐信,骤然掠至血尸女子面前,而后又倏然回归,继续绕着李清源周身一旁游走。

李清源斜睨这女子道:“接下来如何选择,是马上死,还是……嗯……稍微晚那么一些些的有可能死,都随你自己选择。”

女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豁然抬起头来。

李清源点了点头,“看来你想明白了,那么选好了吗?”

女子眼中划过一抹厉色,骤然奔袭向郑德泽,手中那柄黑色长剑铮铮而鸣,就要一剑削掉那负心人的脑袋。

郑德泽赶忙手脚并用的后爬出去,大声叫喊道:“不是!姓李的,你真就这么阴啊?!要借刀杀人?我死了你们都得死!”

只是李清源哪里管他的死活?仍旧抱着臂膀看好戏而已。

郑德泽与那血尸女子嘴角同时咧出一抹冷笑来。

忽然之间,只见那原本奔向郑德泽的女子骤然翻转身子,一柄长剑带着呼啸风声,反刺向李清源的后背。

背对女子的李清源始终坐在原地,只是骤然提起自己那柄长枪扛在肩上,双手同时用力将长枪弯出一道半月弧状,继而悍然松开一手,那柄长枪随之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弧线,在女子眼前纵然一扫,女子只觉眼前一花,而后就有一浑身金灿灿的罗汉自李清源身后

高高跃起,一手掌拍在女子天灵盖上。

女子不受控制地倒地而去,但却在即将倒地的一瞬间将手中长剑猛然掷出,想要洞破眼前秃驴的腹部。

光头和尚并没有让女子这一击得逞,身后那一尊罗汉字再一次悄然浮现,一拳将眼前贴着地面飞行的女子给打进泥土里。

而贝尔则找上了自己的老对手,一把圣剑悍然劈下,直接就将匆忙举起手臂相迎的郑德泽手中那一杆戒尺给劈得火星四溅,一道长长的豁口悄然崩开,更有无数道裂纹逐渐渗透开来。

欺身而上的贝尔马上就跟进一步,一脚踹在郑德泽胸口。

身子立马后飞出去,有一口鲜血禁不住喷出的郑德泽却被身后猛然蹿出的一道身影给环抱住,只见不知从何处而出的血尸所化女子翩然后撤一步,使一双火红的眼眸仔细打量着李清源,满是骇然疑惑:“你是如何看穿的?他们又是如何看穿的?”

李清源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望向多少有些慌忙的女子,嘴角不由噙上一抹微笑,“你这个先前就连胳膊被这和尚活生生卸掉都未曾呼出一声的女子,如今就知道疼痛了?还非要在地上打滚表示自己十分疼痛?不得不说,你的演技不错,就是智商不是太好,太多小把戏自以为已经臻至化境,其实漏洞百出。”

李清源悠悠叹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方才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反复告诉你,确定选好了自己的路,不要自选一条死路,只是可惜你并没有选好。”

血尸所化的女子一指其余两人,沉声道:“你在与我讨论的时候,那个拿着剑的杵在哪里不动弹,那个死秃驴也故意不插手,其实是你早早与他们商量好了对策?”

这下子李清源脸上不由划过一抹赞赏,竖起拇指赞道:“冰雪聪明!”

“啊呸!”女子冷笑起来,“就凭你?尚不足以让我觉得陷入了死路的。”

李清源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那就拭目以待?”

不给女子说话的机会,只见李清源骤然化作一抹长虹,枪出如龙,一道银色长龙缠绕在李清源手中银枪前后,隐约作怒龙哮天状,一口大嘴巴骤然出现在血尸女子面前,就要将女子的头颅给一口吞下。

可惜女子仅仅只是横起自己手中的墨黑色长剑,轻轻朝向那虚淡龙影劈去,剑枪相撞声音穆然响起。

那真龙虚影在这一道剑气下,骤然消失不见。

女子的身形随之不断旋转升空,拖出两道赤色荧光不断交叉。

紧随其后的李清源忽然将长枪收起,一直悬在自己头顶的那张黄色长图蓦然之间有浪涛声起,紧跟着就有一团长长流萤卷起万重浪自那羊皮卷之中一跃而出,一只人面兽身的怪物自黄泉长图之中一跃而起,在人面下颚部分,又有一张血盆大口张开,一口咬住血尸所化的女子脚踝部位,不知为何,这人面狼身兽自从被李清源收服后一向沉稳的性子在咬到女子脚踝后,一双眼睛霎时间变得血红,高高扬起一只爪子,势要将眼前的女子给拍烂的模样。

血尸所化

的女子不得不翻转身姿,想要摆脱这突兀出现的巨兽。

只可惜李清源那把闪烁着银光的龙枪,高大的白袍和尚身后那尊金身罗汉随之跟上。

若不是郑德泽死命拖住那第一骑士,约莫此刻那第一骑士也一并簇拥而上了。

女子微微叹气一声,这就有些不完美了啊……原本她是打算一并将眼前的三人给解决掉的。

不过也罢,灭掉这两个,最后那个也不足为惧不是?

女子猛然顿在空中,身上不断闪烁着的流萤随之一顿,而后女子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没办法,调戏久了,再有趣的人也变得没了意思,所以她决定速战速决。

只见女子一对芊芊玉手恒指在那黝黑长剑之上一抹,从剑柄到剑尖,一抹赤色幽光一路闪过,在女子那双手指划过剑尖之后,整柄剑犹如燃起了血色火焰。

而后女子一脚踢掉了在自己脚踝作威作福的那头丑陋怪物,笑着向正掠向自己的那两人摆了摆手。

紧跟着她骤然横剑劈砍出去,一道粗壮剑气随之涌出,一道道破空声响起,刺耳的摩擦空气声尖锐入耳,使人耳畔不断有嘶鸣声。

李清源与白袍和尚同时举目望去,心下不断沉重起来。

李清源不得不一身灵全部灌输到将头顶的羊皮卷长图之中,之间在那道血色剑气之下,有米粒大小的土黄光芒一闪而逝,接着这道光芒不过昙花一现,骤然消失不见。

而那道血色剑气依旧去势不减,接连划过数道山峰,仍旧没有止下去势,一直划到远方,消失不见。

一段诡异的沉寂之后,轰隆之声开始不绝如缕!

原来在那一剑之下,无数山峰都被削去了巅峰山头,几乎全部被“拦腰斩断”,不断向着起先那一袭银铠以及白袍和尚站立位置砸去。

无数烟尘四起,遮蔽了视线,迷蒙起一阵犹如大雾罩山林的景象,一直悬空的女子眯起那双赤红的眼眸,将微微颤抖的手给收起,缓缓降落在一处尚未被那道赤红剑气给削掉的山峰之上。

她手臂奋力一甩,将那暂时有些难以控制黑色长剑攮入地上,长剑犹如切豆腐块一般,顿时在地上剖开一道豁口,矗立其中。

望着这柄颤鸣不断的黑色长剑,有些欣喜,那个不合常理的家伙在这一剑之下,怎么也该死掉一回了吧?

只是她很快就直起身子来,望向那烟尘之中乍起的一抹蓝光,脸色明暗不定。

只见那一抹蓝光不断乍起,像是一团团蓝色火花,最后一次闪烁,那一抹蓝色火花轰然一声化作一团火环扩散出去,周围尘埃也随之化为乌有。

在无数坍圮的山峰大石之中,有那土黄色半圆呈半个球形,犹如泡沫幻影,“啵”得一声炸开,露出其中除了那衣衫完整如初的一袭白袍,还有一身银铠。

李清源双手拢在袖中,朝向血尸女子身后道:“可以了。”

血尸女子猛然回头,却见一抹蓝色长光,化作一柄犹如天地下最为凌厉的飞剑,倏然穿透了她的眉心!

第二百五十八章 血尸披人皮

沐雪儿那道疾迅的飞剑透过血尸女子后,仍然朝向整个身躯延续出去,一道血红的赤光自血尸女子的眉心处,一直延伸至女子的腹部,最后绽放出一抹绚丽红光,轰然炸开。

李清源微微侧身,躲过了本来要四溅开来的血沫,第一时间望向了沐雪儿方向。

好在沐雪儿早已经翩然起身,脚上踩着的那一柄飞剑翩然抬头,载着沐雪儿直接破入空中。

爆炸开来的血雾随之包裹住了那柄黑色长剑,让人不能瞧见其中真切,一时间丢了视野。

随后沐雪儿一步登顶某处墨黑高峰,在她身后,则是姗姗来迟的虚无缥缈峰一众剑修,以及悠哉悠哉赶赴此处的高大女子,和肩膀上扛着自家师侄的韩逸,在几人之后,还有那无数赶赴此处的修士,看来在最开始第三层秘境入口处的那场血尸与人族之间的战争,最终还是人族取得了大胜利。

在沐雪儿身后的徐柏念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望着眼前这位从来不知道等一等自己师弟师妹们的自家师姐,有些头大,只是女子师姐的身份已经成了既定事实,那么只能默默受着呗?

与自家这位从来都与那“天之骄子”四字最为契合的自家师姐待在一起,自己也就越是对于“逆来顺受”一词不由抱起最大的敬畏与同情。

保险起见,徐柏念最终还是招呼自己的师弟们纷纷御剑而起,围绕着此处满是狼藉的残垣断壁,将那血尸女子所化的血雾给围作一团。

一路悠哉悠哉“赶来”的凯蒂拿起手掌置于光洁额头前面,登高远眺,长吁短叹,在瞧见那一抹血色之后,这位女子双手捧在一起,有一颗湛蓝瞳子的漂亮眼眸紧紧闭在一起,轻轻祷告。

按照女子的那一套,约莫是在祈祷无上的真主拯救这炸作了一团血雾的迷途小羔羊呢,

小男童陈灵运瞪大了一双犹如黑宝石似的眼睛,结果却被自家小师叔给一把捂住了眼睛,顿时就是一阵张牙舞爪。

就在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那一团血雾之上的时候,来自法庭的第一骑士忽然心生警戒,横起手中圣剑在自己的身侧,只听得“叮”得一声,一道黑芒倏然闪现,贝尔整个人都被这一股缠在那一抹黑芒之上的大力给掀翻起来,好在他很快就稳住身势,气运丹田,双腿以极快速度砸在地上。

那一抹黑芒很快跟上,眼看就要一下劈开贝尔的眉心。

一杆闪亮龙枪自贝尔身后蹿出,与那一抹黑芒对撞在一起后,激荡出一道粗壮黑银涟漪,这一圈涟漪倏然扩散出去,贝尔难能自抑地后退出去数步,紧跟着就有一手抵在贝尔后腰位置,李清源借助右腿后撤一步,这才止住贝尔的去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向眼前那手持一抹黑芒的精瘦男子。

郑德泽伸出自己紫红色的长舌舔-舐了下嘴角,忽然之间就蒙上了一层邪魅火红眼影的那双眼睛一瞬不瞬,死死顶住那位此刻正亭亭玉立于墨黑山崖高高处的那位天仙女子。

李清源仔细打量

着此刻郑德泽的神态,这才出口道:“这才是你的真身吧?其实先前的那血尸女子,反倒有点儿像是你的遗蜕,就如同先前你能够操作那座诞生出自己的肉山似的?”

只见这位“郑德泽”咧嘴一笑,不由向李清源竖起大拇指,开口的时候却是先前那血尸女子的娇媚声音,“不愧是将我逼到这个份儿上的,就是……冰雪聪明?”

李清源禁不住满头黑线,但是一双凤眸却仍旧停留在眼前男子身上。

他瞥了眼如今早就被血尸女子给偷梁换柱的“郑德泽”那双手,如今手上正攥着那柄让自己头疼不已的黝黑长剑,微微叹气一声道:“所以那郑德泽是什么时候与你变换了身躯?并且心甘情愿地供你驱使?”

眼前这位“郑德泽”似乎微微一怔,掩嘴娇笑不已,一对赤红眼眸却忽然转向沐雪儿方向,扯着嘴巴冷笑道:“早在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了,久到他一路尾随咱们这位天仙姐姐,你认为,他那时候其实是弄巧成拙而不是有意为之?”

李清源蹙起眉头来,虽然心中对于郑德泽有所猜测,可是却没有想到这血尸与郑德泽之间建立联系之早,远远超乎于自己的猜测。

李清源不由攒实翩然返转自己手心之中的银色龙枪,更是一踏地面,整个人拔地而起,将长枪给背在身后,一手倏然撒开,那杆被他背在身后的龙枪忽然就崩打开来,枪尾扫向“郑德泽”那颗头颅。

“郑德泽”忽然一个大下马,动作之标准,不输寻常专门练习柔功的女子了,李清源的那一枪也随之落空,堪堪剐蹭着此人的鼻尖而过。

只见这位精瘦男子倏然踢出一脚,将李清源那一杆向自己递来的龙枪给踢得偏离位置,而后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后,以一脚作重心整个人旋转一周,随之一腿鞭出,抽在李清源身上。

李清源蹬蹬后退几步后猛然一踏地面,这才稳住去势,一双眼睛不断有三色光芒闪动的他朝向眼前这精瘦男子问道:“反正我也快死了,为我解惑一下?为何需要千方百计的夺舍进入他的身体?”

李清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早已经不是自己的精瘦男子,豁然一笑,“恕我直言,这人一身修为算不得顶尖,体魄精力更是贫瘠不堪,为何你却独独选择他作为介体?这不会让你的实力平白无故打了折扣?”

李清源眼前的“郑德泽”伸出手去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哪有你这般一上来就套问人家底牌的?也忒不讲道理了。”

他挤出一个灿烂笑容来,冲着李清源眨了眨眼睛,“想要知道啊?那就拭目以待吧!”

李清源揉了揉眼睛,可没有什么拭目以待的兴奋,相反居然胃里面一阵反胃,差点就吐了出来,你说你挑选的这位宿主,也没有碣石山上那位爷们儿好看,就不要做出这般小女儿动作了好不好?

不过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无情招招式,可是杀敌一千的自损招式,他李清源就不信这女子心里不膈应的慌?

只是一

想到这血尸女子真实身份,李清源也便怅然一叹,约莫这女子可能真得丁点儿都不在乎,只要能够杀掉在座所有人便好?

李清源忽然一挑眉头,因为在他心田之中,悄无声息之间突兀多出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一袭银铠的他豁然抬头望向眼前的“郑公子”,咧嘴一笑,一身浓郁气机喷勃而出,在周身化作一团团化解不开的浓郁灵溪流。

与此同时,他猛然伸手一招,那柄龙枪随之奔袭到他的手上,在人与龙枪相接触的这一瞬间,李清源则是瞬间弹射出去,在此期间,他悄然运作心神,运用心语神通,分别与匆忙赶来的沐雪儿几人简单言明如今这血尸女子的状态。

一众人不由望向那精瘦男子,除了原本属于精瘦男子部下的那种人脸上露出了一闪而逝的轻松,如释重负之外,其余绝大部分男子脑海里面则是在回响先前依稀瞧见的那一抹大致凹凸有致的轮廓,于是再瞧见那精瘦男子之后,内心多少有些抵触了。

对此,这位“郑公子”根本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想笑,只见他周身倏然蹿出无数赤红灵,就好似身上有一团团火苗在燃烧似的。

几乎是心生警兆,白袍和尚,以及贝尔,最初对付上这血尸的三人同时踏步出去,一步快过一步,且纷纷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皆是以命搏命的杀招!

可尽管三人动作之快,祭出杀招之迅速,仍旧没能够触及这位“郑公子”身侧半分。

只见这人身上那一团团灵火苗逐渐簇拥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团火红的丹丸状,在血尸女子张口一哮下,猛地迸发出一道道血红涟漪,直打得最先冲向这位“郑公子”的三人站不稳脚跟,飞速翻飞出去。

继而令人心寒的一幕发生了,之间这位“郑公子”浑身都被这一团团犹如火苗的灵包裹,整个人像是施展了法天象地的神通,不断扩大到几乎与这血色苍穹一般大小。

这个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红灵的家伙下意识用双手作举天状,天际登时就有火红闪电不断缠绕在这火红巨人的手上,于是有一股股青烟袅袅娜娜飘起,缠在那血色苍穹与火红巨人手臂之间,活像是一位远古大神,正在开天辟地。

李清源望向这一抹血色身影,抚了抚脑袋,这一次不只是有点头疼了,在他那座灵台之上,除了那如今已经不能叫做小白龙的三色小白龙猛然龙抬头外,那本金色大书也在疯狂舞动,依稀之间,原本就在不断“吐出”文字的黄金大书,如今直接是生拉硬拽着,主动让书本上的那些文字与自己本体剥离。

除此之外,真正让李清源感到无比头疼的,则是那位金光所化的老头方才在自己心田与自己心语,语言也就几字而已,言简意赅,说那血尸,如今可宰,宰掉之后禁制方破。

李清源眯起眼睛来仰视那已经扩大到高耸入云的血色巨人,不由左右张望起来,终于还是没有找到那金光老头的李清源只得默默地在心底问候这一粒金光的大爷,身体可还安好…

第二百五十九章 血尸有人心

血色苍穹之下,那高大血尸此刻大抵已然不能称之为血尸,而是一名周身燃烧着通红火焰的巨人。

这位高耸入云的巨人大手一挥,有一道血光徒然闪烁出来。

随之就有无数血尸飘飘扬扬洒落下来,不断摔落在地上,他们有的残缺了半边身子,有的一颗脑袋被啃去了大半,每一次落步,就有鲜红伴随着花白流淌而下,更有缺了胳膊少了腿的,或爬或滚,一齐涌向人群之中。

李清源悄然蹙起眉头来,望向天际那此刻已经看不见脸庞的巨人,朗声道:“这就是你的底牌?”

高耸入云间的那一抹火红身影再化为巨人之后,再一次恢复那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体表为一层层火红痂甲所覆盖紧要部位,其余皮肤裸露在外,只听得那血尸女子的声音低沉了些,言语之余,天地之间像是有无数道回声为女子唱和道:“哦?这自然就是我的底牌,怎么?不满意?”

李清源刚想说话,却被身旁的白袍僧人扯了扯袖子,嘉措和尚挠着自己的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让李清源悄然蹙眉。

李清源沉声道:“怎么了?”

白袍僧人瞥了眼与自己如出一辙,脸色微微发白的贝尔,两人互相点头,而后深吸一气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些血尸都是方才还在与贫僧并肩作战的人族修士…”

李清源如遭雷击,立马转过头去,运作神通于双眼,于是双眸熠熠生辉,一看之下,心下不由一沉!

果然,在那座高崖之上,先前一众修士们脸上神情复杂,或怅然,或悲恸,或绝望,可是谁都没有主动与这帮血尸交战在一起。

李清源倏然抬头望向天际那嘴上挂着若有若无笑意的庞大身影,不由愤然跃起,一身澎湃气机奋勇磅礴而出,手上那杆子闪亮龙枪也随着主人心意,发出一声愤怒咆哮。

一条头角峥嵘,浑身鳞甲犹如刀片,头上双角似是双剑,五爪如钩的银色大龙悄然浮现而出,将少年人手中这杆龙枪连同少年人包裹其中,裹挟风雷之势,一头撞向天际那道巨大身影。

那天幕之中的女巨人也随之挥舞出去一拳,那一拳犹如天际坠落的流星,在拳头之顶,已经有一层空气层烧灼得赤红。

两者相遇之后,先是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寂,而后有道巨响,倏然在天际炸开,犹如有人在天边敲了一记大鼓。

天地之间蓦然有宏音一道,在天际炸开,有无数道涟漪扩散开。

在悬崖边际迟迟赶来的一众人大部分不由捂住了耳朵,痴痴望向天际那道绚烂的红银双色混杂的涟漪,禁不住微微张嘴,心驰神往,又有些脸色发白。

这当真是一位龙境的修士干出来的事情?

在众人感叹之余,为首的那位白衣女子忽然一抹自己手中纤细长剑,继而莲足踩在那柄长剑之上,徐柏念尚未来得及组织,就见白衣女子整个人化虹而去。

之间在那大圈涟漪之中忽然就窜出一道银色身影,整个人呈以头栽地的姿势,若不是背上有一杆龙枪在托着他,约莫此刻男子的坠落速度将会

愈加迅速。

沐雪儿蹙起秀眉,轻灵一踩脚下长剑御剑而去。

于此同时,徐柏念打量着天际那女巨人,猛地掷地一挥,招呼虚无缥缈峰一众剑修归位,一柄寒意森森的幽蓝长剑霎时凝形,在徐柏念一声令下,笔直冲向那血色巨人。

对于这一柄外形大到足有自己一半身高的长剑,那女巨人却看也不看,而是挥舞出去一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那名企图拯救那一袭白衫少年的女子。

李清源被沐雪儿给一把抱在怀中,紧随其后就是那女巨人挥手打来的那一拳头。

沐雪儿手腕翻转,一双眼睛在这一刻刹那霜白,一道道寒意森森的灵逐渐透出,女子的长发也在刹那之间化作一头雪白,空气之中,隐约有寒风扑面,更有结冰声,咯吱作响。

只见女子皓腕翻转的同时,一柄柄冰魄剑锥在她身后凝结成型,在女子剑指一指之下,攒射向那血尸巨人的手掌。

血尸女巨人的手掌之上立马就破开一道道血印豁口,只是她的那道拳势仍旧不减,任凭一道道凌厉冰凌将自己的拳头消磨得坑坑洼洼,一道道血流如注。

虚无缥缈峰一众剑修所铸那柄蓝色灵构成的长剑随之而至,倏然冲向女子的那只握拳手掌。两者相撞后,加之沐雪儿身后仍旧不断攒射的寒气冰棱,巨人女子的拳势终于还是放缓下来。

借着这个机会,沐雪儿翩然后撤出去,在空中旋转一周后,稳稳落地。

身体僵直躺在女子怀中的李清源眼神多少有些木讷,约莫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所谓被女子怀抱的感觉。

好在这一幕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因为在他们对抗那女巨人的时候,被女巨人召唤出来的血尸们也与人族修士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只是相较于先前火热的你来我往,如今场面几乎呈现一面倒的架势,一方不知疲惫,次次下死手,另一方面对自己原本的战友,兄弟,亦或是情人,心中激荡不已,五味陈杂,所以动起手来畏首畏尾,就连还手都不敢。

李清源自然瞥见了这一幕,不由叹息一声,望向身旁同样蛾眉微蹙的女子,沉声道:“这血尸如今约莫已经进化完全,想要活着出去,必然是要干掉她才行的,先前我的对策彻底作废,所以接下来,咱们又要再一次并肩作战了?”

少年人说这话的时候悄然蹙起眉头来随意瞥了眼某个角落,那里躺着一柄黑铁长剑,不知为何,血尸女子巨人化后,居然就这么随意将此重宝给丢在地上不管不顾了。

天仙女子绽放出一抹甜人的微笑,小嘴微翘,望向远方天际那道血色身影,不由与李清源肩并肩,严阵以待。

忽然之间她的那双美眸之中闪过一丝缅怀神色,好像许久之前,两人就曾这般面对一只大蛟?

因此女子嘴角不由带上了一抹笑意,梦想之中的骑着小毛驴,随处拈来一束桃花,腰间有剑,壶里有酒,快意恩仇的江湖,就是该如此才对嘛,就该加上一位与自己共患难的袍泽战友与兄弟才好嘛!

一想到这里,她便伸出葱白食指

揉了揉自己挺巧翘鼻,下意识嘿嘿一笑,赶忙瞧了眼身旁的男子,见男子没有反应之后,这才后怕地拍着高耸胸脯,手指一抹自己那柄纤细飞剑,倏然而上。

在沐雪儿化作一抹长虹而去后,李清源并没有急着跟上天仙女子,反而身形一闪而逝,来到正与血尸对抗的一众人面前,望向那些正不断张牙舞爪的血尸,淡然道:“知道他们与大家的关系,所以……再给大家一些时间,若是三息之后,诸位仍旧犹豫不决,那么我只好代大家做决定了。”

李清源淡淡地瞥了眼那些个血尸,“可能我做出的决定,对于大家来讲,并不是那么美好。”

之后李清源终于御风而起,丢下了最后一句话“诸位好自为之。”

身形高大的女子一手拖起自己那本金光闪闪的书本,长身而起。

第一骑士贝尔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一滴滴鲜血坠落剑上,隐约之间有霞光。

白袍和尚更是双手合十,高唱佛经,一尊怒目金刚佛,周身呈黄紫双色,悄然浮现在和尚背后,将他那一身白衣,渲成了黄紫色彩。

韩逸找了个隐蔽角落,小心翼翼将小男童藏在某三块巨大岩石相依的夹角处,在韩逸前脚刚唤出自己那支大笔,周身有无数蝇头小字,以正楷写就,密密麻麻漂浮于他的身侧,小男童偷偷露出一对大眼睛来,看着自家小师叔对自己洒然一笑,继而很不读书人的拔地而起。

而李清源则是身势骤然下沉,以枪尾在自己周身扫了一周,在他身侧,枪尾所过之处,皆有青色火焰燃起,一道闪电倏然劈砍在男子身侧,只是男子熟视无睹,神情自若,继续以枪尾扫就一个大圆,于是天际轰隆之声,愈加不绝于耳。

只见他手腕骤然一抖,天地之间隐约有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啸,继而愈演愈烈,最后这一声长啸声音之巨,响彻整个血色苍穹。

一头光是头颅就有那女巨人半个身子大小的银色巨龙虚影蓦然出现在李清源脚底,将李清源团团包裹后,李清源整个人随之飘荡而起,以力劈式,悍然劈砍向那只血色巨人。

几乎一瞬间,在所有人招数全部招呼到了那血色女巨人身上后,那血色女巨人扬天长啸一声,伸出自己那对大手,将这些胆敢冒犯自己的愚民给一个个拍落在地,忽然心下一阵悸动,她豁然抬头看去,就见那一只大龙起始大地,扭转着身子扶摇直上,急速向自己奔袭而来。

仓促一下,血色女巨人只得伸手挡住那一抹刺眼宏光!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数道灵交集后所产生的紊乱涟漪激荡而出,以李清源为首的数人同时翻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

一手抚住自己嗡嗡作响的脑袋,李清源蹙起眉头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意,以心声大声斥责自己灵台之上那本疯狂翻飞的黄金大书,匆忙望向眼前那只缓缓倒下,逐渐失去影迹的血色巨人。

最后那巨人所在处,唯有一人的张狂大笑,充斥着虚弱。

众人神情一松,原来是那被附身的郑公子,不但恢复了原本的身形也不再是那血色女子的声音了。

第二百六十章 绝境皑皑书

除了倒地几人挣扎着爬起外,其余人则是高声欢呼起来,相互庆祝,总算是把这血尸给宰了?

颤巍着站起身来的李清源望向众人,瞥向那些个仍旧恶狠狠盯着众人的血尸,继而又将目光投向那精瘦男子,悄然蹙起眉头。

中心那精瘦男子站起身来,仰天大笑着,高声喊道:“多谢道友解救我于危难之间啊!”

继而男子神色玩味地瞥向李清源身后。

李清源倏然立起眉头,转身低吼道:“别动!”

可惜早已晚了,原来是有人趁着众人不注意,一人悄么声走到那一柄玄黑长剑一旁,一把抓起那柄长剑正准备跑路。

只是那柄玄色长剑之上,立马传出一道恐怖吸力,此人抓住剑柄的那双手霎时枯萎,更骇人的则是那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炫光正沿着男子枯萎的那双手逐渐攀岩而上,一瞬间就将男子的一整条胳膊给吞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节枯骨在外面。

那一抹黑色炫光顺势而下,眼看就要攻向男子心房,李清源骤然出现在此人身旁,一记手刀果断利落的斩断了此人的手臂。

那早就化为枯骨的手臂随之燃起一道道黑色火焰,一股股浓烈的肉香飘起,继而是一股子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道。

在被李清源以一记手刀切下手臂后,那人抱着臂膀直接倒在地上痛呼起来,他那伤口则非但没有一丝鲜血绽放,反而有一道道冰凌结痂,分外诡异。

李清源一脚将这柄诡异长剑给踢得远远的,一对眉头轻蹙,望向正噙着若有若无笑意看着自己的郑德铎。

只见那柄玄墨黑剑之上突然飘出一缕红烟,郑德铎贪婪地吸食着这一缕红烟,继而眼前倏然亮出一道血色红光。

李清源蹙起眉头来,果不其然,郑德铎依靠这一缕红烟,整个人的灵波动,比之自己与他初见时候,要强出去不知道多少。

他望向眼前那眼中仅留下闪亮红芒的男子,怅然一叹,有些不清楚此刻在自己眼前的男子,到底是那郑家小公子,还是那位血尸女子了。

“不要再这般鲁莽了,下一次我不一定能够这般及时的救你。”李清源并没有回头,而是背对自己身后那男子说道。

那人慌忙感恩戴德致谢,只是在头颅低下去跑开的那一瞬间,眼中悄然划过一抹怨毒。

李清源自然看在眼里,甚至在自己动手切下此人臂膀的那一刻,就已经考虑到会有这一点,只是那又如何?

自从经历了那座心湖长试,李清源见识的人心险恶何曾少了?如今的李清源再也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一切腌事,只会把他憋在心里,如今的他也会鸣不平,对于种种恶意也可毫无芥蒂的揣测分析与无视。

所以他自然不会对这男子有什么失望,如今李清源对待“人心本恶”四字,大抵持着“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一句,我自然会用良心待你,做到自我的问心无愧,之后你是死是活,那么就凭自己的运气去吧,已经与他无关。

李清源望向郑德铎将眼神瞥向那一柄墨黑长剑,问道:“怎么?就这么托大,认为如今不用这柄剑就能轻松杀掉我?”

不知是不是郑德铎的男子眨动着自己的火红双眸,咧嘴道:“不是托大,而是需要好好享受不是?”

这位精瘦男子眼神有意无意瞥向那位天仙一般的女子,那副身段当真是婀娜多姿,若是再减去女子身上的逼人寒气,当真就完美了,他忽然吹了个曲调婉转的口哨,笑道:“是该好好享受一下一拳一拳将你杀死的过程了,不然一剑就把你的头颅给削掉了,这架还有什么意思可看?”

紧接着男子朝向众人露出一个微笑来,“当然了,在座的各位,除了沐仙子,还有那个叫凯蒂的女人,其余人也不要心急,我将你们一拳拳给碾碎的。”

李清源不由怅然,瞥向身旁的天仙女子,刚要言语,便被女子打断了。

沐雪儿一对秋水明眸水盈盈的,就这么看着李清源开口道:“我先去对付他!”

而后女子不由分说,一柄长剑倏然扩大数周,继而她以芊芊玉指轻轻弹剑,不断有寒芒闪烁的长剑倏然破空而去。

只见郑德铎猛然朝向地面一拉,一柄玄铁戒尺便被他给一把拉出,继而男子猛然翻身,借着身体在空中扭转的势能一把将手中戒尺给掷出,恰好与那一柄寒光长剑给对碰在一起。

继而郑德铎双手倏然缠上一缕缕金色光眩,而后毫不犹豫地大踏步向前,那对闪烁着金色流光的拳头狠狠拍向女子。

女子同样不甘示弱,一对莲花小白鞋踩在一片拂起沙砾,翩若惊鸿。

一拳一脚相互擂在彼此身上一脚一拳,当然是腿要更长一点的率先给了郑德铎面部一脚,而郑德铎那一拳打在女子的肩头之上,两者分别分离,前者除了浑身一震也便彻底卸掉了身上那股子劲道,后者则是被一路打了出去,在地上拖出两道深深痕迹后,被李清源一把撑住后背,这才止住趋势。

李清源在心下暗道一声果然,如今郑德铎的功力,比之自己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要强出一大截来,若不是郑德铎此刻的眼神落在李清源眼中,让李清源确定此刻是郑德铎主导自己的身体,约莫李清源至今还会认为此刻在自己眼前的,是那女子血尸。

只见白袍和尚浑身犹如鎏金,双手对击在一起时,除了有花火四溅,更有铁石相击之音,他缓缓褪去身上一半的袍子,露出一半健硕身材,富有力感的硕大胸肌以及井然有序的腹肌仿若金石天然雕刻而成。

嘉措低喝一声,整个人高高跃起,在跃起的同时,他身后那尊金身罗汉瞬时蹿入他的体内,让嘉措的整个身形若有若无之间,蓦然扩大一周,当如今已是金身的和尚双手锤击在郑德铎头顶的时候,白袍和尚那对手肘,已经有寻常小树粗细,被他振臂一砸,擂向郑德铎。

李清源忽然蹙起眉头,急忙伸出手去,下意识想要拉回嘉措和尚。

只是依旧迟了,郑德铎咧出一抹狞笑,先是微微侧身,躲过了嘉措和尚的那对手肘,继而他骤然伸出一手掐住白袍和尚的整张脸庞,不见有何动作,下一秒嘉措的身形一头撞在地上,整张脸庞都栽在地面之中,不见人影。

郑德铎抬起头来,望向那迟迟不肯与血尸对阵的人族,嘴角划过一丝讥笑,

“打杀别的血尸,或者自己勾心斗角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如此畏首畏尾。”

他抬起头来,望向李清源,翩然旋转一圈儿,而后施了一个极其不正经的万福礼,嘴角噙着古怪微笑。

李清源眉头深蹙,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不料郑德铎眉头一挑,俏皮笑道:“你管我?”

让李清源心下一沉的是,男子说话的声音,已经好似不是一人发出,除了郑德铎原本声音发出外,还有那位血尸女子的声音掺杂其中。

“郑德铎”拍了拍手,抚掌而笑,“好了,这场闹剧如今也该结束了?”

李清源身形骤然动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倏然出现郑德铎面前一拳挥出。

可惜当李清源拳头一拳穿过此人之后,郑德铎的身影却犹如烟尘,一溃而散,化作缕缕青烟,一下子消失不见。

李清源猛然扭头过去,便见“郑德铎”单手擒住了沐雪儿雪白颈项,猛然挥出一拳打得沐雪儿跪倒在地上。

当少年人再一次赶到的时候,郑德铎便再一次消失,倏然出现在满头金发的贝尔身侧,轻轻抛给这位第一骑士一团血色匹练。

贝尔来不及躲闪,就见这一团血色匹练绽放出一道道金光。

这道精瘦身影再一次出现,已经是在那运用神通,一本圣经绽放华光将自己围成一个球形的金发高大女子面前。

他一把提起凯蒂的后领,圣经的金光对于他来说,不过形同虚设,被男子给一把透过。

凯蒂就这么被拽着,给这人猛力一丢,撞向那团即将爆炸的红色光球。

那团红色光球随之轰然爆炸,因为剧烈爆炸所产生的金光与红光逐渐将来自西方的两位天骄人物给吞没。

忽有风起。

“郑德铎”有些意外地瞧着眼前少年,嘴角轻轻扯出一道弧度来,“觉得自己的力量根本救不了这么多人,干脆放弃想要拯救其它人的想法,直接预先来到我最后一个猎物这里?”

这人随手一挥将悄无声息凝结出来的那道虚无缥缈峰法剑给打散,大袖再一挥,原本御剑的修士们不由七零八落,纷纷落下地来。

一直躲在韩逸身后的小男童小心翼翼露出一颗脑袋来,望向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位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小嘴努了努,大声斥责道:“才不是!小心我李哥将你给揍成猪头!”

“郑德铎”感到有些好笑,于是呲牙咧嘴地笑了笑,将自己揍成猪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大白天的就开始睡觉做梦了。

韩逸则是一拍脑袋,脸庞有些发僵。

李清源望向这位学院小夫子,忽然笑着向小男童纠正道:“错啦,这一次不是我揍他。”

小男童却见李大哥一拍脑袋,一团金芒随之而出,被李清源给一把攥在手里,而后轻轻向自家小师叔脑袋上一拍,陈灵运不由一歪脑袋。

双袖拢在一起的李清源点了点头,“对啦,就是让你小师叔去揍他。”

小男童登时就瞥了瞥小嘴巴,满脸都挂着不屑,却丝毫没有瞧见那位精瘦男子脸上已经由最初的骇然,缓慢过渡到脸色煞白……

第二百六十一章 书生睁眼

韩逸指了指自己,刚想要说话,忽然面色一肃。

李清源抱起陈灵运,倏然出现在徐柏念的面前,将张牙舞爪,说自己要与李大哥还有小师叔并肩作战的小男童丢给徐柏念,沉声道:“劳烦阁下帮忙照顾好这臭小子!”

徐柏念将小男童给抱在怀中,刚想要说话,就见那位先前在竹海洞天之前让自己大吃一惊的一袭青衫猛然化作一抹银色长虹,重新投入战场之中,与那此刻瞧上去脑袋熠熠生辉,有无数团光芒大作的书生并肩而立。

徐柏念微微叹气一声,多少有些明白自家那位师姐为何会与此人走在一起的原因了,合着这两人火急火燎的性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造出来的。

当然,徐柏念此刻所想,李清源自然不会知晓,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苦笑不已,下一刻就会竭力反驳自己如今这番火急火燎可不是什么性子使然,而是**裸的局势所迫啊!

一身银铠的李清源抬起那柄经历一番大战“琢磨”,如今使用起来愈加得心应手的龙鎏银枪,一抖枪花,将枪头斜指向郑德铎。

郑德铎微微眯起眼眸来,忽然冷哼一声道:“得了那本书,那本书又选中了自己的主人又如何?你们能够救下所有人?别在这里痴人说梦了!”

如今已经分不清是那血尸在主导还是郑德泽在占据肉身的精瘦男子举起手臂,食指与大拇指捻合在一起,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并不响亮但却一瞬间清晰传到众人耳朵之中的响指声,像是一声号角,先前只是按兵不动,并未与人族当真浴血厮杀的血尸们随之一个个双眼血红,奔杀向就近的人族修士们。

郑德铎不由狞笑道:“现在你觉得自己还能够救得了他们吗?自身都难保的人,就不要学那泥菩萨的勾当了。”

李清源对此充耳不闻,只是在用心沟通手中那葫芦酒壶,只见他倏然拨开瓶口,一条雪白长龙随之从那瓶口龙腾而出,硕大的龙首扬天长啸一声,猛然俯冲而下,微微低首。

李清源一跃而上,将这神骏小白龙一只龙爪之上所抓着的那只小兔子给挑起,置于自己身侧,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如今情势,不由问道:“这种情况,你可曾知晓是因为什么?”

正抱着臂膀,嘴巴鼓鼓的小兔子登时就是白眼一个,闷闷不乐道:“就为了个这,就把本大爷给从这破酒葫芦里面拽出来,连饭都没让我吃上?养兔子呐你?”

李清源揪着这兔子两只耳朵,手下用力晃了晃,打趣道:“可不就是养兔子?你是有什么意见?”

小兔子刚要反驳几句,就见自己身侧忽然扭过来一颗硕大神骏的龙头,小兔子登时噤若寒蝉,连忙点头不已,满脸的谄媚笑容,搓着一对毛茸茸的兔手道:“哪能啊!不敢的不敢的~大爷您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敢说一个不,我就不是兔儿的!”

李清源眉头一皱,“少废话,快说这人我该如何对付?!”

小兔子双手掐腰,一仰头,“这个好说!”

而后小兔子一溜烟给跑上了李清源的肩膀,一手挡在李清源的耳朵

旁,一张小嘴来回一张一合,最后洋洋得意起来。

只是李清源一只手直接将小兔子给丢了下去,吓得小兔子连忙顺着李清源的手攀到少年人的头顶,不断拍着小胸脯,喘着粗气。

娘咧,就没见到这般吓兔的,忒可怕的,这般高度,要是摔下去了,这还了得?

小兔子赶忙低头瞧了眼地上,不由一双毛茸茸兔手捂住自己的火红眼睛,你说说,咱们小白老哥飞这么高干啥?这不诚心故意吓兔儿嘛?

小兔子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他奶奶个腿儿的,你说现在怎么就没一杆烟袋给自己抽一下压压惊呢?

一念及此,小兔子又开始惆怅起来,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因为他猛然记起自己依稀之间曾经见过的一个老头,他手里面可是有一杆宝贝,叫什么四方烟云晴空袋,那么一杆子烟袋里面,装满了灵,若是轻轻嘬上那么一口,当真就是快活似神仙了,啊不对,是比神仙还要快活,自己少说也能恢复十年的功力!

对于小兔子所想,李清源自然不知道,轻轻拍了拍身下的小白龙,让小家伙不用着急俯冲,与那男子捉对厮杀,只需要等待即可。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强行抑制住自己想要破镜的**,那本与自己脾气相悖的金色大书在自己脑海灵台之上,将自身金色文字剥落一空,全部或凝在灵台之上,或炼成蹲伏在自己灵台之上的小白龙背上那对翅膀,在这之后,其中空空如也金色大书就一直试图撞破李清源的神识海。

直到放在,这本金色大书却忽然从蠢蠢欲动,变作跃跃欲试,而后持续不断,疯狂撞击着自己的识海。

李清源瞥向如今闭目而立的读书人,济泉书院的小夫子,嘴角戴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自己这算是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原来那本金色大书不断撞击自己的识海,是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主人了?

瞧着浑身都被一股子金霞给包裹的韩逸,李清源洒然一笑,是好事。

经过小兔子的一番解释,说那本金色大书原本是作为镇压此地的压胜物存在,专门用来镇压血尸,更是那血色长河的克星后,李清源笑意愈胜,这更是一件好事。

所以自己当下需要做的,便是将那郑德泽给牢牢扣在此地即可,至于方才郑德泽所说的救下所有人?

这件事情若是搁在许久的李清源身上,可能那时候的少年人觉得会理所应当,可是搁在如今的李清源身上?

既然提醒过他们,该出手时莫要犹豫,那么之后他们自己的犹犹豫豫,导致被那些美其名曰曾经是同伴的血尸给吃掉,那也是咎由自取,李清源不是什么圣人,不可能做到救下所有人,没有这义务,更没有这必要。

命是自己的,他李清源还能替那些人活不成?

郑德铎望向眼前那站在如今世间罕见的奇珍异龙头顶之上的男子,眼睛逐渐眯起一个危险弧度,朗声道:“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李清源掏了掏耳朵,“你是小孩子?”

郑德铎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其实从

最开始双方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自己如今问这一句,本意也无非是缓兵之计,就待少年人一个不留神让自己有了反扑的机会,那么那时候就板上钉钉的是那少年人身死之时。

既然如今计谋被看穿,所幸郑德铎也便不再犹豫,双眸豁然转而盯向那青衫书生,满脸的煞气。

若不是这人出现在这血色苍穹,又恰巧与那本该死的黄金大书结缔关系,自己如今可不就是早就将此地那些碍眼的存在给屠杀了个干净?

一念及此,郑德铎倏然化作一抹血红长光。

早有准备的李清源龙枪一指,一张羊皮卷长图随之而下,将闭目而思的韩逸给团团围住。

紧跟着就是一声巨响传来,原来是郑德铎没有料到李清源会有这么一手,结果一头给撞到了此刻犹如铜墙铁壁的羊皮大图之上。

只是紧跟着就有血色一闪,郑德铎兀自凭空消失。

趴在李清源脑袋上的小兔子猛然站起身来,死命扒拉着李清源的头发,李清源也随之向自己的身后递出一枪去,只见长枪蹭着身后那人的脸颊而去,在那人脸上犁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只是郑德铎依旧不管不顾,仍想要一拳递出,准备与李清源以命换命了。

只可惜如今李清源已经初步学会如何御风远游,只见他身形骤然后撤同时手中长枪给他狠狠一压,导致郑德铎身势一沉,因此李清源堪堪躲过了郑德铎的拳头。

与郑德铎一触即分的李清源饶有兴致地瞥了眼郑德铎,这位已经分不清是男是女,是人是尸的郑公子缓缓缩回如今五指皆长出一道用作武器的长长血痂指甲。

李清源微微一笑。

若是方才此人用那柄墨色长剑,自己说不定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只是可惜了,如今他极其确定这位郑公子,是没办法动用那柄墨黑色长剑了。

小兔子大松一口气,看向那郑德铎的时候,眼睛火红又凶恶,他娘的,刚才那一爪子,可把兔儿给吓惨了!

郑德铎眼睛微微眯起,很好的掩饰了眼中不可自抑的焦急。

只是远处那场人族与血尸之间的战斗,同时也骤然转变了战局。

先前几乎是血尸追着人跑的局势,却不知是谁在人群之中高喊了一声“此时不出手,难道要等死了与咱们这些伙伴一起被那血尸操控吗?”

于是终于有人反抗起来,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宝,对于他们这些先前已经与血尸打过交道的人来说,再对付起来这些本就大抵知根知底的血尸,自然是手到擒来。

郑德铎脚下忽然一动,却被李清源给一记长枪捅破了胸膛。

这被捅破胸膛的郑德铎一下子化作一抹青烟,原来是施展了郑德铎最拿手的那一手神通,他的真身早已经逃遁。

只是李清源并未着急追去,而是望向某个方向。

在羊皮卷褪去之后,露出了其中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书生面带微笑,双目有冲天金光陡然射出。

他伸出手来随手一抓,就有一人便被他捏在手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张老前辈?

郑德铎不断在双眼冒着窜天金光的读书人手中缩小成为拇指大小,最后化作一个小人,站在读书人犹如五指山一般的手掌之中,苦苦挣扎,想要跃出山去,只可惜每每跃出,在读书人的五指之中就有一道金色雷霆蓦然亮起,以迅雷之势,骤然抽打在小人的身上。

每一次抽打,外貌仍旧是那精瘦男子模样的小人身上就会徒然多出一个女子的模样,待到金色雷霆短暂停歇,这犹如灵魂的血尸女子便会又与郑德铎合二为一。

韩逸怔怔然望向手中那苦苦挣扎着的男子,有些如梦似幻影。

李清源御风而回,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小白龙同样将蜿蜒出去的身子盘亘在一起,来到李清源身旁。

身处五指山之中的男子抬头望向天边突然多出来的另一颗可恶人头,满脸的愤愤然,禁不住扬起拳头无声抗议,于是又有金色雷电罡雨降下,又是一顿呲牙咧嘴。

李清源有些好笑,如今化作小人模样的郑德铎,当真有些滑稽了。

韩逸挠了挠脑袋,眼睛一闭,那道一直在他眼前久弥不散的金色霞光随之缓缓内敛到男子的眼中,只是若是细看,就能发现韩逸的瞳子深处,有一抹金色光芒环游。

似是想起一事,韩逸张了张嘴,却被早就料“敌”于先的李清源大手一挥打断,男子笑容灿烂,“不用想着还我,更不必觉得是什么贵重东西,可能于你韩逸是,但是对于我李清源来说绝对不是。”

李清源仔细想了想,补充道:“我俩啊,就是相看两厌的关系。”

韩逸眼中骤然勃发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算是同意了李清源的说法,所以这位年轻小夫子只得苦笑,不是好东西?与自己契合之后,能够直接一跃而上,蹲踞自己灵台之上,将自己那座灵台都给渲成了金色,那条曾经居住在脊柱大井之中的小蛟龙如今在四爪的基础上,霎时间就有一爪金趾“才露尖尖角”,甚至还让自己那条青色小蛟龙化为一身金色!

自己久久未曾再有建树的龙秘境,如今当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此宝物,你李清源居然说对你没用?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啊!

这不明摆着唬人?

对此李清源只是洒然一笑,并未解释什么,实际上韩逸当真是冤枉了李清源,因为这本书之所以会找上李清源,是因为金色大书其中内容,与它内里所承载的那些个密密麻麻的金色大字有关,待到那些金色大字彻底消失,金色大书也就掐断了与李清源之前的联系。

事实上,若是金色大书没有离去,而是选择在李清源灵台之上久居,对于少年人来说才是一件真正的麻烦事。

因为在那本大书自以为是那救星似的“姗姗来迟”而又“闪亮登场”后,李清源就算是恨透了这本金色大书,没这捣乱的,自己能如此苦兮兮地在龙大境连滚带爬?

若不是这本金色大书没有协助自己击破那颗一直犹如阴云压在脊柱大井井口的巨石,自己心在约莫早就把这本金色大书给撕碎了。

当然,对此金色大书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自己镇守血池这般岁月,最开始由于金文所产生感应,前来帮你这小子破入龙大境,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把我晾在一边儿,还妄想自己破镜?闹呢

?有见过哪个脊柱大井井口被这么大一颗专门用于开辟灵海的世界种子给堵住后,还在望向自己破镜的修士?

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助你破镜,要是搁在其它那些天骄们身上,得多么求之不得?当然还得心怀揣揣地担忧自己会不会不被我看上眼,你倒好,就是看不起大爷我呗?

反其道而行,还得看看我有没这个资格?

所以黄金大书对于这少年人,同样没甚好感,若不是最后体内书页所记载的文字,极力渴求入住李清源的灵台之中,说不定这本黄金大书早就自己动手,将李清源给一书本拍个粉碎。

李清源长舒一口气,忽然道:“这本书你好好保管,毕竟是它主动想要认主于你的。”

韩逸还想要推辞一番,只是眼中有金光一闪后,沉默半晌,向李清源深深作揖。

李清源悄么声侧身,没有受韩逸这一礼,所以韩逸紧跟着就嬉皮笑脸地一把拦住李清源的脖子,若不是那小白龙很快就呲牙咧嘴,发出一声示警的低吼,约莫这位学院小夫子还会很江湖气地将那小白龙给一并拦在怀中。

吃了小白龙的挂落,韩逸也不恼,而是哈哈大笑给了李清源胸膛一拳,眼神澄澈道:“有空请你喝酒,真心的。”

哪知道偷偷小跑来,猛然站定后,身子都跟着摇了三摇的小男童陈灵运则小声嘟囔拆台道:“咱们学院老夫子向来叮嘱我们莫要学那‘酒酣胸胆尚开张’的狂放豪情,就开始坦胸露乳,寓情与酒,这是最不可取的勾当,读书人,要时时刻刻明智嘛,当年还是小夫子你最为支持老夫子的来着?”

被无情拆台的韩逸也不恼,呵呵一笑,拍了拍小男童的脑袋,“啥也不说了,老夫子罚你的那三千学经,回头自己解决。”

小男童立马眨眼,“酒也是可以躲起来偷偷地喝得嘛~”

似乎觉得这样说不足以表明自己的“决心”,小男童一拍自己的小胸脯道:“小师叔,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告诉老夫子的。”

韩逸与李清源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一直照顾着小男童的徐柏念并没有跟上来,见小男童先是一溜小跑,与那位一身银铠的少年人还有传闻之中济泉书院的头号读书种子言谈一番后,就一双眼睛冒着星星,直盯着那条神武非凡的小白龙打转,这位虚无缥缈峰二师兄咧嘴一笑,深深地瞧了眼那乖乖悬浮于银铠少年人身侧的小白龙,便招呼众人,开始收拾残局。

李清源远远向这位虚无缥缈峰中说是“二师兄”实则“大师兄”的男子打了个稽首,徐柏念当然没有接受,反而向男子认真还礼。

见到李清源自然而然的躲开,这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小白龙实在受不了小男童陈灵运吃“龙”似的目光,光华一凝,化作最先的小家伙模样,只不过多了一身毛茸茸,配合那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以及浑圆的小肚皮,分外可爱了。

陈灵运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终于名副其实的小白龙,想要伸手逗弄,但是瞧见小白龙瞥向自己后,赶忙一溜烟跑向自家小夫子身后,后怕地拍了拍胸脯,传闻远古真龙种可是喜欢吃人肉的,方寸瞧见这小白龙冲着自己呲牙的那么一下,可不就是神龙吃人还不待吐骨头的模样?

这就让小兔子有些不高兴了,背着手,大眼睛晃来晃去,突发奇想,悄么声一溜烟跑到小男童身后,忽然就要扯住这小男童的后领。

只是小兔子扯到小男童后领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高问题,那小男童可是比自己搞出半个脑袋来,小兔子在气势上就先天落了下成,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兔子只得硬着头皮咧出一个自认为顶吓人的狞笑来。

而后,小兔子便被小男童给一把抱在怀里,似乎觉得不够,小男童又将小兔子给高高抛起了数个来回,在天上跟着自己的小白龙老大哥飞来飞去,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的小兔子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就差没有当场一个白眼背过气去。

李清源笑着招呼一声,一把将一脑袋栽进土地之中的白袍和尚给提出来,一起整理战场。

正在众人收拾战场的空荡,忽然有一粒金光倏然飞出,在天际凝成一个金光闪闪的老人模样。

这位老人挥袖一扇,天际那道若有若无的血尸脸庞终于砰然一声,化为点滴血色粉末。

大多不知真相的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终于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横祸了。

在天际的老人笑了笑,若有若无瞥了眼某位银铠的方向,朗声道:“禁制已破,此间机缘已有人获得,此地也将真正意义上的永眠,各位快些返回吧。”

果不其然,有一道众人再熟悉不过的金色光芒倏然砸下,落在众人面前,一道道气机涟漪扩散开来。

有人欲言又止,瞥了眼漆黑山崖。

这一幕自然落到了老人眼底,浑身都是金光的他冷哼一声,顿时就有一道金色雷霆落下,犹如在天际撕开了一道长长裂痕。

老人轻轻开口,所说言语却异常响亮,“既然得了宝物,就不要再贪得无厌地想要在多得一点了,此处即将破碎,若是想要留下陪葬,老夫要不是不可以留下你?”

似是为了验证老人所说,天际又有一道金黄雷霆降下,撕裂天际,在天际留下一道道金黄色的裂痕。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急忙纷纷钻入那道金色裂痕。

李清源脚尖一点,与韩逸一同来到这金光老人面前,向这位老人抱拳。

保持着双手负后姿态的老人点了点头,轻声道:“你也快些走吧,不要以为自己有那张地图,就能畅游无忌,此处大门一旦关闭,就没有敞开的可能了。”

李清源沉声道:“那么老前辈你呢?”

金身老人大袖一挥,无所谓道:“老夫自有思量。”

李清源也便不再多语了。

老人大有深意地看了眼李清源身旁的韩逸,悄然点头。

韩逸忽然神情一怔。

李清源望向这位金光老人,见老人向自己肯定后,这位少年人不由扛起身旁的韩逸,打算跑路了。

只是少年人刚是迈出一脚,忽然又收了回来,笑嘻嘻向老人道:“那么咱们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了?张老前辈?”

老人忽然一怔,正要说话,却见那臭小子一下子连同那位已经醒来的女娃娃蹿入那道金色涟漪之中。

老人撤去金光,满脸疑惑,这臭小子是怎么猜出了自己身份的?

难搞的小子哟……

第二百六十三章 相遇还有再分离

老人怅然一叹,望向已经开始崩塌的血色长河,以及彻底崩裂开来的血色苍穹。

极目远眺,远处天边更有那漆黑悬崖,正悄然坍圮,一块块碎石扑簌簌落下,沉入血色长河之中,又被自血色长河河底迸出的血色岩浆带起。

张姓老者缓缓收回目光,轻声道:“好了,如今已经没有那本大书以及那只血尸了,这片圣人临时凝练的小天地,也敢就此落幕了吧?”

老人嘴角扯了扯,换而言之,血色苍穹就此毁灭,当然也是他这位自打诞生起就好像生活在此的守护人身陨之日,只是老人无端想起那对母女,一张老脸上带着一丝遗憾。

与她相恋,起初是自己某一世的无心之举,只是却勾动了之后生生世世的流连忘返,其实自打见到她的第一眼起,那时候还是年轻小伙儿模样的老人分身之一便觉得自己这辈子,约莫是要栽在这女人手里了。

老人满脸的笑意,又有些无奈,谁能想到,这一栽,就是这般悠悠岁月?只是紧跟着老人便笑不出来了,而是有些落寞,他不禁喃喃道:“这些年来,当真是苦了你了……”

瞥了眼已经有无数条“火龙”蹿涌的血色长河,他满怀愧疚,自言自语道:“接下来的岁月里,也要委屈你了……替我,多照顾好小笙?”

他咧嘴一笑,忽然解释道:“笙张生?是个好名字啊,只是可惜我并不姓张呀,如果可以,真想告诉你我的真名。”

血色长河河底忽然蹿起一条血色瀑布,犹如一条浑身燃烧赤色火焰的火气长龙,而后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老人给一口吞没。

老人忽然抬起眼眸来,因为眼前突兀就多出一道绚丽白光。

之间那浑身白光的那人笑意温淳,微笑道:“晚些再将名字告诉她也是可以的嘛,”

不知如今已是多少年纪的金光老人,血色苍穹的守护者,下意识抹了把脸庞,泪流满面…

……

出了血色苍穹,再入这第二秘境,山洞洞中洞后,众人一哄而散,一位位脸上挂着并不太好看的沉重脸色。

原以为可以在那血色苍穹之中寻觅到什么不得了的灵宝法宝甚至是仙宝神物,可是如今从其中逛了一趟回来,莫说是什么灵宝,就连命都差点儿丢了半条,更有身旁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有的是被自己手刃了,有的则是被其它人给拍烂了脑袋,彻底没有复活的渺茫希望。

当然,半部分人颇为怨言的,自然还是在血色苍穹之中让众人各自保命的那银铠少年人,或许自己当初没有听这少年人的,而是选择葬身那血尸口中,都要比眼下处境要好不是?

如今师门天骄以及与自己同行的,一下子消失这般多的人,该如何与师门交差?

思来想去,终于觉得还是去这第二层秘境之中,多多搜罗宝贝,一次来抵消罪过才好。

于是当李清源真正到达第二层后,反而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唯有徐柏念率领的一众虚无缥缈峰修士站在门口等待。

与李清源并肩出现的教会法庭两人,以及白袍和尚还有济泉学院的那对师侄瞧见这么个阵仗,神色玩味瞥

了眼一直在李清源身旁的那位女子,不请自去,留给这对男女私下道别的机会。

徐柏念也在与众人打过招呼后,行那道观遇见辈分大的才会行的礼仪,向那女子提醒,此番任务,他们已经完成,是时候回去向师门复命了。

只不过紧接着不等自家大师姐崛起嘴巴摆出那副大抵世间男子都抵挡不住的可怜巴巴神情,徐柏念就摸着肚子,挤眉弄眼道:“当然啦,这一番大战下来,我们师兄弟们也都饿了,和师父复命的时辰,也是可以延长一下的,人是铁饭是钢嘛,师姐,您看?……”

女子一张俏脸儿满是严肃,深以为然点头道:“我觉得师弟所言极是!怎么也不能饿着肚子才是!吃饭最要紧!”

李清源与徐柏念对视一眼,开怀大笑,继而不等自家大师姐攥紧那双最能要师弟半条性命的小拳头,赶忙御风而起,用他的话说就是自己得赶紧去找吃得去,就先不叨扰大师姐了。

望着这位道观真正意义上的大师兄,御风而起的时候分明脚下接连爬云的脚步慌乱不已,李清源便觉得这位沐雪儿嘴中的徐师弟,也是个妙人儿?

沐雪儿冷哼一声,“也不知搁哪儿学来的,你教的?”

李清源赶忙举起双手,冤枉人了不是?天大的冤枉啊!

好在沐雪儿接下来马上就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满脸的硬撑以及极力掩藏的委屈。

李清源不可自抑的笑了起来,“饿了?”

沐雪儿先是摇了摇头,只不过马上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起来。

李清源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小心翼翼地一抹腰间乾坤袋,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厨具与调料皆被他给翻腾出来。

有搜宝路径此处的人远远瞧见这一幕,露出一阵愕然神色,合着能有这么有闲情逸致的?武功高强的,就是与咱们这些寻常人不一样啊…

李清源满脸的自豪神色,拍了拍胸脯,神秘兮兮道:“别看我这样,现在我的厨艺那叫一个好!”

女子一大半怀疑,一小撮相信的神情望向李清源,要知道,当初顶着寒风,两人坐在一起吃过的那只烤山鸡,结局却没有那么美好。

似是也想起那一次的失败,李清源赶忙将胸脯给拍得砰砰响,保证道:“放心吧,这一次保管熟透!”

而后李清源就瞧见女子可怜兮兮地瞅了眼自己的肚子,娥眉微蹙,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这才点头,李清源差点儿没有感动地痛哭流涕。

升起火炉,李清源动作娴熟地将烤肉给一一摆放上架,一套并不多么令人目不暇接但却胜在沉稳的动作架势,才让已经在自己心底下了很大决心的女子给略微心安了些。

看那李清源早就腌制好再放入乾坤袋之中的一块块鲜美烤肉,在李清源的有意无意询问下,沐雪儿与李清源讲起了自己这一次来此的原因。

原来道观弟子之所以出现在此,可不是李清源所猜测的什么来竹林秘境碰运气,而是要看一看那些个血尸生存之地,更是要彻底探查血色苍穹的秘密。

李清源怅然叹气,瞧见女子脸色并不是太好,因为这一次虚无缥缈峰虽无人员死

去化为血尸,可是仍旧有一部分小师弟的伤势不容乐观。

李清源抿嘴想了想,忽然问道:“李囡那小丫头如今怎么样了?”

说起来那小丫头,沐雪儿便来了精神,非但讲述了那小丫头来到虚无缥缈峰后,这些时日勤勉修炼,距离能够脱离那座苍幽丛林的日子,愈来愈近了,那小丫头初次来到虚无缥缈峰的时候,怯生生的模样,可爱极了,再加上小丫头也听话,所以在观里面颇受欢迎,就没有谁不喜欢的。

所以到了道观里面,同时严苛无比的师叔师伯们对小丫头当真是有求必应,就连沐雪儿都开始有些羡慕了,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往后沐雪儿就很少能够遇见小丫头了。

因此沐雪儿还是最喜欢小丫头最开始谁都不理,就抱着自己的腿,仰着小脸儿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可爱模样,没办法,那时候就和自己亲嘛!

李清源神色古怪,小声问道:“你确定不是因为她只认识你一个?”

结果当然是被女子狠狠打了一巴掌,质问道:“小丫头难道还不认识楚姐姐?”

回想起来自己那位因一个“师父”听起来忒老而极力不承认是自己师父的楚姐姐,李清源嘴角带笑,赶忙点头,那副模样,让沐雪儿直皱眉头。

和着当初小丫头的模样,有一半是学的这人?

沐雪儿忽然拍了拍李清源的肩膀,忽然道:“当然了,有时候那小妮子也会躲起来偷偷哭的,嘴上不说,其实是想你呢。”

李清源心底划过一丝暖流,嘴上却笑骂道:“这臭小妮子。”

有噼啪一声响起,李清源这才回神,望着自己手中的烤架微微一笑,手腕一抖,将已经喷香流油,色泽金黄的烤肉给装到盘中,又摆上各类精致时蔬瓜果,当真色香味俱全了。

这一次女子瞪大了眼睛,若是可以 她还想要捏一捏李清源的脸庞,看看是否其实眼前的少年人早就被人给“偷梁换柱”了。

说是去找吃东西,其实也就是抱着馒头在啃的徐柏念瞧见这一幕,差点没将手里的馒头给砸在地上。

很没有形象的大块朵颐后,沐雪儿忽然一抹嘴巴,促起一双美眸来,细细打量着李清源。

李清源被盯得有些发毛,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怎么了?”

女子轻声叹气,摇了摇头,而是幽幽道:“不和我一起走吗?”

李清源学着女子摇了摇头,“那位张前辈还在血色苍穹之中,我得等他。”

沐雪儿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只是身后长剑倏然出现在女子脚下,在女子秀气小脚踏上那柄流窜着雪白流萤的长剑时候,李清源终于叫住了她,“沐姑娘,等此间事了……”

不了沐雪儿赶忙踏上了长剑,化作一道雪白长虹,扬长而去。

自己这是,惹到人伤心了?

李清源望向天际消失的那一抹流萤,微微叹气,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世间所有美好相遇,好像总是要再伤感分离的。

只是少年人不知道,御剑而去的女子在边远处骤然悬停,双手捂住嘴巴,一双漂亮眼眸眯成了月牙,嘿嘿直笑。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君向北望

金竹洞天之中,逐渐有人网罗搜捕到了各类神器,有能够帮人更上一层楼的灵丹妙药,有肉白骨活死尸的神仙草,还有保证人容貌不老的金缕玉,更有能使普通人达到“举霞飞升”,“摘星逐月”之功效。

当然,李清源相信这只是一部分,真正那些愈加“值钱”的稀罕物,以这些人的心计,可不会随意拿出来炫耀,而是小心翼翼地兜在怀里,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相信第一批那些个并不“贪恋”财物的人当中,就有不少人兜里面就揣着许多财宝的。

忽然就有一道人影挡在李清源面前。

李清源不由抬头望去,却见那高大人影笑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少年人不由咧嘴一笑,“怎么?还打算招我入你那教会啊?”

背着手的高大女子笑着摇了摇头,居然露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那双仿若会说话的琉璃眸子微微眯起,望向李清源认真道:“若是可以,我还真想让你进教会。”

不待面色大变的李清源言语,女子就扑哧一笑,大大方方地坐在李清源身侧,拍了拍李清源的肩膀道:“现在不想入会,没关系啦,我等你呀?反正我一开始就挺中意你的。”

李清源脸色涨红,差点儿没有因为女子这几巴掌被拍得把魂儿都给拍了出来。

女子一双美眸忽然凑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嫣然一笑,“不过说真的,没有想到你功力进展如此之快,我见了你都要大吃一惊,所以就在想啊,你说当初我要是将你招入教会,如今会如何?”

李清源神色幽幽,抬头望向终于不再是一片血色的天空,悠然道:“那么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凯蒂微微一怔,洒然一笑,拍了拍稍稍矮上自己半头的李清源,笑嘻嘻道:“不强求了不强求了,不过呀,我说的一句话倒是真的。”

李清源瞪大了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女子嫣然一笑,忽然蜻蜓点水似的,在李清源莉娜家上轻轻一啄,“既然你不会随我走,那么我教会就先走了?”

凯蒂轻轻摆手,笑道:“不要想我啊?”

李清源刚要说话,女子早就化作一抹长虹,翩然远逝。

少年人摇了摇头,瞥向那有阴阳割昏晓寓意的景园,沉默不语。

随后又有第一骑士贝尔与李清源作别,并未有什么客套话,只是贝尔临末了走前,盛情邀请李清源前去法庭做客,李清源自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告诉他“有空便去”,贝尔而无计较,转身率领法庭部众离开了这金竹秘境。

其余众人,也陆陆续续巧妙又小心翼翼地躲开了那金竹巨人的地盘后,悄然消失。

当然有部分人中途折返回来,一双眼眸仔细打量着李清源,只是细细思考一番后,赶忙又脚底抹油,因为少年人身旁聚集了白袍僧人,又有某位书生,在人员大大受损的情况下,对上这三人,想要干那发一笔横财的勾当,这得有多么不知死活?

李清源缓缓收回目光,轻声叹气,幸亏那几人脚底抹得油滑得不能再滑,若是拖拖拉拉,黏黏糊糊的,李清源还真不知道要拿这几人该怎

么办才好。

白袍和尚的神色忽然促狭起来,而年轻书生和他的小师侄则是神色茫然,唯有李清源神色古怪,望向来人,“你是一直等在这里的?”

眼前来人,一身白色绒衣,笑容淡然,“当然是一直在等你。”

这人学着男子一挑眉头,眨眼道:“难道忘了?咱们之间还有一场架要打的?”

李清源望向男子身后,那位虎牙晶莹的女子,身材高大头生双角的男子,大抵算是猜出了这个两人的大抵路子,笑着摇头不已,“该不会,他们两人也要一起?”

白展驰哑然失笑,摇头道:“当然不,只有我和你而已,只是……”

察觉到白展驰的视线,李清源望向自己腰间乾坤袋,豁然明悟“咱来这场架,还需要一番彩头?”

白展驰眼前一亮,孕育在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李清源打断道:“那这场架,不打行不行?”

白展驰立马神色垮垮,好么,刚想要说兄弟你大方上道了不少来着。

李清源嘿嘿直笑,双眸微眯起,“士别三日,你怎的和换了个人儿似的?那苏酥教你的?”

白展驰就不说话了,么得办法,还是和原本一样的精啊……

他气沉丹田长身而起,摆出一个古朴架势,整个身子骤然弹射而起,一记鞭腿抽向如今换了一身银铠行头的男子。

李清源整个人身子未见有任何动作,只见他周身各处猛然充斥起各色涟漪,这一圈圈涟漪震荡开来,白展驰立马变腿为拳,一双已经入了启灵化境的拳头,悍然砸在李清源周身跌宕起伏的气机涟漪之上。

只是这气机涟漪被这拳头打上,居然没有丝毫变化!

一身银铠的李清源轻轻踏出一步,那一身气机涟漪骤然扩散出去,白展驰神色猛然变换,整个人蓦然倒飞出去,给狠狠摔在地上。

跟随白展驰来到此地的一男一女同时神色一变,瞧见李清源再一次迈出一步,那位虎牙晶晶的女子赶忙跑到男子面前,张开双臂,挡住李清源前进步伐。

李清源也没有再次前进一步,反而抱着臂膀,嘴角噙满了笑意,望向眼前那一袭白色绒衣的男子。

白展驰从地上爬起,深呼一气,这才沉声道:“莹虎,不要胡闹。”

女子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气呼呼地看着李清源,而后娇声一哼,返回白展驰身后。

白展驰揉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好家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用在这你这小子身上更为适合吧?

他轻微震臂,抛出一物,“这乾坤袋之中装了我这一次网罗来的宝物,全部归你了,其中还有一种叫做万宝匣的东西,更够扩充乾坤袋的空间,具体用法,你自己琢磨就是了。”

继而白展驰轻轻抱拳,瓮声瓮气道:“那咱们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了!”

说罢,白展驰就带着其余两人,化作一抹长虹而去。

当真是去也匆匆了。

……

一座楼亭高高处,远远眺望过去,绿水青山,有扶柳相依,不知不觉之间,柳叶焦黄,亦然是天下入秋的格局。

若不是焦黄的柳叶,格外增添了一股肃杀之气,或许高亭之外的高陵空地之上,也就没有如今的一片焦灼。

缘由是那多年都不曾与王朝,或者换而言之,是多年都不敢与王朝为敌的大韩,今时今日居然不知道哪根脑筋搭错了,举兵三十万,围剿北望台。

起兵缘由更是可笑,居然是因为大韩老祖如今身在北望台,想要向王朝讨要一个说法。

如此跟脚并不牢靠的说法,稍加推敲就能察觉到其实是大韩随意找来的蹩脚借口,可是偏偏那北望台的世子殿下没有做出任辩解,反而在当日就率领一万覆甲奇兵,赶赴北望台与大韩接壤处。

一场足以载入史册并占据浓重一笔的战事,悄然拉开帷幕。

柳彦圣伸手掸去自己衣衫上的灰尘,瞧着眼前的那细胳膊细腿儿,长相精美,与自己相比较,平白多了丝阴柔之气的主将,这位主将一张嘴巴不断一张一合,所说的那些个涨自家威风灭他人志气的话语,反正他柳彦圣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柳彦圣微微叹气,掏了掏有些生茧的耳朵,像是想到什么事情,忽然笑了起来。

自己还算是个修行者的时候,曾经有儒释道三教罕见合力,为自己打造了那么一副银铠,在当年也算是所向披靡的存在了吧?

不知那位李兄弟用得还适不适手?

“柳彦圣!你好生没有素质!”只见那主将见到原来自己一番言语,其实根本就没有被那长相俊俏到可恶地步的男子给听见,禁不住疾声厉色道。

柳彦圣面有嗤笑,仅仅只是瞥了眼这人,也便不再多看一眼,而是轻轻拍打着自己脚下靴子,磕碰下鞋子上沾得悉数泥土,柳彦圣揉了揉脸颊,望向眼前的那道以雪白砖石铺就的国界线,嘴角带笑。

其实这条边际线极长,沿着这条边际线有不知道多少建筑林立,而自己眼前的这条边界线,柳彦圣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他忽然看向那注定是要被当作炮灰,用来打探王朝底线的大韩主将,轻声笑问道:“知道为何大韩派你来我王朝国界吗?”

那大韩主将啧啧出声,莫不是对面儿这传闻纨绔到没边儿的所谓王朝世子殿下,果真就是个脑袋秀逗的?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三十万茫茫大军,挑眉道:“我身后的这些个大军,眼瞎?”

柳彦圣嘴角微翘,这年头见过找死的,却没有见过这么找死的不是?

他手持马缰绳指向那主将,笑着道:“你们这里我是没来过,倒是我爷爷来过你们这儿,当然,是扛着一杆大炮来得。”

对方主将笑容渐敛,面色沉重。

柳彦圣望向自己身后与那大韩三十万大军相较极其不成比例的寥寥一万覆甲将士,望向自己的靴子,没有一丝一毫尘土粘黏,不由轻声一笑。

所谓国土,一粒都不能少,即是此理。

当然了,若是那大韩的国土,也囊括王朝其中,就要另当别论不是?

临近国界的他轻轻踩了踩那条白石板铺就的国界线,一步踏过,忽然一笑,自言自语道:“不过也不远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洞天大破如洪水

瞧见化虹而去的三妖,李清源满头雾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与此同时,瞬间御风出去不知多少里的白展驰骤然悬停,让紧随其身后的两人差点儿没有撞到白展驰的背上。

三位大妖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瞥的,最终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白展驰偷偷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对于自家那位苏姓老祖,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苏酥让白展驰在第二层洞天守候李清源一伙的时候,其实还有一句嘱咐,那就是要让白展驰提前将自己乾坤袋之中的宝物暂交给身旁两人保管,就不要自己装着了。

当时的白展驰自然满头雾水,如今却不得不在心底由衷赞叹一声,自家苏祖,当真是料敌预先,神机妙算啊!

至于李清源所说的那句调侃之语,自然被白展驰给自动忽略了,甚至他还将李清源那句话,当做了某种赞扬,与自家苏祖相像!可了不得的。

此刻的白展驰,哪里有原本对苏酥混不吝性格的深恶痛绝?明摆着满脸的傲然,在男子身旁的女子一拍自己脑门,得,自家白哥哥终于还是跟着那位可恶的苏祖学坏了,还是透透的那种!

瞧见身旁那头蠢牛居然还一副攥紧拳头,心神往之的模样?小姑娘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给了这蠢牛一胳膊肘子,见到这蠢牛居然还是还是那副傻儿吧唧的模样,小姑娘就愈加生气了,一对虎牙晶莹,颇有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了。

那头顶生有双角的男子拍了拍自己腰间有类似于乾坤袋功效的巴掌大小金刚圈,抬头望向白展驰。

白展驰点头道:“先放在你那里即可,再者我的乾坤袋乃至万宝匣子都送给了李清源,如今也没有地方装这些东西。”

男子点了点头,紧跟着就又摇了摇头,白展驰笑着道:“觉得对此人,其实有莫名的畏惧,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觉得稍稍有些给我丢脸了?”

男子立马瞪大了那双牛眼,一颗脑袋犹如小鸡啄米。

白展驰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肩膀,“还记得那人肩膀上有什么吗?”

男子恍然大悟,声大如破锣,“是那一只小兔子?俺说怎得那小子如此古怪!让俺老牛觉得如此得慌!”

在男子身旁的虎牙女子与白展驰同时神色古怪地看着这憨牛,女子掐着腰,娇声问道:“你这头牛,是怕兔子的?”

男子瓮声瓮气,闷声道:“那也对,可是到底是啥玩意儿,能叫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牛俺心里直打鼓?难道是那人肩膀上和围巾似的长虫?俺老牛啥都好,就是不好骗,白老大你也休要唬俺!”

这一次是虎牙女子与白展驰同时翻了个白眼,得,您是不好骗,欺负你这老牛,还需要用骗的?

白展驰一手抚额道:“就是那只……长虫?人家是条龙,并且还不是蛟龙之属。”

头生双角的男子便憨厚点头,然后赶忙抬起头来,嘴巴大到能吞下一颗鹅蛋了,就来虎牙晶晶的女子也同时微张小嘴。

白展驰点了点头。

男子便狠狠揉了揉脸颊,赶忙转身向着身后李清源方向连连

拱手,娘咧,这辈子还能见到这种生物?这不整俺老牛呢不是?

小姑娘却嘴巴微瘪,有些打抱不平,妖族最顶尖的血脉,如今却与人族亲近?并且还是个自己喜欢不起来的贼好看的家伙!

那男子摸了摸自己头上双角,忽然微微叹气,很快眸子里面又有疑惑。

白展驰哑然失笑,索性骤然急转,找了一处山崖之畔坐下,远远眺望东北方向,怅然叹气。

感受到身后有两道身影落下,他不由沉重道:“这场避不可避,绝对会发生的北望台战事,打得还是有些急了,急到双方顶尖修士都没有做出反应,可能这就是那位一直藏拙到现在的北望台世子殿下所故意而为之的吧,至于说他率先挑起战争,是好是坏,尚未可知,但是咱们妖族这时候是绝对不宜表态的。”

白展驰忽然眉头一蹙,想起一种可能性,“你们说柳彦圣是否其实根本目的,还是想要看一看到底都是哪些势力站在了大韩背后?”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三妖的眉头蹙得就愈加深,最后只得洒然一笑,白展驰拍了拍自己那位名叫蛮牛的兄弟明目张胆挂在腰间的金刚圈,此圈既是一件足以充当内有一颗万宝匣的乾坤袋,更是一件攻伐防御两兼备的半仙兵,所以他怎么也不会太多担心里面的宝贝丢失。

那么剩下的还怕球?这种时候,他们妖族还是低调些的好,不急于表态的。战事忒乱的话,有个高的顶着嘛!虽然此时不表态,将来妖族必定是要其中一方给追问的,可是这又如何?

有能耐你就来问好了,这时候表了态,你能给我妖族金银财宝不成?再者我们也不稀罕啊,一场金竹洞天的行走,他们真得是给赚得盆满钵满了,多到他白展驰真的都没那脸面去说什么两者不帮的大话了,吃了人那一袭青衫的,嘴短嘛!

蛮牛偷偷向白展驰竖起大拇指,两妖对视,嘿嘿一笑。

好嘛,就冲这气度,咱们这白老大,很有苏祖的气质喽~

……

金竹洞天之中,那座园前园后,阴阳分明的院墙一畔,李清源与其余几人同时眉头紧蹙,因为久等待之下,他们仍旧未能等来那位金光老人。

李清源与白袍和尚,与青衫书生,甚至与那小青衫的小男童皆是对视一眼,其余人早就已经走光,如今约莫整座洞天,只剩下他们四人了,他们不由心底暗叹,就在几人一颗心不断下坠,认为那老者终究还是回不来了的时候,这一片竹林之中忽然有金光一闪,一位通体金灿灿的老者,笑容灿烂,大步流星自竹林深深处走出。

大袖飘摇的老人见到一行人后,明显一怔,脱口而出道:“你们还没走?”

李清源与其余人同时笑着起身,向老人作揖道:“自然是在等您老出来。”

哪知老人大袖一摆,“少来!说吧,什么事情?”

李清源便不说话了,笑嘻嘻地望向韩逸。

一袭青衫的韩逸则是挠了挠头,先是向老人一作揖,而后神色认真道:“晚辈有些问题,想要与老前辈请教。”

谁知老者接连挥动手掌,不停摆手道:“滚滚滚,老夫

还要与自己那可爱迷人的妻儿团圆,哪里有空搭理你们?”

说罢,老者就要御风而起。

老者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窃窃私语”“我觉得这张老前辈的那名叫笙的女儿,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当真是,美哉妙也!”

金光老者的去势微不可查地骤然一滞。

另有一人高声应道:“李兄也是那人中龙凤,在我看来,与那女子当真是良配了,李兄就没有个什么想法?”

这一下金光老人可不止是一滞了,本来身去如虹,如今自然也是如虹一般的速度,只不过是飞速后退的了。

只见到自己身后那可恶年轻人还在摇头晃脑,可恨之极的欠揍模样,侃侃而谈道:“非也非也,人家对我没有意思嘛!”

老人听到这话,心中一声冷笑,我那女儿对你有意思的话可还了得?想屁吃呢?再者,我那女儿,会看上你这个小赤佬?做梦不是?想都不要想!

可谁知那可恶的年轻人,紧跟着神情一变,贱兮兮道:“可若是人家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意思的话,那么……不成,很不成!”

得!

老人一听这话,也顾不得什么不紧不慢,慢条斯理了,直接掠至李清源的面前,当头就是一个爆栗砸下,把李清源给打得那叫一个泪眼汪汪。

李清源挠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老人。

这金光老人冷笑道:“咋滴?嫌弃老夫闺女配不上你这位神子大人呗?”

说罢老人作势就要打,李清源连连求饶道:“天地良心呐!张前辈,您听我解释一下?”

老人抱着臂膀,一副姑且听你说一说,说完咱们大打三百回合的架势,李清源赶忙眼睛一转道:“张老前辈啊,我是把您当成泰斗一般的存在啊,您女儿就是我大姐!哪里敢有这些非分之想不是?”

老人脸色稍霁,只是看向李清源的眼神之中,仍旧有不善。

李清源与韩逸对视一眼,前者又开始滔滔不绝,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脸皮是什么?他李清源压根就不知道,直听得蹲在他肩膀上的小白龙捂住了脸庞,白袍和尚以及小兔子则是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大开眼界,韩逸更是直接一把捂住自家小师侄的耳朵,生怕下一刻这小子因为李清源的一席话而世界观崩塌。

最后老人终于耐不住李清源的软磨硬泡,瞥了眼韩逸道:“放心,那血尸不是不可以利用,用那黄金大书镇压住它,打磨去凶性即可,至于说那柄黑色玄铁长剑,来历不清楚,具体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建议你非是必要,千万不要用它,因为就算是那血尸女王也没有那份自信能够驾驭它,所以才在最后选择弃置不用,寻常人用,说不得就是一个凄惨又诡异的下场。”

老人看向欲

唯有那老人在高天之上,哈哈大笑。

言又止的李清源拍了拍手,“好了,解惑时间到此,你们也该离开了。”

李清源几人豁然抬头,目瞪口呆。

原来竹海秘境的苍穹之上,瞬间破开了一个大缺口,一条条犹如天河般的大水倾泻而下,刹那将众人卷走。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天上掉下个李神子

站在已经云海翻腾的金色海浪之上,双手轻轻覆在忽然破开天河之水的的紫竹巨人脸庞上,将之缓缓退回天河之中,双手负后的金色老人忽然一拍脑门,懊恼道:“百密一疏啊,这小子是不会被传送回到功德林里面了!”

老人赶忙手掐法诀,仔细推演起来,只是他忽然撤去了一身金光,露出一张英俊脸庞来,满脸的古怪,最后老人忍住笑意,看了看逐渐翻腾起来的天河之水,伸出食指,轻轻摇晃。

顿时天河之水,愈加湍急起来,唯有像是与天相接连的紫金大竹,在这滚滚天河之水中摇曳不定。

双手负后的老人看着逐渐形成的巨大漩涡,神色如常,喃喃自语,“这一场决定未来趋势的硬仗,不知道有了这几个小家伙加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已经不能称之为“老人”的老人双眸紧闭后,又豁然睁开,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啊!”

……

在北望台又东十里之外那道由一条长长白石雕刻而成的国界之畔,有一座座雪白军营扎根于此,这般排兵布阵,若是搁在任意一位擅长兵法的大家眼中,绝对就是典型的就差在脑门上写了“找死”两字。

只是这军营之中一位位大将,脸上居然都挂着习以为常的淡然神色,并且都耐心的听着居中那位年龄明显要小于他们的那位男子的滔滔不绝,不厌其烦,甚至他们的脸上所表达的神情,趋近于一种理所应当。

之所以如此,说出来可能使人难以置信,正是因为这位男子,曾经还远远没有眼前这般大小,个子还没有刀柄高矮的时候,就曾经带领着他们,硬生生以十万对五十万的悬殊兵力,彻底吞下了曾经费劲心血才设下如此大阵的大韩伏兵。

更有之后的踏碎大韩仙门,沿路设立王朝与大韩国界,建造边防线,一桩桩,一件件,当真让人目不暇接的同时,心里面就只剩下敬佩之情了。

此时此刻的柳彦圣,正以一枯枝作笔,在地上绘画出当前局势,有将士将这位男子众星捧月,围于中间,只是此时此刻人人脸上都带着一抹阴霾,心思沉重。

并不是他们吃了败仗,而是因为他们一路行军而来,当真是太过于顺利,以至于如今明目张胆的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安营扎寨,安心睡觉,那大韩将领都不敢主动发兵,可谓是没有半点先前所谓“要向王朝讨个说法”的飞扬跋扈。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几人这才神色郁郁,闷闷不乐,么得办法啊,总得等对方先要自乱阵脚不是?眼下柳彦圣摆出的这般阵法,专门是用来“以静制动”的打法,看似是安营扎寨于此,实则却是早早人去楼空,在地下修置了一道深深地下暗宫,足以容纳万人大小,正是在数月之前开始悄然动工,抽调了道观以及佛门修士上千,如今算来,耗时整整半年,这才竣工。

而他们如今所处,正是这座暗宫正上方,如今的营地前后左右,皆被他给设下天雷炸药,且那寨营所用材料,皆是防火辟火,可谓专门是要诱敌深入的。

这般长时间的准备,柳彦圣所为的,可不就是要让他大韩三十万铁骑,全部葬身于此?

所以眼下,就是要与那大韩军队比拼一下耐性,谁耐心好,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只可惜,没曾想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大韩,真得打起架来,就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用手捂住耳朵,整整躲了这些天都不见人影,蒙着眼睛打架,假装看不到敌人,掩耳盗铃,不外如是了。

当然,这也是近几年,柳彦圣的种种诡异手段,着实将大韩给吓着了的缘故,而且是深入骨髓之中的那种,所以导致了如今大韩真个与王朝对上,还是会有心理阴影,怎么也不肯轻举妄动了。

现在谁人不知道,北望台士兵之中,有一位神机妙算,用兵如神的先生,只可惜这位先生当真是神秘,事到如今都没有人能够推算出来这位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大韩之中有仙人境的山顶大仙师甚至不惜以**力推演,最后却是落得自己呕血三升的下场,愈加坐实了这位北望台军师的神通广大。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大韩宗师胆敢推演这位被王朝整个北望台给藏起来的神秘军师了。

似是想起什么,柳彦圣俊逸非凡的脸庞上悄然带上了一抹笑容。

那位神秘军师,那大韩之所以推演不到,甚至那妄图推演的大仙师最后却落得个生活不能自理,后半生只能待在床上度日的下场,与他关系极大,却也没有太大。因为那位神龙不见尾的神秘军师,其实是两个人。

一个是名叫孙翰林的白发老头,另一个才是他柳彦圣。

或许孙翰林老人的另一个称呼,更加令人熟悉……贾河河沿边儿上无所事事的老孙头。

这位秘密掌控王朝天下漕运的老人,老是手持那么一杆满是神仙气的烟杆,大口大口抽着的老头,便是那让大韩山巅修士呕血三升的罪魁祸首。

至于之后自己的小打小闹,与这位老人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不过得益于老人的震慑在前,所以这些年来,早已经不是修炼者的柳彦圣却能躲避掉绝大多数修士的探查,这才有了北望台安心发展的整十年。

在这段时间里面,专门用以保护自己的全身覆甲春风渡,这只军队的名字命名,还是他的那位孙老师所起,这些年愈发的强大,另外,专门用以调度的北台军,还有望归军,更有蓝焰,长林大军,更有许许多多北望府没有拿到台面上的军队,更是军中好手。

柳彦圣一手托腮,长声一叹,只可惜如今这些军中好手,自己是万万不能调动的,当下其实是他北望台士兵处于不得寸进,只能按兵不动的状态,再者就是只有与那大韩佯装硬碰硬一下,这样的话,只会让己方损失的兄弟加多,大韩死掉的将领,更少,尤其是还没有了那种出其不意的效果。

两者相较,高下立判,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一种按兵不动,等待大韩士兵主动入瓮的可能愈加的小,眼看就要演变成最后只得迫于形势,为了不让大韩发现痕迹而迫不得了以选择第

二种方式。

柳彦圣嘻嘻摩挲带着自己微有胡茬的下巴,喃喃自语,“这就有些闹心了啊。”

只见他猛然抬头,忽然手掐法诀,蓦然嘿嘿直笑,好事,好事啊!

他瞥向就这么一直站在自己身后那位算得上人间绝色的女子,嘴角微扬,说了句让女子心肝胆颤,暗自庆幸不已的话……“看来你的用处,还需要晚些才能发挥作用,甚至这场战斗,可能都不需要你了。”

女子望向眼前男子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心理纳罕,天地下有这么一双漂亮眼睛的男子,怎得一副心肠就能如此歹毒了?

柳彦圣忽然看向这位伪装入王朝的大韩公主,嘴角微翘,仿佛未卜先知一般问道:“怎么?那么你觉得你们大韩心肠就好了?那位铁拳帮的帮主,丑是丑了些,可是连你小手都没有碰到过吧?就被你卸掉了四肢,成了人棍也就罢了,还把人家丢掉大水缸里面,腌制咸菜呢?”

女子赶忙低下去。

柳彦圣双眸眯起,冷笑道:“咋?觉得我近期对你忒好,没了以往的坏脸色,就觉得自己行了?”

女子全身肌肉骤然紧紧崩起,果不其然,柳彦圣一脚踹了过来,一脚踢在女子脑门上,将女子给踹得七荤八素,摇摇欲坠。

而后男子一脚狠狠踩在女子脑袋之上,居高临下,俊逸的面庞上面带着似有非无的淡然笑意,轻轻问道:“想要偷偷跑走,想着能不能暗地里面在我们不易察觉的时候传递给你大韩信号?”

说话之间,男子脚下稍稍用力,捻在女子脸上,咯吱作响,“用我那兄弟的话将,你呀,就是异想天开想屁吃呢。”

男子倏然站起,揪住女子衣领狠狠投掷出去,而后随之跟了过去。

身后传来一声将领的高喊,柳彦圣仅仅只是大袖挥挥,摆了摆手道:“明日子时,随我出征,讨伐大韩!”

在他身后的将领对视一眼后,整齐划一,同时低头领命道:“是!”

……

翌日天还是黑夜的时候,就有一队人马悄然越过了那条国境线,悄然出现在大韩军队的营前。

为首之人,正是那白日最先向柳彦圣提问的将领,一双极粗的眉头轻蹙,并不是他觉得这番计划不好,而是当真与大韩硬碰硬,以身涉嫌,今晚是必定有兄弟要折在此处的,这一点,才是他有些难以接受的。

说来奇怪,往昔还是个小小千夫长的时候,对于手下兄弟的丧生,从来都是没有太大波澜,如今跟了这位小世子殿下打江山后,反而会有这般闲暇无聊的念头不断往脑子里面冒出了。

他不由瞥向身旁的世子殿下,按理说,偷偷摸到现在这个位置后,他们就该对大韩发出奇袭了,如今自家这位少爷,反而有些不急不缓的样子?

一身黑铠的柳彦圣双手拢在袖中,并无言语,反而举目望天,忽然暗喝一声道:“来了!”

只见天际倏然炸出一团黄金大圆,有四道人影伴随着拖得极长的一声惨叫,从天而降!

第二百六十七章 神仙来自何方

一条金色绚烂长虹在天际拖出一道长长弧线,大韩王朝两边居民尚未入眠者同时心有所感,察觉到眼前有金光闪过,而后同时举目望天,便瞧见了分别有四道长虹,在空中分别拖出一条绚丽光彩,而后直直向地上坠去。

这四道身影,分别是一位金袍和尚模样的罗汉,一位紫金长衫书生模样的圣人,一位兴许是辅佐在圣人近前的童子,更有一位一身银铠,像极了那道家大帝模样的年轻人。

这一幕任哪一位瞧见了,兴许都会认为自己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让自己瞧见了这活生生的神仙下凡一幕。

终于,那四道身影悍然砸在那靠近边界线的大韩军营面前,一道道尘土高高扬起,而那居中的那位大帝模样的年轻人则是手腕一抖,有一道银辉绕着他周身而走,最后被这位神仙给一把攥在手中,出乎意料,居然不是一柄明晃晃的玄剑,而是一支雕刻有龙形的长枪,所幸光是那外型一看就不是寻常俗物,一看就是山上仙家才会使用的宝物。

更令人奇怪的则是站在这位年轻大帝身旁的那位书生模样的圣人,居然让那位近前童子骑在自己头顶,天地下还有如此平易近人的圣人不成?

与这两位神仙相较,那位在年轻大帝右手旁的金袍和尚,就要显得愈加端庄了,愈加有大罗汉之相。

仔细一看之下,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和尚身上所披,是那一身白袍,而不是寻常宝相庄严的罗汉所披着的琉璃袈裟,于是一众人又开始纳罕起来,果不其然,书上说得,全部都是骗人的,你瞧瞧,真正这些位大神仙,有谁是那雕像里面所刻的那样子?

于是距离这几位“大神”较近,最能观察到这一队人物详细的大韩平民,总觉得这一队人物,就是那板上钉钉的天神下凡了,甚至有几人已经开始跪在地上膜拜,祈祷今年能有个好收成,家里的猪崽今年能够多一些母猪,快要生产的妻子可以生出个大胖男孩儿出来……

这些对于已经彻底进入第二大境的李清源来说,当真是清晰入耳,虽然语言晦涩,可传闻大韩的语言,还是多有借鉴王朝,所以结合自己猜测,大体内容李清源还是能够听出,这让站在大韩国界之内的他哑然失笑,抬望眼,环视四周之环境,禁不住讶然。

他与身旁的和尚以及书生对视一眼后,悄然咳嗽一声,终于还是瞧见了自己身后一直笑盈盈的那位柳姓世子殿下。

愈发觉得不对劲的李清源便瞧见这位世子殿下眼中笑意,愈发浓郁!

李清源猛然回头,在他身后骤然亮起无数道火红灯火,红艳艳的火舌犹如巨蟒吐信,被一位位披挂整齐的将士给手持其中。

为首的那一主将高声道:“此乃王朝修士,众将士随我擒下他们!”

立马就有将士高声应道:“是!”

而后李清源一行四人便瞧见那一簇簇火团被拖得极长,拉出一道道长弧,簇拥在一起,向李清源一行人笔直冲杀而来。

大将这一举动可

是将赶来的大韩平民们给吓了一跳,这可是对神仙的大不敬啊!这还了得!?

李清源一双眸子仔细眯起,飞速看清眼下局势,忽然朗声怒喝道:“大胆!”

果不其然也!

一众大韩平民皆是心灰意冷,面色惨白,瞧瞧,说什么来着?没事儿招惹人家神仙老人家干啥?神仙老人家发火了吧?

忽然就想起那句王朝广为流传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众大韩平民禁不住皆是脚下连连后退,心想着躲得再远一些才好。

只见那为首一身银铠的男子在手心之中骤然凝结出一块不断闪烁着电火花的雷云,猛然掷出后,这团雷云在天际炸出一团闪亮色彩,一时间迷蒙了众人视线。

在这道犹如白昼的光亮过后,众人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

昏暗光线之中,忽然有人高声喊道:“风紧扯呼!”

李清源洒然一笑,与左右三人对视一眼后,骤然御风而去,在空中一个漂亮旋身,翩然落地。

终于感到视线适应了昏暗光线后,众人一颗心就是一沉,你瞧瞧,那四位神仙就这么被你给打到了王朝那边儿了?一时间,大韩平民将一双双充斥着怒意的眼神递向那一队骑兵,尤其是那位一骑绝尘的将领。

送上门的神仙人物,就被你这么给赶到人家王朝去了?在他们心里,早已经将李清源一行四人当成了莅临大韩的神仙人物。

这四人就随着柳彦圣所“逃跑”的方向,一路向西,只是在路上骤然一听。

趁着不注意,偷偷向李清源眨眼睛的柳彦圣洒然一笑,这才纵马而去。

李清源扯了扯嘴角,而后故意放慢了速度,待身后那众将士跟上自己的步伐后,这次继续化虹而走。

只是一心想要捉住这四尊山上修士,好好弥补回来那曾经被北望台军队给马踏仙门耻辱的将领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自己先前一直都在小心提防的营寨之中。

李清源整个人身形随着柳彦圣停下了马蹄而骤然停顿下来,一步迈向某处,而后这位突兀出现在战场之上的神仙人物,就刹那消失于王朝国界线之内。

这让那些个大韩子民尤其是国城之上站着的那些个达官显贵纨绔子,禁不住破口大骂,直接说那将领是个吃干饭的,白拿了自己交给国家的俸禄不是?奶奶个腿儿的,神仙降临自己国界之中,自己眼睛都还没过好眼瘾呢,你丫就给赶跑了?

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了?

只是这些纨绔子弟揉着稀松睡眼的时候,那位将领一头扎进了柳彦圣早早设下的陷阱之中。

顿时有马蹄慌乱四踏声,马儿嘶鸣声,兵将受伤声,声声迭起。

柳彦圣忽然眉头一挑,只见为首的将领被一抹流矢给划破了肩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登时就有鲜血汩汩而流,可是先前一直被这位将领拿在手中的火把瞬时掉到地上,随之就要熊熊烈火随之从地上冒起,方才从各类暗器陷阱之中捡回一条命的

将士,避无可避,被这一抹熊熊火焰给烧得点滴不剩。

柳彦圣瞥向身旁悄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李清源。

李清源神色复杂,望向那一抹抹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火,仍旧不断舞动着双手的将士们,沉默良久。

原本是对付那早已经不属于人类范畴的血尸以及诡异怪蛇,种种怪物,所以为了生存下去,他李清源不是没有手刃过生命,只不过如今才算是亲眼见识了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眼前挣扎着死去,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如今亲眼所见后,比之那搁在李清源心底长湖所见的那场心理历练更要来得“身临其境”,当然对于心灵的刺激,也更要“直击内心”。

柳彦圣嘴角微微翘,轻声道:“怎么样?感受如何?”

李清源轻轻摇头,“有些不明白。”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蹙眉道:“最先来到这块大陆的时候,为了生存下去,我为了躲避自己昔日朝夕相处的同伴而东躲西藏,那时候就不明白人类为何会为了所谓的一点水就能大打出手甚至不惜要杀死谁?自己的人命固然重要,可是非是要为了这点滴利益就要去杀人?到底是谁设下的规矩?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和平相处?”

柳彦圣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笑意,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脸庞,“那现在呢?”

李清源缓缓摇头,沉声道:“如今反而觉得,就该是如此才对,原来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生而为人,为何非要让着别人不成?所以对于当初自己为了生存下去所杀害的那些生灵,每每念及此,心底负担也就少了些。”

“以至于在那大泽村见到那位村官,在那仙家渡口遇到了那朱家后人,大妖苏酥,那位我现在仍旧不知道名字的蓝衫男子,这些人直到之后的魔尊在我心底一一演化,我才发现原来这些可憎的痕迹,在我心底其实剩下的烙印,反而不多了。”

李清源伸出手来,将眼前国界线后的大韩边城大致轮廓轻绕一圈,轻轻划着圈圈,忽然轻笑道:“原本我对于王朝所想,其实是想要一座大国,能够包容国内人人安居乐业,其实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句想要天下之人,能够人人有一份善待他人的心思,这就够了。”

所以少年人轻轻摇头,“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发现,原来想要实现这种大同社会,还是需要打仗,并且是打一场整个大陆的硬仗,也就使我愈加有些不明白了。”

少年人望向身旁的几人,柳彦圣不断搓脸,韩逸与小男童一同歪头看着自己,白袍和尚偷偷向自己伸出大拇指来。

他嘴角上扬,轻轻笑了笑,“是不是很难懂?有时候我也搞不懂我自己。”

柳彦圣拍了拍手,笑道:“先不谈动不动这个问题了,咱们接下来还是想一想,该怎么面对那大韩联袂而来的修士为好。”

李清源双手微微激荡,轻轻跨出一步,继而望向天边不断向自己方向飞驰而来的几抹流光,嘴角微扯,淡然道:“我打先锋而已。”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人从那窟中来

天际骤然降下数道身影的同时,大韩城头之上那些位半夜不睡的夜猫子子弟也就随之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至于那些位本就没有权势的大韩平民更是直接就被戍守城头的将士给推搡着离散。

他们自然是一路骂骂咧咧,谁也不肯就此离去,只是当一位将士蹭得一声拔出自己一直封在腰间的宝剑后,一众平民是怎么也不肯骂骂咧咧了,而是老老实实的各回各家了。

于此同时,其实早在李清源一伙儿出现在天幕之上的时候,王朝北望台就启动了类似于“障眼法”的法术屏障,寻常凡夫俗子对于这场战事,也便根本不能得见丝毫,辛亏并没有人突发奇想想要越过那条国界线,不然就会悚然发现,当离近那条国界线十丈远的距离之后,他们也便寸步难行,这是北望台针对如今王朝国情而早在数年前就派遣专门修士打造而成, 起初是为了防御修士的攻势,如今逐渐开发,有了另一种用途。

所以相较于大韩的“怨声载道”,王朝北望台居民除了瞧见最开始那有金光乍现,神人东游外,其余景色也就转瞬而逝,后又有驻城官兵把手,因此也并未有什么突发到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

李清源抬头望向头顶那一抹身上流光溢彩的修士,当真是气势摄人了,一位位分明是有那龙境界的实力了。

李清源轻声一叹,抬头望向那一众修士,身势猛然如长虹拔起,在原地划出一道雪白绚丽光线,骤然悬停在一众大韩修士面前,微微抬眼,他忽然就瞧见某位熟悉身影,不由嘴角划过一抹笑意,望向那人道:“好久不见啊?”

原来是当年与老人金智榷一起前往葬神窟中想要将李清源强掳到大韩的那白脸小生。

显然那位白脸小生也瞧见了这位当年本该属于大韩的神子,禁不住左右打量过去,终于还是没有瞧见那位曾经一拳头将自己打得差点儿半身不遂的那位恐怖人物,暗自松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李清源的眼神之中,也便带上了一丝戏谑微嘲,当年见到这个小子的时候,这人还不过升月境界,就连如何熟练运用灵都不会,只能依仗自己一身尚还算是蛮横的肉身横冲直撞,如今不过半年有余,他李清源就算是神子,又能修行到何种地步?

这位真名金瑙灿的男子脸上悄然浮现出一抹笑意,近日来自己破入龙大境巅峰,与那启灵秘境只差一步之遥,正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若是此时将眼前这几乎送到手的王朝神子给擒回去,那么这滔天功劳就算是白白让自己给占了不是?将来破镜的时候,祖师奖励一件至少半仙兵不就是手到擒来的?

至于李清源真实境界到底如何,会不会有“出人意料”,他自然想也没想,短短半年的时间,既然已经能够御风,那么就是修到了龙境界?

这么短的时日修行到如此境界,除了是有人“拔苗助长”意外,就算真的是少年人自己修到了这般境界,也不可能太强,境界虚浮,根基不稳的货色而已。

他不由望向周遭四人,除了与自己师出同门的那一男一女外,还有最先闻询而来的

其余大韩仙门两位天骄道侣。

他心思百转,终于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不由主动请缨道:“我与居中这人曾经有过接触,端是个战力强劲的对手,诸位,就由我来打头阵了!”

其余众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多想,当场拱手相让,实际上他们更是乐于瞧见有人能够打头阵,为他们涨涨眼,看是否够格能够让他们出手。

至于金瑙灿师出同门的那对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画出来的两人,则是遥遥对视一眼,满眼都是遮掩不住的疑惑,只是在金瑙灿的示意之下,两人没有与往常一样选择与金瑙灿一起联手制敌,而是静观其变,默默看着这位明显与往日作风不太一样的师兄,想要看清他葫芦里面到底是买了什么药。

金瑙灿扯了扯嘴角,身形骤然掠向李清源面前,冷笑道:“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李清源挑起眉头,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反问道:“为何要不敢?”

眼前这位奶油小生做了个以手抓取东西的动作,眯起眼睛来,“就不怕被我给杀了?”

只不过这奶油小生紧接着就惋惜说道:“当然,我也不会真个杀你,毕竟你还是都会有点儿价值的。”

李清源面对这男子滔滔不绝,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决定还会让这男子自己吃一堑长一智涨涨记性的好,于是他一身气机随之绽放,一身气息摄人的恐怖气机随之涌上众人心头。

看不清李清源有何动作,下一瞬李清源就出现在这男子面前,而后轻轻递出了一拳。

正是这轻描淡写不急不缓的一拳,金瑙灿却骇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躲避不开,无论做出什么反应,都会被这一拳给捶打在身上。

脑海正模拟各种应对之法,但却紧跟着都被自己一一否定的金瑙灿便眼睁睁瞧见那拳头在自己面前愈来愈大,最后自己面部犹如装上了一艘仙家渡船似的,被一拳印在了脸庞上。

之后金瑙灿整个人都化作一抹长虹,骤然离去。

李清源挥手散去仍旧缠绕在自己手上久弥不散的气机长河,伴随着一阵白烟灵长河也化作一抹雪白雾气,飘然而散。

尽管在那一身银铠的年轻人初始动作爆发出了自身气机的那一刹那,来自大韩的四位年轻修士便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一趟可能遇到了一位硬茬子,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硬茬子之尖锐,之锋利,之来势汹汹,仍旧是被他们小瞧了去。

这年轻人一身气机仍旧未有所收敛,反而将一双分外摄人心魄的眼眸投向众人。

这四位天骄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如狼似虎”的凶恶眼神,一下子笃定,眼前这年轻人,铁定就是家中长辈人人口口相传的大恶人后代无疑了。

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一念及此,众人居然开始有些佩服金瑙灿的气魄与勇气,更有他的勇于担当!

这么一位可怕到近乎就要让人绝望的对手,这位道友居然会主动出击,主动包揽下来,当真是位舍己为人,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好道友啊!

是若是这位道友能够在此人手里头再多撑下一段世间,就更加的好了。想到这里,四人不由对那早已经化作焦炭一的将领忍不住心下腹诽,你说你这死得也当真不是个时候,就算是晚死一会儿,为他们一行人提供些有用的情报也好不是?

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上来就被打废了一位“善解人意”的金道友不是?

李清源只是轻轻震动衣衫,一袭并无穿戴银铠护臂的双手,大袍猎猎作响,被少年人给被在身后。

临风傲立的李清源忽然向四人道:“回去吧。”

这下子反倒是那四人满头雾水,来自另一仙门的修道天才禁不住问道:“这么简单就让我们走?”

李清源张嘴笑道:“当然不是。”

见李清源如此好说话,那人多了些许底气,回问道:“那是?”

李清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摇头道:“是觉得你们境界还不够,太脆了,回去多叫上一些人,我好十个十个的打,这样节省时间一些。”

那人便不再说话了。

……

在王朝中东部,那座名为葬神窟的高山之畔,楼阁之间,不同于往日有那两位老人坐镇时候的热热闹闹,琴瑟书棋,各类人间妙音不绝如缕。

今日的葬神窟不断有犹如一道道春雷乍响似的恐怖声音,轰隆作响,往往就是突兀响彻耳畔,端的是骇人听闻,十分恐怖了。

蓦然就有墨云积压在这片高空之上,有无数道龙形闪电,倏然凝结成型,各个都有能够将整座山岳给包缠起来的大小,皆是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向那高山楼阁咆哮出声。

只是紧跟着的下一秒,一众银色长龙像是约好的同时闭上了嘴巴,一双双恐怕比之真龙眼目也要不遑多让的眼珠子就这么瞪着那突然出现在这座高山楼阁之上的男子。

在这衣衫褴褛的男子出现的那一刹那,几乎所有龙型闪电轰隆作响之间,整齐打向这位男子身上。

而这个男子却只是稀松平常的神色,随意瞥了眼那一道道光是模样就极其骇人的龙型闪电,淡然笑着伸出双手,轻轻一夹。

倏然之间,最先冲向男子的那道龙型闪电,就被男子以一双手指做得剪刀剪成两半。

而后那男子深吸一起,紧接着就是密集如暴雨一般的不停歇出拳。

男子的每一次出拳,都有一只雪白的银色雷霆大龙化作一团雷霆岩浆。

被男子的一拳打散的大龙仅仅只是残余的花火就瞬间将高山之上的一颗树冠给磨耗得无影无踪,而这位男子却在其中纵横来去。

忽然男子骤然一个旋身,飘然落在高山楼阁的亭子上,与此同时,天边雷霆随之消失不见。

男子扯开挂在自己身上的焦糊外衫,露出一副精壮到仿若匠师呕心沥血雕琢而成的精美-肉身,他就这么盘腿而坐,单手撑着腮帮,忽然一指东北方向,笑着道:“启程吧。”

在男子身下,倏然就有一庞然大物长啸一声,托扶起这位男子,朝向东北方向冲天而起……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韩老祖扑簌落

不提原本王朝与大韩那道国界线之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如今有了李清源这样一番言语之后,气氛更是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之中。

与李清源对线的四人之中,皆是面色沉重,之所以不言不语,更是因为对面那可恶的一袭银铠年轻到不像话的混蛋所说的言语,当真是那句句属实的“肺腑之言”,容不得他们反驳,所以四人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肺都要碎了。

天下还有比这还要气人的事情吗?

正是意志踌躇的时候,忽然天际就有一道闪亮大星闪烁出来,而后有一人轻蔑道:“打十个?不用那么夸张的。”

在四人面前忽然就出现一人,一身素白衣衫,看那模样,分明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是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了,只是却不知为何,这少年瞧上去面部有些僵硬,还会时不时的嘴巴微微抽搐一下,显得有些令人生疑,心下纳罕了。

因为修士早已经贯通体内奇经八脉,例如寻常自身原因引起的抽搐,当真是微乎甚微,除非是修炼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功法,不然一般是不可能有这类症状发生的。

这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一经出现,那两对男女便不由低下了头去,而后眼中闪烁着一股子狂热情况,倏然,那位不与金瑙灿同师门的男子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然望向这位少年郎道:“可是那一人撑起一宗门的金门兄台”

春红齿白的少年郎刚要说话,嘴巴就是一抽,所幸也就裂开嘴巴顺势笑了起来,虚咳几声后,像是故意压沉了语调,闷闷得“嗯”了一声。

只是那男子根本没有留心到这位少年人的小动作,因为他那一双眼睛之中,已满是崇拜色彩。

这位名叫金门的少年郎虽然与那金瑙灿其实同根同源,只是不知为何,忽然就决定要自己行走江湖,此后大韩的仙门江湖之中,更是不缺此人种种脍炙人口的传说,传闻此人在东海之滨斩过蛟龙,于南地热岛杀过大蛇,又在西方魔疆之畔,宰过某位魔将的黑乌,如此还能潇潇洒洒的到现在,更有这位名叫金门的男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性子,但是无论行走于何处,皆能引起轩然大波,事后又大有王朝诗人所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那股子飘逸,反正大韩是觉得这位本应是大韩民族文豪的诗人,可不就是专门为这位男子所写下的诗篇?听闻金门还曾经自己一个人闯荡过王朝,无数王朝仙子事到如今还在为这少年人黯然神伤?如此风流少年,能不是大韩仙门修士的偶像?

传闻金门前些时日,已经彻彻底底地破入了启灵境,这又是一桩大新闻,所以金门所在师门,还传给金门一道珠光宝气的宝贝,这也是曾经因为与那金姓老棒槌一起偷渡葬神窟,沦为王朝阶下囚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在金门所在师门话费大价钱之下才得以赎来那位奶油小生,之所以迫切渴望立下功劳的原因所在。

因为大韩那仙门为了赎回金瑙灿,所花费的金钱可不在小数目上,这也直接导致金瑙灿的那些个师父同辈的长老执事,可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奶油小生

来自另一大韩仙门的那对男女对视一眼后,皆是同时忍不住看向先前那位大言不惭的一身银铠的男子,禁不住冷笑道:“小子,快跪下来磕头吧,兴许你还能活命,若是迟了一瞬,说不得下一刻你就是要被挫骨扬灰的下场了。”

李清源挖了挖耳朵,虽然有些听不他们大韩的言语,但是一袭能够从这人的表情,以及所说的长篇大论之中挖掘出来大致的意思。

他不由瞥向眼前那始终神情淡然的少年,眉头悄然蹙起,眼前这少年,确实很强,以至于自己都不能暂时瞧出深浅。

始终背着手的少年人中遇抬起头来,望向李清源,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豁然狠狠瞥了眼自己身后的那对男女,冷声道:“是谁允许你们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先前那出言不逊的男子登时就流了一身的冷汗,他身旁的女子,也下意识抓紧了男子的胳膊,禁不住一同望向眼前这位名叫金门的少年人。

哪知这少年人忽然一笑,竖起大拇指,嘴巴微动,像是在说“干得漂亮”呢。

李清源猛然抬起双臂举在身前,原来是忽然之间,在李清源面前就出现了一道人影,这见这么一抹人影忽然轻轻推出一手掌,而后李清源便整个人都失去了踪迹,而于此同时,地面传来轰然一声,一道道犹如蜘蛛纹路的裂痕密布开来。

正是那名叫金门的少年人甩了甩手,望向地上那正忙着从大坑之中爬出的年轻人,有些意外地一挑眉头,“哟嗬?还能爬起来呢?这么抗揍?”

这位少年人手中突兀出现一团清幽火焰,在他手中熊熊燃烧却不能伤及这少年人丝毫,金门看向地上那铿锵之间穿上了一副自己也瞧不出深浅,只觉得花里胡哨的银色铠甲,嘴角微扯,自己这团火焰,你这么一身铠甲可躲不过去啊。

只见金门将自己那双居然极其枯柴的大手轻轻一甩,在他手中的那团清幽火焰便骤然脱离金门的大手而去。

这一抹火焰在半空之中化作一只青鹤模样,鹤唳一声,在空中拖出一条青色长线,几乎是一瞬一变换,再一次出现,这一只青鹤与李清源不过一拳之隔了。

正是这时候,李清源抬手一挥,一团团青色旋风随之涌出,汹涌扑向那一只青鹤。

只是他还来不及高兴,就有一只青色仙鹤的头颅从那旋风之中冒了出来,而后一头拱向李清源怀中。

尚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李清源被这青色仙鹤给一头撞了出去,整个人都被撞飞起来,那青鹤大部分触及李清源身躯的部分随之化作了一团团的青色火焰。

李清源整个身躯骤然落地,而后贴在地面上一个旋身,卸去了身上所有火焰,一双眸子目光炯炯,紧紧盯着眼前那个踏空而行名叫金门的少年,一双眉头愈皱愈紧。

眼前这名叫金门的少年,一身气机涟漪虽然在启灵境界停步不前,可是那一团化作了青鹤的火焰打在李清源身上后,多少从那黄泉之乡见识过老魔尊出手而且是出死手的李清源大抵能够感受到来自

此人身上的那股子强横气机,绝非所谓的启灵境界。

若不是李清源身上穿着一副如今尚且不知道姓名的银色铠甲,约莫此刻他就不是站着看那金门少年了。

按理说,就算是这少年人从小修炼,也不该有如此深沉功力才对,并且按照大韩的性子,有此天才,怎得不会大肆吹扬一番?

李清源匆匆一瞥,豁然一笑,朝向身后摆了摆手,又将那对在自己葫芦瓶子里面上蹿下跳闹个没完,一直嚷嚷着要出来教训教训那金门少年的那对活宝安抚,而后他整个人手指一抹,不是那柄从那化作女子的血尸那里得来的玄色大剑,而是愈来愈得心应手的银色长枪,当初就是因为这样一把长枪,与那如今李清源穿在身上的银色铠甲当真相配,柳彦圣之所以将那一身铠甲赠送给李清源,这个原因占据了八成。

名叫金门的少年眉头一挑,随手向空荡荡的一旁打出一掌。

砰然一声!

金门脸色古怪起来,仅仅用眼睛余光瞥向那犹如老猿抱树抱住自己手臂的比自己稍稍老出那么一点的少年人,嘴角轻咧。

而后金门周身忽然震出一道道气机涟漪,那个攀爬在金门手臂上的年轻人也就自然随之被震飞出去。

李清源身型骤然悬停,落在地上。

在他左右身旁,是那满脸纳罕的白袍和尚以及那对古怪师侄,当然还要加上在他们身边蹲着,抬头望着天空,不断啧啧称奇的俊美男子。

柳彦圣有些纳闷儿了,按照道理,自己这位方一照面,已是深交的新神子兄弟,若是打起架来,那叫一个顶破天儿的俊俏潇洒又飘逸,怎得今日就这般不堪了?

柳彦圣一手摸着下巴,看向李清源满脸的沉重,随之瞥向那踏立虚空之中的“少年人”,若有所思。

他豁然抬头,望向自己身旁的副将,赶忙吩咐了一句“风紧扯呼”!

双手拢在袖中的李清源望向天际那少年人,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庞,变换出了一副笑脸,笑嘻嘻地对头顶那“少年人”道:“老人家,您就不要占着人家年轻人大好的皮囊了可好?是不是该以真面目示人了?”

来自大韩的两对男女满头的雾水,正要说话的其中一人便猛然长大了嘴巴,因为天际那极具传奇色彩的年轻天才“金门”,一身气机猛然攀升到了灵海境界,而后去势依旧不减,倏然就已是第三大境界之中了,这般骇人听闻的攀境速度,不必当年李清源在苍幽丛林之中借助与黑裙小姑娘李囡之间的联系因而达到的那一场短暂破镜了。

这件这位名叫金门的“少年人”嘴巴轻启,所说话的声音,却是个苍老声音,“好小子,这都让你给看穿了?很好很好,那么老夫我也不藏掖了。”

高天之上,这“少年人”一挑眉头,“不过老夫还有些朋友,想要认识认识你,一起见一见?”

只见天地之间,平白无故就又多出来了两道身影,无疑例外,皆是那李清源尚且看之不透的仙人境界!

第二百七十章 仙人之下皆芥子

第二百七十章

当天际那三道身影出现后,李清源以及白袍和尚,和那对师侄同时肌肉紧绷起来。

那三道身影之中,有一道像是一缕青烟飘摇,自那名叫金门的七窍之中溢出,于是少年人整张脸庞,无论是口鼻眼耳,皆被一缕像是青色细蛇似的浓烟给牵引着。

最后,那一缕缕青烟彻底凝聚成了那一道双手负后的苍老身影。

李清源直接向身后的柳彦圣沉声道:“接下来就由我们来尽量拖住一时半刻,你带着这小男孩,一同快些返回咱们王朝国境。”

柳彦圣瞥了眼逐渐凝结成形的三道身影,到底也不是个扭捏的人,直接重重点头,一把抱起那茫然不知何的小男童陈灵运,手中吹了一个口哨,一匹神骏白马骤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柳彦圣调转马头,一跃而上,如今此地只是有他与李清源一行人而已,至于先前追随自己的大军,早已经被柳彦圣很有先见之明的给早早撤离。

柳彦圣坐下白马瞥向眼前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左看右看,终于还是没能瞧见自家那位兔子大哥,不由失落地在鼻间喷出两道粗壮白气,所幸对于天际那三道骇人的气机,出于趋近于灵兽的本能,大抵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得到,所以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脚下不断踏着马蹄,就待柳彦圣一声令下,扬长而去。

柳彦圣更是知道事态的严重,他自己也是果断的性子,先是望向李清源一行人,视线一一在他们脸上扫过,继而猛然抱拳道:“北望台的修士大能虽然不多,但是我就算是头颅磕破,死皮赖脸,也要给你们拉一个来!各位保重!”

李清源代着左右两人,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

柳彦圣这才一拍马屁股,骤然化作一抹白虹而去。

瞧见那真正撒丫子奔起来,让自己当真是望尘莫及的神骏白马,李清源如今沉重的内心稍稍松了些许,转而望向身旁忧心忡忡的韩逸,轻声道:“不用担心,这人是北望台那一小撮儿还算是有实力的,至少可以保证陈灵运安然无恙的。”

韩逸点了点头,而后伸出手来,抹了一把脸,一把过后,脸上的忧心忡忡换成了一副怅然,“其实我的意思是,这位世子殿下能够将我带走,也是极好的嘛!”

李清源哑然失笑,双手仍旧揣在一起,好嘛,不愧是位读书人,就是聪明啊!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脚步,李清源望向身旁的那一袭白袍,瞧见了自己身旁这和尚的欲言又止,不由疑惑起来。

嘉措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光头,“忽然想到的话,眼下说有些不合适,若是咱们命不硬,说了无用,若是咱们命硬,留到那时候说也不着急。”

李清源就开始呲牙咧嘴,心想这命硬与不硬这么个说法,怎么也不像是佛家的学问啊。

三位同样身影飘摇的老人望向身下那三个年轻人,同时发出桀桀怪笑,至于那扬长而去的一骑,丝毫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一个在三年前被己方的女子坑骗,然后自然而然被废去了

一身修为的家伙,就算是现在看上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修为有成的纨绔天才了,就算是如今脑袋稍稍能够想事情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个废物?充其量,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废物,其价值,在他们眼中还不如那如今与他一同乘坐一匹马的小男童要来得有价值许多。

三个老人左边那人逐渐显露出真容,是个模样清瘦,眼眶深下窝的老人,若不是一双浑浊老眼之中,尚有一丝精光留存,很容易就要让人误以为自己遇上了个活尸了。

老人咧嘴一笑,忽然道:“要不要我去做掉这小男童,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一个点星左右晃荡的小屁孩了,怎么也该除之而后快才对。”

居中那老人仅仅是瞧了此人一眼,而后很快便不再说话,因为知道不可能了,当真闯进王朝之中,给那王朝修士一个合理的出手理由?然后被那王朝之中给来一个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怎么看都不是个合理的买卖。

左边犹如枯鬼的老人幽幽一笑,也想到了这一点。

右边的老者也显露出来了痕迹,是一个瞧上去有些虚胖,肥头大耳,于是一身皮肉松松垮垮的老人,此刻正不断摩挲着手掌,啧啧有声,“就眼下这般,将这那居中的少年人拿下,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也不枉咱们哥仨合力冒着折寿百年的代价,推演出这少年人会出现的位置,更有老金你失去了一尊品相极好的‘皮囊’,这些损失,都能从这小子身上找补回来了。”

居中老人只是闷声点了点头,也便没再说话。

而在他身后的两位弟子却是通体发冷,原因无他,眼前居中老人,正是他们师门的开派祖师!

那么那个名动于大韩的修行天才,到底是金门,还是他们这个久未露面的开派祖师?

居中的这位体型高大的开派祖师饶有兴致地望向地上那始终,亦或者干脆就是装出来的神色镇定的年轻人,觉得有些有趣,倒也不急着将李清源一伙儿给迅速拿下,而是以心声缓缓问道:“小子,真是奇了怪哉,我家中这些修士娃娃们,这‘金门’出世的百年之间,没有一人能够识破我的真身,怎得到了如今却被你给一眼识破了呢?”

李清源轻声一笑,眨了眨眼睛,“我猜的。”

骗鬼的?

开派祖师迅速收敛了笑意,手掌一翻,一团比之先前还要冷幽的青色火焰随之在这老人手上浮现。

而后老人兴许不想这般快就分出真章,另一空闲出来的手从那青色火焰之中捏住一缕极小,不足拇指粗细的火焰,老人慢慢悠悠,屈指一弹,那一抹青色火焰也并无疾速,而是摇摇晃晃,就这么“逛荡”到了李清源面前。

李清源便骇然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躲避,好像那一抹青色火焰终会打到自己身上,避无可避!好在少年人反应极快,急速在自己头顶一扯,一张土黄色长图便被扯下,而后蓦然在李清源身侧绽放出一朵土黄大花,只是令李清源没有想到的是那朵青色火焰忽然一个折返,攻向李清源的后心位置,关键时刻,白袍和尚接连踏

出几步,眼看就要一把抓住那一抹青色火焰。

双手负后的金氏老人嘴角微微上扬,早就料到那白袍和尚会有这么一招,不止于此,那扛着一杆大笔的读书人,看似浑然未动,其实一杆怎么瞅怎么像是本命物的毛笔,其可谓是“暗潮涌动”,可这又算是什么?道行忒浅,所以那看似深渊的“暗流”,在他眼中与那孱弱孩童撒尿,没啥两样,所以他就连分出一缕小小手上青色火焰的心情都欠奉。

老人随意瞥向自己不由左右那两人,一起吃下这么大一条肥鱼,不能光老子我出力气吧?

左右两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一人飘然落在地上,于是大地轰隆作响,一条条犹如藤蔓却非藤蔓,比之要粗壮延长上千百倍的灵活树藤破入而出,抽向那其实嘴角一直振振有词的年轻读书人。

这位犹如枯鬼的老人嘴角咧出了一抹狞笑。

更有那位肥头大耳的老人,朝向天际轻灵一点,指向地上那一袭白袍的和尚,啧啧有声,惋惜道:“可惜了,就这么要死掉了。”

三人同时猛然抬起头来,就见有一缕大星被这老人并不知以什么秘法给生拉硬拽了过来,头部与空气剧烈摩擦以至于烧红了头部,在天际拖出一条长长血红痕迹。

李清源有些好奇,在乘坐老孙头的那神龟渡船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见过什么叫做天圆地方,整座太始大陆都像是被一扇琉璃罩给罩住,按理说那肥头大耳的老汉是绝对不能从天际扯下那么一块大星来得。

三人同时对视一眼,满脸的苦笑,只得绷紧全身的肌肉,以最大力度被动抵御这三个蛮横不讲道理,半点没有以大欺小羞耻心的老不修修士。

几乎在一瞬间,三人所在之地就骤然亮出一道直冲云霄的闪亮光芒,以至于远远方,如今早已经身在那座北望亭的俊俏男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瞧见。

男子深深呼出一口气,望向天际那抹冲天而起的三色流萤,神色复杂,终究幽幽叹气一声。

在男子身旁的副将悄无声息地站在这位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男子身后,压根就不想打扰到这位男子思绪,因为就算是木头疙瘩如他,也能看出来咱们这位世子殿下是在缅怀曾经尚还是修士时候的自己,若是如今自己修为不会被废,也会和那三人一同战斗吧?

在男子身旁的男童忽然扯了扯这男子的衣角,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儿来,童声稚气道:“我李大哥,嘉措**师,还有小师叔他们,还能够回来嘛?”

男子笑着揉了揉男童的脑袋,以毋庸置疑的语气肯定道:“必然是能的,这是实话,如若不是,我的脑袋完全可以砍下来给你小子当夜壶!”

小男童连忙摆手,“我现在早就不尿床也不起夜了。”

男子眉头一挑,“不憋?”

小男童傲气地拍了拍小肚皮,自豪道:“感觉肚子就是个小水库,每天早上都是要开闸泄水的。”

柳彦圣只得给这小男童一个大大的拇指,敬佩之情,滔滔不绝。

第二百七十一章 芥子亦有尖芒

在那座北望台最高的建筑之中,柳彦圣最终望向身旁的副将。

那位周身皆为铠甲覆盖的将士抱拳沉声道:“已经用了白马令,快马加急,传讯给了周围附近的北望台修士,只是能够与那三人对上的仙人境修士,如今尚未在北望台,所以依旧茫茫无踪迹,正在搜寻之中。”

柳彦圣细细摩挲着下巴,开始陷入沉思,习惯性地以手指指尖感受着下巴上的胡茬带来的微微刺感。

小男童再一次扯了扯他的袖子,仰着一张小脸儿,天真无邪道:“你说我那李大哥,这一次应该使出多少力气才能把那三人给打得鼻青脸肿啊?”

柳彦圣一怔,望向板着小脸儿的小男童,瞧上去可根本不像是在说什么笑话,不由笑道:“这一次啊,可能长一些,要相信你李大哥嘛!”

小男童重重点了点头,灿烂一笑。

于是柳彦圣也跟着笑了起来。

继而柳彦圣偏过头去,在回头去的时候就已经变换了脸色,沉声道:“如此还不够,就由我再去那唤师堂,再去请救兵!”

全身都被黑甲给覆住的将领在听到“唤师堂”这三个字的时候悄悄抬起头来,偷偷瞥了眼自家少爷,于是乎,继续低下头去,沉默不言。

只是若是有人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就能瞧见这身披黑甲的将领那副面具之下一张脸庞的震惊神色。

这“唤师堂”是当年那位孙姓老头留给自家少爷的礼物,专门用以联系那位颇为喜欢别人叫自己老孙头的老人,据说只能使用三次,如今就剩下一次了……

柳彦圣沉声道:“那又如何?难道要那三个老不死将咱们的神子大人给擦咔了,那时候才算是时间刚刚好?”

将领其实在听到“神子”两个字后的,就已经膝盖发软,几欲先走了,所以如今柳彦圣说完之后,立马弯下腰去,铁骨铮铮道:“要得要得,卑职这就去安排。”

谁知道柳彦圣已经大手一摆,丢下一句“我亲自去”,而后两只袖子飘摇而过,大步流星而去,留下一个那张面具后面,满是愕然神色的将领与那眼睛犹如两颗黑宝石似的小男童对视良久。

他们并不知道,别说是北望台附近仙人境修士,如今再往中心部位而去的王朝中心部位仙人境修士,也没好哪里去。

……

在贾河之畔,终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抽大烟的老孙头回望身侧,不知为何,今日的老太忽然变了个性子似的,就这么站在自己身旁。

忽有一阵微风过!

虽然年岁已经绝对属于老人行列但是却一副中年女子样貌的姜老太微不可查地蹙起眉头,伸手扯过身旁老孙头的衣袖。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若是寻常时候,此刻姜老太说不得就已经轻啐一口,说不要脸了。

老孙头抬起手来,轻轻拍打着老太微有颤抖的手,站起了身,将她按在板凳上,自己则是双手负后,轻轻前行,因为在他眼前,多出来了位略有姿色,中等身材的年轻女子,正眯起那双并不算大的眼睛,看着这一对老人,内有寒光,杀机涌现。

女子嗓音倒是格外动听,朱唇轻启道:“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嫌害臊?”

于是姜老太愈加抖动得厉害。

老孙头只得重新折返回去,一手拍在姜老太肩膀之上。

这位终日大烟不离手的老人将手中烟杆郑重其事地别在腰间,再次望向那眼前的年轻女子扯了扯嘴角,“与你何干?我喜欢就好。”

谁料想那女子紧跟着就将眼眸瞪起,狠狠望向那老孙头,讥笑道:“明明生命精华内敛,却非要装作老人的模样,很好玩是吧?还是您觉得如今这副尊荣比较帅气一些?”

老孙头只是缓缓摇头,“非也,然也。”

女子冷哼一声,指着尚还在颤抖的姜老太,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有意思?!很好玩?!”

老孙头这一次却是在点头,“你与她,是两个人。”

女子身旁倏然凝练出一团又一团漆黑冷幽的火焰。

老孙头默默点头,轻声叹气道:“如此一来,我就去不了北望台了,好算计。”

老人望向眼前女子,唯有满眼的失望与绝望,终于还是缓缓叹气,抽出烟斗来,轻轻磕了下地面。

女子便骇然发现,这一片天地倏然倒转,犹如一个镜中世界,那站立在长河之畔的老孙头正双手负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缓声道:“既然你主动来找我,那我就与你说道说道?”

这位女子猛然抬头,望向天际那缓缓抬头的庞然大物,情难自禁地后退一步,于是又情难自禁的后退了三步四步。

老人轻轻嘬了口满是灵的大烟,看向那女子的时候,不禁摇头一笑,“怎得这都已经快要过去了千年,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

大泽村旁一座不起眼的茅草屋中,牵着自己那孙子正要出门买卖的老人忽然一抬头,笑着赶忙拉着孙子进了屋,对着好奇探头的孙子摇了摇头,孙子也没说什么,毕竟这对于自家爷爷来说,是常态了,早就习以为常。

老人见孙子乖乖入了那座可以算得上是简陋的茅草屋,摇头一笑,轻轻踏出一步。

刹那之间,斗转星移,老人再一次出现,已经是数十里外的一座山峰之上。

背对老人而坐的,是一个双袖飘摇的少年郎,忽然扭头,望向这老人,歪了歪头。

只知道是姓范的老人狠狠啐了一口,“他娘的,老不死的,咱俩这么多年没见面,刚一见面你就恶心老子?”

一身白袍的少年郎“呵呵”一笑,这天地之间猛然有紫雷轰然。

复姓第二的少年郎沿着山崖,缓缓而走,那成片的闪电,就这么护着这少年身侧。

姓范的老人狠狠揉了一把脸,骂骂咧咧,“娘的,你这样的话,买卖就有些难做了啊……”

……

在那座踪迹比之虚无缥缈峰也不遑多让,踪迹难寻的蜃楼酒家之中,那位名叫第一的老头与身旁的弟子正在“抽丝剥茧”,将一件件密探而来的情报,通过仙家手段,捻结成丝,于是一桩桩错综复杂的“脉络”形成,犹如一张张蛛网,遍布在老人的房间之

中。

忽然老人蹙起了眉头,笑着一拍身旁的弟子,“去,给客人开门。”

既是店伙计,也是老人弟子兼书童的小小少年“哦”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喊了声“来啦”,临近门口,小袖子一挥,顿时就是一阵光华闪现。

小小少年愕然瞧着眼前一幕,因为有一胖一瘦两颗脑袋探进这光幕之中,笑嘻嘻地望向自己。

这位最为仰慕那位齐先生的小小少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两个儒衫老人,当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人,差点儿“哇”得一声哭出来。

两位学宫夫子互相对视一眼,难得的脸上有了为难之情,浩瀚学宫之中,自己这般也就罢了,传道受业解惑嘛,干得就是板着脸的活儿,在这如今的小兔崽子们学问忒专一,万事跟那“快速”一词都要沾边儿,因而忘了老祖宗留下的“欲速则不达”一词,他们不得不是不是“恫吓”一下,可是刚一见面儿,就要吓哭人家小孩儿?

这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后,忽然呸了一声,他奶奶个腿儿的,就这磕碜长相,还真有可能!

……

在那座高山楼阁之上,除了御风行走到尚未有一步之遥的一青衫银丝儒生,一仔细看其实有那么一丢丢英俊的酒鬼之外,在他们面前,有一位身材高大,满头金发的男子,于悄无声息间就高高踏立在虚空之中,冲向这两个大酒鬼居然有模有样的作揖行礼,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和煦,“我法庭想要请两位阁下,喝一杯茶?”

紧跟着这人就手握拳头,做了个仰头一饮而尽的娴熟动作,很有那“能饮一杯无”的意境与意思了。

那一袭青衫的纯儒与酒鬼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

大韩边境之内的那座早已经不属于凡间的那场战斗,三个老者各自站在一个方向,虽然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那片被自家法术给毁得不成样子的土地,但其实思绪早就飘到了天霄之外了,譬如眼前少年人的一身灵宝,应该如何飞?那白袍和尚的功法,瞧上去是真心不错,也不是不可以动用秘法,对其识海一番的搜捕,事后己方三人,是该全部都会这一门功法,还是仅仅只有自己偷偷的知道?至于那瞧上去很读书人,而且是有王朝风韵的读书人,死掉也就死掉吧,他的那杆大笔,倒是可以拿来送人了……

对于那尘土飞扬之地,三人倒是出奇地一致,根本没有丝毫的关心,一个方才进入第二大境的小孩子,一个专注于炼体魄的小和尚,一个看上去稍微有那么一点缚鸡之力的小书生,对上他们三人?不是在诚心诚意地找死算是什么?

这三个年轻人,见到己方三人的那一刻,就该跑得,不然自己与老伙计也不会这么快就要教这三个年轻人该怎么做人不是?

归根究底,还是那三个年轻人忒热血方钢了,这就得有人教他们该如何变通,如何适应世道喽~

刚巧,他们三人最会做这些活计。

三人合计着,就要收了神通,准备分宝了。

为首那位金姓老人倏然一偏头,一抹急速银色流萤在老人脸颊上一晃而过。

第二百七十二章 猿猴血尸与龙拳

当天际那一抹银色流萤,在为首那老人脸旁而过后,老人缓缓伸手摸了摸脸颊,微有沉默,因为多年不曾受伤自己,如今脸颊上多了一道细小血槽,有近乎于透明微泛黄的血液,自其中以极缓的速度流出。

金姓老人眼中倏然绽出两道闪电,目光炯炯,紧紧盯着那座战场。

形容枯槁如枯鬼的老人桀桀怪笑道:“老金,终年捉鹰,如今被鹰啄了眼睛了吧?”

就连体态松松垮垮的老人也不由笑了起来。

金姓老人冷哼一声道:“休要猖狂,说不得一会儿你就连我也不如了!”

犹如枯鬼的老人不屑地“嘁”了一声,至于那略有臃肿的老人,则开始沉默不言起来,因为那枯木枝条之中,有一道金光,透过层层缝隙映射出来,紧跟着是一只雪白的手掌从那藤蔓之中探出,缓一震动,那些枯木枝条便震出一个足以可容一人通过的窟窿,那年轻读书人背负着手,缓缓从其中走出,身侧肩头悬着一本金光闪亮的大书,犹如一盏悬浮的长明灯,亘古如此。

而那悍然砸在此地的大星,忽然在四面八方都有一缕缕血红裂纹诞生,最后那裂纹咔嚓裂开更大的纹路,一根金光大作的降魔杵洞破这大星之后,又猛然一个折返返回到那白袍和尚手中,一手手持金灿灿降魔杵模样外形的大棍子,那年轻小和尚轻轻唱诵一起一声佛号。

三个老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略作沉吟起来,原本几人觉得已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如今好像多了些意外啊?分明是更赚了!

不谈那和尚手中一看就是不凡,但却尚还没有分清品秩的大棍,那读书人肩头所悬,分明就是一本极其珍贵的书本,所值金钱,不可估量。

所以他们原本既定好的所谓三人五五分账,也便绝对不可能了,因为除了那银铠少年人的一杆早就被内定好的朱家龙枪,一张尚且不知道用途但是想来必定极其珍贵的羊皮大图,一只尚且还未露面的神仙俑,如今还要加上两物,也就有些不好分喽,因为这战力相当的三人,可是好不容易这才决定的分账,彻底宣告分崩离析去也。

金姓老人用手细细摩挲着下巴,大手一挥道:“那少年人交给我,并且我只取那一张羊皮大图,其余你们随意。”

枯鬼老人与肉皮耷拉着的老人对视一眼,暗自点头,因为原本就是来帮忙的,压根其实就不曾想要什么分赃宝物,如今则是不赚白不赚嘛!

只是他们却有些替那年轻人感到悲哀了,因为金老狗那看似最为无害的一团青幽火焰,实则凝练了他身为仙人境极其多的“心思”在里面,光是那份单纯的杀意,可能就不是年纪轻轻少年郎能够承受得了的。

只是两人忽然同时在彼此的眼瞧见一抹差异。

原来是先前那一抹消匿得无影无踪的银色流萤骤然一个返还。

在那座烟尘迷蒙的战场之中,那不知为何脱了一身银甲的年轻人轻轻将手上提着的破烂银甲收入乾

坤袋之中,**这上身,一块块犹如雕刻出来的肌肉高高夯起,一把抓住那一杆龙枪之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拍打掉了身上正燃烧着的青色火焰,这已经是徒有其表的火焰余威了。

先前那一团来势汹汹的青幽火焰,其中“意思”,早在先前就被李清源自己给消化了,不然少年人如今一身铠甲也不会如此破败不堪,几乎没有修复的可能,除非能够寻见一位深谙铸造大术的山上修行仙人,不然想也不用想。

李清源扯了扯嘴角,禁不住一阵呲牙咧嘴,暗道还真他娘的疼,视线向左右瞥去,李清源却忽然豁然开朗了,因为眼前那白袍和尚和读书人的样貌才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惨。

一看过去就模样讨喜的身上大大小小,出现了一条条长长血痕,料想那巨大藤蔓伸出,一定是在将韩逸包裹住后,在众人瞧不见的时候,没少鞭笞这位如今一身青衫破破烂烂的读书人。

至于说那位白袍僧人?一身原本就金光闪闪的皮肤,如今居然有了一丝趋向于紫金的色彩,这可不是因为什么白袍僧人修佛有成,而是因为如今白袍僧人已经不能叫做白袍了,而是一身血袍才对,全身坑坑洼洼的,有不少是被那一颗陨石给砸中,当然,之所以紫红,却是因为那大星砸在白袍和尚身上后,嘉措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却瞬时间就与这那颗温度极高的陨石相互接触,哧然一声,化作一缕缕血烟给蒸发在了衣衫与体表,这才有了如今白袍和尚瞧上去仿若一身紫金的模样。

三个模样瞧上去一个比一个落魄的年轻人对视一眼后,同时分散开来,分别找上了自己的对手。

李清源略做沉思,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就连自己的银色长枪都已经收入乾坤袋之中,他一身拳意暴涨,年轻人缓缓拉开一个古朴拳架,嘴角轻微上扬。

金姓老人一挑眉头,觉得总算有些有趣了。

白袍和尚一把撤去如今身上那一缕缕早已经不能算是白袍的血袍,身后缓缓浮现的,却不再是那寻常罗汉,而是一直身披袈裟的猴子,只见这猴子双手合十,端坐莲花台上,白袍和尚手中的降魔杵便缓缓飞到这一抹虚影之上。

这猴子倏然睁开双眼,两道通天的血红光芒自这猴子双眼之中陡然射出,那周身皮肉松弛的男子居然神色大变,忽然以双手托天的姿势,重重向那白袍和尚一抛。

而后那背后早已经凝练出大道气象的白袍和尚便被这一颗突如其来的大石给重重砸了下去。

但是那白袍和尚身后的古猿猴族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发出一声震天咆哮,手中降魔杵裹挟一股股闪亮电火花,扫出一阵绚烂花火后,狠狠抽打在那颗石头上,那颗天降石头随之碎裂成了无数块。

这猴子一双摄人眼眸倏然望向那皮肉松弛的老人,咧嘴一笑,满脸的狂野气,它手中那根降魔杵瞬时放大伸长到与它等身高长短,像是犹然不满足,猴子拿降魔杵的那只手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这杆降魔杵,而后这降魔

杵便穆然长出许多,倏然临近那肥肉耷拉着的老人面前。

而后这猴子手臂微转,三个老人便被他一一指过。

只是它很快就蹙起了那对犹如火焰在燃烧的双眸,火红的灵内敛,最终伸手一抛,那杆降魔杵一下子重新化作原本大小,便被这猴子给钉在距离白袍和尚不远的地方。

一袭青衫的韩逸拍打去身上已经枯萎的枝条,随意瞥向自己那两位兄弟,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吓人了,他伸手扯了扯自己这件早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就差突发奇想,要不自己也跟着**上身得了?

瞅了眼浑身鎏金光后,就犹如金身罗汉似的嘉措,一身肌肉精致到无法挑出任何瑕疵的李清源,这位读书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与腹部,唉声叹气,我辈读书人,还是做不来打打杀杀的勾当的,有辱斯文嘛!

若是那最懂自己小师叔的孩童在,此刻约莫早就扯着年轻人的袖子,悄么声又冷不丁来一句“小师叔你是不是满身肥膘,所以才不敢亮出来?”

么得办法,最懂我小师叔者,唯我陈灵运嘛!

韩逸不知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拍了拍手,一直悬停在这位读书人身侧的黄金大书骤然垂下一缕缕金光,并且有一股子肉眼不可见的莫名吸力,倏然迸发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些犹然迟迟不肯退去的一条条藤蔓给尽数吸了过去。

金光璀璨的大书之中,隐约有人的咔嚓声传出,不知道是不是那其中所封印的血尸在搞鬼。

李清源有些惊奇,深深抹了把脸就不再看向韩逸方向,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打书了。

娘的,这本黄金大书跟在自己身旁的时候,咋就没有这般听话?

李清源轻轻迈出一脚,脚上踩出一个普普通通的罡步,极其自然,好像就只是随意而为之,可是在他踏出那一步后,天上那位金姓老人却紧跟着眉头微收,觉得少年人这一步,有着就连他都瞧不真切的玄妙。

如今三个老人都被这三个年轻人层出不穷的花样手段给震住了,总觉得下一秒这三个年轻人就会有都不带重样的玄妙手段。

好在李清源就只是接连变换手势而已,唯一不同之处,则在于他的拳头打到最后,愈打愈激,直到最终在自己身侧形成了一道道幻影。

翩然之间,其实少年人手中便多了一滴取自酒葫芦之中的金色液体。

李清源双手攥实,那一滴金色液体也便随之蒸发却久弥不散,最终在少年人体表形成一团金色流萤。

少年缓缓摊开手的时候,一条若有若无的金龙虚影缓缓自少年人身后浮现,一双龙目更是活灵活现。

双手负后的少年人轻轻朝向那金姓老人方向推出一手。

在少年人身后的那条金色巨龙忽然龙腾而起,破入层层云霄之中,几个金光乍现,倏然一俯冲姿势,飞掠向那金姓老人。

始终面色自若的老人,眼中却终于变换了神色。

第二百七十三章 蚍蜉撼树谈何易

第二百七十三章 蚍蜉撼树谈何易

金光池,在大韩有那“阙门风云灵集处,金池摇光化仙地”的美誉,传说是某古老年间,此地大旱,终年颗粒无收民不聊生,在这之后,有天上仙人于心不忍,高坐云端泣下金泪,于是才有这天山金池,高坐山顶。

作为金阙门开山鼻祖,金光池的主人,金河其实愈加知道内幕,此处金池水,曾经是某位王朝大能化仙之地,之所以会出现在大韩,其实是某次仙战,那位仙人被不知名势力给拍落云端后,与那人大战连续数月,轰隆作响之间,日月失色,那原本是一片金湖的金池被打得接连拔高,最终由湖化作了如今这副山顶大池的模样,生生从王朝移到大韩。

当时那位早已经伤痕累累但却一身气机尽数内敛,飘飘欲仙或者说早已经是大仙的上仙飘摇御风而至,与当时远远还是一名孩童的金河相遇,不仅传授了金河一门大览山河的上乘功法,更是亲手将这金光池交予金河,在那之后,这老人才是溘然长逝,化作一金雨,融在这金池之中。

不过这又如何?落在我大韩界内的东西,就是属于我大韩的,所以金河这般岁月来,即使是因为那位王朝上仙的关系,才成就了今日的金阙门开山老祖金河,他其实打心底还是没有如何感激,反而是近几年来,金河通过入住自己金阙门内那位自己赐姓“金门”的少年皮囊之中,重新下山游览山河之后,他对于那块王朝土地可谓是垂涎欲滴,对于那盛产仙人种子的葬神窟更是心有无尽好奇。

再加上如今他虽说进入了仙人境不假,可是终究也只是个超脱境,想要更上一层楼,成为那历经九劫境后的化仙境,成为真真正正俯瞰人间的仙人,还是相差甚远,他一直认为,自己之所以不能跻身下一境界,历经那仙人境必须要经历的九重天劫,可不就是那最开始给自己传道的那老头压根就没有传授给自己所谓的仙人秘籍,充其量也就只能支持自己修行到这超脱境?

所以欲穷千里目,想要见识一下仙人大境超脱境之后景色的金河不得不与自己那两位有着相同忧愁的两位好友,一起谋划那所谓葬神窟神子的秘密。

有枯鬼洞柳乌以及万石窟的姜两个超脱境在,料想如今应该是腹背受敌,又有内部消耗相互掣肘景象的王朝,如何也没那勇气胆敢找自己的麻烦了,这一小小神子,当真能有如此重要能够让你们王朝不顾自己危难?

譬如那千山万湖之中的某座如今即将成为庞然的仙门忽然倒戈?到时候,亲手拉开与我大韩大战的你们,还有那副闲心思来管这主动入瓮来的葬窟神子?

一想到这些,金河嘴角就不禁浮现一丝笑意,因为这些年来,那些被拉去西方的神子又不是没有因为某些“意外”而暴毙的,所以自己这么一次小打小闹,想来西方诸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金河笃定自己这一次要是将那名叫李清源的身子掳去,细细研究,终归能够让自己窥见那所谓的九劫境瓶颈

只是可惜,那传闻之中自葬神窟中出窟即无敌的孙姓神子自己没能一并见到,听闻说是为了某些不知名原因而重新一头扎入了葬神窟中?瞧瞧,空有一身神力,没想到却是个脑袋拎不清的,可惜可叹了。

可是谁曾料到,当真见到那个王朝视若珍宝的神子后,他当真是大开眼界,知晓了什么才叫做少年天才。

看那条大龙之气势翻腾,寻常刚入仙人境的超脱境新人,说不定见到都要头皮发麻吧?

与之相比,那个曾经被自己取名为“金门”的肉身皮囊,当真有些对不起自己给取得名字了。

金门,金门。

姓氏为金的金河怎么可能就只是随随便便取名?

那飞龙身旁掀起一阵阵金色气机涟漪,无数狂风大作,比之白袍和尚的那只类似于“心猿”出窍的神通不遑多让,自那一只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李清源体内一身气机便被牵引过去,当然,这并没有损耗李清源太多的灵,以至于李清源如今的体内溪流长河仍旧波澜壮阔,只是因为牵引了那自酒葫芦之中掏出的金色真龙精魄,如今他体内的溪流长河并不怎么平静就是了。

那一滴金色真龙精魄与李清源寻常所喝的已经是被稀释了无数倍的金色酒水,四字之差,天壤之别。

这也早就了如今李清源这一拳头,气机极其得强劲,而那一身拳意,同样不差,若是那行走江湖的江湖武夫瞧见了,说不得此刻已经拜服下来,喊上一声“恭迎武仙降世”了。

之所以能够如此,自然与李清源在那座黄泉之乡时候就将自己所修习的那两部同根同源的经书,有莫大关系。当然,这也只是其一,之后还有少年人真正将太易,太初两部经书给吃透,铭刻在血肉之中,囊括了少年人体内灵的每一次走向,这才有了李清源如今的这副“拳头未至,拳意已经夺眶而入”的骇人听闻的地步。

此为其一,少年人之所以能够到达如此境界,自然更多的,还是因为某一部此刻已经与某位一袭青衫读书人的朋友结缔了契约的金色大书所留,刻印在自己灵台之上的那一个个细致迎头金字,字字如金,当真是比真金还要真的价值连城,正是那寻之难寻的《鸿蒙经》第三篇,《太始集》。

如今少年人所使,便是其中所记录的一式,仅仅有开篇点题,简简单单的两字组成,名叫“龙拳”。

双拳皆是被一缕缕犹如小金龙的灵溪流给缠绕着,李清源伸手又一震手,整个人重踏一步出去,没有使用自己如今已经逐渐熟稔的御风飞行,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缓缓而行,之后速度愈来愈快,最终骤然加速,化作一条雪白,又有两道金色流萤追随,重重一拳砸在那金姓老人面前。

金河面无表情,面对李清源这汹涌澎湃的一拳,只是双手负后,淡然踏步出去。

在老人身侧倏然出现一团团清幽火焰,这些火焰依次排列,最终凝集成一团团刻有符文的大圆,整齐划一,共有九

道,拦在李清源必经的道上。

之间李清源骤然深吸一气,气沉丹田,一直缠绕在他手臂之上的两条金黄小龙倏然咆哮出声,抬手间,李清源一拳拳砸在那青色大圆之上,每一次愤然出拳,皆有那金龙咆哮,为李清源主动开疆拓土,首先破开了那一层青色大圆。

原本应该是由火焰组成的大圆,在李清源一拳头擂上去后,却犹如一面镜子,传来清脆一声炸裂的声响,碎裂为数块。

金河眉头一挑,露出一副意外神情。

只是在他一挥袖下,剩余的八道大圆倏然重合在一起,李清源的龙拳打在上面,即使有两条小龙的不断开疆拓土,以及李清源身后那条大龙不知疲倦似的撞击,仍旧无用,那镜子砰然作响之间,却纹丝不动,李清源一拳拳打上去,就只是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痕迹而已。

之间老人骤然在指尖一扭,那青色火焰组成的大圆便随之旋转起来,李清源尚还来不及后退,那青色火焰大圆便再次一分为八,径直透过李清源将他团团包裹。

肉眼可见的,青色火焰爆炸成一团闪亮青光,李清源猛然绷紧自己一身肌肉,在丹田的之中的灵全部被他抽调而出,在体表形成一道波涛长河。

随之,八块大圆轰然爆炸!

八团冲天的烟尘合拢在一起,将居中的那年轻人彻底淹没。

不给白袍和尚和那青衫读书人反映的机会,来自枯鬼洞柳乌以及万石窟的姜就已经动作,面容枯槁的柳乌猛然下蹲,狠狠一拍地面,继而并指如钩,在地面上抓取出一团粗壮青藤,奋力一甩之下,狠狠抽向那年轻读书人。

他舔舐-着自己嘴角,脸上带着一丝迫求,自从这年轻人肩上有那一本金色大书悬在肩头后,他对这王朝读书人,当真是下定了决心势在必得。

至于他的另一位老伙计,来自万石窟的姜抹了一把极其松弛的额头皮肉,一个响指之后,在他周身四处便有无数像是自岩浆之中掏出的石块围绕着他打转。

这石块之上还有一滴滴炽热的岩浆涓涓而流,每每滴在地上后,就会发出哧然一声,燃起一阵青烟。

怨不得先前李清源对此人招数会有疑问,原来此人所召火石根本不是来自宇外天际,而就是取自太始大陆之底,地心熔浆处。

韩逸猛然拧转脚尖,掠向那一抹青藤鞭子,只见他微微侧身,在躲过了这一鞭子后,他倏然一低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五指猛然并拢,一抹血色光华被他持在手中,眼看就要化成陈个人大小,却见那枯鬼老人嘴角一咧,手中骤然一抖。

于此同时,周身犹如鎏金的罗汉嘉措终于自那石堆之中破出,手掌一翻,那杆降魔杵自动飞掠到他的手中,但是姜岂会白白让这白袍和尚得逞?

他轻轻踏出一步,鬼魅一般出现在如今**着上身的金身罗汉身后。

姜随后一甩,一直围绕着姜身侧飞舞的火红大星倏时贴在了嘉措身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朵阴云盖仙门

天地之间猛然就出现一道深深沟壑,除了是那一条犹如一条蜿蜒青龙纵横天地之间的藤蔓之外,更有那犹如一颗颗天外陨石,外层包裹有炽热岩浆的岩石,烧灼扭曲了空间,在地上脱出一条长长赤焰火河。

白袍和尚浑身燃烧着一团团赤色火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在他身后,是那横眉立目的青衫书生,一手托起那本金色大书,有一点点血色光华逐渐弥漫而出,最终形成一道人形荧光。

那是一道曼妙身姿,明显是属于一位女子,并且那一股股激荡而出的气机涟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出去,让三个老人都微微色变。

“阻止他!”金河瞥向自己两个伙伴的战场,赶忙沉声道,随手挥出一团光华匹练,只是老人言语方出,紧接着就有一道青色光华自天而降,倏然砸在地面之上,非但截断了那道光华匹练不说,还反手斩断了枯鬼老人那条犹如青龙一般的藤蔓。

藤蔓一阵蠕动,倏然增长一截,本要再一次生出崭新一截藤蔓,却又被那高大的青影挥舞大刀,一刀斩断。

更有那浑身又是浇筑岩浆的老人随手一挥,数十道岩浆大石疾驰向那一抹青影。

眼看那犹如枯鬼一般的老人再一次掀动那犹如青龙一般的长藤随着那数十道对于他们来说有一人大小,但是对于那一道青影来说,却不过是指甲盖大小的岩石。

就在此时,韩逸眉头一沉,像是下定了决心,遥遥一指,那一抹血色涟漪骤然光芒大作,最终凝成一位眉眼弯弯,睫毛长长,婀娜而多姿,着装暴露的女子。

这女子并没有急于帮那一袭青影抵挡那多重攻击,反而将那双美艳的眼睛瞥向韩逸。

脸色煞白的青衫读书人颤声点头道:“在保证他们两人的性命前提下,放开手脚即可。”

这血尸女子轻轻指弹自己的肌肤,瞥向那读书人,冷笑道:“就不怕我一个失手,将他们也给一并宰了?”

韩逸并手作刀,放在自己脖前轻轻推动,挑眉道:“就不怕我一个失手,将自己给宰了?”

血尸女子一个白眼,他奶奶个腿儿的,就没见过这般不讲道理的读书人,这他娘的还是个读书的?

悠然记得当初那位一袭雪白儒衫的读书人,拿着那本金黄大书将自己镇压的时候,饶是以敌人的身份她都觉得那读书人算得上的是个写意风流了,可是如今?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本金色大书都选错了主人,就是那一身银铠的少年人都比眼前这青衫读书人都要来得顺眼不是?

当然了,若是真得由那一身银铠的年轻人做自己的主人,可能女子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只会骂惨了那一袭银铠的年轻人,反而会对这一袭青衫的读书人要另眼相加了。

一直抱着臂膀的血尸所化女子**着的白莲小足轻轻拧转,骤然出现在那一袭青衫身畔,伸出一手后,身形急剧放大的女子捻住了那数颗巨石,随手一抛,将那数颗巨石返还给那皮肤极其“拖拉”的姜。

这皮肤臃肿的老人赶忙以脚点地,以倒游凫水的姿势,在虚空之中接连后掠。

地上数时间就被

那数十道大石给砸出数道深坑,更有一团团火红岩浆自大坑之中崩裂而出。

血尸所化的女子踩在其中一颗大石之上,笑意盈盈,反而回望一眼自己身后的那一袭青衫,“化成这般大小干甚?显你大啊?”

大髯刀客轻蹲下身,将自己一直护在手中的那一袭**上身的年轻人放在地上。

这位长髯刀客瞥了眼双手负后的年轻人,抹了把脸上几番大战过后,悄然碎裂出来的一道道细小裂纹,犹如脸上爬上了一只只细小歪七扭八的长虫。

李清源点了点头。

长髯刀客再次望向那血尸所化的女子,点了点头,“那就姑且先卖你一个人情。”

只见这一袭青衫的长髯刀客轻一跺脚,整个人瞬时化作常人大小,只是他猛一伸刀!

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长髯刀客身旁的金河伸手爪一勾,就要连同这长髯刀客手中长刀给一并勾走。

只是长髯刀客倏然一收自己手中那柄长刀,而后又倏然以刀驻地,奋力一震,一道龙型虚影自长髯刀客手中那柄长刀之上凝结成形。

那道龙型虚影起先是绕刀柄而走,最终愈化愈大,成为一条大龙形状。

一脚踢起长刀刀尾,借着那股去势,长髯刀客先以横扫千军之势横劈过去,逼得那金河只能在自己身体右侧凝结出一道青色大圆。

之间那大圆霎时间破成无数碎块,长髯刀客的长刀依旧去势不减!

最终金河大袖一挥,以一朵青焰凝集而成的云朵,集云于那大刀之上,这才将那柄长刀阻滞分毫。

只是这位已经化作常人大小的青衫刀客骤然抽动自己手中长刀,以一记力劈华山式,狠狠劈砍向金河头顶。

金河猛一跺脚,头顶瞬时间就凝结成了一朵青色火云。

刀客的刀,与金河的两朵火云,三者相击的那一刻,那两朵火云砰然化作一团团青色荧光。

长髯刀客骤然收回手中长刀,以刀柄顶在身后那一抹悄然而至的身影腹部。

这青衫刀客猛然发力,只是被他身后那一抹身影灵巧躲过后,又不得不抬手遮在脸前。

因为有两道角度刁钻的“陨星”砸向他的眼眶。

浑身是伤,面无人色的李清源一手抚膺,淡淡地瞥了眼那血尸所化的女子。

不料女子察觉到李清源的视线之后,愈加的欢畅起来,将脑袋一扬,满脸的无赖相道:“呸!看我不爽啊?想让老娘救你那刀客?不可能!不存在!想都别想!”

李清源呵呵一笑,转而望向韩逸。

心领神会的韩逸举起手来就是朝向自己脖子上一抹,吓得女子接连摆手,最终气愤得白眼一个,愤愤道:“奴家这就去帮那老家伙!公子您看可成?”

李清源与韩逸同时淡然道:“那还不快去?!”

血尸所化的女子满脸愕然,气愤到嘴巴嘟起而浑然不知,最终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狗日的,别看那少年人穿了一身银铠,但绝对是个读书人!那股子无赖气质她是再熟悉不过了,果然天底下的读书人一个鸟样!

李韩二人对视一眼后,

默契地偷笑起来。

带劲啊!

战友之间,就该有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嘛!

李清源盘腿坐下,一个深呼吸后,开始采取四周灵入体,用来缓解自己抽调出一身灵后体内不断犹如浪涌一般随着心跳而涌来的乏力感。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雪白灵逐渐迷蒙了李清源周身各处,少年人轻轻吸气又吐气,将体内那股子杂乱无章的灵逼出体外,重新纳入一口先天真气,这才安稳下自己心田之上那紊乱的灵长河。

金河后撤出去一小步,整个人却已经出去一大步,以至于那道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脚下的血色触手登时落了个空。

血尸所化女子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一击能够作效,只是仍旧嘁了一声,那双灵动眼眸里面蒙上了一抹娇嗔神色。

随手弹飞那青衫刀客的长刀后,浑身都有浇灌了赤红岩浆大石缠绕的臃肿老人弹指数下。

金河一拳头砸在悄然出现在那枯鬼老人身后的血色触手,双手负后,缓慢踏出几步,恰好就与另外两老人呈三角之势。

金河一身气机涟漪,犹如有巨石投入湖中,在他周身四侧不断荡漾,激起千层浪。

他轻轻挥袖,于是天边大片云彩云集,此处战场一下子就阴蒙起来,所谓挥袖成雨的神通,也不外如是了。

金河嘴角上扬,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不是老夫我瞧不起你们,就凭这两个非人非鬼的家伙,你们胜算还是差些,若是那个小和尚那只心猿还在,说不得你们还有点希望逃出去,可适现在,丁点希望都没有了。”

李清源眼睛眯起,抿起嘴唇道:“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

金河双袖端在一起,踩了踩脚边土地,“就因为这里是大韩境内。”

与此同时,在金河身后那两位老人一身气机涟漪骤然爆炸开来,明明已经是阴云密布的天气,可是这三人站在一起,就是暗夜明灯,照亮了半方光明。

李清源抹了一把脸,望向那逐渐褪去身上那层金身的白袍和尚。

嘉措指了指自己,见李清源点头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意思很明显了,老子那心猿若是还在不早就使出来了?还用在这里磨磨唧唧?

李清源便只能点头,仔细想了想后,又赶忙挥了挥手,得,要么逃,要么赶紧逃,丁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

在距离大韩并不算远,也就千里地的千山万湖仙门地,原本万里无云的地界之上忽然有一团阴云笼罩。

寻常平民便以为只是一朵百年罕见的一团阴云过境,可是在千山万湖之地的所有修士却同时有感而发,抬头望向那一抹巨大“阴云”,只是没人胆敢继续探查,甚至放出神念出去,主动探查那一朵阴云的具体大概。

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在那气机慑人的大云之上,还有一个犹如普通人似的年轻男子端坐在大云之畔。

这原本应该就这么倏然而过的大云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它将掠走时,那一朵大云骤然悬停,落在千山万湖某一座仙门之上。

众人的心肝也就随之一颤。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从苦中来,留下买路财?

坐落在那座千山万湖之中被那“阴云”给盯上的府邸内,人人自危,因为人人都能够察觉到那座“阴云”之上,那位端坐云端的年轻男子近乎**的来者不善。

比起那座“阴云”,所有人却都情绪觉得,那位看似没甚骇人气机波动传出的年轻男子要更要可怕的多。

那位犹如在河畔垂钓的男子像是打了个哈欠,而后做了个收杆起渔的姿势。

就是这么个姿势一出后,那座府邸之中终于传出一声犹如炸雷一般的怒骂:“竖子尔敢!?”

一道雷霆光华骤然奔向那位男子,只是年轻男子根本不在意,挥袖一甩,打散了那一道雷霆,紧接着又有一道粗壮雷霆而至,却被这男子一把抓在手中。

手握雷珠的年轻男子嘴角上扬,望向身下那一张张面带震撼的脸庞,嘴角轻扯,这雷霆自己可最是不怕了,这半年来,风雨雷电水火霜,自己挨得最多的是啥?可不就是那杀伐之力最强的一条条雷龙?

随手捏碎了手中雷珠之后,微微摆手,散掉满手的雷霆,年轻男子眉头一挑,忽然笑道:“既然想要,那就还给你们?”

只见这位男子手中骤然又有雷霆凝聚,在他单臂一晃之后,这一抹雷霆便化作一条长长箭矢,被他随手丢向身下那座山门之中。

一声明显蕴藏着恐惧情感的大吼传来,“不!”

只可惜那雷霆没有丝毫阻滞,转瞬即至高山山顶。

轰然一声,那座可以说是此地山峰灵汲处的山峰之巅,轰然化作一剖灰尘大土,一时间烟尘四起,那山峰居然一层层坍圮了下去。

手上悄无声息只见重新握着一颗雷云珠子的年轻男子将那雷云珠子随手丢到自己嘴中,像是嚼糖豆似的。

他一手托腮,百无聊赖,最终瞧见那远远东北,瞥了眼那躲藏在废墟之中,死命掩藏自己气息的一众仙门子弟,不由嗤笑一声,轻轻敲打坐下那团“阴云”。

有微风起,当众人再次望向天际的时候,天上却早已无那年轻男子的身影。

后知后觉的众人悚然一惊,赶忙瞥向那座近来风头极盛的朱府,如今除了滚滚烟尘之外,居然点滴不剩?

更令众人觉得脊背发凉的是,从头到尾,那人只是问了一句话,但是从头到尾,却连一句狠话都没有撂下,但是那偌大一座朱家就这么在风轻云淡的覆灭了,好像自始至终那位年轻男子却压根就没怎么耗费力气?

千山万湖的余下仙门全部纳罕起来,天底下什么时候出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有一人自废墟之中爬起,站在自家残破宅子上,茫然无措地瞧着自己周身四处的尘埃,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忽然之间他瞪大了眼眸,因为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双手负后,一身黑袍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摸了摸头,歉意笑道:“对不起,忘了一件事了。”

只见这男子缓缓踏出一步,笑问道:“你就是朱成?”

站在废墟之上的中年男子茫然点头。

那人接着笑道:“那就是了,好奇我从哪里来,与你朱家什么怨什么仇?”

这位先是赠宝于李清源,想要凭借李

清源的血激活那杆龙枪的朱家话语人,豁然太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来,望向眼前这一抹身影。

一袭黑袍的男子没有了笑意,指了指自己胸膛,“我啊,我从苦中来。”

紧接着这男子一扭头,留下了一句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话,“留下买路财!”

朱成眼睛一眯!

一直潜伏在四处的朱家修士倏然而动!一时间就是茫茫多的黑影重重,或手持灵盎然的法宝,或一身气机罡气凝练成型,就要杀向那位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神色的可恶黑袍男子。

只是砰然一声响起!

那原本应该是袭击向那黑袍男子的种种致命招数,如今却纷纷落在了自家人身上!

至于那居中那一抹黑影,却悄然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朱成猛然举目望天,随之天际传来一声畅快大笑,而朱成则是笑不出了,因为一条粗壮雷龙自天而降,悍然砸向他所立之处。

轰然一声大响过后,若是先前的朱家尚算是烟尘,如今就连烟尘都不能起,彻彻底底化作一灰沫了。

被那雷龙蹭着头皮而过的朱成看着自己身后空荡荡的大片土地,一颗道心几近崩碎,终于不堪重负跪倒在地。

两次了。

一次是自己想要假借那少年之手,激活自家那杆一直不能为自家所用的龙枪,当时所想,不过是赌一把,若是那少年开启不了,那杆龙枪放在自己家里也不过是个摆设,还不如大大方方的顺水推舟,交一份香火情,若是那少年开启了,那么一份香火情与一把实打实的神兵相比,自然是后者更为“实诚”一些,自己有的是办法把那龙枪“要”回来,到时候他朱家在这千山万湖之中,乃至整个王朝千百仙家之中,也自然水涨船高,脱颖而出。

这天下还有比这更为皆大欢喜的事情?自然没有嘛!

事实上,那少年果真开启了那把龙枪的禁制,可是他不曾料到还有一个来自魔疆的第一魔尊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也最终导致了他腹内算盘的功亏一篑,直到现在,朱家门口都有若有若无的魔气流窜,原因很简单,被那位第一魔尊“看”了一眼。

第二次,是他秘密与大韩碟子联系,结成了一桩并不能算是同盟关系的小小联盟,目的还是很明确,我们朱家依旧只要那一杆龙枪,而你们大韩到时候想要如何吞并北望台地界,他都不管,只可惜这一次败得愈加彻底,还未等自己偷偷给大韩传信,自家山顶就出现了一团“阴云”。

朱成现在有点开始怀疑,是不是那杆龙枪其实压根就与自家无缘?不然岂会这般坎坷,只要一动想要取回龙枪的想法,就会殃及池鱼,倒霉整个家族?

他猛然回头怒吼道:“还来!?”

悄无声息的在他身后大树树梢之上,就这么蹲了个黑袍男子,这男子哈哈一笑道:“别介意啊,就是想起来忘了告诉你了,这里再和你说一声,我啊,我从窟中来,名叫孙子权。”

随意瞥了眼男子身后陆陆续续爬起的朱家人后,这位黑袍男子终于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话。

“我算是个勉勉强强的金刚境吧……”

紧接着那黑袍男子露出一副顶讨人厌的微笑来,“可能这么说可以让你们心里好受些?”

刹那之间,那男子终于彻彻底底消失,唯留下一众目光有些呆滞的朱家人。

朱成伸手抹了把脸庞,苦笑不已,好受些?好受多了!好就好在好你个大爷的好!

朱成连忙左顾右盼,没有发现那一抹黑袍,这才松了一口气。

……

在那座镜内长湖之中,老孙头所幸蹲下身子,没啥想要摆高人风范的想法,而是不停嘬吸着自己手中大烟,若是不明白内幕的人瞧见了,估计都会认为这个老头子好像这辈子也就只钟爱于自己的烟杆子了吧?

在老孙头面前,躺着那个眉眼之间与姜老太有些许相似的女子,浑身不见有任何伤势,只是翩翩浑身都使不上劲的虚弱模样,面色煞白,犹如在大雪夜挨了三天三夜得冻似的,抖若筛糠。

这女子豁然抬头,望向这老孙头,俏脸含霜,“如今的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这老孙头笑而不语,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抹,于是老孙头的一张脸庞由年迈老头,化作一个翩翩少年。

“少年人”向女子一笑,只是却是满脸的讥讽,“你以为在学宫里面作威作福的第二长老一身‘返老还童’的本事是与谁学的?你认为自己帮了那第二长老?其实是那第二长老在拿你作为试探我的探路石呢。”

女子横眉立目,怒斥道:“你放屁!”

“少年人”一扬剑眉,“哦”了一声,好奇道:“我放屁?那么你和我说道说道,大韩如今起兵北望台你不是不知道吧?”

“在这么个关头,他这位第二长老在明知道或者干脆就是他与那位大妖暗自私通,让李清源必然而然的出现在北望台交接的上空,却让你来缠着我?不是心存让咱们那位神子大人活不下来的心思,难道是想要咱们那位神子多历练历练?说出来,你信?”

女子只是冷笑一声,没有搭话。

“少年人”叹气一声,“就算你想不到这里,但是你总该想到那北望台大大小小的将军兵将吧?这么一场大战,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就活该被那第二长老作为他算计的牺牲品吗?”

说到此,“少年人”嘴角划过一丝冷意,眯起那双顶大的眼睛道:“还是说你根本就知道,但还是这么做了?”

女子倏然声嘶力竭吼道:“够了!我就是知道!我就是要让你生气!我就是要让你知道!若是你对我不管不顾,我就会闯出比这还要恶劣的事情!谁让你不爱我!?我这样有错吗!?”

“少年人”将手揣在一起,再也无言。

因为女子乍听之上,好像似无错的言语,其实是从最开始就错了的,之所以让人觉得有丁点道理,是因为女子那副理直气壮的“口口声声”太过于不讲理,所以落在人的耳朵里面,就会显得有些道理了。

老人轻轻叹气,这世道怎么就会成了如今这般样子呢?

“少年人”抬头看向这看似狂怒,实则疯癫的女子,眼神之中再无一丝波动,如今他老孙头积在心胸之中的许多道理,也已经与之讲不清也不需要讲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片光如明镜的大湖之上,“年轻人”轻轻跺了跺脚,整个世界蓦然倒置。

出了藏在贾河之底的明镜大镜,“年轻”的老孙头望了眼那倒在地上,呕吐不已的女子,以及女子身后那八根耸入天际的大尾巴,嘴角悄然攀上一抹无奈笑意。

当年还是如今这副少年人模样的某人肩扛整座大河山脉,追赶那一抹还不曾被如今这天圆地方的玲珑天罩所隔离的太阳,终于力竭于如今这座小山村之中。

当时还是六根尾巴的少女妖狐初见这尊“顶天立地”的远古大神,怯生生地靠近模样,想要与自己说话,却不敢说话,最后只敢向他丢出一枚果子的她,如今他仍旧历历在目,所以他愈加不明白之后早已经是九尾的她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大概这就是人族儒生所谓的“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如此看来,妖族也同样是如此啊……

所以他有些庆幸自己是“生而知之者”的生命体了,至少不用为了长大,而付出又损失太多太多,多到蓦然回首,自己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小时候的自己,照照镜子,只剩下一个就连自己都讨厌的自己。

“少年人”轻声叹气,谁说如他这般境界的人,内心就没有糟心事了?

之所以将女子拖入这大镜长湖,其实是想要女子真正看一眼她如今的模样,真正去留心瞧一瞧当初被自己斩下后,如今化名姜老太的那条尾巴,那条自己不惜耗费神力,保留下了女子当初一份天真无邪的那条尾巴。

这位如今已经属于东海大妖一族老祖宗级别的女子,自始至终,却都没有瞧上一眼。

虽然早已心底通明,知晓女子会有如此反映,但是他心底难免还是有些唏嘘,当初已经是他妻子的七尾妖狐,想要更上一层楼,想要取他的一身仙魄用以修炼,他不是没有给。

之后女子想要更上两层楼的时候,他没有给,因为女子所图谋之大,已经远远不是他能够负担得起的,为了给女子多出那一尾,他已经从先天神差点沦落成为凡人。

于是女子联合自己一手召集的妖族,将当时真身摇摇欲坠的老孙头锁在了王朝这座小山村之中。

结局也很明显,当时强盛一时的妖族,元气大伤不说,当时已是九尾妖狐的某妖最后重新成了八尾,而且事到如今到没有恢复。

这也是当初老人想要与那一袭青衫的齐姓小家伙所讲的故事,想要一语点醒梦中人,只可惜当初的年轻人拒绝了,但是老人心中反而很高兴。

他轻轻叹气。

“为什么呢?就因为你高兴,所以就要拖着东海整个妖族与我一起对弈一局?当初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难道他们的性命也不是命了?如果我没有记错,我曾劝说过你,不要淌这一趟浑水吧?为什么就是不听呢?”“少年人”抚手摸向女子头顶,语调柔和,眼中充满了怜惜道。

女子倏然立起那双隐约之间能瞧出狐媚而不妖的眼睛,拍掉“少年人”抚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疾声厉色道:“我的子孙们那副惨兮兮的下场,你是吓了还是压根就没长眼睛,瞧不见?堂堂大妖成了他们人族的坐骑,你就不管管?”

“少年人”一挑眉头,“他们杀人吃肉的时候,你管了?”

女子哑口无言。

“少年人”便抱着臂膀,关于这个话题,他早就与她说过,当时还能与他堂而皇之顶嘴的女子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其实又有一问,是问他“那他们人族就没有吃妖肉的时候?吃植物,吃各类动物的时候?”

当时远远还没有如今一副老人模样的少年神这样回复:“所以我才没有管的,因为弱肉强食,你来我往,本就是世间的生存法则,没有谁一定要必须被谁杀的道理,但同样没有谁必须要杀了谁的道理,谁都可以死,谁也都可以活着,看他们自己的选择而已。世间万物,尚能活着,需要感激。”

那时候的女子好像挑了挑那对顶好看的眉头,“有人若是不呢?”

那时的年轻神就回答道:“我能保持这种中立,已经殊为不易了,所以有谁想要破坏这种殊为不易的巧妙平衡,大可以试试看。”

所以当时的女子便再没有在这件事情上与年轻神较真,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位年轻神,她真就想要试一试。

倏然收起自己八条尾巴的女子望向眼前的这个少年人外貌的男人,鼻息之间传出一声冷哼,“所以怎么还不杀了我?怎么?舍不得啊?”

“少年人”一脸吃惊地望向这女子,直到女子自己意识到了不对,脸颊绯红,低下头去,这才竖起大拇指,“你真懂我。”

女子只得以冷笑来缓解如今并不太对的气氛,“将那一尾还我!”

“少年人”给了这女子一个白眼,“你以为你是姜老太呢?我还得事事听你的?快将你剩余尾巴还给我老太!”

女子登时一拍贾河河面,怒道:“姓孙的!你还不要脸了是吧!?”

“少年人”一手抚在自己耳廓上,满脸疑惑,“啥?!大声点!我听不见!”

女子大吼:“姓孙的!你能不能要点儿脸!?”

“少年人”“哦”了一声,双手端在一起,忽然开心道:“可是我其实不姓孙啊!”

女子差点儿就要气得背过气去了,天底下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人么?

似是想起某位真正姓孙的男子,“少年人”嘴角勾起,突然正色道:“其实,你以为自己拖着我,那位学宫第二长老就能得逞?本该是由朱家那条早就埋伏好,他第二长老为之铲除了千山万湖之中大大小小想要“冒头”仙门势力,使之堂而皇之地与大韩牵成的隐线,就能派上用场?那个看似不起眼,实则早就私下里收了我那‘笼中鸟’顶天好处的大泽村父母官真就能够以小博大,以最不起眼,走出一步最最无理的神仙手?”

“少年人”缓缓摇头,丝毫不理会女子的神情巨变,“其实不然,就连他最为倚仗的那一手暗中教会大韩的秘手,什么先以法庭上一任骑士牵制王朝那两个后辈仙人,再以他大韩其实早就暗暗藏在国境线一周伺机而动的后辈仙人组成一排仙人‘城墙’,对那几乎是送上门的三人来一个瓮中捉鳖?就连这,其实都是无用的。”

“怎么样?我稍微不保持中立的时候,稍稍偏袒一下的时候,还是挺令人安心的吧?”

“所以啊,以后别动不动就喜欢什么嫩的,这件事我又不是没有劝过你,即使是那‘第二’长老也不行的,这家伙人是老,可是喜欢扮嫩,这人啊,扮嫩

扮着扮着,就容易真的变得太嫩了,真当他是我这个一手算尽天下事的老孙头儿了?”“少年人”就只是笑望向这女子,至于说那个为何“都是无用的”,他没有明说。

因为大韩那帮仙人,瓮中捉得压根不是鳖,更何况他们那瓮,在某个体魄极强的家伙面,比纸糊的都脆。

女子暗暗啐了一口,这老家伙少年人的模样时候,很是讨厌!至于他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时候,更讨厌!

……

在大泽村,某位高大俊俏的中年男子随手将手中那副无头尸体给丢在地上,随之,那副臃肿身体倏然化作飞灰。

高大男子望向他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在起初甩了两下没有甩掉后,就没有了继续甩下去的**,而是蹲下身来,眼神若有若无,瞥向那些个躲藏在暗处的大韩碟子,嘴角泛起冷笑。

已经多少年他丰没有亲自出手了?

先前老爷好像还要自己罕见的动手来着?纪苠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也想要插一手?开玩笑嘛,这种力气活儿,还是得自己来嘛!

丰忽然抬起那张年轻时绝对祸国殃民的脸庞。

虽然那位第二长老是自己的启蒙老师,那又如何?王朝是不能没有个神子滴~

他猛然站起身来,大袖摇摆,走路嚣张,走向屋外。

么得办法不这么嚣张,因为王朝天下,老爷最大,他第二嘛!至于纪苠那个臭小子?还得靠边儿站滴~

……

在大韩边境处,李清源、如今没了白袍的和尚嘉措,衣衫褴褛让夫子瞧见了绝对免不了一顿揍的韩逸如出一辙的面色雪白。

在他们面前,躺着近乎支离破碎的青衫刀客以及血肉模糊的血尸。

李清源忍着肺腑之间的剧痛,深吸一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金河居然会不惜调动此地的气运,加持在己身,强行打杀那神仙俑和血尸,不给他们丁点儿逃跑的机会。

双手负后微笑不语的老人笑了起来,忽然问道:“你以为我不出手的话,自己就有机会能够从我们三人的手里逃出去?”

老人随手指了指那国境线,面容渐冷,“那你知不知道,其实这国境线沿岸四处,自此处为中心,每出十里,就有一位跻身仙人境的超脱境仙人在镇守”

老人瞥了眼那年轻人,心中很喜欢这种万事皆在我掌握之中的感觉,笑眯眯道:“不信?”

金河双手抚掌,刚要喊出那隐匿在国境线之中的一个个或是依靠灵丹妙药积累,或是直接就是被自己强迫,不惜毁了大道前程强行跻身超脱境的后辈修士,心下忽然就是一阵悸动!

原来在他们头顶,有一团“阴云”悄然驾临!

那是一只遮天蔽日的大鲸,如今一双鱼翅已经羽化,若是能够继续飞行足够远,约莫可以直接成为与那真龙一般只存于传说之中的鲲鹏。

这并不是重点,真正令人感到心悸的是这大鲸之上站着个一身黑袍的男子,手中提着颓然无力的某位守护国界线的超脱境仙人,随手丢到了大鲸背后。

而后这位黑袍男子朝向地上那眼中有茫然的少年人打了声招呼。

李清源揉了揉眼睛,蓦然开心大笑起来!

天地之大,何处没有再相逢?

第二百七十七章 来些能打的

观那大翅已化羽的大鲸之上所坐的男子,生得刀眉阔鼻,柳叶桃眼,眸光之中,隐约有蓝绿星光闪动,一袭黑袍愈加衬得他极其干练,多日不见,如今的孙子权稍稍黑了些,头发也随意披散,垂到肩侧,随着山巅罡风随意飘动,端的是好一个翩翩美男子。

只是如今这男子的一身气机对大韩的极为仙人境的山巅仙人来说,可没有这般富有美感,因为身为仙人境的他们看向这位男子,那叫一个云遮雾绕,看得久了,甚至都有一股子晕眩感觉,这足够让一众仙人境开始心里打鼓,尤其是埋伏于那国界长线侧,悄悄隐匿身影的一众仙人,最是心里打鼓,这小小年轻人已经在仙人境之巅了不成?

不见那位黑袍男子有什么动作,大鲸之上忽然就没了他的身影,再一次出现,这位年轻人已经站在了李清源身旁,屈指弹在李清源脑门儿上,调侃道:“体魄就这么弱?让几个超脱境给打成这样子?”

这位黑袍年轻人双手负后,啧啧叹气道:“你这样,让为师我很失望啊……”

李清源满头黑线,憋在心里面好些个久别重逢之后才舍得拿出来说道的话登时就说不出口了,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您厉害您来呗!~

“先不急,先不急。”孙子权哈哈大笑起来,神秘眨眼,一拍自己胸口,一颗毛茸茸的头颅在攀住孙子权衣沿两只小爪子中央露了出来,而后两只毛茸茸的招风耳缓缓“点头”,最后小家伙“嗷呜”一声,很有虎啸的势头纵身一跃而下,若不是个头比之原来愈加的小,说不得就能和威风凛凛沾边儿了。

只可惜这小黑虎如今这副模样,只会让李清源瞧见了后,愈加想要将这小黑虎给抱在怀中,搓着小家伙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狠狠蹂躏一番。

小黑虎明显察觉到了李清源“不善”的眼神,立马离得如今这位惨兮兮的李神子远远的,扭头过去朝向孙子权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张嘴的时候,小黑虎两只虎牙晶晶,小舌头与粉嫩小鼻如出一辙的颜色,可爱死个人。

孙子权赶忙“仗义执言”道:“可别随便摸它,可凶。”

李清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睛随意瞥向自己身侧。

孙子权笑着向白袍和尚以及青衫书生点头致意,而后抬手虚按几下,“等我打完了在与两位好好认识。”

说罢,孙子权便迈步转身,抬起头来朗声道:“不知道这一次前来围堵我兄弟的这些位仙人之中,是否还有个姓朴的小佬儿?”

当年发生在葬神窟前的那一役,如果他孙子权事后与洞内那位复盘无错,应该是还有一位姓朴的老头,不但推了那位很有希望能够成为自己弟媳的天仙女子一巴掌,后来还干了许多在他看来伤天害理的事情,事后那酒鬼老头只是把那老头给赶走了而已?

瞧瞧,半路出来的师父还是没有自己这个“亲师父”对待自己的弟子亲近嘛,有些事情,还是得他这位亲师父亲手给找回来场子的。

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黑袍男子的这个问题。

孙子权点了点头,“那

就是需要打过才知道了?”

这一袭黑袍年轻得不像话的男子一手负后,另一只端在腹部的握拳之手缓缓摊开,朝向以金河为首的一众仙人,勾了勾手,“一起上吧,还能有点儿希望可以在我面前多撑一会儿。”

听听,这是人话?侮辱仙人境呢?

金河想也不想,大手一挥,“大家一起上!把这个嘴上没毛儿,好生张狂的小儿拿下!”

孙子权嘴角扯过一抹讥讽,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金河面前,唯平平淡淡的一拳而已。

而后光华流转,浑身都有青色火焰流转的金河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

孙子权微微侧头,躲过了身后一直隐匿行踪的臃肿老人姜蓦然暴起的一拳。几乎紧随出手,孙子权侧身便鞭腿出去,姜的身型暴退,在他身后,一颗颗陨石大小的地心岩石忽然犹如撒花一般,犹如一颗佛珠整齐排列在姜身后,在姜随手一指下,所有上方仍有许多岩浆流淌的大石托起一道火红长光,本向孙子权头顶。

孙子权骤然后撤一步,在脚步一踏之下,犹如离弦之箭,不见他出拳,却见大石随之爆成一团团齑粉,孙子权化成的那一条黑线从中一穿而过,一拳砸在姜的头顶。

即使两人之间,有姜匆忙凝练出来的一块块岩浆大石,却仍旧没能阻滞孙子权动作丝毫,他的拳头一拳破开了那层脆弱防御不说,更是长驱直入,一拳砸在了姜那张略显臃肿的老脸上。

孙子权整个身影随之猛然下降,原来是在他身后有一条长长藤蔓犹如愤蚺抬头,鞭向孙子权的后脊,只是在他蓦然下沉之下,这一击远远没有奏效。

孙子权脚步轻移动,接连踏出数步,留下了一条长长残影,转瞬即至那犹如枯鬼的柳乌身后,柳乌猛一跺脚,脚下接连生出一条条青色藤蔓,托扶着他扶摇直上。

不知为何,本来可以直接切断藤蔓的孙子权并没有这么做,反而一把抱住了眼前的藤蔓,双脚猛然发力绷直,居然硬生生地就这么将那条不知“根深蒂固”地表之下多少层的藤蔓给连根拔起,伸手一抖,甩出一个漂亮的鞭花,噼啪作响。

于是先前还站在藤蔓之上的柳乌一个不稳,就要掉下身来,好在已是仙人境的他一阵摇晃后,总算拿出了点儿仙人境的样子,浩浩乎如冯虚御风。

偶有风气,柳乌骇然望向自己身后位置,原来无声无息之间,悄然多出来了一道黑色身影。

孙子权双手合拢在一起高高举起,一拳砸了下去。

于是这位冯虚御风的仙人倏然“飞”向地面。

如燕一般轻灵落下后,孙子权恢复原先那个一手在后,一手叠在腹部的姿势,风轻云淡,像是做了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嘉措和尚与韩逸同时瞪大了眼睛望向李清源,问了一个如出一辙的问题,“你家中长辈?”

李清源翻了个白眼,又拍了拍胸脯,满脸的笑意:“我兄弟!”

于是和尚与书生对视一眼后,皆用手虚戳自己双眼。

当我们瞎啊?你兄弟一拳撂倒

一个仙人境你自己没看到?是你飘了还是我们傻了?

两人忽然露出一副恍然神色,是了,方才某人说自己是李清源的师父来着?仔细回想一下李清源的种种,两人忽然觉得少年人的师父,是这么一位修为有成,驻颜有术的“年轻”人,好像才是情理之中?

李清源只是瞥了两人一眼,就不再搭理接下来肯定是要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的两人,而是望向那位写意风流的一袭黑衫,这位李清源至今无法看透的男子比起当初被葬神窟中那位自己至今都未见过真身的神秘存在强行拽回葬神窟时,所见那副凄凄惨惨浑身焦糊的模样,已经好出了太多,如今自此见到自己这位好友,多少竟然平白无故生出一股陌生感。

李清源心头一惊,悄然将这股子不适压下心头,也不怨他作如此想,毕竟任谁瞧见这么一位年轻人如此暴打那仙人境的老怪物,也绝对会在心里面儿念念叨叨,自己今日约莫其实还没醒呢?要不然怎么会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

就连李清源自己此刻也在心中犯嘀咕,金刚境界就有这般强?亦或者其实是因为这人是孙子权,所以才这般强?

李清源蓦然惊醒,好像自己自始至终,就未曾看透过这位老伙计?

矗立中央的孙子权忽然挑起眉头,原来是那边远处,最先挨了这位世间最强金刚境一拳的金河老人从坑洼之中站了起来,揉着嗡嗡作响的头颅,不知为何,眼神之间,微有迷蒙,时而神色涣散,时而锐利如刃。

孙子权瞥了眼高空之上的大鲸。

大鲸倏然一静,而后飘然落地,示意李清源三人攀上。

李清源一眼过去就知晓这是类似于老孙头那只龙龟的灵兽渡船一般的存在,想来有了那一双翅膀后,速度定然不慢,顾不得心疼,一拍腰间乾坤袋收回大髯刀客,赶忙招呼一声同样在血尸女子犹如慢刀子一般的嗔怒眼神中将其收回的书生以及和尚,三人相互搀扶,一同登上大鲸。

“想走?没这么容易!”登时就有一道光华匹练向两人抽来,直奔三人头颅而去,意图一击毙命!

只是一道娇小黑影倏然放大,一声威力足以震天的虎啸随之而至,直吼得那一抹匹练当场崩碎!

与此同时,孙子权身影骤然掠出,来到一个隐秘角落,随意扯出一把,只见虚空之中忽然有一道道涟漪泛起,而后一人就这么突兀的被孙子权给揪出。

一袭黑袍客嘴角轻扯,手里提着那山上仙人,犹如提着鸡仔,“躲在暗处下黑手本事很大?”

不待那人说话,孙子权一拳递出,而后这位山巅仙人就软绵绵地晕厥过去。

孙子权随手将之丢出,大踏步出去,身后就是那已经快有大鲸大小的黑虎。

他朗声道:“有没有更能打一些的?给我来一沓?”

一颗光秃秃的脑袋与一颗如今满头杂草的脑袋挤在一起,和尚与书生对视一眼,狠狠揉了揉对方的脸庞,好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假的,李清源也堆满了笑意。

么得办法,有这么一位兄弟,想不到带劲儿都难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们不行啊…

大韩仙人境修士果真就不要脸了,在孙子权说出那句话后,直接蜂拥而上,谁也不曾见过一众高坐云端的仙人或躺或卧或端坐,高低错就,鳞次栉比排列在高天之上,团团将居中那一袭黑袍男子“包裹”的场景,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被一众仙人给团团围住的那位黑袍年轻人徐徐抬起一手,随手遥指某位以躺卧姿势在天际白云之上,做那摆手凫水模样的大韩仙人,扯了扯嘴角,“咋滴?欺负我不是太会飞呗?那啥,就你,给我下来!”

言毕之后,那位大韩仙人身后忽然就多出一袭黑袍,一拳头砸在此人后脑勺上,于是高坐云端的仙人便至此坠落凡尘了。

犹如炸了马蜂窝,所有大韩仙人纷纷祭出自己的大杀招,可是那年轻到令人觉得恐怖的男子就这么重新落回地上,一脚踩在被自己打落凡尘的仙人脑袋上,挺起胸膛,就保持这么个姿势任由先人们的一记记杀招招呼到自己身上。

孙子权所立之地,顿时就是珠光宝气,各类法宝各显神通,纷纷绽放各色光华,一下子就被七彩霞光给淹没了。

只是那些位倚靠白云的仙人仍旧未曾就此罢手,几乎就是压箱底的法宝都掏出来了,就有一人掏出一座七宝玲珑塔,一塔七层,塔檐尖尖,四面四角又四窗,塔檐尖尖角之上各有一颗晶莹铃铛轻轻摇曳,有叮咚一声乍响,登时就有肉眼可见的白色声浪扩散出去。

谁知那光华之中忽然就传出一声冷哼来,那即将就要扩散到年轻男子所立之地的白色声浪居然蓦然折返,反而是将天际那件半仙兵的主人给打得身形荡漾,砰然炸飞出去。

又有一只宝华散落的大伞,周身呈竹青色,有鎏有金边祥云花朵,在这伞打开的刹那,有无量金光散落而下,说是金光而已,在金光散落在地面上之后,孙子权所立之地登时就有砰然一声响起,整个地面都下沉些许。

一道凌厉拳风蓦然破开那一团团犹实质的宝光,犹如白龙探头,撞向那一柄青伞,于是一缕金光便有千斤重的青伞伞骨咯吱作响,一阵摇晃不定,犹如一位醉酒老汉,紧接着就有一位坐在云端的仙人喋出一口鲜血,从高高云端之上跌落。

更有一副山水画卷倏然展开,画卷所画,是那王朝五岳,远处连绵山峰之中,有那高山流水,崇山峻岭,百二河山,重峦叠嶂,交接在一起,倏然之间,众人眼前一花,而后就见到那一副大画之上的山河“倾倒”而下,由小及大,一整个山河都砸向了那此刻已经被诸色光华包裹的一袭黑袍。

倏然有风动。

而后有无数双拳头破开层层光华,硬生生将那数重山河给砸了回去。

那一只大鲸骤然展翅,犹如小山大小的黑虎一个纵跃,在空中重新变换成黑猫大小,一步踏上大鲸厚重脊背,就连脚下步子也迈着优雅猫步,缓缓来到李清源身侧。

眼瞅着这没见识的三兄弟三颗脑袋怼在一起,睁大了一个比一个大的眼睛,眼巴巴瞅着那一袭黑袍的孙子权被光华吞没,又自光华之中一次次伸出

拳头,直打得那些个仙人境只差哭爹喊娘了。

如今已是小黑猫形状的黑虎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于是追着自己的尾巴将自己围了一圈儿,顺势就地一趴,当叫一个曲线玲珑,只是紧跟着这小黑虎就浑身毛发乍起,一双莹绿色光芒的眼眸瞥向那天际某处,一双肉乎乎的前爪高高扬起,使劲儿拍了拍身下的大鲸。

这已经有了化鹏迹象的大鲸稍稍振翅,于是蓦然飞起,高高掠向天际。

就在此时,有那高坐云端的仙人双眸微起,瞥向那只黑猫的背影,饶有兴致。

他名金曜,是金河第二代弟子之中,唯一跻身仙人境的“后起之秀”,与他那时同代之人,如今都已经死的死,埋得埋,这让他意识到生来修行速度极快,原来也是一件无奈事。

他抿起那双薄薄嘴唇,微微眯起那双并不能算大的眼睛,不由在心底赞叹一声,那黑猫当真是惹人拎爱,即使自己已经小心翼翼地隐藏了心思,可还是被它警觉到了,只是就算如此警觉又能如何?自己若是要刻意隐藏踪迹,你一个小小畜生,又能够如何阻我?

这位长相阴柔的大韩仙人随意瞥向那如今已经伤痕累累,端坐在大鲸之上的年轻男子,便是此人,赢下了自己家中那位心比天高的年轻后辈?硬生生凭借才是点星境的实力,就与自己那后辈打得难舍难分?

听说最后还留了一份来之不易的香火情?

这位大魏仙人望向那座光华流转的小战场,若是不知情人士,绝对会认为是有什么灵宝问世,事实也确实如此,非但是有法宝灵宝,就连半仙器也不在少数,只不过不是什么出世,而是一股脑砸在那个好像方才问世的黑袍年轻人身上,想要教会这个极其嚣张的年轻人什么叫做世道而已。

他抿起极薄的嘴唇心下讥诮,你能够百战不死,反而打得这些个软脚虾落花流水,又能如何?都是一帮子到了仙人境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的直脑子,那副头脑就好像是白长的,而他不一样,他的脑子尚且还不是个摆设。

你这小年轻人能够抵挡住仙人一击,你的伙伴们呢?他觉得应该也行,那就两击,三击?你被围困在各类兵器的灵光阵之中,还能腾出一只手抓我不成?

这位大魏仙人嘴角轻轻上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就是不知到时候自己家族之中那个从来喜欢辣手摧残天骄的后辈见到了那个名叫李清源的头颅滚到自己脸前,会作何感想?道心崩溃?当场失心疯?好像都有可能,只是这又如何?修心修心,这也是长辈赐予晚辈的一场修行嘛!

只见这位大韩仙人深吸一气,整个身影都犹如浩渺白烟,一阵虚无缥缈,忽有风起,而后这人就已经化作一缕缕白烟急速向李清源掠去。

就在这是,大鲸之上那一只黑猫踩着大鲸的脊背,倏然化作一座堡垒的大小,纵身一跃,狠狠朝向虚空一拍!

在本来无一物的虚空之中,随之猛然多出一个人影出来,是一位着一身熨帖金锡长边白袍的中年仙人。

即使被黑虎一巴掌拍中,这位大韩仙人仍旧只是倒飞出去而已,稍稍一拧身,整个人就在空中骤停,在他手中攥着一团青焰凝成的长矛,矛身上不断有浓稠如水的青色火焰滴落,光是那青色火焰与周遭空气接触后传出的猎猎作响声,便能使人心头一震,因为那火焰已经将周遭空间扭曲到了“歪七扭八”的程度,足可见此青焰长毛的威力之大。

只见这位大韩仙人猛地手腕一抖,将手中长矛一掷,继而这一杆青焰长矛便咻得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清源心底忽然腾起一抹心悸,下意识的一低头,只觉自己头皮一热,一股子焦糊味道随之传来。

李清源伸手一抹,他奶奶的!果不其然!自己头发被烧掉了大半,所幸并未烧及头皮,已然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又是一股平白无故的心悸!

只见李清源面前忽然多出一道身影,紧接着就有一团青影闪现,凭借本能,李清源下意识就要侧头出去,可是正要侧头时候,少年人的身形一顿,像是被人强行施展了定身术似的,静静立在那里,无论如何也不得动弹。

与此同时,这位大韩仙人周身蓦然有气机蒸汽扩散,方要伸手援救李清源的和尚与书生登时便被这股气机乱流给打飞出去,和尚与书生蓦然倒飞而走,重重跌落向地面。

就连那只已经有碉楼大小的黑虎在一巴掌拍在此人头顶时候,便被那股蒸汽气机所阻隔,在这大韩仙人极其玄妙的小步伐微移之下,尽数卸掉了那黑虎一掌的威力,不止如此,就连那只展翅而起的大鲸身形也随之蓦然下沉。

这位大韩仙人嘴角划过一抹狰狞冷笑,已经能够想象的到自己那双燃烧着青色火焰的双手划过眼前这少年郎之后,少年郎脖子之间除了那道有明显烧灼痕迹的整齐切口外,还有那一脸的死不瞑目,死不甘心的可怜模样,正如曾经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些天骄一样。

那位天才杀手是如何而得名?

还不是因为他这位既是祖宗,也是护道传道人的性格使然?

倏然这位大韩仙人睁大了自己眼眸,一脸的惊恐神色!

因为悄无声息之间他的脖颈之上就出现了一双大手。

“爽够了?”

一道冷幽幽的声音传来,而后这位大韩仙人便剧烈挣扎起来,可是依旧无用!

至今不知何时就从那一团团光华涟漪之中出现在大鲸背上的黑袍男子,这位此刻落在一众大韩仙人的眼中不比死神要和善半丝的黑袍年轻人轻轻用另一只手搭在这位金阙门后起仙人的肩膀上,他朝向这位大韩仙人咧嘴一笑,“那么也该轮到我了。”

这位大韩仙人猛然剧烈挣扎起来,苦苦求饶不已,只是那一袭黑袍眼神冷漠,双臂微一用力!

继而这位大韩仙人骤然便被这一袭黑袍给手撕成两半!

黑袍浴血的年轻人随手丢掉手中那两段尸体,一脚踩在大鲸头颅之上,俯瞰一众仙人,啧啧称奇。

“你们,不行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风紧扯呼

鸦雀无声,所有大韩仙人齐刷刷望向那位大放厥词的黑袍男子,多少有些仿若置身梦幻的感觉,世界上还有这般不讲道理的年轻修士?

令众人稍稍松一口气的是,那位金阙门后来者居上的后辈仙人,虽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是尚且不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肉身残破之后,有一缕神魂倏然飘荡而走,并没有就此死亡。

这就是仙人境的种种神奇,虽然肉身被人为撕碎成为两半,已经算是死得不能再死,可是仍旧可以有一缕幽魂飘荡而出,得以保命。

此刻的金阙门后起之秀有些类似于齐浩然如今的状态,依照灵魂之身而行,若是今后想要重新拥有肉身,还可以凭借大修为者,攒土造肉身,或是以莲藕,石木等等拼接成一个人形,以此提供肉身即可,当然这类大修为者,绝对是仙人境之中顶尖的存在了,要知道进入仙人境界后,可谓一个小境由初期臻至巅峰之间的提升,两者前后差距便是天壤之别,与炼体锻神两大境攀升一个小境界无二了,说不得往往就是一个小境界的提升,就是点星境界跨越到龙境的云泥之别。

更不要提那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仙人境第三层境界,人人所向往的化仙境,绝对是比他们这些个仙人愈加凤毛麟角的存在。

所以又有另一种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这魂魄随意强占他人肉身,强行挤兑走这身体原本的灵魂,鸠占鹊巢后,安心“安营扎寨”,最后彻底与这新的躯壳磨合好后,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这种方法便是仙家百法之中最为使人不齿的所谓“夺舍”。

所谓“夺舍”,也便是肉身如屋舍,灵魂居其间,与那原本居住于此的神魂一番交战后,这神魂之中再也没有所谓主人,屋舍大门大开,广纳天下寒食俱欢颜。

之后鸠占鹊巢的灵魂彻底在这“屋舍”之中落叶生根,轻门熟路地犹如自家地盘,便是彻底夺舍成功,当然,如此自然有一定几率失败便是了,越是夺舍比自己要境界高的,失败的可能性便愈多,每每这般时候,下场对于高境界的人来说,不过是肉身腐烂,再去寻下一副肉身而已,但若是学艺不精,就有可能反而被肉身锁在其中,无法寻找下一个夺舍对象,彻底困死其中,也不无可能。

但是所幸,那位大韩仙人,尚还能活。

孙子权一手置于身后,一手端于腹前,任由那些丝状游魂流窜而走。一袭黑袍猎猎作响的他穷极目力所及,望向北望台方向。

不知何时,便出现在李清源身后的孙子权提起这三位难兄难弟,极力向那大鲸身上抛去!

而后这位黑袍年轻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拉出了一个极其晦涩难懂的古朴架势,动作之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瞧起来软绵绵的,好像没有半丝力道。

约莫除了李清源,没人知晓孙子权这一套拳法的名字与威力的。

一种大韩仙人仔细瞅着这位年轻男子的缓缓推拳置肘,皆是如出一辙的纳罕神色,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类拳法。

只是当众人细细回味一想后,便不由会心一笑

,说不得这套拳法就是那年轻男子之所以如此超脱常理的根本所在,如此暴露人前,就不怕别人学了去?

别人学不去,他们这些大韩仙人完全可以嘛!

孙子权猛然一震手腕,彻底更迭拳法气势,由柔中刚,化作刚中柔,得机得势,静内有动。

随之有一道无形气机涟漪猛然扩散出去,先是掀翻了其中一位仙人,将之彻底从云端打落后,孙子权猛然出现在这位定然年龄极大,此刻却犹如孩童外貌的仙人身旁,一把捏住他的肩膀,轻微一震。

一抹光华瞬时便出现在这位“年轻”仙人身旁,被孙子权给一把抓住。

摊开手中那座七宝玲珑塔,孙子权朝向这位“小男童”冷笑起来:“方才就属你用这个又砸又叮咚响的,好玩?”

这“小男童”一双黑漆漆的瞳子急速缩小,双手双脚死命舞动,只是仍旧不顶事,先前孙子权站在原地不动,任凭所有大韩仙人运用神通法宝灵器甚至是半仙兵朝向自己身上招呼都不济事,还能怕了这位“稚童”的三拳两脚?

孙子权露齿一笑,伸手掂量了两下手中的宝塔,“这玩意儿不是这么用滴,来,我勉为其难的教教你?”

只见孙子权手中的七宝玲珑塔蓦然放大无数,直插云霞,而后被与这宝塔相比,形同芥子的那一袭黑袍轻轻挥手。

轰隆之声大作,那“稚童”骇然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运用神通,好像怎么也逃不过那大塔的“泰山压顶”。

不止如此,还有铃铛叮铃声传来,原本还想凭借一身灵一鼓作气冲出包围的“稚童”还果真让他到了大塔能够压住的边际,只可惜那铃铛之中有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机涟漪扩散传来,重新将“稚童”给打回原处。

有声砰然,落在大地之上掀起一阵沙暴,也同时在众人心头砸出一个大印,让一众仙人难免的心头一颤。

孙子权缓缓扭头,望向某位手持琵琶半遮面的女子仙人,随意瞥向悬在女子头顶的那柄青伞,他慢慢咧出一个“动人”微笑…

这位女子仙人当场花容失色,轻一跺脚,脚下祥云随之急速飞遁。

孙子权细细摩挲着自己下巴,自言自语,“我有这么吓人?”

只见他轻轻迈出去一步,而后便出现在这位头顶有一把青伞悬在头顶,长相清纯的女子仙人面前。

蹲在这位女子仙人那朵祥云之上的孙子权歪着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笑嘻嘻道:“姐姐啊,你这柄青伞挺好看的。”

女子仙人想也不想,嘟起粉唇,一把拽下这柄青伞丢给孙子权,气鼓鼓道:“给你!我不要了!”

孙子权挠了挠头,满脸的“真诚”,“那多不好意思啊,哎哟,还挺重的,小女孩子家家的,能拿动?可不能累着,我先替你拿着啊!”

这位女子仙人翻了个顶大的白眼,一双秀气小脚也没闲着,踩着祥云轻轻拧转一周后,蓦然消失不见。

期间估计除了孙子权谁也没瞧见与听见这位女子仙人先是轻轻啐了一口,而后嘀嘀咕咕,“什么人呀,又是叫姐

姐又是叫人家小女孩子家家的,就没见过口花花成这样的坏人!”

若不是孙子权能够瞧见这位女子仙人,实则年龄百岁还要往上涨,说不得会比现在要高兴许多。

于是他扭头望向另一位一身素白宫装的典雅女子,伸手打了个招呼。

这位典雅女子也不含糊,直接一伸手,召来那一张山水长图,手腕轻灵一抖,一尊山岳负压而上,砸向孙子权的头顶。

孙子权微微一笑,一步踏在地面,再一次摆出先前的那古朴架势,只是嘴巴也没停下,而是反问道:“这位大姐姐,你知道这幅画里面,其实画得根本不是你这里的山水吧?”

这位浑身有股子雅气的女子那双剪水秋眸微眯,轻启檀口,声若苍幽丛林深深处,听得泉水叮咚响,“知道又如何?”

孙子权便问道:“那你知道这所画是哪里?”

女子想也不想,直接伸出纤纤玉指一指孙子权。

于是那一座顶大的山岳狠狠砸向了这位年轻黑袍男子,只是孙子权也随之动作,先是身体作反弓形,一把怀抱住那一座山岳,反而以一脚为轴,骤然发力下,那座山岳居然就这么被这一袭黑袍生生舞动起来。

李清源瞧见这一幕,忽然想起某句关于神话战神的诗句,所谓“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犹如就此生灵活现的展示在他的面前。

比之嘉措的那只类似于佛家“心猿”活现法后,所出现的那只神猴,舞动那只可大可小的降魔杵时候的一副“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的画面,甚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忽然之间,李清源悄然蹙起眉头。

不知何时,大鲸身形猛一下沉。

一位黑袍男子肩扛山岳,站在李清源身旁,笑而不语。

李清源正要说话,在他心底就忽然腾起一道声音,“看出来了还不快走?”

李清源笑了笑,镇定点头,而后站起身来,经过孙子权身后的时候,蓦然加速,一踏脚下大鲸脊背。

大鲸忽然长哮一声,振翅翱翔,不愧是那在金银铜铁等级的渡船还要之上的存在,虽然体型庞大,但这大鲸真正敞开速度后,倏然就化作一道雪白长光,只是在人前一闪而过,任谁也追不上这一抹身影。

并没有跟上这大鲸的孙子权肩扛那座山岳,重重砸在一种大韩仙人想要追击的进路之上,顿时烟尘四起,自然而然之间就迷蒙了此地。

这一袭黑袍屈手一震,直接就将肩膀上的大山甩在众人头顶,怀抱臂膀,嗤笑道:“你们好像没有听过这句话,所幸与你们也说一说?”

一种仙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有些好奇这位自始至终就一直言语不断的黑袍年轻人到底会告诉自己什么。

这位黑袍年轻人双手猛一抱臂,朗声道:“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一众仙人直接驾驭法宝灵宝,即使知道无用,仍旧狠狠砸在这位黑袍年轻人的身上。

这一袭黑袍狠狠抹了一把脸,“这次敌强我弱,敌多我少,情况不妙,风紧扯呼!”

第二百八十章 鲸震见旧人

广阔高天之上,有一抹流光倏然而过,若是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这是相较于这广阔天空显得极其渺小的这一抹流光,并不算小了。

光是翅展就有十数丈的大鲸背上,李清源忧心仲仲。

在他一旁的白袍和尚摇了摇头,劝慰道:“你那大神朋友能够出事?要我说还是得担心担心与你那朋友作对手的那些个仙人们才对。”

不知道何时褪去了一身青衫长袍的韩逸一屁股坐在李清源身旁,拍了拍李清源的肩膀,附和道:“那可不,我现在都在犹豫,是不是要掉头回去?万一出了仙命可不好。”

李清源哑然失笑,解释道:“你们就没有注意到,我那朋友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彻底杀掉一位仙人?”

和尚与书生不由一怔。

李清源接着道:“从一开始,他就只是一拳或是一脚打晕那些个仙人而已,最为狠厉的一次,是把那个与我一位不算是朋友的朋友或许有些渊源的仙人给撕碎,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不是依旧没能将那人给杀得神魂俱灭?这是为什么,你们不妨想一想?”

一身白袍被和尚重新套在**的上身上,嘉措双手合十,高唱了一声佛祖听到约莫会把他屁股打烂的佛号,“无量那个佛陀,屠刀在手而心无杀意,方能立威于四众。”

韩逸也神色凝重,点头道:“我辈读书人,从来不轻言打打杀杀,这位施主,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清源当然是给了这两个活宝一人一个白眼,解释道:“可不是老孙他不愿意杀他们,而是因为老孙他如今的状态,顶多可以做到与这一众仙人对战而不败,可是想要将他们彻底消灭?难上加难,或者说根本就是不可能,不然小小年纪屠戮仙人,得有多少人要被吓得没了下巴?传出去老孙他还活不活了?”

李清源环视一周后,轻声道:“如今的他,与这一帮仙人对战在一起,不过是双方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局面,老孙他能将那些个体魄孱弱的仙躯给捶打个稀巴烂,但也之多到这里了,再多,就有可能伤及老孙根本,毕竟一个仙人的反扑,可不是玩闹事,至于他们那些个大韩仙人,想要将老孙给一击毙命,那就需要类似于付出生命的惨痛代价。”

李清源稳住有些许晃动的身躯,稳住颤音,继而道:“如今尚还好,可是我就怕时间往后拖延,之后若是那大韩仙人们当真如此丧心病狂?舍得以命搏命?”

和尚与书生逐渐面色凝重起来,韩逸沉吟道:“那我们现在回去?好歹有个帮衬?”

嘉措还未张口,就被李清源打断,他反问道:“累赘不也?”

韩逸一怔,继而默不作声起来,因为若是当真如此,他们去了那座如今想来,定然是极其热闹的战场,反而会掣肘那位黑袍猛人的发挥,甚至就因为他们的到来,孙子权将会陷入愈加被动的局面。

韩逸禁不住问道:“那么为今之计,又有何?”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瞥见也眼巴巴看向自己的嘉

措,不由道:“唯有一字。”

瞧见茫然无措的两人,李清源一拍脑袋,自己咋就有这俩不开窍的朋友?难道是自己交友不慎?随意瞥了眼身后那座猛然爆起一团等山高烟尘的战场,李清源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近乎声嘶力竭道:“当然是跑啊!”

在三人脚下那只大鲸长啸一声,而后托扶着三人,速度再升,就连那道无形幻影都不能见了,唯一可以判定众人存在的痕迹,就是时而闪现一下的大鲸身影。

那座战场之中,孙子权不由以手抚额,其实李清源不用这般喊一声的,就连自己都听见了,对手好歹也是那仙人境界,能够丁点儿听不见?

诚然少年人这一声,看似是在提醒自己与他的两位同伴听得,实则是本着吸引那些个大韩仙人的注意力去的,不过这又如何?

孙子权嘴角悄然攀上一抹笑意,他很想告诉李清源,你问问在座的这些位大韩仙人,哪位上仙有那一副自信心觉得自己能够追上那一只大鲸的?就算是明白的告诉他们,我们要骑着大鲸走,又能如何?追不上的…

想到这里,孙子权笑意温柔,瞥向眼前某处,“还要蛰伏多久?”

轰然一声,远处有一团青光炸作一团冲天火焰,有一人驾驭一条青色火焰组成的长龙,野蛮冲撞开一众大韩仙人,于一袭黑袍面前骤然悬停。

之间那火龙之上的金衣老者轻轻眨动双眼,所以老人双眼之中便有那一团团青色火焰燃烧。

他看向这一袭青衫的少年人,抚掌赞叹,以纯正的古王朝语道:“想不到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本尊这般岁月之后,还能瞧见这么一位少年郎,妙哉妙哉。”

这是这位“金河”倏然变了脸色,阴沉道:“不过这并不是你阻在本尊面前的原因,小子,识相些赶忙让开,莫要打扰到老夫的大道。”

孙子权双手拢在袖中,就这么大咧咧蹲在此人面前,轻笑问道:“强行占来的别人肉身,很好用?”

于是这一袭黑袍长身而起,顺脚踢开山岳崩碎之后,散落在自己脚边的石块,望向眼前这金衣老人,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道,你这一副身躯抗不抗揍?”

“金河”猛然蹙起眉头来,冷声道:“本尊与你多言这些,是念在你的资质,莫要白瞎了一身本事!可既然你如此找死,那么也休怪我无情了!”

孙子权满眼的讥讽,瞥向此人那双仍旧燃烧着青色火焰的眼睛,嗤笑道:“就凭你?绞杀了当初最弱的某一代葬神窟神子,用大把大把的女子将他留在大韩,听说还有数十位被他强行占有了身子的女修当场被他虐杀致死?于是你才有机会将他给杀掉,取出了他的青莲火种,炼化成为了本命物?这才没有让自己的意识彻底泯灭在这可怜老人的神识海之中?”

孙子权接着道:“哦,我差点儿忘了,你现在不是啥金阙门金河老人,而是从一开始将自己山门大峰搬到大韩地界后,就一直为自己的复活进行了种种谋划的一只鬼魂罢了。

只是如今你内视四周看一看,你自己苦心孤诣先是传道,护道,又授道的棋子,当真事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看未必吧?”

“金河”神色蓦然扭曲,阴沉着脸庞怒吼道:“你到底是谁?!”

孙子权轻轻掸去衣上灰尘,轻声道:“我谁也不是,只是想要你把当年偷偷欠了葬神窟的账还回来。”

“金河”脸色稍霁,伸手一晃,手中多出一团清幽火焰,他讥诮道:“讨账?有本事就自己来取吧?”

于是黑袍男子缓缓踏出一步。

下一刻,倏然出现在“金河”面前的男子一拳头擂出,直接将“金河”给打得头部后仰,倒飞出去。

高高立起一腿后,猛一用力,一脚踏碎了那条青焰火龙后,孙子权身势猛然下沉,如影随形,一脚踩在“金河”的头颅之上。

“金河”周身倏然爆出一团团金光,一阵金光涌动后,孙子权随之倒飞出去,一袭黑袍于空中猛得悬停,轻飘飘落在地上。

“金河”保持着双手抱着臂膀,双脚直挺挺的模样,像是被人在后面推动从而猛然立起。

随手将身旁蠢蠢欲动的那仙人境仙人扇飞出去,“金河”一针见血道:“如今就凭你现在的能力,想要奈我何,多少还是欠些火候的,而本尊也不想辛苦找寻来的这一副体魄因为与你对战而有什么闪失,不如我们各方退让一步,本尊将那一缕曾经从那神子身上得来的青莲火种还你,你且让出道来,让本尊将那少年人给擒回,这笔买卖,可还划算?”

孙子权也同样双手抱起臂膀,笑嘻嘻道:“可以,当然划算。”

“金河”点了点头,就要长掠出去。

结果便被倏然出现在他头顶的那一袭黑影给一拳自天际打落地下。

被打落回地面的“金河”不由怒吼道:“是谁给你的胆子当真要与本尊为敌!?”

孙子权双手握拳轻轻扭动,闻言后,赶忙致歉道:“不好意思,是我觉得一条被王朝逐出家国,贼心不死的老狗,并不值得我信任。”

“金河”那双有青焰燃烧着的眼睛火光大盛,冷然道:“你就不怕本尊有后手?你那伙伴危矣!”

孙子权仍旧是那双手握拳的姿势,闻言后,反而松开双手,臂膀抱在一起,挑眉问道:“先前被我生撕的那位弱到不能再弱的仙人?”

不待“金河”点头,孙子权便揭穿道:“你自己扪心而问,当真放得下心让此人替你办事?不然你会急匆匆的一次次想要从这里追上那头大鲸?这话说出来就算是你骗过了自己,强迫自己相信,他人谁信?”

“金河”被这油盐不进的黑袍男子给气得脸色铁青,紧了紧拳头,豁然抬头道:“意思是势必要打一架?”

孙子权这才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点头道:“对喽~”

……

李清源所乘的大鲸骤然一震!

李清源抬头看去,不由一脸的错愕,因为见到了一位熟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三步杀仙人

万层云海之中忽然破开一个大洞,一道黑影子其中直线而上,紧接着又是倏然而下,猛然坠地。

孙子权轻掸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暗劲,风轻云淡,“没吃饱饭?”

而后很快这位世间最强金刚境便再一次被“金河”一道青焰给打到了天上。

只是“金河”脸上没有一丝轻松,千年前,曾经亲身参与“屠神”一役的他,被那他至今都未曾参悟其真身的老孙头硬生生将那一座承载金光湖的山岳给拔起,运用大神通,褪去了金光湖的所有神性精华,仅仅只留下如今这一座勉强可以洗髓伐骨的金光池。

要知道如今的金光池就能够成就一个金阙门,若是当年的金光大湖在此?

“金河”脸上忽有哂然,讪讪不已,当年**冲头,听信了那娘们的,不然自己也不会落得如今这副田地,只得勉强寄希望于自己赐名“金河”的少年郎。

转眼之间,如今自己再次醒来,少年郎已然成了老人,虽然已然跻身仙人境,但是并非按照自己当初教习他的全部功法脉络修炼,应该是之后对于“修行”一事有了自己独到见解后,发现了自己当初在那部功法之中动得手脚。

不过这又如何?即使金河破解了自己做得那些极其利于自己以肉身“重返人间”的种种后手,自己就没有杀手锏了?不然现在为何是自己与面前这位黑袍少年郎对话?

唯一的区别,便是那金河若真的按照自己的功法修习了,如今与这黑袍年轻人对话的,就是另一个已然跻身九劫境的“金河”了,可笑的是,那“金河”居然事到如今仍旧耿耿于怀于不能跻身九劫境,当真是抱着金山哭穷,最是可恶。

就算不是跻身九劫境,也不过是像如今这般晚些被人占去身子而已,有甚值得扭扭捏捏的?

一念及此,“金河”不禁脸色阴沉,当年强行夺了那西方神子的体内火种,如今安置在那金阙门宗门密殿正中央位置,供使那金阙门一代代天才领军人物,那青莲火种游走丹田灵台一周后,便可点燃一身灵,此后那人运转一身灵,便如现在这般,犹若青焰燃烧。

当年还是一位中年人的金河称呼这过程为“传递火种”,说得好像有些像是那么回事儿。

可是“金河”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分明年纪不大的年轻人为何会知道这么一桩密文?

而“金河”愈愤的是,这小子出现的也忒不是时候,居然是翩翩挑了这么个时候,自己远还没有恢复当年的巅峰境界,不然就是十个金刚境,老子也能给他按在地上爆锤不是?

当然,“金河”还有一层顾虑,并未说出口,他随意瞥向那位直挺挺又从天上坠下来,吭哧一声插在土地之中,下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从土地之中拔出来的黑袍年轻人,微有懈意。

好在自己这些年也不是一直都在沉睡,多少也挑选了另外继承者,所以如今那年轻人也就有了一层顾虑,如今两个人互有牵制,再好不过。

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给整个拔出的孙子权忽然朝向此人呲牙,以一

口古老晦涩的语言道:“你以为自己如今与我是互相奈何不得对方的局势?”

孙子权那双愈加趋向于虎眼的双眸随意瞥向这位千年不死的残魂,轻轻踏出一步,“你想得也忒美了吧?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认为一个小小的被夺舍的傀儡,于我那兄弟来说,能造成甚得威胁?”

不知为何,“金河”脸色瞬时煞白,想也不想,脚底兀自腾起一抹青色云朵,赶忙化作一抹青虹,倏然之间拔地而起,边跑边骂,他奶奶个腿儿的,当年那个说别人可以叫他老孙头的家伙,也他娘的说得这么一口不知道哪儿来得鸟语!

在那之后,自己就从一个堂堂就要破入仙人境最后一境化仙境的云上仙人,成了一个仙魂儿。

当年之绝望,事到如今他还历历在目,以至于如今他每每回想起来,虽然是魂魄之身,还是头疼心疼哪儿都疼,你说你一个那素问天的天上真真正正仙人,来我们凡尘干啥?

欺负我们这些个假神仙好玩啊?

如此想来的“金河”并不知道,他身后却远远坠着一袭黑袍,明明不该御风而起的他居然腾云驾雾,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就差把舌头给咬断了。

沿途的大韩仙人极其默契,谁也没敢轻易出手,没办法,可以挨打,但是自己找来一顿毒打,还是白白挨的,这不是傻子干得事儿?

只见那一袭黑袍骤然下降,一只大手一把按在“金河”的脑袋上,那双手猛然用力,直接破开金光池层层禁制,一缕缕金色雷火打在孙子权身上,逐渐将他身上那一袭黑袍给烧灼得不成样子,黑袍逐渐被金色雷光给蚕食后,露出了孙子权那一身虬结肌肉,健硕魁梧,比起李清源的那一身有股天然美感的肌肉,孙子权身上一块块肌肉都像是孕育了一股子无穷无尽的力气,富有力感。

孙子权一把将“金河”的头颅按在由尚未地方天圆时候天边坠落的陨石砌成的玄黑地面里面,地板之上当场就破开一个大坑,褪去了一袭黑袍的他嘴角轻扯,“就非要吃才行?自己就没点儿记性?”

只见黑袍年轻人手中猛然有蓝青幽光凝聚,就要一手按下去,只是他并没有按下去,而是倏然扭头过去。

不知何时,在大殿之外站着个一身雪白铠甲,右臂肩膀之上有一披风飘荡,头戴雪白兜帽的男子。

……

那只大鲸倏然一颤,原来是李清源与和尚还有书生两人坠在了大鲸背上。

天边站着那位,与李清源三战三败的高瘦男子,时而面色痛苦,时而面有狞笑。

李清源伸手抹去自己嘴边的鲜血,望向这高瘦男子,沉声道:“如今的你,还是自己?”

男子一挑眉头,狞笑道:“那不然你以为是谁?”

只不过男子紧接着换上了一副痛苦神色,脸色涨红,嗓音沙哑嘶吼,“走!”

“明白了……”

李清源轻声呢喃,而后缓缓站起身来,望向整张脸庞倏然又变成诡异狞笑的男子,“先前偷袭于我的那位?”

高瘦男子微微轻震,

于是身上那一身黑袍轰然碎成一块块碎块,而后有一镶有金丝边的白色衣袍飘飘然披在此人身上。

他摇头晃脑道:“然也。”

不知为何,“金河”脸色瞬时煞白,想也不想,脚底兀自腾起一抹青色云朵,赶忙化作一抹青虹,倏然之间拔地而起,边跑边骂,他奶奶个腿儿的,当年那个说别人可以叫他老孙头的家伙,也他娘的说得这么一口不知道哪儿来得鸟语!

在那之后,自己就从一个堂堂就要破入仙人境最后一境化仙境的云上仙人,成了一个仙魂儿。

当年之绝望,事到如今他还历历在目,以至于如今他每每回想起来,虽然是魂魄之身,还是头疼心疼哪儿都疼,你说你一个那素问天的天上真真正正仙人,来我们凡尘干啥?

欺负我们这些个假神仙好玩啊?

如此想来的“金河”并不知道,他身后却远远坠着一袭黑袍,明明不该御风而起的他居然腾云驾雾,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就差把舌头给咬断了。

沿途的大韩仙人极其默契,谁也没敢轻易出手,没办法,可以挨打,但是自己找来一顿毒打,还是白白挨的,这不是傻子干得事儿?

只见那一袭黑袍骤然下降,一只大手一把按在“金河”的脑袋上,那双手猛然用力,直接破开金光池层层禁制,一缕缕金色雷火打在孙子权身上,逐渐将他身上那一袭黑袍给烧灼得不成样子,黑袍逐渐被金色雷光给蚕食后,露出了孙子权那一身虬结肌肉,健硕魁梧,比起李清源的那一身有股天然美感的肌肉,孙子权身上一块块肌肉都像是孕育了一股子无穷无尽的力气,富有力感。

孙子权一把将“金河”的头颅按在由尚未地方天圆时候天边坠落的陨石砌成的玄黑地面里面,地板之上当场就破开一个大坑,褪去了一袭黑袍的他嘴角轻扯,“就非要吃才行?自己就没点儿记性?”

只见黑袍年轻人手中猛然有蓝青幽光凝聚,就要一手按下去,只是他并没有按下去,而是倏然扭头过去。

不知何时,在大殿之外站着个一身雪白铠甲,右臂肩膀之上有一披风飘荡,头戴雪白兜帽的男子。

……

那只大鲸倏然一颤,原来是李清源与和尚还有书生两人坠在了大鲸背上。

天边站着那位,与李清源三战三败的高瘦男子,时而面色痛苦,时而面有狞笑。

李清源伸手抹去自己嘴边的鲜血,望向这高瘦男子,沉声道:“如今的你,还是自己?”

男子一挑眉头,狞笑道:“那不然你以为是谁?”

只不过男子紧接着换上了一副痛苦神色,脸色涨红,嗓音沙哑嘶吼,“走!”

“明白了……”

李清源轻声呢喃,而后缓缓站起身来,望向整张脸庞倏然又变成诡异狞笑的男子,“先前偷袭于我的那位?”

高瘦男子微微轻震,于是身上那一身黑袍轰然碎成一块块碎块,而后有一镶有金丝边的白色衣袍飘飘然披在此人身上。

他摇头晃脑道:“然也。”

第二百八十二章 界外远远乡

在那座金光池正下方的摇光大殿,战况可谓大有反转。

一袭黑袍的年轻人被来人一脚给踹出去极远,拖在地上,就连坚硬至极的陨石造就的地板,仍旧在那年轻黑袍**的脊背擦过之后,扯出了一条极长的深深沟壑。

来人摘下兜帽,露出那张微有胡茬的冷峻脸庞,不见有何动作,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孙子权面前,伸手拍了拍孙子权的脸庞,笑颜逐开,“好小子,厉害啊,成了金刚境了?”

他看向在自己一腿之下,定然受伤不轻的年轻人,见那年轻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不由眯起眼睛来,指了指身后那同样被打得受伤不轻,更是丢脸不轻的“金河”,问道:“知道这是我的人?”

孙子权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微微点头。

“哦?”来人挑起那对浓眉大眼,随意挥手,将那“金河”给扇飞出去,而后一把提起孙子权,双眸眯起一个危险弧度,“怎么?觉得自己就是不愿意出手,若是出手,绝对就能把我我这个化仙境的小小堂主打败?”

孙子权扯了扯嘴角,那双眼睛之中,蓝绿荧光闪烁不定。

而后孙子权便被来人以倒栽葱的姿势,给重重砸在地板之上!

一大块厚重陨石地板砰然破碎成细碎石粉,孙子权额头之上缓缓流下一条极长的鲜血长龙,缓缓沿着那对刀眉下滑,自那双蓝绿光芒大作的眼睛之下流淌而过。

没了那“金河”的存在之后,这位“小小堂主”好似愈加能够放开手脚,一把扯起孙子权,一双眸子瞪起,当真有怒发冲冠之相,神色狠厉道:“你再瞪一下试试?”

孙子权果然瞪了过去,不止如此,他那一双白皙的手攥成拳头,有声咯咯然。

于是这位来人又是一拳砸在了孙子权的头顶!

已经急速逃离摇光大殿的“金河”仍旧被波及。

只见整体动用陨铁玄石打造,又以鎏金手艺于整体加固晶壁的偌大摇光大殿,轰然一震,先是有那晶壁轰然破碎,随后又有那一颗颗鳞次栉比的玄石都开始歪斜。

“金河”嘴角一抽,不知是在心疼整座大殿的钱财,还是心悸于那位圣堂堂主的一身修为之恐怖,居然会让那黑袍年轻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

随手扯过那张大堂居中的位置之上的千金重大椅,细细摩挲其上的龙纹,据说这是当年那位老孙随手拔山抡峰时候顺带扔来的附赠品,那位老神仙还将那当时世间还挺多的蛟龙之属那位拔尖的存在活活抽筋剥骨后,给硬生生浇筑金汁铁水,就这么打造了这副龙椅,如今仔细触摸,还能感受到其中有一股股不屈龙气激荡其中。

在那座金光池正下方的摇光大殿,战况可谓大有反转。

一袭黑袍的年轻人被来人一脚给踹出去极远,拖在地上,就连坚硬至极的陨石造就的地板,仍旧在那年轻黑袍**的脊背擦过之后,扯出了一条极长的深深沟壑。

来人摘下兜帽,露出那张微有胡茬

的冷峻脸庞,不见有何动作,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孙子权面前,伸手拍了拍孙子权的脸庞,笑颜逐开,“好小子,厉害啊,成了金刚境了?”

他看向在自己一腿之下,定然受伤不轻的年轻人,见那年轻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不由眯起眼睛来,指了指身后那同样被打得受伤不轻,更是丢脸不轻的“金河”,问道:“知道这是我的人?”

孙子权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微微点头。

“哦?”来人挑起那对浓眉大眼,随意挥手,将那“金河”给扇飞出去,而后一把提起孙子权,双眸眯起一个危险弧度,“怎么?觉得自己就是不愿意出手,若是出手,绝对就能把我我这个化仙境的小小堂主打败?”

孙子权扯了扯嘴角,那双眼睛之中,蓝绿荧光闪烁不定。

而后孙子权便被来人以倒栽葱的姿势,给重重砸在地板之上!

一大块厚重陨石地板砰然破碎成细碎石粉,孙子权额头之上缓缓流下一条极长的鲜血长龙,缓缓沿着那对刀眉下滑,自那双蓝绿光芒大作的眼睛之下流淌而过。

没了那“金河”的存在之后,这位“小小堂主”好似愈加能够放开手脚,一把扯起孙子权,一双眸子瞪起,当真有怒发冲冠之相,神色狠厉道:“你再瞪一下试试?”

孙子权果然瞪了过去,不止如此,他那一双白皙的手攥成拳头,有声咯咯然。

于是这位来人又是一拳砸在了孙子权的头顶!

已经急速逃离摇光大殿的“金河”仍旧被波及。

只见整体动用陨铁玄石打造,又以鎏金手艺于整体加固晶壁的偌大摇光大殿,轰然一震,先是有那晶壁轰然破碎,随后又有那一颗颗鳞次栉比的玄石都开始歪斜。

“金河”嘴角一抽,不知是在心疼整座大殿的钱财,还是心悸于那位圣堂堂主的一身修为之恐怖,居然会让那黑袍年轻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

随手扯过那张大堂居中的位置之上的千金重大椅,细细摩挲其上的龙纹,据说这是当年那位老孙随手拔山抡峰时候顺带扔来的附赠品,那位老神仙还将那当时世间还挺多的蛟龙之属那位拔尖的存在活活抽筋剥骨后,给硬生生浇筑金汁铁水,就这么打造了这副龙椅,如今仔细触摸,还能感受到其中有一股股不屈龙气激荡其中。

在那座金光池正下方的摇光大殿,战况可谓大有反转。

一袭黑袍的年轻人被来人一脚给踹出去极远,拖在地上,就连坚硬至极的陨石造就的地板,仍旧在那年轻黑袍**的脊背擦过之后,扯出了一条极长的深深沟壑。

来人摘下兜帽,露出那张微有胡茬的冷峻脸庞,不见有何动作,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孙子权面前,伸手拍了拍孙子权的脸庞,笑颜逐开,“好小子,厉害啊,成了金刚境了?”

他看向在自己一腿之下,定然受伤不轻的年轻人,见那年轻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不由眯起眼睛来,指了指身后那同样被打得受

伤不轻,更是丢脸不轻的“金河”,问道:“知道这是我的人?”

孙子权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微微点头。

“哦?”来人挑起那对浓眉大眼,随意挥手,将那“金河”给扇飞出去,而后一把提起孙子权,双眸眯起一个危险弧度,“怎么?觉得自己就是不愿意出手,若是出手,绝对就能把我我这个化仙境的小小堂主打败?”

孙子权扯了扯嘴角,那双眼睛之中,蓝绿荧光闪烁不定。

而后孙子权便被来人以倒栽葱的姿势,给重重砸在地板之上!

一大块厚重陨石地板砰然破碎成细碎石粉,孙子权额头之上缓缓流下一条极长的鲜血长龙,缓缓沿着那对刀眉下滑,自那双蓝绿光芒大作的眼睛之下流淌而过。

没了那“金河”的存在之后,这位“小小堂主”好似愈加能够放开手脚,一把扯起孙子权,一双眸子瞪起,当真有怒发冲冠之相,神色狠厉道:“你再瞪一下试试?”

孙子权果然瞪了过去,不止如此,他那一双白皙的手攥成拳头,有声咯咯然。

于是这位来人又是一拳砸在了孙子权的头顶!

已经急速逃离摇光大殿的“金河”仍旧被波及。

只见整体动用陨铁玄石打造,又以鎏金手艺于整体加固晶壁的偌大摇光大殿,轰然一震,先是有那晶壁轰然破碎,随后又有那一颗颗鳞次栉比的玄石都开始歪斜。

“金河”嘴角一抽,不知是在心疼整座大殿的钱财,还是心悸于那位圣堂堂主的一身修为之恐怖,居然会让那黑袍年轻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

随手扯过那张大堂居中的位置之上的千金重大椅,细细摩挲其上的龙纹,据说这是当年那位老孙随手拔山抡峰时候顺带扔来的附赠品,那位老神仙还将那当时世间还挺多的蛟龙之属那位拔尖的存在活活抽筋剥骨后,给硬生生浇筑金汁铁水,就这么打造了这副龙椅,如今仔细触摸,还能感受到其中有一股股不屈龙气激荡其中。

于是这位来人又是一拳砸在了孙子权的头顶!

已经急速逃离摇光大殿的“金河”仍旧被波及。

只见整体动用陨铁玄石打造,又以鎏金手艺于整体加固晶壁的偌大摇光大殿,轰然一震,先是有那晶壁轰然破碎,随后又有那一颗颗鳞次栉比的玄石都开始歪斜。

“金河”嘴角一抽,不知是在心疼整座大殿的钱财,还是心悸于那位圣堂堂主的一身修为之恐怖,居然会让那黑袍年轻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

随手扯过那张大堂居中的位置之上的千金重大椅,细细摩挲其上的龙纹,据说这是当年那位老孙随手拔山抡峰时候顺带扔来的附赠品,那位老神仙还将那当时世间还挺多的蛟龙之属那位拔尖的存在活活抽筋剥骨后,给硬生生浇筑金汁铁水,就这么打造了这副龙椅,如今仔细触摸,还能感受到其中有一股股不屈龙气激荡其中。

于是这位来人又是一拳砸在了孙子权的头顶!

第二百八十三章 波澜大河三千里

李清源伸手抓住云端大云,又任由这一朵朵大云从指间溜走。

他深呼一气,有些惆怅,他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情感果断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初见那位大泽乡县令之后,在明明能够杀死对方的前提下,想杀不能杀,反而自己一个人躲着去喝闷酒去也。

林林总总,多多少少这些时日以来他对于这王朝的历史,总算是有所大致了解,但却从不敢轻谈历史,这二字上的血与骨之沉重,是无数先驱旧人换新人,新人再衍化为旧人相继坦然赴死所书写的,见之便会使人呼吸困难。

他猛然抬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弯弯月亮挂在天边了,于是少年人眉头微蹙,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念头。

今时月,古时月,皆是一个月,它挂在高天之上,这么多年下来,总感觉它已经学会了冷笑。

讥笑人类愧有历史教训,却从未学会去改变,总是在同一个地点,犯同一个错误,然后新旧更替,或不甘,或委屈,或后悔地死去。

简直玩笑。

这位本不该属于这里的年轻人蹙眉不止,眉头已经凝成了一个结,因为他的思绪飘远,已经到了“人类为何从来都是与人类过不去”这一层面,他开始怀疑当真正有大难来临,就靠如今的人类之状态,如何抵挡大难不死?

很快他就自己释然,因为明白了在既定利益下,人们很难有人不会追求利益,无欲无求?无欲则刚?一个“刚”字不正是自己的欲求?

韩逸越看那赤膊上身的年轻人越是眉头深皱,正要言语,却被一旁的和尚给拉住了肩膀。

韩逸疑惑转头,却见嘉措缓缓摇头。

李清源伸手抓住云端大云,又任由这一朵朵大云从指间溜走。

他深呼一气,有些惆怅,他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情感果断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初见那位大泽乡县令之后,在明明能够杀死对方的前提下,想杀不能杀,反而自己一个人躲着去喝闷酒去也。

林林总总,多多少少这些时日以来他对于这王朝的历史,总算是有所大致了解,但却从不敢轻谈历史,这二字上的血与骨之沉重,是无数先驱旧人换新人,新人再衍化为旧人相继坦然赴死所书写的,见之便会使人呼吸困难。

他猛然抬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弯弯月亮挂在天边了,于是少年人眉头微蹙,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念头。

今时月,古时月,皆是一个月,它挂在高天之上,这么多年下来,总感觉它已经学会了冷笑。

讥笑人类愧有历史教训,却从未学会去改变,总是在同一个地点,犯同一个错误,然后新旧更替,或不甘,或委屈,或后悔地死去。

简直玩笑。

这位本不该属于这里的年轻人蹙眉不止,眉头已经凝成了一个结,因为他的思绪飘远,已经到了“人类为何从来都是与人类过不去”这一层面,他开始怀疑当真正有大难来临,就靠如今的人类之状态,如何抵挡大难不死?

很快他就自己释然,因

为明白了在既定利益下,人们很难有人不会追求利益,无欲无求?无欲则刚?一个“刚”字不正是自己的欲求?

韩逸越看那赤膊上身的年轻人越是眉头深皱,正要言语,却被一旁的和尚给拉住了肩膀。

韩逸疑惑转头,却见嘉措缓缓摇头。

李清源伸手抓住云端大云,又任由这一朵朵大云从指间溜走。

他深呼一气,有些惆怅,他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情感果断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初见那位大泽乡县令之后,在明明能够杀死对方的前提下,想杀不能杀,反而自己一个人躲着去喝闷酒去也。

林林总总,多多少少这些时日以来他对于这王朝的历史,总算是有所大致了解,但却从不敢轻谈历史,这二字上的血与骨之沉重,是无数先驱旧人换新人,新人再衍化为旧人相继坦然赴死所书写的,见之便会使人呼吸困难。

他猛然抬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弯弯月亮挂在天边了,于是少年人眉头微蹙,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念头。

今时月,古时月,皆是一个月,它挂在高天之上,这么多年下来,总感觉它已经学会了冷笑。

讥笑人类愧有历史教训,却从未学会去改变,总是在同一个地点,犯同一个错误,然后新旧更替,或不甘,或委屈,或后悔地死去。

简直玩笑。

这位本不该属于这里的年轻人蹙眉不止,眉头已经凝成了一个结,因为他的思绪飘远,已经到了“人类为何从来都是与人类过不去”这一层面,他开始怀疑当真正有大难来临,就靠如今的人类之状态,如何抵挡大难不死?

很快他就自己释然,因为明白了在既定利益下,人们很难有人不会追求利益,无欲无求?无欲则刚?一个“刚”字不正是自己的欲求?

韩逸越看那赤膊上身的年轻人越是眉头深皱,正要言语,却被一旁的和尚给拉住了肩膀。

韩逸疑惑转头,却见嘉措缓缓摇头。

李清源伸手抓住云端大云,又任由这一朵朵大云从指间溜走。

他深呼一气,有些惆怅,他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情感果断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初见那位大泽乡县令之后,在明明能够杀死对方的前提下,想杀不能杀,反而自己一个人躲着去喝闷酒去也。

林林总总,多多少少这些时日以来他对于这王朝的历史,总算是有所大致了解,但却从不敢轻谈历史,这二字上的血与骨之沉重,是无数先驱旧人换新人,新人再衍化为旧人相继坦然赴死所书写的,见之便会使人呼吸困难。

他猛然抬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弯弯月亮挂在天边了,于是少年人眉头微蹙,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念头。

今时月,古时月,皆是一个月,它挂在高天之上,这么多年下来,总感觉它已经学会了冷笑。

讥笑人类愧有历史教训,却从未学会去改变,总是在同一个地点,犯同一个错误,然后新旧更替,或不甘,或委屈,或后悔地死去。

简直玩笑

这位本不该属于这里的年轻人蹙眉不止,眉头已经凝成了一个结,因为他的思绪飘远,已经到了“人类为何从来都是与人类过不去”这一层面,他开始怀疑当真正有大难来临,就靠如今的人类之状态,如何抵挡大难不死?

很快他就自己释然,因为明白了在既定利益下,人们很难有人不会追求利益,无欲无求?无欲则刚?一个“刚”字不正是自己的欲求?

韩逸越看那赤膊上身的年轻人越是眉头深皱,正要言语,却被一旁的和尚给拉住了肩膀。

韩逸疑惑转头,却见嘉措缓缓摇头。

李清源伸手抓住云端大云,又任由这一朵朵大云从指间溜走。

他深呼一气,有些惆怅,他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情感果断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初见那位大泽乡县令之后,在明明能够杀死对方的前提下,想杀不能杀,反而自己一个人躲着去喝闷酒去也。

林林总总,多多少少这些时日以来他对于这王朝的历史,总算是有所大致了解,但却从不敢轻谈历史,这二字上的血与骨之沉重,是无数先驱旧人换新人,新人再衍化为旧人相继坦然赴死所书写的,见之便会使人呼吸困难。

他猛然抬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弯弯月亮挂在天边了,于是少年人眉头微蹙,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念头。

今时月,古时月,皆是一个月,它挂在高天之上,这么多年下来,总感觉它已经学会了冷笑。

讥笑人类愧有历史教训,却从未学会去改变,总是在同一个地点,犯同一个错误,然后新旧更替,或不甘,或委屈,或后悔地死去。

简直玩笑。

这位本不该属于这里的年轻人蹙眉不止,眉头已经凝成了一个结,因为他的思绪飘远,已经到了“人类为何从来都是与人类过不去”这一层面,他开始怀疑当真正有大难来临,就靠如今的人类之状态,如何抵挡大难不死?

很快他就自己释然,因为明白了在既定利益下,人们很难有人不会追求利益,无欲无求?无欲则刚?一个“刚”字不正是自己的欲求?

韩逸越看那赤膊上身的年轻人越是眉头深皱,正要言语,却被一旁的和尚给拉住了肩膀。

韩逸疑惑转头,却见嘉措缓缓摇头。

李清源伸手抓住云端大云,又任由这一朵朵大云从指间溜走。

他深呼一气,有些惆怅,他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情感果断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初见那位大泽乡县令之后,在明明能够杀死对方的前提下,想杀不能杀,反而自己一个人躲着去喝闷酒去也。

林林总总,多多少少这些时日以来他对于这王朝的历史,总算是有所大致了解,但却从不敢轻谈历史,这二字上的血与骨之沉重,是无数先驱旧人换新人,新人再衍化为旧人相继坦然赴死所书写的,见之便会使人呼吸困难。

他猛然抬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是弯弯月亮挂在天边了,于是少年人眉头微蹙,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念头。

第二百八十四章 巨鲸往返两界间

当李清源从那种玄而又玄的内天地之景退出,便有一道道彩霞接踵而至,被年轻人吞纳入腹后,就有一道道气机涟漪扩散而出。

不知从那里取出一套青衫大褂套在了身上的书生睁大了眼睛,瞥向身旁的和尚,难以置信道:“这就要破镜了?”

和尚双手合十,否认道:“哪有这么快?”

只是嘉措很快就又自己小声嘀咕道:“应该是没有这么快的吧?”

这一句话差点儿没让韩逸从大鲸之上跌落下去。

待李清源彻底睁开双眼后,轻吐出一口浊气,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气,呈深红色,居然是久压在李清源体内的那各处大小暗伤一同被治愈完全。

睁开眼后,李清源便瞧见韩逸一脸受伤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向和尚递去疑惑的目光。

仍旧**着上身,保持双手环胸姿势的嘉措笑道:“甭管他,心里不平衡呢。”

而后嘉措便双眼冒光,倏然来到李清源身旁,左敲敲,右打打,难掩好奇道:“破境了?”

李清源斜眸看向和尚,反问道:“你说呢?”

和尚便开始双手合十,摇头又晃脑道:“佛曰:了不得啊了不得!少侠短短数日,居然连破两境,当真是人中龙凤,鬼中豪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真乃一代天骄……”

李清源赶忙打住这和尚吧起来不停的嘴皮子,无奈瞥了眼满脸无辜的和尚,稍稍泄露气机修为,待一圈圈灵涟漪扩散出去后,这才道:“看到没?还没有破境呢!”

和尚便一拍自己光头,哈哈大笑道:“早晚的事儿嘛!”

李清源便没辙了,转而望向月色,不料韩逸一溜烟跑了过来,左瞧瞧右看看,最后一巴掌拍在了李清源肩膀上,伸出大拇指道:“就知道李兄你够意思!”

李清源呲牙咧嘴地笑了笑,淡淡道:“目前我也就龙境巅峰的水准吧。”

然后韩逸便很忧郁地一溜烟远离李清源蹲在某个不起眼角落画圈圈去了,也不知道在振振有词地念叨些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是在说什么请求文圣祖师爷显灵,让我的境界攀升不必忒快,和咱们李兄一样就行,啥?这不能满足?那就一半呗,一半我也能够咬咬牙认了!啥?还是不行?那就三分之一嘛!万事开头难,咱们都是文人,就别撸袖子学那武人干架了,我不求多嘛,见好就收,四分之一都么得问题啊!

李清源以手抚额,既替这位文圣祖师爷有了这么一位后代门生感到羞愧,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帮着人文圣祖师爷给清理门户了。

他远远眺望那轮弯弯明月,拍了拍腰间乾坤袋,酒葫芦之中传来一声愉快声响,李清源也就放心下来,看来那与自己“心连心”的小白龙随着如今自己的进阶,也得了不少好处。

年轻人长身而起,取出乾坤袋之中自己极其珍重的哪一件雪白袍子套在身上,说来奇怪,原本在王朝境

内,李清源就一直在时刻担忧自己说不得哪一刻就要被刺杀,说不得下一瞬就要蹦出来个某某与自己刀剑相向,于是怎么也不敢身着那一身雪白袍子,生怕哪里被打坏了,自己受伤是小,回去不好交差,才是难题啊!

可是如今从大韩边境走了一遭,即将一步跨过国境线的他如今忽然觉得就这么穿上一身白袍也无甚可担忧的,只是少年人心中笃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下一次回到女儿国后,一定要让自己那二师父给自己好好一套黑色的衣裳,没啥特殊原因,就俩字儿,耐脏!

所幸嘴角悄然带笑的年轻人并没有就此启程,乘坐大鲸跨过国境线,就此返回王朝,反而是在国界线上停顿下来。

李清源与和尚还有书生合计,若是孙子权过了今夜仍旧没能找到他们,那么就由他李清源自己一人独自前往大韩,书生与和尚快些回到王朝境内再做办法,甚至直接找到老将军岳独尊,说一声那位金刚境的神子与李神子落入大韩手中了即可,若是孙子权能够赶上他们的,那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他们便可以直接乘坐大鲸跨过这条国境线,全身而退,留下一个由孙子权一人打杀了数十大韩仙人的传奇神话。

对于这一提议,和尚与书生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最后由李清源一人再闯大韩变成了被和尚与书生架着带回王朝,而后再与王朝仙人们一起仙人压境。

当李清源从那种玄而又玄的内天地之景退出,便有一道道彩霞接踵而至,被年轻人吞纳入腹后,就有一道道气机涟漪扩散而出。

不知从那里取出一套青衫大褂套在了身上的书生睁大了眼睛,瞥向身旁的和尚,难以置信道:“这就要破镜了?”

和尚双手合十,否认道:“哪有这么快?”

只是嘉措很快就又自己小声嘀咕道:“应该是没有这么快的吧?”

这一句话差点儿没让韩逸从大鲸之上跌落下去。

待李清源彻底睁开双眼后,轻吐出一口浊气,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气,呈深红色,居然是久压在李清源体内的那各处大小暗伤一同被治愈完全。

睁开眼后,李清源便瞧见韩逸一脸受伤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向和尚递去疑惑的目光。

仍旧**着上身,保持双手环胸姿势的嘉措笑道:“甭管他,心里不平衡呢。”

而后嘉措便双眼冒光,倏然来到李清源身旁,左敲敲,右打打,难掩好奇道:“破境了?”

李清源斜眸看向和尚,反问道:“你说呢?”

和尚便开始双手合十,摇头又晃脑道:“佛曰:了不得啊了不得!少侠短短数日,居然连破两境,当真是人中龙凤,鬼中豪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真乃一代天骄……”

李清源赶忙打住这和尚吧起来不停的嘴皮子,无奈瞥了眼满脸无辜的和尚,稍稍泄露气机修为,待一圈圈灵涟漪扩散出去后,这才道:“看到没?还没有破境呢!”

和尚便一拍自己光头,哈哈大笑道:“早晚的事儿嘛!”

李清源便没辙了,转而望向月色,不料韩逸一溜烟跑了过来,左瞧瞧右看看,最后一巴掌拍在了李清源肩膀上,伸出大拇指道:“就知道李兄你够意思!”

李清源呲牙咧嘴地笑了笑,淡淡道:“目前我也就龙境巅峰的水准吧。”

然后韩逸便很忧郁地一溜烟远离李清源蹲在某个不起眼角落画圈圈去了,也不知道在振振有词地念叨些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是在说什么请求文圣祖师爷显灵,让我的境界攀升不必忒快,和咱们李兄一样就行,啥?这不能满足?那就一半呗,一半我也能够咬咬牙认了!啥?还是不行?那就三分之一嘛!万事开头难,咱们都是文人,就别撸袖子学那武人干架了,我不求多嘛,见好就收,四分之一都么得问题啊!

李清源以手抚额,既替这位文圣祖师爷有了这么一位后代门生感到羞愧,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帮着人文圣祖师爷给清理门户了。

他远远眺望那轮弯弯明月,拍了拍腰间乾坤袋,酒葫芦之中传来一声愉快声响,李清源也就放心下来,看来那与自己“心连心”的小白龙随着如今自己的进阶,也得了不少好处。

年轻人长身而起,取出乾坤袋之中自己极其珍重的哪一件雪白袍子套在身上,说来奇怪,原本在王朝境内,李清源就一直在时刻担忧自己说不得哪一刻就要被刺杀,说不得下一瞬就要蹦出来个某某与自己刀剑相向,于是怎么也不敢身着那一身雪白袍子,生怕哪里被打坏了,自己受伤是小,回去不好交差,才是难题啊!

可是如今从大韩边境走了一遭,即将一步跨过国境线的他如今忽然觉得就这么穿上一身白袍也无甚可担忧的,只是少年人心中笃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下一次回到女儿国后,一定要让自己那二师父给自己好好一套黑色的衣裳,没啥特殊原因,就俩字儿,耐脏!!!

对于这一提议,和尚与书生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最后由李清源一人再闯大韩变成了被和尚与书生架着带回王朝,而后再与王朝仙人们一起仙人压境。所幸嘴角悄然带笑的年轻人并没有就此启程,乘坐大鲸跨过国境线,就此返回王朝,反而是在国界线上停顿下来。

李清源与和尚还有书生合计,若是孙子权过了今夜仍旧没能找到他们,那么就由他李清源自己一人独自前往大韩,书生与和尚快些回到王朝境内再做办法,甚至直接找到老将军岳独尊,说一声那位金刚境的神子与李神子落入大韩手中了即可,若是孙子权能够赶上他们的,那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他们便可以直接乘坐大鲸跨过这条国境线,全身而退,留下一个由孙子权一人打杀了数十大韩仙人的传奇神话。

对于这一提议,和尚与书生自然没有异议,只是最后由李清源一人再闯大韩变成了被和尚与书生架着带回王朝,而后再与王朝仙人们一起仙人压境。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网网起小天地

李清源极速后撤,一步踏出后,步步生云,刚想要扯住那只黑猫,却见黑猫骤然化作黑虎形态,一身黝黑的毛发耸起,伸手拍出一巴掌,打在那一抹突兀出现在李清源面前的金光上。

这黑虎落地后,却迥乎于自己庞大的身躯,落地无声,只是动作极其迅速地扭过硕大的头颅去,之间一抹幽绿光芒潸然亮起,几乎浓稠成了幽绿水滴似的,这黑虎伸出硕大的爪子出去,想要一把拍散这一抹绿光。

轰然一掌拍出后,却见有一抹幽绿光又自黑虎爪间溜出,黑虎再一巴掌拍向这一抹自自己手掌心之中流窜而出的幽绿光芒,谁料想这一抹幽绿光猛然加速,躲过了黑虎的这一手,而后化成一抹幽绿长线,拉出一道长弧,隐入松林之中。

黑虎不甘的长啸一声,硕大的两只爪子猛一拍地,整个身躯随之奔袭出去,虽然体型庞大,但当真动作起来,当得上迅疾如风四字了。

李清源就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就见黑虎已经消失于自己面前。

讪讪然放下自己抬起的手后,李清源倏然抬头,随之有一道金光自天儿降,狠狠砸在了李清源的头顶。

一把架着和尚御风而下的韩逸还未稳住身形,就被那道蓦然扩大的金色大柱给吞没了身影……

与此同时,在远方山崖高耸刀削处,悄然有一道雪白影子骤然砸在地面之上,李清源极速后撤,一步踏出后,步步生云,刚想要扯住那只黑猫,却见黑猫骤然化作黑虎形态,一身黝黑的毛发耸起,伸手拍出一巴掌,打在那一抹突兀出现在李清源面前的金光上。

这黑虎落地后,却迥乎于自己庞大的身躯,落地无声,只是动作极其迅速地扭过硕大的头颅去,之间一抹幽绿光芒潸然亮起,几乎浓稠成了幽绿水滴似的,这黑虎伸出硕大的爪子出去,想要一把拍散这一抹绿光。

轰然一掌拍出后,却见有一抹幽绿光又自黑虎爪间溜出,黑虎再一巴掌拍向这一抹自自己手掌心之中流窜而出的幽绿光芒,谁料想这一抹幽绿光猛然加速,躲过了黑虎的这一手,而后化成一抹幽绿长线,拉出一道长弧,隐入松林之中。

黑虎不甘的长啸一声,硕大的两只爪子猛一拍地,整个身躯随之奔袭出去,虽然体型庞大,但当真动作起来,当得上迅疾如风四字了。

李清源就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就见黑虎已经消失于自己面前。

讪讪然放下自己抬起的手后,李清源倏然抬头,随之有一道金光自天儿降,狠狠砸在了李清源的头顶。

一把架着和尚御风而下的韩逸还未稳住身形,就被那道蓦然扩大的金色大柱给吞没了身影……

与此同时,在远方山崖高耸刀削处,悄然有一道雪白影子骤然砸在地面之上,

李清源极速后撤,一步踏出后,步步生云,刚想要扯住那只黑猫,却见黑猫骤然化作黑虎形态,一身黝黑的毛发耸起,伸手拍出一巴掌,打在那一抹突兀出现在李清源面前的金光上。

这黑虎落地后,却迥乎于自己庞大的身躯,落地无声,只是动作极其迅速地扭过硕大的头颅去,之间一抹幽绿光芒潸然亮起,几乎浓稠成了幽绿水滴似的,这黑虎伸出硕大的爪子出去,想要一把拍散这一抹绿光。

轰然一掌拍出后,却见有一抹幽绿光又自黑虎爪间溜出,黑虎再一巴掌拍向这一抹自自己手掌心之中流窜而出的幽绿光芒,谁料想这一抹幽绿光猛然加速,躲过了黑虎的这一手,而后化成一抹幽绿长线,拉出一道长弧,隐入松林之中。

黑虎不甘的长啸一声,硕大的两只爪子猛一拍地,整个身躯随之奔袭出去,虽然体型庞大,但当真动作起来,当得上迅疾如风四字了。

李清源就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就见黑虎已经消失于自己面前。

讪讪然放下自己抬起的手后,李清源倏然抬头,随之有一道金光自天儿降,狠狠砸在了李清源的头顶。

一把架着和尚御风而下的韩逸还未稳住身形,就被那道蓦然扩大的金色大柱给吞没了身影……

与此同时,在远方山崖高耸刀削处,悄然有一道雪白影子骤然砸在地面之上,

李清源极速后撤,一步踏出后,步步生云,刚想要扯住那只黑猫,却见黑猫骤然化作黑虎形态,一身黝黑的毛发耸起,伸手拍出一巴掌,打在那一抹突兀出现在李清源面前的金光上。

这黑虎落地后,却迥乎于自己庞大的身躯,落地无声,只是动作极其迅速地扭过硕大的头颅去,之间一抹幽绿光芒潸然亮起,几乎浓稠成了幽绿水滴似的,这黑虎伸出硕大的爪子出去,想要一把拍散这一抹绿光。

轰然一掌拍出后,却见有一抹幽绿光又自黑虎爪间溜出,黑虎再一巴掌拍向这一抹自自己手掌心之中流窜而出的幽绿光芒,谁料想这一抹幽绿光猛然加速,躲过了黑虎的这一手,而后化成一抹幽绿长线,拉出一道长弧,隐入松林之中。

黑虎不甘的长啸一声,硕大的两只爪子猛一拍地,整个身躯随之奔袭出去,虽然体型庞大,但当真动作起来,当得上迅疾如风四字了。

李清源就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就见黑虎已经消失于自己面前。

讪讪然放下自己抬起的手后,李清源倏然抬头,随之有一道金光自天儿降,狠狠砸在了李清源的头顶。

一把架着和尚御风而下的韩逸还未稳住身形,就被那道蓦然扩大的金色大柱给吞没了身影……

与此同时,在远方山崖高耸刀削处,悄然有一道雪白影子骤然砸在地面之上,

李清源极速后撤,一步踏出后,步步生云,刚想要扯住那只黑猫,却见黑猫骤然化作黑虎形态,一身黝黑的毛发耸起,伸手拍出一巴掌,打在那一抹突兀出现在李清源面前的金光上。

这黑虎落地后,却迥乎于自己庞大的身躯,落地无声,只是动作极其迅速地扭过硕大的头颅去,之间一抹幽绿光芒潸然亮起,几乎浓稠成了幽绿水滴似的,这黑虎伸出硕大的爪

子出去,想要一把拍散这一抹绿光。

轰然一掌拍出后,却见有一抹幽绿光又自黑虎爪间溜出,黑虎再一巴掌拍向这一抹自自己手掌心之中流窜而出的幽绿光芒,谁料想这一抹幽绿光猛然加速,躲过了黑虎的这一手,而后化成一抹幽绿长线,拉出一道长弧,隐入松林之中。

黑虎不甘的长啸一声,硕大的两只爪子猛一拍地,整个身躯随之奔袭出去,虽然体型庞大,但当真动作起来,当得上迅疾如风四字了。

李清源就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就见黑虎已经消失于自己面前。

讪讪然放下自己抬起的手后,李清源倏然抬头,随之有一道金光自天儿降,狠狠砸在了李清源的头顶。

一把架着和尚御风而下的韩逸还未稳住身形,就被那道蓦然扩大的金色大柱给吞没了身影……

与此同时,在远方山崖高耸刀削处,悄然有一道雪白影子骤然砸在地面之上,

李清源极速后撤,一步踏出后,步步生云,刚想要扯住那只黑猫,却见黑猫骤然化作黑虎形态,一身黝黑的毛发耸起,伸手拍出一巴掌,打在那一抹突兀出现在李清源面前的金光上。

这黑虎落地后,却迥乎于自己庞大的身躯,落地无声,只是动作极其迅速地扭过硕大的头颅去,之间一抹幽绿光芒潸然亮起,几乎浓稠成了幽绿水滴似的,这黑虎伸出硕大的爪子出去,想要一把拍散这一抹绿光。

轰然一掌拍出后,却见有一抹幽绿光又自黑虎爪间溜出,黑虎再一巴掌拍向这一抹自自己手掌心之中流窜而出的幽绿光芒,谁料想这一抹幽绿光猛然加速,躲过了黑虎的这一手,而后化成一抹幽绿长线,拉出一道长弧,隐入松林之中。

黑虎不甘的长啸一声,硕大的两只爪子猛一拍地,整个身躯随之奔袭出去,虽然体型庞大,但当真动作起来,当得上迅疾如风四字了。

李清源就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就见黑虎已经消失于自己面前。

讪讪然放下自己抬起的手后,李清源倏然抬头,随之有一道金光自天儿降,狠狠砸在了李清源的头顶。

一把架着和尚御风而下的韩逸还未稳住身形,就被那道蓦然扩大的金色大柱给吞没了身影……

与此同时,在远方山崖高耸刀削处,悄然有一道雪白影子骤然砸在地面之上,

李清源极速后撤,一步踏出后,步步生云,刚想要扯住那只黑猫,却见黑猫骤然化作黑虎形态,一身黝黑的毛发耸起,伸手拍出一巴掌,打在那一抹突兀出现在李清源面前的金光上。

这黑虎落地后,却迥乎于自己庞大的身躯,落地无声,只是动作极其迅速地扭过硕大的头颅去,之间一抹幽绿光芒潸然亮起,几乎浓稠成了幽绿水滴似的,这黑虎伸出硕大的爪子出去,想要一把拍散这一抹绿光。

轰然一掌拍出后,却见有一抹幽绿光又自黑虎爪间溜出,黑虎再一巴掌拍向这一抹自自己手掌心之中流窜而出的幽绿光芒。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龙王朝

站在大阵前面的孙晋脸色铁青,冷然道:“小子,你当真敢如此?”

早在先前震掉一身血痂后,身上就平白无故多出一袭黑衫的孙子权仍旧双手拢袖,只是瞥了眼那趴在那张由共三六一十八超脱境仙人一身灵结成的大网上,浑身皆有青烟冒起的那朴姓老鬼,如今虽然没有死,但是保不准再过一时半刻后,就是死得不能再死的结局。

么得办法,全部使用金钱堆起来的化仙境界,就连寻常九劫修士的底儿都够不到,自己虽然打不死,但是直接贴在这张由这十八位超脱仙人结成的大网上,就不能保证死与不死了。

这一十八位仙人起先为了悄无声息将李清源捕捉,不给那早就悄然赶来的王朝仙人们出手的机会,不惜以**力凝结此阵网,可谓谁人都没有一丝一毫保留手段,可谓是倾力而出,就是化仙境初期的仙人应付上都是有些麻烦的。

孙子权面色平淡,缓缓踱步而出,在距离那条王朝雪白国境线上仅仅有一丈之隔的距离时候,骤然停步,寻了一块青石坐下,视线淡漠投向那脸色不是太好的圣堂堂主身上,他轻声笑了起来。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也不过如此了吧?

想要彻底将李清源围困得死死的,却没有料到自己果真敢将那朴老秃子给一把丢在大网上,于此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只是孙子权有些不明白,当初费尽心思,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可不止是悄然渗透王朝这般简单,带上这么一位窝囊仙人悄无声息潜入大韩,背后肯定有孙晋的种种用心良苦,所为何呢?就是为了让这么一位仙人去王朝挨一顿毒打再狼狈逃回来?

还是就是为了单纯的兄弟情义?为了这么个游说自己打那葬神窟的主意,却让自己在王朝处于众叛亲离的尴尬境地,最后不得不反叛出王朝的兄弟?

先前孙晋所说的兄弟情义,其实他孙子权要远比孙晋心情古怪得多,若是他有这么一位朋友,约莫直接就按在地上将之暴打了不知多少顿了。

看着几乎就要暴跳如雷的孙晋,孙子权忽然和颜悦色起来,指了指自己身后,“知道我背后如今有多少王朝仙人在守着?你这网如今因为趴着一个朴大仙人,大阵紊乱,越是实力强大的,体内一声气机越是容易被那一股股大阵之中的灵乱流牵扯,相互作用嘛,所以如今你之多派出那几位第二境界巅峰,灵海境界的修士进去这大网之中。”

孙子权伸长了脖子,啧啧称奇,“就这大网现在这样子,顶多也就三位吧?够我那兄弟打?多少才够我那兄弟打?不妨动一动你那根本就没有的脑筋想一想看看?”

那大网忽然噼啪一声,砸出一道闪亮电弧,击打在那朴姓老鬼身上,顿时牵扯出一条长长黑烟。

孙子权故意“哦吼”一声:“我忘了说,这还是在你选得这几位仙人自身状态及其好的情况下,不然若是有一人配合不好,就是一件‘泄露天机’的大事,结出大阵想要置王朝神子于死地,你猜够不够王朝

仙人们越过国境线肆意打杀大韩仙人的理由?”

孙子权伸手握了握自己的拳头,于是有骨节响声噼啪作响,他满脸笑意反问道:“你再猜猜看,我能不能一拳打破你这破网?”

孙晋看着如今这话格外多,每说出一句,便能让人当真火冒三丈的臭小子,不由扯了扯嘴角,他娘的,到头来这臭小子还是随老子多一些?

这位圣堂堂主随手震碎已经悄然蔓延在自己身侧的大网涟漪,乐呵呵道:“那咱们打个赌?看看是你那朋友当真天赋异禀,还是我那些手下,更是技高一筹?”

谁知道孙子权想也不想摇了摇头,“就你那些手下?还技高一筹?还是想一想该用多少第二大境的修士才能镇压住我那兄弟吧。”

……

果真如孙子权所料,在王朝边境线上,有一道道长虹匹练在来回游走,有一位神色严峻的年轻人站在长线中央位置,身旁跟着一位模样可爱的小男童。

小男童扬起脖子,另一只没有被年轻人牵着的手使劲儿擦了擦自己眼睛,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来回飞舞的那些个急匆匆的仙人,多少有些眼花缭乱了,寻常那里见过这般多的仙人?书院的那位老夫子听说是一位,可是一直都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就连讲课说不得上一秒还是睁着眼睛,下一秒就要呼呼大睡了,哪里有半点儿仙人境的模样?

名叫柳彦圣的男子突然高高举起手臂,那些个大大小小的仙人居然也随之顿住来去匆匆的身影,整齐望向这位男子。

柳彦圣的视线从这些个仙人脸上一个个扫过,而后真挚朗声道:“各位,今日叫大家来,不是什么咱们王朝要与大韩开展了,不是什么咱们王朝看着这只一直在咱们面前舞乍的小虫子,终于忍不住了,要将这只小虫子给吃掉,皆不是,咱们王朝的度量远比这大韩所想得有多的多。”

闻听此言,有些仙人悄然蹙起了眉头,有些面无表情,有些则是悄然笑了起来。

柳彦圣一手悄然握紧,忽然高声道:“但是咱们王朝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神子,如今赏脸游览他们王朝,而他们大韩一个个仙人没见过世面,太热情好客,见到咱们的神子就想要强行把他们留下过夜,那一个个善于画皮的大韩美人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你们说这可还行?”

登时就有单身的仙人高声喊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柳彦圣双手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接连拍在一起,随意回道:“那你说当如何?”

有仙人义正言辞道:“当然是干他丫的!”

柳彦圣登时摇头不已,眯气那双仿佛藏着星辰的眸子,笑眯眯回应道:“老吴啊,小了啊,格局小了啊……”

那被叫做老吴,其实半点儿不老的“年轻”仙人瞪眼道:“那你说当如何?!”

柳彦圣忽然喊道:“当然是办他丫的啊!”

于是一众仙人高声大笑起来,有一仙人倏然出现,远远就运用千里传音的术法高声喊

道:“我找到神子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道犹如黄钟大吕响彻此地的声音响起后,就有仙人纷纷嚷嚷着“办他丫的”,一齐御风而起,浩浩荡荡,直入那座两国边界相邻的丛林山崖处而去。

先前姓吴的仙人稍稍脚步满了半分,仍旧满脸的疑惑,随手扯过身旁的人问道:“老李,你这‘干’和‘办’不都一样?”

那人对曰:“这都不明白?‘干’多么露骨啊?咱们仙人嘛,就得讲究个斯文,这‘办’就很有仙气嘛,干就干了,而‘办’可是安排地对手明明白白的啊!”

老吴一听也对,!?也对?好像颇有那么几番道理嘛!?由衷赞道:“咱们公子不愧是咱们公子,这文化底蕴就是强,字字藏玄机,有待我加强学习啊!”

那人听后又是一摆手,满脸的嫌弃,“你可拉倒吧,就您那文化?也就寻常出拳的时候干净利落些,学问一事啊,劝你老吴一句,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啊!我说得可句句都是精华啊!你可要记好喽!”

老吴当场笑着回应道:“去你大爷的!?我说你小子平常也不是这么个人啊,怎得今日,飘了啊?”

那位被老吴叫做老李的仙人一拍自己的胸脯,满脸的倨傲神色,大手一挥道:“么得办法,人家神子凑巧上辈子和我一家人,都是姓李嘛!膨胀!”

老吴终于没了脾气,竖起大拇指,憋了半天就俩字回应,“你牛!”

而后两位仙人境平地起惊鸿,化作两道长影掠走。

一直被柳彦圣牵着手的小男童望向这些位看那气机涟漪分明就是仙人,可是横看竖看都没有半点儿仙人样子的仙人,有些瘪起了嘴巴。

柳彦圣望向小男童,笑言道:“是不是觉得这些神仙与自己想象中那种仙风道骨的神仙有些不一样?”

小男童扬起一张小脸儿,重重点头。

柳彦圣伸手摸了摸小男童的头发,指了指那些个御风而起,齐齐涌入那座丛林的仙人,笑着道:“因为他们都不是神仙啊,不是那高高在上,垂钓人间气数,大道无情的神仙,而是我王朝一位位土生土长的仙人。”

小男童皱了皱小巧鼻子,开始摇头,“还是听不懂唉……”

柳彦圣蓦然绽放出一个顶好看的笑脸来,“听不懂没关系的,你还太小,只需要记住接下来那被几个阿猫阿狗推了推肩膀,就自认为可以挑战一头庞然大物的权威,觉得自己已经屹立天地之巅的小虫子,真正被打疼了打醒了之后,是如何慌乱不定,瑟瑟发抖,就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你只需记住这个就可以了。”

双手合拢在一起的柳彦圣忽然绽放出一个笑脸来,轻声道:“原来有人比喻咱们王朝,犹如一条巨龙,我觉得是再生动形象不过了。”

他缓缓抬头望向那座有金光绽放的丛林,并无担忧,反而笑意温淳。

远古有得见真龙者曾言: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第二百八十七章 龙游丛林中

在那凭空而起的大网之中,李清源与和尚还有书生三人踉跄起身,那条看似是天际徒然而降的大雷,实则是那一众大韩仙人暗中努力的结果,这道平地而起的惊雷既要保证能够抓活得,也要保证三人都要在这大雷之下活下来。

李清源伸手擦掉身上的灰烬,当时那道大雷劈下的时候,他就动用那招“渡生手”,一瞬间犹如在身后长出百条手臂,而后这一条条手臂蓦然扩大,一掌掌拍向那道粗壮雷霆,一手掌强过一手掌,最终拍散了那道粗壮雷霆。

所幸年轻人只是付出了一双手臂焦糊,好不用意稳固境界下所重新有所起色的灵,一下子被挥霍了一半的代价,这才挡下了那道雷霆。

正因如此,和尚与书生这才没有被那雷霆彻底波及,只是满脸焦糊,头发直直竖起而已。

李清源看到两人的模样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结果自然是被和尚与书生两个人合伙给追着打了好久。

脚边忽然传来异动,李清源不由望向自己的脚底,缺见一直极小的小鲸鱼在倒在水泊之中,就连翻身都极其困难。

瞧见李清源后,这只不过拇指大小的小鲸鱼接连闪动自己那对与身体相比极其不协调的大翅膀,接连扇动之下,好歹这小鲸离地有一寸,但是很快就气力不支,啪得一声摔在地上,看来是大鲸缩小之后,又平白受了那道雷霆的余威,于是成了如今体力不支的这副模样。

李清源怅然一叹,蹲下身来,向不断扑棱着翅膀的小鲸道:“没事的,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有一个地方,你愿不愿进去躲一会儿?”

变成小鲸模样的它歪着身子,那对顶大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李清源,使劲儿扇动起来翅膀,终于离开地面,掠向李清源的手心处。

和尚与书生的两颗脑袋凑了上来,一脸的坏笑逗得小鲸吱吱乱叫,李清源赶忙一拍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一只酒葫芦被李清源拍了出来,而后在他手掐法诀后,蓦然破开塞子,将小鲸鱼给吸纳其中。

只是当李清源正要盖住壶塞的时候,他忽然心意略动,于是有两道白影倏然从那酒葫芦之中掠出,两个晃晃荡荡的小家伙分别扯住李清源的一边肩头,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摇摇晃晃的。

李清源一看又仔细一闻下,那叫一个气,和着这两个不学好的,居然偷偷将自己酒葫芦里面所藏着的那些酒给喝了个干净?年纪轻轻,就成了酒鬼?!这还了得?都不知道给自己留一些?

小白龙摇摇晃晃在李清源的肩头耍了一套就连李清源都看不出来门道的酒魔拳,而后拍着胸脯向小兔子嗷嚎道:“瞧见没?我这套酒神拳法,轻易不便外露,而且只传男不传女,我见你与我有缘,就传授给你了!”

小兔子登时双手合十状,跪在李清源的肩膀上就冲着小白龙砰砰的磕头,将李清源给磕得呲牙咧嘴,是叔能忍,他李清源是怎么都不能忍了,于是他一把扯过两只小兽,

对着屁股就是一顿招呼,直打得两只小兽哭爹喊娘。

李清源事后犹然气愤不已,若不是自己酒葫芦之中的藏酒早就告罄,李清源都怀疑这俩是不是还要再喝一杯结拜酒了。

李清源伸手擦掉身上的灰烬,当时那道大雷劈下的时候,他就动用那招“渡生手”,一瞬间犹如在身后长出百条手臂,而后这一条条手臂蓦然扩大,一掌掌拍向那道粗壮雷霆,一手掌强过一手掌,最终拍散了那道粗壮雷霆。

所幸年轻人只是付出了一双手臂焦糊,好不用意稳固境界下所重新有所起色的灵,一下子被挥霍了一半的代价,这才挡下了那道雷霆。

正因如此,和尚与书生这才没有被那雷霆彻底波及,只是满脸焦糊,头发直直竖起而已。

李清源看到两人的模样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结果自然是被和尚与书生两个人合伙给追着打了好久。

脚边忽然传来异动,李清源不由望向自己的脚底,缺见一直极小的小鲸鱼在倒在水泊之中,就连翻身都极其困难。

瞧见李清源后,这只不过拇指大小的小鲸鱼接连闪动自己那对与身体相比极其不协调的大翅膀,接连扇动之下,好歹这小鲸离地有一寸,但是很快就气力不支,啪得一声摔在地上,看来是大鲸缩小之后,又平白受了那道雷霆的余威,于是成了如今体力不支的这副模样。

李清源怅然一叹,蹲下身来,向不断扑棱着翅膀的小鲸道:“没事的,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有一个地方,你愿不愿进去躲一会儿?”

变成小鲸模样的它歪着身子,那对顶大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李清源,使劲儿扇动起来翅膀,终于离开地面,掠向李清源的手心处。

和尚与书生的两颗脑袋凑了上来,一脸的坏笑逗得小鲸吱吱乱叫,李清源赶忙一拍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一只酒葫芦被李清源拍了出来,而后在他手掐法诀后,蓦然破开塞子,将小鲸鱼给吸纳其中。

只是当李清源正要盖住壶塞的时候,他忽然心意略动,于是有两道白影倏然从那酒葫芦之中掠出,两个晃晃荡荡的小家伙分别扯住李清源的一边肩头,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摇摇晃晃的。

李清源一看又仔细一闻下,那叫一个气,和着这两个不学好的,居然偷偷将自己酒葫芦里面所藏着的那些酒给喝了个干净?年纪轻轻,就成了酒鬼?!这还了得?都不知道给自己留一些?

小白龙摇摇晃晃在李清源的肩头耍了一套就连李清源都看不出来门道的酒魔拳,而后拍着胸脯向小兔子嗷嚎道:“瞧见没?我这套酒神拳法,轻易不便外露,而且只传男不传女,我见你与我有缘,就传授给你了!”

小兔子登时双手合十状,跪在李清源的肩膀上就冲着小白龙砰砰的磕头,将李清源给磕得呲牙咧嘴,是叔能忍,他李清源是怎么都不能忍了,于是他一把扯过两只小兽,对着屁股就是一顿招呼,直打得两只小兽哭爹

喊娘。

李清源事后犹然气愤不已,若不是自己酒葫芦之中的藏酒早就告罄,李清源都怀疑这俩是不是还要再喝一杯结拜酒了。

李清源伸手擦掉身上的灰烬,当时那道大雷劈下的时候,他就动用那招“渡生手”,一瞬间犹如在身后长出百条手臂,而后这一条条手臂蓦然扩大,一掌掌拍向那道粗壮雷霆,一手掌强过一手掌,最终拍散了那道粗壮雷霆。

所幸年轻人只是付出了一双手臂焦糊,好不用意稳固境界下所重新有所起色的灵,一下子被挥霍了一半的代价,这才挡下了那道雷霆。

正因如此,和尚与书生这才没有被那雷霆彻底波及,只是满脸焦糊,头发直直竖起而已。

李清源看到两人的模样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结果自然是被和尚与书生两个人合伙给追着打了好久。

脚边忽然传来异动,李清源不由望向自己的脚底,缺见一直极小的小鲸鱼在倒在水泊之中,就连翻身都极其困难。

瞧见李清源后,这只不过拇指大小的小鲸鱼接连闪动自己那对与身体相比极其不协调的大翅膀,接连扇动之下,好歹这小鲸离地有一寸,但是很快就气力不支,啪得一声摔在地上,看来是大鲸缩小之后,又平白受了那道雷霆的余威,于是成了如今体力不支的这副模样。

李清源怅然一叹,蹲下身来,向不断扑棱着翅膀的小鲸道:“没事的,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有一个地方,你愿不愿进去躲一会儿?”

变成小鲸模样的它歪着身子,那对顶大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李清源,使劲儿扇动起来翅膀,终于离开地面,掠向李清源的手心处。

和尚与书生的两颗脑袋凑了上来,一脸的坏笑逗得小鲸吱吱乱叫,李清源赶忙一拍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一只酒葫芦被李清源拍了出来,而后在他手掐法诀后,蓦然破开塞子,将小鲸鱼给吸纳其中。

只是当李清源正要盖住壶塞的时候,他忽然心意略动,于是有两道白影倏然从那酒葫芦之中掠出,两个晃晃荡荡的小家伙分别扯住李清源的一边肩头,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摇摇晃晃的。

李清源一看又仔细一闻下,那叫一个气,和着这两个不学好的,居然偷偷将自己酒葫芦里面所藏着的那些酒给喝了个干净?年纪轻轻,就成了酒鬼?!这还了得?都不知道给自己留一些?

小白龙摇摇晃晃在李清源的肩头耍了一套就连李清源都看不出来门道的酒魔拳,而后拍着胸脯向小兔子嗷嚎道:“瞧见没?我这套酒神拳法,轻易不便外露,而且只传男不传女,我见你与我有缘,就传授给你了!”

小兔子登时双手合十状,跪在李清源的肩膀上就冲着小白龙砰砰的磕头,将李清源给磕得呲牙咧嘴,是叔能忍,他李清源是怎么都不能忍了,于是他一把扯过两只小兽,对着屁股就是一顿招呼,直打得两只小兽哭爹喊娘。

第二百八十八章 昇龙

那条血色巨龙硬生生从三十六人合围起来的大圈之中硬生生打开了一个缺口,分别分成三队的人马以那灵海境为首,想要抵御李清源的龙拳,却不料早就有和尚背后的那尊罗汉一手拍来,更有书生韩逸的那一道金色银河匹练,洋洋洒洒,笔直砸来。

两位模样俊朗的灵海境修士分别祭出一根狼牙棒和一支流星锤,两只与他们模样极其不搭边儿的武器祭出后,手持狼牙棒那人纵身横翻一周,一棒子砸向和尚的脑袋。

至于手持流星锤的那人则是手中流星锤翩翩起舞,瞬时身侧就多出一道火红的大圆“盾牌”,韩逸砸向此人的那条金色匹练便被此人阻挡在外。

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两人同时迈出一步,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凭空在地面拖出一阵残影,眼看就要就此掠走。

只是关键时候,有那最后那位相较另外两位来说,一身灵海境界愈加凝实的那人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两手分别有一抹青色光辉涌动,就要掐向和尚与书生的脖颈。

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会借着自己龙拳的威力,硬生生扛了自己一顿龙拳,而后借着那股子力气转瞬来到和尚与书生面前,李清源不由脚底微一用力,一道血色匹练自他脚底绽放,于此同时,李清源瞥向蹲伏在两人肩头的兔子与小白龙。

于是小兔子一副肉疼神色,捏住一颗血色丹丸便朝着和尚嘴里儿丢去,而那条小白龙则是摇身一变,化作等树高,整条身子游曳而走,先于韩逸开道,一头撞向那眼看就要将两人掐起来的居中灵海境修士。

这位居中的灵海境修士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在如今的局面之下,那大龙若是继续先前,顶多是与自己互换一拳,自己尚还可以接受。

可是互换一拳之后,自己紧接着就要递出第二拳,你又能挡住几时?

不过一道被凝聚出来的虚影而已,终究会散,神气什么?

那条血色巨龙硬生生从三十六人合围起来的大圈之中硬生生打开了一个缺口,分别分成三队的人马以那灵海境为首,想要抵御李清源的龙拳,却不料早就有和尚背后的那尊罗汉一手拍来,更有书生韩逸的那一道金色银河匹练,洋洋洒洒,笔直砸来。

两位模样俊朗的灵海境修士分别祭出一根狼牙棒和一支流星锤,两只与他们模样极其不搭边儿的武器祭出后,手持狼牙棒那人纵身横翻一周,一棒子砸向和尚的脑袋。

至于手持流星锤的那人则是手中流星锤翩翩起舞,瞬时身侧就多出一道火红的大圆“盾牌”,韩逸砸向此人的那条金色匹练便被此人阻挡在外。

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两人同时迈出一步,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凭空在地面拖出一阵残影,眼看就要就此掠走。

只是关键时候,有那最后那位相较另外两位来说,一身灵海境界愈加凝实的那人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两手分别有一抹青色光辉涌动,就要掐向和尚与书生的脖颈。

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会借着自己龙拳的威力,硬生生扛了自己一顿龙拳,而后借着那股子力气转瞬来到和尚与书生面前,李清源不由脚底微一用力,一道血色匹练自他脚底绽放,于此同时,李清源瞥向蹲伏在两人肩头的兔子与小白龙。

于是小兔子一副肉疼神色,捏住一颗血色丹丸便朝着和尚嘴里儿丢去,而那条小白龙则是摇身一变,化作等树高,整条身子游曳而走,先于韩逸开道,一头撞向那眼看就要将两人掐起来的居中灵海境修士。

这位居中的灵海境修士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在如今的局面之下,那大龙若是继续先前,顶多是与自己互换一拳,自己尚还可以接受。

那条血色巨龙硬生生从三十六人合围起来的大圈之中硬生生打开了一个缺口,分别分成三队的人马以那灵海境为首,想要抵御李清源的龙拳,却不料早就有和尚背后的那尊罗汉一手拍来,更有书生韩逸的那一道金色银河匹练,洋洋洒洒,笔直砸来。

两位模样俊朗的灵海境修士分别祭出一根狼牙棒和一支流星锤,两只与他们模样极其不搭边儿的武器祭出后,手持狼牙棒那人纵身横翻一周,一棒子砸向和尚的脑袋。

至于手持流星锤的那人则是手中流星锤翩翩起舞,瞬时身侧就多出一道火红的大圆“盾牌”,韩逸砸向此人的那条金色匹练便被此人阻挡在外。

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两人同时迈出一步,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凭空在地面拖出一阵残影,眼看就要就此掠走。

只是关键时候,有那最后那位相较另外两位来说,一身灵海境界愈加凝实的那人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两手分别有一抹青色光辉涌动,就要掐向和尚与书生的脖颈。

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会借着自己龙拳的威力,硬生生扛了自己一顿龙拳,而后借着那股子力气转瞬来到和尚与书生面前,李清源不由脚底微一用力,一道血色匹练自他脚底绽放,于此同时,李清源瞥向蹲伏在两人肩头的兔子与小白龙。

于是小兔子一副肉疼神色,捏住一颗血色丹丸便朝着和尚嘴里儿丢去,而那条小白龙则是摇身一变,化作等树高,整条身子游曳而走,先于韩逸开道,一头撞向那眼看就要将两人掐起来的居中灵海境修士。

这位居中的灵海境修士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在如今的局面之下,那大龙若是继续先前,顶多是与自己互换一拳,自己尚还可以接受。

那条血色巨龙硬生生从三十六人合围起来的大圈之中硬生生打开了一个缺口,分别分成三队的人马以那灵海境为首,想要抵御李清源的龙拳,却不料早就有和尚背后的那尊罗汉一手拍来,更有书生韩逸的那一道金色银河匹练,洋洋洒洒,笔直砸来。

两位模样俊朗的灵海境修士分别祭出一根狼牙棒和一支流星锤,两只与他们模样极其不搭边儿的武器祭出后,手持狼牙棒那人纵身横翻一周,一棒子砸向和尚的脑袋。

至于

手持流星锤的那人则是手中流星锤翩翩起舞,瞬时身侧就多出一道火红的大圆“盾牌”,韩逸砸向此人的那条金色匹练便被此人阻挡在外。

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两人同时迈出一步,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凭空在地面拖出一阵残影,眼看就要就此掠走。

只是关键时候,有那最后那位相较另外两位来说,一身灵海境界愈加凝实的那人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两手分别有一抹青色光辉涌动,就要掐向和尚与书生的脖颈。

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会借着自己龙拳的威力,硬生生扛了自己一顿龙拳,而后借着那股子力气转瞬来到和尚与书生面前,李清源不由脚底微一用力,一道血色匹练自他脚底绽放,于此同时,李清源瞥向蹲伏在两人肩头的兔子与小白龙。

于是小兔子一副肉疼神色,捏住一颗血色丹丸便朝着和尚嘴里儿丢去,而那条小白龙则是摇身一变,化作等树高,整条身子游曳而走,先于韩逸开道,一头撞向那眼看就要将两人掐起来的居中灵海境修士。

这位居中的灵海境修士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在如今的局面之下,那大龙若是继续先前,顶多是与自己互换一拳,自己尚还可以接受。

那条血色巨龙硬生生从三十六人合围起来的大圈之中硬生生打开了一个缺口,分别分成三队的人马以那灵海境为首,想要抵御李清源的龙拳,却不料早就有和尚背后的那尊罗汉一手拍来,更有书生韩逸的那一道金色银河匹练,洋洋洒洒,笔直砸来。

两位模样俊朗的灵海境修士分别祭出一根狼牙棒和一支流星锤,两只与他们模样极其不搭边儿的武器祭出后,手持狼牙棒那人纵身横翻一周,一棒子砸向和尚的脑袋。

至于手持流星锤的那人则是手中流星锤翩翩起舞,瞬时身侧就多出一道火红的大圆“盾牌”,韩逸砸向此人的那条金色匹练便被此人阻挡在外。

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两人同时迈出一步,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凭空在地面拖出一阵残影,眼看就要就此掠走。

只是关键时候,有那最后那位相较另外两位来说,一身灵海境界愈加凝实的那人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两手分别有一抹青色光辉涌动,就要掐向和尚与书生的脖颈。

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会借着自己龙拳的威力,硬生生扛了自己一顿龙拳,而后借着那股子力气转瞬来到和尚与书生面前,李清源不由脚底微一用力,一道血色匹练自他脚底绽放,于此同时,李清源瞥向蹲伏在两人肩头的兔子与小白龙。

于是小兔子一副肉疼神色,捏住一颗血色丹丸便朝着和尚嘴里儿丢去,而那条小白龙则是摇身一变,化作等树高,整条身子游曳而走,先于韩逸开道,一头撞向那眼看就要将两人掐起来的居中灵海境修士。

这位居中的灵海境修士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在如今的局面之下,那大龙若是继续先前,顶多是与自己互换一拳,自己尚还可以接受。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拳杀灵海

彻底隐匿在丛林之中的李清源尽量以猫腰的姿势贴地而行,于一棵有十人合抱大小的粗壮树木前猛然扭转身体,将自己藏于那颗大树之后,深吸一气调节呼吸后,他开始全心神投入自己乾坤袋中,细细翻看起自己当前的家当。

先前与那些大韩仙人对上,自己尚还没来得及探查自己乾坤袋之中的状况,如今细看之下,心都差点儿没有凉了半截,因为那尊长髯刀客如今比那冰裂纹的瓷器都要碎得有艺术气,周身就没有一处好地方了,全部都是犹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纹,好在这神仙俑还有一息尚存,并不止于就此彻底失去灵性神光。

想来也是,本就是那位青衫掌柜齐浩然强行渡来一口仙气,更是在那第二长老身旁待了许久,这神仙俑想要不平凡都不可能,只是必然也不会太过逆天,能够帮着李清源抵挡来自三位仙人犹如洪水大瀑般汹涌而来的攻击,若是当真能如此,天下大半神兵估计都会羞愧至死。

李清源心头忽然腾起一个年头,不由伸手在自己手掌之上一划,而后他又取出酒葫芦之中的小部分龙魄精华,滴在手心,金与血红相互混合后化成了一滴暗金色的血水,被李清源滴在那神仙俑的眉心位置。

一道璀璨金光闪亮而起,轰然投射向天空之中!

李清源一拍额头,顾不得瞧见神仙俑龟裂的皮肤缓缓愈合的喜悦,笑不出声来,满脸无奈道:“你真是我大爷!”

年轻人手中的神仙俑居然能够自主活动,朝向李清源伸出一个大拇指,而后又指了指自己。

那意思李清源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和着就当自己还了他一个人情呗?

李清源冲着眼中有神光一闪而逝的神仙俑比划了一个中指,而后整个人化作一缕白烟,开始悄然布置此处。

当初在苍幽丛林的时候,李清源通过与那蓝色儒衫的中年男子学了一句话,最是山清水秀处,从来英雄葬命冢。

他环视此地,有小溪潺潺,即使已经入秋,此地仍有绿草盈盈,树冠青青,不由满意地点头。

这一袭白袍面前忽然坠下一个人影来,原来是先前为首的那位灵海境修士。

李清源扯了扯嘴角,忽然伸出一手竖在两人之间,而后又缓缓收回,咧嘴笑道:“此地山清水秀,挺容易没命的。”

来人一怔,环视四周后,狞笑出声,居然是以蹩脚的王朝语问道:“该说你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不知死活?明明可以不被我发现,结果非要召出一道金光?还是说这里难道有难掩珠光宝气的宝藏被你发现了不成?若真是这样,希望你能物归原主才好。”

李清源歪了歪脑袋,笑容玩味,“物归原主?你确定的?”

那人哈哈一笑,回应道:“那是自然,凡是在我大韩之中流通的,便是我大韩所有之物,至于在谁手里流通出去,这很最重要?”

李清源不得不向这人伸出大拇指,“论脸皮的厚薄程度,还是阁下当技高人一筹。”

李清源随意瞥了那人藏在背后的那只手,淡然道:“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如此轻举妄动,相信我,你最后的下场并不是太好。”

那位灵海境满脸的嗤笑,回应道:“就凭你?一个小小龙境?先前被我老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跪在地上奋力苟延残喘,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李清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轻轻跺了跺地面,于是四周忽然有烟雾弥漫而起,刹那将两人包拢,两人一下子便犹如置身层层云海之中的山巅仙人,掌擒日月,徒手摘星。

双手不知不觉拢袖的年轻人笑眯眯望向眼前这满脸张狂神色的灵海境修士,不得不说,这大韩人长得果真一个个都十分的俊美,只不过如今这人的脸庞因为莫名原因而扭曲在一起,显得便不是那么美观了。

他抬起一手,那犹如云层的雾霭顿时轰然而散,为两人让出一个毫无雾气的大圆,而后年轻人又是一挥手,于是隐隐约约尚能听到的那群大韩修士的呼喊声倏尔不见声响。

双手依旧拢袖的他面容平静,只是身后那条血色巨龙缓缓浮现,那双龙目之中极其明显的战意高昂,一双龙目之中有一团团火焰熊熊燃烧而起。

那人骂了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懂的脏话,而后毫不犹豫祭出自己的武器,居然是一把玉镢头,浑身晶莹剔透,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余杂质,通体盈绿色,通过灵灌注之后,蓦然有一圈圈碧绿涟漪扩散而出。

李清源瞧见这明显不同寻常的玉镢头登场后,并没有随着心意召出那杆正在乾坤袋之中疯狂游走,焦急地四处飞舞的银枪,反而轻震衣衫一身拳意鼓鼓,涤荡着他的衣衫,那血色巨龙猛然咆哮一声,李清源的身影随之踱步而出,看似缓慢的七步,每每踏出一步,少年人的气势便浑然拔升一截,迈步到第七步的时候,那人的脸色已经从最开始的讥讽到最后凝重阴沉到几乎能滴出水来。

那血色长龙随之高昂长啸起来,以盘龙的姿势骤然伸出自己的锋利五爪,狠狠拍向眼前那人手中迎向自己的玉镢头。

虽是玉质,可是当那龙爪与其相接之时,却有铮然铁器相击之声传来,响彻于李清源的耳畔。

一袭白袍的李清源并没有闲着,反而顺势在一刹那向那人身上招呼了数十拳,只不过悉数皆被那人以一道自那玉镢头之上悄然荡漾而出的青色涟漪给挡住了罢了。

可饶是如此,那人还是被打得摇了三摇。

最后那人砰然一声倒在地上,蹭着那条溪流划了出去极长的距离,御风从那溪流之上侧翻到岸边上的时候,身后衣衫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这人脸色阴沉,体内倏然爆出一团骇人的气机波动,凭空朝向虚空踢出一步,在他身侧忽然有一层云雾状的气流爆开,他则是急速向李清源掠去。

李清源随之后撤一步,严阵以待。

在他身后的那条血色大龙则是高高扬起自己的头颅,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直叫那人心里面发毛,怀疑这条血色大龙,也不是啥虚影,而是实打实的活物。

当那人真正临近李清源的

时候,他忽然又一次猛然一踏虚空,虚空之中再一次爆开一团音浪,这人猛地自李清源面前折返,让李清源扑向自己的拳头落空后,他骤然拧身,榔起那把玉镢头就要扫在李清源的头顶。

背后巨龙与自己都已经与此人错身而过的李清源彻底暴露了背身给此人,此时此刻回身好像就只有面部挨上那么一镢头,或者就这么背对此人,后脑勺挨上此人那么一记玉镢头的下场,李清源仍旧没有动作,好像听天由命一般地选择了后者。

就在此人那只玉镢头即将嵌进李清源的脑袋里面的时候,李清源忽然变换手势,手掐一个法印,在他身后忽然就有无数条手臂平白生出,分别一把将那玉镢头拍得偏离位置,又有一手一把抓住那人的双肩,更有一手蓦然巨大化,狠狠“抚”在此人头顶。

这人骤然坠落下去,只是显然以那渡生手化解战局的李清源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此人,身形也随着血色巨龙下沉而去,双手如钳,一把抓住此人双肩,而后李清源与他猛然错位,以肩膀“点”在此人心口位置,李清源这才翩然后翻出去,于一山石尖尖角站定。

双手负后的他那雪白衣角被微风轻轻拂过,青丝轻扬,颇有一股宗师风范。

他放眼望去,自己最后以那顶山式收尾,怎么也该让此人重伤了,所以接下来就是考虑如何收尾了。

匆匆一瞥间,李清源远远便瞧见那人果然倒地不起,浑身不断地痉挛起来。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浑身都紧绷的气机与肌肉也随之松懈,一直在他背后神采奕奕的那条血色大龙也随之逐渐消散。

骤然之间,有一声若有若无的细小破风声响起!

李清源赶忙伸手抓去,只是仍旧没有追上那一抹银色光辉,那一抹银光直接透过李清源的胸口而过,倏然钉在李清源身后的青石上,入石三分,银针尾部更是犹然颤巍不断。

那人伸手擦了擦嘴角,那里还有受了重伤的样子?他咧嘴狞笑道:“也不知带是该说你傻呢还是太傻?干脆傻得冒泡得了!什么狗屁神子,也不过如此!”

眼神之中带着惧意的李清源一下子单膝跪在地上,脸上仍旧带着那一抹来不及褪去的难以置信以及不甘,只是在此人说完这一席话后,李清源忽然嘴角划过一抹诡异微笑。

“我当初在葬神窟的时候,你们就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居然还是没有一丝长进。”

只听得此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那人赶忙回头,同时用那玉镢头狠狠扫过,只是一镢头而过之后,他才骇然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心有悸动,猛然回头下,终于瞧见了一张与自己近乎脸贴脸的俊美面庞。

那一袭白袍的年轻人满脸的意兴阑珊,缓缓摇头道:“你们太令我失望了。”

于是李清源一拳递出,那条血色巨龙凭空浮现,一头撞破了此人胸膛后,缠绕在此人周身倏然将此人给勒成一团齑粉。

一位学艺不精的灵海境修士,就此在龙境李清源的手中毙命。

第二百九十章 王朝仙人,尽至国线

李清源随意瞥了眼那人掉在地上的乾坤袋,呈银白色,一下子坠在地上。

并没有急于捡起那乾坤袋,李清源反闭目沉思,真正想通出拳递拳都应向谁之后,李清源的出拳相较以往,少了一丝负重感,多了一丝一往无前以及流畅。

正如他的拳法,此拳一出,便是简单的你死我亡,之外便再无其他,想通了对方是铁定想要自己的性命这一关键后,李清源再谈出拳,便快出了不止一星半点,因为已知本心,更知敌来意,对方想要自己死而已,岂能让对方好活?

他李清源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然从那座葬神窟之中,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甚至直接就会被喂了那里的魔鬼蛙,血蝠,亦或者是那些善于让人消失的黑蛇,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之后泡血池死而复生的机会。

再者,其实这一趟闯东北下来,李清源面多重重困境,并没有多少波澜,平淡而过便是,因为曾经死过一次后,如今看待世事,反而愈加透彻,愈加淡然。

李清源双手负后,袖袍微有风动,至此那道李清源借助观看碣石山蜃楼所悟,进而造出的一道道虚影,这才砰然消散。

先前那早已被自己轰杀至渣的男子极其阴损地递出一根银针后,银针所穿透的躯体自然便是这道虚影,而后早就隐匿起来踪迹的李清源则是顺势递出自己那蓄势已久的一拳。

一拳过后,天地清明。

李清源忽然瞥向那只掉在地上的乾坤袋,有一道青光裹挟着李清源

李清源随意瞥了眼那人掉在地上的乾坤袋,呈银白色,一下子坠在地上。

并没有急于捡起那乾坤袋,李清源反闭目沉思,真正想通出拳递拳都应向谁之后,李清源的出拳相较以往,少了一丝负重感,多了一丝一往无前以及流畅。

正如他的拳法,此拳一出,便是简单的你死我亡,之外便再无其他,想通了对方是铁定想要自己的性命这一关键后,李清源再谈出拳,便快出了不止一星半点,因为已知本心,更知敌来意,对方想要自己死而已,岂能让对方好活?

他李清源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然从那座葬神窟之中,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甚至直接就会被喂了那里的魔鬼蛙,血蝠,亦或者是那些善于让人消失的黑蛇,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之后泡血池死而复生的机会。

再者,其实这一趟闯东北下来,李清源面多重重困境,并没有多少波澜,平淡而过便是,因为曾经死过一次后,如今看待世事,反而愈加透彻,愈加淡然。

李清源双手负后,袖袍微有风动,至此那道李清源借助观看碣石山蜃楼所悟,进而造出的一道道虚影,这才砰然消散。

先前那早已被自己轰杀至渣的男子极其阴损地递出一根银针后,银针所穿透的躯体自然便是这道虚影,而后早就隐匿起来踪迹的李清源则是顺势递出自己那蓄势已久的一拳。

一拳过后,天地清明。

李清源忽然瞥向那只掉在地上的乾

坤袋,有一道青光裹挟着李清源

李清源随意瞥了眼那人掉在地上的乾坤袋,呈银白色,一下子坠在地上。

并没有急于捡起那乾坤袋,李清源反闭目沉思,真正想通出拳递拳都应向谁之后,李清源的出拳相较以往,少了一丝负重感,多了一丝一往无前以及流畅。

正如他的拳法,此拳一出,便是简单的你死我亡,之外便再无其他,想通了对方是铁定想要自己的性命这一关键后,李清源再谈出拳,便快出了不止一星半点,因为已知本心,更知敌来意,对方想要自己死而已,岂能让对方好活?

他李清源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然从那座葬神窟之中,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甚至直接就会被喂了那里的魔鬼蛙,血蝠,亦或者是那些善于让人消失的黑蛇,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之后泡血池死而复生的机会。

再者,其实这一趟闯东北下来,李清源面多重重困境,并没有多少波澜,平淡而过便是,因为曾经死过一次后,如今看待世事,反而愈加透彻,愈加淡然。

李清源双手负后,袖袍微有风动,至此那道李清源借助观看碣石山蜃楼所悟,进而造出的一道道虚影,这才砰然消散。

先前那早已被自己轰杀至渣的男子极其阴损地递出一根银针后,银针所穿透的躯体自然便是这道虚影,而后早就隐匿起来踪迹的李清源则是顺势递出自己那蓄势已久的一拳。

一拳过后,天地清明。

李清源忽然瞥向那只掉在地上的乾坤袋,有一道青光裹挟着李清源

李清源随意瞥了眼那人掉在地上的乾坤袋,呈银白色,一下子坠在地上。

并没有急于捡起那乾坤袋,李清源反闭目沉思,真正想通出拳递拳都应向谁之后,李清源的出拳相较以往,少了一丝负重感,多了一丝一往无前以及流畅。

正如他的拳法,此拳一出,便是简单的你死我亡,之外便再无其他,想通了对方是铁定想要自己的性命这一关键后,李清源再谈出拳,便快出了不止一星半点,因为已知本心,更知敌来意,对方想要自己死而已,岂能让对方好活?

他李清源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然从那座葬神窟之中,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甚至直接就会被喂了那里的魔鬼蛙,血蝠,亦或者是那些善于让人消失的黑蛇,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之后泡血池死而复生的机会。

再者,其实这一趟闯东北下来,李清源面多重重困境,并没有多少波澜,平淡而过便是,因为曾经死过一次后,如今看待世事,反而愈加透彻,愈加淡然。

李清源双手负后,袖袍微有风动,至此那道李清源借助观看碣石山蜃楼所悟,进而造出的一道道虚影,这才砰然消散。

先前那早已被自己轰杀至渣的男子极其阴损地递出一根银针后,银针所穿透的躯体自然便是这道虚影,而后早就隐匿起来踪迹的李清源则是顺势递出自己那蓄势已久的一拳。

一拳过后,天地清明。

李清源忽然瞥向那只掉在地上的乾坤袋,有一道青光裹挟着李清源

李清源随意瞥了眼那人掉在地上的乾坤袋,呈银白色,一下子坠在地上。

并没有急于捡起那乾坤袋,李清源反闭目沉思,真正想通出拳递拳都应向谁之后,李清源的出拳相较以往,少了一丝负重感,多了一丝一往无前以及流畅。

正如他的拳法,此拳一出,便是简单的你死我亡,之外便再无其他,想通了对方是铁定想要自己的性命这一关键后,李清源再谈出拳,便快出了不止一星半点,因为已知本心,更知敌来意,对方想要自己死而已,岂能让对方好活?

他李清源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然从那座葬神窟之中,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甚至直接就会被喂了那里的魔鬼蛙,血蝠,亦或者是那些善于让人消失的黑蛇,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之后泡血池死而复生的机会。

再者,其实这一趟闯东北下来,李清源面多重重困境,并没有多少波澜,平淡而过便是,因为曾经死过一次后,如今看待世事,反而愈加透彻,愈加淡然。

李清源双手负后,袖袍微有风动,至此那道李清源借助观看碣石山蜃楼所悟,进而造出的一道道虚影,这才砰然消散。

先前那早已被自己轰杀至渣的男子极其阴损地递出一根银针后,银针所穿透的躯体自然便是这道虚影,而后早就隐匿起来踪迹的李清源则是顺势递出自己那蓄势已久的一拳。

一拳过后,天地清明。

李清源忽然瞥向那只掉在地上的乾坤袋,有一道青光裹挟着李清源

李清源随意瞥了眼那人掉在地上的乾坤袋,呈银白色,一下子坠在地上。

并没有急于捡起那乾坤袋,李清源反闭目沉思,真正想通出拳递拳都应向谁之后,李清源的出拳相较以往,少了一丝负重感,多了一丝一往无前以及流畅。

正如他的拳法,此拳一出,便是简单的你死我亡,之外便再无其他,想通了对方是铁定想要自己的性命这一关键后,李清源再谈出拳,便快出了不止一星半点,因为已知本心,更知敌来意,对方想要自己死而已,岂能让对方好活?

他李清源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然从那座葬神窟之中,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甚至直接就会被喂了那里的魔鬼蛙,血蝠,亦或者是那些善于让人消失的黑蛇,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之后泡血池死而复生的机会。

再者,其实这一趟闯东北下来,李清源面多重重困境,并没有多少波澜,平淡而过便是,因为曾经死过一次后,如今看待世事,反而愈加透彻,愈加淡然。

李清源双手负后,袖袍微有风动,至此那道李清源借助观看碣石山蜃楼所悟,进而造出的一道道虚影,这才砰然消散。

先前那早已被自己轰杀至渣的男子极其阴损地递出一根银针后,银针所穿透的躯体自然便是这道虚影,而后早就隐匿起来踪迹的李清源则是顺势递出自己那蓄势已久的一拳。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于睡前见日

李清源缓缓扭头望向径直降临自己头顶的那两位灵海境修士,一个一杆狼牙棒被他舞得虎啸生风,一个那流星锤几乎就转成了个金色圆形盾牌,两人如出一辙地笑吟吟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双手拢袖中,啧啧称奇,不得不眼前这两人当真是俊美非凡,有类似于女子的精美长相,甚至某种意义上,就连女子见之都要嫉妒几分,阴柔气极重,只是两人手中的武器并不如何女子气就对了。

李清源一手担在腿上,随意瞥向那两人,忽然眉头一挑。

之间一抹青色骤然掠向那两人,被其中拿着狼牙棒那人给抓在手中。

李清源随之露出一副肉疼的神色,扼腕痛惜不已,看那副捶胸顿足的架势,恨不得就要当场上吊自杀了。

手持狼牙棒那人一对眉头愈陷愈深,不由以王朝官话向李清源质问道:“宋仁督是被你给杀掉了?”

李清源故意将手括在耳朵上,皱着眉头,大声嚷嚷着:“啥?你说得啥?听不懂啊!”

眼见那人眉头一皱,一身气机游走暴涨,有要动手的意思,李清源赶忙挥了挥手,“晓得啦晓得啦,是说先前拿着一把玉镢头乱锄的家伙吧?这样吧,你把那乾坤袋给我,我就告诉你那人的下路?”

手中仍旧有那流星锤飞舞的那人直接向前一步,两人并肩后,他不由沉声道:“哥哥,就让我来试一试他的深浅好了!”

“慢着!”眼见那手持狼牙棒的男子就有要答应下来的架势,李清源赶忙高高举起手来置于头顶,一手平直放置,一手竖起抵在那手下方,“好了好了,告诉你们便是,真的是,一个个这么猴儿急。”

手持狼牙棒的男子便伸手拦住了自己那想要上前一拳头打爆眼前人头颅的弟弟,并未言语,而是以眼神示意李清源只管讲便是。

李清源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而后从身后接连摸索起来,左右一阵翻找后,终于找出来了一物。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众大韩修士待看清那物之后,那叫一个头皮发麻,脊背生凉。

原来是李清源掏出了那杆玉镢头先是扛在肩膀上,而后极其吃力地抛给那踏立虚空之中的两兄弟。

之所以李清源提起时候显得吃力,除了是年轻人佯装的成分居多外,那玉镢头的真正重量却也当真不算是轻了。

因为那说长不长,但是说短肯定算不上短的玉镢头上面挂了至少十数颗人头,整齐排列过去,有些还被年轻人为了腾出一个人头的空间给挤扁了些许,有些直接脑部有细微裂缝从天灵盖起,自下巴止,看起来令人禁不住牙齿打颤。

可也有人认出了那兄弟二人的身份,不由高声叫喊道:“宋二斗,宋再斗,宋仁督便是为此人所杀!”

李清源抛向那两人的玉镢头在邻近两人的时候骤然悬停,名叫宋二斗的男子便扬起那狼牙棒,斜指李清源道:“你可有话说?”

李清源耸了耸肩膀,“都他娘的被我给打成渣滓了,还有啥说头?干呗!”

李清源缓缓扭头望向径直降临自己头顶的那两位灵海境修士,一个一杆狼牙棒被他舞得虎啸生风,一个那流星锤几乎就转成了个金色圆形盾牌,两人如出一辙地笑吟吟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双手拢袖中,啧啧称奇,不得不眼前这两人当真是俊美非凡,有类似于女子的精美长相,甚至某种意义上,就连女子见之都要嫉妒几分,阴柔气极重,只是两人手中的武器并不如何女子气就对了。

李清源一手担在腿上,随意瞥向那两人,忽然眉头一挑。

之间一抹青色骤然掠向那两人,被其中拿着狼牙棒那人给抓在手中。

李清源随之露出一副肉疼的神色,扼腕痛惜不已,看那副捶胸顿足的架势,恨不得就要当场上吊自杀了。

手持狼牙棒那人一对眉头愈陷愈深,不由以王朝官话向李清源质问道:“宋仁督是被你给杀掉了?”

李清源故意将手括在耳朵上,皱着眉头,大声嚷嚷着:“啥?你说得啥?听不懂啊!”

眼见那人眉头一皱,一身气机游走暴涨,有要动手的意思,李清源赶忙挥了挥手,“晓得啦晓得啦,是说先前拿着一把玉镢头乱锄的家伙吧?这样吧,你把那乾坤袋给我,我就告诉你那人的下路?”

手中仍旧有那流星锤飞舞的那人直接向前一步,两人并肩后,他不由沉声道:“哥哥,就让我来试一试他的深浅好了!”

“慢着!”眼见那手持狼牙棒的男子就有要答应下来的架势,李清源赶忙高高举起手来置于头顶,一手平直放置,一手竖起抵在那手下方,“好了好了,告诉你们便是,真的是,一个个这么猴儿急。”

手持狼牙棒的男子便伸手拦住了自己那想要上前一拳头打爆眼前人头颅的弟弟,并未言语,而是以眼神示意李清源只管讲便是。

李清源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而后从身后接连摸索起来,左右一阵翻找后,终于找出来了一物。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众大韩修士待看清那物之后,那叫一个头皮发麻,脊背生凉。

原来是李清源掏出了那杆玉镢头先是扛在肩膀上,而后极其吃力地抛给那踏立虚空之中的两兄弟。

之所以李清源提起时候显得吃力,除了是年轻人佯装的成分居多外,那玉镢头的真正重量却也当真不算是轻了。

因为那说长不长,但是说短肯定算不上短的玉镢头上面挂了至少十数颗人头,整齐排列过去,有些还被年轻人为了腾出一个人头的空间给挤扁了些许,有些直接脑部有细微裂缝从天灵盖起,自下巴止,看起来令人禁不住牙齿打颤。

可也有人认出了那兄弟二人的身份,不由高声叫喊道:“宋二斗,宋再斗,宋仁督便是为此人所杀!”

李清源抛向那两人的玉镢头在邻近两人的时候骤然悬停,名叫宋二斗的男子便扬起那狼牙棒,斜指李清源道:“你可有话说?”

李清源耸了耸肩膀,“都他娘的被我给打成渣滓了,还有啥说头?干呗!”

李清源缓缓扭头望向径直降临自己头顶的那两位灵海境修士,一个一杆狼牙棒被他舞得虎啸生风,一个那流星锤几乎就转成了个金色圆形盾牌,两人如出一辙地笑吟吟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双手拢袖中,啧啧称奇,不得不眼前这两人当真是俊美非凡,有类似于女子的精美长相,甚至某种意义上,就连女子见之都要嫉妒几分,阴柔气极重,只是两人手中的武器并不如何女子气就对了。

李清源一手担在腿上,随意瞥向那两人,忽然眉头一挑。

之间一抹青色骤然掠向那两人,被其中拿着狼牙棒那人给抓在手中。

李清源随之露出一副肉疼的神色,扼腕痛惜不已,看那副捶胸顿足的架势,恨不得就要当场上吊自杀了。

手持狼牙棒那人一对眉头愈陷愈深,不由以王朝官话向李清源质问道:“宋仁督是被你给杀掉了?”

李清源故意将手括在耳朵上,皱着眉头,大声嚷嚷着:“啥?你说得啥?听不懂啊!”

眼见那人眉头一皱,一身气机游走暴涨,有要动手的意思,李清源赶忙挥了挥手,“晓得啦晓得啦,是说先前拿着一把玉镢头乱锄的家伙吧?这样吧,你把那乾坤袋给我,我就告诉你那人的下路?”

手中仍旧有那流星锤飞舞的那人直接向前一步,两人并肩后,他不由沉声道:“哥哥,就让我来试一试他的深浅好了!”

“慢着!”眼见那手持狼牙棒的男子就有要答应下来的架势,李清源赶忙高高举起手来置于头顶,一手平直放置,一手竖起抵在那手下方,“好了好了,告诉你们便是,真的是,一个个这么猴儿急。”

手持狼牙棒的男子便伸手拦住了自己那想要上前一拳头打爆眼前人头颅的弟弟,并未言语,而是以眼神示意李清源只管讲便是。

李清源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而后从身后接连摸索起来,左右一阵翻找后,终于找出来了一物。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众大韩修士待看清那物之后,那叫一个头皮发麻,脊背生凉。

原来是李清源掏出了那杆玉镢头先是扛在肩膀上,而后极其吃力地抛给那踏立虚空之中的两兄弟。

之所以李清源提起时候显得吃力,除了是年轻人佯装的成分居多外,那玉镢头的真正重量却也当真不算是轻了。

因为那说长不长,但是说短肯定算不上短的玉镢头上面挂了至少十数颗人头,整齐排列过去,有些还被年轻人为了腾出一个人头的空间给挤扁了些许,有些直接脑部有细微裂缝从天灵盖起,自下巴止,看起来令人禁不住牙齿打颤。

可也有人认出了那兄弟二人的身份,不由高声叫喊道:“宋二斗,宋再斗,宋仁督便是为此人所杀!”

李清源抛向那两人的玉镢头在邻近两人的时候骤然悬停,名叫宋二斗的男子便扬起那狼牙棒,斜指李清源道:“你可有话说?”

李清源耸了耸肩膀,“都他娘的被我给打成渣滓了,还有啥说头?干呗!”

第二百九十二章 坎坷行

李清源猛然收缩身躯,躲开了那人朝向自己脸上招呼来的那道豹形气机涟漪,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愈加苍白,更有一丝鲜血自那白袍之上绽放,因为先前的稍稍不慎,李清源的被宋氏兄弟联手后蹭中自己的腹部,此时此刻,一道道殷虹鲜血流淌而出,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会牵扯李清源的伤口,致使大量出血。

李清源骤然停步,一手挥洒血水,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那只神仙俑随之猛然拔高,出现在李清源的身侧,虽然大部分裂纹已经被李清源用昂贵代价修复,可是仍旧有细小纹路,遍布在各个令人不易察觉的位置,李清源运作灵,将身上外流的血液以灵小球包裹,而后被他弹给神仙俑的眉心。

长髯刀客一把提起手中长刀,立在身侧,虽然仍旧有细小裂纹,可是受了李清源的鲜血供给,多少能够有了一丝寻常的“神”态。

李清源猛然收缩身躯,躲开了那人朝向自己脸上招呼来的那道豹形气机涟漪,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愈加苍白,更有一丝鲜血自那白袍之上绽放,因为先前的稍稍不慎,李清源的被宋氏兄弟联手后蹭中自己的腹部,此时此刻,一道道殷虹鲜血流淌而出,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会牵扯李清源的伤口,致使大量出血。

李清源骤然停步,一手挥洒血水,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那只神仙俑随之猛然拔高,出现在李清源的身侧,虽然大部分裂纹已经被李清源用昂贵代价修复,可是仍旧有细小纹路,遍布在各个令人不易察觉的位置,李清源运作灵,将身上外流的血液以灵小球包裹,而后被他弹给神仙俑的眉心。

长髯刀客一把提起手中长刀,立在身侧,虽然仍旧有细小裂纹,可是受了李清源的鲜血供给,多少能够有了一丝寻常的“神”态。

李清源猛然收缩身躯,躲开了那人朝向自己脸上招呼来的那道豹形气机涟漪,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愈加苍白,更有一丝鲜血自那白袍之上绽放,因为先前的稍稍不慎,李清源的被宋氏兄弟联手后蹭中自己的腹部,此时此刻,一道道殷虹鲜血流淌而出,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会牵扯李清源的伤口,致使大量出血。

李清源骤然停步,一手挥洒血水,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那只神仙俑随之猛然拔高,出现在李清源的身侧,虽然大部分裂纹已经被李清源用昂贵代价修复,可是仍旧有细小纹路,遍布在各个令人不易察觉的位置,李清源运作灵,将身上外流的血液以灵小球包裹,而后被他弹给神仙俑的眉心。

长髯刀客一把提起手中长刀,立在身侧,虽然仍旧有细小裂纹,可是受了李清源的鲜血供给,多少能够有了一丝寻常的“神”态。

李清源猛然收缩身躯,躲开了那人朝向自己脸上招呼来的那道豹形气机涟漪,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愈加苍白,更有一丝鲜血自那白袍之上绽放,因为先前的稍稍不慎,李清源的被

宋氏兄弟联手后蹭中自己的腹部,此时此刻,一道道殷虹鲜血流淌而出,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会牵扯李清源的伤口,致使大量出血。

李清源骤然停步,一手挥洒血水,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那只神仙俑随之猛然拔高,出现在李清源的身侧,虽然大部分裂纹已经被李清源用昂贵代价修复,可是仍旧有细小纹路,遍布在各个令人不易察觉的位置,李清源运作灵,将身上外流的血液以灵小球包裹,而后被他弹给神仙俑的眉心。

长髯刀客一把提起手中长刀,立在身侧,虽然仍旧有细小裂纹,可是受了李清源的鲜血供给,多少能够有了一丝寻常的“神”态。

李清源猛然收缩身躯,躲开了那人朝向自己脸上招呼来的那道豹形气机涟漪,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愈加苍白,更有一丝鲜血自那白袍之上绽放,因为先前的稍稍不慎,李清源的被宋氏兄弟联手后蹭中自己的腹部,此时此刻,一道道殷虹鲜血流淌而出,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会牵扯李清源的伤口,致使大量出血。

李清源骤然停步,一手挥洒血水,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那只神仙俑随之猛然拔高,出现在李清源的身侧,虽然大部分裂纹已经被李清源用昂贵代价修复,可是仍旧有细小纹路,遍布在各个令人不易察觉的位置,李清源运作灵,将身上外流的血液以灵小球包裹,而后被他弹给神仙俑的眉心。

长髯刀客一把提起手中长刀,立在身侧,虽然仍旧有细小裂纹,可是受了李清源的鲜血供给,多少能够有了一丝寻常的“神”态。

李清源猛然收缩身躯,躲开了那人朝向自己脸上招呼来的那道豹形气机涟漪,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愈加苍白,更有一丝鲜血自那白袍之上绽放,因为先前的稍稍不慎,李清源的被宋氏兄弟联手后蹭中自己的腹部,此时此刻,一道道殷虹鲜血流淌而出,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会牵扯李清源的伤口,致使大量出血。

李清源骤然停步,一手挥洒血水,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那只神仙俑随之猛然拔高,出现在李清源的身侧,虽然大部分裂纹已经被李清源用昂贵代价修复,可是仍旧有细小纹路,遍布在各个令人不易察觉的位置,李清源运作灵,将身上外流的血液以灵小球包裹,而后被他弹给神仙俑的眉心。

长髯刀客一把提起手中长刀,立在身侧,虽然仍旧有细小裂纹,可是受了李清源的鲜血供给,多少能够有了一丝寻常的“神”态。

李清源猛然收缩身躯,躲开了那人朝向自己脸上招呼来的那道豹形气机涟漪,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愈加苍白,更有一丝鲜血自那白袍之上绽放,因为先前的稍稍不慎,李清源的被宋氏兄弟联手后蹭中自己的腹部,此时此刻,一道道殷虹鲜血流淌而出,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会牵扯李清源的伤口,致使大量出血。

李清源骤然停步,一手挥洒血水,一

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那只神仙俑随之猛然拔高,出现在李清源的身侧,虽然大部分裂纹已经被李清源用昂贵代价修复,可是仍旧有细小纹路,遍布在各个令人不易察觉的位置,李清源运作灵,将身上外流的血液以灵小球包裹,而后被他弹给神仙俑的眉心。

长髯刀客一把提起手中长刀,立在身侧,虽然仍旧有细小裂纹,可是受了李清源的鲜血供给,多少能够有了一丝寻常的“神”态。

李清源猛然收缩身躯,躲开了那人朝向自己脸上招呼来的那道豹形气机涟漪,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愈加苍白,更有一丝鲜血自那白袍之上绽放,因为先前的稍稍不慎,李清源的被宋氏兄弟联手后蹭中自己的腹部,此时此刻,一道道殷虹鲜血流淌而出,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会牵扯李清源的伤口,致使大量出血。

李清源骤然停步,一手挥洒血水,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那只神仙俑随之猛然拔高,出现在李清源的身侧,虽然大部分裂纹已经被李清源用昂贵代价修复,可是仍旧有细小纹路,遍布在各个令人不易察觉的位置,李清源运作灵,将身上外流的血液以灵小球包裹,而后被他弹给神仙俑的眉心。

长髯刀客一把提起手中长刀,立在身侧,虽然仍旧有细小裂纹,可是受了李清源的鲜血供给,多少能够有了一丝寻常的“神”态。

李清源猛然收缩身躯,躲开了那人朝向自己脸上招呼来的那道豹形气机涟漪,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愈加苍白,更有一丝鲜血自那白袍之上绽放,因为先前的稍稍不慎,李清源的被宋氏兄弟联手后蹭中自己的腹部,此时此刻,一道道殷虹鲜血流淌而出,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会牵扯李清源的伤口,致使大量出血。

李清源骤然停步,一手挥洒血水,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那只神仙俑随之猛然拔高,出现在李清源的身侧,虽然大部分裂纹已经被李清源用昂贵代价修复,可是仍旧有细小纹路,遍布在各个令人不易察觉的位置,李清源运作灵,将身上外流的血液以灵小球包裹,而后被他弹给神仙俑的眉心。

长髯刀客一把提起手中长刀,立在身侧,虽然仍旧有细小裂纹,可是受了李清源的鲜血供给,多少能够有了一丝寻常的“神”态。

李清源猛然收缩身躯,躲开了那人朝向自己脸上招呼来的那道豹形气机涟漪,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此愈加苍白,更有一丝鲜血自那白袍之上绽放,因为先前的稍稍不慎,李清源的被宋氏兄弟联手后蹭中自己的腹部,此时此刻,一道道殷虹鲜血流淌而出,每一次脉搏跳动,都会牵扯李清源的伤口,致使大量出血。

李清源骤然停步,一手挥洒血水,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那只神仙俑随之猛然拔高,出现在李清源的身侧,虽然大部分裂纹已经被李清源用昂贵代价修复,可是仍旧有细小纹路,遍布在各个令人不易察觉的位置。

第二百九十三章 行复行

端坐在努比斯背上的李清源终于突破了那道人群缺口,努比斯一个纵跃,整个身躯彻底没入丛林之中。

而那位胸口再一次有一道裂纹诞生的长髯刀客挥舞大刀,横向一扫,于是所有临近他的修士赶忙避道,有些躲闪不及的,当场便被那大刀给拦腰斩断,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若是宗门没有特殊手段,为其点燃续命灯,眼看是绝无可能再活了,当然,光是类似于点燃续命灯一事,就要耗费极多的钱财,更是一笔巨款,非类似于嫡传或是于门派来说极其重要的修士不能享此待遇。

更缪论点燃魂灯一事,本就是折损修为的事情,一般的少年天才,除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知晓自己在外树敌良多,没有多少闲来无事点燃魂灯玩的,相反更多则是采取肉身被毁,那就元神出窍远游,即使折损了修为,还是可以运用夺舍之类的重重手段重返人间。

李清源先前与一众大韩修士对战时候,有如此打算的少年英雄们可不在少数,只不过最后都被李清源给掐灭了最后一丝灵魂之火。

彻底跻身第二境后,李清源许多原本懵懵懂懂的猜想与不解,如今豁然开朗,茅塞顿开,成功与自己心神建立联系后,李清源才知道什么叫做“醍醐灌顶”,所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吧?

有了这一道心神链接,除了多出重重玄妙神通外,最为是实在的,还是第二境界修士等于多出了一条命。

可是多出一条命,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当真算得上是重生?不过是苟颜残喘尔,不然那些个夺舍的,多是老头子才能成功?不过是想要生下去的执念,远远要比让被夺舍的对象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念想更大而已,最后那一场关于身体主导权的拔河,往往是执念更大为胜。

如此一来,自己就应愈加珍惜当下这条命才对嘛,李清源这般想着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喊道:“主人?”

李清源轻轻点头,“在的。”

……

好在虽然宋氏兄弟跟丢了那一袭白袍,可是那尊长髯刀客的远去身影怎么能逃得过他们的法眼?

远远瞧见那长髯刀客掠走的方向,这对宋氏兄弟一指与自己相反的方向,与那所剩无几的几位修士道:“快去追上那和尚与书生,不惜代价拦截他们的步伐!”

有人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当场便被失去了兵器的宋再斗以一道长长的惨白匹练给砸中脑袋,当场碎为两截,剩下的人只有认命,赶忙御风而起,去阻拦那和尚与书生去也。

而那对宋氏兄弟则是追击那一抹长髯刀客化作的青虹而去。

并未出多久,两人便猛一悬停,因为在两人面前,那位胸膛上有一道犹如破碎镜子一般蛛网裂缝的长髯刀客正扛着一把刀,斜倚在一棵树旁,静静地看着来人。

这对宋氏兄弟的神色几经变换,弟弟宋再斗猛冲杀过去,而后一拳捣向那长髯刀客。

在宋再斗冲出的时候,宋二斗反而就此脚

尖一扭,掠向身后方向。

长髯刀客提起手中的长刀就要再来一记飞刀,彻底将这一条肩膀已经被自己的大刀给通了个通透的男子再来上那么一下子,却不料宋再斗一拳砸在长髯刀客的手腕上,致使长髯刀客的那柄长刀恰好偏离,蹭着宋二斗的衣衫而过。

待自己哥哥彻底走后,宋再斗一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轻轻扭动,在先前瞧见这长髯刀客的那一瞬间,其实他就知晓了那一袭白袍有极大可能就在自己身后方向,所以当下就以心神告知自己那看似比自己沉稳的哥哥,让他赶忙去寻那如今早已经不能调动灵,仅仅只能凭借肉身力气在苦苦维持那副龙境无敌的假象。

想要趁着这片刻功夫,扭转战局?或者其实是干脆抱着必死之心,想要以命搏命,干脆就单纯觉得自己能多杀一人算一人?

宋再斗轻轻迈步,脚步轻灵。

可是就算是你能斩杀那启灵境界的修士又能如何?那些废物你想要杀多少就杀多少便是,说不得最后我还要感谢你替我做了一桩我早晚要做的事情。

宋再斗仰望天空,怅然一叹,嘴角带着笑意,可惜喽,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启灵境界,而是灵海境界。

他忽然望向眼前的那长髯刀客,笑容灿烂道:“别维持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了,你的主人连那用以维系你与他之间联系的气机游丝都快施展不能了,你还想要如何?一个单凭一缕气血行动到现在的你还能做些什么?我看你还是直接跟我混,在大韩我能保证你我以后风生水起。”

长髯刀客闻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刀就驻在自己身旁,他一手撑膝,轻轻拍打自己大腿,满脸畅快意,学着先前的宋再斗举目望天,喃喃自语,小子,你这是又欠我一个人情啊……

长髯刀客望向自己满身的裂纹,浑然不在意,反而拍打的力度频率愈加大了起来,他在唱一曲小调,至于曲目内容,令人听不真切。

最终他骤然停止动作,看向自己的那双噼啪作响有裂纹蔓延的手,笑意淡然。

其实是我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嘛!

……

人面狼身的努比斯在听到李清源回应后,那张如今算不得苍老,其实算得上有些年轻的脸庞上明显长舒一口气,因为先前的李清源坐在自己背上,那副犹如老僧入定后无意之间所流露而出的气势,犹如神高坐,冷眼俯瞰人间!

并不是说如此的李清源就多么不好,而是暂时充当坐骑的自己背上所坐着的人物是时时刻刻都在释放那股子漠视人间的气息,搞得它一双腿直打摆子,骑在自己身上一颠又一颤的,定然是如何也安稳不了不是?

有人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当场便被失去了兵器的宋再斗以一道长长的惨白匹练给砸中脑袋,当场碎为两截,剩下的人只有认命,赶忙御风而起,去阻拦那和尚与书生去也。

而那对宋氏兄弟则是追击那一抹长髯刀客化作的青虹而去。

并未出多久,两人便

猛一悬停,因为在两人面前,那位胸膛上有一道犹如破碎镜子一般蛛网裂缝的长髯刀客正扛着一把刀,斜倚在一棵树旁,静静地看着来人。

这对宋氏兄弟的神色几经变换,弟弟宋再斗猛冲杀过去,而后一拳捣向那长髯刀客。

在宋再斗冲出的时候,宋二斗反而就此脚尖一扭,掠向身后方向。

长髯刀客提起手中的长刀就要再来一记飞刀,彻底将这一条肩膀已经被自己的大刀给通了个通透的男子再来上那么一下子,却不料宋再斗一拳砸在长髯刀客的手腕上,致使长髯刀客的那柄长刀恰好偏离,蹭着宋二斗的衣衫而过。

待自己哥哥彻底走后,宋再斗一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轻轻扭动,在先前瞧见这长髯刀客的那一瞬间,其实他就知晓了那一袭白袍有极大可能就在自己身后方向,所以当下就以心神告知自己那看似比自己沉稳的哥哥,让他赶忙去寻那如今早已经不能调动灵,仅仅只能凭借肉身力气在苦苦维持那副龙境无敌的假象。

想要趁着这片刻功夫,扭转战局?或者其实是干脆抱着必死之心,想要以命搏命,干脆就单纯觉得自己能多杀一人算一人?

宋再斗轻轻迈步,脚步轻灵。

可是就算是你能斩杀那启灵境界的修士又能如何?那些废物你想要杀多少就杀多少便是,说不得最后我还要感谢你替我做了一桩我早晚要做的事情。

宋再斗仰望天空,怅然一叹,嘴角带着笑意,可惜喽,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启灵境界,而是灵海境界。

他忽然望向眼前的那长髯刀客,笑容灿烂道:“别维持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了,你的主人连那用以维系你与他之间联系的气机游丝都快施展不能了,你还想要如何?一个单凭一缕气血行动到现在的你还能做些什么?我看你还是直接跟我混,在大韩我能保证你我以后风生水起。”

长髯刀客闻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刀就驻在自己身旁,他一手撑膝,轻轻拍打自己大腿,满脸畅快意,学着先前的宋再斗举目望天,喃喃自语,小子,你这是又欠我一个人情啊……

长髯刀客望向自己满身的裂纹,浑然不在意,反而拍打的力度频率愈加大了起来,他在唱一曲小调,至于曲目内容,令人听不真切。

最终他骤然停止动作,看向自己的那双噼啪作响有裂纹蔓延的手,笑意淡然。

其实是我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嘛!

……

人面狼身的努比斯在听到李清源回应后,那张如今算不得苍老,其实算得上有些年轻的脸庞上明显长舒一口气,因为先前的李清源坐在自己背上,那副犹如老僧入定后无意之间所流露而出的气势,犹如神高坐,冷眼俯瞰人间!

并不是说如此的李清源就多么不好,而是暂时充当坐骑的自己背上所坐着的人物是时时刻刻都在释放那股子漠视人间的气息,搞得它一双腿直打摆子,骑在自己身上一颠又一颤的,定然是如何也安稳不了不是?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合二为一

宋再斗望向眼前纷纷自天际降落的两人,一和尚一书生,若是只有这两人,他约莫此刻已经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只可惜,在这两人身后还跟着两只兽类,一个平平凡凡的兔子,却莫名其妙的有一大堆红色小药丸,丢起来就和从大街上随处捡来的似的,更可怕的是那只光是外表就足以唬人的白色大家伙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头形似蛟龙的兽类,绝对不是蛟龙!

有见过头顶一对峥嵘鹿角的蛟龙?有见过那双锋利爪子有五爪的蛟龙?有见过脚踩祥云的蛟龙?都没见过吧?老子我也纳闷着呢!

更何况远远处还有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正在虎视眈眈,居然盯着自己的一身皮肉留下了口水。

宋再斗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眼睛冒着绿光男女野兽落在自己四周位置,仍旧轻描淡写,一把掐住眼前这长髯刀客的脖子,淡然道:“想要捉我?你们大可以一试。”

双手附后的韩逸瞥向身旁的女子。

血尸女子撇了撇嘴,随意回答道:“你能让我吃了他?”

不了韩逸点头道:“能的。”

而后他一把撤去了肩头那本金书的禁制,继而在宋再斗眼中仅仅只是有威胁的女子整个身形蓦然放大,直到肩头碰到了天顶那道金色穹顶,一阵噼啪声响后,这才作罢。

她咧了咧嘴巴,眼神从宋再斗身上一掠而过,于是宋再斗一副肝胆都随之差点儿吓破。

这位样貌俊逸的男子忽然神色一喜,因为那女子居然忽然调转气机,一身气机如瀑,倾压在那年轻书生身上。

这血尸女子倏而化作常人大笑,伸出芊芊玉指,挑起这人的下巴来,呵气如兰,“你知不知道,比起那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来,还是你这即是样貌俊朗,同样一身腱子肉的,看起来更加的令人有食欲?”

女子的满口獠牙已经缓缓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眸直盯着眼前书生的脖颈,她伸出香嫩小舌舔舐下自己的同样像是有鲜血流动的嘴角,“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眼馋你很久了?”

跟在和尚与书生之后的小兔子老气横秋,耸了耸肩膀道:“天下女子不可信,女子最善于骗人,是那行家里手之中的仙人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一句句先圣教诲,难道你们统统都当了耳旁风?”

韩逸一言不发,阻止了浑身有黄金气流转的和尚,同样阻止了那条已经盘起,蓄势待发的小白龙,轻轻扯开嘴角笑了笑,唯有冷笑!

他眼睛随意瞥了眼远处那倏然高高隆起的狼牙棒,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我那兄弟如今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他一双手缓缓攀上女子手腕,指了指那岌岌可危的长髯刀客,“你又知不知道,这件神仙俑之珍贵?”

女子嘴角正腾起一抹讥笑,忽然便见到韩逸火红的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居然就这么把开口必是伤人的那一袭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双眼布满血丝的韩逸轻声问道:“我不求你对一些圣贤道理熟稔于心,可你起码是要有道

德为规矩来约束自己的。”

他伸出正不断颤巍的手,缓缓高举。

血尸忽然松开掐着男子的手,娇滴滴地道:“奴家与你开玩笑的。”

韩逸嗓音沙哑,可是语气却不容置疑道:“下次不许与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血尸所化的女子早已经将目光恶狠狠地瞥向那仍旧不知死活抓住那一只神仙俑的男子,扭头至极,脸色阴转晴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知道啦!”

而后那宋再斗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身首异处。

抱着正从脖颈处汩汩冒血的尸体,女子满眼的星星。

韩逸点了点头。

于是女子开心地叫了一声,一口咬住这人腰部,手脚并用,化作一抹血红,隐匿于那本大书之中。

一身白袍的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啧啧称奇……

正要说话,众人忽然心头一动,朝向身后看去!

原来的是那失去了头颅的宋再斗居然还有魂魄隐匿在头颅之中,早有准备的书生与和尚就要一同劈向这颗头颅。

不料!这颗头颅忽然喋出一口鲜血,吐向地面,整颗头颅蓦然坠地后,落在那一滩血水上,随之就有那一抹血水倏然不见。

……

李清源自然是没了后手,唯赌命尔,所以被那扩大的一棒子给狠狠捶脸上后,他的肩膀也被捅了一个前后透亮的大洞,并且随着那狼牙棒下落,之后有被砸在地上后,李清源肩膀上的伤势愈加严重,差点儿没有因此被卸掉肩膀。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子霎时就冒了出来,李清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尚未将体内那激荡四起的灵波动平稳,就有另一棒子朝向自己抡来。

李清源赶忙用尚未受伤的那一只手一拍地面,整个人借助反馈来的力道腾空而起后,忽然禁不住一个趔趄,身势骤然跌落,眼看就要被那一根大刺给彻底刺穿脑袋。

关键时刻,努比斯倏然腾空而起,一头撞在李清源的腹部,将之一头给顶飞偏离原本位置。

哧得一声蓦然响起,随之就有一热血洒在李清源脸上,被血液模糊了视线的李清源跌落在地上,与之一起的还有跌落在地上的人面狼身兽努比斯。

李清源望着努比斯腹部那前后透亮的大洞,心有愤怒意,一双眼睛赤红,鼻息之间,大口喘着粗气!

努比斯伸出那双似是龙爪的爪子推了推李清源示意他快些走,只是李清源缓缓摇头,抹了一把鲜血在自己脸上,而后又掬起一努比斯的鲜血点在自己额头位置,努比斯的鲜血点在李清源的眉心之中后,仍旧缓缓下流,于是满是鲜血痕迹的那张年轻脸庞上,除了脸庞主人没了那笑意,眼神之中,又恢复了先前那一副犹如神漠然俯瞰人间的神情,那点眉心殷虹,绽放红光。

狠狠灌了一口所蕴藏灵,足以将自己五脏六腑给撑爆的酒水,李清源伸手一招,一杆银色长枪随之从自己乾坤袋之中游走而出,一直垂着头颅的李清源缓缓抬头

,依稀之间,他的背后除了有无数双金灿灿的大手生出外,还有一头赤红色的大龙,缓缓抬头。

怒龙抬头!

与少年人此刻反而极其平静的眼神对视,宋二斗无端地在心底多了一丝惧意,只是这一抹惧意很快就被他自己给系数否定,他讥笑道:“垂死挣扎?所以只知道用眼睛瞪我了?”

李清源笑了笑,强行忍住自己如今当真是撕心裂肺的那股乱窜灵所带来的疼痛,换换踏出一步。

一步之后,李清源骤然没了踪迹。

心念微动的宋二斗随手挥出,一条墨蓝色光华扇动,被他随手打在突兀出现在李清源脸上,只是李清源仍旧不管不顾,拼着被一拳砸在脸上的后果,同时一拳砸宋二斗的额头位置,饶是以宋二斗的灵海境界的修为,仍旧被李清源一拳砸得额头微微凹陷些许。

关键时刻,努比斯倏然腾空而起,一头撞在李清源的腹部,将之一头给顶飞偏离原本位置。

哧得一声蓦然响起,随之就有一热血洒在李清源脸上,被血液模糊了视线的李清源跌落在地上,与之一起的还有跌落在地上的人面狼身兽努比斯。

李清源望着努比斯腹部那前后透亮的大洞,心有愤怒意,一双眼睛赤红,鼻息之间,大口喘着粗气!

努比斯伸出那双似是龙爪的爪子推了推李清源示意他快些走,只是李清源缓缓摇头,抹了一把鲜血在自己脸上,而后又掬起一努比斯的鲜血点在自己额头位置,努比斯的鲜血点在李清源的眉心之中后,仍旧缓缓下流,于是满是鲜血痕迹的那张年轻脸庞上,除了脸庞主人没了那笑意,眼神之中,又恢复了先前那一副犹如神漠然俯瞰人间的神情,那点眉心殷虹,绽放红光。

狠狠灌了一口所蕴藏灵,足以将自己五脏六腑给撑爆的酒水,李清源伸手一招,一杆银色长枪随之从自己乾坤袋之中游走而出,一直垂着头颅的李清源缓缓抬头,依稀之间,他的背后除了有无数双金灿灿的大手生出外,还有一头赤红色的大龙,缓缓抬头。

怒龙抬头!

与少年人此刻反而极其平静的眼神对视,宋二斗无端地在心底多了一丝惧意,只是这一抹惧意很快就被他自己给系数否定,他讥笑道:“垂死挣扎?所以只知道用眼睛瞪我了?”

李清源笑了笑,强行忍住自己如今当真是撕心裂肺的那股乱窜灵所带来的疼痛,换换踏出一步。

一步之后,李清源骤然没了踪迹。

心念微动的宋二斗随手挥出,一条墨蓝色光华扇动,被他随手打在突兀出现在李清源脸上,只是李清源仍旧不管不顾,拼着被一拳砸在脸上的后果,同时一拳砸宋二斗的额头位置,饶是以宋二斗的灵海境界的修为,仍旧被李清源一拳砸得额头微微凹陷些许。

只是李清源仍旧不管不顾,拼着被一拳砸在脸上的后果,同时一拳砸宋二斗的额头位置,饶是以宋二斗的灵海境界的修为,仍旧被李清源一拳砸得额头微微凹陷些许。

第二百九十五章 心猿形

那道雪白龙枪来回穿梭在此人手臂之间,瞬时洞穿了此人那条手臂无数次,只不过这浑身皆被黑气包裹的男子似是没有丝毫痛觉似的,任由那一抹银光接连洞穿自己的手臂,一双仿佛有虬龙游走的手臂非但没有吃痛松开些许,反而愈加有力,直接在李清源的脖子上留下了五道绛紫色印记。

李清源一身龙气攀升到了巅峰,一拳拳砸在此人手臂上,只不过一次次拳头落在此人身上后,仿佛挠痒痒似的,不痛不痒罢了。

最终浑身都有血色红光闪烁的李清源骤然变换拳风,正要以一记渡生手变式直捣此人腹部,不料眼前这已经不知是宋再斗还是宋二斗的黑色人影嘀咕一声道:“岂会给你机会让你得逞?”

于是李清源便被此人一拳给砸在头顶之上,那颗头颅狠狠砸在地上之后,居然随之弹飞开来,而后便被此人又一次五指如钩,抓住整张脸庞拖拽而走。

这人一手提着李清源的脑袋,骤然加速,奔向那座茂盛树林。

于是有一排排大树应声而倒,并不是被那黑气浓郁到了一定地步的男子砸断,而是单纯地是被此人手中握着的那颗头颅给撞开。

饶是以李清源的体魄,也终究吃不消这般的攻击,几欲昏沉。

终于浑身黑气犹如阴云笼罩在身上的男子随之停步,因为整整一排大树皆被他以手中那颗头颅给懒腰砸断。

他随意瞥了眼手中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嘴角禁不住冷哼一声,肌肉突兀高高隆起一块小山丘,随之他便将李清源给重重抛在地上。

地上随之出现一个人形大坑,砰然一声巨响过后,烟尘四起,李清源无力倒在地上,眼神涣散,几近于无。

有着宋二斗阴柔外貌,但是依稀之间也可大致瞧出宋再斗脸型外廓的陌生男子索性大刺刺蹲在地上,歪着一颗脑袋,嗤笑道:“怎么样?被人砸在地上的感觉不好受吧?”

李清源哪里还能回答此人的问题,如今早已经七窍流血,视野都被自己喋出的鲜血所模糊,根本不能视物,耳朵更是阵阵耳鸣声,不能闻事。

男子皱了皱眉头,一巴掌砸在李清源那前后透明的肩部上,狠狠一阵拉扯,钩断了李清源肩头的肌腱筋脉,顿时就有一鲜血溅在男子脸上,只不过男子丝毫不觉而已。

他伸手擦拭掉了脸庞上的血迹,而后随手拍掉愈加无力的银色长枪,那银色长枪在空中翻转数下,最终钉入一颗青石之中,整个身子没入其中,难见踪迹。

一身黑气愈加浓集的他伸手一召,于是有一道黑色长线骤然奔袭到他的手中,那根犬牙参差的狼牙棒被他拿在手里,没有丝毫犹豫当场就是一棒!

远远瞧见这一棍的努比斯哀声凄厉嚎叫,只是仍旧不能改变丝毫,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李清源被此人用那狼牙棒一点点砸在身上后,骨头断裂,血肉分离,一颗颗突出的倒刺上皆挂有自李清源身上钩下的血红肉丝。

如今兄弟二人合而为一的两人仍旧没有停手的意思,仍旧一棍棍犹如大雨雷霆,降落在李清源的身上。

努比斯

挣扎着蓦然起身,一身血肉撒了一地,四只脚都站不稳了,颤颤巍巍,抖若筛糠,一步步迈向李清源的方向。

兄弟二人任由这怪物走到自己近前,正要低头垂在李清源脸上的瞬间,兄弟二人一挥手,努比斯便倒飞了出去,在空中洒下一串血雨后,重重摔在地面之上,便再也不能起身,几次挣扎,终究不能抬起手脚丝毫。

兄弟两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开心至极,自己一路成长路上,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般场景,只是哪一次都没有如今这一次要过瘾畅快,当然两人更是恨大于心中快意,原因无他,就是眼前的少年人一番密谋,非但将自己的弟弟给斩去了头颅,更是毁掉了他那几乎就要选为本命物的流星锤,如今就连自己一身修为在此次动用秘术后,定然是要削减数成,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跌镜到什么地步。

天际蓦然有一道阴云而过,兄弟二人蓦然抬头望去,下意识悚然。

只见那头犹如山岳大小的雪白大龙骤然降落,只是相较于以往的龙腾,如今多少显得有些无力,几乎就是轰然一声砸在地上,那双龙首掘起一堆犹如小山似的土壤来,生生在犁出百丈之长的地面来。

在如今一点儿也不小的小白龙头顶之上,是一双目赤红的和尚与书生,浑身颤抖,几近暴走边缘。

书生接连抖动那本金色大书,可惜那本金色大书干脆就彻底隐匿进书生的灵台之上,半点儿反映也没有了。

至于与李清源性命相关的那条小白龙,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宋氏兄弟嘴角扯过一丝冷笑,就如今这副田地,想来想要彻底从自己手中救下这年轻人?痴人说梦呢?

于是如今已是一体的兄弟二人缓缓踏出一步,手中狼牙棒蓦然扩大,只见他手腕微抖,就要榔在李清源身上。

李清源面前倏然站着一个人影来,砰然一声过后,一鲜血溅在了李清源的脸上。

李清源像是中了个霹雳,忽得睁开眼睛,便瞧见那满身皆鲜血,浑身溢金光的和尚站在自己身旁,背部便是那合二为一的兄弟二人砸来的那只锐利狼牙棒。

双手合十的和尚终于正儿八经地诵了一声佛号,难得一见的严肃脸色。

双目赤红的书生早已经背着奄奄一息,缩回正常大小的小白龙奔袭而来,他望向神色平淡的和尚,面有隐忧。

嘉措一挑眉头,“咋滴?就你有小助手呗?”

书生便点了点头,抱起李清源飞奔而逃。

宋氏兄弟两人正要伸出手去,想要强行将李韩二人连同那只小白龙给重新擒回手中,只是嘉措很快就横移出去一步,挡在此人面前,笑意柔和,“施主,三思而后行啊。”

书生一双红丝游走的双眼死命捧住李清源的脸颊,使劲摇晃,焦急道:“李清源!你给我醒一醒!”

目光涣散的李清源忽然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后,嗓音沙哑,笑骂道:“想要谋财害命啊?摇得这么使劲儿?”

书生便给了李清源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胸膛上,登时打得李清源一阵咳嗽,

书生不由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李清源咧了咧嘴角,将视线投向和尚方向,竭力喊道:“他娘的,这么晚才来,不把他们打个稀烂,可对不起我受得这些伤啊!”

背对李清源的和尚嘴角微翘,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一袭白袍,“听见没?我兄弟这么说了。”

宋氏兄弟微微蹙眉后,满脸的鄙夷道:“没了那条大龙,我看那书生的血尸如今也出不来吧?自身问题更是多多,与其泥菩萨过河,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修缮自己内天地的问题,至于你这小和尚?真不是我瞧不起你,除了一身体魄还算硬些,有啥手段?”

和尚学着某位一袭白袍,双手拢在袖中,抬头忘了眼在悄无声息之间依稀微颤的金色大网,眼中有金光一闪而逝,他灿烂一笑,“原来是用了某种神魂相结合的手段,成就了如今几乎半步仙人境的实力,怎么,以为如此就厉害了?实力强劲到将这金色大网微摇晃就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了?”

不管不顾眼前那神色巨变的两人,嘉措随意瞥向早已经从自己脚边正准备溜走的小兔子,笑眯眯道:“劝你最好不要为自己找麻烦,好好活着不好吗?”

浑身兔毛都炸起的小兔子叫苦不迭,正双脚踮起,准备偷摸摸溜走的身影犹如被人施展了定身之法,驻足原地。

它僵硬扭头过去,笑容苦涩,在转过头去的时候,心底却愤愤然之余又有一阵悚然。

他娘的,眼前这年轻秃驴,绝对是除李清源外,最为恐怖的存在之一!

“我劝你还是早些交出你身后的李清源,这样还能保证你死得体面一些。”兄弟二人眼神眯起,却见他们面前的那个和尚气势摇身一变!

和尚手中有金色光华一闪,而后半截降魔杵便在他手中凝聚,只见和尚高高扬起自己那半截降魔杵……

噗得一声,嘉措便将那杆降魔杵直接没入自己心脏位置!

这和尚疯了。

宋氏兄弟二人的这一念头刚起,紧跟着就心底腾起一抹心悸,在他们面前那和尚不断有鲜血冒出的心口处,忽然炸起一团红光,而后和尚插入自己心脏之中的那杆降魔杵自己飞出和尚的胸口。

在与和尚分离三寸之后,这杆降魔杵尾端忽然被一毛茸茸的手给抵住,倾力一推。

那杆降魔杵便犹如一条细小蛟龙,骤然奔袭出去,砰然一声在宋氏兄弟胸膛上一串而过。

登时就有一口鲜血喋出的宋氏兄弟猛然拔地而起,随之在他原本所处的地方,紧跟着就有一棒横扫而来,呼啸生风,隐约有雷电声。

堪堪躲过这一击的宋氏兄弟终于有空定睛一看,头皮都在炸起。

只见那厮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手举降魔杵一根,足踏云鞋皆相称。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查又硬。挺挺身才变化多,声音响亮如钟磬,高声嬉笑道:“敢在我面前耍棒子,嘿,大胆!十分大胆!”

他手中的那杆降魔杵蓦然变化成等人高大小,被他驻在地上,一手掐腰的猴子冷哼道:“呔!邪祟乖乖过来受死!”

第二百九十六章 王朝仙人,尽至国线

孙子权随意瞥向那张如今灵大盛的黄金大网,并没有刻意释放一身气机涟漪,一来自己如今的真实修为,确实尚且没有仙人境,根本吸引不了那王朝仙人的注意,二来则是他极其害怕打草惊蛇四字,毕竟对于那孙晋,自己还算是知根知底,玉石俱焚的事情,他不是做不出来,可能事到临头,只会做得比自己想象之中愈加顺手。

孙子权看似随意瞥了眼孙晋,轻声叹气,就比如他如今完全可以放弃得到李清源那一半血池造化的念头,彻底将李清源连同那张大网还有其中一众年轻人一起网杀其中,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能留着,对于别人可能尚还不屑于做,但是对待自己,或是与自己相关的人事,只要能够让自己输,他孙晋就会做得津津有味,关于这一点,他孙子权丝毫不会怀疑。

孙晋忽然念头一动,倏然出现在孙子权的面前,打趣道:“哟?看来咱们的小孙同学已经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境了?不过这一次还真让你就猜中了。”

孙晋遥遥伸出一手去,随手拍碎如今早已经成为一截焦炭了的朴老鬼,一把抓在那张灵波动极其明显的黄金大网之上,眼看就要一把扯下那张金色大网。

孙子权眼神淡漠,随意瞥了眼孙晋,缓缓摇头道:“暗渡陈仓?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孙晋一手骤然握紧,金色大网顿时噼啪作响,其中有雷霆声大作,而孙晋只是笑容淡然。

所以孙子权愈加神色平淡,唯双手拢袖中,静静地目视前方,没有丝毫担心,对于从来赌性极大的孙晋,目前远远还没有到那一步,所以刚才男子这一手,只不过是愈加令金黄大网“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招神来之笔而已,看似破坏了内部结构,声势极大,影响深远,相反却反而致使整张大网愈加牢固,隐蔽性也愈加的好,如今除了与他一般无二境界的仙人境修士外,其它仙人,就算是深谙此道的,一时半刻,也难以产察觉到此地迥乎不同灵波动。

孙子权那双隐于袖中的手其实已经悄然握紧,缓缓合拢在一起,强行压下心中的忧心仲仲,望向那灵流转的金色大网,沉默不语。

……

宋氏兄弟望向那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只心猿,心中猜测不断,那和尚的元神?自然不是,那和尚的身外身?类似于捏造天地化万物的神通?或者是毛发皆我的大变化法术?可是本就是偷师于王朝修炼体系的大韩自然看不透如今眼前这只威风凛凛的猴子真实身份,反正那令人阵阵心悸的灵波动,做不得假。

只见那只身披黄金甲,金冠翎冲天,身后披风如霞的猴子扬起手中的佛门降魔杵,一棒砸在宋氏兄弟的那根狼牙棒上。

轰然一声过后,宋氏兄弟的那根狼牙棒上开始出现细小裂纹,最终有咔嚓一声响起后,那杆狼牙棒之上的灰色“皮肤”开始迅速剥落,最终露出其中的金色内里。

那猴子一手扛棍,一手欢喜交替,一双金光浓郁似有火光的火眼金睛接连眨动,欢喜道:“哪里有金玉其中的道理,你这兵器,可当真唬人,黑良心

,黑良心!”

猴子高高扬起手中的大棍,而后这杆降魔杵便蓦然变大,这猴子便犹如扛着一棵大树似的,一肩扛起那大棍,朝向眼前那半人不鬼的双兄弟砸去。

那双兄弟手中早已经褪去一身灰黑色因而金光闪闪的棒子如今已经不能称之为狼牙棒,因为那参差狼牙早已经被那只可恶的猴子几棍子下去给砸了个粉碎,如今尚且无事的,也就只有他们手中这杆狼牙棒的“内胆”。

他们伸手震去虎口上的血珠,眼神阴沉,冷森道:“既然你这孽畜不惜命,那就成全你。”

只见此人伸手拍在那只浑身金色,隐约有雷云纹的短棍,一手高举,朗声道:“此物传闻是那原本天上远古雷神遗留人间的那根凿子,如今你既然让它显露了真身,那就活该需要你尝一尝这被雷劈得滋味!”

谁曾想那猴子将手中长棍向地上一驻,掐腰朗声道:“快来快来,若是这雷霆不够滋味,俺可要拿你是问!”

李清源顾不得惊讶,将视线瞥向那虽然摇摇欲坠,但是终究算是大体无碍的和尚。

嘉措擦了擦自己苍白的嘴角,同样丢下两字,“无碍。”

而后李清源便瞧见那只一手掐腰,挺起一副胸膛,恨不得挨雷劈的猴子果真就这么大刺刺地受了那宋氏兄弟的那有金色雷霆流转的一棍。

轰然一声过后,浑身都有金色雷霆缠绕的那猴子浑身皮毛微卷起,只是一双眼睛愈加神采奕奕,放声大笑道:“有趣有趣,倒是有那么几分那雷神小佬儿的意思。可惜啊……”

只见猴子忽然扬起手中大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然对那宋氏兄弟“当头棒喝”,一棍之后,这对宋氏兄弟的头颅当场爆裂开来,脑浆随之四溅,被这猴子轻吐一口三昧真火,给烧得一干二净。

猴子一双火眼金睛忽然一瞥,嘴角轻轻咧起一个上扬弧度,“邪祟哪里走?!”

只见猴子随手轻灵一抓,而后虚空之中便骤然出现一道道雪白涟漪,之后便有两人显现出来形状,皆是面色痛苦,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握住了喉咙,抬高而举,任由两人如何扑腾,也无济于事。

远远处的和尚忽然神色大变,高声喊道:“不可!”

却见那猴子忽然诡异一笑,手掌微微用力,轰然一声过后,两位灵海境的修士魂魄便彻底算是“魂飞魄散”,一丝一缕都没有留下。

轻松灭杀那一对灵海境修士的猴子一手置于额前,作远望状,一对眼睛金光溢彩,有一缕缕了金光流窜而出。

猴子满脸厌恶地收回了视线,随意瞥向那光头道:“和尚,你放俺出来就是为了这?可惜俺虽然对阵法略知一二,可是想要破译这阵法,如何也是需要些时日的,你们当下的状态,可还撑得住?”

和尚与李清源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却听到那猴子欢声大笑道:“无趣无趣,你们也相信俺居然还会有不会的术法?”

他随意将手中长棒子给高高抛起来只见那杆长棍在空中旋转不停,每一次旋转都会扩大一周,最

终棍子之长度,早已经临近这金色大网临界。

只是猴子仍旧不满于这般状况,仍旧舞动着双手,口中念念有词,于是那根长棍终于停下了旋转,只是在猴子默念法诀之下,愈加伸长,直顶得那张金色大网不断向四周扩散出去。

在几次三番的“扩张收缩”下,那根降魔杵仿佛与那金色大网成了势均力敌的一对对手,分庭抗礼,呈现某种平衡,那长棍再也不能伸长丝毫,而那金色大网也再也不能收缩丝毫。

李清源悄然皱起了眉头,不是没有担心出现眼下这种局势,如今这种规模的大网,想来结网人的修为定然不低,这位看似是嘉措心猿的大能就算是再厉害,也不一定能够如此轻松破之。

再者他愈加担心,这张大网破开后,那结网人到底会受伤到何种程度?若是其实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伤势,那么他算不算才陷泥潭,又遭大难?

李清源随意瞥向那先前大网薄弱处,如今又是金光流转的模样,完全的固若金汤,除了最开始有金色雷霆涌入宋氏兄弟那杆短棍之上后,如今愈加趋于稳定。

似是察觉到了李清源的视线,那猴子不由嗤笑一声,朗声道:“小子,不要老是想着投机取巧,面对这种不堪一击的大网你可知自己需要作甚?”

一直镇守外方金黄大网的孙晋忽然神色剧变!

只见那猴子咧嘴一笑,神秘道:“只需……以力破之!”

而后猴子轻喝一声,骤然拔地而起,一双拳头之上有金光赤霞交替流转,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绚烂流萤,而后它一拳砸在了那杆降魔杵之上!

咔嚓一声!

那张原本固若金汤的大网霎时间就破裂开来,犹如被打碎的琉璃,先是在一瞬间有无数细小裂纹同时出现,而后先是有一块金色碎块掉落后又散落成为点点金光,而后就是一块接着一块,一块块马不停蹄地掉落下来,犹如下了一场绚烂金雨。

孙晋先是神色一滞,而后终于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金网所破产生的波动,就算是龙境的修士都能感受到了,更何况是仙人境?!

那么就由不得自己痛下杀手了。

一手有犹如白昼之光凝集的孙晋忽一挥手打散了自己手中的白光,抬头望向眼前正笑嘻嘻的老道人。

一身酒气的老道人笑嘻嘻地自顾自灌了一口酒,挑眉问道:“欺负我这宝贝徒弟年少啊?一群仙人打这么一个?要脸不也?”

苗姓氏道人眼神扫过孙晋以及一众大韩修士,眯起微醺醉眼问道:“欺负我王朝无仙人不也?”

正要说话的孙晋忽然言语一顿,满脸苦涩。

在他面前的大小山峰之上,忽然密密麻麻,蹲踞了一位又一位修士,关之灵波动,皆是仙人境界!

学着徒弟双手拢在一起的醉酒老汉自问自答道:“看来就是欺负我王朝无仙人呐…”

孙子权嘴角微翘,差点忍俊不禁。

因为就在今时今日,王朝举国上下,半数仙人,尽至国线。

第二百九十七章 如此方可见蛟龙

总共数百余位陆地仙人,齐聚那大韩与王朝的国界线之后,站满了一座座崇山峻岭,或作拈花状,或持剑镇魔状,或睚眦欲裂状,或隐与山峰之中,或踩于白云之上,或是直接干干脆脆的就这么站在那条雪白国境线旁,大刺刺地驻剑而望,看向孙晋的神色不善,很有一言不合,就要告诉告诉大韩那些半吊子仙人什么叫做飞剑取头颅的架势。

孙晋双手背负身后,只是微微一笑,“见到了杰出的后辈天才,自然一时手痒,想着如何也要给这少年喂喂拳头,才算是没有虚长这少年几岁不是?”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苗蹈古点了点头,缓缓收起手中酒葫芦,扭转手腕,灿烂笑道:“我如今也有这种感觉。”

言下之意,就是也要给这比自己小了很多辈,可却很有后来者居上意思的男子喂一喂拳头了。

孙晋扯了扯嘴角,视线越过苗蹈古,投向远方山峰处,又看似随意地瞥了眼那张如今早已破败不堪的金黄大网。

苗蹈古环视四周,作豁然开朗状,一拍脑袋惊醒道:“差些忘了还有你们,怎么?还不动手?是终于想起来些江湖道义,知晓这么群殴一个老人家,终归是件面上无光的烂事,所以才后知后觉,不敢动手?其实尽管过来便是,对人家小娃娃下手的时候,可没见你们这般扭扭捏捏啊……”

那一众在金色大网破裂的瞬间就已经倒地不起的几人笑容苦涩,心中早已经开始骂娘,要不是知道与你动手,绝对就是板上钉钉的一个死字,不早就他娘的招呼了上去?更何况您老身后还站着一群仙人,一位吐一口唾沫,也能把自己一众人给淹死吧?

一位高冠博带的老儒生一身衣衫却被洗的漂白,此刻竟然就这么一步迈入这大韩国界,下一步之后便出现在了苗蹈古身侧,他随手抚过身旁的点点金色涟漪,于是便有一颗缩小的大日在他肩头冉冉升起,这老儒生出口却十分的并不那么儒生了,“我们儒家讲究一个‘君子动口不动手’,嘿~你说他娘的奇也不奇,老子还真不是啥君子,所以动手还是要得嘛。”

早已经跻身文圣境界与名号的老人,一伸手,于是肩头那颗大日便倏然扩大数周,悬浮于一众大韩修士的头顶,光是那金色光辉洒在他们身上,就已经将一位位大韩仙人的头发给烧得微微卷曲起来。

“那句圣人教诲是啥来着?喔对了,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大日就算我送你们的礼物?”双手负后的老人摊开手掌,轻微勾动,“来,先来上来十个让我看看合伙算计我们学院小夫子的,都是啥货色?”

豁然有一声大笑声音传来,一位着一身灰袍的壮硕和尚轰然落地,这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和尚用那双大手缓缓摩挲着自己的光头,语气坚定道:“我们地庵的小沙尼,这么受大韩的照顾,不表示表示,贫僧心里难安啊。”

孙晋望向一齐出现的其余两人,最终放弃了心中想法,沉声道:“几位前辈,这就要打起来,依照你我双方的实力,真就要‘

山河破碎风飘絮’了,几位就这般忍心?”

“这样啊……”醉汉呢喃一声,而后在醉汉身后的数百仙人整齐踏出一步,既然就这么纷纷跨过了那条国境线。

如此一来,破碎的山河,就要都是大韩地界了。

那位很不儒家圣人的老人一手食指与拇指来回搓捻,挤眉弄眼道:“想要我们不忍心,也是得拿出点儿诚意来得嘛!”

孙晋神色不善起来,眼神随意瞥了眼那金雨之中依稀可见的三道身影,冷声道:“几位就不怕我来个玉石俱焚?”

只见三人之中的那个和尚悄然攥拳一震,身边有一道粗壮金色罡气徒升,他那一双闪烁着金光的眸子投向孙晋,嗤笑道:“你玉石俱焚圣堂孙的名号,我们又不是没有听过,所以想要行此事,建议你三思而后行。”

于是这位圣堂堂主便就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悄然握拳,一身气悄然流转,隐有啸声。

眼看就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架势。

那位始终双手拢袖的醉汉忽然眉头一挑,豁然哈哈大笑起来!

更有那位老儒与老僧,同时神色古怪。

与之相比,孙晋却是面色大变!

原来是那隐匿金雨之中的三道身影忽然犹如泡沫破碎,砰然炸作一点点灵涟漪。

“好嘛,咱们数百仙人来此就是为了解救你们几个臭小子,到头来,和着却被你们三个臭小子耍了一遭?”老儒忍俊不禁,笑骂不已。

老僧是个暴脾气,狠狠一拍大腿,咬牙道:“我地庵那个痴儿啥时候有这脑子了?”

醉汉摆了摆手道:“臭和尚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顿时又是那位老僧的一阵骂骂咧咧,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止不住地嘴角上扬,依稀之间,像是回到了从前三人结伴而行,初出茅庐的那段峥嵘岁月,如今三人的弟子,也如他们那般,开始跋山涉水,闯荡天地了。

醉汉忽然一顿,瞥向眼前的一众仙人,冷笑道:“怎么?觉得我们神子不在此处,你们就有理由来一句‘你们毫无理由擅闯国境,是否是想与我们大韩开战’了?那么我告诉你们,我们的神子还真就在你们大韩地界,我们怎么也得寻出他们才是吧?所以像是挖开你们大韩祖脉,打碎你们的护国大阵,截断你们三江五河的水源,也是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嘛,见谅个啊,什么时候我们找到了神子,我们就啥时候走。”

大韩仙人们如丧考妣,听听这说得是人话?

秉承“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老儒更是满脸鄙夷道:“怎么?就允许你们这些不入流的仙人,偷偷跨过国界,就不允许我们也来游山玩水?你们的道理,有些欠考虑了啊,不巧,我最喜欢和人掰扯道理了。”

那一众大韩仙人已经是欲哭无泪了,您讲道理就好好讲嘛,又托起一轮圆月在肩头是啥子情况嘛!

孙晋望向一齐出现的其余两人,最终放弃了心中想法,沉声道:“几位前辈,这就要打起来

,依照你我双方的实力,真就要‘山河破碎风飘絮’了,几位就这般忍心?”

“这样啊……”醉汉呢喃一声,而后在醉汉身后的数百仙人整齐踏出一步,既然就这么纷纷跨过了那条国境线。

如此一来,破碎的山河,就要都是大韩地界了。

那位很不儒家圣人的老人一手食指与拇指来回搓捻,挤眉弄眼道:“想要我们不忍心,也是得拿出点儿诚意来得嘛!”

孙晋神色不善起来,眼神随意瞥了眼那金雨之中依稀可见的三道身影,冷声道:“几位就不怕我来个玉石俱焚?”

只见三人之中的那个和尚悄然攥拳一震,身边有一道粗壮金色罡气徒升,他那一双闪烁着金光的眸子投向孙晋,嗤笑道:“你玉石俱焚圣堂孙的名号,我们又不是没有听过,所以想要行此事,建议你三思而后行。”

于是这位圣堂堂主便就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悄然握拳,一身气悄然流转,隐有啸声。

眼看就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架势。

那位始终双手拢袖的醉汉忽然眉头一挑,豁然哈哈大笑起来!

更有那位老儒与老僧,同时神色古怪。

与之相比,孙晋却是面色大变!

原来是那隐匿金雨之中的三道身影忽然犹如泡沫破碎,砰然炸作一点点灵涟漪。

“好嘛,咱们数百仙人来此就是为了解救你们几个臭小子,到头来,和着却被你们三个臭小子耍了一遭?”老儒忍俊不禁,笑骂不已。

老僧是个暴脾气,狠狠一拍大腿,咬牙道:“我地庵那个痴儿啥时候有这脑子了?”

醉汉摆了摆手道:“臭和尚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顿时又是那位老僧的一阵骂骂咧咧,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止不住地嘴角上扬,依稀之间,像是回到了从前三人结伴而行,初出茅庐的那段峥嵘岁月,如今三人的弟子,也如他们那般,开始跋山涉水,闯荡天地了。

醉汉忽然一顿,瞥向眼前的一众仙人,冷笑道:“怎么?觉得我们神子不在此处,你们就有理由来一句‘你们毫无理由擅闯国境,是否是想与我们大韩开战’了?那么我告诉你们,我们的神子还真就在你们大韩地界,我们怎么也得寻出他们才是吧?所以像是挖开你们大韩祖脉,打碎你们的护国大阵,截断你们三江五河的水源,也是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嘛,见谅个啊,什么时候我们找到了神子,我们就啥时候走。”

大韩仙人们如丧考妣,听听这说得是人话?

秉承“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老儒更是满脸鄙夷道:“怎么?就允许你们这些不入流的仙人,偷偷跨过国界,就不允许我们也来游山玩水?你们的道理,有些欠考虑了啊,不巧,我最喜欢和人掰扯道理了。”

那一众大韩仙人已经是欲哭无泪了,您讲道理就好好讲嘛,又托起一轮圆月在肩头是啥子情况嘛!

至于那位肌若虬龙的老僧,则更是直接。

第二百九十八章 归乡去

意气风发临崖边的老人正要将心中诗词,抒以歌啸,却紧跟着脸色一变,满脸通红捂住自己嘴巴,一阵的呲牙咧嘴。

又被自己那宝贝徒弟揪下去了一缕胡子!

没办法,自己选得徒弟,宠着呗。

老人忽然搓了搓手,带着商量语气,小心翼翼道:“宝贝徒弟啊,咱们下次能不能不要揪胡子了,换个方式先?”

绝美的女子将头扬得老高,老人便清楚了,别说是门,就连窗户都没有。

他忽然神色一喜,原因是女子突然将那一对秋水眸子投向自己,哟?!看来事情还有转机!

老人又一次搓了搓手,居然略显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女子声启如天籁,答道:“可以的,下次就拔头发!”

老人脑中有自己未来头上光秃秃的,犹如蝗虫过境的那副形象一闪而过,那叫一个悚然,赶忙摆手道:“为师觉得,还是胡子好揪一些。”

女子便冲着自家师父咧嘴嘿嘿一笑,亮出一对亮晶晶的小虎牙。

老人赶忙背对女子摆手,“为师这就去接那神子回来!”

再在这里等下去,鬼晓得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回变成个老秃子。

方在身边凝起一朵白云,女子忽然喊住了老人道:“师父!”

老人疑惑转头过去。

背着手的女子缓缓收回望向那位醉汉的视线,那双眸子又扭向老人。

老人赶忙移开眼神,因为女子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果不其然,女子道:“师父,你说你咋就不能早出生那么百来年?”

老人想也不想,直接御风而走,就连自己凝在脚边的那道白云弃之不要了。

女子背起手,闷闷不乐,除了担心如今已经不必担心的那位男子外,更多的忧虑,却是因为那位醉汉。

变成了那位苗前辈弟子的他,与身为卫道子弟子的自己,好像隔了一个辈?愁人啊……

忽然之间她喜上眉梢,犹如人间最动人的花朵,好在自己还有一层身份不是?

所以一想到此,她就禁不住嘿嘿笑了起来,若不是被命令禁止就这么越过大韩,她都忍不住就这么嘿嘿笑着去找他了。

……

三位相互依靠,踉跄而行的书生和尚还有一位瞧上去惨兮兮的少年人,其实几乎是书生与和尚在架着那身上有两个大红窟窿的男子在飞速奔跑。

居中的那一袭身上有两朵大红花的白袍在说出让那通晓变化之术的金甲猴子拔出三根毫毛,又分别渡上那三口各自灵化作他们三人的形状这一方案后,便眼睛一翻,彻底昏睡了过去。

如今看来,还是他娘的老李想得周到?

三人出来之后,被那身披金甲的猴子一把抓在手中,那一刻的猴子作猿猴形,弓背驼腰,带着他们在瞬间奔袭出去不知道多少里,不是直直奔袭向那国境线,反而是采用迂回战术,绕那国境线而走,刹那远离那金网布置地许远,饶是如此,他们依稀之间还是能够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气机威压之多,之重,之纯,之圣,之茫茫

多。

饶是连他们都忍不住心肝都颤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大韩啥时候仙人犹如雨后春笋一般没个头的往外冒了。

书生与和尚架着那位白袍少年缓缓停步,将李清源小心翼翼放在一块大石一旁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个浑身衣衫褴褛成丝,身上有一道道细小口子,而和尚则是更惨一些,心口位置有一个前后透亮的大洞,狰狞恐怖,可是透过那窟窿看去,却不能瞧见其中有心脏跳动。两人将李清源放好后,使劲拍了拍李清源的脸庞,让他不会这般轻易睡去。

李清源茫然睁开双眼,便瞧见两颗头颅挤在一起,一瞬不瞬地直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和尚灿然一笑,一拍李清源胸膛,致使李清源一阵呲牙咧嘴,终于清醒过来,于是又一次感受肩膀与小腹部钻心的疼痛,不过好在经过魔尊的那场黄泉试炼后,李清源的忍受痛苦的能力相较以往,有了极大的提升 。

和尚环视一周,与同样投来视线书生眼神交换,蓦然大笑起来。

暂时安全!

两人不由冲着李清源竖起大拇指,想来脸皮厚的李清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我说过一定要让咱们一起出来嘛!说到做到!”

和尚与书生重重点头,半晌韩逸忽然“嗯”了一声,疑惑道:“你有说过?”

即使嘴巴雪白,可是那副神情那叫一个大义凛然的李清源笃定道:“那可不?”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心大笑起来,只是皆因为笑得太过猖狂,牵扯了伤口,于是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一直跟在三人身后的猴子脸上悄然有了一丝笑意。

他骤然挥出手中降魔杵,砸向那三人!

在三人面前,有一道身影忽然凝聚,而后轻轻伸出一手,除了身形微微后撤一段距离外,便轻易抵住了这一棒子。

身披威武金甲的猴子抓耳挠腮,臂膀猛然用力,与此同时高喝了一声“大”!

只可惜这杆降魔杵确实随之变大,却并没有再推动眨眼之间出现在三人面前的这一袭黑袍。

这一袭黑袍伸手随意拨开脸前的降魔杵,淡然望向眼前这只猴子,似是想起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你敢笑俺!?找死不成?!”猴子一伸手,那杆灵盎然的降魔杵便到了他的手里,被他舞得呼啸生风,有一道道实质形状的棍风游走。

那一袭黑袍敛了笑意,摇头道:“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猴子歪了头,而后剧烈摇头,接连摆手道:“想不清楚,思不明白,你这娃娃疯言疯语的,好生让人捉摸不透!”

不料那一袭黑袍借杆子往上爬的本事极高,顺势点头道:“这是自然,有时候我也琢磨不透自己。”

猴子显然不信,“莫要说那大话,更不要学那佛陀,道走偏门,修心入魔,不然就得挨俺的棒子了!”

三人出来之后,被那身披金甲的猴子一把抓在手中,那一刻的猴子作猿猴形,弓背驼腰,带着他们在瞬间奔袭出去不知道多少里,不是直直奔袭向那国境线,

反而是采用迂回战术,绕那国境线而走,刹那远离那金网布置地许远,饶是如此,他们依稀之间还是能够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气机威压之多,之重,之纯,之圣,之茫茫多。

饶是连他们都忍不住心肝都颤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大韩啥时候仙人犹如雨后春笋一般没个头的往外冒了。

书生与和尚架着那位白袍少年缓缓停步,将李清源小心翼翼放在一块大石一旁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个浑身衣衫褴褛成丝,身上有一道道细小口子,而和尚则是更惨一些,心口位置有一个前后透亮的大洞,狰狞恐怖,可是透过那窟窿看去,却不能瞧见其中有心脏跳动。两人将李清源放好后,使劲拍了拍李清源的脸庞,让他不会这般轻易睡去。

李清源茫然睁开双眼,便瞧见两颗头颅挤在一起,一瞬不瞬地直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和尚灿然一笑,一拍李清源胸膛,致使李清源一阵呲牙咧嘴,终于清醒过来,于是又一次感受肩膀与小腹部钻心的疼痛,不过好在经过魔尊的那场黄泉试炼后,李清源的忍受痛苦的能力相较以往,有了极大的提升。

和尚环视一周,与同样投来视线书生眼神交换,蓦然大笑起来。

暂时安全!

两人不由冲着李清源竖起大拇指,想来脸皮厚的李清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我说过一定要让咱们一起出来嘛!说到做到!”

和尚与书生重重点头,半晌韩逸忽然“嗯”了一声,疑惑道:“你有说过?”

即使嘴巴雪白,可是那副神情那叫一个大义凛然的李清源笃定道:“那可不?”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心大笑起来,只是皆因为笑得太过猖狂,牵扯了伤口,于是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一直跟在三人身后的猴子脸上悄然有了一丝笑意。

他骤然挥出手中降魔杵,砸向那三人!

在三人面前,有一道身影忽然凝聚,而后轻轻伸出一手,除了身形微微后撤一段距离外,便轻易抵住了这一棒子。

身披威武金甲的猴子抓耳挠腮,臂膀猛然用力,与此同时高喝了一声“大”!

只可惜这杆降魔杵确实随之变大,却并没有再推动眨眼之间出现在三人面前的这一袭黑袍。

这一袭黑袍伸手随意拨开脸前的降魔杵,淡然望向眼前这只猴子,似是想起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你敢笑俺!?找死不成?!”猴子一伸手,那杆灵盎然的降魔杵便到了他的手里,被他舞得呼啸生风,有一道道实质形状的棍风游走。

那一袭黑袍敛了笑意,摇头道:“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猴子歪了头,而后剧烈摇头,接连摆手道:“想不清楚,思不明白,你这娃娃疯言疯语的,好生让人捉摸不透!”

不料那一袭黑袍借杆子往上爬的本事极高,顺势点头道:“这是自然,有时候我也琢磨不透自己。”

猴子显然不信,“莫要说那大话,更不要学那佛陀,道走偏门,修心入魔,不然就得挨俺的棒子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入国来

李清源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敲了敲孙子权的脑袋,“解潮,丁良星,杨玲儿,许多许多的人如今都在女儿国那里,所以应该是咱们一起回家才对。”

和尚与书生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嘛呢嘛呢,人家这可是正儿八经手撕仙人境的存在,而且还是圣堂堂主那种仙人境,是你李清源随意敲打头颅的?不怕被撕开啊?

不料那位脚步微顿的男子就只是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纠正道:“对,是咱们的一起归乡。”

李清源这才嘴角微翘,忽然瞥向身后的和尚与书生。

孙子权点头道:“不用你介绍,地庵圣僧嘉措,济泉学院君子韩逸,就在刚才,我方与他们成为值得托命的交情。”

李清源瞥向两人,发现两人一个比一个的昂首阔步,挺得胸膛犹如迈着鸡步,一副与有荣焉恨不得现在就为孙子权换命的模样,哑然失笑,好嘛,比与自己的交情都要深了,是好事儿。

他望向眼前年轻人的后脑勺,蓦然惊醒,好像自己一直都在看着他的背影?李清源笑了笑,“你在那座窟中,一定不轻松吧?上次见你的时候就一直想要问的,你那副模样,怎么都弄得啊?”

孙子权颠了颠李清源,把他放在一个舒适位置,笑道:“并没有多么不轻松,被雷劈一下,被火烧一下,被水淹一下,被各类宝器劈砍……”

李清源已经摆了摆手,赶忙打住,委实是光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啊……

孙子权继续默默步行而已,他忽然驻足停步,“这些日子来,你也过得不好受吧?”

李清源抿起嘴巴。

孙子权挑起眉头来,“不好说啊?”

一袭血红镶嵌的白袍回道:“不是。”

年轻人幽幽一叹道:“这半年来啊,其实我是想自己一个人去找那条虚无缥缈的‘路’即可,本来是想带上老丁一起的,可是一想到丛蕊的情况是那般,就怎么也不想了,至于解潮,最开始也是想要带着他一起的,可是又转念一想,老丁成天的照顾丛蕊,自己一个人的,再者咱们那些人,也并不是铁板一块,需要解潮留下帮助老丁统筹大局,至于玲儿,我答应王子要出来闯荡的时候,她也才一个汇溪境,能干啥?添乱呢么不是。”

孙子权接连点头,只顾着笑,最后点睛点题道:“所以说啊,人就怕这‘转念一想’四字,所以以后少瞎想些有的没的啊。”

只是一袭黑袍很快就意识到李清源话语之中的不对处,“不对啊,你这搞得自己想要出来似的?”

李清源自然一个白眼,“我那时候也才升月境界,够干屁的,自然是想着等你回来,咱们一起闯荡才好啊。”

孙子权哈哈大笑起来,促狭道:“那我这个师傅可是当得实至名归了啊。”

李清源压根就没有理会孙子权这一茬的意思,根本就不能理会,因为越是深究,自己板上钉钉的越是吃亏,“刚出来的那一会儿,自然是对什么都好奇,那时候自然是既有奇怪也有新奇,原来世

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喔,原来世界上也会有这样的人,初时还是不太理解的,后来在那座心境大湖之中,看尽了人世百态,就成了‘自然而然’了。”

“那时候的快乐也很简单,譬如今日的道行精进了些许,明日破了一个小境,可是自从攀过老孙头的那一座座山后,也就不敢那般速度了,懂得了一个‘徐徐图之’,这也是之后一直不敢破入第二境的原因,因为总是感觉这般轻易得来的,总是不妥。”

“当然了,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来我最最放不下的,还是在葬窟之中,小东西,死了,我到最后都没有见到它一面,当年的我没有把它留在身边的,既是不敢,也有不愿,但是我明白的,它就这么死了。”

孙子权默默点头,目露追忆神色,“后来我见到了它,小东西走得很安详,我把他埋在了葬神窟某个偏僻角落,心想这也和小东西本愿是如出一辙的。”

李清源眼中绽放华光,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

孙子权忽然觉得肩膀一沉,缓缓扭头望向肩头,原来是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然睡下。一袭黑袍洒然一笑,阻止了想要上前又迟疑不定的和尚与书生,有时候,多睡一睡也是好事,他李清源的命,没有这般轻易就能被人拿走。

他默默感受李清源体内那股子几乎趋近于无限的力量,在少年人体内源源奔流,随着每一次脉搏而激荡,原来少年人已经悄然破镜成为灵海境了,只是如今少年人的修行速度,还是出乎孙子权的预料,不是觉得少年人不该如此快,而是觉得少年人有些慢了。

不过总算是知道了李清源为何破镜远低于自己预期的孙子权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天大的好事,当年在那血池之中,他孙子权占据的体魄精魄较多,而李清源所占据的则是灵气那一撮精魄更多,这也导致了他孙子权如今成了当今天下第一的金刚境,而李清源却并不是如今天下第一的仙人境,因而是一件好事。

不然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接下来那场注定会发生的战争,也会提升一大截速度。

当然,血池之中的一部分精华用以维系丛蕊的死而复生,也有一部分关系。

孙子权轻轻叹气又吸气,重重吐出抑郁在心胸之中的那口浊气后,他轻声笑了起来。

自己先前与和尚还有书生所说的保留实力这一说法,自然是真,只是没有明说自己能够做到哪一步罢了,事实上,孙子权若是想的话,孙晋可能就连出拳脚的机会都没有,而如今在那仙人堆积的山颠,可能也就只有那个醉汉能够制止自己。

忽然想起一事,自己也不算是骗了李清源?自己当年是真的又见到小东西,最后小东西也是没有遗憾的死去了的?

但是自己是有遗憾的啊,所以如今他需要回到王朝,做点儿事情,一点点儿的事情。

孙子权望向那层层远山,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

一行人在半路上碰上了那位其实早就锁定自己几人的卫道

子,一路上刚开始还有所拘谨,最后与孙子权浅谈几句后,终于发现眼前这战力几乎就匪夷所思的年轻人,也当真是与自己一般的年轻人,所以开始有了嬉皮笑脸的和尚与书生顿时又一次噤若寒蝉。

么得办法,任谁家见到这位传闻之中脾气不太好的一方巨擘,约莫都会如此。

只是真的见到这位道家巨擘后,这位胡子不知为何与传闻之中相比又稀疏了几分的老道人罕见的有了一丝笑意。

孙子权向这笑眯眯的老道人打了个稽首,没有寒暄,因为压根就不认识,只是听过又依稀知道老人没有恶意罢了。

老道人也没有如何客套,简单了解了李清源一行人的状况后,便大袖一挥,将四人给卷在袖边,脚下有祥云起,倏然消失不得见。

不过总算是知道了李清源为何破镜远低于自己预期的孙子权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天大的好事,当年在那血池之中,他孙子权占据的体魄精魄较多,而李清源所占据的则是灵气那一撮精魄更多,这也导致了他孙子权如今成了当今天下第一的金刚境,而李清源却并不是如今天下第一的仙人境,因而是一件好事。

不然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接下来那场注定会发生的战争,也会提升一大截速度。

当然,血池之中的一部分精华用以维系丛蕊的死而复生,也有一部分关系。

孙子权轻轻叹气又吸气,重重吐出抑郁在心胸之中的那口浊气后,他轻声笑了起来。

自己先前与和尚还有书生所说的保留实力这一说法,自然是真,只是没有明说自己能够做到哪一步罢了,事实上,孙子权若是想的话,孙晋可能就连出拳脚的机会都没有,而如今在那仙人堆积的山颠,可能也就只有那个醉汉能够制止自己。

忽然想起一事,自己也不算是骗了李清源?自己当年是真的又见到小东西,最后小东西也是没有遗憾的死去了的?

但是自己是有遗憾的啊,所以如今他需要回到王朝,做点儿事情,一点点儿的事情。

孙子权望向那层层远山,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

一行人在半路上碰上了那位其实早就锁定自己几人的卫道子,一路上刚开始还有所拘谨,最后与孙子权浅谈几句后,终于发现眼前这战力几乎就匪夷所思的年轻人,也当真是与自己一般的年轻人,所以开始有了嬉皮笑脸的和尚与书生顿时又一次噤若寒蝉。

么得办法,任谁家见到这位传闻之中脾气不太好的一方巨擘,约莫都会如此。

只是真的见到这位道家巨擘后,这位胡子不知为何与传闻之中相比又稀疏了几分的老道人罕见的有了一丝笑意。

孙子权向这笑眯眯的老道人打了个稽首,没有寒暄,因为压根就不认识,只是听过又依稀知道老人没有恶意罢了。

老道人也没有如何客套,简单了解了李清源一行人的状况后,便大袖一挥,将四人给卷在袖边,脚下有祥云起,倏然消失不得见。

第三百章 归情怯

云深不知处,丛林盛盛边,神山浓集内,湖海广阔旁,那座精致山阁内,一袭白袍的男子骤然睁开一双眼睛,其中有华光绽放。

他瞥向自己身上,那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疤已然被人精心包裹好,一身白袍也已经换成了崭新一件。

望着周边熟悉的环境,李清源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站起,伸手抹过桌面,纤尘不染,屋内陈设,几乎就与自己离开时候一模一样,以及空气之中若有若无残留的那一抹馨香,想来应该是有人时常都来打扫的缘故。

也不知已经过了几天,但是依照卫道子的修为,想来并不会太晚,朝游北海暮苍梧的仙家神通,最开始可不就是道家的看家本领?

李清源内视下去,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又一次破镜了,其实早在最开始,他就已经将体内的那条灵溪流扩展成了一副大江大河,波澜壮阔的模样,所谓启灵境界,便是为了直通灵海境作基点,以体内那些个昼亮的星星发源另外许多小溪,最终汇溪入河,河流向渎,走渎入江,汇江化海,以此来启发灵海,致使那一片神鬼志怪小说之中常常提到的神识海诞生。

如今的他只差将那周身大星下肉眼难见的溪流开辟“渠道”而已,伸手扯了把胸口,不知为何,当初那宋二斗并未下死手,约莫还是想要留下活口好向自己至今未见的幕后黑手邀功来着,只可惜和尚与书生在小白龙的指引下很快就赶来,彻底破灭了此人的心中算盘。

一念及此,拍了拍忽然悸动的心口,原来是小白龙此刻又盘踞在了自己心口的那道小月之上,将自己一团盘起,眼皮耷拉着,沉沉睡去。

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无缘无故地就因为那宋氏兄弟误打误撞的“撕心裂肺”“掏心掏窝”,就打通了自己体内一部分“渠道”,直接刺激得李清源如今内天地的漕运昌盛,只不过如今的李清源是船只多,而物资少得可怜的境地。

至于有多么少,单看李清源如今就连抬手都是颤抖不断地模样,便能瞧出一二。

所幸,李清源一拍自己如今乾坤袋,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狰狞。

无他,当时被他所猎杀的那些个大韩修士,那腰上缠着的乾坤袋皆被他给收到了乾坤袋里,如今除了王子给自己的那三座小金山银山外,有了这些个乾坤袋,终于是让李清源有了丝钱包鼓鼓,走路不慌的“沉稳心安”。

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三位灵海境界的大韩修士三颗乾坤袋随着那金网炸裂,彻底不见了踪迹,不然又是一笔富得流油的买卖,之所以是“买卖”一词,打我不给钱啊?

心神沉浸到自己那乾坤袋之中,李清源这才有些心情沉重,因为那长髯刀客虽然未彻底毁去,体表却也有犹如蛛网的裂痕密布,若是没有自己那混有真龙精魄的血水“点滴”,估计就连那点身形精华也要消失,如今的神仙俑,勉强维持不死而已,没有天

材地到头来还是个神仙难救的结局。

李清源忽然抬头过去,之间自己的案头窗外,突兀就垂下一颗头颅来!

云深不知处,丛林盛盛边,神山浓集内,湖海广阔旁,那座精致山阁内,一袭白袍的男子骤然睁开一双眼睛,其中有华光绽放。

他瞥向自己身上,那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疤已然被人精心包裹好,一身白袍也已经换成了崭新一件。

望着周边熟悉的环境,李清源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站起,伸手抹过桌面,纤尘不染,屋内陈设,几乎就与自己离开时候一模一样,以及空气之中若有若无残留的那一抹馨香,想来应该是有人时常都来打扫的缘故。

也不知已经过了几天,但是依照卫道子的修为,想来并不会太晚,朝游北海暮苍梧的仙家神通,最开始可不就是道家的看家本领?

李清源内视下去,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又一次破镜了,其实早在最开始,他就已经将体内的那条灵溪流扩展成了一副大江大河,波澜壮阔的模样,所谓启灵境界,便是为了直通灵海境作基点,以体内那些个昼亮的星星发源另外许多小溪,最终汇溪入河,河流向渎,走渎入江,汇江化海,以此来启发灵海,致使那一片神鬼志怪小说之中常常提到的神识海诞生。

如今的他只差将那周身大星下肉眼难见的溪流开辟“渠道”而已,伸手扯了把胸口,不知为何,当初那宋二斗并未下死手,约莫还是想要留下活口好向自己至今未见的幕后黑手邀功来着,只可惜和尚与书生在小白龙的指引下很快就赶来,彻底破灭了此人的心中算盘。

一念及此,拍了拍忽然悸动的心口,原来是小白龙此刻又盘踞在了自己心口的那道小月之上,将自己一团盘起,眼皮耷拉着,沉沉睡去。

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无缘无故地就因为那宋氏兄弟误打误撞的“撕心裂肺”“掏心掏窝”,就打通了自己体内一部分“渠道”,直接刺激得李清源如今内天地的漕运昌盛,只不过如今的李清源是船只多,而物资少得可怜的境地。

至于有多么少,单看李清源如今就连抬手都是颤抖不断地模样,便能瞧出一二。

所幸,李清源一拍自己如今乾坤袋,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狰狞。

无他,当时被他所猎杀的那些个大韩修士,那腰上缠着的乾坤袋皆被他给收到了乾坤袋里,如今除了王子给自己的那三座小金山银山外,有了这些个乾坤袋,终于是让李清源有了丝钱包鼓鼓,走路不慌的“沉稳心安”。

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三位灵海境界的大韩修士三颗乾坤袋随着那金网炸裂,彻底不见了踪迹,不然又是一笔富得流油的买卖,之所以是“买卖”一词,打我不给钱啊?

心神沉浸到自己那乾坤袋之中,李清源这才有些心情沉重,因为那长髯刀客虽然未彻底毁去,体表却也有犹如蛛网的裂痕

密布,若是没有自己那混有真龙精魄的血水“点滴”,估计就连那点身形精华也要消失,如今的神仙俑,勉强维持不死而已,没有天材地到头来还是个神仙难救的结局。

李清源忽然抬头过去,之间自己的案头窗外,突兀就垂下一颗头颅来!

云深不知处,丛林盛盛边,神山浓集内,湖海广阔旁,那座精致山阁内,一袭白袍的男子骤然睁开一双眼睛,其中有华光绽放。

他瞥向自己身上,那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疤已然被人精心包裹好,一身白袍也已经换成了崭新一件。

望着周边熟悉的环境,李清源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站起,伸手抹过桌面,纤尘不染,屋内陈设,几乎就与自己离开时候一模一样,以及空气之中若有若无残留的那一抹馨香,想来应该是有人时常都来打扫的缘故。

也不知已经过了几天,但是依照卫道子的修为,想来并不会太晚,朝游北海暮苍梧的仙家神通,最开始可不就是道家的看家本领?

李清源内视下去,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又一次破镜了,其实早在最开始,他就已经将体内的那条灵溪流扩展成了一副大江大河,波澜壮阔的模样,所谓启灵境界,便是为了直通灵海境作基点,以体内那些个昼亮的星星发源另外许多小溪,最终汇溪入河,河流向渎,走渎入江,汇江化海,以此来启发灵海,致使那一片神鬼志怪小说之中常常提到的神识海诞生。

如今的他只差将那周身大星下肉眼难见的溪流开辟“渠道”而已,伸手扯了把胸口,不知为何,当初那宋二斗并未下死手,约莫还是想要留下活口好向自己至今未见的幕后黑手邀功来着,只可惜和尚与书生在小白龙的指引下很快就赶来,彻底破灭了此人的心中算盘。

一念及此,拍了拍忽然悸动的心口,原来是小白龙此刻又盘踞在了自己心口的那道小月之上,将自己一团盘起,眼皮耷拉着,沉沉睡去。

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无缘无故地就因为那宋氏兄弟误打误撞的“撕心裂肺”“掏心掏窝”,就打通了自己体内一部分“渠道”,直接刺激得李清源如今内天地的漕运昌盛,只不过如今的李清源是船只多,而物资少得可怜的境地。

至于有多么少,单看李清源如今就连抬手都是颤抖不断地模样,便能瞧出一二。

所幸,李清源一拍自己如今乾坤袋,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狰狞。

无他,当时被他所猎杀的那些个大韩修士,那腰上缠着的乾坤袋皆被他给收到了乾坤袋里,如今除了王子给自己的那三座小金山银山外,有了这些个乾坤袋,终于是让李清源有了丝钱包鼓鼓,走路不慌的“沉稳心安”。

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三位灵海境界的大韩修士三颗乾坤袋随着那金网炸裂,彻底不见了踪迹,不然又是一笔富得流油的买卖,之所以是“买卖”一词,打我不给钱啊?

第三百零一章 游曳

李清源一路闲逛,并无目的,就只是单纯地闲逛而已,他咧嘴一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起床气!

四散家财

逆水寒篇的爱情小故事,孤山老人

自大之国也会偶有几位明白之人,可惜,这么一两位明白人有什么用呢?终归还是要被排挤的。

王子所在国家曾统治千万大国,如今大国分裂反扑,想要抑制生长

《浮屠 》 《非常道》

两米高的女子 托扶着瘦小男子

时而可战 天神 时而如同常人的老头

一人成神,分发神液给众人与信徒。

渺渺大道渺渺烟,潺潺溪流潺潺涓。

所谓天哭,不过是无情天道一场观影后的稍稍感情流露

此战由我终结,未来由你们谱写。

《神怒那日》

僧佛虽慈悲,亦有伏妖术。

我曾经绝望过,想死,于是在轮回池里溺水,却不料修得不死真身,在往生崖上跃下,却不料顿出不灭神魂,绝食绝体绝命枯坐冥河十万年,却于刹那明悟,证金刚不动冥王神位。而来四万八千岁,未窥死门一星半。

高天俯瞰,无情无感望着滚滚红尘,希冀有人能修到可以来到他的身边陪它聊天解闷的时候。

请你吃月饼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战甲,护我山河!

如何拯救濒危物种?养成宠物。于是将军将一窝九条龙子圈养成了宠物。

妖僧皓月

这里青山绿草,挺容易没命的

武痴,也是可敬的对手,对抗来得情义《赤龙帝vs狮子王》

你我联手,就是天下无敌! 预言之所以是预言,就是因为它必然在将来发生 。预言可人为导出。

大街上,有个小男孩吵着要买棉花糖。妈妈指着他手里的小糖人,说:“刚买的孙悟空还没吃呢,怎么还要?”小男孩不听,赖在原地,非要买棉花糖不可。妈妈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小男孩终于拿到了棉花糖,开心地对小糖人说:“大圣你看,你的筋斗云来了!”[爱心]

我心安处,即是佛土。

那糙汉将手中纸一卷,成为纸棒一支,于是一把惊天地泣鬼神的兵器就这么成了。

这世界从来就只会刁难那些真正努力的人,不努力的人你刁难他,最后他连失落都感觉不到,你刁难他又何来意思?

思维超人

女儿国,子母河水淡化,该找一条新的路为村子带来生机了

那人一生从未有过败绩,一生曾数次被逼入绝境,却又化腐朽为神奇,人送称号不倒翁

亲眼目送心仪女子与那可恨男子一同进入卧榻的男子将手中价千金的杯觳狠狠掷于地上,飘然长发刹那化为三千银丝。这位被称为武道之内,灵海无敌的男子一夜跌境三有二,支撑浑身精气神的那条金龙萎靡不振。世间爱恨**四字大抵如此,爱而不得,身不由己。

西方世界的中二龙

妹子的裙底,是灿烂星空

在女子向自己 眨巴下大眼之后,李清源忽然一阵哆嗦,这女子,怎么浑身带电呐?…

儿女情长影响我行走江湖呀

成熟的大叔幼稚起来更可爱啊

渡我小尼姑 我有一个坤的火力你的唇血 还挺甜的

火是山上火,所是派

出所

古代药房门口会挂着:

但愿世上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

现在药房门口贴着:

会员积分,买十赠五,消费满58送20个鸡蛋。

网易云音乐《只要平凡》

将评榜之人好一顿暴打

你不在江湖,江湖却在流传你的传说

萤火虫水洞,地下大峡谷

打更人

巡游江湖 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只要你说声李清源天下第一,我们就是兄弟了

不求容貌惊天下 但求气质动世人

惟愿真情暖人间 不作清高藐俗夫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玉树临风李清源,如狼似虎孙子权

世人皆会在喜欢自己的,与自己喜欢的两者之间犹犹豫豫,但是大多数都是选择了现在自己喜欢的那里走走停停,徘徊不定踟蹰,而后在喜欢自己的老实人那里磨磨唧唧。

他头一次猛然意识到,大道崩于前,不只会有仙人如蝼蚁,却蜂拥而至,坦然赴死。更有万千平民,慷慨激昂,为了民族延续,大方死去。

谁来爱小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理直气壮四个字的感**彩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天下大道,殊途同归。

再唤我声云长

能把道理和课,讲的别人听的进去,这是本事。

假如我死了,我一定是被电死的。

那个男人,他回来了!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茨威格 《断头王后》李清源一路闲逛,并无目的,就只是单纯地闲逛而已,他咧嘴一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起床气!

四散家财

逆水寒篇的爱情小故事,孤山老人

自大之国也会偶有几位明白之人,可惜,这么一两位明白人有什么用呢?终归还是要被排挤的。

王子所在国家曾统治千万大国,如今大国分裂反扑,想要抑制生长

《浮屠 》 《非常道》

两米高的女子 托扶着瘦小男子

时而可战 天神 时而如同常人的老头

一人成神,分发神液给众人与信徒。

渺渺大道渺渺烟,潺潺溪流潺潺涓。

所谓天哭,不过是无情天道一场观影后的稍稍感情流露

此战由我终结,未来由你们谱写。

《神怒那日》

僧佛虽慈悲,亦有伏妖术。

我曾经绝望过,想死,于是在轮回池里溺水,却不料修得不死真身,在往生崖上跃下,却不料顿出不灭神魂,绝食绝体绝命枯坐冥河十万年,却于刹那明悟,证金刚不动冥王神位。而来四万八千岁,未窥死门一星半。

高天俯瞰,无情无感望着滚滚红尘,希冀有人能修到可以来到他的身边陪它聊天解闷的时候。

请你吃月饼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战甲,护我山河!

如何拯救濒危物种?养成宠物。于是将军将一窝九条龙子圈养成了宠物。

妖僧皓月

这里青山绿草,挺容易没命的

武痴,也是可敬的对手,对抗来得情义《赤龙帝vs狮子王》

你我联手,就是天下无敌! 预言之所以是预言,

就是因为它必然在将来发生 。预言可人为导出。

大街上,有个小男孩吵着要买棉花糖。妈妈指着他手里的小糖人,说:“刚买的孙悟空还没吃呢,怎么还要?”小男孩不听,赖在原地,非要买棉花糖不可。妈妈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小男孩终于拿到了棉花糖,开心地对小糖人说:“大圣你看,你的筋斗云来了!”[爱心]

我心安处,即是佛土。

那糙汉将手中纸一卷,成为纸棒一支,于是一把惊天地泣鬼神的兵器就这么成了。

这世界从来就只会刁难那些真正努力的人,不努力的人你刁难他,最后他连失落都感觉不到,你刁难他又何来意思?

思维超人

女儿国,子母河水淡化,该找一条新的路为村子带来生机了

那人一生从未有过败绩,一生曾数次被逼入绝境,却又化腐朽为神奇,人送称号不倒翁

亲眼目送心仪女子与那可恨男子一同进入卧榻的男子将手中价千金的杯觳狠狠掷于地上,飘然长发刹那化为三千银丝。这位被称为武道之内,灵海无敌的男子一夜跌境三有二,支撑浑身精气神的那条金龙萎靡不振。世间爱恨**四字大抵如此,爱而不得,身不由己。

西方世界的中二龙

妹子的裙底,是灿烂星空

在女子向自己 眨巴下大眼之后,李清源忽然一阵哆嗦,这女子,怎么浑身带电呐?…

儿女情长影响我行走江湖呀

成熟的大叔幼稚起来更可爱啊

渡我小尼姑 我有一个坤的火力你的唇血 还挺甜的

火是山上火,所是派出所

古代药房门口会挂着:

但愿世上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

现在药房门口贴着:

会员积分,买十赠五,消费满58送20个鸡蛋。

网易云音乐《只要平凡》

将评榜之人好一顿暴打

你不在江湖,江湖却在流传你的传说

萤火虫水洞,地下大峡谷

打更人

巡游江湖 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只要你说声李清源天下第一,我们就是兄弟了

不求容貌惊天下 但求气质动世人

惟愿真情暖人间 不作清高藐俗夫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玉树临风李清源,如狼似虎孙子权

世人皆会在喜欢自己的,与自己喜欢的两者之间犹犹豫豫,但是大多数都是选择了现在自己喜欢的那里走走停停,徘徊不定踟蹰,而后在喜欢自己的老实人那里磨磨唧唧。

他头一次猛然意识到,大道崩于前,不只会有仙人如蝼蚁,却蜂拥而至,坦然赴死。更有万千平民,慷慨激昂,为了民族延续,大方死去。

谁来爱小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理直气壮四个字的感**彩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天下大道,殊途同归。

再唤我声云长

能把道理和课,讲的别人听的进去,这是本事。

假如我死了,我一定是被电死的。

那个男人,他回来了!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茨威格 《断头王后》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茨威格 《断头王后》

第三百零二章 爬楼去

九层碉楼之后,如今九层碉楼的大阵彻底铺开之后,每每迈动一步,便犹如双腿灌铅一般,李清源行走其中,自然是难上加难。

关于那一袭白袍今日突然的“爬楼”,自然是有很多人感兴趣的,譬如当年为李清源包扎伤口,疼得这位修士呲牙咧嘴,满脸泪痕的女兵邱霜思,甚至是那今日并未出任务的吴德也都在密切关注。

至于说女儿国贤大家与释温晴自然也极其感兴趣,只不过对于她们两人来说,如今正是出任务的时候,大韩与王朝那场仙人之争,女儿国虽然看似没有参与,可是背后的种种计谋算计,以及风险的评估,人员的挑选,不全都是出自那位对于战争一事,有着近乎于天赋异禀般浑然天成敏锐直觉的贤大家,不然贤大家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所以两人分别递出了用以传递讯息的各自讯息飞剑,极其小巧一只,约莫还没手掌大小,上面分别以娟秀字体刻有“释”与“贤”字,是两人专门用来传讯的飞剑,非紧迫情况不得动用,原本女儿国战乱不断的时候,便是凭借此飞快传递一道道讯息的,两人拿出此物的时候,还着实把那位女儿国类似于学宫影柯子的存在给好生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习惯性压了压原本应该戴在脸上的蒙巾,姿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望向那座专门用以教习修炼的九层碉楼,碉楼试炼大阵开启后,阵光如琉璃,让人很轻松就能瞧见其中景色。

她看着那双膝在重压之下微微颤抖的一袭白袍,有些好奇,更是有那较量意味在的一仰头,她倒要看看,这位备受贤大家青睐的男子到底有无那实力担得起贤大家这般期待。

九层碉楼,九层极致自然,霜雪风雨雷电气雾,

九层碉楼之后,如今九层碉楼的大阵彻底铺开之后,每每迈动一步,便犹如双腿灌铅一般,李清源行走其中,自然是难上加难。

关于那一袭白袍今日突然的“爬楼”,自然是有很多人感兴趣的,譬如当年为李清源包扎伤口,疼得这位修士呲牙咧嘴,满脸泪痕的女兵邱霜思,甚至是那今日并未出任务的吴德也都在密切关注。

至于说女儿国贤大家与释温晴自然也极其感兴趣,只不过对于她们两人来说,如今正是出任务的时候,大韩与王朝那场仙人之争,女儿国虽然看似没有参与,可是背后的种种计谋算计,以及风险的评估,人员的挑选,不全都是出自那位对于战争一事,有着近乎于天赋异禀般浑然天成敏锐直觉的贤大家,不然贤大家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所以两人分别递出了用以传递讯息的各自讯息飞剑,极其小巧一只,约莫还没手掌大小,上面分别以娟秀字体刻有“释”与“贤”字,是两人专门用来传讯的飞剑,非紧迫情况不得动用,原本女儿国战乱不断的时候,便是凭借此飞快传递一道道讯息的,两人拿出此物的时候,还着实把那位女儿国类似于学宫

影柯子的存在给好生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习惯性压了压原本应该戴在脸上的蒙巾,姿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望向那座专门用以教习修炼的九层碉楼,碉楼试炼大阵开启后,阵光如琉璃,让人很轻松就能瞧见其中景色。

她看着那双膝在重压之下微微颤抖的一袭白袍,有些好奇,更是有那较量意味在的一仰头,她倒要看看,这位备受贤大家青睐的男子到底有无那实力担得起贤大家这般期待。

九层碉楼,九层极致自然,霜雪风雨雷电气雾,

九层碉楼之后,如今九层碉楼的大阵彻底铺开之后,每每迈动一步,便犹如双腿灌铅一般,李清源行走其中,自然是难上加难。

关于那一袭白袍今日突然的“爬楼”,自然是有很多人感兴趣的,譬如当年为李清源包扎伤口,疼得这位修士呲牙咧嘴,满脸泪痕的女兵邱霜思,甚至是那今日并未出任务的吴德也都在密切关注。

至于说女儿国贤大家与释温晴自然也极其感兴趣,只不过对于她们两人来说,如今正是出任务的时候,大韩与王朝那场仙人之争,女儿国虽然看似没有参与,可是背后的种种计谋算计,以及风险的评估,人员的挑选,不全都是出自那位对于战争一事,有着近乎于天赋异禀般浑然天成敏锐直觉的贤大家,不然贤大家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所以两人分别递出了用以传递讯息的各自讯息飞剑,极其小巧一只,约莫还没手掌大小,上面分别以娟秀字体刻有“释”与“贤”字,是两人专门用来传讯的飞剑,非紧迫情况不得动用,原本女儿国战乱不断的时候,便是凭借此飞快传递一道道讯息的,两人拿出此物的时候,还着实把那位女儿国类似于学宫影柯子的存在给好生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习惯性压了压原本应该戴在脸上的蒙巾,姿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望向那座专门用以教习修炼的九层碉楼,碉楼试炼大阵开启后,阵光如琉璃,让人很轻松就能瞧见其中景色。

她看着那双膝在重压之下微微颤抖的一袭白袍,有些好奇,更是有那较量意味在的一仰头,她倒要看看,这位备受贤大家青睐的男子到底有无那实力担得起贤大家这般期待。

九层碉楼,九层极致自然,霜雪风雨雷电气雾,

九层碉楼之后,如今九层碉楼的大阵彻底铺开之后,每每迈动一步,便犹如双腿灌铅一般,李清源行走其中,自然是难上加难。

关于那一袭白袍今日突然的“爬楼”,自然是有很多人感兴趣的,譬如当年为李清源包扎伤口,疼得这位修士呲牙咧嘴,满脸泪痕的女兵邱霜思,甚至是那今日并未出任务的吴德也都在密切关注。

至于说女儿国贤大家与释温晴自然也极其感兴趣,只不过对于她们两人来说,如今正是出任务的时候,大韩与王朝那场仙人之争,女儿国虽然看似没有参与,可

是背后的种种计谋算计,以及风险的评估,人员的挑选,不全都是出自那位对于战争一事,有着近乎于天赋异禀般浑然天成敏锐直觉的贤大家,不然贤大家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所以两人分别递出了用以传递讯息的各自讯息飞剑,极其小巧一只,约莫还没手掌大小,上面分别以娟秀字体刻有“释”与“贤”字,是两人专门用来传讯的飞剑,非紧迫情况不得动用,原本女儿国战乱不断的时候,便是凭借此飞快传递一道道讯息的,两人拿出此物的时候,还着实把那位女儿国类似于学宫影柯子的存在给好生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习惯性压了压原本应该戴在脸上的蒙巾,姿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望向那座专门用以教习修炼的九层碉楼,碉楼试炼大阵开启后,阵光如琉璃,让人很轻松就能瞧见其中景色。

她看着那双膝在重压之下微微颤抖的一袭白袍,有些好奇,更是有那较量意味在的一仰头,她倒要看看,这位备受贤大家青睐的男子到底有无那实力担得起贤大家这般期待。

九层碉楼,九层极致自然,霜雪风雨雷电气雾,

九层碉楼之后,如今九层碉楼的大阵彻底铺开之后,每每迈动一步,便犹如双腿灌铅一般,李清源行走其中,自然是难上加难。

关于那一袭白袍今日突然的“爬楼”,自然是有很多人感兴趣的,譬如当年为李清源包扎伤口,疼得这位修士呲牙咧嘴,满脸泪痕的女兵邱霜思,甚至是那今日并未出任务的吴德也都在密切关注。

至于说女儿国贤大家与释温晴自然也极其感兴趣,只不过对于她们两人来说,如今正是出任务的时候,大韩与王朝那场仙人之争,女儿国虽然看似没有参与,可是背后的种种计谋算计,以及风险的评估,人员的挑选,不全都是出自那位对于战争一事,有着近乎于天赋异禀般浑然天成敏锐直觉的贤大家,不然贤大家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所以两人分别递出了用以传递讯息的各自讯息飞剑,极其小巧一只,约莫还没手掌大小,上面分别以娟秀字体刻有“释”与“贤”字,是两人专门用来传讯的飞剑,非紧迫情况不得动用,原本女儿国战乱不断的时候,便是凭借此飞快传递一道道讯息的,两人拿出此物的时候,还着实把那位女儿国类似于学宫影柯子的存在给好生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习惯性压了压原本应该戴在脸上的蒙巾,姿容精致的年轻女子望向那座专门用以教习修炼的九层碉楼,碉楼试炼大阵开启后,阵光如琉璃,让人很轻松就能瞧见其中景色。

她看着那双膝在重压之下微微颤抖的一袭白袍,有些好奇,更是有那较量意味在的一仰头,她倒要看看,这位备受贤大家青睐的男子到底有无那实力担得起贤大家这般期待。

九层碉楼,九层极致自然,霜雪风雨雷电气雾, 层层有不一样的风景、

第三百零三章 出楼来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

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就在此时,有一道黑影骤然而至,竟然就这么一步跨过九层碉楼,一拳一脚,砸碎了风雪雷电,就这么径直掠向第六层后,这一袭黑袍脚步微滞,而后竟然就这么一步垮了过去,毫无阻滞。

这一抹黑影倏然出现在不断下坠的李清源身旁,一把揽住李清源后,轻轻挪步而已。

第三百零四章 入七楼

一路打去,只不过李清源很快就自食恶果,因为自己那提了一口精气神后,一路蹿过了三道阶层后,此后的阶层消失,便也是三层了,每次与那六位神将缠斗继而分出胜负后,李清源还要用尽力气,强行掠过三道阶梯。

这无疑增加了李清源的负担,再加上每次都要仓促应敌,李清源的处境逐渐险象环生起来,也逐渐会有一两或棍或棒或戟或戈的兵器招呼到他的身上,若不是李清源如今这一声白袍足够强韧,约莫此刻众人早已经能瞧见李清源如今身上的沟壑纵横,或青或紫,或者干脆就是一道血淋淋伤口。

不过好在都只是皮外伤而已,并未能伤及根本,再加上每一次受到那兵器攻击之后,或多或少皆有一缕雷霆出现,缠绕在李清源受伤部位,酥酥麻麻,几乎刹那就将血浆凝结,余下的残留雷电反而裨益自己内世界,在那碎月稀星残河之间,皆有紫色雷电亮起,缠绕在缝隙裂痕之间,为李清源缝缝补补。

看来李清源最开始称自己为缝补将,也不无道理。

李清源一步踏出,一拳砸在脸前的神将身上,匆匆抬眼望去,六六三十六层台阶,每六层都有一个大平台,不是让李清源用于得空休息,而是其上只有一个神将,明显有别于其他神将,生得皆是奇形怪状,除去前面被自己以拳头震散的那蛇身人首的女子天兵,还有那鸡头人身的男子天兵,如今在自己眼前的这只,则是生有一颗虎头,一双肌肉高高隆起的臂膀却是那蛟爪。

远眺过去,还有两道模糊身影,若隐若现,之后才是那位高坐王座之上的女子。

“还敢分神!?”一道炸雷一般的声响乍起,那虎头人居然口出人言,高声喝喊。

李清源心下一凛,赶忙双手交叉于脸前,砰然巨响蓦然响起!

一路打去,只不过李清源很快就自食恶果,因为自己那提了一口精气神后,一路蹿过了三道阶层后,此后的阶层消失,便也是三层了,每次与那六位神将缠斗继而分出胜负后,李清源还要用尽力气,强行掠过三道阶梯。

这无疑增加了李清源的负担,再加上每次都要仓促应敌,李清源的处境逐渐险象环生起来,也逐渐会有一两或棍或棒或戟或戈的兵器招呼到他的身上,若不是李清源如今这一声白袍足够强韧,约莫此刻众人早已经能瞧见李清源如今身上的沟壑纵横,或青或紫,或者干脆就是一道血淋淋伤口。

不过好在都只是皮外伤而已,并未能伤及根本,再加上每一次受到那兵器攻击之后,或多或少皆有一缕雷霆出现,缠绕在李清源受伤部位,酥酥麻麻,几乎刹那就将血浆凝结,余下的残留雷电反而裨益自己内世界,在那碎月稀星残河之间,皆有紫色雷电亮起,缠绕在缝隙裂痕之间,为李清源缝缝补补。

看来李清源最开始称自己为缝补将,也不无道理。

李清源一步踏出,

一拳砸在脸前的神将身上,匆匆抬眼望去,六六三十六层台阶,每六层都有一个大平台,不是让李清源用于得空休息,而是其上只有一个神将,明显有别于其他神将,生得皆是奇形怪状,除去前面被自己以拳头震散的那蛇身人首的女子天兵,还有那鸡头人身的男子天兵,如今在自己眼前的这只,则是生有一颗虎头,一双肌肉高高隆起的臂膀却是那蛟爪。

远眺过去,还有两道模糊身影,若隐若现,之后才是那位高坐王座之上的女子。

“还敢分神!?”一道炸雷一般的声响乍起,那虎头人居然口出人言,高声喝喊。

李清源心下一凛,赶忙双手交叉于脸前,砰然巨响蓦然响起!一路打去,只不过李清源很快就自食恶果,因为自己那提了一口精气神后,一路蹿过了三道阶层后,此后的阶层消失,便也是三层了,每次与那六位神将缠斗继而分出胜负后,李清源还要用尽力气,强行掠过三道阶梯。

这无疑增加了李清源的负担,再加上每次都要仓促应敌,李清源的处境逐渐险象环生起来,也逐渐会有一两或棍或棒或戟或戈的兵器招呼到他的身上,若不是李清源如今这一声白袍足够强韧,约莫此刻众人早已经能瞧见李清源如今身上的沟壑纵横,或青或紫,或者干脆就是一道血淋淋伤口。

不过好在都只是皮外伤而已,并未能伤及根本,再加上每一次受到那兵器攻击之后,或多或少皆有一缕雷霆出现,缠绕在李清源受伤部位,酥酥麻麻,几乎刹那就将血浆凝结,余下的残留雷电反而裨益自己内世界,在那碎月稀星残河之间,皆有紫色雷电亮起,缠绕在缝隙裂痕之间,为李清源缝缝补补。

看来李清源最开始称自己为缝补将,也不无道理。

李清源一步踏出,一拳砸在脸前的神将身上,匆匆抬眼望去,六六三十六层台阶,每六层都有一个大平台,不是让李清源用于得空休息,而是其上只有一个神将,明显有别于其他神将,生得皆是奇形怪状,除去前面被自己以拳头震散的那蛇身人首的女子天兵,还有那鸡头人身的男子天兵,如今在自己眼前的这只,则是生有一颗虎头,一双肌肉高高隆起的臂膀却是那蛟爪。

远眺过去,还有两道模糊身影,若隐若现,之后才是那位高坐王座之上的女子。

“还敢分神!?”一道炸雷一般的声响乍起,那虎头人居然口出人言,高声喝喊。

李清源心下一凛,赶忙双手交叉于脸前,砰然巨响蓦然响起!一路打去,只不过李清源很快就自食恶果,因为自己那提了一口精气神后,一路蹿过了三道阶层后,此后的阶层消失,便也是三层了,每次与那六位神将缠斗继而分出胜负后,李清源还要用尽力气,强行掠过三道阶梯。

这无疑增加了李清源的负担,再加上每次都要仓促应敌,李清源的处境逐渐险象环生起来,也逐渐会有一两

或棍或棒或戟或戈的兵器招呼到他的身上,若不是李清源如今这一声白袍足够强韧,约莫此刻众人早已经能瞧见李清源如今身上的沟壑纵横,或青或紫,或者干脆就是一道血淋淋伤口。

不过好在都只是皮外伤而已,并未能伤及根本,再加上每一次受到那兵器攻击之后,或多或少皆有一缕雷霆出现,缠绕在李清源受伤部位,酥酥麻麻,几乎刹那就将血浆凝结,余下的残留雷电反而裨益自己内世界,在那碎月稀星残河之间,皆有紫色雷电亮起,缠绕在缝隙裂痕之间,为李清源缝缝补补。

看来李清源最开始称自己为缝补将,也不无道理。

李清源一步踏出,一拳砸在脸前的神将身上,匆匆抬眼望去,六六三十六层台阶,每六层都有一个大平台,不是让李清源用于得空休息,而是其上只有一个神将,明显有别于其他神将,生得皆是奇形怪状,除去前面被自己以拳头震散的那蛇身人首的女子天兵,还有那鸡头人身的男子天兵,如今在自己眼前的这只,则是生有一颗虎头,一双肌肉高高隆起的臂膀却是那蛟爪。

远眺过去,还有两道模糊身影,若隐若现,之后才是那位高坐王座之上的女子。

“还敢分神!?”一道炸雷一般的声响乍起,那虎头人居然口出人言,高声喝喊。

李清源心下一凛,赶忙双手交叉于脸前,砰然巨响蓦然响起!一路打去,只不过李清源很快就自食恶果,因为自己那提了一口精气神后,一路蹿过了三道阶层后,此后的阶层消失,便也是三层了,每次与那六位神将缠斗继而分出胜负后,李清源还要用尽力气,强行掠过三道阶梯。

这无疑增加了李清源的负担,再加上每次都要仓促应敌,李清源的处境逐渐险象环生起来,也逐渐会有一两或棍或棒或戟或戈的兵器招呼到他的身上,若不是李清源如今这一声白袍足够强韧,约莫此刻众人早已经能瞧见李清源如今身上的沟壑纵横,或青或紫,或者干脆就是一道血淋淋伤口。

不过好在都只是皮外伤而已,并未能伤及根本,再加上每一次受到那兵器攻击之后,或多或少皆有一缕雷霆出现,缠绕在李清源受伤部位,酥酥麻麻,几乎刹那就将血浆凝结,余下的残留雷电反而裨益自己内世界,在那碎月稀星残河之间,皆有紫色雷电亮起,缠绕在缝隙裂痕之间,为李清源缝缝补补。

看来李清源最开始称自己为缝补将,也不无道理。

李清源一步踏出,一拳砸在脸前的神将身上,匆匆抬眼望去,六六三十六层台阶,每六层都有一个大平台,不是让李清源用于得空休息,而是其上只有一个神将,明显有别于其他神将,生得皆是奇形怪状,除去前面被自己以拳头震散的那蛇身人首的女子天兵,还有那鸡头人身的男子天兵,如今在自己眼前的这只,则是生有一颗虎头,一双肌肉高高隆起的臂膀却是那蛟爪。

第三百零五章 龙抬头

这位高坐在王座之上的女子扯出一抹极其人性化的微笑,而后一巴掌便将李清源从王座身侧给扇飞出去。

李清源瞬时间倒飞出去数十丈,即使那座平台之上的神将已经彻底消失,可是那犹如一条条粗壮紫蟒的雷霆仍在,平台依旧未曾消失。

浑身有紫色雷霆缠绕,身后更是有那八条天龙在身后的女子飘然落地,四周紫电像是人间臣子朝见帝王,纷纷俯首让道,一条迷蒙了李清源视线的道路,豁然开朗,那位身后有八条天龙缠绕的女子缓缓步行向李清源,于是又有雷电不时向女子方向聚拢,本就极其庞大的八条天龙,愈加身姿庞大,气势逼人。

李清源举目远眺只能是满脸的苦涩,不由朝向那女子偷偷挤眉弄眼道:“姐,您大人有打量?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不是?”

抬头看了眼愈加怒目圆睁的八头天龙,李清源急忙补充道:“不带这么玩儿的啊,这忒欺负人了。”

那女子哪里管李清源这套?当场一点自己身侧,于是一张雷霆游走的法剑登时出现,她轻轻轻轻一震,于是整座平台之上的紫色闪电刹那化作一条条紫色花纹的蟒蛇,个个皆头角峥嵘,有一细微凸起。

所以整座平台战场之上,倏然就出现了数条大蟒,将李清源一人团团包围。

一身金色铠甲仍旧不断消逝的李清源摸着下巴,细细打量着一条条紫色巨蟒,鳞片栉比,如今皆是微微翕张的模样,所以本就粗壮如瀑的紫色大蟒愈加粗壮几分,一道道鳞片立起,犹如一只只实质刀片。

李清源一拍自己身上那金黄气不断消散的黄金铠甲,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流萤的金色长巾骤然凝住,仍旧不断飘转,只是灵消耗已经减了大半。

李清源一步踏出,倏然来到一条紫色大蟒脖下,伸手便拔下了一片大蟒鳞羽,只见那紫色鳞片倏然便从李清源手中消失,化作一条条淡蓝色雷电游走。

一声怒吼传来!

李清源抬头望向那被自己摘掉一片逆鳞的大蛇,一眯眼睛,贱兮兮道:“吼啥子?你会疼啊?疼的话告诉我,我再给你放回去?”

若是那条紫色大蟒真得有灵智能够听懂李清源的话语的话,此刻估计会暴跳如雷,直接破口大骂一句“他奶奶个腿儿的,你拔都拔了,有再放回去的?见过生孩子生到一半让人家回娘胎的?”

顺便还会张嘴吐出一口浓痰吧?

所幸没有,因为有那女子帝王一直在一旁,没有让紫色巨蟒彻底将李清源斩杀,所以紫色巨蟒丁点儿都不敢动弹。

李清源望向眼前那位始终面色平淡,好像果真就是一尊泥塑的神像的女子,他轻震手臂,于是索性干脆就这么段端着手蹲下,抬头瞧望眼前这女子,他一挑眉头问道:“真就没法儿再商量一下?”

那位女子并无言语,只是朝向那本就忍耐至极的紫色大蟒轻轻点头。

无声胜有声了,意思很明显,么得商量,丁点儿都么得。

那条被李清源拔了鳞甲的紫色大蛇骤然就是一个猛冲过去,悄然低下头去,用那头顶并不起眼的独角朝向那满嘴花花

,赶着投胎的男子。

双手仍旧揣在袖中的李清源笑了笑,仍旧保持着那个双手端在袖中的动作,只是背后却有金光缓缓浮现。

他抬头望向那头紫色巨蟒,淡然道:“别瞎嗷嚎了,滚一边儿去!”

在他身后的那条已经被渡上一层金色的大龙骤然龙腾而起,一片片整齐排列的鳞甲附着其上,于是本就粗壮的巨龙又一次扩大一周,粗壮如山崖,一张大嘴一张一合下,刹那便将那与它相比,显得极其渺小的紫蟒脖颈给咬住,倾口一吞,犹如吸食面条一般简单地将那紫色“小”蛇给一口吞没。

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饱嗝之后,一阵紫色气自巨龙咽喉弥散,细看之下,紫气之中不时有那雷霆细若游蛇,呈蛛网状不时向四周整齐发散,又整齐折返回来。

李清源伸手指了指自己头顶的一只只紫色大蛇,挑衅道:“再来?”

没想到那女子反而一步步踏出,围绕着她不断游走的紫色大蛇居然没有就此冲向李清源,反而临阵“倒戈”,纷纷将一颗颗硕大而又狰狞的头颅朝向缓步而来的女子。

只见那一只只大蛇骤然加速,朝向女子撞去!

女子看都未看一眼,就这么神色平淡,不断前进而已,只是在她身旁有一道道刻满符文的紫色大圆凭空浮现,将那一条条撞向自己的大蛇给尽数吸收了个干净。

忽有铿锵一声,在邻近女子的大圆侧,有一道道紫银铠甲浮现,披挂在了女子身上。

女子伸手一招,于是又有那柄紫色雷蛇不断游走的法剑,就这么突兀出现在女子手中。

此刻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子身上,有一阵阵心悸感觉悄然存在,即使没有身处当场,众人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断加速,最终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频率,与那九层碉楼是那阵中阵外的关系尚且如此,更谬论此刻身处当场的李清源了。

滔天的威势在楼外的就已经感受的如此淋漓尽致,那么李清源是如何做到与那女子对上还能泰然自若的?

李清源深深呼出一口气,看来此战避无可避了。他就这么手持着长枪拉出一个古朴拳架,看上去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了。

舞动这杆带着紫色雷电的金光灿灿长枪,李清源一步迈出后,不退反进,冲向那位一身紫色铠甲恰好凝成的女子递出这么一金光灿灿的一枪。

女子避都不避,就这么径直朝向李清源一记轻飘飘的粉拳递出。

李清源却对待这一拳,仿佛面对史前巨兽,急忙后撤一步,疾速飘离原地。

在李清源原本立足之处,凭空乍起一团惊雷,而后更有一道粗壮雷霆自天而降,劈打在李清源面门之上。

李清源一挥手,手中长枪不舞自动,划出一团团枪花出来,于是在李清源枪尖又有一团团金色雷霆爆炸荡漾开来,中和了那紫色雷霆。

如今是那一声黄金甲的李清源忽然瞥头望向身侧,在他身后凭空生出无数双手,每双手姿态各异,分捻手状,一手托天状,缠手状,掐诀状,更有杀力极强的平地起青罡,一袖升龙卷。

分别应对那一时间分别从不同

方向想自己奔来的八头天龙。

那八头天龙张口啸出一团团粗壮雷霆,抵消了李清源的渡生手,只是渡生手上所捏术法早已经化为实质,有一道粗壮旋风起,投向了战场,于此同时,八头本就身连身的天龙身体一僵,原来是李清源那缠丝劲发挥了作用,一股暗劲一下子涌入了那八头天龙的体内,不断剥削八头天龙的体魄力量。

一步过后,李清源忽然收了变式,一步侧移出去,见好就收。

与此同时,那八头天龙如影随形,只是在它们尾部的身躯砰然炸裂开来,覆甲女子皱了皱眉头,手持法剑,一挥衣袖,八头天龙顿时完好如初。

蛾眉轻蹙的她很快就神色如常,抬头望向那如今犹如人间帝王,驾临人间的男子,她法剑拖地斜指,就这么一步步走向李清源。

李清源接连横跨出去数步后,骤然停步望向女子,也学着女子斜提着那杆长枪,缓缓走向女子。

女子缓缓抬起头来,轻声道:“劝你一句,放弃手里的雷枪。”

李清源一笑置之,轻轻摩挲手中经过自己的灵浇筑,已经金光闪闪的长枪,“那我也奉劝你一句?”

不待女子摇头,李清源已经自顾自说道:“放弃抵抗吧,还来得及。”

女子眉头一挑。

于是李清源赶忙补充道:“趁着现在我还没有被打趴下。”

女子便毫不犹豫地素手一挥。

李清源骇然看向自己手中的金色长枪,如今居然缓缓吞噬了自己手中的金色灵,呈现原本的紫色模样,且蓦然扩散一周,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模样。

李清源豁然一笑,背枪于背,斜指女子,背于身后的那手一拍雷枪枪尾,这雷枪便如一道流星,骤然从李清源背后飞掠出去。

女子面无表情的一握手,那团本就应该爆炸的紫色长枪在她面前轰然炸开!

一团团紫色雷霆犹如细蛇游走一阵后,女子忽然眼睛一眯。

缘由是那男子居然借着自己实视线被紫色雷霆迷蒙的一瞬间,从那紫雾之中一串而过,整个人外侧出现一只粗壮大枪的模样,李清源在其中被层层包裹,与大枪何为一个整体。

女子瞥了眼身后,不知何时,她身后的天龙悄然不见了三只。

李清源忽然去势暂停,千钧一发之间,在他面前紧跟着就冒出一只龙头出来的,目的很强,势必要吧李清源给撞个粉碎。

在空中蓦然一个旋转后,一脚踢在又在自己身后出现的那两天龙身上,李清源终于拉开了许长一段距离。

“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当谁还没个小伙伴不是?”双手拢袖的他伸手抚在自己的心口,“伙计醒一醒,咱们该干活了。”

早就在李清源心口急得打滚的小白龙闻言之后,倏然一个龙腾而起,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之中,满是急迫难耐。

在他身后,除了那条施展龙拳所出现的龙型虚影外,另有一条不能算是“小”的小白龙的,那副身躯,仿佛就要盘山越岭,连绵无期。

李清源面带笑意,缓缓起身,朝向那女子笑了笑。

第三百零六章 再等等

望着那条大龙,众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将那一双双即将夺眶而出的眼珠子直勾勾的打量。

解潮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眼瞧见神情自若的孙子权,赶忙挺直腰杆,不能丢阵啊,而后他又将视线投向身旁的男女,目瞪口呆的丁良星与一张小嘴就没有合上过的杨玲儿。

俺滴亲娘来,咋就这么没点儿见识?没见过巨龙咋滴?不有的是?从那一张张图画上…

他瞥了眼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的众人,摇了摇头,没见识啊没见识,亏了还是个能修行的人嘞,咋滴定力就这么低呢?

这位傻大个一怔,笑了起来,这是不是就是那“众人皆醉我独醒”?

……

临近怀抱李清源居所的那座摩多神山,有两位姿容绝美的女子,一位雍容华贵,气态万千,着一身紫金宫袍,头佩凤钗玲珑冠,一双眼睛睥睨之间,其实称不上太大的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犹如有星晨蕴藏其中,比时常着一身红袍的贤大家也不遑多让。

唯一美中不足处,可能便是女子耳鬓处那一丝刺眼的霜白了,时间长河奔流去,世间美人化红粉,约莫是世间最无奈最遗憾事了。

当然,这一点美中不足,在女子的身份映衬之下,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因为女子是那上一代女儿国国君,那位叱咤风云近百载的女帝!

这位已经退位让贤,却因为那位游历起来,那叫一个世间万事,不挂我心的新女帝,而始终在做着与退位之前一般无二的事情的女帝缓缓将目光从那雪白大龙身上拽回,轻声叹气。

只不过望向自己身旁的女子时候,这位老女帝脸上便多了一丝笑意,目中有追忆,“哀家曾经也曾在此临崖而歌,壮志凌云,只可惜资质当真稀烂,勉强入了点星境,得以比寻常人活得久一些罢了,如今再看看往昔,忆往昔峥嵘岁月?是半分没有了,不过是过眼云烟,徒生烦恼罢了。”

在女子身旁的另一位天仙般的女子,螓首蛾眉,翩若惊鸿,一身上下皆是白洁一片,她那双比之李清源的眼睛多出一丝女子柔色的凤目仿若含着一汪清泉,见眼隐约间,有泉水叮咚声。

她就这么盯着紫金宫装的女子,伸出一双手臂出去,轻轻摇晃宫装女子的手臂,轻声道:“娘亲还可以活得更久呢,寿与天齐!”

女子笑着点了点天仙般女子的挺巧琼鼻,瞪了她一眼,结果发现天仙女子根本没当回事儿,笑着摇头不已,无可奈何道:“你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以后不许讲这样的话。”

天仙般的女子皱着鼻子,娇声道:“知道啦!”

瞧着这副模样,老女帝便知道,得,感情又是半点儿没能听进去。

她穷尽目力,忽然笑道:“这就是你相中的男子?”

天仙般的女子登时羞恼得脸颊飞上一朵红云,一跺脚,娇嗔道:“是准备一起江湖上闯荡的兄弟而已!娘亲,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老女帝早就习惯了女子毫无半点威胁可言的不痛不痒言语,只

是将那坐在龙头之上,对上那第六层碉楼电灵的男子,点头道:“不错。”

对于从来不喜欢夸奖人的女帝来说,是个极高的评价了。

反正那位嘴上说着两人关系只是那“准备江湖上一起闯荡的兄弟”的女子,嘴角咧起,嘿嘿直笑。

老女帝便不由头疼地拍了拍额头,还是要怪自己,这副傻憨憨的模样,还会与早些年间的自己一般无二、

……

那八条天龙高高扬起头来,一片片鳞甲,像是一只只最为锋利的长剑,剑光凛凛,泛着逼人的寒气。

坐在雪白龙头之顶的李清源低头望向身下的八条天龙,他倏然变换姿势,除了那两条缠绕在灵手腕之上的血红小龙外,一道道龙卷也悄然李清源手心凝结,像是三四座倒立的小雪山。寒气逼人,且让人一眼瞧不见其中凶险。

只不过那位仿若雷霆共主的女子却不在此列,没有被李清源轻易骗过去,反而对于李清源那一拳严阵以待,而后一拳砸出。

在她身后,八条天龙之一的存在扶摇直上,一身紫色雷霆交织呼应,于是本就粗壮的身子又粗壮了几分,而后这么只天龙一头顶向李清源。

李清源瞧见自己中终于是避无可避,所幸就摊开手中,手中的龙卷蓦然扩大到有小山头的大小,当然这大小也只是相较于那条天龙来说的,好在九层碉楼本就有那时空的力量掺杂其中,所以在外人看来的,此刻大龙之大,其实终究在那六层之内,只是落在李清源眼中,迥乎不同,说是身临其境也不为过的。

李清源握住五道龙卷的手蓦然一转,五道粗壮龙卷自那浑身紫电缠绕的天龙体内炸开!

骤然有雷霆朝向这条大龙涌去,李清源身下白龙忽然一个俯冲,那只五爪的手掌一下子卡住这天龙的脖子,不待愈加多的雷霆凝聚,便张开大口,一口将这雷霆天龙给一口吞掉。

被毁去一条天龙,那女子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平静目视李清源而已,只不过在她身后,倏然有两道庞然身影冲向那一人一龙。

李清源拍了拍小白龙的脑袋,心湖之上得到小白龙以心声答复的肯定话语后,一袭白袍一手撑住小白龙脑袋,曲臂一撑,整个人都骤然奔向天空之中,而后又以倒立的姿势在虚空之中朝向自己身下遥遥拍出一掌,在他手心之中,有那血色长龙,仍旧有一丝金色鳞甲,在散发淡金色光芒。

而小白龙则是对上另一头天龙去。

那头蛮横撞向李清源的大龙被这一袭白袍一手按住紫色龙头,狠一拧转,于是那天龙之一的存在一颗头颅之上,先是被那疯狂游走后,犹如在外层舞出了一个钻头血幕的血色小龙给分贝钻出一个窟窿,而后李清源一路势如破竹,去势极快。

天龙尚且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蕴在嗓子里面儿的怒吼,便被李清源一分为二。

这就在此时,许久未动的那位女子便长掠而至,没有任何花哨拳架,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拳而已,甚至就连那紫色电气都没有沾染一丝。

李清源却

感受到一股非同一般的恐怖力量,急忙就要后撤出去,却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女子身影。

李清源体外骤然绽放出一团无限光,一身几乎与残破一般无二的金色铠甲骤然又一次凝结,他一甩手腕,于是一杆金光璀璨的长枪蓦然出现,被他一手毫不犹豫地递到身后。

几乎在同时,在李清源身后出现的女子顺势递出一拳,又竖起手中剑。

一拳风云变,只见那一拳之下,就连山河都要的破碎,天地之间突生出一段雷霆,将女子的那双拳头给团团包围住。

而后女子便一剑阻断即将到了面门之上的那一杆金光闪闪的龙枪,周身再一次金光闪闪的李清源还没有递出另一拳,便忽然浑身一麻。

原来是有一犹如大网一般的雷霆,忽然炸响在李清源的身上。

浑身皆有黑烟冒起的李清源颓然倒飞出去,再没有半丝力气,轰然倒向那座大平台。

几乎就可以闻到肉香的李清源冲着那人远远比划了个中指,不料忘了女子是个嘴上不说,其实贼记仇的,早已经在李清源倒下的地方站立,一双有雷霆闪烁小手就这么平平淡淡的递向李清源而已,每一次递拳,皆有一道粗壮雷霆于李清源胸口炸裂开,光是那当场就能将石头给崩成齑粉。

双手负后的女子斜眼瞥见李清源怔怔然躺在地上,淡淡道:“怎么这般能够说话的人,如今反而不说话了?”

女子松拳又紧拳,拳罡激震,瞥向仍旧说不出话多于不想开口的男子,突然一震拳势,而后一拳拳擂动下去,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更为骇人的是,女子每落下一拳,就有一条虎视眈眈的天龙之一,先以俯瞰人间的姿态,瞧量李清源,而后又一头撞向李清源!

李清源身后的那条金碧辉煌的血色长龙没有挨住这一击,给当场崩碎,而后又有一条条雷霆降下,每一次龙腾而起,李清源一身的伤势便蓦然增加一层。

最终李清源周身的皮肤皆泛着异样朝红,一块块骨头碎裂,刺出皮肤,不断有鲜血自那血槽窟窿之中流淌而出。

又有一拳至,李清源当场便被打得从那小平台上下沉些许。

不给李清源喘息的机会,又是一拳至!

一众人蹙起了眉头,尤其是与李清源相熟之人,皆是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那两位负责此次大阵开启的女儿国仙人,同样对视一眼,一起瞥向贤凝净方向,这位一袭红色大袍的贤大家干脆就走到那九层碉楼视线所能及的范围,默不作声。

在她一旁的释温晴欲言又止,便不再言语,只是一双红唇紧抿,已经开始微微发白。

又是一拳头至,轰然砸在李清源的身上,浑身骨骼都被压扁了几分的李清源浑身血色游走,已经到了说不出话来的地步。

贤凝净叹息一声,终于脚下腾起一阵雪白祥云,就要彻底中止大阵的灵输出。

只不过在她身旁忽然多出来个一袭黑袍的男子,一双眼睛始终紧盯着第六层碉楼,却向贤凝净轻声道:“再等等。”

第三百零八章 大雾层

还能被送着去登楼?一众人目瞪口呆,随即便想通了其中关键,以李清源如今的模样,被送到第七层,不就是彻彻底底的想要让这他死?

这电灵也忒狠的心!

一脸愕然的李清源挥手作别,不知为何,满脸遗憾,依依惜别。

双手负后电灵没有搭理便是了眼看着这小小少年终于消失在自己眼前,彻底进了第七层那老东西的领域,电灵终于才将自己那双手拿了出来,电弧四射,原本浓郁的紫电包裹,远远没有原本的浓郁了,稀稀疏疏,露出其中那双极其小巧纤细的手来。

电灵拍了拍手,不禁冷哼一声,那被自己打得看似一身架子骨稀烂,可怜巴巴惨兮兮模样的一袭白袍居然还想要靠自己彻底打熬出一副金刚境身躯?自己再这么打下去,不就是板上钉钉被你耗尽一身电法神通?天下哪里有这般好事儿?

而且……

她视线看似随意瞥向碉楼之外,脊背凉飕飕。

这位其实容颜绝美的电灵一挥手,散去自己的一身神通,露出原本娇小模样,居然是个模样瞧上去还是个少女的马尾少女,她撇了撇嘴,自己若是真敢这么做的话,约莫就连出手的机会也无?

所以她生气极了,朝着身后的天龙作凶神恶煞状,然后自己被自己逗笑,画面一隐,她猛然化作万千雷电,轰然而散,彻底于第六层而不可见。

其实根本没有登楼,而是飞掠上楼的李清源在终于突破六层与七层之间的无形障碍后,根本就来不及扭身飘然落地,鬼知道电灵将自己掷出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导致李清源只得动用如今血脉之中那一股股血色,护住自己的肉身骨头,不至于在李清源砰然落地之后,因而会把一身股骨头给撞得粉碎。

悍然砸在第七层的地面之上后,李清源以肩着地,生生擦出去丈远距离,这才堪堪止住去势。

肩头登时有一道道血痕浮现的李清源强行颤巍着稳住身子,只是这一过程用力极难,因为李清源的脊柱大井已然被那女子给彻底打碎,大井之中的盎然灵早已经溢出,被李清源藏在内天地的不可知之处,与他的身体各个部位相结合熔炼。

更为令人难以忍耐那股子剧烈疼痛的是李清源那一百零八大穴之中,皆被女子以秘术给打入了一股雷电精粹,久久嬴荡在那犹如一颗颗星星般的穴位之上,来回徘徊不定,驱之不去。

正欲炼化这些恼人的劳什子,在这第七层之中忽然就有无数氤氲白雾砸向李清源的头顶,根本避无可避!

原本还能依稀瞧见李清源模样的众人,视线彻底被那大雾给遮蔽,唯有贤凝净与释温晴两位武院执牛耳一般的人物,两对秋水眸子熠熠生辉,不断有金光流转,打量着那大雾之中的身影。

贤凝净忽然瞥向一旁的那个黑袍年轻人,居然发现这个年轻人就这么双手端袖中,很没有形象的蹲在路旁,看着李清源方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他也能看到?贤凝净无端升起一个念头,那便是眼前这黑袍男子,深不可测!就连她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在心

底冒出如此词汇。

察觉到贤大家的视线,孙子权目光余角投向这位女子,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自小眼神便比旁人好些。”

贤大家便收回了视线,差得没忍住要给这男子一个白眼,天下男人那张嘴,能吞一头老母象,这句话可是自己师父的师父说的了,年代之久远早就无从考证,但是事到如今,还是适用的,这便是金玉良言了。

释温晴伸手挽住贤凝净的手臂,两位光彩照人的女子相视一笑。

当然了,我们家小清源明显是个例外嘛!

远方山崖处,老女帝缓缓收回视线,因为当真是半点看不真切了,服老一事,兴许才是世间最无奈事,纵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看似坦然的承认。

她瞥向身旁此刻显得朝气蓬勃,神采奕奕却又忧心忡忡的女子,不知为何,目露忧虑,缓缓叹了口气。

如今的李清源状态已经不能用不是太好来形容了,当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内天地支离破碎,浑身骨头被敲了个粉碎,更有那脊柱大井,一层层皲裂开来,若不是有那血色源头,对李清源一身的裂缝进行修修补补,可能李清源如今早就成了阵阵意义上的一滩烂泥,如何也站不起身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令李清源没有想到的是,所谓大雾一层,居然是氤氲灵组成了层层大雾!而后就有了如今悬在李清源头顶的灵龙卷,不断灌入李清源的灵台之上,于是李清源的颅内天地犹如天破大洞,有大水倾倒,尽数流入其中,而又无人补天,搅得那条李清源灵台之上的小龙疯狂游走,不断躲避那粗壮水柱。

一时间,李清源居然有要启发灵台,迈入灵海境界的趋势,李清源大骇,急忙稳住心神,在他颅内,有一心神小人悄然凝形,小小李清源迈步出现于那灵台之上,举目望向那大河之水不断渗下的天幕,而后蓦然一拳递出!

紧接着接连数拳,拳拳皆出,于是拳如大瀑,直打得那水柱倒流而去!

心神小人的李清源一拳拳递出,拳意之浓重,已经犹如实质,在体表凝出一层似雾似光的氤氲罡气。

悬在李清源头顶的那灵龙卷旋得愈急,李清源的身形随之挨了一截过去,浑身骨头噼啪作响,更有一丝丝骨茬才露尖尖角,刺破皮肤,带出一鲜血出来,所以如今的李清源瞧上去,便犹如一个四面露血的小血人,处境堪忧。

愈加令人心急的是,那灵大雾还不断向李清源浓集,成云成雨,又倏然轰散开来,在李清源身侧炸开。

本就是岌岌可危,小心翼翼下才维系住的碎骨砰然碎裂成无数细小碎块,之后那一阵阵灵大雾疯狂涌入李清源的内天地之中。

心神小人悄然皱眉,最后望向那不断涌入自己灵台之上的水柱,一咬牙,先保住修行根本,再言其它!

于是他拳递向天,接连递出数拳,直将那天上大瀑打得倒流而去。只可惜人力有穷尽,自然

有其余水柱剩余,依稀之间有那水淹灵台的架势,李清源屈臂一震,将手臂上的水珠震散。

他一步踏出正要递拳,身体却猛然一震,浑身僵直不能动,李清源的心神小人儿上有明显的痛苦神色。

与此同时,天幕之上的大雾浓成一团,向李清源头顶轰然砸下。

身体表面犹如一件碎瓷器的李清源唯有苦笑,总算明白了为何这大雾一层要排在光是听上去就杀力无穷的紫电一层之后了。

浓郁成雾的灵大雾簇拥成团,扑面砸在人身上,有谁承受的住?若不是自己经历过苍幽丛林黑裙小姑娘李囡的灵加持,又有一袭青衫齐浩然的强行灵倒灌,再到黄泉秘境之中黄金巨龙姐姐的强行拔升境界,自己早就被炸碎成渣滓无疑了。

李清源的视线极速回扫,意图找出那位将自己定固的幕后之人,只是细细想来,能将自己肉身定固的同时,连同自己一身灵运转,心神念头漫游都一同禁锢住的存在,想来自己目前的道行,是根本寻之不出的,他索性用仅剩尚能够言语的嘴巴道:“阁下何不出来一见?”

四野寂静,无人应答。

李清源不由蹙起眉头来,难道这一层还不如那紫电一层,不曾孕育出楼灵?

他不由高声喊道:“阁下既然营造这必杀之局,好歹也让晚辈死个明白?”

大雾之中,偶有灵波动,只是很快就像是被人生生压下,再一次寂静下去。

李清源笑了起来,既然上钩,哪儿还有让你跑的道理?接连道:“前辈,既然组了这必杀困局,以我当下体魄,想来破局极难,不过我还是想说,前辈,你这阵法,属实垃…”

轰然一声!大雾之中破开一只大手出来,以“仙人抚顶”之势,凶猛拍打在李清源头顶之上!

李清源当场便被拍得嵌入一层层云雾之中,大雾之中,隐约有道老人声音响起,“不见不见,就是不见,你能奈我何?”

又是轰然一声,方才直坠云雾间的李清源又一次以后仰飞抛被人扇飞,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弧线。

那人又道:“方才你说什么?就是垃圾?”

云海之中蓦然破开一个大圆,一颗由灵大雾组成的老人头颅就这么漏了出来,他那光是眼珠就有人头大小的眼睛就这么侧对着李清源,那副瞳子缓缓转动,而后投在李清源身上。

李清源哂笑不已,连忙摆手,一本正经道:“老前辈,且听我把话说完嘛,我意思是说您这灵大雾,忒手下留情了,这明眼人儿一看就知道嘛。”

李清源指了指这个老人头身后,“瞧见没,全是老前辈您放得水啊,放了整整一片碧波大海呢,但就这,老前辈您这轻描淡写的一手,我都是绝对招架不住滴,一下子下去,我就要死翘翘了,这证明啥?老前辈您手段通天嘛!是吧?”

不待那挤眉弄眼的小子继续与自己掰扯,老人那颗硕大头颅忽然扭过头去,砰然消散。

李清源忽然神情一僵,如何也动弹不得。

瞧见这一幕,天地之间响彻起老人的怪笑声。

走也走也,让这滑头小子自己与自己说那蛊惑人心的邪门道理去吧。

第三百零九章 心惊起

李清源的内天地之中,他的心神小人儿蓦然抬头望去,却见一浑身氤氲有雪白气的男子,一袭白袍,生了一对极其好看的凤目,一头长发飘飘然垂在胸前,伊然有仙风道骨之相。

他伸手一摇,就有一把灵自行凝结而成的折扇,骤然打开,有那“清风徐来明月照”七个大字,非如今市面上常见的主流字体,既有草书的潇洒飘逸,也有楷书的方方正正,规矩而已,大字之下,是一副泼墨山水之画,只是更是与往常的山水画大不相同,以大幅笔墨,泼洒那云卷云舒,云下的山林江湖,反而用墨极少,倒像是一副专门用来绘画那大云大雾的云景画作。

这男子嘴角提起一抹动人笑意,将眼睛一眯道:“猜一猜这扇子背面写了什么?”

自这大雾浓集而成的男子出现的那一刹那,李清源心底就是一沉,下意识喃喃答道:“凌波轻摇彩云归。”

大雾浓集而成的男子哗得一声打开大扇,手腕一翻,露出背面的七个大字,他笑着点头不已,“对喽~正是此文。”

李清源扯了扯嘴角,自然熟悉此词,更是熟悉其上的大字与作画手法,那一撇一捺,一钩一划,不是皆出自自己手还能是谁?

而眼前那位好像随时随地都要举霞飞升,一身仙气的男子,不是自己还能是谁?

一个与李清源的心神小人儿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男子,只可惜李清源感受不到丝毫眼前这另一心神小人儿的所思所想,就好像天地之间,忽然多出来这么一个与自己模样几乎一模一样,可惜却是丁点儿不同的男子。

李清源重重呼出一口气,知晓是那考验来了,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在李清源站直身子的那一刹那,李清源眼前男子忽然化作一团氤氲雾气,消失不见,下一刻,就有一双拳头突兀出现在李清源面前,一拳将李清源打到了天上云朵上去。

与李清源一般模样的他仰头望向那蓦然像是要飞出内天地去的年轻人,整个身形骤然又一次消失不见,再一次出现,身形急速向云端之下坠去的他骤然停步,一把就要将李清源给抓起。

不料李清源纵然一个侧身过去,随之伸手冲着由灵组成的自己并剑指一指,之后又重重一摆。

哧然一声!

距离男子最近的一颗灵小星随之发出刺眼夺目的光芒,一缕缕灵形成一块石状的灵陨石,朝向那纯粹由大雾灵组成的人形男子。、

与李清源一般无二只是多出一丝邪魅的男子伸手“指点”,于是在他身前便出现了一层由纯粹灵制成的光华灵大镜,蓦然矗立在他身侧。

砰得一声巨响过后,那大镜开始崩碎,而李清源一身灵也随之激荡不已,心神小人儿更是被那灵陨石炸裂扩散出得余波冲散,在空中蓦然后翻了好几圈,这才堪堪顿住身形。

随是心神所化,仍旧有那鲜血自李清源的心神小人身上显化。

李清源一步迈出,步步生莲,倏然出现在那雾

气所化的自己身旁,一拳挥出,毫无波澜异象,可却让那大雾所化的李清源如临大敌。

只见大雾所化的男子伸手轻轻拍打自己折扇,骤然一抽扇面,扇面之上的泼墨大雾云朵便被他给“扇”了下来,一团团簇拥在一起,连绵成云,一时间迷蒙了李清源内天地之中的星光。

可即便如此,仍旧不够,那人更是扇子轻摇,其上的十四个大字,分别演化成一缕不合时宜的春风,一轮弯弯明月,一道碧波万里的巨大浪涛,一朵连绵成集的彩色云朵。

这四气象便是李清源一路修行至此,最为认为值得烙印心中,美不胜收的美景便在这四气象之中了。

一手缓缓拍打已经变换作寻常白色纸张的扇子,那与李清源自己毫厘不差模样的男子嘴角上扬,不得不说,如今这副模样,比起寻常的李清源,多出一丝邪魅之色,愈加富有魅力。

他作痛心疾首状,痛呼道:“何必呢?咱俩这是相煎何太急?至于如此?”

这位模样邪魅的李清源伸手指向天际的一道道光幕与大雾道:“没瞧见?不相信啊?那为何我在你内天地之中,按理说应该是‘天地变化,皆由我心意’的你更有先机优势,如今我却非但没有被你压胜,反而咱俩斗了个旗鼓相当?”

想不到李清源根本不为所动,伸手指了指头顶的一团团大雾,满脸鄙夷道:“麻烦要点儿脸?若不是你这大雾强行倒灌,强行冲破我的一百零八大穴,灌入我之气府,你能一直活到现在与我说这些?”

满脸就差在脸上写上“我不是好人”五个大字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换个话题,来来来,咱们来一局问心局!”

李清源斜睨这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当场回绝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满脸邪气的男子丝毫不以为意,随手挥动那四处景象更是镜像的春风明月,波涛彩云抵挡向自己扑涌而来的一层层灵光柱,他拍手欢呼道:“这就生气了?还是说因为被我逮住了马脚?”

李清源只是望向那男子,沉默不语,在他身后,一道道灵溪流如瀑,狠狠砸向那邪魅男子。

男子并无回应,身后那四处景致便自行而动,与那一道道灵光柱死死抵抗在一起,这位邪魅李清源捧腹大笑道:“是不是有那么一丢丢觉得咱们其实果真同根同源了?”

李清源眉头一凝,正要出手,却听得那男子朗声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要去赶忙见一见那名叫什么来着,张箜梦对吧?就是她了,张箜梦,怅空梦,果然是一个好名字,也怪不得你会有此一劫,么得办法,人家取名取得好嘛!”

未见李清源行动,却见到他身后一道道灵大柱不断落下。

灵大雾组成的男子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状,不断一边欢笑,一边嗷嚎道:“生气了生气了,哈哈哈~你这好好的怎么还生气了?”

在空中骤然一个

漂亮旋身,躲过了李清源一道近乎蹭着鼻子而过的灵大柱之后,这满脸邪气的男子猛一停步,身子随之拖出一长串距离之后,又猛一悬停,而后他盘起腿来,一手置于腿上托着腮帮,百无聊赖,无趣无趣,需要来点儿有意思的才行。

歪头一偏,躲过了那道剐蹭着自己头发而去的灵光柱,这位由灵光柱组成的李清源冲着李清源的心神小人儿做了个鬼脸,蓦然笑了起来,“打不着打不着,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忽然端正神态,一手握拳虚咳几下,一本正经道:“来来来,李清源,你来回答我,那女子浪费了你的善心时候,你是否心有不甘,曾经想要以大修为,将那女子生生碾死?”

轰然一声巨响,所有得云墨大雾之外,亮起了一团团金色光芒,那是一道道灵光柱砰然炸裂得声响。

灵大雾组成的李清源仍旧没有就此放过李清源的意思,仍旧坐在云端直乐呵,“再问一个问题?来来来,当初认出孙子权那头黑虎的时候,你心中作何感想?”

见李清源仍旧保持沉默,他便愈加来了兴致,又问道:“当是你从有那猪脸蝙蝠的山洞醒来,发现四下无人,只蹲着一只血尸,心里又是想得什么?”

见李清源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便自己滔滔不绝,自问自答道:“当时有没有想,其实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其实就是孙子权本人?有没有想过,更有可能是那黑虎干脆最开始就想吃了自己?或者干脆就是如此想过,才有孙子权提议与你分开的时候,你略作犹豫状,最后‘不情不愿’的接受了他的提议?”

“再者,你在那蝙蝠洞里醒来,是不是第一眼后,脑子里面其实是有那‘解潮丢下啊我一个人跑路了’的想法一闪而过?”

这由灵大雾的李清源接连又问出许多问题,李清源盘膝而坐,最后干脆修起闭口禅,但是一脸邪气的李清源却越讲越带劲起来。

“给你讲个故事?”不待李清源说答应与否,灵大雾组成的李清源便自己道:“西方有个老师父有一天忽然找到自己的小徒弟,面色和蔼抽出一柄钢刀,而后呢?以为师父要杀掉自己的年轻人从他师父手中夺来了钢刀,一把插入自己师父的胸口。

呕血不已的师父捂着心口,当是已经是进气多于出气的老人还是在笑得,指了指门口早已经被呆若木鸡的大徒弟不自觉丢在地上的蛋糕,笑容和蔼可亲,留下了一句‘为师是想让你过一个难忘得生日得,如今看来,确实难忘,这样也好。’

随之老人驾鹤西去,而那小徒弟最终结果,你猜猜,是个啥?”

李清源的心神小人儿忽然咳出一口金血来,神色顿时萎靡几分。

灵大雾所化的李清源便点了点头,看样子是知道了。

无非是“人生最怕的,不过是拿那最大的恶意,来揣摩对方的好意”。

正如李清源猜测的那样,那小徒弟将错就错,屠杀满山同门一万八后,力竭而死。

第三百一十章 上八楼

李清源一颗心境不断下垂,以至于他的内天地皆在不断下坠,并在下坠的过程之中,逐渐化成细小碎片,逐渐分解开来,犹如天女散开一手灿烂鲜花,不断有金色碎片飘摇下坠。

因此,李清源身体不断有金霞飞出,每有金色霞光飞出之前,必有一道凌厉若剑气的金光一透而过,带起一鲜血之后,弥散消失于无形之间。

李清源的一张脸庞也随之变得惨白,并不断向青色过度。

九层碉楼外,一道白影翩若惊鸿,在空中划出一道雪白长弧,于贤凝净与释温晴身旁一急坠,与两人并肩而立,一张俏脸上满是急切。

贤凝净与释温晴对视一眼,也同样从对方的眼睛之中瞧见了那一抹忧心仲仲。

一个转身,背对众人,却面朝贤释二女的俊俏女子,纤细娥眉蹙在一起,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双手捧在一起,求证道:“贤姐姐,释姐姐,他会没事的对不对?”

与这天仙般的女子并肩而立,三人的容貌相得益彰,贤大家与释温晴再次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该臭骂那一袭黑袍的男子一顿,还是该感激他了。

毕竟这般可爱的沐雪儿,不多见啊……

两女略作沉吟,眼神瞥过那如今模样惨不忍睹的小清源,达成共识,还是得骂!

早早预料到自己悲惨下场的孙子权早早就移步到了一个偏僻角落,就这么坐在一处临近此处的高高山头之上,双脚交叉在一起,轻轻摇晃,只不过看向李清源的时候,却悄然蹙起了眉头。

杨玲儿蓦然一个下蹲,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不敢再去看那身上不时绽出一团血光的男子,生怕下一刻那团血光就是自男子脖颈之间或是心口乃至头颅绽出。

在她身旁的两个男子对视一眼,丁良星沉默不语,解潮骂骂咧咧。

更远处的吴德则是一双眼眸细细眯起,一双拳头紧握。

就在这时,那几乎已经是个血人的李清源颤巍着呼出一气,在他内天地之中的那个心神小人儿随之整个人拔高而起,坐在那灵台之上。

他身旁的小龙疯狂舞动,一双黑宝石似的大眼睛不时瞥向李清源,满是焦急神色。

之后它猛然颤悚起来,因为那高坐灵台之上的李清源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刹那而已,那双眼眸流光溢彩,却不带有丝毫人类情感,犹如一尊远古神,高坐王座,漠眼冷视人间。

双手枕介乎云端,一腿搭在另一腿上恣意遨游的大雾李清源只用眼睛余光瞥向李清源而已,之后便百无聊赖起来,不断伸手拍打,“这么简单的问心而已,结果问出来尊先天神心性?是不是该要说你李清源是天纵奇才?”

所幸李清源很快就闭上了双眼,那种无情神高坐云端的感觉刹那消散。

这就没了?仍旧保持先前那慵懒姿势的男子大失所望,一个转身以鱼儿凫水的姿势,灵活穿梭于如今落在李清源内天地之中后犹如一团团云朵的大雾之中。

好一个悠闲惬意的很,毕竟距离上一个能够出现在这里与自己对话的人,已经过了多久了?犹记得当时那人自觉的一场大雾

能有什么?最终在问心局之中,于细微之处,窥见内心极恶处,因而一颗道心犹如大厦将倾,实则落在当时他的眼中,不过是一间根基不牢的屋舍罢了,轻轻一触那稍稍有所偏倚的那根根基,就是一个满楼皆塌的下场。

这些年来,所谓的天才,他何曾见少了?入了我大雾一层,那个不是仙人云中飞掠来,化成凡人爬出去的?一颗道心被他三言两语,给整得稀碎,已经是稀松平常了。

越是天才人物,越是如此。

他伸手罩在自己眼前,作远望状,啧啧称奇,六层的那位娘们儿,当真是下手愈来愈恐怖,明摆着是要把人往死里面儿整啊……

只不过细细一想,就不太对劲儿了,你这娘们儿把人打得细碎,再丢进我这大雾层,这副身子骨,能撑住我这灵倒灌几时?明摆着是要出人命啊,回回都要自己来背锅擦屁股,这娘们儿属实不讲情义。

你这娘们儿的腚是香的不成?非要此次让老子帮你擦?

忽然眉头一挑,有趣有趣,这个说法新颖至极,好玩好玩。

不过转念一想,将本就一身体魄连同内天地一起粉碎的人,给一点点用灵大雾倒灌入体这样的方式粉碎一身道行,好像一直是他最为喜欢做得事情啊……

这样就怨不得人家那浑身带电的娘们儿喽,没办法,自己主动擦得腚,苦着都要自己擦完不是?更何况自己这腚擦起来还津津乐道的。

不对!

忽然他身形一顿,满脸骇然瞥向那静坐在云端灵台之上的少年人。

双目紧闭的他眉头轻挑起,于是整座内天地之中,隐约有轰然一声,若雷鸣于天际。

咔嚓一声蓦然响起!

天际斗然之间,多出一百零八道粗壮紫色闪电,一条条闪电犹如狂蟒舞动,于是有密集的灵蛇出动。

本来还在天际凫水的男子嘴角轻扯,这一次的屁股就有些擦得不情不愿了啊……

你这娘们儿闲来无事打他那一百零八要害穴位作甚?!

如今李清源的内天地之中,原本呈倒灌之势的密集灵大云朵忽然被牵扯,那一百零八道大穴忽然化作一团团漩涡,被那一百零八颗蓦然亮如大日的星星给鲸吸牛饮过去!

于此同时,李清源的内天地中,原本已经犹如黄金蒲公英四处飘落的内天地碎片如今刹那之间,恍惚如同时间光阴长河倒流,不断愈合在一起。

原来先前的心境大乱是假,借机修复内天地,稳定伤势,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是真!

好小子好小子!

高坐云端,大雾所凝的李清源捧腹大笑,斜眼道:“小子,可有答案?”

双手负后,安抚下心头那弯明月之中躁动不已的小家伙,平淡望向眼前那人,“不着急,且待我伸个懒腰。”

李清源果真就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于是整个内天地回彻起骨头噼啪作响声,砰得一声,丹田活水源头,如有瀑布倒流,滋润那些早已干枯的河床,更有李清源身后那脊柱大井,咔嚓一声,却不是彻底碎裂,反而是那表层逐渐剥落,露出其中金

光灿灿的坚固“井壁”。

抬望眼,一百零八大星闪亮,更有“北斗七星”高挂云端,沟通灵台,指引那灵流动,更有李清源最早开始掂量的五星,以丹田为基点,照亮四肢百骸。

刹那入了那半步金刚境!

高站灵台之上的李清源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小龙,悄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终于回答道:“孙子权肩头出现那头黑虎的时候,我就心有怀疑,可是仍旧不曾多说什么,只是心底明白即可,他必然不会害我,没有缘由,只是因为他叫做孙子权。”

他将目光抛向另一个李清源,诚挚道:“那时候在那蝙蝠洞之中醒来,那一瞬间自然有种被丢下的错觉,可是当时的我心底所想,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终于不再是谁的累赘了,至于之后瞧见了那血尸之后,我心底更有担心,担心解潮早已经被杀害,如今只剩下我而已。”

李清源最后微笑回答道:“其实面对当时张箜梦所做种种,确实心有不甘过,可从不曾在有了修为之后,想要彻底将她打杀掉。因为早已经不值得,如若果真那般作为,只能代表我心中确实仍有那一缕自己不已察觉的情丝而已。”

“若是当时的我果真如此,能有之后的为齐浩然解惑?说不定光是刚开一个头,就已经被觉得一番言语驴唇不对马嘴的掌柜的打杀掉了。”他双手负后,笑容和煦,说了句让人琢磨不着头脑的话,“哀默大于心死,只是心死要高于哀默。”

他抬头与那高坐云端的李清源直视,笑骂道:“你这厮好生阴险,越是当时瞬间之思量,越是犹如白马过隙,到头来我差点都要自己怀疑自己,差点都要觉得自己是个恶人,若不是还能去细细拾起当时的念头,恐怕如今早已经被心头念头给消磨得一干二净。”

想不到那大雾凝成的李清源只是单手轻摇手中折扇,笑眯眯望向李清源道:“若是你这些个当时所想,其实只是你自己盲目臆测,根本不是你当初所想?”

还来?

李清源眉头习惯性一挑,手臂环抱,“如今所想,便是如今的善我。明日种种,以现我为基。”

他抬头看向那大雾凝成的自己,越看越不像自己了,缓缓摇头道:“如今的我心向阳,往昔种种无错,今后追求大善,为何不可?”

那大雾凝结而成的李清源双手抚掌大笑起来,朗声道:“善!”

他骤然化作那个老者的模样,飘荡出李清源的内天地,笑眯眯道:“是不是觉得自己一身灵太过圆满,反而不美?如今的你不得不牢固一身修为,才能将哪些灵强行留在自己穴窍之中,如此往复,就犹如在本来不断扩大的大球外面加了一层框架,再想破境,就难上加难了?”

不待李清源回答,老人变一把揪住李清源的后领,抡起一个浑圆,骤然停步后,朝向那高空之上猛然一掷,“上去!”

双手负后站定的老人笑眯眯摇头道:“非也非也,你这问题,到了那第八层,很容易解决嘛!”

身体不可自抑的李清源身形不断拔高,最终凝成芥子一点,彻底进入那第八楼大炎层!

第三百一十一章 引火烧身浑不怕

砰得一声破开层层云海,只有又有砰然一声,撞入另一片炽热天地之中。

李清源深吸一气,只觉得一道道热浪扑面而来,一股烧灼热感蹿入鼻腔之中,而后如酒入喉。

一袭白袍的他只是摇头微笑,好么,也不知这一层的楼灵,会是什么脾气,不过依照前两楼一楼比之一楼乖张的脾性来说,这一楼定然好不到哪儿去,大炎层,一个“炎”字便能知晓,约莫是暴脾气的很喽。

好在自己如今体魄与以往已大不相同,掌柜的齐浩然曾经加诸他身上许多灵,随之无理破境的当初那位白袍少年郎曾经依稀得以窥见半步金刚法,神意内敛,一身拳意却盈荡周身全部,犹如实质,更像是在体表燃起一片熊熊烈火,正是进了那半步金刚境初期的表现。

李清源瞥向如今当得起“晶莹剔透”的肌肤,摇头一笑,境界是好境界,可就是表现得太过于阴柔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要一副这样的肌肤作甚?

他握拳一震,抬头看去,是一片处处皆火脉,连绵成火海的可怖景象,好像这一层的楼灵,压根就没想要留出道来,想要从此过?先烧一遍火,之后的事情,咱们再议。

李清源感受气息之中的炽热,深吸一气,抬脚迈出一步。

呼得一声炸响,一团火焰当场自李清源面前爆炸成一团火浪,一下子打在李清源的脸上,不躲不闪的李清源一张脸庞无损,但是头发却被烧灼掉了一层,眉毛之上也被燎起了一颗颗焦糊颗粒。

正要老套路,上来先问候一遍,看看有无那楼灵应答自己,想不到穿过火海之后,便瞧见了赫然蹲在自己面前的那位身前那位小孩童模样,着火红肚兜,有些婴儿肥的小手小脚上分别戴有一对银环,衬和着雪白的肌肤,当真粉雕玉琢,晶莹可爱。

小男童揪起自己头上那对丸子,似乎有些不满,瞥了眼可谓不请自来的李清源,面无表情,仅有两字而已,“来了?”

顿时无语凝噎,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李清源只得硬着头皮点头,“来了。”

于是小男童呲了呲牙,笑了笑,神色玩味道:“那便来吧。”

几乎一瞬间,天降大炎,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荷花,每朵莲花皆由一道火焰构成,边沿处变换不定,模糊了一片虚空。

并不是一朵,而是密密麻麻,连绵成片而下,在一瞬间迷蒙了此处。

李清源登时头皮发麻,眼前那一团团簇拥的,可不是什么寻常火焰,而是那三昧真火,脱之于元气之中,生于元精之内,更是善于杀伐元神,寻常人一旦沾染上,可谓瞬间引燃身上业障,连绵不绝又不惜,直到达到一个“净身”的效果,再无一丝业障因果缠身,这三昧真火才算是失去了“柴火”,就此熄灭。

李清源只是不小心一个吸气,瞬间就有那真火化作两条小火龙,一个旋转龙腾,蹿入李清源的鼻孔之中,登时自李清源的鼻子起,顺之而下,直到肺腑,皆有一道火红光亮亮起。

登时就有一道白烟自李清源的七窍流窜而出,李清源低喝一声,只觉得一道道钻心疼痛,可是仍旧强忍着,正好运转一身充盈又溢出的多余灵,专门用来抵御那两条在自己内天地之中恣意妄为的火龙。

那头梳一队丸子头的孩童仅仅只是瞥了眼李清源,几经忍耐,最终还是提醒道:“劝你最好留着那些灵,不然之后会更难受。”

李清源一张脸庞通红,近乎熟透的柿子颜色,头顶更不断有白烟冒起,双眼赤红,遍布血丝,浑身颤颤巍巍,艰难地抬头后,正要张口说话,就有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疼痛,早已经就连哀嚎都不能够的李清源只得忍着剧痛,缓缓点头。

果断撤去那犹如戍守边关将士般的灵后,本就狂暴至极的两条火龙几乎在一瞬间便洞破了李清源的一颗颗大穴星星的“城门”,刹那破入其中。

不止如此,将那一座座“城门”一串而过的两条火龙更是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不急不缓地抬起那对峥嵘龙首,一对幽幽的龙目投向李清源内天地之中的那两轮明月。

李清源心有骇然,可还是强行忍住了调动自己那条灵溪流来“浇灭”火势的**,那两条火龙见此,哪里还能继续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一个神龙摆尾,整条龙蓦然前冲,至此盘踞那明月之上!

那一身红衣肚兜的男童整个身子飘起,肥肥胖胖的小手小脚自然下垂,有气无力的样子晃晃悠悠飘到李清源面前,瞧见李清源此刻的状态后,忽然来了精神,接连拍掌起来,欢快道:“有趣有趣,还真感撤去那灵抵抗啊?可以的可以的。,看来还真是个能吃住疼的啊?”

小男童神色忽然不善起来,嘿嘿怪笑道:“那么接下来我可要放开手脚了。”

他忽然一手摆向李清源,在他身后,一颗硕大的龙头缓缓从犹如火烧云厚重的云层之中探出一颗龙头出来。

它将那双燃烧着赤色火焰的眼眸投向身下不过豆丁大小的小男童身上。

小男童斜手向李清源一指,那条火龙犹如得了敕令,蓦然支棱起身子,继而犹如离弦之箭,咻然奔袭向李清源身上。

这条偌大火龙本应就此将李清源给顶得粉身碎骨才对,只是邻近李清源的时候,蓦然一个旋转,就此“附着”在李清源身上。

只是不同于寻常的“附身”,仅仅只是附着在表面而已。

可就是如此,直接导致李清源瞬间露出痛苦神色,几乎不能忍耐,任凭他嗓子干嚎,但早就被那对火龙烧穿的喉咙,又能如何出声?唯有一阵阵凄厉沙哑的低吼而已。

几乎闻听不得见。

两条盘踞在明月之上的赤龙倏然之间瞥向李清源心头那颗如今不知是残缺还是圆满的月亮,如出一辙长啸一声,两条火龙飞掠而去。

轰然之间,李清源心头那颗明月有一只雪白小龙龙腾而起,而后整个身子蓦然放大,最终那颗心头明月,犹如一颗龙珠,被那蓦然扩大的雪白大龙衔在口中。

雪白大龙张嘴一吐那颗明月龙珠,在空中以衔尾的姿势周而复始旋转起来。

本来被那两条赤龙打压的只顾着四处逃窜的“戍守将士”纷纷化作一道道灵溪流,汇聚成河,继而化江,最终在那围绕明月龙珠不断旋转的雪白巨龙神通施展之下,形成了一场平地而起,单纯由灵溪流形成的陆地龙卷。

那两条赤龙居然就这么瞧着那龙卷逐渐扩大,隐约之间形成一头峥嵘水龙的模样,远远观望而已。

那位飘在空中的小男童终于伸手在李清源眉心一点,笑道:“可以尝试一下用灵洪流抵挡一下这三昧真火了。”

李清源闻言之中,悄然蹙眉,而后一朝释放自己那蓄势待发的灵“水龙”,那头灵“水龙”无声长啸一声,骤然奔袭出去,所过之处,群星璀璨闪烁,万里山河凝聚,三颗明月辉映,更有那直达灵台的脊柱大井,铮铮然有金光弥漫开来。

两头赤色蛟龙似乎瞧见这一条水龙之后,战意昂扬,两头火龙以额抵额,猛然看似一个拥抱而已,而后两头赤龙便化作了一头盘山踞岭的巨大火龙。

水火两龙,以丹田为界,以丹田明月而始发的灵源流为起止,以那条溪流长线为限,隔江对望,遥遥对峙。

李清源的心神芥子蓦然出现在水火之争的那条中心线之间,虽是心神,可仍旧大汗淋漓,一丝丝氤氲白气从他身上蒸发而出。

那三昧真火本就诞生于元精之中,怎会对元神没有伤害?

化作心神小人儿的李清源一步迈上那条水龙龙首之上,雪白巨龙缓缓将一颗龙首凑近李清源,张嘴一啸,于是一道道灵凝集于李清源手中,组成了一把熠熠生辉屠龙剑。

李清源的心神小人儿一袭白袍猎猎作响,伸手在剑身上一抹,于是那把本就寒光闪闪的屠龙剑顿时金光流转。

那条火龙长啸一声,率先发起攻击,先是以巨大龙首撞向坐水龙头顶的李清源,被李清源灵巧躲避开来后,随之一个旋身,张口便吐出一道炽热的火团出来。

好在那条水龙也随之张口吐出一道粗壮瀑布。

顿时有灵哧哧然,升腾起一阵雪白氤氲气。

灵台之上的小龙焦急地四处飞舞,可是怎么也下不了灵台,只能眼巴巴瞅着当初带着自己一起遨游内天地的雪白老大与李清源一起与那身子隐入升腾而起的白色云霄之中的赤龙对峙。

两条水火巨龙呈现对峙之势,只是那头火运巨龙仍旧闲暇打量那头雪白巨龙,正在小心提防而已。

并且不时有一道粗壮火焰蹿起,用来防止那一道长剑熠熠生辉的李清源偷袭。

赤龙的目光之中有戏谑,一身三昧真火,最是适合烧灼泯灭元神,想来那年轻人不至于失心疯到主动沾染。

雪白巨龙瞅见那赤龙的眼神,张口就要啸出一团雷云闪电了狂风暴雨,只是却被李清源伸手阻止。

站在水龙头顶的李清源即使身上不断有大片白色大雾升腾而起,不断烧灼着元神小人儿,但他仍旧微笑望向那头赤色大龙缓缓道:“我的家乡有圣人诗曰:东山东畔忽相逢,握手丁宁语似钟,你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那头赤龙猛然瞪大了一双有火焰熊熊燃烧的龙目,难以置信!

因为那年轻人居然主动提剑投身自己身侧的火海之中,手中宝剑,剑气如瀑!

李清源唯劈砍而已,一道剑气如虹,割分天地,犹如“阴阳割昏晓”之中分割昏晓的阴阳之间那一线,骤然自那赤色巨龙之间划出一道赤色长痕出来。

手中屠龙剑砰然炸碎,浑身也染上那三昧真火,置身火海的李清源双手附后,唯微笑尔。

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第三百一十二章 善心常切切

一声长啸破开云霄处,那条龙首被斩去一半的火龙长啸一声,一半的切口处,依稀可见一条条筋肉血管不断喷涌出类似于鲜血一样的火焰岩浆。

这条火龙炯炯目光之中,依稀有狠厉神色,即使一半的脖颈已然失去知觉,可还是强行提起一口气,喉咙处有刺目光芒涌动,张嘴倾吐,便是几乎附着半个内天地的火焰而出。

漫山遍野的火红,刹那充斥在李清源的内天地之中。

一袭雪白长袍的心神小人儿伸手一抽,顿时与那金光自周天烂漫大星之中弥漫而出,于李清源手中凝成一柄长枪。

李清源轻轻挥舞长枪,抖出一个漂亮枪花后,周身四处分别有金光骤亮,一身黄金铠甲,在李清源白袍之外出现。

这只心神小人猛一踏步,仿佛失去了重力似的跃向那只赤色大龙,脖领之上那条金光流转的长长披风一下子自李清源跃步的位置被无限拉长,仿若一条直欲通达天际的金光。

于此同时,那头灵精华凝结而成的大龙一头扎下,对着那赤色火龙俯冲而去。

赤色巨龙眼见被前后夹击,一双硕大龙目瞥向那头仿佛天敌似的水龙,又瞥了眼穷追不舍而来的那一抹金光,禁不住戾吼一声,整个身子先是在鳞片与鳞片的叠加缝隙之间亮起一抹光亮,而后那一抹光芒愈加闪亮,最终演变成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程度。

李清源登时察觉到不妙,已经背枪在后,置于下方的手猛然一拍枪尾,手中那杆龙枪陡然化作一抹金色长虹激射而出,于刹那之间将那赤龙自上而下给捅了个通透。

留不得给李清源松一口气的机会,只见那赤龙轰然爆裂开来,一团团恍若火烧云的大焰冲天而起,遍布充斥在李清源内天地的各个角落。

那头灵溪流凝结而成的水龙倏然冲出,与雪白巨龙一起两条大龙互以龙口衔尾的姿势,组成了一个大圆,那颗心头明月更是被雪白巨龙抛出,置于两龙之间,李清源内天地之中所诞生的另一口单纯由灵组成的明月缓缓升空,最终在两龙之间定格,再不动弹。

这颗月亮已经心口那颗已经是龙珠模样的明月交相辉映,骤然有灵大雨落下浇筑在那三昧真火上。

一身金黄铠甲闪亮,身后披风无风自然飘起挥舞,李清源一拍手中长枪,致使那杆金黄长枪与黄金铠甲一同消散,重新化作点点星光,回流天上。

他望向眼前的燃烧于自己内天地之中的熊熊烈火,不至于焦头烂额,可是却有些抓耳挠腮,正要动作,却忽然面色一苦,砰然炸裂开来,消散于无形。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外放天地之中的李清源突然也同样火焰烧身,一缕缕毛发乃至眉毛皆被烧灼得空空如也,不断如此,更有一缕缕灵大雾从李清源穴窍之中飘散而出,不同于大雾层的大雾久弥不散,之所以有这一丝丝白色雾霭,自然是因为李清源如今体内的灵溪流被蒸发了个干净的缘故,即使有那两条大龙“兴云布雨”,可是仍

旧不能扑灭那三昧真火一丝半点,仅能缓解疼痛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清源很快便撤掉了自己一身灵涌动,默默承受在难以忍耐的钻心疼痛。李清源顿时闷哼一声,喋出一口乌黑的鲜血,只是不待鲜血落地,就自然而然于空中化作一片片血痂,骤然凝固。

更有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乌黑气体自李清源周身发发散而出,那身穿肚兜的童子瞧见那一抹乌黑气之后,随手挥出一团炽热火焰,将之灼烧了个干净。

黑气之中隐约可见有一头恶蛟愤怒抬头,有那一只只面容狰狞的血尸张牙舞爪,有那人面狼身但是却是一根犹如狰狞黑蛇的尾巴面朝那稚童,更有一位位面色惨白,容貌各异的男女老少,一对人的目光之中泛着幽光,直勾勾地将小童子打量,而后一指身下那双眸紧闭,脸庞赤红,此刻可谓生不如死的白袍少年郎,纷纷厉声道:“我们要让他偿命!”

小童子目光炯炯,一挥衣袖彻底将眼前的一团团黑雾给打散,最后小童子干脆摘下自己手腕上的银色镯子,朝向李清源头顶一抛,那镯子在李清源头顶蓦然放大,缓缓旋转,每有黑雾升腾,银色镯子便悉数将之“引流”入那镯子空心位置,无形之间,那镯子空荡荡的镯心像是多出来一面镜子,相连另一片空间,那一缕缕黑气进入其中后,便是个有进无出的结局。

小童子揪住自己头上两团小丸子,望向那一团化作砰然点点黑点最终弥散不得见的黑气,嘴角有嗤笑,思绪飘远,所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可是这小子杀的,皆是恶,那么所谓因果缠绕在他身上,哪儿来的狗屁道理?

若是所谓除害都需要背负孽债,缠绕一众因果,那世间还会有谁惩恶扬善?亦或者在那老天的眼中,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善恶,仅仅因果报应,生生不息以循环?所以才有那轮回?可就算如此,佛家也讲究一个堕入阿鼻地狱和一个升入西天极乐世界的区别,这贼老天却偏偏越来越喜欢那多多欺负那善良之人,又喜欢让那恶人有善报,当真是好一个善恶终有报!

如此一来,人为何还要当一个好人?都他娘的烧杀掳掠不好么?

关于这一点,好像儒殿之中的几个老头子那里有很好的说法,可也终究只是个聊以自慰的说法而已了。

若不是这个小子到了自己这里,让自己瞧见了如此多天地腌处,说不定将来就会在某一天,忽然遇上某个比之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个境界的一方巨擘,不由分说地将李清源打杀掉,这位巨擘,可能是那血尸的某个领袖,或者是某个与李清源手下亡魂关系密切的亲戚朋友亦或师门同袍。

可能到了那个时候的李清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这才是最为可悲可叹的事情。

小童子神情愈来愈冷,冷不丁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早就该彻底消散于这世间的,休要逗留天地之间,在为恶世间了,天地不敢收你们,那就由我来代劳。”

那一银色镯子之中骤然有

一团团火光浮现,顿时在镯子之中传出一声声凄厉惨叫声,

眼瞅着那一缕缕黑色大雾之中的影影绰绰根本就无法再与自己还嘴,小童子反而意兴阑珊起来,撇了撇嘴,便抱着脑袋,躺在火云之中,怡然自得,喃喃吟诗曰:善哉真善哉!作善果无灾!善心常切切,善道大开开。莫教兴恶念,是必少刁乖。休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

身旁有那凄厉嚎叫声音不断,小童子愈加怡然。

他望着天边一团团火云,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自己嘴唇,忽然难得的想要尝一尝人们都言好的“酒”到底是什么个滋味。

那七楼的老头曾经说什么人生难逢快意事,遇之当饮一壶酒,醉中悠然,才是世间妙事。

如今斩妖除魔一壶酒,想来滋味定然极佳。

……

李清源肉身猛一哆嗦,连同体表,皆被那其实更多则是作用于那黑气真火给烧得脸上掀起一块块皮肉,皮肉登时绽开,一鲜血尚还来不及绽开,紧接着就化成干血,升腾起一阵血红雾气,弥散空中。

捱过最初那阵疼痛之后,李清源终于适应了那股几乎喘口气都要疼痛不已的疼痛感,好歹有了能够喘息的机会。

逐渐适应了拿一股股钻心疼痛后,李清源居然开始转而安心体会那股子疼痛,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开来,嘴角仿佛若有笑。

瞧见这一幕,那位小童子登时挠了挠头皮,瞧这小子如今这副模样,好像还挺享受的样子?

他哪里知道,身上这些烧伤,只是最开始的时候,犹如跗骨之蛆如何也甩不掉那真火而已,真正适应了那附着在身,覆之不熄的烧灼之后,反而让李清源觉得这点“小打小闹”,比之老魔尊在黄泉之地不由分说施展在自己身上的那场碎骨**,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嘛。

他这点想法,若是让那此刻正枕火云而游的小童子知道了,也不知这位小童子是会直接将那副极大的眼珠子瞪出眼眶,还是会直接将此地火云凝结成一团火珠子,直接砸在李清源头顶算球。

此刻的小童子瞥向李清源,在童子那双有火光粼粼的“火眼金睛”之中,一切种种暴露无遗。

大致了解李清源内天地情况后,小童子会心一笑,便优哉游哉假寐过去,小嘴巴一动又一动说着梦话,“我呢,不比那下几层,在我这里八百年没见着个活人,等得起。”

他忽然神色戏谑,瞥向楼外方向,也不管李清源到底能不能听到,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道外面这些,等不等得到喽~”

李清源只能咧一咧嘴角,很快就呲牙咧嘴,但是眉梢之间,隐有喜悦,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天地才算是彻底焕然一新,体魄筋骨才算是那“如有仙人抚我背”,原本一直朦朦胧胧那一丝不该此时破镜的感觉终于彻底消失不得见。

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真真正正认识到自己是位举世罕见的半步金刚境,当然,在这五字之前,还要加上“最强”两字!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可否已在第七层?

都言修道无春秋,轻轻松松一甲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儿戏之词。

李清源盘膝而坐,借助那股三昧真火查缺补漏,不断修缮自身皲裂得一道道白骨碎肉,残缺月亮,残破灵长河。

于是有一道道皎洁月光飞旋出去,最终汇聚于那三颗月亮之上,更有一道道星光,拔地而起,犹如一位位虚无缥缈峰的剑仙驾驭剑阵,又有一道道星光下坠,这便更像是天仙御剑下剑雨了,一条极长溪流自李清源丹田那颗月亮之中喷薄而出,除了一条条贯通整条“主脉”的干流大渎,更有一条条“支脉”,细水长流,那片所有灵长河汇聚的海口如今悄然偏移到了李清源那条焕然一新,当真金“壁”辉煌的脊柱大井底部井口。

成就了既有脊柱大井汲水,又有那河流入海的奇景。

在李清源的气海穴位,一道道长河大江汇入李清源的丹田气海之中,组成一幅四通八达的河海相连,支脉升湖的模样。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李清源一身修为随之高攀而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尔。

只是这些李清源肉眼可见,看似极其迅速的变化,落在外人眼中,便犹如老僧枯坐,瞧不到丁点儿变化了。

尤其是那仰泳火云间的小童子一挥手将那三昧真火提升到浓郁到外人几乎不可见李清源大致轮廓的地步后,起初只是图个热闹,想要知道到底是哪位不知死活的胆敢在大阵阵法大开到最大程度之后,仍有那副胆子想要闯这九层碉楼,因而这一部分绝大多数是女子的群众,最终乘兴而来,略微败兴而归。

之后也便留下了丁良星,解潮,杨玲儿一伙儿,高站山城之顶的三位美女子,以及那位目光逼视那九层碉楼的孙子权。

再者,则是那位出乎意料,且不在情理之中留下的吴德。

其实在李清源修行期间,还有两位对女儿国来说是那不速之客的男子骤然于此处出现。

当是距离那一个酒鬼,一个老儒最近的,则是那位鬓角有霜丝,英气巍峨的中年女子。

当时这位老女帝只是眼神复杂盯着那醉酒老汉,唯两字尔,“来了?”

双手学着自己徒弟端在袖子的老汉怔怔无言,最后只是轻轻点头。

而后这位女子便绽放出一抹动人微笑,“想必是因为自家徒弟在我这里的缘故吧?”

醉酒的老汉闻言后,张了张嘴,嘴中还是无言,狠狠朝着自己嘴中灌了一口辣酒。尚未说话,便猛然转身瞪了身后捂嘴偷笑的男子一眼。

这位中年女子嘴角有讥笑,还是摆了摆手,“去吧,你的徒弟在闯九层碉楼,约莫如今马上就快要到了出楼的时候了?”

这老头一听后,急忙搓了搓手,终于面向老女帝,嘿嘿笑了起来。

老女帝蹙起眉头来道:“想去就去呗!怎么?难道我不让你去,你就能不去了不成?”

醉汉只顾着哂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是老女帝,其实外貌除了鬓角双百,并不与那所谓“老”字有甚关系,并不显老,相反有股风韵犹存的独到气质,

仿若幽谷梅兰。

此刻的她忽然露出一副少女神态,银牙暗咬,很久之后,这才点了点头,“去吧去吧,当真没有骗你。”

想了想,女子补充道:“当真没说反话。”

醉汉这才喜上眉梢,骤然一个旋身,彻底消失不见。

直到醉汉那一抹留在原地的虚影淡去,这位老女帝才露出一模罕见的愠色。

“沐姑娘,那老苗头有你陪在身边,极好。”

与沐雪儿一般同样姓沐的女子便笑了起来,“刚说完我没有说反话,你就来?”

一袭青衫的男子一笑置之,只是喃喃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老女帝便冷笑道:“我在山上,不在水旁。”

男子便摇头道:“错了错了,是想说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

老女帝改冷笑为冷哼,“所以说你们这些读书人,都没一个好良心的。”

秦仙风只是嘴角上扬而已,之后他轻轻迈出一步。

偶有微风起,眼前人已无。

在男子走后,老女帝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笑靥如花,只是很快便收敛了笑意,无他,一个“醉汉”能算是君子吗?

天下读书人果然就没个好良心!

……

李清源蓦然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他伸手握拳,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股几乎就要化作一条蛟龙破体而出的强韧体魄蕴藏,禁不住会心一笑。

只是越是破镜,李清源便越能明白孙子权的深不可测,因为直到现在,李清源都没有那种如今的自己可以一拳杀仙人。

轻吐出一口浊气,李清源环视四周环境,寂静而无人,只是比起前数层的波澜壮阔又汹涌,上来就是奔着让李清源好好“享受”而来,如今多了许多平静,只是金色祥云连绵成海,李清源如今正是置身云海中。

伸手抓过从自己身旁掠过的一缕浮云,李清源不由想起了自己乘坐灵龟渡船的时候,便是如今这般感受。

云烟绕手起浮云,金光洋洒入心田。

“这就认为自己通过了所有试炼?”

李清源猛然皱起眼眸来,是那大雾层的老汉,老汉斜眼望向李清源,神色戏谑,“怎么?是觉得自己通过了我得考试?当真如此?我这一层当真就能让你这般容易过了,你也不再想想?”

李清源一双眉头蹙得愈加紧起,只见那老汉双手负后,笑眯眯道:“不错不错,如今就想到怀疑自己?那我且问你,如今的你,当真就是真的?你真的从那洞窟之中走出了?真得一路上结识了那王子,老将军,齐浩然等人?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自己臆造出来的自己?”

李清源在他第一个问题问起的时候,就已经是仅仅只能盘腿坐下,主动屏蔽自己六识,仍旧不能抵抗那股子在他脑海之中疯狂低语的那道声音。

最后这老人干脆就直接在李清源五脏六腑之中凭空闪现出来,他坐在李清源某颗内天地大星之上,抚须而笑道:“回答不上来?”

他于是连连点头,“好办,我说,你听即可。”

这老人果真登时喃喃自语道:“你李清源自己就没想一想,自己是为何来到此处的?万一直到现在,你的所思所想也不过是一场梦?如今的你一睁眼,说不定将要面对的就是某只猪脸大蝙蝠,亦或者是那蛮力无穷的血尸?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在做着,还在想着自己这一遭游历其实不过是梦一场,一场大梦醒来之后,自己睁眼就是那颗熟悉太阳,不再是天圆地方之下,被那阻隔天地的透明琉璃大罩封存起来,因而更变了色彩的天幕?”

“我看你当真是想得好事儿忒多!”那老人蓦然暴怒,一拍大腿!

李清源随之便听到耳畔处传来一阵阵雷鸣呼啸之声,一位窈窕女子,如花似玉,却分外有股子英气,她就这么缓缓下走,速度不快,却在转眼之间来到李清源的面前。

继而这位女子嘴角咧开一个危险弧度,轻轻在李清源肩头一拍。

轰然一声,紫雷电无数,在眨眼之间出现在李清源的全身各处,轰然一声炸裂之后,李清源闷哼一声,周身仿佛爬满了一条条紫色小蛇,久弥不散。

身子直直落下的那一刹那,李清源后领忽然被一双稚嫩小手给捉住。

身穿红色肚兜的小男童将李清源丢在地上,瞧见茫茫然将目光递向自己的李清源,小男童忽然亮出一对小虎牙,笑嘻嘻起来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就一定是存在的,而不是你一场大梦之后的无聊臆想?”

李清源蓦然一拳砸出,不待眼前的灵阵阵波动泛涟漪,他一口咬破自己的手掌,一滴滴鲜红鲜血流淌而下,在李清源的灵加持之下,缓缓称为两条小龙的模样。

而后李清源背后浮现一对对手掌,犹如观音出世,背生千手。

只见他轻震拳罡,便瞧见背后千手,无一不有那一条赤红小龙缠绕,缓缓而走。

一瞬间就有千拳挥出,各自朝向四面八方砸去,于是一团团氤氲之中,不时有一道道空洞出现而后又不时被填补的恢复如新。

于刹那之间挥出万拳的李清源骤然收了变式,双手平举,一挥衣袖,两条青罡长蛇登时舞动起自己庞大的身子,朝向四方烟云碾压而去,通过与那电母一场战斗下来,尤其是那电母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后,李清源对于自己这一身修为招式,愈加熟稔于心,往昔那些往往要耗费一翻功夫才能施展出来的神通,如今不过是信手捏来的事情。

双手负后的李清源目光追随那两条青蛇而去,不断关望着那破开的云层,只是一翻体悟之下,一无所获。

李清源深吸一气,猛然呼道:“可否已在第七层?”

终于有一道沧桑声音时远时近响起,仿佛穿越了宇宙洪荒,与李清源道:“已出。”

李清源猛然抬头!

云海之中便有一只单纯由盎然灵组成的大手掌,一巴掌朝向李清源脸上招呼了下去。

一袭白袍的眼神四处游动,嘴中却只得暗自一叹,这一手掌,好像终于还是避无可避。

砰然一声,一袭白袍的李清源便被直直拍落虚空之中,化成笔直一线,朝向九层碉楼的一层坠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我以一拳换一拳

李清源的身躯就这么直直坠落下去,只不过临近半空之中的时候,李清源忽然鼓动起全身肌肉,有类似于铁石相击的声音蓦然响起,李清源周身体表也同时泛起了金黄色。

远远的楼阁之上,便有一位女子冷哼一声,与此同时,一拳砸下。

一双由单纯云雾组成的拳头笔直落下,在拳头顶部甚至有空气赤红。

只见那双拳头蓦然加速,一声巨大音爆声响起,砰然一声过后,速度急剧加快,快到李清源几乎来不及反映,便被这一拳给砸在身上。

与那经历了炽热火焰摩擦后的一拳接触后,李清源登时不由自主呈四肢怀抱那一拳头的姿势,身形急剧下降。

不给李清源反应的机会,地面上忽然有那火海热浪涌,冰刺突兀起,大雾化毒瘴,雷鸣和电闪,飓风长龙卷,霜云淤积成片,更有一柄柄不似寻常铁器的大刀,虚无缥缈,但是散发着逼人寒气,刀刃直指李清源。

李清源顿时后背一凉,避无可避,便先是经历了那层火海,自那火海破出的时候,李清源身上还带着一缕缕鲜艳如血的火焰,后又有那层层紫绿色交加的大雾,登时引爆了那一层层火浪,本就急剧下坠的李清源被这突兀一炸之后,去势更急

原本高坐云端的小童子从自己那火海之中探出头来,好奇打量着那去势极快的一道白影,一双大眼睛瞥向同样蹲在云端,双手揣袖中,乐呵不已的老头,正撅着屁股,趴在云端,屁股一扭一扭,不知在看些什么。

小童子指尖忽然腾起一抹火焰来,对着老人的屁股就是一道火焰指。

屁股顿时烧灼起来的老人反手抛了一大团比之李清源灵倒灌时候愈加浓郁几分的大雾,不料小童子早已经双手一拉,犹如关门,将自己坐镇的火海那处窟窿给填补了上去。

老人朝向童子那里比划了个中指,猛然作揖,满脸敬佩之情,“玩弄心计,还是你九楼更为信手捏来一些嘛!”

然后他又笑眯眯看向身下那原本坐在云端的女子,瞧见四下无人,偷偷一翻手,凝出一块紫电狂舞的小珠子,而后两只小手一拍之下,将珠子分为两半扁平饼干,一手一个,小口啃得不亦乐乎。

雷云破开的时候,双腿还在摆来摆去的她手中还在捏着那两块紫电饼干,愕然瞧着身下一下子露出一块缺口的阴云。

而后她忽然气鼓鼓的朝向头顶那满脸揶揄的老头丢出一半“饼干”出去,吓得老头急忙一扯大雾,学着那童子关了“门扉”。

破开那层紫电闪烁之后,李清源一路下坠过去,在那大雷层,那大鼓蓦然放大,李清源只觉得自己背后抵在一处柔软大网之上,而后又蓦然弹起,不给他借机调整身形的机会,就有一支巨大鼓锤,朝着他头顶悍然砸下。

轰然一记闷雷炸响,李清源直接破开了这一面鼓,整个人愈加急速向下坠去。

高坐云端的女子吃着另一块“饼干”,一双俏丽美眸眨了又眨。

李清源去势不减,先后便又是经历了那一片冷入骨髓的阴雨连绵,更有那成龙卷的飓风,风刃翻卷,李清源一身骨头只觉得如当初一般,差点儿就

要被吹得骨肉与魂魄分离。

不待他稳住心神,就见到有那白雪一层层落下,最终从白雪一层破出的时候,李清源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一身雪白”了。

只是那双大手仍旧“不依不饶”,尾随李清源而去。

最终将李清源给狠狠按在地上,随着砰然大响一声后,那一道由单纯灵组成的拳头,豁然破散于无形,徒留下躺在大坑之中,目光怔怔然的李清源。

刹那回神的他目光一凛,因为在他背后那虚无缥缈的刀林转瞬出现,直刺李清源后背而去。

已经是满身焦黑又有血痕的李清源只得绷紧全身肌肉,使得肉身宛若鎏金罗汉形,他猛得呼喝一声,方才站起身来,就有那一冰晶霜叶轻轻震。

李清源瞬时被凝成了一个人形冰雕,随后那一道道刀子如约而至!

咔嚓一声切割在李清源身上,居然丝毫不伤及那冰雕外形,只是在冰雕内部砰然绽放出无数血花出来。

那如今正坐在城头的两位女子,眉头紧皱,若不是尚且能够感受到李清源的一丝生机,两人早就伙同如今正分别被她们抓住了左右肩膀的沐雪儿一同闯入那九层碉楼之中了。

贤凝净只是用那一双眉眼之间,略有桃粉的眼睛,瞥了眼沐雪儿道:“你去帮他,这九层碉楼的大阵就又会再升一层,成为专门针对灵海境的强度,你确定自己还能够救下他来?”

沐雪儿一张俏脸儿满是焦急,欲言又止,只得将一双美眸投向那副冰雕上。

释温晴与贤大家对视一眼后,同样将一对美眸投向九层碉楼底层,那里犹然有那尚未褪去的雷雨闪电与飓风,在云卷云舒之间,若隐若现。

这位时常穿黑裙的女子蛾眉轻蹙,轻扯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喃喃道:“不应该的,这早已经不是什么龙境该有的程度了吧?”

贤凝净点了点头,“他进楼的时候就已经是半步启灵境了,我原以为凭借他当时的肉身体魄,加上他的天赋,可能从楼里出来之后便能破镜。”

说到这里,贤凝净语言一顿,满脸的无奈,而后道:“没成想他居然先是破入启灵境,而后更是迈入了那前方缀有‘最强’二字的金刚境,这臭小子……”

释温晴所幸直接坐在高高城头,笑容灿烂,“是好事,就是他那衣服,消耗得也忒快,模样也忒狰狞了些,瞅瞅,这件衣服又不能穿了吧?咱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给他打造一身不那么容易坏的袍子了?”

释温晴眼巴巴瞅着那冰雕之中的一道道血痕,嘴巴努起,拍了拍自己的一袭黑裙,“不然就换成黑色的?也不知道他搭不搭,我瞧着那个叫做孙子权的小子,一身黑袍,就很是冷酷无情嘛,用他们王朝时下最流行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我是一个么得感情的杀手。很是写意风流了。”

对此贤凝净只是瞥了释温晴一眼,一手托腮,美眸怔怔然的黑裙女子灿烂一笑,改口道:“那就改成红色,也不知道这臭小子穿上一身红裙,会是怎样的美丽动人,不可方物了。”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本来绷着脸的沐雪儿忽然嘿嘿一笑,只是很快就自己捂住

嘴巴,如何也不吭声了。

距离三女不远不近的孙子权,依他目前的境界,三位女子的言语自然清晰入耳,所以一想起某位其实如今与小白脸儿样貌逐渐背离的男子被那黑裙女子一通“饬”后的模样,多少有些忍俊不禁。

他目光瞥向那九层碉楼最底部,而后视线聚集向上,最终定格在那第九层之上,若是没有猜错,如今这第九层才是那份“机缘”所在,所以李清源必须要一路重新回到第九层才行,而这一点,却是需要他李清源自己去悟,旁人告诉不得,也不能告诉,不然那凝集了第九层大手所遗留的海量灵而成的冰雕,也忒没用了些。

骤然之间,只见将李清源团团包裹的那层冰雕咔嚓一声,出现了无数细小纹路,当然也有血雾随之爆炸开来。

又是犹如蹦豆子一般的声音响起,李清源一拳挥去,终于有那冰雕应声碎裂!

随之被那一团团炸开的血雾顶飞出去后,李清源身形一沉,身边有一圈涟漪自起。

只见那无数冰块便被一股旋风卷起,砰然碎裂于无形。

浑身血污,脸色苍白,但是神采奕奕,一双眼睛极其明亮的李清源向地上重踏出去,而后他的身势便如长虹飞掠而去。

遥遥之间,李清源缓缓递出一拳而去。

他通体宛若鎏金,先是一拳将那块冰晶天幕给砸了个通透,而后趋势不减,破开了那层皑皑白雪,又在那飓风大雨之中,身形不偏不倚,笔直向上,风雨飘摇浑不怕,之后又是一拳破开了那层雷霆大鼓,于此同时,高坐云端的女子迅速将手中“饼干”吃完,高坐云端,双腿盘在一起,双手合十端于上方,只是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瞄向那一抹化作雪白长线破入大雾层的男子。

原本趴在大雾云端百无聊赖的老头忽然一个激灵,满脸愕然,目送那一抹白虹而去,在那火海之上砸开了一个大洞。

仰泳火海中的童子仍旧保持那仰泳的姿势,只是忽然朝向天空挥出一拳,低喝了一声。

于是那一灵所化的云层砰然一声巨响,登时破开了一处大洞。

李清源一个旋身,缓缓于这第九层站定,双手负后,笑意淡然。

先前被打落地面是一拳,那么现在自己就还一拳过去,我以一拳换一拳。

全部皆是精纯灵的第九层云端之上,忽然出现位雪白宫装的美妇,笑意温存,轻轻点头。

而后满脸笑意的李清源,很快便眼前一黑,朝向身后倒去。

他的身影透过了一层层云霄,急速下坠,眼看就要与地面再来一次亲密接触!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倏然出现在楼底,而后轻轻踮步而已,他的身形却去势如虹。风雪霜雨不沾体,雷电火云需避让,最终那一道黑影在半空之中接住了李清源后,去势不减,犹若一道自平地而起的黑色雷霆,悍然落在那第九层上。

当他停步的时候,整座九层碉楼都在颤巍不止。

孙子权只是微笑着一把将李清源丢在地上,轻轻拍了拍那一袭白袍,缓缓道:“别急着睡,还有奖品要领。”

第三百一十五章 见师才笑脸

连破碉楼九层的那一袭黑袍就这么大刺刺站在云端之上,在他身下,除了六楼在内的三位楼灵外,更有那尚未诞生出灵体的冰晶雪花飓风雷鼓等物,像是受一股无形震撼所致,仍旧在不断颤动。

终于不再啃“饼”的女子挥手将遮蔽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层层紫电涟漪挥去,眼睛神采奕奕,打量着那一袭黑袍,最终灿烂一笑,应该是个不错的对手。

至于大雾层的老头则是瞅了眼脚底下那洞开了磨盘大小的空洞,又瞥向头顶那一袭黑袍,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终于不再仰泳的小童子缓缓升空,小拳头赤红一片,不断有炽热火焰在燃烧。

孙子权只是瞥了眼这跃跃欲试的小童子,便缓缓收回目光,劝诫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动手的,我身上的因果,你背负不了。”

小童子一双宛若黑琉璃的眼睛忽然腾起一抹火焰,他那双眸子因而变成了一片金黄火红,斗然射出两道金光来,笔直投到那一袭黑袍的身上。

孙子权避也不避,任由小童子在自己身上扫视。

小童子骤然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就往自己楼层跳下。

高坐云端的那位白袍美妇瞥了眼那一袭黑袍,蛮不讲理踏入自己所辖的第九层后,便没了任何动作,就只是静静矗立原地,怀抱双手尔,不由出声若幽谷香兰,平静道:“这位公子莫不是想要尝一尝我这第九层威力,居然就这么强闯我九层。”

没有说九层碉楼,或是我们九层,而只是第九层。

孙子权点了点头,抱拳回应道:“并无冒犯的意思,委实瞧见兄弟跌落又上来,上来又跌落,周而复始,无甚意思,世人都言登楼难,难见九夫人一眼,所以更是慕名而来,一睹九夫人的风采。”

在九层碉楼之外,原本李清源落下就要冲进去救下李清源,哪管什么机缘不机缘的三女闻听此言后,禁不住同时冷哼一声。

瞧瞧,一看就又是一个读书人!是位读书人的男人!

所幸三女瞧见李清源并无大碍,也便静静悬停于碉楼之外,没再入楼了。

被孙子权叫做九夫人的女子蹙起好看的娥眉,继而豁然开朗,促狭道:“就不怕我不给这你们机缘珠子?帮助你们彻底稳固体魄?如果我没猜错,你的这一身金刚境也不曾稳固吧?”

一袭黑袍的孙子权深深作揖,再次抬头后,满眼的诚挚,“谢过夫人好意,他一人即可,我并不需要。”

坐在云端的女子一挑眉头,“我若是不给?”

孙子权缓缓起身,面向那女子淡然一笑,“先前夫人将我这兄弟一拳砸下,若是说是那‘情理之外,道理之中’,可之后不按常理的气势压制,将他压下九层碉楼,就有些…不那么讲道理了啊。”

女子身下白云刹那升腾起两套白线,形如秋千,不见女子如何用力,便有那秋千悠然而下,几乎与孙子权面对面的女子,妆容精致,已然可见其吹弹可破,毫无皱纹的脸蛋,她眯起那双睫毛长长的眼睛,沉声问道:“那又怎样?”

孙子权与面前的楼灵面对面,拳罡轻震而已,榆树九层碉楼随之震动不已!

一团团灵扑簌而坠,疯狂向孙子权方向聚拢。

天地之间忽有大吕黄钟,咚咚作响,孙子权那双眸子,犹如两盏暗幕天灯,骤然一暗,他摊开一手,便有那灵不断飞掠到他的手掌心上,最终有一颗雪白珠子在他手中如积雪成球,化作指甲盖大小的雪白珠子。

孙子权向那女子歉意一笑,“不请自取,还请九夫人谅解。”

一袭黑袍的孙子权猛一翻转手腕,手中那颗珠子便猛得旋转一周,掠到李清源眉心处。

不给那九夫人反映的机会,孙子权便一拳递向天际,天空之中猛然形成一道漏斗状大风,蓦然将天空掀开一个大口,孙子权一把提起身边的李清源,继而一步迈出,身形一晃而已,下一刻便彻底消失不得见。

那位犹如紫电共主的女子心有所感,望向天际那一道大洞,怔怔无言,只是浑身皆有那紫色闪电缠绕在身上。

躲在大雾之后的老头头偷偷摸摸探出头来,啧啧称奇。

在云端以仰身姿势翘着二郎腿躺在云端的小童子忽得坐起身来,后知后觉,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狠狠搓了一把头顶上的两颗丸子。

有神人高歌,有恶魔低语,有仙子飞舞,有鬼物飘荡,有一柄生锈长剑四处乱转,有一杆龙枪化龙盘旋,有一袭白袍的年轻人,背对自己,光是那股子气势便能压塌虚空,模糊了周围空间,更有一头盖天大的黑虎,护在那一袭黑袍身后,朝向自己瞪起那双蓝绿幽幽的眼睛……

娘的,就没有见过谁身上的因果这般可怖!

那位九夫人默默看着头顶的大洞缺口,不知为何,反而笑容明媚。

……

李清源自然是被孙子权送回了屋子,吃了那颗孙子权从九夫人手里强取豪夺过来的灵珠子后,孙子权只是眼中有蓝绿荧光一闪而过,在他眼中,李清源一身细细碎碎,大大小小的暗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当然,李清源也陷入了深层次的睡眠之中,这让连忙赶来的丁良星,解潮,杨玲儿三人分外无奈,上一次没有赶上李清源回来,这一次也没有赶上在李清源清醒状态下见上一面,这让三人分外遗憾。

解潮更是直接搬来一坛子酒来,有水缸大小,对于如今已然是点星境且初窥见第二境门径的解潮来说,自然极其容易。

一巴掌将酒坛泥封怕掉后,解潮将胸脯给拍得震天响,豪气干云,顺势吼了声,“今日我就在这里等着李清源醒来,老孙,你也休要走!咱们一起不醉不归!”

在傻大个儿身后一左一右,各有一颗脑袋,似是加油助阵似的,点头不断。

而后三人便被释温晴一瞪眼之下,悻悻然哈哈大笑着摸着脑袋,撂下句“那啥,我们改日再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最后一句话则是三颗脑袋如出一辙地一歪,冲着那躺在床上,深睡如大死的男子望去,“咱们后会有期啊!”

很快三人便将目光投向孙子权身上,一阵挤眉弄眼,拼命眨眼不断,将孙子权给看得头大如斗,不由搔头不断,硬着头皮迈步出去。

果然那位一袭黑裙的释姓美娇娘很快便施展出了狮

吼功,那叫一个音浪排山倒海,遇之山崩水滥。

连同孙子权一起的四人一溜烟赶忙跑没了影子。

若是李清源能见到三位活宝这般模样,也不知会作何感受。

掐着腰的释温晴白眼一记,嘟哝了一句,只是眼神有意无意瞥向身旁正气鼓鼓的沐雪儿身上时候,忍俊不禁,似终究还是不忍心,善意道:“要不带你去后山散散心?”

双手环抱的沐雪儿正要站起身来,可是目光很快就投到脸色苍白,卧床不起的李清源身上,仔细想了想后又摇头,继续坐在原本位置,一双美眸眼巴巴瞅着李清源,欲言又止,最终又成了做开始那副气鼓鼓的模样。

于是释温晴与端坐在一旁的贤大家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那一丝蕴藏深处的那一抹笑意,可能就连沐雪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气啥,可是作为旁观者的两人怎会不知?从沐雪儿看着孙子权的时候,那副如有火烧的眼睛之中便能知晓,合着是在怄气那孙子权行动忒快,以至于她自己又没有能将李清源送回来而小小遗憾呐!

沐雪儿忽然抬起手来,看向自己芊芊玉手,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她手掌作一屈一弯的抓取状,嘿嘿一笑。

……

孙子权与另外三人漫步于李清源房屋后方的神山上,攀于山巅处,他双目紧闭,深深地吸了一气,自从来到这里后,自己就好像一直在那洞窟之中了。

丁良星望着孙子权的背影,总感觉眼前的男子如今有些虚无缥缈,疑惑道:“有心事?”

孙子权一怔,而后点头笑道:“往昔咱们来此处的时候,还是盛夏时分,转眼之间,没想到就已经过去一年又半了。”

他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抓住云端彩霞,“我也一;年有余没有看到这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画面了。”

闻听孙子权的言语后,三人选择来到长时间的沉默,好在孙子权很快就自己笑了起来,“不是啥文化人儿,果然无法诗兴大发,文思泉涌地来上那么一次吟诗作对。”

解潮狠狠给了孙子权胸膛一拳,沉声道:“等李清源好了,咱们一起喝酒!”

结果:不待孙子权点头答应,解潮头顶很快便被小姑娘拍了一记。

杨玲儿掐着腰,娇喝道:“喝喝喝,就知道喝!”

正欲发火的小姑娘眼睛一瞥,发现孙子权正打量着自己,不由一个转身,一溜烟下山去。

空留下三个男子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哄然一笑。

有了孙子权的允诺,解丁二人心满意足,很快就告辞离去,为那场不会太慢到来的聚会提前准备,人生地不熟的孙子权则是蹲在崖边,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似是要等待谁来,孙子权出神起来。

似乎是猛然之间察觉到天地颜色一暗,双手拢袖的一袭黑袍孙子权缓缓抬头望去,只见一位青衫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鬓角霜白,却隐约有仙气。

那男子在孙子权面前骤然一个旋身,缓缓站定,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看向孙子权道:“你好,我是秦仙风,你未来的老师。”

孙子权仅仅是点了点头,而后灿烂一笑。

第三百一十六章 弟子不必不如师

秋风渐冷,叶儿渐黄,沿摩多神山一路向下,便见一座孤零零的院子,三面环山,一面朝湖,颇有遗世独立,隐于自然的意境。

一位醉酒老汉,跌跌撞撞,走到那间院子门口,正欲抬手敲门,老汉忽然顿住手中动作,抬手喝水一般狂灌酒水,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流下,浸湿了胸前衣衫。

老汉终于还是没能敲门,脚底腾起一抹剑光,骤然离去。

……

在老人身后摩多神山之顶,有那黑袍男子与一袭青衫相对而作,青衫男子微笑道:“还记得我?”

孙子权点了点头,“当初我幼时入窟,唯有你极力劝阻。”

一袭青衫的秦仙风一怔,面露追忆,再次瞥向身旁的一袭黑袍的时候,忽然缓缓摇头,嘴角苦笑,自嘲道:“每每瞧见你,都感觉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

孙子权哑然,想了想,关于修行速度一事,终究还是没有想出一句安慰话,便道:“秦爷爷的境界,已然屹立这方天地之巅。”

秦仙风瞪眼道:“还叫爷爷?”

孙子权瞥了眼秦仙风如今这副鬓角微霜,但是眉眼有星,神采飞扬,鼻若正峰,唇红齿白,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于是孙子权略作思考,试探性问道:“秦叔?”

秦仙风笑骂了一句臭小子,看向孙子权半晌,忽然道:“三入那洞窟,再二出那洞窟,有没有想过自己已经是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孙子权伸手在自己身前的悬崖峰畔一划而过,“知道,但是没有刻意想过,无甚意思的事情。”

秦仙风哑然失笑,好嘛,这句话要是让那些个修行天才听到了,约莫就算是明知不敌,估计都要与孙子权来一场问拳了。

不谈其他,光是秦仙风自己听到孙子权这满不在乎的一句话,都要忍不住将孙子权痛打一通了。

秦仙风两只被山风吹得咧咧作响的袖袍合拢一起,目视前方,突然不知为何蹦出一句话,“人间茫茫,其实还是有许多和蔼可亲的强者,以及飞扬跋扈的弱者,遇到前者,不要觉得自己心生亲近便不可,遇到后者,也不要觉得世间人人,皆是如此,总之不管什么时候,还请你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更不要放弃自己。”

孙子权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秦仙风瞥了眼双手端在腹部的孙子权,忽然一笑,缓缓道:“其实我对于术算也算小有心得。”

孙子权轻轻叹气,放空目力,喃喃道:“我知道。”

……

李清源果然如孙子权的猜测,在第二日便醒了过来,接到消息的解潮三人风风火火,一路赶来的时候,李清源刚要起身下床。

傻大个解潮不由分说朝着李清源胸脯上便是砰砰数拳,好在李清源如今的体魄对于这几拳,不痛不痒,不然肯定是要一顿呲牙裂嘴免不了。

按照孙子权的约定,在李清源醒来的事后只管去叫他便是,于是丁良星与解潮风风火火,一路奔到了摩多神山顶,而杨玲儿则是两只小手攥起,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李清源嘴角一咧,

闯过了心底明镜大湖,又有这么一场往大韩而去的北上游历,李清源的目光所及,看到的自然比之原来要长远许多,比如如今自己眼前的小姑娘那副心头明月光,搁在屋外远远乡的心境。

他咧嘴一笑道:“其实你现在追上他们还来得及的。”

杨玲儿登时白眼一记,“追他们作甚,我有任务的,在这儿陪着你!怕你一不留神,又没了个人影。”

自讨没趣的李清便哂笑不,不知该作如何云。

很快解潮边扯着孙子权飞奔下山,跟在两人身后的孙子权一身臻至化境的金刚境,竟是差点儿没跟上两人的步伐。

找到李清源后,三人直奔主题,正当他们有所行动,很快就有个清丽身影飘来,大声娇喝道:“站住!”

可是哪里好使?孙子权参与过来后,一把扛起李清源,那副速度当真是令人咋舌,天地之间,几乎自己剩残影尔。

鹅黄色长裙,像是个永远长不大的青春少女模样的楚青青恼怒不已,狠狠跺了跺脚丫。

在她身后忽有涟漪起,一袭黑裙的释温晴脚步款款,一步迈出,绝美的容颜上满是笑意,“回来了?”

楚青青点了点头,很快便闷闷不乐起来。

释温晴便笑意款款,“李囡那小丫头那边?”

“挺好的了,小丫头混得比我开,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放心的回来,丫头粉雕玉琢的,人人见了都强着想要抱抱她,可小丫头从来不让人抱,最多的时候还是自己蹲在云海边儿发呆,现在好了许多,有了道观那对童男童女活宝一对,融入的也快,想要不活泼都不行嘛,我来之前还在和那俩活宝商量今天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拔掉卫道子的头发呢。”

说道这里,楚青青那双大眼睛四处张望,禁不住一瘪嘴,“看这御风的模样,分明已经彻底稳固了启灵境界的修为,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像是受伤的?亏我还一路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赶过来,不带这么欺负老实人的啊!一个个的都不听我的话!不能因为我脾气最好,长相最可爱最年轻就理所应当地欺负我啊!”

原本还想安慰几句的释温晴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去就去吧,趁着年轻嘛,就需要多看看,多玩玩,少不得这种活力的。”

楚青青登时掐起腰来,俏脸儿皱起,“谁说的?使不得的!小小年纪就和个酒鬼一样,天天想着喝酒,若是玩疯了,这还了得?那还不得天天都欺负我啊!你这这主意好生没道理!”

释温晴忽然促狭眨眼,“是贤姐姐的意思。”

楚青青顿时绽出一团笑脸儿,“没道理的好生温馨,我都能感受到当时贤姐姐的拳拳谆谆之心,不由感动得涕泗滂沱,我不行了,我快要哭了!”

虚空之中忽然云集化作一只透明的手掌,屈指便冲着楚青青头顶一弹,“在那道观里面儿好的不学,净学了些歪七扭八的东西!”

额头登时红肿一片的鹅黄裙小姑娘捂着额头,满眼泪花,欲泫欲泣。

躲在一旁的释温晴掩嘴偷笑不已,没成想让大眼睛乱转的楚青青给瞧见了,果真“哇”得

一声就哭了出来,脚下有烟云凝集,在她脚步一探之后,在这骤然消失不得见。

释温晴正了正神情,忽然道:“真哭了?”

贤大以手抚额,摇头不已,“哭啥子,心里乐呵着呢。”

释温晴展演一笑,“想来也是。”

一路化作长虹飞掠过天际鹅黄裙女子猛一停步,在天空之中一个漂亮旋身,犹如一朵黄花绽放高天上。

……

李清源一行人一路御风,来到一处山谷之中,山峰之中有那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长瀑奔流之下,李清源满脸愕然。

不为其他,因为此刻有八方灵气,极其亲近,缓缓沁入李清源周身,犹如那活泼小精灵,在李清源身外有可人白光一闪,而后丝丝缕缕,没入李清源体内。

“这里在你游历之后,有一乡镇之人搬来此处定居,建房修瓦,我们也出力了许多,一年下来,苍幽丛林也不叫苍幽了,被村民们改成了谪落林,镇名仙赐乡,眼前这一条快要长虹千里的瀑布,叫作仙人泪。”

李清源神色促狭,“你们的手笔吧?”

解潮举起双手,“我也就是在这里卖卖东西,顺便说说故事而已。”

丁良星则双手揣在袖中,满脸正气,好似天底下就没他这般一身正气,身正不怕影子斜,半夜不怕鬼敲门的。

杨玲儿则是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天,嘟起小红唇吹着压根就没甚声响的口哨。

李清源心底一叹,头大如斗,得,合着三人都有份儿,且唯独属杨玲儿最是讲得绘声绘色,有根有据!

杨玲儿颇有些心虚,缩了缩小脑袋,小声道:“我也没有如何瞎说啦,眼前这条名叫仙人泪的大河,正是你那仙人境的师傅以泪当作泉眼水源,才得以到如今生生不息,养育一方水土的。”

只不过女子说话声音,越说越小便是了。

李清源哑然失笑,说什么来着?

忽然脚步一顿,他抬头愕然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眼前伊人,笑意款款,一挑那犹如远山黛眉,“不许啊?”

李清源连忙摇头,义正言辞道:“哪能,欢迎之至!”

好么,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本正经,一看就是假的嘛!

沐雪儿背起小手,领先众人,一步步走远。

李清源背心忽然遭到丁良星手肘一拐,一袭白袍的李清源回首望去。

丁良星神秘兮兮,偷偷凑近李清源道:“你可知自己为何能够逃出来?”

李清源眉头一挑,“是你偷偷找了她,让她再去阻拦贤大家和释姐姐,因而才有了这一次咱们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逃出来?”

丁解杨三人愕然站定,一袭黑袍的孙子权双手拢在袖中,笑意温纯。

如出一辙双手拢袖的李清源凑近孙子权问道:“咱们那两位师父来找你了?”

孙子权点头由衷道:“和我印象之中的师父模样,相差无几。”

李清源豁然笑道:“和莘老师是不一样的风格啊…”

孙子权也笑了起来:“是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小聚而已

沐雪儿转过身去,喊住蹲在山崖巅的两人,笑意盈盈,“别装神弄鬼的,快来!”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孙子权忽然道:“还记得咱们在神窟之中斩杀大蛇的场景?”

李清源目露追忆,“自然记得。”

一袭黑袍一抖肩膀,肩上倏然蹦上一只黑猫来,他瞥向李清源的脖颈,赞道:“好俊的小龙!”

一袭白袍方才一跺脚,心口隐约有龙啸,一道白影掠出,犹如一条雪白围子,李清源瞥向孙子权的肩头,称赞道:“好神武的黑虎。”

孙子权拍了拍那头比之小猫都要乖巧,正趴在自己肩头的黑虎,“就是个贪吃货,当年为了吃你肩头那只小龙,那叫一个六亲不认!”

在孙子权肩头的黑虎朝向李清源肩头小白龙呲了呲牙,李清源肩头小白龙则是向那黑虎张牙舞爪。

黑猫似的黑虎很快就别过头去,一整年了,这小蝾螈还是没啥长进嘛!

小白龙愤愤然,这般时日不见,这个家伙一如既往的讨龙厌。

李清源眨了眨眼睛,孙子权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会心一笑,一步掠下,一如当年射那大蟒而返。

……

解潮设宴的地方定在了一处高山楼阁之中,高山楼阁倚着两岸青山,傍着明镜泪河,寻常黑夜时分,更是风景绝妙,有那明月才出弯弯角,半躺楼亭屋檐上的美景。当然如今自然也不差,若是换个角度来看,自有那大日出自楼阁间,两岸山水托我起的壮阔之景。

李清源拍手称奇,几日不见,这位傻大个的品味当真提升了不只一星半点。

饭菜是那时蔬瓜果,同时又有那应季野味,鲜美小鱼,米辣姜蒜,葱花小料,油碟蘸酱,只不过唯有一点不好,生的。

所以大概是唯一一位觉得这是好事的李清源卷起衣袖,主动请缨,于河畔旁搭建起一团石炊,如今有了一身修为,生火自然不是难事,更谬论李清源经历了那场三昧真火的大考,只是食指轻捻,便有一团金黄火焰出现在李清源手指之上,徐徐燃烧而不伤人。

在李清源心意微动之下,这团火焰便犹如跳动的精灵,一步跃下后,犹如蛟龙入海,微风大作,倏然就是一片火海连绵的景象。

李清源立马聚精会神,整理食材,切断排丝,辅以调料,看那副娴熟架势,很有那老厨韵味了。

在李清源忙碌时,其余人也没有闲下,杨玲儿与沐雪儿一起去淘米洗菜,两位绝美女子,挎上篮子,抱着菜蔬,那副返璞归真的天然韵味,当真美不胜收。

至于劈柴的解潮,添火沏茶摆放碗筷的丁良星,一旁运用火法神通,手蕴火焰,用以温酒的孙子权,相较之下,多少就显得有些逊色些许。

李清源摇头晃脑,么得办法,在某些方面,还是女子更为占据优势些的是。

如今的李清源对于炊火一事,当真熟稔异常,颠铲削顿挫,无所不熟悉,运用起来,行云流水,犹然还能有让李清源分心看那两女的机会,从此可窥一斑。

娴熟颠勺盛

菜之后,李清源后搓一步,一个旋身装盘,一气呵成。

早就在一旁等待的丁良星高喊一声“得嘞!”

特意一身青袍的丁良星手腕一翻,碟盘旋转而汁液不溅,缓缓停落桌板之上而不偏不倚,一手功夫,无甚劲道却胜在巧妙无穷,看来同样是与解潮一般窥见第二境奥妙的丁良星与劈柴时候从来喜欢大开大合的解潮还不一样。

沐雪儿与杨玲儿款款而至,比起两位运用神通摆弄的男子,两女倒是有说有笑,一个洗菜择菜的往返过程就以姐妹相称了。

李清源小心掌握火候,不时有火焰升腾,沐雪儿一溜烟跑来,蹲在李清源身旁,歪着脑袋看着李清源不停控火翻炒一时间有些怔怔出神。

不得不说,实在难以想象,如今的李清源往昔时候那翻炒菜品的手法,会是那般不堪入目,而那时候才是升月境的少年,如今冷不丁就成了启灵境界,且大有超过自己的架势。当然,若是捉对厮杀,眼前的一袭白袍其实是更胜自己了,因为李清源除了是那启灵修士之外,如今更是那当今最强的半步金刚境。

李清源腾出一只手,伸手在女子面前晃了晃,笑着道:“在想什么?”

女子便向李清源呲了呲牙,“在想你这一次可千万不要让我吃生肉了啊,不好吃的,说不得这次就会;不卖你面子了啊!”

李清源登时窘迫不已,红着脸小声反驳道:“在那竹海洞天你又不是没有尝过我如今那神鬼留步的手艺!”

沐雪儿皱起小巧可爱的鼻子,一仰头,笑靥如花,“忘啦!看来饭菜还没有好到让我念念不忘嘛!同志仍需努力啊!”

关于“同志”一词,还是沐雪儿从李清源那里学会的。

李清源忽然扭头看向沐雪儿那双晶莹双目,几乎可当得起“剔透”二字。

沐雪儿目光莹莹,轻声问道:“干嘛?”

李清源扭回头去,远远答道:“有花。”

下意识就要摸摸自己脸庞的沐雪儿忽然停手,美眸促狭,猛一拍李清源肩膀,“大胆!现在都敢戏耍本姑娘了?”

看着被吓了一跳,手腕一抖,差点儿就没能控住铁锅的李清源,沐雪儿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李清源就这么看着女子,直到女子被盯得有些不自然才道:“原来还有两颗虎牙嘛。”

沐雪儿微愕,突然俏脸一急,提醒道:“糊了!”

李清源终于舍改换视线,猛然回头,哪儿有什么糊与不糊?分明完好无恙!

急忙转头过去,哪里还有沐雪儿的身影?

楼阁之中,方才放下篮子的杨玲儿突然觉得有大风过境,匆忙回首后,便瞧见沐雪儿坐在桌几旁,大饮一碗凉茶。

仔细端量着俏脸儿通红的沐雪儿,杨玲儿皱了皱可爱的眉头,面色凝重且焦急,“雪儿,你怎么啦?”

沐雪儿拿纤纤玉手扇风,回答道:“天气忒热啦,一路往返累得。”

杨玲儿“哦”了一声,伸手出窗外,立马又缩了回来,哪里是热?冷得吓人才对!

一旁温酒,心里

门儿清的孙子权长身而起,远远招呼道:“老李,让我来露两手。”

说罢,一边走还在一边卷着衣袖。

于是在李清源满脸怀疑的目光下,接过了锅铲,便是一阵挤眉弄眼,见李清源还是那副木疙瘩模样,懵懵懂懂,杵在原地,孙子权直接一拍脑袋,摆了摆手,“这里我来,你一边儿凉快儿去。”

很快又有劈完柴的解潮擦了擦手,拍着胸脯震天响,说道:“俺也来炒几道拿手好菜!”

丁良星双眼冒光,一步登先,抢在解潮前面排在孙子权身后,回头神秘笑道:“不是我吹,我和善鑫亮那小子投缘得很!

懵懵懂懂的李清源很快便被排挤出去,挠着头皮回了楼阁之中。

最后就连杨玲儿也拉着沐雪儿一起参与其中,只不过以孙子权为首的三人在杨玲儿一路小跑而去的过程之中,眼神怪异,仿佛藏着话。

有了一伙人齐心协力,于是成菜很快即好,成品之中,有那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淡菜虾子汤、鱼翅螃蟹羹、鱼肚煨火腿、鲫鱼烩熊掌、文思豆腐羹、甲鱼片子汤、寻常牛羊肉,白面香饽饽已然成了辅菜而已。

其中最要数孙子权那道肉囊莲花饭,莲花页页晶莹亮,肉花片片勾人涎。

食之嚼之,软糯且劲道,口齿皆化开,当真让人每食一口,便念念不忘。

相较之下,李清源原本算得上上佳的饭菜,也只是成了辅菜,而杨玲儿中规中矩的饭菜,也成了调剂爽口之选。

当然也有不那么怡人脾胃的饭菜,像是解潮的那道红烧大狮子头,以及丁良星颇有投机取巧嫌疑的清汤娃娃菜。

至于沐雪儿,自然是没有参与其中,这让李清源好歹舒心一场,因为在时刻惦念提防着女子,生怕女子又有什么搞怪心思。

饭好酒且温,正是推杯换盏好时分,一群已是修士的年轻人可以没有运作灵抵挡酒意,于是很快就有那女子粉红了脸庞,有那男子说话已然大舌头。

有痴情男子,对月当歌,思忆那位永沉的女子。

有身高马大的男子,本来应该最是耐酒,可是三杯两盏淡酒下肚,登时就不省人事。

可能最要数李清源与孙子权两人最为清醒,一双眼睛越喝越是明亮。

忽然丁良星提议道:“这般好风光,何不作诗一首,抒发兴致?”

孙子权登时摆手不已,这样的事情,还是李清源更为合适些。

只可惜在那两女的怂恿下,丁良星早已经负手吟诗曰:“又是一年寒风时,三两好友重聚日。”

孙子权顿时头大不已,正要硬着头皮说话,便听到李清源凭窗高歌曰:“

忽然十里梅花香,一夜“海棠”告雪来。”

众人随着他视线看去,果不其然,窗外下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白雪。

趁着众人看那白雪的功夫,李清源则是偷偷躲起来瞥向那位名中同样带雪的姑娘,展演一笑。

一场白雪皎素洁,二两温酒入喉头。

素雪羞见眼前人,白酒不醉已醉郎。

第三百一十八章 步入璀璨星光中

高山楼阁之上,很快竟然有人拾级而上,身姿款款,最终在众人面前站定。

醉眼朦胧的众人登时就犹如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下意识将酒气一震而空,李清源搓着手,笑呵呵道:“莘老师,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众人替身姿款款的莘老师一记白眼,一天之内犯了两次同样错误,还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莘芝娑抿起嘴巴,看向李清源的时候,神色幽怨,“学生聚会,当老师是不是应该避嫌来着?”

李清源赶忙让身起来,点头哈腰,“哪儿能?莘老师您坐,快请坐!~”

嘘声顿起,李清源还以一阵白眼,切,你们懂个锤子,给咱们老师让座,丢个毛毛人,我辈荣幸嘛!

莘芝娑落落大方,自然而然搬来一张闲置椅子,请李清源坐下,自己则是坐在先前李清源的位置,恰好与孙子权毗邻。动作轻柔,将垂落身前的头发捋在耳后,温柔向众人一一打过招呼,滴水不漏,每人皆有照顾。

好像女子自始至终,皆是如此,正如她此刻的温婉笑意,使人如沐春风,她纤纤玉手在杯沿上一划而过,托起香腮,哑然笑道:“不必如此拘谨的,继续喝就可以了。”

她忽然环视众人,忍俊不禁一笑,“原来不知不觉,你们已经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了啊。”

众人会心一笑。

于是她将目光投向孙子权,眨眼问道:“最快成年的就是你吧?”

双手拢袖的孙子权点头道:“下个月份,便是成年后的第二年了。”

莘芝娑美眸眨动,喃喃道:“原来是正月生日啊……”

孙子权眼神之中有无奈意,“若是按照这种说法的话,我的生日应该是腊月。”

莘芝娑一双仿若会说话的眼睛持续眨动,“这么巧?老师我也是腊月。”

孙子权不知为何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率先举起酒杯道:“既然如此,为了这个,咱们庆祝一下!”

犹如置身云雾的众人赶忙起身,与孙子权碰杯一个,刚想要喝酒的孙子权却被莘芝娑拉住肩膀,她一挑秀气眉头,“就不与老师碰杯?”

孙子权赶忙碰杯一个,一饮而尽一杯白酒,并未动用神通,但是脸色也只是微润而已。

莘芝娑这才缓缓一饮而尽杯中酒,并未以手遮掩杯口,就这么眼睛盈盈,轻置口边而已,可是就是有别样美感,“优雅”二字,仿若浑然天生,为她量身而做。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会心一笑,孙子权好像对上女子之后,好像便会少了那种睥睨天下,谁敢前行的那种锋芒毕露,多了许多束手束脚,从来不善于应付女子。

当然,可能也只有李清源敏锐发觉,从来都好说话且为人和善的莘老师,好像对于孙子权,便有些不那么好说话了。

忽然侧肋被人以胳膊肘轻轻磕碰,李清源疑惑转头,却见沐雪儿以纤纤玉手环绕杯口而走,不见嘴边动作,却有心声自李清源心底腾起,“是不是你们男子,都喜欢这般性格的女子?”

李清源顿时改为双手拢袖状,掩在袖中的双手不断纠缠,目光放空,突然笑起,以心

声回答道:“是的。”

沐雪儿“哦”了一声,便没了回应。

李清源忽然笑容促狭,心中在起涟漪,以心声解释道:“但是仅有喜欢而已,不只是男子,想必就算是女子,也是喜欢的,所以我的喜欢是与男女情谊不甚相关的喜欢。终于男女层面的喜欢,嗯……”

她一对凤眸亮晶晶,黛眉微扬,问道:“是什么?”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修士神通以心声言语了。

他便也索性直接凑近女子耳朵,说了句落在这帮子少说也是升月境的修士形同虚设的“悄悄话”。

女子豁然扭头直视前方,丢下句无奈之语,“你很适合去儒殿修行的……”

而后这位犹如天仙一般干净的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逃跑,甚至在跑出几步后,脚底腾起一抹雪白光亮,有一柄蓝光湛湛的纤细宝剑出现,御剑化作一抹流光而去。

众人神色玩味,立起眼眸,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快追?!”

李清源应了声“得嘞”,一步踏出,转瞬即逝。

瞧见去无影踪的李清源,众人哄堂大笑。

那一袭白袍方才与女子说:都言‘心头明月光,隔在远远乡’,我觉得还是浅了,唯有如今心头明月光,与自己无隔的时候,才算是眼前心头皆畅然,时时刻刻沐春风,不然就算是仅仅一桌之隔,也是那远远乡。

此言此语,让杨玲儿听后先是笑意甜蜜,而后便是沉默。

孙子权摇头不已,趁着莘芝娑看向自己之前就早早硬着头皮举杯邀众人再走一个。

辛辣苦酒入喉头,都未刻意动用神通阻碍酒气入体的众人一时间便有些晕晕乎乎了,喝到最后,解潮已经开始打起来一通自创的老王八疯子拳,而丁良星则大声唱诵不知从那里摘来的新词歌赋,杨玲儿酒品最好,打了个酒嗝后,小脑袋一歪,倒在桌上。

唯有孙子权与莘芝娑两人了。

莘芝娑轻扯领口,歪头疑惑道:“为什么总是感觉你在刻意疏远我。”

孙子权自顾自小酌一杯温酒,缓缓道:“只是觉得你这般滴水不漏的人物,很难缠。”

“可是天底下女子,有哪位不是即让男子省心,又不难缠的?”

莘芝娑学着男子双手揣袖中,即使如此,女子仍有一种自然写意的美感。

她眼眸一亮,果真如此会暖和一些,可还是蹙起眉头,“你就不能说点儿实在点儿的实话?”

孙子权豁然眼睛有一对莹蓝火焰徐徐燃烧,神情浑然一变,犹如高高在上的神高坐天上,俯瞰人间,他仅仅是瞥了眼莘芝娑,淡淡道:“现在的你还是你自己?”

女子莞尔一笑,“为何不能是我自己?只能说比我原本的自己更加得我自己。”

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可是偏偏孙子权却露出一副了然神色。

已然无言的两人各自喝了一杯酒后,女子便翩然起身,“走了走了,赶忙赶来与你相见一面,却没想到你却如此无趣。”

孙子权轻声叹气,“若是在每位女子心中都让她们觉得我很有趣,这才是麻烦事。”

已经起身的女子豁然低下身来,几乎就与孙子权面对面,彼此面孔,清晰可见,她笑意盈盈反问道:“就没有想过,反而是如今你这副模样,最是能够悄然攀上女子心头。”

避也不避的孙子权巍然不动却满脸愕然,“还能如此?”

女子眨了眨眼睛,“那可不?所以说你们男子觉得天下最难女人心,反倒是不无道理。”

忽然女子眼中瞳子恍然一变,化作一对如针细瞳!

她长身而起,背对孙子权喃喃道“知不知道其实腊月的另一个称呼叫做冰月?”

孙子权蹙起眉头,点了点头。

只见女子脚底仿若有惊鸿,流光溢彩,转瞬即逝,刹那已然不见踪迹。

孙子权望向女子离去的背影,再一次点了点头。

腰肢比之原本,好像确实细了不少。

他忽然瞥向身旁方向,突兀便有一位青衫客坐在原地,捡起酒杯便小酌一口,细细回味滋味,赞不绝口,“我徒弟的手艺就是好,亏了没有让那位醉汉瞧见,不然这酒水与酒菜妥妥就要不保了。”

孙子权揉了揉脑袋,没有错愕,仅是头疼,因为青衫客突然神色一肃,大袖一挥,之后孙子权便凭空消失。

追上了女子步伐的李清源与女子并作在一颗参天巨树之上,女子以肩头轻撞李清源肩头,轻声道:“就没有想过回去?”

李清源点了点头,“想的,包括现在,只不过原本是想至少找个能够容一人返回的道路,之后我的那些朋友,就留待之后我回到家乡之后再想办法,总会想出来的不是?只是现在却变了,我是肯定不会自己回去了,至少要找到一条可纳两人通过的道路再说。”

女子蹙起眉头,“为何?”

李清源便深吸一气道,“在我们家乡那里,一对新人从来都是要见对方家长才好成亲的。”

女子倏然动作一僵。

李清源挠了挠头,偷摸摸凑近女子,忽然笑道:“也不知李囡那小丫头如今怎么样了。”

女子猛得站起身来,身形飘然远逝,只不过在刹那之间便要消失于李清源面前的她忽然又一个折返,于李清源面前虚空站定,回答道:“她挺好,我会一直照顾小丫头的。”

而后不待李清源有所说话的机会,沐雪儿便身势如虹,轰然一声回落大地,化作一片雪白霞光远掠而去。

李清源目瞪口呆,一拍脑袋,和着女子方才是故意让自己追上呢?

若是先前女子逃跑时候有这速度,哪里还有两人现在坐在树枝枝干上你侬我侬的机会?

忽然心有所动,李清源赶忙瞥过眼睛过去,看向蹲在枝头笑呵呵的老汉。

老汉手持酒葫芦,大喝一口酒,呵呵笑道:“果然不愧是我的徒弟,有我当年的一丝风采了。”

李清源刚想要说话,老汉便大手一挥道:“带你去个地方?”

李清源正疑惑的功夫,老汉早已经点出一道璀璨星光。

星光婉转,最终一分为四,有光芒相互连接,最终呈一个大门形状,醉汉老头大笑,带着李清源一步迈入其中……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三天之外天外天

转瞬之间,有清风拂过,一片白茫仿佛望不到边际的雪原之上,骤然出现一青一黑两道渺小影子,在这浩茫雪原仿佛不过是沧海一粟。

孙子权望向茫茫雪原,满脸的疑惑。

率先走在前方的青衫人似是对他的心事有所察觉,回道:“不必疑惑,你从那洞窟之中有那位蛮荒大神负责‘启蒙’,想来了解极多,所以那一处地方不归咱们师徒二人去。”

孙子权点了点头,于是愈加疑惑。

一身青衫颇具文人才气的秦仙风忍俊不禁,自然看出了孙子权的疑惑所在,所以指了指天上。

顺着秦仙风所指抬头望去,孙子权刹那瞪大了眼睛!

在他目光所及处,是那诸天星落万象,有那宇宙荒流,穿梭宙宇之间,亘古不停歇,像是不知疲倦。有那破碎大星,既不“随波逐流”,也不固定不动,而是其间自流转,缓缓自转动。更有那三颗月亮,三月同辉映,有银河落九天,自三颗月亮起始,蔓延出去万万里,仿佛就没个尽头……

“这里是最初宇宙勃发,天地清浊,后有神人补天之后,那段神仙叠出的黄金大世所在的世界,那时候远远没有如今这般灵贫瘠,需要天上神仙自作主张,运用神通地绝天通,从此天上仙气归天有,人间气数也归天。”

瞧见孙子权的神情,秦仙风满意点头,若是孙子权到现在还没点儿吃惊意思,那他耗费这么一大通灵到头来也要落得个无甚意思的下场喽。

孙子权欲言又止,两只拳头磕碰在一起。

秦仙风大感有趣,又有好奇,“真就如你小子所想的那样,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个黄金大世的诸神混战所造成。”

在他手中倏然有三块版图出现,最上面一层,是那白雾浩渺,仙气升腾,隐约可见有一座座琼楼玉宇,建于云上,其中绰约多仙子,又有吉祥瑞兽,腾云驾雾,行走云朵之上如履平地,更有神人高坐,睥睨人间天下。

在中间那层,则是那一座座人间楼阁林立,有人躬耕于野,默默耕耘,有情投意合,相约江湖,又有人间帝王,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在最下一层,气象则远远要恐怖得多,是一片滔天血海,有一双双血手朝天而举,鬼哭狼嚎,不断有青面獠牙的小鬼从油锅之中蹦出,有那血尸强行撕扯之下,一位身着不知何朝何代官服的判官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便掉了下来,其中与血肉相连的青筋血管很快便被不知从何处赶来的另一人给连带着一块后脊骨一起硬生生啃去,那位判官顿时身子绵软下去,倒在血泊之中,无论如何也动作不得。

更有一位位血尸从那犹如岩浆的血池之中爬出,密密麻麻,人头攒动,那一双双眼睛之中闪烁着红光的血尸视线连在一起,就犹如插了满满一把香烛的香笼,在一双双血红之下是一团犹如深渊,深渊之中更是有一双眼睛,如同李清源当时在黄泉路上遇到的那血色双眸,仿若灯笼高挂天边。

一手托起三层天的一袭青衫单臂一晃,三层天阁骤然又分别一分为三,共计九层楼阁,他将那九重天的掷

于孙子权面前道:“可曾听过?其实最远古的那段时间,是有九重天阙之分的,这九重天阙在往前推演,其实每重又有那六层之分,其中上六重天成了所谓三十六层天,而下三重天则是人们常言道的十八层地狱。”

秦仙风伸手重重一拍,将手中天阙打了个粉碎,再次将双手开合之后,秦仙风手中已经恢复成了原先的三层天。

只是相较以往的三层天阙,如今秦仙风手中的这座,多了许多透明介质,虚无缥缈,夹杂其中。

赶在孙子权向自己投来疑惑神情之前,秦仙风便笑道:“当然是被人以**力给拍碎了九重天,生生将一道道相互之间有那种种吸引排斥的天阙给整合成了三层天,最下的地域,中央的人间,最上的天阙,分别取名为幽都,凡尘,以及素问,之后又经历许多波折,以至于那幽都已然彻底于世间不复存在,仅仅留下部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传承而已,至于凡尘之间,更是版图流动,或自然,或人为的改变了许多,好像唯有素问天到头来是最为完整的天地,也便组成了如今这副天地格局。”

秦仙风不由感叹一声,“这般说来,也怨不得那天上大神绝地天通,若是我也是那天上神人,说不得只会做出比那绝地天通还要过分的事情。”

对于这种说法,孙子权一笑置之,若是秦仙风当真能够如此,那便不是秦仙风了不是?

“所以这一座天地,便是这位大神以法力强行整合天地之后所留下的‘无主’又‘无名’之地?”孙子权挑眉问道。

秦仙风率先迈步出去,缓缓踱步行走而已,只是每次迈步出去,便有一圈圈灵涟漪荡漾出去,听到孙子权的话,他大小不已,点头道:“然也。”

孙子权随着秦仙风一起前行,随口问道:“是那位第一神子的手笔?”

秦仙风猛然顿步,目露追忆神色,“自然是的,你可能尚且不知道一桩密文,最最开始的时候,那位第一神子其实并不是自葬神窟出来的,而是从一处名叫“归墟”的地方而来,只是几经波折,最后第一神子才与葬神窟沾染了许多摸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此时那个嗜酒如命的家伙,说不定就是带着李清源去了那里。”

孙子权面带笑意,双手背在身后,似是觉得秦仙风脚下步步起涟漪委实有趣,于是有样学样,一步蹦跳出去。

一圈圈的涟漪登时扩散出去,以孙子权脚尖为中心,不断冲向四周发散,倏然奔袭出去不知多少里,于刹那之间不见踪迹,仿若直接到了此方世界的尽头。

早已经双手收回,放置身后,一手握住另一手缓缓转动的孙子权笑道:“想来李清源所去的地方要比我们有趣的多。”

如今中年男子外貌,但是鬓角仍旧霜白的秦仙风满脸无奈摇头,“打打杀杀,有啥子趣事。你这样一身体魄,越是晚些出现,才越是那‘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

孙子权挠头想了想,深以为然,“无趣的无趣的,这是一个毛病,我试着改。”

秦仙风一笑置之,与先前孙子权一般想法,孙子权若是能改掉,对得

起年轻人这样一身蛮横不讲理的肉身体魄?那还能是孙子权?

这样一看,这一对师徒之所以能够成为师徒,也不无道理。

……

空间一阵蠕动,有一袭白袍倏然出现,而后赶忙张牙舞爪,在空中一个旋身,急急站定。

原来在一袭白袍身下,是那汪洋大海!

蓦然海底起龙卷,海平面一个旋转,便忽然多了个黑漆漆的大洞,深不见底,且散发着冰冷死气。

身旁又有那虚空模糊不定,骤然出现一个人影来。

弯腰醉汉笑眯眯“蹲”在虚空之中,小酌一番葫中酒,轻轻一拍水面,顿时有那粗壮如瀑的灵洪流冲天而起。

李清源透过那海底深渊凝望过去,依稀之间,便瞧见一浑身**的高大男子,被绑于十字架上,浑身肌肤古铜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那发丝鼓荡,一双逐渐趋于狂暴的赤红双满仅仅是随意向李清源方向的匆匆一瞥,便让李清源如坠冰窖。

身前偶有风动,定睛一看之下,却是苗蹈古站于李清源身前,为李清源抵挡住了那即有天地压胜下的一股股山重压力,也有来自那男子浑身上下,自然而然发散出来的一股股足以将周边虚空压塌的气机外漏。

那双眸赤红的男子忽然攥紧拳头,仰天长啸,一双仿佛有鲜血流淌的眼睛,瞥向李清源身后。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忽然有宏大声音响起,言语之中,带着苛责质问,“你为何而来?”

醉汉遥遥站于最前沿方向,将手中葫芦缓缓系在腰间,朗声道:“我来为我徒儿谋一桩机缘。”

先是久违的沉默,而后便有哄堂大笑声传出。

“徒儿?这小娃娃也才修行多久?能够吞下多少机缘呢?”

云海翻腾,骤然有一张金灿灿作罗汉貌的脸庞破开云霄,面带讥讽意出现在两人面前。

轰然又是一声犹如炸雷一般的声响,又是一位金灿灿的人脸出现,满脸的冷漠,漠视人间。

此人出现之后,就连那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子那一双火红如血的眸子皆是不由自主的眨动几下。

双手拢起的醉汉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酒葫芦,一步跨出,恰好来到那金甲神人正中心的位置,手指天上两尊神,冷笑道:“来来来,其他躲在暗处的,是想要被我一一算账?这样的买卖,提前告诉你们,可不划算。”

果不其然,天上瞬时间再有熟颗头颅探出头来,那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子眼中惊惧,也愈加强烈三分。

被一张张金色面庞所包围的醉汉环视四周,指着最开始“口出狂言”的那金面罗汉,笑着道:“先前是谁质疑我这徒儿的资质?”

“你敢!?”

天际很快传来神人怒吼,可醉汉就这么一步踏出,化作一道金色长虹,轰然咋在那神像头顶!

倏然又有金光折返回来的醉汉随手将手中那可已然没了生机的头颅丢掉,脸上有温和笑意。

“这孩子是我的徒弟,难道光是这个理由还不够”

第三百二十章 轻掸衣衫

第三百二十章

那颗硕大金色头颅被苗蹈古随手抛到地上后,在地上翻滚一周,终于止住去势。

李清源瞪大了眼睛,因为那颗头颅居然仍旧能够眨动眼皮,自眼睛之中射出两道灿烂金光,熠熠生辉,竟然还能张口言语,声若雷鸣阵阵,冷声道:“姓苗的,你虽是在下界有那么点儿微末道行,可是我奉劝你,还是要会做人一点儿!”

一袭灰色袍,猎猎海风间的醉汉唯饮酒尔,闻言后一手置于耳廓上,作仔细聆听状,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对付你,需要拿出对付人的待遇?”

“你!”闻听醉汉言语后,那人的无头“尸体”一手竖起,直指着苗蹈古脑袋,冷声道:“犯吾威严,吾必杀之!”

醉汉伸手朝向自己头顶指了指,笑颜道:“我就在这儿,看你能杀我否?”

只见一袭灰袍的醉汉轻轻一跺脚,巨大海面顿时有一条条灵涡流旋转而起,犹如平地突兀升起四条龙卷,在醉汉一个响指之下,所有海流汇聚成一股,粗壮犹如天河之水倒流如瀑,在他随手指引下,犹如一支世间最大的床弩箭矢,骤然化作一团莹蓝弩箭,砸向那金身罗汉头顶。

金身罗汉也不甘示弱的一伸手,那颗与身体分离开来的头颅无风自动,化作一条金线扑到金身罗汉怀中,被金身罗汉高高举过头顶,不知动用了什么神通,只见他脖颈处有金光化作细线一闪,那处伤口便变得严丝合缝,几乎不见那一条血槽痕迹。

只是他刚修缮好自己脖颈的机会,却又有那团盖天大的粗壮水瀑向自己砸来,只得仓促凝起一面金光大镜的金身罗汉登时便被冲刷出去没了踪迹。

李清源不由望向苗蹈古。

双手负后,一身灰袍,别了发髻,有两缕垂在自己胸前的发丝随风飘扬,此刻沾足了“意气风发”,“写意潇洒”八字的醉汉笑着摇头,一手指向天际道:“错了错了,你该担心的,还是天上这些位神仙嘛!就凭他说得‘下界’二字,为师今天怎么也得教一教他什么叫做祸从口出的。”

在海口之中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耸起肩膀,掬掉了自己眼角的泪花后,痛快叫嚷道:“说得好!很对老子胃口了!”

苗蹈古笑眯眯瞥向这就因为一个擦泪动作,于是浑身都有鲜血绽放皮开肉绽的男子,仅仅是眨眼功夫,他一身血肉便完好如初,脸色反而愈加红润了些。

一袭灰袍的醉汉一伸手讨要道:“这位兄台既然咱们这么‘情投意合’,不如借我三两心头血?你瞧瞧我这弟子,天纵奇才不是?就是体魄孱弱不得行,很是需要兄台你这一身宝血啊!”

那被锁在海底的男子淡然瞥了眼李清源一眼后,很快便收回目光,目光幽幽,瞥向苗蹈古道:“此子神华内敛,一身气血隐匿穴窍之中,实则若是与人对敌,分明‘气冲斗牛’,已然是距离你们所谓的金刚境只有半步之遥,算是不错的肉身体魄了,你这老头,

好生诓我!这笔生意不做不做!”

李清源内心一震,如何也不明白那男子是如何一眼看穿自己的体魄境界,禁不住眼眸微眯。

苗蹈古一手轻轻点在虚空之中,随意耸了耸肩,反正本来也没有抱着什么希望,而是与李清源笑着解释道:“这海眼不知是那个古老年代,被一位喜好云游天下的仙人发现,当时惊动了许多仙人前来一探究竟,只可惜最后所有前来查探的仙人都是泥牛入海,没了踪迹。而此处当年那位第一神子整合天地,将三层天地整合,又有那天上先天神绝地天通,阻隔仙域灵不入人间,这一块地方却始终空余出来,不能随着那些位大神的心意更改变迁,此地特殊,如此便能可见一二了。

最后就连那位第一神子,一位骑牛老道,坐金莲的佛子,肩背天下圣贤书的书生都一一入了这被后世取名‘归墟’的海眼,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了,在那个年代,这里被一众先天神联合运用神通给彻底冰封,直到之后某日,有不死心仙人前来此地,发现此地有那有一张白色纸条,上书曰:一过此眼,改天换日,寻常神仙,切莫入内。

而后那仙人自认自己道行比那道祖佛祖至圣先师更有那位神子相比,不过是米粒之光相较皓月,终于还是没敢进这‘归墟’海眼,于是他便直接在海眼处结芦修行,最后居然让他找到了‘归墟’又一大秘,发现这里居然是世间唯一未曾别版图移动,地绝天通所影响的地方,换而言之,天上仙人,与人间寻常修士,皆能够从此汇聚在一起,共同找寻那几次三番勘察,甚至并不存在的所谓宝物最开始的时候,天地修士汇聚于此,虽然手段层出不穷,但是比不得手段更多的天上仙人,一时间被打杀了不少人的,只是在某一天,自那海眼出有如海灵勃发而出,形成天然天地压胜,越是境界高者,越是被打压的厉害,最后果真如那纸条上所写,几乎已经成了寻常仙人不可待的地步。

之后又在一夜之间,最开始发现那张纸条的男子居然彻底人间蒸发,在原地处,空留下一件带血的长袍,正是那男子时常穿着的那件。而在那长袍旁边,便蹲着一只血色身影,浑身皆是血浆,仿若被人活生生剥落了一层人皮,其中血红肌肉,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那是一场甚是可怖的诸神大战,没有人想到,寻常抬手之间便能毁天灭地的他们,所面对的对手仅仅只有一个而已,那场大战,直打得天地失色,灵变换,最终便变成了如今的这副狼藉模样,而也是自那之后,那片素问天的居民彻底隔绝了此地,仅仅只有寻常极个别的少数时候才会带上一两个天骄人物,前来不为别事情,泡个热血澡而已,因为他们发现这血尸的一身血肉,居然可以增添体魄力气,是最好的炼体灵丹妙药。”

苗蹈古转身看向李清源,笑问道:“所以现在知道为何我要带你来这里?”

李清源赶忙笑着摇头,眼神诚挚。

一袭灰袍的老人笑眯眯问道:“当真

不知道?”

一袭白袍的年轻人神色一苦,“能不能不打?”

老人双手拢袖,连忙点头,“挨打也是可以的,谁说不行我就和谁急!”

李清源如今的表情可以算得上哀莫大于心死,狠狠揉搓了一把脸庞,“说吧,那些你这一次特意为我安排的所谓天上天骄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们讨一顿打。”

老人笑着一拍李清源脑袋,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指了指身下黑漆漆的海眼,“就在那海眼之间,在那所谓‘世间万物,入之归墟’的深渊之上,还有一层平台,便是当年那人所建的小茅屋,每年的天才聚集,都是从哪里吸收灵,角斗比拼的。”

李清源点了点头,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醉汉眼眸眯起,哈哈大笑,摁住李清源的脑袋狠狠一压道:“走你!”

身形急剧下潜的李清源双手环抱胸口,在空中变换了姿势作脚踏祥云状,朗声道:“我来也!”

天地之间忽有金色雷霆轰隆作响,一道咋喝声蓦然响起,“竖子尔敢!”

此言一出,天地之间,好像便只有这一道声音在不断回荡,震慑魂魄,每字言语出来,都让李清源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久震不歇。

与此同时,从那黄金雷霆云集的阴云之中探出了一只大手,动作缓慢,但却极其精准向李清源捉去!

一袭灰影骤然出现在那金灿灿的拳头面前,轻挥衣袖,有一圈圈涟漪登时扩散出去,将那金色大手刹那震了三震荡,砰然一声巨响,那由纯粹雷霆所化的大手登时化作泡沫幻影。

双手端在一起的老人腰间忽有一团无形风,托起他腰间的酒葫芦主动“送”到老人手上。

苗蹈古只是顺手拨掉壶塞,并未急着就此饮酒,而是笑眯眯望向天际,“众仙既然这般赏面?就是不知酒量如何喽,不能喝酒的话,可别怪老头我不给诸位面子啊!”

天地之间,有来冷哼起,蓦然又有金光飘洒落下,犹如有人在一张湛蓝宣纸之上倏然狠狠点上了数个金团!

金光缓缓散去,露出其中内像。

于是在老人面前,有那冷面的菩萨,手持长剑,有那龙头人身的神人,腰坠夔鼓,有道人挥舞拂尘,有人高唱圣贤词…

老人双手端在一起,似乎有些畏惧于海上猎猎风声,双手揣在怀中,做了个喝酒的动作。

砰然一声巨响!

老人身下海面风气浪涌,最后更是浪打浪,惊涛拍岸迭起,跟在老人身后,蓄势待发!

他缓缓抬起头与自己身前的一众仙人面对面,咧嘴一笑,“天气晚来秋,能饮一杯无?”

一众仙人眼看杀气腾腾气,而那老汉却只是轻轻一挥手。

在他身后的浪潮叠涌,刹那奔袭向那些仙人,浪海涛天,刹那将那些仙人淹没。

那一袭灰衣只是轻掸去衣衫上的灰尘,好像做了件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三百二十一章 归墟之下

轰然云集处,海量金光聚散,云霞之中,有金甲仙人高高耸起,一掌拍向那仿若站在灵海瀑之上的老人。

老人眉头轻蹙,一把薅起一束海水,海水在他手中凝结,最终幻化成一柄长叉的形状,被他并剑指远远斜指,化作一缕蓝色幽光斗然激射而出,眨眼之间便来到那金甲仙人的额头前面,在距离金甲仙人额头寸许的地方刹那顿住,不得寸进。

醉汉一手持酒葫芦高高举起,一道道淡绿色的琼浆玉液入喉,老人伸手擦去脖颈上沥出的酒水,眯起眼眸,欣然道:“果然畅饮一番酒,才能身前无敌手,那首文人诗词怎么写的来着?酒酣胸胆尚开张,西北望,射天狼。如今细细品来,当真好词!”

在老人身后,蓦然腾起一张大弓,寒气逼人,微微“抬头”,由单纯海水凝结而成的这张大弓缓缓拉弓,在那弦上有一只粗如树干的箭矢缓缓凝结而成。

最终那颗寒光闪闪又迫人的箭矢箭头便又倏然飞奔而至,毫厘不差钉入悬停在那金甲仙人额头之上的那支箭矢。

不但如此,踏立虚空中的老人双腿微屈,猛然弹射出去,一拳狠狠砸出!

那两支箭矢皆叠加在一起,首尾相撞后,居然传出一阵犹如真实铁石相击的声音,只是仅仅只是穿透了前一只箭矢的一半。

可紧跟着又有那醉汉遥遥而来的一拳,狠狠对着那一对箭矢就是一拳印下。

铛然一声,两支箭矢震动不止,苗蹈古只是一拳又一拳印下,两支海水凝结成的箭矢在老人一拳拳下去后,逐渐崩成弯月形状。

在此情况下,终于有老人最后一拳挥出,状如弯月的两只箭矢终于不堪重负,炸作一团湛蓝涟漪,一圈圈涟漪叠加,犹如浪花,居然将那始终只是以额头抵挡那两只箭矢的金甲仙人一颗头颅不可自抑的后仰出去。

醉汉骤然回头!

而后在厚重云层之中便有一袭灰影轰然下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后掠出去,好似有人在广阔海域之上划出一道白线。

醉汉一个扭身定住身影,望向天际那一只拂尘,一阵呲牙咧嘴,原来就在方才,苗蹈古身后便被那杆突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拂尘扫中,至此跌落人间海域。

苗蹈古很快站定,一步重重从虚空踏出,自哪里来,回哪里去,于是广阔海域之上,再一次出现了一条“书写”方向截然相反的雪白长线,与之前不同的是老人身后还跟着一条由海气瀑布凝结而成的湛蓝长龙,神采奕奕,威武雄壮。

于是龙腾九州上,灰袍砸云中。

……

李清源一路直线下坠,终于在临近那海眼位置的时候一个后翻,以梭形入水的姿势投入幽深海眼之中。

经过极其漫长的幽黑深邃洞窟下潜,那条名曰光阴的长河好像在此已经毫无用处,竟使人丝毫感觉不到光阴长河的“奔流到海不复回”。

若不是脸颊四处皆能感受到呼啸大风的“抚”面,李清源都认为自己其实早就

已经在那九层碉楼之中彻底身死道消,如今只不过是自己所做的一场梦而已。

而更令李清源感到惊奇的则是那赤-身裸-体,浑身皆有鲜血在冒却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子,看似与自己近在咫尺,可是李清源已然下降了如此高度,并且想来时间不短,可是李清源仍旧感觉那仿佛就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无论李清源如何飞快接近,甚至最后不惜动用第二大境的神通,疾驰而去,那男子仿若一轮月亮,始终与李清源保持那距离不变。

那男子仿若看穿了李清源的想法,朝向李清源邪魅一笑,整个身形猛然与李清源拉开极大距离,彻底化为芥子一点,倏然不见踪迹。

李清源满脸愕然,骤然停步,随之他便听到了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嗤笑,“就别在往下追了,你能追上那人才算有鬼。”

李清源疑惑依循那道声音所在方向扭头,便远远瞧见在自己身侧,居然无声无息之间就出现了一位脸上挂着笑嘻嘻笑容的男子。

见不由分说,自从那海眼跳下之后,就一直保持下坠姿势的李清源终于回神,那男子禁不住冷笑道:“果真是来自下界的愚民,居然不知这男子的来历?”

李清源点头请道:“还请这位兄台赐教?”

那男子忽然凑近李清源,仔仔细细将眼前的一袭白袍打量了一番后,疑惑道:“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其实这男子是在另一片空间之下,如今你所看到的他,仅仅是他在别处天地的一个缩影而已。”

轰然云集处,海量金光聚散,云霞之中,有金甲仙人高高耸起,一掌拍向那仿若站在灵海瀑之上的老人。

老人眉头轻蹙,一把薅起一束海水,海水在他手中凝结,最终幻化成一柄长叉的形状,被他并剑指远远斜指,化作一缕蓝色幽光斗然激射而出,眨眼之间便来到那金甲仙人的额头前面,在距离金甲仙人额头寸许的地方刹那顿住,不得寸进。

醉汉一手持酒葫芦高高举起,一道道淡绿色的琼浆玉液入喉,老人伸手擦去脖颈上沥出的酒水,眯起眼眸,欣然道:“果然畅饮一番酒,才能身前无敌手,那首文人诗词怎么写的来着?酒酣胸胆尚开张,西北望,射天狼。如今细细品来,当真好词!”

在老人身后,蓦然腾起一张大弓,寒气逼人,微微“抬头”,由单纯海水凝结而成的这张大弓缓缓拉弓,在那弦上有一只粗如树干的箭矢缓缓凝结而成。

最终那颗寒光闪闪又迫人的箭矢箭头便又倏然飞奔而至,毫厘不差钉入悬停在那金甲仙人额头之上的那支箭矢。

不但如此,踏立虚空中的老人双腿微屈,猛然弹射出去,一拳狠狠砸出!

那两支箭矢皆叠加在一起,首尾相撞后,居然传出一阵犹如真实铁石相击的声音,只是仅仅只是穿透了前一只箭矢的一半。

可紧跟着又有那醉汉遥遥而来的一拳,狠狠对着那一对箭矢就是一拳印下。

铛然一声,两支箭矢震动不止,苗蹈古只是一拳又一拳

印下,两支海水凝结成的箭矢在老人一拳拳下去后,逐渐崩成弯月形状。

在此情况下,终于有老人最后一拳挥出,状如弯月的两只箭矢终于不堪重负,炸作一团湛蓝涟漪,一圈圈涟漪叠加,犹如浪花,居然将那始终只是以额头抵挡那两只箭矢的金甲仙人一颗头颅不可自抑的后仰出去。

醉汉骤然回头!

而后在厚重云层之中便有一袭灰影轰然下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后掠出去,好似有人在广阔海域之上划出一道白线。

醉汉一个扭身定住身影,望向天际那一只拂尘,一阵呲牙咧嘴,原来就在方才,苗蹈古身后便被那杆突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拂尘扫中,至此跌落人间海域。

苗蹈古很快站定,一步重重从虚空踏出,自哪里来,回哪里去,于是广阔海域之上,再一次出现了一条“书写”方向截然相反的雪白长线,与之前不同的是老人身后还跟着一条由海气瀑布凝结而成的湛蓝长龙,神采奕奕,威武雄壮。

于是龙腾九州上,灰袍砸云中。

……

李清源一路直线下坠,终于在临近那海眼位置的时候一个后翻,以梭形入水的姿势投入幽深海眼之中。

经过极其漫长的幽黑深邃洞窟下潜,那条名曰光阴的长河好像在此已经毫无用处,竟使人丝毫感觉不到光阴长河的“奔流到海不复回”。

若不是脸颊四处皆能感受到呼啸大风的“抚”面,李清源都认为自己其实早就已经在那九层碉楼之中彻底身死道消,如今只不过是自己所做的一场梦而已。

而更令李清源感到惊奇的则是那赤-身裸-体,浑身皆有鲜血在冒却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子,看似与自己近在咫尺,可是李清源已然下降了如此高度,并且想来时间不短,可是李清源仍旧感觉那仿佛就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无论李清源如何飞快接近,甚至最后不惜动用第二大境的神通,疾驰而去,那男子仿若一轮月亮,始终与李清源保持那距离不变。

那男子仿若看穿了李清源的想法,朝向李清源邪魅一笑,整个身形猛然与李清源拉开极大距离,彻底化为芥子一点,倏然不见踪迹。

李清源满脸愕然,骤然停步,随之他便听到了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嗤笑,“就别在往下追了,你能追上那人才算有鬼。”

李清源疑惑依循那道声音所在方向扭头,便远远瞧见在自己身侧,居然无声无息之间就出现了一位脸上挂着笑嘻嘻笑容的男子。

见不由分说,自从那海眼跳下之后,就一直保持下坠姿势的李清源终于回神,那男子禁不住冷笑道:“果真是来自下界的愚民,居然不知这男子的来历?”

李清源点头请道:“还请这位兄台赐教?”

那男子忽然凑近李清源,仔仔细细将眼前的一袭白袍打量了一番后,疑惑道:“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其实这男子是在另一片空间之下,如今你所看到的他,仅仅是他在别处天地的一个缩影而已。”

第三百二十二章 海眼之下,有女出焉

李清源默默彳亍,缓缓而下,犹如探溪过河,总是需要小心翼翼,担心着身下万一一个不注意,便踩着那河底深坑,多少得不偿失。

只是他很快停步,满脸写着无奈,瞥向身后那如同狗皮膏药贴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叹气道:“咱们之间的账已然两清,你还跟着我作甚?”

男子立马白了李清源一眼,伸出脚来踩了踩地面,回道:“你我皆走在这条路上,凭啥就说是我跟着你?”

李清源懒得与这男子掰扯,一步跳了下去,而后身形倏然没了踪迹。

裴霜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这都敢往下跳?神子爷爷就是神子爷爷啊!

通过方才回答李清源问题时候的若有若无攀谈,裴霜总算是明白了李清源的来历,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当时的李清源只是面带微笑,问无不言,痛快得让裴霜差点儿都觉得自己下一刻是不是就要被灭口,毕竟这种事情自己可是没有做过多少…

所幸李清源只是向裴霜呲了呲牙,之后便没了动作,在当时的裴霜眼中,那叫一副大侠风范,言行举止之间都透露着股子仙气,素问天所谓十大天才,八大神仙,在眼前一袭白袍面前都是个屁啊!

他裴霜真是替这些天上仙人感到可悲!

裴霜伸手搓了搓脸颊,如今可并不如表面上表现的那般轻松,当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当时心怀死志的他心里都想好了将来应该如何“寄宿”他人仙躯之中,如何适应他人躯壳等等一系列的繁文缛节及细枝末节,可谁料李清源只是问了问自己那片素问天之中都有什么,有无那种通向别处世界的门扉?

呆若木鸡的裴霜当时支支吾吾,好一阵搜肠刮肚,最终还是没能找出一个修辞完善的说法细细描述天上,只得如实回答,当时李清源则是满脸狐疑,反问了一句“真话?”,裴霜只觉得冤枉死了,差点儿有那欲泫欲泣的架势,心底暗暗发誓,今后若是让自己遇见个名字叫“冤枉”的,自己一定把他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其实当时的裴霜是很想告诉李清源,就算想放了自己,也该找个好点儿的由头不成?

可是当他看到随意坐在漆黑地面上,一对手掌,微微勾起弯曲的李清源,身体无数个本能反映皆让裴霜别再在找死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的裴霜至今一阵后怕,伸手揉了揉至今仍旧隐隐作痛的臂膀,禁不住的一阵呲牙咧嘴。

他娘的就没见过这么硬的拳头和肩膀!

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上几个模样骇人的血洞,裴霜心底又有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五根手指,皆是掐中了自己一根粗却不致命的血管,精细之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以至于裴霜现在就想回到素问天上,一手指着自己脑门,大声呵斥问问那帮子所谓天才,老子站在这里了让你们打,能达到这般精细程度了不?就连此刻在这最下层的那女子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吧?

在那之后李清源又向裴霜印证了一事,是关于此处详细需要注意处,裴霜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如今他感觉自己说了就和没

说是一个样的,反正这位神子爷爷当真是半句都没听进去,无他,因为裴霜告诉的李清源此地需要注意的细节之一,便是切莫快步行走,多是小心翼翼,摸黑探索才好。

而刚才这位神子爷爷就当着他的面,一步跳了下去。

裴霜望向黑黢黢的那道大洞,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一咬牙,一步跳了下去。

几乎同时,就听得啪嗒一声,裴霜居然就此落地,原以为会极其深的地面,没想到仅仅是个浅坑而已,所以先前做好充足心理准备的裴霜一个不稳,便是屁股率先着地,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坐在一旁正汲取灵的李清源瞥过头来,打趣道:“怎么?裴大侠自个儿走路没注意脚下?”

急忙站起身来的裴霜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道:“我还真不信就你刚才那副架势,没有摔倒?”

李清源瞥了瞥嘴,懒得搭理,没成想裴霜已经一路小跑过来,美其名曰,觉得这一层灵极多,适合修炼。

“你们素问天之中,修行人都是用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修炼的?”李清源一手抚额,总算是被这男子给烦得不胜其烦,摇头道:“既然想跟就跟着吧,但是不要指望我多么照顾你啊,我自己都要自顾不暇了。”

裴霜赶忙纠正道:“什么跟不跟的?咱们这叫顺道同行!”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要一拳打死眼前这喜欢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家伙那股子冲动,默默起身,打量起眼前的景色来。

其实是没有什么景色的,唯有乌漆嘛黑一片,根据裴霜所言,这海眼不禁锢神通,入内修士只要不嫌自己灵多,恣意挥霍即可,再说此地所有灵气机波动的,化作神通施展而出,最后还是会重新化作一道道纯粹灵,反哺此地海眼。

大致摸索下,李清源已经摸出此处海眼的大致走向,基本呈现螺旋形状,鳞次栉比排列了一层层小阶梯,修为如李清源这般,若是不能细细体会,说不得也会毫不知情,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可能便是眼前这一层层下去后,愈来愈密集,几乎就要凝结成水滴的灵,如山如云,让人禁不住想要驻足停留,以求多吸上这么几口纯粹灵。

李清源行走其中,方才稳固下来的启灵境隐约之间居然有了一丝丝松动。

只不过越是深入这海眼,越是能够感受到那股如山压力罢了,境界越高,这股感觉越是明显,若是一位仙人境入这其中,说不得就要被海眼之中的“波涛汹涌”给彻底吞没,越是境高,越是如此,这处海眼好像对于修为强大的个体,极其排斥,若是有那仙王莅临,说不得此地都要直接坍圮,这也是一众强者轻易不愿来此的原因所在。

当然,像是苗蹈古那般,牵动此处大海跟随在自己身后的特例当然要除外。

李清源抬头瞥了眼那仿若近在眼前被绑于十字架上的**男子,似是察觉到了李清源的视线,男子瞥过头来,向李清源咧嘴一笑。

李清源抖了抖肩膀,希冀能够卸掉肩膀上的那股子压力,望向眼前男子后,李清源默默收回

目光,继续前行而去。

正如裴霜所说,那男子与自己根本就不是身处同一个世界,就算自己如何想要与他探究,终究也要能够让他主动与自己言语,能够分出心神来,真正仔细“聆听”自己想要问他的话才行,不然隔了一个世界阻隔,除非自己现在就有便宜师父的修为,能够一张口下,犹如大吕黄钟,达到所谓一言既出,天地通达,那男子不想要听都不得不听的程度。

只可惜如今李清源可没有那般高度,唯有默默彳亍而已。

逐渐摸索到了自己这一层的关键处落脚地,尚来不及满脸喜色,裴霜便已经双手使劲儿鼓掌不停,那副表情,比他自己找出来出路都要高兴了。

李清源逐渐摸索出了对待这裴霜的窍门,这男子就是越是搭理他,越是来劲儿的,索性任由他说甚做甚即可。

一步步落步于漆黑海眼下,那股子近乎于窒息的压迫感觉便越是清晰,复行数十步,裴霜已经是气喘吁吁,四肢轻微痉挛的可怜模样,据他话讲,在素问天一些有名有势的大宗派里,所有优秀弟子绝大部分就是来此修行的,至于修行的内容?唯有沿海眼而下而已,步入海眼即是修行。

关于这一点,李清源倒是表示极其认可,因为自己从老孙头那里也曾切身体会过。

两人一前一后,不知前行了多少步,最后就连李清源都已经微微气喘,不得不暗自深吸气,才能维持住那股子身体不可自抑的颤抖。

又复行百步后,李清源全身骨骼已经咯嘣作响,裴霜更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身上依稀传来一道道骨裂声音。

李清源终于还是驻足停步,扭头蹙眉道:“是想要一鼓作气,继续前行,赌一把那地可以正好为你疗伤,还是知难而退一点?”

勉强抬起头来看向李清源的裴霜根本没有思量,双眼赤红,扯着嗓子嚎了声:“当然是干他娘的!”

李清源笑意温淳,点了点头,就要走掉,裴霜赶忙改口道:“当然了,在这之前,还是要咱们神子大人搀扶一下的……”

才走出去的李清源倒退而走,忍俊不禁,挑眉问道:“当真?”

“哪还有假?”

“速度可不会慢?”

“能撑住!”

李清源便点了点头,一把拎起裴霜后,自己脚下骤然加快速度,方才呲牙咧嘴起身的裴霜赶忙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方行数十步,李清源忽然停步,以至于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裴霜一个不稳,直接倒在他的后背上。

疑惑瞥头过去,裴霜不由瞠目结舌。

李清源回头淡然道:“就是这里吧?”

裴霜麻木点了点头,素问天天上那帮天才修士的终点处,那位曾经发现归墟之外漂流着的那张白纸的男子便在此,建造了一间茅草屋。

李清源双手拢袖,抬头望去。

在那茅草屋上面,一位背影朦胧纤细的模糊背影,背对李清源两人,一圈圈灵涟漪在她身旁聚集,犹如那朦胧月色,因为眼前人的姿色而羞了脸庞。

第三百二十三章 海眼之外天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

眼前坐在那茅草屋上的女子,便带给李清源如此之感,眼前女子明眸善睐,眉黛青颦,靡颜腻理,仙姿佚貌,当的是款款而生姿色,尤其是那一头银发,端是夺人眼眶,平白增添了一股冷峻异域美感。

所谓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当真像是为女子所量身定制一般,除了沐雪儿外,李清源还是第一次见到人间有如此貌美女子,只是转念一想,李清源便自己哑然失笑,眼前女子的根脚,可不是人间所有,可不就是天上而来?

“这就是你不让我下来的原因?”李清源瞥向身旁自从立在此处,见到那女子后,便变得惴惴不安的裴霜,禁不住笑问道,能见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吃瘪如此,当真是件奇事。

裴霜点了点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寒而栗道:“就是这女子,一路下潜,视眼前幽深海眼如无物,笔直落在此地。在我们那儿,居然对她从来不知根知底,就好像凭空冒出的一样,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那十大天才之首,对这女子那叫一个言听计从!要知道那号称素问天自古以来第一的娘们儿,性格可从来都是不服就干,就没谁见她能够如此听话过的。”

李清源点了点头,忽然问道:“这里根本修为会不会被限制?”

裴霜疑惑眨了眨眼睛,木讷道:“自然不会啊,怎么了?”

李清源便边沉默无言,将目光投向了眼前远远处的那位女子。

果不其然,女子已然将目光投向李清源位置,随后眨眼之间,在李清源身旁的男子便倏然失去了踪迹。

方欲抬手的李清源动作一滞,缓缓抬头笑道:“我并无恶意,与他不熟。”

闻言后那女子便收回不知何时拈住的双手。

李清源忽然眉头轻挑,整个人模样高飞而起,在空中一个后翻,终于稳住去势后,缓缓落地。

那女子终于开口,嗓音若空谷回响,清灵净人,“那就趁早离开,难道这人没有告诉你,寻常修士,不得入此处?”

李清源心中暗骂那裴霜一声,面上却平淡无波,如实回道:“还真不知道,还请这位姐姐赐教?”

女子一挑眉头,一副脸庞,若是单独摘出来,当真是一撇一捺皆可爱,可是当女子五感皆汇聚在一块儿,便是一副极其英气的模样,寻常奶油小生皆要自叹不如的。

李清源忽然一脚踩下,与此同时的他一步踏出,转瞬之间在他的脚底便有一圈无形涟漪激荡而出,邢成一个小小旋涡,并且吸力极大,方才双脚离地的李清源蓦然便被重新定格在地面之上,轻易动弹不得。

被钉入地面之上的李清源重重一踩地面,缠绕在自己脚腕上的一层层灵涟漪骤然荡漾而起,那一层层无形的黑色小漩涡在李清源脚底升腾而起的金色涟漪下,彻底为之一清。

一脚轻轻踩着脚边的一层层黑色涟漪,一脚骤然迈出,李清源沉声道:“这位道友,过了些吧?”

女子仅仅是瞥了眼李

清源而已,而后素手一挥,彻底破开阻拦在李清源面前的所有灵禁制,娥眉微蹙,“你是个不太一样的,算不得寻常修士的行列,可以来试一试。”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

眼前坐在那茅草屋上的女子,便带给李清源如此之感,眼前女子明眸善睐,眉黛青颦,靡颜腻理,仙姿佚貌,当的是款款而生姿色,尤其是那一头银发,端是夺人眼眶,平白增添了一股冷峻异域美感。

所谓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当真像是为女子所量身定制一般,除了沐雪儿外,李清源还是第一次见到人间有如此貌美女子,只是转念一想,李清源便自己哑然失笑,眼前女子的根脚,可不是人间所有,可不就是天上而来?

“这就是你不让我下来的原因?”李清源瞥向身旁自从立在此处,见到那女子后,便变得惴惴不安的裴霜,禁不住笑问道,能见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吃瘪如此,当真是件奇事。

裴霜点了点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寒而栗道:“就是这女子,一路下潜,视眼前幽深海眼如无物,笔直落在此地。在我们那儿,居然对她从来不知根知底,就好像凭空冒出的一样,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那十大天才之首,对这女子那叫一个言听计从!要知道那号称素问天自古以来第一的娘们儿,性格可从来都是不服就干,就没谁见她能够如此听话过的。”

李清源点了点头,忽然问道:“这里根本修为会不会被限制?”

裴霜疑惑眨了眨眼睛,木讷道:“自然不会啊,怎么了?”

李清源便边沉默无言,将目光投向了眼前远远处的那位女子。

果不其然,女子已然将目光投向李清源位置,随后眨眼之间,在李清源身旁的男子便倏然失去了踪迹。

方欲抬手的李清源动作一滞,缓缓抬头笑道:“我并无恶意,与他不熟。”

闻言后那女子便收回不知何时拈住的双手。

李清源忽然眉头轻挑,整个人模样高飞而起,在空中一个后翻,终于稳住去势后,缓缓落地。

那女子终于开口,嗓音若空谷回响,清灵净人,“那就趁早离开,难道这人没有告诉你,寻常修士,不得入此处?”

李清源心中暗骂那裴霜一声,面上却平淡无波,如实回道:“还真不知道,还请这位姐姐赐教?”

女子一挑眉头,一副脸庞,若是单独摘出来,当真是一撇一捺皆可爱,可是当女子五感皆汇聚在一块儿,便是一副极其英气的模样,寻常奶油小生皆要自叹不如的。

李清源忽然一脚踩下,与此同时的他一步踏出,转瞬之间在他的脚底便有一圈无形涟漪激荡而出,邢成一个小小旋涡,并且吸力极大,方才双脚离地的李清源蓦然便被重新定格在地面之上,轻易动弹不得。

被钉入地面之上的李清源重重一踩地面,缠绕在自己脚腕上的一层层灵涟漪骤然荡漾而起,那一层层无形的黑色小漩涡在李清源脚底升腾而起的金色涟漪下,彻底为

之一清。

一脚轻轻踩着脚边的一层层黑色涟漪,一脚骤然迈出,李清源沉声道:“这位道友,过了些吧?”

女子仅仅是瞥了眼李清源而已,而后素手一挥,彻底破开阻拦在李清源面前的所有灵禁制,娥眉微蹙,“你是个不太一样的,算不得寻常修士的行列,可以来试一试。”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

眼前坐在那茅草屋上的女子,便带给李清源如此之感,眼前女子明眸善睐,眉黛青颦,靡颜腻理,仙姿佚貌,当的是款款而生姿色,尤其是那一头银发,端是夺人眼眶,平白增添了一股冷峻异域美感。

所谓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当真像是为女子所量身定制一般,除了沐雪儿外,李清源还是第一次见到人间有如此貌美女子,只是转念一想,李清源便自己哑然失笑,眼前女子的根脚,可不是人间所有,可不就是天上而来?

“这就是你不让我下来的原因?”李清源瞥向身旁自从立在此处,见到那女子后,便变得惴惴不安的裴霜,禁不住笑问道,能见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吃瘪如此,当真是件奇事。

裴霜点了点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寒而栗道:“就是这女子,一路下潜,视眼前幽深海眼如无物,笔直落在此地。在我们那儿,居然对她从来不知根知底,就好像凭空冒出的一样,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那十大天才之首,对这女子那叫一个言听计从!要知道那号称素问天自古以来第一的娘们儿,性格可从来都是不服就干,就没谁见她能够如此听话过的。”

李清源点了点头,忽然问道:“这里根本修为会不会被限制?”

裴霜疑惑眨了眨眼睛,木讷道:“自然不会啊,怎么了?”

李清源便边沉默无言,将目光投向了眼前远远处的那位女子。

果不其然,女子已然将目光投向李清源位置,随后眨眼之间,在李清源身旁的男子便倏然失去了踪迹。

方欲抬手的李清源动作一滞,缓缓抬头笑道:“我并无恶意,与他不熟。”

闻言后那女子便收回不知何时拈住的双手。

李清源忽然眉头轻挑,整个人模样高飞而起,在空中一个后翻,终于稳住去势后,缓缓落地。

那女子终于开口,嗓音若空谷回响,清灵净人,“那就趁早离开,难道这人没有告诉你,寻常修士,不得入此处?”

李清源心中暗骂那裴霜一声,面上却平淡无波,如实回道:“还真不知道,还请这位姐姐赐教?”

女子一挑眉头,一副脸庞,若是单独摘出来,当真是一撇一捺皆可爱,可是当女子五感皆汇聚在一块儿,便是一副极其英气的模样,寻常奶油小生皆要自叹不如的。

李清源忽然一脚踩下,与此同时的他一步踏出,转瞬之间在他的脚底便有一圈无形涟漪激荡而出,邢成一个小小旋涡,并且吸力极大,方才双脚离地的李清源蓦然便被重新定格在地面之上,轻易动弹不得。

第三百二十四章 海天内幕

海天大幕,夜眼永垂,所谓“归墟”犹如一直隐匿在万里海洋之中的一颗眼睛,透过此处海眼“缝隙”,瞧瞧打量着整个人间大陆。

而此时浑身伤痕累累的李清源,却抵不住内心阵阵冰冷,同样掠上了茅草屋的他,在落脚于此的那一瞬间,视线豁然开朗,总是摸不清道不明的那一丝模糊,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原本遮在眼前的蒙眼布,被人一下子扯下。

只是此刻的却满脸的苦涩,更愿意继续蒙上那遮掩的长布,在他眼前,此刻正有一只金黄瞳子呈三角蛇瞳状,静静盯着他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李清源彻底生吞活剥。

与之相比,李清源的体型还不如这瞳子一半大小。在这条体型巨大的玄色巨蟒身后,是一条条体型相差无几的黑色巨蛇,巨蛇游走之间,冰冷鳞片与不可名妆的那片透明玄镜所触,磨出一阵阵人的声响,李清源一身寒毛悚然立起,因为若不是有这仿佛阻隔了两界的透明玄境,此刻的自己说不定就已然成了这黑蛇的腹中餐,当然只是一个开口小牙祭,以李清源的体型,与之所对比,根本就连野果都算不上。

倏然有一血色大手砰然拍在那玄色大蟒身上,砰然一声巨响,那巨蟒竟被直接拍得鳞甲脱落渗血,不待那巨蟒反映过来,凶猛反身扑杀,那只血色大手便蓦然揪起巨蟒一头一尾,一阵生拉硬扯,竟是就这般将巨蟒生生扯断,而后狼吞虎咽,放在嘴中一阵咀嚼。

那血色大手的主人蓦然低头,嘴角还有鲜血淋漓而下,全部洒在那片宛若透明镜子似的不可名状物上,血液一片片均匀摊开,与李清源的脸庞,近在咫尺,所幸那一滴滴巨大血液很快就下滑下去,露出了一张诡异的人脸来。

那人脸类似人猿,且无鼻子,唯有两个鼻孔,镶嵌在那张满是血色,像是整张面皮都被人扒了下来后又血色干涸后的模样,无眉无睫,可能唯一与人类相似处,便是那张此刻正冲着李清源狞笑的雪白嘴巴。

不待这血人有什么动作,在他身后的那一条条黑色大蛇骤然合众为一,化作一头参天巨蟒,一口将这血人吞了下去,于是又是一大片犹如瓢盆大雨的血水滩涂在这透明镜幕上,又有轰隆一声震响,血人那只被巨蛇啃噬剩下的胳膊从高天之上掉落。

若是仔细查看,便能瞧见那条巨大黑蛇身上一道道细致纹路,竟然皆是由一条条正不断蠕动的细小黑蛇所组合而成,使人头皮不禁发麻。

李清源豁然抬头望去,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子飘然而至,就这么居高临下,与李清源对视。

见到这位男子后,那条浑身上下皆是由一条条密密麻麻小蛇组成的巨蟒倏然一哄而散,化作数以千计的细小小蛇,终于不见踪迹。

就连起先怒吼咆哮,想要前来将那眼前那巨蛇撕碎的无数血人也都驻足停步,蹲在地上进退不得。

“这就是你的世界?我们世界里面的那些个血尸与黑蛇,是不是来自于你们的世界?”李清源蹙起眉

头,依稀之间像是抓住了什么,禁不住开口问道,他有感觉,自己到了这茅草屋后,已经可以与那男子对话了。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子果真将目光投向李清源,咧开嘴角,以心声笑道:“我的世界?很久远的名词了,上次听到,好像这里还没有这间茅屋?在我这里,根本没有所谓世界这个概念,你很不错,应该有从这方天地走出来的能力,就和很长时间之前的那几个人一般,到时候大可以出来看一看,所谓世界,在我们这类人眼中,还是太小了。”

李清源禁不住蹙起眉头,顺着那男子的目光望去,一眼之下,他自己身下的茅草屋骤然消失于无形之中,李清源的身形不断下降,仿若跌落深渊之中。

耳边蓦然响起呼呼的风声,他禁不住想要运用神通,紧接着他便骇然发现自己一身能耐,居然不能施展出一丝一毫来,此刻的他,一身灵叫之不应,也同时失去了与自己身体的感应,好像浑身上下,仅仅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一只冰冷手掌抚上自己额头,双目失神的李清源赶忙闭上眼睛,终于依稀之间能听到心跳声鼓动如雷,其中的小白龙自那月亮飞奔而下,疯狂撞击着李清源的心房。

李清源赶忙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只不断有冰凉灵散发而出的芊芊玉手,之后便是那为足可祸国殃民的女子。

瞧见李清源睁开眼睛,女子似是松了口气,不禁埋怨道:“莫与那男子对上,好多人就是因为与他对上,丢了三魂七魄,彻底沦落失心疯,状若疯癫,不能自己。”

李清源擦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点了点头,而后眉头久久皱起,陷入沉思。

见到如今的李清源还能作思考状,想来如今这一袭白袍已然恢复正常,女子便彻底将不断渡去冰凉灵的那双手缓缓收回,独自承受那天地之间的肃杀气息,以此来砥砺修为,瞥了眼仍旧眉头紧皱不缓的一袭白袍,女子不禁道:“默默感受这天地之间的肃杀气,其它我劝你就不要多想了,不是你如今修为应当思考的事情。”

语毕之后,女子便不再言语一丝一毫,继续修行去也。

李清源再次点了点头,豁然一笑,原来是位面冷心善的,当下坐在屋檐处,彻底打消了想要一探身底下的那茅草屋之下光景的念头,因为根本不确定倘若当真见到身下那归墟海眼之中的景色后,说不得就是自己不能够控制住的局面。

远远躲着两人修炼的裴霜瞧见这一幕后,禁不住竖起大拇指,我说什么来着?神子爷爷果然不凡啊,有见到这位来自西方天界的正义裁决大神女对谁聊过这般多的话语?有见过她伸手主动与男子有那肢体接触?虽然只是抚摸额头而已,可是那副动作轻柔的模样,反正瞧得他一副心肝都要化了,有戏有戏,十分有戏!

裴霜觉得自己接下来很有必要要与李清源将自己爷孙俩这关系挑明了,这样自己以后说不得还能抱着位西方的天使当做媳妇儿不是?

清源深吸一气,心神沉溺其中,细细体悟那一处处细微之处的冷然肃杀之气,继而又分出一缕心神投入内天地之中,李清源的心神化成的小人骑坐那灵台之上的小白龙,游览天下,并且最终落入那心脏处的月亮之上,与正在月上龙宫之中的呼吸吐纳的小家伙碰面,终于见到久违的大哥后,原本锁在李清源脊柱大井之中的小白龙欢呼雀跃,浑身色彩流光溢彩,多少有些不能算是小白龙的范畴了。

小家伙也同样龙啸一声,身子猛然腾空一周,两龙一起周游月宫去,而李清源的心神小人儿则坐在月亮之上,身下是两月与此月遥相呼应,周身左右是那诸天星辰,变幻其中,明灭不定。

所谓归墟,李清源现在当真有了愈加深刻的认识,那男子所说,世界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这句话,李清源是有些相信的,可能现在世界上的很多人,一旦入了这一界,那么也就只有一切归于废墟尘埃之中这么一个下场了,那些个黑蛇,李清源方才感悟清清楚楚,是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站在那废墟面前,李清源好像没有半点力气,提不起半点心气,等死而已。

而那血人,也同时像极了李清源曾经从各处见到的血尸,而这些无一例外,全部从那葬神窟中出现过!

他不禁怅然一叹,当初在那洞窟之中那道无形声音所说的使命,依稀之间他像是窥见了一丝门道,对于那件可能需要自己仙人境才能知晓的使命,终于有了一丝模糊认识。

怔怔出神之间,他心口忽然一痛,一个不留神,被那天地之间的煞气侵入体内,顿时心如刀绞。

李清源的那心神小人儿一路骑着小白龙而至,伸手一握,一手便出现了一柄长剑,挥臂一斩,将那化作一条凶猛黑蛇的煞气尽数斩杀了个干净。

一缕缕黑气倏然弥散开来,那心神小人儿在小白龙脑袋顶上轻轻一拍,整个人高高跃起,背后瞬间有那千百手臂出现,一掌掌将那一团团黑气握在手中,五指骤然有火焰附着,将那黑气给焚烧了个干净。

六昧真火,可净诸般邪祟物,如今的李清源不但自身掌握,同样能够让心神小人儿随手取火。

似是察觉到了身旁那一袭白袍的异常,女子骤然睁开双眼,有两道精光一闪而过,正想要动作,那位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子便飘然而至,出现在女子身侧,笑道:“最好不要随意动作。”

女子充耳不闻,凭空虚点,身后也有光华亮起,只是下一刻便骤然僵直不能动。

男子笑意温淳,啧啧摇头,“说了你还不听。”

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男子伸手凌空一点,忽有光华自那茅草屋之中亮起,牵扯出李清源腰间的某物。

一枚葫芦倏然腾空而起,从其中传出阵阵桀桀怪笑,有一道低沉嗓音高声喊道:“爷爷我来也!”

男子随手一拍,又有光华至,在那葫芦之中传出一声清脆响声以及一声惨叫。

他笑意温淳,“好好说话。”

第三百二十五章 心神轻饮一壶酒

小兔子猛然一跃而出,一步掠向李清源的心口位置,攀附在李清源的心脏之上,作以头抢地状,一头扎进李清源的内天地之中。

在李清源一旁的女子不禁蹙眉,远处的裴霜更是如坠冰窖,通体发冷。

寻常修士要想进入他人的人身小天地,势比登天,一个不小心就是不止对方内天地炸裂的下场,说不得就连自己也要被拖累,一同葬身其中,而这小兔居然轻描淡写到如此,如入无人之境。

那男子又在空中一个旋转,飘然来到那葫芦近前,让人十分怀疑那摸之不清瞧之不见的透明状琉璃似的墙壁到底存在与否,是否会在下一瞬,男子便会从那另一片空间之中走出。

所幸男子只是站在原地,以手抵住下巴,啧啧称奇,只是被绑在十字架上,难免脑袋要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歪扭,开上去有些滑稽。

仍旧保持着一手捏着下巴的姿势,并未触碰到那葫芦丝毫,男子眉头轻蹙,饶有趣味,发现以自己的修为,除了那只与自己有些渊源的兔子外,居然再不能窥见那葫芦内容丝毫,当真有些趣味了。

他扭头望向那面露痛苦神色的一袭白袍,不知道这孩子能撑住多久?他又瞥向高天之上,嘴角微带讥诮,一片素问天,终年战不断,那地上的战局就差了?还是如此,一团乱麻,王朝与西方诸国,树大招风嘛,也不过如此,而后是素问天与他们口中的“下界”,两者关系,即有素问天防贼一般,防着这“下界”偷取气运灵,而“下界”则是气愤于素问天擅作主张的绝地天通,彻底隔绝了天地灵互通有无,以至于如今“下界”成仙之人,少得可怜,几乎到了贫瘠的地步。

世人所谓末法时代,也不过如此,可绕是如此,“下界”还是有那远古时代的先天神,有像是那醉汉一样的天骄人物,有像是眼前一袭白袍一般的后起之秀,更有那一座来历非凡的洞窟,这些人物,坐落“下界”各处,群星璀璨,对那片素问天虎视眈眈,牟足了劲,势必要将脸上的挂落,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于是双方又是一场你来我往,这片天地的人们,好像总是喜欢自相残杀?这一点,他尤其喜欢。男子笑嘻嘻朝向天际喊道:“那位酒鬼道友,好生俊俏的醉拳,我看天上这帮菜鸟,也就倚仗高境界,吓唬吓唬小孩子还行,真得打起架来,都是一帮裤裆里的卵蛋都被吓破了的。”

男子忽然一拍脑袋,“哎呀,忘了忘了,还有这么几位女菩萨女神仙的,失敬失敬,那就该说是被吓得卵都没了。”

云层之中,轰然破开一团云雾,一道灰线极具下降,最终狠狠砸在了男子面前,云层之上,有一位浑身鎏金的女子一巴掌拍下,裹挟夹带着一道道犹如“细小”金蟒游走的雷霆闪电,笔直朝向那灰衣老人拍去。

灰衣老人作垂立状,双手平摊开高举,猛然摇动,将两只飘摇大袖卷绑在手,一道冲天灵瀑布笔直砸在那双拳头之上,令那双拳头登时消散于无形,他的眼睛余角瞥向那自家傻徒弟,朝向一双美眸紧盯

自己的女子摇头一笑,“不必担心,他自己能够搞定。”

女子满脸的疑惑,这佬儿,是从哪里瞧见自己有担心的?

灰衣老人扭头望向身旁的男子,伸出手,点指男子身前扩散开来的涟漪,淡然笑道:“先前咱俩之间的买卖已经不作数了,现在若是咱们能够没了这界限之隔,我少说也得取你是三斤血肉才行。”

那男子故作惶恐状,瑟瑟发抖不已,赶忙摇头道:“这位道友为何如此没有义气,你这徒弟,当真是一副好苗子,我便一时手痒,决定要帮他修心一番,可不得干这卸磨杀驴的勾当啊!你的徒弟境界上涨,却又要取我血肉。”

苗蹈古懒得与这男子废话,伸手狠狠一扯,将自从他坠落此地后,便有那杀气不断化成一道道旋涡激荡的一团团黑色大幕给“扯”下,犹如滩涂染料,大袖一甩下,将染料均匀涂抹在那男子面前,那男子面前顿时多出一抹黑色,彻底没了那男子的身影。

女子嘴巴微张,大吃一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运用此地灵杀气,如此娴熟,到了信手捏来的地步。

苗蹈古笑嘻嘻道:“想学?很容易的。”

女子直接将这醉汉无视掉,这让将目光投向了李清源一阵挤眉弄眼的老汉颇为无奈,只得感叹自己徒弟与这位漂亮娃娃之间,看来是么得缘分喽~

只是走到李清源身侧的苗蹈古,一手拍在李清源头顶,回首笑望向女子道:“缘分这种东西,大抵是世界上最为有趣的东西,有时候往往在你不经意之间结缔,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终于有点儿前辈样子的灰衣老人搓了搓手,远远丢下一句“替我照顾好我这徒弟,我去去就来!”

只见醉汉老头大饮一口白酒,脚下有氤氲白云四起,他一步踏出,身如长虹,重返高天之上。

女子瞥向一旁的李清源,一番犹豫,最终还是一手扯开一张素衣模样的袍子,掷于李清源身侧。

大袍张开,顿时鲸吸牛饮那海量灵,高悬在李清源头顶,万条垂下绿丝绦,将李清源团团护住。

伸手在自己背部一抚,身后那只雪白长翅骤然展开又骤然消失不见,见到李清源眉头渐缓后,女子便扭回头去,继续修炼起来。

至于那位终于瞧见了祖师爷的裴霜,则是满脸的震撼,瞧着那此刻脸色明显不好的李清源,怔怔无言。

在背过身去的时候,裴霜使劲拍了一下仍旧颤抖不已的双手,恨铁不成钢,不过是瞧见了神子爷爷的师父而已,至于这般紧张?

裴霜抬头望去,又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那可是天上众神啊,现在一位凡间神仙人物,一人对战他们,不落下风是假,但是至今未曾被擒住,这么一位风流祖师爷爷,自己见了,不紧张那才是奇了怪哉!

他欢快一拍手掌,此次回去,一定要与他手下那帮虾兵蟹将好好说道说道,自己给他们认了个好祖师爷啊!

……

李清源的内天地之中,小兔子一脸揶揄

神色,居高临下,瞧着李清源,苍声苍气道:“放弃挣扎吧,就你如今这副模样,能够撑到几时?”

双腿搁在地上撇得极大的兔子瞥了眼那被关在一间不断有血芒游走的正方体灵牢笼之中的李清源,似乎是看穿了李清源的想法,嗤笑道:“如今的你,再三挣扎又有什么用呢?到时候不管你是选择引渡四周的杀气入体,与我同归于尽,还是选择自爆内天地,苟延残喘的当个废物活着,自身都是要受到伤害的嘛!”

见自己无论如何也打碎不了这血色囚笼,李清源所幸直接坐在血色流动的囚笼之中,斜眼瞥向那小兔子,挑眉问道:“所以呢?”

哟?上道!

兔子眼前一亮,就怕这小子愣头青,一股脑子想着与自己玉石俱焚,到时候自己总归不至于死,但是却也是亏大了,到时候就算是占据了李清源的身体也得不偿失,要一个内天地稀碎的修士肉身,够干个屁用?

小兔子悠哉悠哉道:“咱们完全可以做一笔买卖嘛!”

小兔子搓了搓手,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嘿嘿笑了起来,正准备说话,李清源已经伸手打断道:“是想着先占据我一半身体的控制权,而后徐徐图之,最终将我的意识逐渐剥夺?”

小兔子满脸愕然,只是被识破后,也就大大方方点头承认道:“这又如何?就算是你看穿了我的意图,又能怎样?不是我看不起你,就凭你如今的修为,与我掰扯,用神识与我拔河,终究还是浅了些,说句难听的,不够看啊!”

这次反倒轮到李清源悠哉悠哉,挑眉笑道:“是不是还想着现在先将我安抚下来,趁着我一个不留神,直接将我选择的权利剥夺,免得我一个想不开,自己炸毁自己的内天地?你如此言语,让我很是内心跌宕起伏啊……”

这一次的小兔子双眼已经有红光开始闪烁不定,只待李清源有所动作,它便敢以“鸠占鹊巢”之法,与李清源硬生生比拼念力,让这少年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仙人。

李清源摆了摆手,一点自己眉心,如开天眼,他的心神小人儿眉心处金光大绽。

伸手在自己额头一抚而过,李清源指了指自己眉头,淡然道:“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若是想要运用夺舍手段,夺取我的肉身,你大可来试一试。”

小兔子一阵狐疑,心下更是惊异不定,难道这小子傻了不成?就这般敞开神识让自己入住其中?

小兔子神色变换不定,终于还是一咬牙,干了!

只见它身势如虹,不再雪白,刹那化作一团血色长线,以入水姿势,跳入李清源的神识之中。

李清源仍旧是先前淡然自若的模样,好像压根不曾觉得那小兔子进入了自己神识之中的模样。

蓦然之间,在李清源的神识小人儿体内忽然传出一声惨叫,一只小兔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从李清源体内奔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气喘吁吁,脸色惨白。

李清源的心神小人儿大感有趣,于是拿出一壶酒,一番轻饮。

第三百二十六章 血光起

在一袭白袍的内天地,气氛陷入诡异的沉寂,小兔子看着李清源,满脸的骇然,终于开始后知后觉,这才察觉自己已经憋气到了胸口隐隐作痛的程度,不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嘴里面儿骂骂咧咧。

他娘的,就没见过谁的内天地如此吓人,一片片金色祥云,云遮雾绕,一只绝对是黄金巨龙的身影隐匿云层之中,仅仅漏出半截身子,穿插祥云之中,只见它骤然一个翻滚,便没了总记。

一位中年道人,颇有玉树临风的模样,怀中抱着柄宝剑,笑吟吟看着自己。

更有一双血色眼眸,他奶奶个腿腿儿的比兔爷我还要吓人,高悬在天,就犹如两只大日,双日同辉。

还有比这更人的吗?不可能再有了,再有兔爷儿我就要顶不住要给咱们神子爷爷跪下磕头了。

小兔子看向那位仍旧盘腿坐在小白龙之上,悠哉悠哉喝着酒的这位爷,满脸写着高兴。

李清源蓦然回首过去,笑道:“如何?要不要再体会一番?”

小兔子连忙摆手,满脸诚挚道:“李爷爷您手段通天,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爷爷,您说啥就是啥,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啊!”

李清源啼笑皆非,忽然觉得这兔子与裴霜若是碰面,一定很有聊头。

“行了,就算你信这些,觉得我信?”李清源摆了摆手,打断了小兔子的风言风语,问道:“怎么临时改变了想法?不要和我说什么我的心神内部太过骇人的疯言疯语,可能会影响你一部分,但绝对不至于让你如此忌惮。”

小兔子已经欲哭无泪,很想来一句“我的李爷爷哟,不要怀疑,就是你内天地唬人得不行,我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现在正卡在嗓子眼儿这儿呢,你要不要看看?”

仔细想了想,小兔子决定还是夹着尾巴做兔为妙,于是不由病怏怏杵在那里,一副欲泫欲泣任劳任怨的模样。

李清源眯起眼眸来,指了指外边,“不如送你归乡?”

小兔子登时瞪大了眼睛,目光之中有寒芒绽放,“你怎么知道?”

李清源觉得有些好笑,悠哉悠哉作吃惊状道:“还真是这样?”

小兔子登时脸色一黑,冷声道:“休要装模作样!”

李清源也逐渐收敛神色,“那如何才能把你丢回原来的世界之中?你猜我那便宜师父,或者我身旁的那女子知不知道?”

小兔子忽然嬉皮笑脸起来,一拍大腿,扭捏道:“哪儿能啊,李爷爷,我是见你英明神武,想要待在你身旁,好好感受一番,所谓王霸之气,到底为何物啊!以前不知,如今却觉得有新世界在我眼前描绘出来啊!”

李清源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是比起那男子,你更愿意待在我这里,那男子就这么可怕?”

小兔子以那双毛茸茸的小手拍在自己眼睛上,满是无辜,嘟嘟囔囔道:“谁怕那给人家做奴才的?!”

李清源一挑眉头。

情知自己失言的兔子赶忙伸

手捂住自己嘴巴,一阵摇头,之后无论李清源如何套路,使劲浑身解数,寻常嘴巴就不停下的兔子,现在居然缄口不言,老实得比一位未出阁的少女都要娴静。

李清源摆了摆手,看来再想要从小兔子嘴巴里面套出来点儿东西,当真是难,他笑容玩味,一挑眉头问道:“还要继续呆在这里?”

小兔子赶忙摇头,“哪儿能哪儿能,李爷爷,我这就走!”

只见小兔子横眉人立而起,提爪并在一起,斜指远方,高喝道:“呔!妖孽休走!待兔爸爸来替李爷爷捉你!”

小兔子猛然双手并在一起,做投身跳水状,噗通一声,彻底跳出李清源的内天地。

高坐在小白龙头顶的李清源深吸一口气,这才一脸正色,伸手一招,将镶嵌入自己内天地之中的丝丝缕缕如同白霜一般的杀气尽数收起,最终在自己手中凝成一个小球状,被他的心神小人儿张口一吞,吞纳腹中。

那心神小人儿登时脸庞微红,赶紧又提起酒葫芦来一口喝尽,压了压那股子杀气,打了个饱饱的饱嗝。

李清源忽然扭头过去!

……

在外界,女子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只从李清源内天地之中跳出来的小兔子,一张精致脸庞之上却古井无波。

小兔子双手背负身后,摇头晃脑,以老人口吻教训道:“小女娃娃,如此可不好啊,虽然如今是有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人人皆知,可是前半句的‘害人之心不可有’,也是要知道的,就像我,我就很是明白这句话的真谛嘛!你就放心吧,我对你没有恶意,你这般提防我作甚?”

女子抿起那根本未曾涂抹胭脂,但是微润红彤,瞧上去莹莹然的双唇,上下打量着兔子,反问道:“一只一言不合就蹿入他人内天地之中的兔子?你那句‘害人之心不可有’是如何理解的?”

小兔子仍旧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眼中满是理所应当道:“当然是要对“人”这个定义做出判断啊!”

女子头回听到还能如此,不由问道:“怎么个定义方法?”

小兔子已经是一副看啥子一般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女娃娃长得倒是俊俏,就是脑袋不太灵光啊,“对方若是实力在我之上,那就是真神人,真大爷,我大爷,需要我见面就得搁地上砰砰砰磕着响头,对于他们嘛,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了,至于境界比我要低的那些?”

小兔子做了个以脚捻动虫子的动作,一仰头,神采奕奕,这女子就算是再愚钝,也能明白了吧?

没成想女子愈加疑惑歪头。

小兔子啧啧不已,没救了没救了,果真没救了,它今天怎么也得教这女子做人才好,于是小兔子神色不善,挤眉弄眼露出一副欠扁的大奸大恶不像是好人的表情,得意忘形道:“小娃娃,遇到我,是你的不幸啊!今天兔爷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做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女子愈加疑惑不解,好看的眉头一皱再皱,问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这次轮到

小兔子疑惑不解道:“骗你?”

女子缓缓起身,轰然一声,一身灵如瀑,狠狠砸在小兔子身上,同时若有若无,还夹杂着无穷杀机,小兔子那叫一个懵懵转转,一脸的苍白,直接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扑通扑通磕着响头,心中哀声不断,姥姥,您有能够随手就将我捏死的修为就早说啊!您看看,闹出这么大误会不是?

女子直接长身而起,手腕翻转之间,手上已经多出一柄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圣剑,她一手举剑过头顶,另一芊芊玉手一抓一放之间,无数杀气在她手中凝结,被她身手并剑指在剑身上一抹而过,那柄长剑随着女子伸手抹过,所燃烧的火焰愈加强烈,之中呈赤红色,通体火红形。

女子满头银发在此渲染之下,逐渐变作金黄色彩,她那一双仿若藏了天下星辰的眼睛也同时有熊熊火焰燃烧起来。

女子随手一个劈砍,早就在剑尖之上蓄势待发的一片火红随之化作两道交叉匹练,朝向那间茅草屋劈去。

那两道火红匹练去势极快,眼看就波及到李清源的时候,早早就在李清源头顶悬挂的那雪白大袍忽然垂落下来,有一道圆球灵将李清源团团包裹,被包围其中的李清源安然无恙,但那本该在这一剑之下被劈砍得稀碎的茅草屋居然也泛起了一阵阵血色光华,将那两道剑光尽数吸纳其中。

同一时间,在那茅草屋之中忽然有一双巨大血色手臂,肌若虬龙,犹如一道道小山头耸起,一把抓向女子,更有另一只粗壮手臂抓向那茅草屋顶盘腿而坐的一袭白袍。

女子见那双粗壮手臂,即将拍在李清源的头顶,美眸微眯,猛然一踩虚空,整个人都犹如一只离弦箭矢飞驰而去。

忽然又有一手,当空而下,精准定位即将出现在自己身下的女子纤细腰肢狠狠拍下,一副要将女子给截成两段的模样。

这蕴藏了杀招的第三只手来势汹汹,速度极快,快到眨眼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了女子面前,小兔子已经伸手捂住了自己一对眼睛,自己新认得奶奶就这么要香消玉损,就算没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单纯的只是世间美人又要少了一枚,就是一件极其值得惋惜的事情喽。

关键时刻,女子闭起眼眸,一身气机暴涨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一圈圈涟漪震散出去的,几乎已经让小兔子说不出来话语的地步。

当下境地,只得硬抗下那一拳而已了!

女子甚至已经开始精打细算自己在这一手掌下,如何才能微调身姿,以保证自己受伤最轻,只是一番计较下,女子终于还是颓然发现自己的下场仍旧是被那双大手给彻底拍断脊柱大井,绝了修士沟通肉身体魄与神识之间的链接。

偶有风动,在女子上方忽然飘掠出一道白影出来,这一道白影伸出一手搭在女子肩头,轻轻一推,女子骤然偏离原本地方。

虎口脱险的女子立马回头过去,心下焦急不已。

在女子原本的地方,有一袭白袍,以扛鼎一般的动作,双手平举,身形骤然被那一拳打得不知去向……

第三百二十七章 茅草屋下域外客

女子不由眨动一下眼眸,眼睛亮晶晶。

在她面前,那男子黑发随风舞动,一袭白袍飘飘然,一手斜提着一柄红光遍布游走的长剑,在他伸手一抹下,男子手中那柄长剑红光大盛。

一身气机如瀑,恣意流泻而下,遍布游走全身,以至于李清源身旁的那紊乱的墨色煞气遇到他后,居然主动游走开来,纷纷避让。

那手的主人似是有些愤怒,隐约之间有一声恐怖长啸,从那深狱之中延伸而上,三条胳膊以三角之势分别以三个不同角度袭向李清源,隐约之间,那条血红胳膊有黝黑杀气化作刀刃形状,刀刃刃口锋利无比,带起恐怖的呼呼声,破风而至。

面对这近乎于绝杀的一击,避无可避的李清源居然选择就这么闭上了双眸,微微侧身而已,先是避开了角度刁钻砸向自己身后的一拳,而后脚步微叠,在空中一踩,顺手递出去手中血色长剑,好一个自然写意,翩翩出拳。

那血手仿佛畏惧于李清源手中的长剑,不惜硬生生抗下李清源那赤色火焰燃烧的拳头,另一手却极速后撤,不断避让那只长剑。

那拳头就这么与那粗壮如小山一般的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两者对碰在一起后,爆发出轰然一声巨响,犹如有人在耳边敲锣,振聋发聩。

笔直倒退出去的李清源身势猛然下沉,脚下蓦然腾起一阵云雾,斜提长剑,去势如虹,准备与那三臂怪物再来一次贴身肉搏。

三只手臂猛一旋转,不再以先前那般固定的三角之势,行踪愈加扑朔迷离。

那一袭白袍就这么直挺挺化作长线一条,与那三条血光不断游走的手臂撞了个满怀。

远方远远处,裴霜已经到了需要手动收起下巴的程度,虽然海眼黑幕重重,可是那两位,一个手持血色长剑,在天空之中比划出了一个又一个血色流萤,一个三条手臂血色流转,犹如三条血色巨蟒,在天空之中恣意扭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就算是裴霜再眼瞎,看到他们也如那黑夜明灯,想要瞧之不见都是件技术活儿。

裴霜忽然瞪起眼来,望向眼前向自己一步步迈进的小兔子。

两只小爪子背负身后的小兔子摇头晃脑,老神在在,一挑眉头问道:“怎么?没见过你兔爷儿?想来也是,我造孽天下的时候,你这小屁崽子约莫都还没出生,轮到你霍霍世间的时候,兔爷爷我有又被那第一神子封印进了狗娘养的黄泉之中,想来自然是认不得我的。”

若不是它脸上此刻正灰头土脸,原本雪白的绒毛如今成了一身灰色,此刻再说出这样一番言语,约莫还有些说服力,可是小兔子如今这副模样,给人感觉就差在脸上写上“骗人”两字了。

可就是如此,裴霜仍旧冲着小兔子竖起大拇指来,“就冲能从那位姑奶奶手中逃脱,你是这个!”

小兔子眼前一亮,眯起一双火红的眼睛,突然问道:“不求容貌惊天下?”

裴霜也正了正神色,羽扇纶巾,翩翩谪仙人的模样,悠哉答曰:“但求气质动世人。”

小兔子点了点头,又突得道:“天王盖地虎?”

裴霜先是左张右望,压低声音,作金刚怒目状,对曰:“我干他老母!”

小兔子一把搂住裴霜肩膀,连连点头,脸上漾起一阵由心笑意,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终于是让自己遇到了一位同道中人了!

小兔子那叫一个通体舒泰,心旷神怡。

裴霜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感慨问道:“前辈,当年当真被那位第一神子封印在了黄泉之中?”

小兔子一听这个,又是眼前一亮,对味对味,好小子挑得一个好话头,且容我给你细细讲来,“这你有所不知了吧?当年黄泉那座奈何桥,可没有如今仅仅是一座圆拱桥的模样,那时候的奈何桥分为两层,上可通神、通仙、通天国,下可通鬼、通冥、通地狱,除了这两层外,当然还有许多层,只是就连我也不知道它们用途所在,桥下血河里,那叫一个虫蛇满布,波涛翻滚,阵阵风尘带腥气。若有恶人鬼魂堕入河中,就是‘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的悲惨下场。”

裴霜及时打断了小兔子的自言自语,就这么被小兔子给搂住肩膀,以至于整个人不得不近乎于趴在地上,却没有觉得丝毫不适,他扭头直击要害道:“这桥这般厉害?那前辈你……”

小兔子一拍胸脯,抬头阔步出去,昂首挺胸,满脸的悠然自得,“当初那能够通达天界的那一层桥便是那第一神子为了压我,在千万年抗争之中,被我生生磨耗没了的!”

裴霜如坠云雾,如听天书,置身梦幻,顿时对自己面前那小兔惊为天兔,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假。

小兔子极力双手背负身后,作昂头挺胸状,那叫一个意气风发,直让人觉得若是那位第一神子此刻出现在它的面前,这位自称兔爷儿的家伙都能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与那对此刻已经开始称兄称弟的奇葩组合不同,那位西方天界的正义裁决大神女则是一对急剧硬气的细长眉头轻蹙,望向那此刻已经不见踪迹的李清源,虽然此刻那一袭白袍与那三条胳膊打得难舍难分,但是她仍旧多少有些担忧,很明显的一件事实便是李清源的修为境界,明显没有那三条手臂的主人要高深莫测一点,若是李清源今日继续打下去,势必是要最先扛不住的。

更何况如今双拳难敌四手,长此以往,李清源绝对会率先败下阵来,可是到了如今,李清源仍旧没有出现力竭的表现,而且观之如今李清源的状态,当真令人感到奇怪,好像如今他的心神不曾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这更令女子担心之余,有些好奇,自己眼前这一袭白袍才修为几何?居然就能以启灵境修为硬撼那仙人四臂!

双眸仍旧保持紧闭的李清源猛然抬起双手,作劈砍状,以力劈华山之势,瞬时劈出一道长虹,竟然就这般直挺挺,

只闻听咔嚓一声,那道长虹便取掉了那三只巨大胳膊其中之一。

李清源一扭身躯,正要俯冲而下,却临时改变去势,猛然抬头望去。

一团巨大阴影彻底将李清源淹没,李清源那对半开未露的瞳子绽放出一片血色光华,他抿起嘴来笑了笑,终于张开了双眸来,终究还是来了,其实早在瞧见那第三条突兀垂落女子头顶的血色手臂时,李清源心下就有猜测,茅草屋之下,那片世界之中的存在,是否手中还攥着底牌未出?

他抬头看向那条突然出现的第四条血色手臂,心随意动,手中血色光华流窜不停的长剑蓦然从李清源手中自行挣脱,围绕男子旋了一个周身,欢快不已。

小兔子一拍胸脯,抬头阔步出去,昂首挺胸,满脸的悠然自得,“当初那能够通达天界的那一层桥便是那第一神子为了压我,在千万年抗争之中,被我生生磨耗没了的!”

裴霜如坠云雾,如听天书,置身梦幻,顿时对自己面前那小兔惊为天兔,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假。

小兔子极力双手背负身后,作昂头挺胸状,那叫一个意气风发,直让人觉得若是那位第一神子此刻出现在它的面前,这位自称兔爷儿的家伙都能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与那对此刻已经开始称兄称弟的奇葩组合不同,那位西方天界的正义裁决大神女则是一对急剧硬气的细长眉头轻蹙,望向那此刻已经不见踪迹的李清源,虽然此刻那一袭白袍与那三条胳膊打得难舍难分,但是她仍旧多少有些担忧,很明显的一件事实便是李清源的修为境界,明显没有那三条手臂的主人要高深莫测一点,若是李清源今日继续打下去,势必是要最先扛不住的。

更何况如今双拳难敌四手,长此以往,李清源绝对会率先败下阵来,可是到了如今,李清源仍旧没有出现力竭的表现,而且观之如今李清源的状态,当真令人感到奇怪,好像如今他的心神不曾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这更令女子担心之余,有些好奇,自己眼前这一袭白袍才修为几何?居然就能以启灵境修为硬撼那仙人四臂!

双眸仍旧保持紧闭的李清源猛然抬起双手,作劈砍状,以力劈华山之势,瞬时劈出一道长虹,竟然就这般直挺挺,只闻听咔嚓一声,那道长虹便取掉了那三只巨大胳膊其中之一。

李清源一扭身躯,正要俯冲而下,却临时改变去势,猛然抬头望去。

一团巨大阴影彻底将李清源淹没,李清源那对半开未露的瞳子绽放出一片血色光华,他抿起嘴来笑了笑,终于张开了双眸来,终究还是来了,其实早在瞧见那第三条突兀垂落女子头顶的血色手臂时,李清源心下就有猜测,茅草屋之下,那片世界之中的存在,是否手中还攥着底牌未出?

他抬头看向那条突然出现的第四条血色手臂,心随意动,手中血色光华流窜不停的长剑蓦然从李清源手中自行挣脱,围绕男子旋了一个周身,欢快不已。

第三百二十八章 出拳便覆小天地

一身灵飘摇不定的李清源站起身来,欲言又止。

苗蹈古笑眯眯转身臭骂道:“臭小子,不是你惹下来的,而是他们血族的蓄谋已久,何况就算是你牵扯出来的这些个血族又如何?引蛇出洞,大功一件嘛,你小子就是喜欢瞎想些有的没的。”

李清源哑然失笑,摇头不已,显然心里没有好受半点。

背后忽然遭人一拍,李清源不由回首看去,是一袭黑袍的孙子权。

孙子权一手将李清源揽住,另一手握拳,狠狠在李清源拎不清的脑袋上使劲来回揉捻,气笑道:“看你眼前这些密密麻麻,血尸都已经出来了,拜托你这种无用情绪能不能收敛一些?有这功夫,多杀几个血尸?”

李清源望向那茅草屋的黑暗处,不时亮出的一双双火红双眼,终于默默点头,一身气机牵引的附近杀气都扭曲了形状。

秦仙风笑容玩味,瞥向苗蹈古,而一袭灰袍的老人怔怔无言,欲哭无泪,伤心,伤心啊!师父与徒弟之间的情谊淡薄啊!咋滴别人一劝这小子就听进去了呢?

不得行,不得行嘛,看来是时候加强一下师徒情谊喽,苗蹈古瞥了瞥一袭白袍的李清源,又望了眼那事到如今,始终面色平淡的清丽女子,暗自点了点头,那副眼神直看得李清源心底发毛,让那清丽女子也眉头直蹙。

茅草屋之中,忽然爆发出震天的哮声, 一道道火红的眼睛倏然而亮,像是在黑夜之中,亮起了一盏盏火红灯笼,只不过不同于灯笼的温馨阑珊灯火,此处火红充斥着一股子冷冽,只叫人背后升腾起凉风阵阵。

孙子权拍了拍李清源的胸膛,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嘛!”

李清源猛然色变!

孙子权拍在李清源胸膛上的那手骤然发力,一股难以想象的作用力迸发而出,犹如湖口决堤,汹涌澎湃而出,刹那拍打在李清源身上,李清源被拍得身形急速后撤,即使运用腾云驾雾的神通,仍旧止不住去势,且后撤速度愈来愈猛。

匆忙之间,李清源瞥见那一袭黑袍仍旧有闲情逸致对着自己摆手,高声喊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到别处耍去!”

在李清源身后忽冒出一可容一人通过的黑洞,因为黑洞与海眼之中的颜色近乎相同,所以并不显得引人注目,在众人眼中,便见到那一袭白袍倏然消失不见,随后又有那柄血光弥漫的长剑,在空中一个徘徊,略作停顿之后,倏然随着那一袭白袍消失不见。

孙子权笑望那勾肩搭背的一人一兔,兔子这次怎么也不敢自称兔爷了,浑身抖若筛糠,对这位笑眯眯的黑袍男子有近乎天然的恐惧,情不自禁后退几步,这人无事笑个什么劲?绝对没有好事的,兔爷儿我先跑了再说!

只是孙子权伸手一抓下,这兔儿刹那便被这一袭黑袍给逮在手里,孙子权伸手将那小兔掂量了几下,喊了声“走你”。

而后兔子便化作一枚雪白炮弹似的,直线飞掠出去,刹那没了踪迹……

孙子权转身笑眯眯望向那名叫裴霜的男子。

裴霜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方才正与自己新结交的好兄弟议

论那一统素问天的千秋大计,怎得刹那之间自己这好兄弟就没了?此刻再看向眼前这满脸不怀好意笑意的男子,裴霜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绝对是大恶人!比老子我还要恶的大恶人!

孙子权头颅未动,仅是眼睛微微向斜后方瞄过去,有先前那怒目金刚,金身菩萨,骑牛老人,坐在金莲之上的佛子,手捧圣贤书的书生同时掠下高天,降临这片海眼处,此地杀机顿时汹涌澎湃起来,原本就极其冷冽的杀意如今泛着逼人寒气,裴霜脸色登时被冻成了青紫,浑身不停打着冷颤,最后将冷颤打成了摆子,已经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海眼黑幕之中蓦然有人一个旋身,先前那被苗蹈古随意“滩涂”而没了踪迹的**男子再次亮相,仍旧是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可怜模样,只是众人心知肚明,这人绝对与那可怜沾不上半点关系就是了。

男子有些好奇,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手微微弯曲,脑袋拼命凑过去才能微微够到下巴挠了挠,怎得不打了?”

苗蹈古伸出双手枕在自己后脑勺上,悠哉悠哉,“我们这一界人有一个好处,就是窝里斗得比谁都凶,但是有外敌蛮夷侵入的时候嘛,也团结得比谁都像是铁板一块!”

说完这句话,苗蹈古偷偷摸摸打量着身旁左右的五位天上神仙,悄咪咪道:“大家说说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怒目金刚状的金甲神人冷哼一声。

先前战斗之中,出力极多,与苗蹈古捉对厮杀最是狠辣的金身菩萨微微一笑。

始终看戏再旁煽风点火的骑牛老人笑着点头,接连称“是这么个道理”。

坐在金莲之上的佛子与手捧圣贤书的儒生对视一眼,先前一直施展法力,以便堪堪维持天上战争不至于牵扯这处海眼引发海啸的两人一人口诵佛号,一人作揖行礼,只不过是那佛子行礼,是那儒生诵号,诡异不已。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子禁不住一阵捧腹大笑,但是一双眼睛其中有森森冷然,逐渐凝固,“所以说,我对你们这些人,当真喜欢不起来啊,灰衣服的,咱们的短暂友谊,就这么结束啦?待我闯入你们这一届,我第一个要宰掉的,要不要猜一猜看看会是谁?”

苗蹈古学着自家徒弟一挑眉头,“就怕都时候你会被反宰掉啊……”

男子饶有兴趣,笑嘻嘻道:“那咱们拭目以待?”

孙子权一步踏出,冷笑回应道:“不如不用‘以待’了,你现在从你这一界出来,我双手将你捶杀掉,直接了却你一桩心愿,岂不美哉?”

那男子终于瞥向孙子权,面带笑意,“哦”了一声。

孙子权只是就这么站在那里,微笑望向男子而已,而后那男子的神情,却由胜券在握到目露震惊,继而是满目骇然神色。

孙子权仍旧保持站在原地的动作,悠哉问道:“可曾瞧出什么门道?”

男子麻木摇头。

孙子权满脸的失望,提醒道:“你应该说瞧见了将来取走自己头颅之人的模样的。”

牙齿在咯咯打颤的裴霜闻言后,忽然觉得自己新认的兄弟就那般消失不见,实在是最为

合乎情理不过的事情了。

五位素问天上仙人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那金甲神人瞥向裴霜,忽然道:“将他带走。”

孙子权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裴霜猛然瞪大了双眼,继而孙子权大手一抓又一放,原本杵在原地的裴霜便倏然没了踪迹。

做完这件轻而易举的小事之后,孙子权瞥向那盘腿坐在凌冽杀气之中,居然开始静心修行的女子,不由哑口无言。

敏锐察觉到了孙子权的视线,那女子缓缓起身道:“不用你来送我,我自己过去即可。”

说罢女子便翩然起身,脚下轻点,刹那隐入那黑洞之中,苦苦等待女子进入的黑洞在女子身形彻底隐没其中后,终于不堪维系本就摇摇欲坠的窟窿,倏然一闪而逝。

孙子权摇头笑笑,情知自己继续在这般杀气汹涌澎湃的地方待下去,反而会对修行不利,甚至会沦为拖后腿一般的角色,于是果断退走,干干净净,绝不拖泥带水,这般爽利的女子,现在当真少见了。

忽然一阵酒气扑鼻而来,苗蹈古用手肘碰了碰孙子权,笑问道:“为何让李清源那小子走?其实就算以他目前的修为,不能帮上什么忙,可是留在这里砥砺修为,还是可以的嘛!”

孙子权反问道:“留在这里最后被那股杀气给压得喘不动气,趴在地上左右为难,动也不是,不动也不行,反被那女子看了笑话去?”

苗蹈古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瞥向前方已经恢复中年人样貌的青衫男子,朗声道:“很久没有找到如此对脾气的小子了,老秦,打个商量?”

秦仙风双手负后,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面谈。”

秒到古悻悻然,撇嘴道:“你这小书生,忒不讲义气!明显你这徒弟,与我还是投缘些!不问你了,问他去!”

孙子权早早站在秦仙风身旁,眼神瞥向那逐渐从茅草屋中弥漫而出的红气,笑道:“晚辈坐等老先生的醇酒一杯,接风洗尘。”

苗蹈古哈哈大笑,丢下一句“好小子”,脚下升虹光,身形骤然拔地而起,率先奔向那茅草屋前。

顿时红光四起,不断有血红光芒炸裂。

那五位素问天仙人对视一眼,洒然一笑,纷纷掠向那处此刻显得愈加不平凡的茅草屋中。

唯身下并肩而立的师徒两人并没有急于奔赴那处,秦仙风瞥向可能将会是自己平生最得意的弟子,笑问道:“其实是怕李小子瞧见你真实修为,心里不平衡吧?”

孙子权笑而不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微微抬头而已。

苗蹈古匆匆回首!

那五位仙人骇然扭头!

只见海眼四方,近乎所有的杀气呈现旋涡形状,朝向那一袭黑袍的男子压去,最终凝结成为了一朵朵阴云形状。

那双手负后的男子,仅仅只是一拳洞穿了身前的杀气阴云,阴云砰然扩散出去,化为一团团瀑布状大浪。

造成如此骇人听闻的浩大声势之原因,仅仅是因为这一袭黑袍手腕微震,拳上缠绕了一层简单拳罡而已。

第三百二十九章 堕入黑暗中

被那黑洞吞噬之后,李清源就又感受到了先前堕入海眼之中时那股子极其熟悉的感觉,自己直线下坠,仿佛掉入了无底洞中,没了体感与方向,只是两眼一抹黑,感觉望不到尽头。

隐约之间,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闷哼,李清源精神为之一动,小心翼翼尝试运用搬挪之术,尝试将自己的身体挪向那声闷哼位置,调用灵之下,发现居然管用,赶忙以凫水姿势,缓缓游向那一处。

之所以“缓缓”,是因那阻力极大,李清源想要尝试游水过去,需要耗费的力气,远比想象之巨要多很多,饶是以李清源如今半步金刚的体魄,移动不足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气喘吁吁,难能自抑。

身形微作停顿,李清源骇然发现自己身躯便不断向后倒去,赶忙定了定身形,微微调息后,禁不住蹙眉扬声道:“有人吗?”

四野寂静无声,竟无一人回答,让李清源自己开始怀疑自己先前听到的那一声,是否仅是自己在如此坏境下的奇异幻听而已。

他一阵蹙眉,最终猛一咬牙,再往前百步,若是仍旧见不到人影,自己再后撤也不迟。

心下决定后,李清源鼓足力气,骤然跃步出去,瞬息就在原地拖出一连串的残影,只是李清源很快便微有力竭的现象,暗骂自己一句赶着这么快作甚?赶忙放缓了速度,继续以凫水姿势缓缓前游,五十步后,李清源再次放缓速度,并且骇然发现自己出现了微微气息凝滞,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块无法供给正常人呼吸的空间之中,半年有余的修炼,已经让他对正常呼吸吐纳不再那么依赖,所以在最先时候并未如何察觉。

体内灵虽然足够,但是剩下五十步的消耗肯定会比自己目前所消耗要愈加多些,因为光是立身在此,他的灵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转身瞥了瞥身后一片暗色,李清源蹙起眉头,猛一咬牙,速度再提。

八十步后,李清源脸色微红,只觉得胸口发闷。

九十步后,他的心脏已经跳动如雷,咚咚作响。

就在他即将要放弃的时候,一袭白袍的眼前倏然一亮,赶忙伸手出去。

在他面前,一道雪白倩影疾速向李清源飞来,在临近李清源身侧的时候,被李清源一把抓住了手臂,于此同时,在李清源身旁又有一道黑影急速掠来,在临近李清源身侧的时候骤然停顿,一道苍声苍气的尖叫声一路而来,最终砰然一声砸在这黑影身上。

不是裴霜与那小兔子还是谁?

那么李清源如今手中所拖拽之人的身份,也便随之呼之欲出了。

李清源正要与几人汇合,忽然浑身皆一僵,愕然转头望向被自己拉住一条手臂的女子,原来女子已经睁开了双眼,那双眼中倒映着一团团正不断跳动的火色线条,她面色却冷若冰霜,嘴角咧出一抹狞笑,骤然将一身磅礴气机外放出去。

如惊涛拍岸的气机夹杂着冷冽杀气,瞬间压得想要临近身前的裴霜登时七窍流血。

无缘无故造此打击,当真是孰不可忍,裴霜终于还是激

出一丝凶性,就要一把拽住女子肩膀。谁知女子本就森意凛然的眼神骤然伶俐起来,一身杀意游走开来,犹如一条条细长游蛇,刹那将裴霜缠绕,就连裴霜肩膀上那只小兔子也不例外,被裹挟其中的刹那,就要无数条血痕出现,皮开肉绽,让一人一兔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事到如今李清源总算是看出了门道,一阵头大,原来这女子如今的状态,竟然是抵挡不住那杀气侵袭,意念归那杀气主导,只想撕碎眼前事物。

怨不得这女子为何也会这般爽快利落的来到黑洞之中,原本依照女子性子,怎么也该在那海眼位置砥砺修为才好,哪里会轻易就放弃那砥砺修为的绝佳机会?

只可惜此时劝阻裴霜已然来之不及,女子早已经全身爆发出一团璀璨灵,那一团团萦绕体表的灵刹那又被女子的一身杀气所吞噬,化作漆黑浓墨的一团,根本不给裴霜反应时间,女子遥遥一掌便拍向裴霜。

裴霜眉头皱起,冷声道:“奥蒂列!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已然被一层层杀意所包拢的女子自然对此充耳不闻,伸出双手握拳状,重重擂击在裴霜胸膛之上。

裴霜登时脸色苍白,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李清源根本尚来不及反应,忽得眼前一花,只得凭借下意识抓紧女子的一只洁白手臂。

将裴霜震飞之后,女子犹不解气,一路踏着黑色虚空奔跑而去,直直一拳捣向裴霜心窝处,就想要将裴霜一击毙命当场。

裴霜心下一横,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子,还真当我好欺负不是?众所周知,越是像眼前这般随意搭建创造而出的黑洞空间之内,越是需要维持稳定,绝不可有太多的气机波动,最是怕突然的灵波动,因而破坏了原本的“井然有序”,这也是一些大能不能够随意进入这些“方便小道”的原因所在,因为一着不慎,可能就是使得原本稳定运行的“方便小道”变得支离破碎,最终肢解成碎片。

既然你奥蒂列不想要活着走出这黑洞里,那么索性大家就一起死便是了,裴霜猛然一拍自己额头中央,一手咬破自己手指在自己眉心一划,登时就有一道狭长血印被涂抹在他的眉心处。

释放着暗红色血光的那道血痕逐渐化作棱形状,竖立在裴霜眉心处,如开天眼。

一丝丝血色涟漪扩散出去,血色弥漫而出,居然让周围空间逐渐扭曲,裹挟在那裴霜外放而出的雪白灵之上,犹如一道道小漩涡,几乎就要将那黑洞虚空压塌下去。

不得不说,裴霜如此飞扬跋扈,不是没有他的资本所在。

李清源一双眉头蹙起,忽然下定决心,朗声道:“裴霜,收起你的神通。”

裴霜骤然停掌,抬眼望向李清源,眼神之中,有询问意。

李清源沉声道:“信我这一次!”

裴霜望向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的那拳头,骤然撤去自己一身灵涟漪,若是李清源诓骗于他,说不得自己下一辈子,就要躺在床上靠人喂食过下半生了,裴霜高高朝向李清源举起一臂,并竖起一大

拇指。

李清源一身灵穆然一沉,于霎时间之内猛然爆发出去,他身势如虹,从被如今满是杀意的女子主导,一路被拖拽而行,李清源于电光石火之间,一头撞向女子,女子浑身杀机滞,似乎是在错愕之间瞧见了李清源的样貌,一股愈加磅礴的杀气灵跌宕起伏,勃发而出。

原本想要横臂拦住那女子,将她强行拖出这个黑洞的李清源见势不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忌讳,干脆一把将那女子环抱扛于肩上,身势如虹,笔直掠出。

女子眼神伶俐,近乎冷得让人头皮发麻,手上灵杀气簇拥而成的黑焰汹涌翻滚,一拳拳递向李清源。

拳落身上,如同闷雷作响,砰砰轰鸣。

李清源登时嘴角渗血,脸色略有苍白,心下一横,一拳砸在女子颈后,没成想女子非但没有昏迷,而且一身杀气浓稠如水,愈加滂沱而下。

李清源干脆更是狠下心来,催动灵运转,背后金光浮现幻灭后,有千手悬浮于李清源背后,在李清源心意牵扯下,金光熠熠的无数双手臂分别抡圆了手臂,一拳拳捣在女子致昏穴位上。

只可惜,女子虽然那双美眸近乎于迷茫,可那一身如瀑杀意却愈加凝实。

李清源轻震拳罡,忽然双拳背后皆浮现有一血红长龙,他心意微动,黑暗之中,有一抹血光流线一线而至,被他一把抓在手中。

与女子骤然分离间隙,李清源以手中血色长剑剑背,刹那拍打在女子太阳穴位置,与此同时,他一个翻转,与自己背后的血色长龙融为一体,血色长龙发出一声震天咆哮,一头撞入那位名叫奥蒂列的女子怀中。

滔天血光之中,女子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一袭白袍一把抱住,用力极巧,恰好不好将女子关节处禁锢,如今只知使用蛮力的女子几次三番想要挣脱出去,却不禁骇然发现自己如何也挣脱不了,不由大怒,张开樱桃小口,一下子咬在李清源脖颈斜肌之上。

李清源闷哼一声,去势却不减丝毫,一路朝向身后那黑洞底部撞去。

何其怪哉,先前李清源“逆流而上”,“背道而行”当真是难上加难,可是如今“顺流而下”,却是轻而易举之余,速度比先前快了不止有一倍。

几乎刹那之间,李清源与那名叫奥蒂列的女子便在刹那之间失去了踪迹。

愕然瞧见这一切的裴霜擦了擦眼睛,伸手轻拍四仰八叉躺在虚空之中的小兔子,“瞧见没?”

小兔子翻了个白眼,“我又不瞎,这小子从来都是个有眼福的。”

裴霜点头不已,伸出标志性大拇指道:“是这个!”

而小兔子则是悠哉悠哉起身,伸手抵住下巴,长久未曾言语,方才那一袭白袍一身近乎于暴烈的血气游走,当真比自己那一域还要具有蛮横的荒古肃杀气。

甚至远超过当初在黄泉之下施展神通的自己了。

只是这些话,它当然不能当着自己新结识的道友讲,更不可能与李清源说喽。

是件憾事,却也是件好事。

第三百三十章 他来了

当李清源醒来后,尚未来得及打量四周环境,身体便有一阵阵一样酸痛传来,尤其是脖颈之上,有一排整齐血红流淌而下,并且不断有杀气自这伤口之中“游荡”,让李清源禁不住闷哼一声,观之伤势,即使如今的李清源跻身了半步仙人境,可是在海量杀气不断侵蚀下,仍旧恢复缓慢,看来留下疤痕也是可能。

或许是动静牵扯有些大,牵动了身旁一声闷哼,李清源刹那只觉得一股凉气袭向头顶,僵硬

扭头过去后,果然瞧见了自己最不想瞧见的一幕。

在自己怀中正躺着一位衣衫褴褛,因而一身曼妙身材暴露无疑的女子,李清源赶忙屏住呼吸,因为有股馨香,摄人心魄,悄然荡在李清源的鼻息之间。

一袭白袍的李清源同样狼狈不已,即使如今的法袍坚韧异常,可是在那一层层杀气递增下,还是将那白袍给撕得粉碎,如今的李清源同样近乎赤身露体,于是多多少少,与女子有了那肌肤相亲之实,肌肤贴合之间,彼此体温传递,愈加让李清源不得不屏气凝神。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李清源生怕自己会在两者的勾人夺魄下,迷失自我。

心下低喝一声,有黄钟大吕般的声响穆然响彻心扉,用以警醒自己,并且李清源一遍遍开始尝试沟通自己心口那只小白龙,但是寻常一直盘踞在李清源心口月亮之上的那只小白龙却未曾给出李清源半点回响,犹如大睡过去。

李清源深吸一气,仔细内视自己的内天地,这才愕然发现,原来自己的体内也充斥着一条条犹如墨色黑蛇的“缠绵”杀气,不断意图攻入李清源的内天地之中,内天地之中,有那三颗月亮,不断氤氲起朦胧月光,打压抵御着一层层杀气,而小家伙则一马当先,率先站于李清源内天地最顶端,当起排兵布阵,指挥江山的角色。

与此同时,那只灵台之上的小白龙则是不断游走在一众“山川”“湖泊”之中。

见到这般场景,左右思考之下,还是发现自己没有能够帮上忙的地方,李清源也终于不愿打扰小家伙,长身而起后,一步踏出,倏然退出自己的内天地之中。

李清源再次睁眼,忽然猛一哆嗦,差点儿被吓得魂不附体。

原来在他眼前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清源看着。

李清源忙不迭解释道:“奥蒂列小姐,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听我解释啊!”

如今不再动用灵后,重新化作一头银发的女子歪头打量着李清源,怔怔而无言,良久之后,忽然道:“我知道。”

李清源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便抬起那双灵气盎然的眸子,轻声问道:“所以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李清源这才注意到自己目前的姿势,是女子半贴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则与女子近乎于面对面,相对而坐,彼此种种,近乎于,更有肌肤相亲,微有温热体温从女子身上传来。

李清源这次幡然醒悟,赶忙坐

起身来,正要离开女子,女子却忽然轻哼一声,脸色一白,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一袭白袍赶忙蹲下身来,一把扶住了女子,伸手在女子身上接连点出数抹灵,女子微白憔悴的精致脸庞这才脸色稍缓,多少有些红润起来。

“好了,你可以放开了。”奥蒂列轻声道,并顺手在自己裙上挽出一个小结,方便当下行走。

只是方才站起身来,女子便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东倒西歪,差点儿没就此倒在地上。

方要放开女子的李清源改搀扶的那手为环扶状,将女子扶正后,李清源摇头一叹,主动绕到女子身前,拍了拍自己肩膀,嘴上却抱怨道:“你说你,女孩子家家的,非要挑战高难度?以后啊,就安心修行就好,不要老想着走捷径这歪门斜角的,不长久的,甚至就如你今日一样,最终受伤的还是自己,引渡此等煞气入体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一个不小心可就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女子略作思量,终于还是顺势趴在李清源的背后,忽然凑近李清源的耳朵问道:“所以你便帮我分担了一部分杀气入体?”

李清源觉得有些好奇,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女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搞得李清源满头雾水。

事到如今,李清源才终于有时间打量起自己四周的环境来,他瞥向自己眼前的一道道灵长河,砰然垂落三千丈,可是他却敏锐发觉,这灵仅仅只是看起来蔚为大观而已,真要落到实处,便能发现那灵当真少到可怜,以至于本该生机勃勃,灵盎然万万里的景象,如今却只剩下万里无垠的荒漠,放眼望去,只见一片黄沙茫茫。

前行几步后,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脚下黄沙所传来的阵阵吸力,李清源禁不住微微蹙眉,脚下悄然用力。

女子敏锐察觉到李清源的表情,禁不住问道:“很重?”

李清源微一怔,哑然失笑喃喃道:“这都哪儿跟哪儿。”

女子便又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微微然,身后的女子身上有阵阵馨香传来,让李清源禁不住地下意识紧张兮兮起来,他小心翼翼叫道:“奥蒂列小姐?”

趴在李清源背后的女子仅仅只是用鼻音轻声,竟然略带慵懒语气道:“嗯?”

李清源欲言又止而又言道:“我……”

可谁知女子早已出声打断道:“我知道。”

这一次便又轮到李清源如先前女子一般模样的沉默不言了,只是未曾怔怔出神多少,李清源便遭了女子轻飘飘一拳。

李清源微微侧头过去,却没能见到女子的脸庞,只闻听了那女子道:“奥蒂列仅是我对外的名字,我更希望你叫我妮可曦奥蒂列之中的名字。”

李清源居然就这么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接下来自己是叫妮可,还是曦?当下境地,好像已经是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的尴尬处境,好在女子已经自己善解人意道:“叫我曦即可,至于你,你的名字?”

李清源心底

腾起一抹怪异,可还是回应过去,两人默默前行过去,好在在这荒漠之中,尚且有不算是太能解渴的灵“水源”能够恰好供给李清源与曦两人,不一会儿便有一座瞧上去模样古老的老旧建筑横亘在两人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李清源轻轻矮身,将背后的女子放下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环境,一片残垣断壁,壁画之上所刻,是李清源从来未曾见过的文字。

忽感到身后女子一颤,李清源不由回头,眼中带着疑惑,女子仍旧极其冷静的模样,只是一双微有荧蓝的瞳子在不断地极具收缩。

“曦?”李清源禁不住出言道。

曦久久无言后,像是终于缓过劲来,深深吸了口气,摆手回应道:“没事了。”

见李清源仍旧只是盯着自己,女子终于妥协,伸出芊芊玉指指向那副密密麻麻的字迹道:“我们西方天国还要之前的事物了,这般文字老到我都想要将我那天国之中的老学究给揪出来,或许根本就不用揪他出来,告诉他我发现了这种文字,他便会马不停蹄的自己赶来了。”

李清源眉头轻蹙起,却被女子拍了拍后背,“放我下来,我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李清源不禁问道:“可曾好些了?能够走路?”

“如今不再尝试调动灵气后,除了灵运转稍稍阻滞,比方说自己行走这样的“小事”,已经是算是可以的了。”

李清源便点了点头,顺势蹲下身来,仔细嘱咐一番,好让女子多多注意后,李清源这才偷闲蹲在那副字画壁刻面前,整整出声。

按照女子的说法,那么此刻两人所处,极有可能便是苗师傅所说,当年第一神子切割天地,将九九八十一层的天地合并成为三座天下时候,所遗留的“边角料”,一座座零零散散的天地,穿插,夹杂在三座天下之中。

李清源猛然回头,便瞧见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脸儿却脏兮兮的,只是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瞧见李清源后,小娃娃本能的瑟缩起来,如今的一对眼眸之中,满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李清源觉得有趣,禁不住吓唬那孩子道:“小小年纪居然来这里?就不怕被荒原的猛兽给痴了去?”

没成想李清源这般一讲,好像登时之间唤醒了小娃娃原本模糊的意识,致使小娃娃刹那之间一双瞳子缩成细丝状。

小娃娃伸出尚还有婴儿肥的小手,在自己脸庞上一扯而过,登时就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出现,只是小娃娃却仿佛不知疼痛似的,张开雪白牙齿不断狞笑出声,一双眼睛火红,只是不断重复道:“他来了,他要来了!”

而后小娃娃仰天长笑,脸上不断流淌而下的鲜血撒了地面上一地,一阵就连李清源都看之不懂的手舞足蹈,最终似是体力不支,一下倒在地上,这一幕幕,直让李清源冷汗直流。

最终背对两人的小娃娃豁然回头,嘴角因为手心上的鲜血,因而印出了一团诡异的微笑,他挑眉问向李清源道:“猜猜是谁来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如此倒霉为哪般?

早在坠入这片荒漠的时候,李清源与奥蒂列两人的状况便不太好,一身灵正马不停蹄与那滚滚杀气忙做斗争,忙得不可开交,双方你来我往,好一番势均力敌,这直接导致李清源与曦两人已经到了不能动用丝毫灵的地步,因为一个不小心稍稍多用了那么一丝灵,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得体内灵与杀气之间的较量就是以灵兵败如山倒,被杀气彻底侵占人身小天地的下场。

先前并未觉得那如云如雾的杀气有多么致命的李清源如今唯有苦笑,没成想只是因为没有大人物来到其中而已,可以肯定,奥蒂列仅仅只是牵引了极其小的一部分杀气在自己体内游走,没成想居然已经到了如此骇人的地步。

先前瞧孙子权一拳拳捶落一位位仙人境,端的是写意风流,心底无疑对那仙人境低看了几分,直到如今李清源才骇然惊醒,原来不是那些位仙人境太过于鸡肋与花瓶,而是那位一袭黑袍的男子太过于不讲理了,强得离谱。

在原先洞窟之中,孙子权之于李清源,就像是站在前面替自己挡住所有冲击,而自己唯能瞧见孙子权的背影而已,到了如今,李清源便骇然发现,自己仅仅是能依稀之间瞧见他站在远远方的身影而已。

仔仔细细体悟体内灵在内天地之中与那浓浓杀气展开的一场拉力战,每消耗一部分灵,就又有一部分新生灵补上,源源不断,在与杀气的捉对厮杀之中,不断此消彼长,你方唱罢我登场下,李清源体内灵或多或少,居然平白增股一翻,比之原本就声势浩荡的江河湖海愈加更上一层楼,居然有一跃而去灵台上的趋势。

若不是眼前那小男童伸手扯在自己眼眶处,就这么生生扯开自己的皮肤,血肉淋漓,分离开来后,还有一条条细带状肌肉,黏连皮肤之上,有一丝丝酱紫色的鲜血从其中不断渗出,着实让头皮发麻,李清源说不得就要笑出声来。

小男童撕去一身皮肤之后,登时成了一个紫人,就连眼白都染上了一层紫色的小男童,穆然抬头,扯开嘴角朝向李清源狞笑起来,牙齿雪白,黏连着紫色鲜血。

曦蹙起纤细眉头,对于天下女子来说,可能眼前一幕皆会或多或少有些难以接受,她转身用那双仿佛晶莹会说话的眸子直视李清源。

李清源满脸骇然状,“你现在还剩下这点儿修为?”

曦便不说话了。

情知自己说错话的李清源嘿嘿一笑,自解尴尬,得嘞,又是自己的活儿喽,他斜步迈出,挡在女子面前,霎时间原地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再次出现,是那一袭白袍倏然出现在那小男童身旁,一把抓住小男童的一颗血淋淋脑袋,顺势掷出许远距离。

小男童一路而过,沿途洒下无数紫红鲜血,地上全部皆是那紫红鲜血的痕迹,只是他穆然一个旋身,翩翩站定后,一双诡异的紫色瞳子直直盯着前方,随着倏然游曳不定。

小小异域人,一身修为气机孱弱,当真已经到了让自己感觉不

出丝毫灵波动的地步,也就那一身体魄,还算是坚韧,可这又如何?先前那一下子,就连自己一根毛儿都没伤到,说你这些异域人,修行来修行去,有什么用?不还是就连伤到自己都不能够?当真是一身修为修到了狗身上。

小男童笑容忽然一僵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来在他身后,有一袭白袍反握一柄瞧上去粗制滥造,红绿锈迹斑斑的铁剑,将之横亘在小男童脖子上。

小男童嘿嘿举起双手,牵强笑道:“有话好好说,大侠?咱们先放下这柄利器再说?”

李清源扯了扯嘴角,还真就收起长剑,双手负后尔。

岂料小男童猛然之间变换了脸色,一步迈出,接连递步出去后,忽然之间便没了身影。

怀抱那柄铁剑的李清源忽然察觉到身后,便转身看去。

曦袅袅娜娜,移步而来,挑起好看的那双细眉,“就这么让他走了?”

双手环抱铁剑的李清源摇头,嘴巴朝向自己怀中长剑努了努道:“我怀中这柄长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别看它锈迹斑斑,可是架不住它锋利啊,而且我打赌,这柄长剑在这里,绝对是那近乎于禁忌之物,亮出来后是会引起来恐慌的,想来那血族小娃娃弱受知道轻重的话,是不会再来找咱们麻烦了。”

女子蹙起眉来,问道:“为何?”

李清源老神在在,摇头晃脑,“当然是它强力嘛,对付它们血族,最是有用。”

曦直接自己踱步出去,只当李清源又在说些鬼话了。

李清源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

在两人走后许久,在一处沙堆长河之中,忽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紧接着浑身紫红,不断有紫色鲜血渗出的小男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胸脯,差点儿没被吓死,不由骂骂咧咧,好生不快意,自己第一次“蜕皮”,在血族之中蜕皮如此之早的,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自己这般天才第一次战斗,原本以为自己遇见了尚未“蜕皮”的软柿子两只可以任由自己拿捏,结果就遇到这么个不讲理的家伙。

在那一袭白袍的家伙将手中铁剑递向自己的时候,他有史以来,自打出生起开始计算,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毛骨悚然”,差点儿心神不稳,当场崩溃,因为实打实的察觉到了那一袭白袍的小子手中长剑所传出的森森寒意,端的是冷入骨髓。

好像专门针对自己这般血族,被那剑意包裹,犹如亲身来临冰川中,一身原本呼啸奔腾的血液都差点儿凝固。

这血紫的男童蔫儿头耷拉脑袋,半点提不起精神,出师不利啊,非但没有吞下那细皮嫩肉模样算是俊俏的一男一女,自己还差点儿搭了进去,如今一身鲜血淋漓,没有新鲜血液补给,居然如花逐渐枯萎,眼看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加上先前那一袭青衫与一袭黑袍的奇怪组合,自己一日之内,接连碰壁两

次了!

他鼓起那张血紫的腮帮,豁然抬起脸庞来,似乎穿破重重障碍,望向远方,若是自己还是找不到新鲜补给,可能最终还是要回到那里面前使用那些贫民窟之中的平民用以补给了,可到时候自己一身血肉绝对要大打折扣,当真得不偿失,多少有了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思。

正这般想着来回踱步的时候,浑身血紫的小男童忽然脚步一顿,面色大喜,张牙舞爪起来!

好事好事,竟然又有那从别的疆域赶来的异域客!

曦袅袅娜娜,移步而来,挑起好看的那双细眉,“就这么让他走了?”

双手环抱铁剑的李清源摇头,嘴巴朝向自己怀中长剑努了努道:“我怀中这柄长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别看它锈迹斑斑,可是架不住它锋利啊,而且我打赌,这柄长剑在这里,绝对是那近乎于禁忌之物,亮出来后是会引起来恐慌的,想来那血族小娃娃弱受知道轻重的话,是不会再来找咱们麻烦了。”

女子蹙起眉来,问道:“为何?”

李清源老神在在,摇头晃脑,“当然是它强力嘛,对付它们血族,最是有用。”

曦直接自己踱步出去,只当李清源又在说些鬼话了。

李清源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

在两人走后许久,在一处沙堆长河之中,忽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紧接着浑身紫红,不断有紫色鲜血渗出的小男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胸脯,差点儿没被吓死,不由骂骂咧咧,好生不快意,自己第一次“蜕皮”,在血族之中蜕皮如此之早的,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自己这般天才第一次战斗,原本以为自己遇见了尚未“蜕皮”的软柿子两只可以任由自己拿捏,结果就遇到这么个不讲理的家伙。

在那一袭白袍的家伙将手中铁剑递向自己的时候,他有史以来,自打出生起开始计算,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毛骨悚然”,差点儿心神不稳,当场崩溃,因为实打实的察觉到了那一袭白袍的小子手中长剑所传出的森森寒意,端的是冷入骨髓。

好像专门针对自己这般血族,被那剑意包裹,犹如亲身来临冰川中,一身原本呼啸奔腾的血液都差点儿凝固。

这血紫的男童蔫儿头耷拉脑袋,半点提不起精神,出师不利啊,非但没有吞下那细皮嫩肉模样算是俊俏的一男一女,自己还差点儿搭了进去,如今一身鲜血淋漓,没有新鲜血液补给,居然如花逐渐枯萎,眼看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加上先前那一袭青衫与一袭黑袍的奇怪组合,自己一日之内,接连碰壁两次了!

他鼓起那张血紫的腮帮,豁然抬起脸庞来,似乎穿破重重障碍,望向远方,若是自己还是找不到新鲜补给,可能最终还是要回到那里面前使用那些贫民窟之中的平民用以补给了,可到时候自己一身血肉绝对要大打折扣,当真得不偿失,多少有了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思。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天地从来如此小

一望无垠的荒漠之上,有一袭白袍与一袭白裙的一男一女默默彳亍行走,期间李清源眉头始终紧皱。

忽然察觉到自己面前有一双洁白玉手,微微摇动,李清源不由好奇扭头过去,“怎么了?”

曦同样蹙起好看的眉头,反问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倒是你?”

李清源摇了摇头,略作思量,却还是问道:“可能说出来对你会有些忌讳,你们素问天上人,都是来自于哪里?”

曦仍旧用那双晶莹美眸仔细盯着李清源,缓缓道:“我们素问天?很多的,知道原本天地分九重,重重有六层?”

李清源点了点头。

满头银发无风自然飞扬,容颜样貌颇有异域风情的女子缓缓点头,如此一来,便不用长篇大论的与眼前这男子铺垫一通了,“这九重天其实下三重,属于修罗鬼界,因而有那传闻之中的十八层地狱,其余六重天则是那古典之中的三十六层天,共计那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四梵天、圣境四天,各类种族繁杂,族类繁多,寻常人类普通精魅只得在那夹层之中,委屈生存,只是被那位第一神子所整合之后,九重天动荡,最终形成了如今的格局。”

女子倏然微微后仰,突然之间,李清源眼前便出现了一根极长羽毛,刹那之间遮蔽了李清源的视线。

待到李清源的视力穷尽处终于豁然开朗后,李清源禁不住瞪大了眼眸,愕然望向眼前那位女子展开了背后那一对雪白翅膀。

其中一只雪白翅膀翩然垂下,天使曦伸手缓缓抚摸着自己这只翅膀,轻声道:“我的种族就是在那场大解放之中,得以“飞升”天界,说来有趣,当初那位第一神子甚至想要将剩下的三天合三为一,无奈发现当真不得合并一起,只得剔除了那罗刹鬼域,仅仅剩下如今支离破碎的一个个洞天福祉秘境,和如今的太始大陆以及这片素问天共存,原本是想要得以有适宜自己生存的土地,待到能力强劲时,再“举霞而飞升”也不迟,谁成想会有之后的天上人借机施展神通,实现绝地天通,彻底阻隔天地之间,至此人仙殊途。”

李清源缓缓蹙起眉头,从女子那对雪白翅膀带给自己的震惊之中缓解,其实早在那地下海眼之中,李清源便察觉到了女子有那背后会亮起雪白一对翅膀,雷电随之游走的神通,本以为就仅仅是神通而已,却没成想,女子本身就生有一对翅膀。

“你们是……天使吧?”李清源半晌后,终于还是出口道。

女子满脸的疑惑,看向眼前的男子,仿若看着天底下最为傻的傻瓜,“不然会是什么?”

李清源赶忙摇头一笑,嘿嘿解释道:“在太始大陆几乎就没有见到听到过,所以难免有些好奇。”

天使曦微微颔首道:“当年我们种族是全部受西方先前神上帝的指引,整族入了那片素问天之中,所以太始大陆上,确实是很少有我们的身影,更何况……”

女子绝美的容

颜之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惋惜,一双晶莹眸子瞥向李清源,缓缓道:“有了那场绝地天通之后,我们就是想要下界都是难上加难的一件难事,太始大陆上没有我们的故事,自然不算奇怪,更何况我如今见到你们,与你们见到我们,是一样的感受,因为在天上,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那一剑开天门的飞升神人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好像自我记事起,就未曾听到近代有过这类事迹。”

李清源默然,对于此事,也若有若无有,或多或少的所了解,当年天上有名的诸神联合一起,悄然阻隔天地,防止天上精纯灵汇入地方,而且还从太始大陆之上趁机擢取了诸多气运,彻底将本就处在极其糟糕境地的太始大陆打入雪上加霜的恶劣境地之中。

“当初原本由太始大陆飞升上去的仙人们,就没有一位出面阻拦的?”李清源察觉到了其中疑点,不由问道。

女子眨了眨那双晶莹眸子,点头道:“自然是有的,最开始的那几位神人,对外宣称的是太始大陆受到了血族的感染,灵不纯,与天界的精纯灵互通有无之后,说不得就连天界都要受那股至邪至阴的血族灵所侵蚀,所以为了庇佑天界,不得不施展神通,绝地天通了。”

李清源嗤笑不已,“就这般哄小孩子的话也有人信?既然知道血族的存在,趁着当时远没有成型太大规模,联合太始大陆的居民一起将之围剿抹杀个干净,不是更好?”

女子身后有蓝色闪电游走,刹那之前,背后那对雪白翅膀骤然消失不见,她缓缓叹气道:“可能是世间人,真正能够有为他人之愁苦而思量的人,终究还是少,更多的,却还是思量自己者多一些吧。”

李清源却否定道:“其实真正善于思量自己得失者,才更善于思量他人之愁苦。”

女子抬起眼眸来,愕然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眨了眨眼睛,一对好看的凤眸,眯成了月牙。

“受教了。”女子神色认真,继续道:“其实当年也是有不少人发现了事情真相的,这些人纷纷要……用我们当时的话讲,叫做‘下凡’,还不惜掀起了一场‘下凡’运动,却被另一部分支持就此绝地天通的仙人说是这帮‘下凡者’,妄图将地上邪气,引渡我天界之上,而被下令追杀,那场下凡,不知道有多少仙人陨落,以至于知道真相的仙人愈来愈少,直到现在,天上诸神还在致力于打压那些仙人,而且许多早古时期极其惊才艳艳的飞升者,一剑破入仙门之后,却早早就被许多守株待兔的仙人给顺带抹杀了去,这才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李清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是看出了李清源想要问的,天使曦解释道:“好在当初接引我们族群飞升的那位大神,是属于中立的,两方谁也不帮,还就此裹挟西部部分群组,远离尘嚣,只是那场迁徙,使得上帝就此沉睡,尔来四万八千岁,从未见到上帝露面了。”

“多少年?”李清源有些牙痛,愕然望向女子道。

女子始终平静的面色,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如花笑靥,忽然凑近李清源,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不用旁敲侧击我的年龄了,我们天使计算年龄的方式,与你们人类有些不一样的,另外没有听说过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说法?在我面前,你就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弟弟。”

李清源那对凤眸眯起,视线来回在女子那张精致脸庞上游走,心底纳罕至极,正好奇到底自己是因为什么,会让女子有这般错误的认知。

没成想女子已然与李清源拉开了距离,摆了摆手,“不逗你了,天使其实是……有点类似于小飞升的,我也原本只是一个素问天的凡间女子。”

李清源愈加头大如斗,委实是有些没有适应女子话中的巨大信息量,“凡间?”

天使曦有些俏皮地眨巴了下眼睛,“就不允许素问天有不会修行的凡人?”

她幽幽一叹,“我所在的那片洞天之中,唯有默默耕作的凡人而已……算了,不说了。”

女子大手一挥,背后忽然又有那对雪白翅膀重新展开,她指了指身后的翅膀道:“天使么,也就这样,并不是生下来就一定是,也可以继承衣钵的,像我就是如此,而我们的年龄计算方式,好像就没个确切的计算方法,总而言之,背后生出一对双翼,便算是诞生,至于之后能活多少年,各看造化。”

女子摊开手臂,在手掌心之中忽然飞掠出来一只背生四翼的天使,她眯眼道:“在遇到心上人之后,或是遇到修行魔障等等之后,许多天使背后翅膀就会隐匿,直到这位天使顿悟,至此可生出四翼翅膀。”

李清源轻轻点头,“这个我知道,是不是还有六翼天使?”

女子有些意外,轻颔臻首道:“是的,那些天使,已经是属于超越顶端的存在了,寻常天使很难企及了,就连我也无法想象,她们会是遇到了怎样的大困难大恐怖,又是心怀怎样的决心,才能得以跻身那六翼天使的境界。”

李清源无比赞同道:“其实有哪一个至强者,不是历经了艰难险阻,因而才得来的一番成就呢?”

天使曦忽然以心声与李清源交流,用愈加字正腔圆的王朝语道:“此言甚是!”

李清源哑然失笑,忽然驻足停步,双手合拢在一起。

重新收了翅膀的天使曦疑惑望向男子,不知男子为何会忽然停步不前。

一袭白袍猎猎作响的李清源扭头过去,脸色严肃道:“那么接下来我就要问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了。”

天使曦瞧着李清源的神色,默然点头。

李清源甚至一步向前,立在女子身旁,一双眼睛之中有火光涌动,瞥向那远远方的荒古遗迹,道:“既然那处遗迹来自于你们,你们又来自于原本未曾支离破碎的九重天,那么出现了方才那位紫血小童的此地,又是哪里?”

闻听此言后,女子也骤然停步,抬头望向苍穹中,群星茫茫,荒漠无垠,两人只觉得浑身发凉。

第三百三十三章 带你见老祖

若是那处遗址,是天使曦的故土一部分,那么为何眼前会有那紫血男童?会有血族人?

李清源幽幽一叹,“若只是因为是那此地破灭的原因,是因为血族入侵,所以破败成如此,这,说句不好听的,可能是最好的一种结果。”

瞥了眼天使曦,并没有从她绝美的脸庞上瞧出来一星半点不悦,李清源便继续道:“若是此地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就是单纯因为血族入侵的话,那么作为入侵者的血族不至于瞧见此地灵匮乏成如此,还要坚持死守此地,大可换一处世界甚至回到自己原先的世界里去便是,何必待在这里被这般末法时代所折磨,简直和守家没什么区别了,所以有没有可能……”

天使曦摆了摆手,颇有灵气的那对眸子之中,满是疲惫,“不用说了,我清楚。”

李清源便不说话了,轻轻点了点头,与女子一同抬眼望去,轻轻叹气。

有些话,李清源自然不方便多说什么,女子也不是什么笨人,想来微微思量,便能明白其中因果。

一个可能恐怖到就连李清源都不敢明说的结果,一旦说明,定然如今的大陆上,许多人与仙说不得就会当场崩溃,甚至至此怀疑人生,道心坍圮也不无可能。

譬如说,有没有可能,天使曦的一族,以及前前后后许多种族,干脆就是从血族这方世界迁徙过去?进而一部分人被同化了去?仅仅留下这些与寻常种族迥乎不同,不得相容的血族?

这样的事情,李清源几乎想都不敢想,甚至不敢说,干脆只是游走在这一缕丝线的边缘,便果断放弃。

两人肩并肩,不停前行着,四周是那纯粹灵汇集而成的沙尘大暴,时不时就会卷走一部分水汽,到最后,李清源与天使曦居然已经是嘴唇犹如大地龟裂,不时有鲜血从“地缝”之中伸出,尚未来得及流淌出来,就骤然凝固住。

顶在最前方的李清源双眼血红,布满血丝,长长的睫毛上面已经结成一绺,被那沙尘与泪水相互结合,一块又一块的,李清源每一次闭合扎眼,甚至都产生了一丝丝阻力,所幸女子姑且还能看清东西,因为眼前那一抹泛黄的白袍,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缘故,所以之后便是女子再给李清源指明方向。

在两人前进路上,又不时会有髑髅一两,被卷地而过的风沙卷起,露出半截来,好奇地窥视这对男女。

在这般沙尘大暴之下,到了最后,两人默契地皆是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一句,

就这样,两人不知行进了多久,行走到最后,女子已经脸颊微红,被那灵而成的沙尘大暴不时吹拂脸庞,在脸颊上划过一道又一道,一身灵又时时刻刻被那股子杀意所纠缠,能够撑到如今,当真殊为不易。

若不是到了最后,女子差点儿体力不支,眼看就要扛不住那一缕缕沙尘大暴,李清源赶忙一个矮身,将女子背在身后,事后女子扯下裙上一缕,遮住自己与李清源的面容,并为李清源指引道路,两人说不得更是不会走出这般远的距离。

那沙尘大暴蓦然炸裂开来

,似是不满这对男女居然就这般轻易闯过自己的辖境,轰然有龙卷阵阵席卷而来,刹那淹没了两人。

一时间沙尘迷蒙,此地再也不得见,唯有一缕缕土黄大幕以及一片片沙土在狂风之中相击的声响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当这一沉沙尘终于褪去,这片沙漠便又是先前那一望无垠的大沙漠了。

放眼望去,终于没了那两人身影后的荒漠,再不见有一丝生机,唯有一片寂寥。

景致再变,天边倏然便从那烈阳转而升起一抹冰蓝的弯月,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洋洋洒洒,飘向地上,有哧哧声响,不时冒出,那是经历了烈阳暴晒之后遇上弯月后,两者碰撞,石头内部整齐蒸发所发出的声响。

之后天地重新归于寂静,唯有是不是冒出的一两具髑髅,从那沙尘之中才露尖尖角,更有头骨不时滚过,作响,为这好像亘古如此的冰冷月色之下,平添一股子荒凉意味,宣告着此地就此的沉寂。

只是天地忽然有一阵悄然的沙莎声响,原本平整的土地之上,忽然裂开一道整齐的长方形土层,继而无数土块下沉,那块长方形土层微曲起来,一阵抖动下,终于露出了原本地图形状的模样原来是一张土黄色羊皮卷。

躲在这样像是西方世界的魔毯一般悬浮空中的羊皮卷,那对男女互相瞧着对方的灰头土脸,天使曦一对美眸眯起,先是脸色骤然一冷,继而终于还是掩嘴大笑了起来。

李清源伸手拍打掉自己头顶的细小沙粒,瞧见了女子这般模样,也跟着大笑起来。

扬头甩发之间,无数沙粒扑簌而落,伸手拍打掉头顶的灰尘,女子忽然眼前微亮,扭头向李清源问道:“我没有看错?”

同样瞧见眼前一幕的李清源僵硬摇头,“自然是没有。”

原来在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座寂静幽城,高悬在云雾之间。

李清源来到一处小沙区之上,登高远眺,为身旁姗姗而来的女子解释道:“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叫做海市蜃楼的说法,在王朝,也有蜃景一说,是说一种名叫蜃的虫类,通过吐息营造出一副‘忽闻岸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的景色,但是同样也有道门的虚无缥缈峰,真真切切存在,所以一时间不能确定此楼真假。”

天使曦微微颔首,肯定道:“是真的。”

李清源愕然瞥向女子。

她那双微有莹蓝的眸子看向李清源,如一座平静大湖,波光粼粼,荡漾涟漪些许。

一袭白袍破破烂烂的李清源便郑重其事的点头道:“看来必然是真的了。”

女子忽然神色尴尬起来。

李清源也同样满脸骇然,“该不会还没有恢复?”

女子点了点头,而后眉头一挑,想不到李清源早已经踱步出去,往往复复,困扰无比,当下两人都不能御风而行,自己倒是可以一步跳上那城楼之上,而如今体内杀气与灵纠缠不休之剧比自己要厉害百倍的女子呢?总不能再背着跳上去吧?

女子忽然“喂”了一身。

李清源却死活不敢转身过去,仍旧是那副急切切的模样,在原地来回踱步。

女子气得差点没有原地跺脚,她低头看向自己,微将衣衫扯了扯,而后抬起头来,望向李清源,怒气冲冲,先前背着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如何束守男女之隔啊?怎得?如今却在意起来了?

可能唯有李清源知晓其中苦味,若是知道女子所想,约莫会哭喊着回应一声“我的姑奶奶哟,您知道我这一路是如何撑过来的?麻烦咱们其他犹如腰肢部分多胖些,该前凸后翘的部分,再瘦弱些?这样子才容易托扶些啊…”

……

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的荒漠之上,有一行一兔一人一血童在一望无垠的荒漠上不断行走。

他们行走的方式极其诡异,那位一身白衣生胜似雪的年轻人背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小兔子,小兔子悠哉悠哉,而那一身白衣的男子同样满脸的轻松写意,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们身下,是那满身紫色血液游走的小男童,负责背负着一人一兔行走,脚下那对纤细的腿儿早已经情不自禁地打起了摆子,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在下一脚迈出的时候,蓦然折断。

至于小男童更是瑟瑟发抖不已,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背上两人的体重有多重,而是背上那兔的身份太重,重到向来桀骜难驯的小男童即使如此,也要甘之若饴的地步。

头顶忽然平白遭受了一巴掌,原来是小兔子一个蹦跳来到小男童头顶,猛一下蹲,随之就是一巴掌,直拍得血紫男童脑袋嗡嗡作响。

“怎么走路的?抖抖索索的,是想要将我们晃吐不成?”站在血紫男童头顶的小兔子双手环胸,斜眼看向身下那默默行走的血紫男童,摇头不已,向身后来自仙域的那一袭白袍抱拳道:“不肖子孙,让兄弟你见笑了?”

裴霜咧嘴一笑,“哪里的话,爷们儿我还扛得住这点儿颠簸。”

小兔子仍旧那副苍声苍气的烟嗓,哈哈大笑不已,只是它一双眼眸深沉,暗自点头,若是方才自己这裴霜兄弟与自己有稍稍客套的话,如今的他此刻就该是个死尸了,所幸裴霜兄弟,还是那个裴霜兄弟,这样很好。

又在那男童头顶

狠狠一拍,砰然作响,小兔子不满地嚷嚷道:“还愣着干什么?慢的犹如乌龟爬爬,快给我跑起来!”

领了法旨的血紫男童欲哭无泪,只得小心翼翼地慢跑出去,先前被嫌弃行走颠婆,如今又被要求走得快些,小男童心中茫然,实在有些承受不来,慌忙将就脚下步子迈得稳重些,又将速度赶忙提升了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又要挨上兔子祖宗的一阵拳打脚踢。

只是男童心底那叫一个喜从悲来外,却还是有些沾沾自喜的,给兔子祖宗干活,丢个屁的人?荣幸之至才对!

小男童忽然脚步一顿,抬头问向那位老神在在的小兔子,“兔祖,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兔子瞥了眼若不是褪去人皮后的模样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然光凭声音便算得上奶声奶气的小家伙,沉着烟嗓道:“带你去见一位太上老祖。”

第三百三十四章 满腹真火知不知

李清源最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把天使曦一把抛上去,反正如今女子尚能唤出背后那一对雪白长羽,就算自己有失准头,女子也可自行掠上城头,而后还未实践,就被天使曦一把驳回。

从头到尾一直平平淡淡当然也有些冷冷清清的女子实在被李清源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磨耗得没了耐心,蹙起那对秀气眉头,怒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动作麻利些!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爷们儿!”

李清源那叫一个肝胆照云,正气凛然,说我不是爷们儿?那不得给你看看我爷们儿起来到底啥样?

于是李清源一把扛起女子,猛一踏步出去,一跃飞过三层楼,之后李清源一个兔起鹘落,双脚犹如一对钉子,钉入城头城墙之中。

真正落地后,李清源心底微松一口气,因为落地之后,脚踏实地,没有丝毫虚无之感,看样子这处建立在云朵之上的城墙,是真实存在。

只是他紧跟着眉头蹙起,心下微微一沉,因为城中的气氛诡谲无比,纵横阡陌交通之上,竟无一人游走,这让原本早早在心底做好了一上城头就要经历一番恶战准备的李清源,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禁不住心底一沉。

因为沉寂下来的城头之中,处处皆是近乎于死一般的沉寂。

李清源腰间的乾坤袋倏然无风自动,飘荡到李清源的头顶,并且其中一处云上城样貌的地域熠熠生辉,发散着金色光芒。

天使曦禁不住将一对美眸投向土黄气流转的地图之上,先前在那场杀机四伏的风暴之中,两人能够得以存活,大部分功劳是要靠这一张羊皮地图的,如今来到这云上城,非但此处城墙样貌在这图上有绘,并且还与此地产生了连锁反应,多少让好奇心从来寡淡的天使曦都下意识微侧目。

同样注意到头顶羊皮卷异常的李清源抬眼望去,心下一沉,先前的黄泉长河,再到那血色苍穹,以及如今的这座云上城,前两者中,长在努比斯同族身上,取代了它们的尾巴,进而操控了它们身体的黑蛇,成群簇拥,密密麻麻,“蔓延”在黑色悬崖之上,还进化出了如今锁在那本黄金大书之中的血尸女子,两者好像皆与血族所在的世界有关,如今羊皮卷熠熠生辉,闪闪散发光亮,在李清源看来,就是最好的坏事起码知晓了如今自己的敌人,差不读就是前两者了。

可是光是如此,尚且不够,在他面前,仍旧空空如也的街道,处处透露着的,近乎于大死而已,没有丝毫生气,让李清源就连喘息都觉得格外沉重。

他扭身过去,望向女子,发现女子同样眉头紧蹙,禁不住摇头一笑,“下去?”

就像是在专门等待李清源这句话,天使曦倏然一步掠下城头,那速度之快,就连李清源也不由咂舌,这才缓缓收起悬在头顶的黄金羊皮卷,望向女子的背影,嘀嘀咕咕。

在女子回眸之后,李清源刹那变换了神色,一本正经,满脸认真,一步掠下城头。

即将落到云上城街道之上的时候,李清源身势倏然一飘,在地上骤然就地一滚,卸去了所有的力

气后,随之借着翻滚的力道起身,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并且消无声息。

天使曦缓缓收回目光望向眼前的长长街道,沉默不语。

不知不觉李清源便与她并肩而立,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子的情绪变化,有些好奇地望向女子。

天使曦却不曾对李清源疑惑的神色作出回应,自顾自迈步出去,在笔直的街道之上,走走停停,最后终于还是陷入更深沉的沉默。

李清源起先还会让女子这般行走,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如此下去,这里毕竟还是陌生之地,很容易中了敌人的埋伏,于是骤然出现在女子身旁,轻声道:“小心为妙。”

女子瞥了眼李清源,眯起一双眼眸,摇头道:“怕什么?他们敢来,宰掉他们。”

李清源一怔,满脸愕然望向女子,直到这一刻,女子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最开始与她见面时候的锋芒毕露,于此同时,女子浑身上下,皆有犹如实质的暗蓝色火焰升腾而起,那是一缕缕近乎实质的杀意凝结。

“你……”

女子一身杀意骤然内敛,抬头望向天边近乎于幽蓝的弯月,终于幽幽一叹,“要不要听个故事?”

李清源点了点头。

于是女子瞥了他一眼后,便果断收回目光,“还是算了。”

李清源也暗自松了口气,见到女子仍旧眉头轻蹙着,露在外面的皮肤微有发白,便指了指身后一处地方道:“要不要去里面躲一躲?”

两人一番商议,来到一处破败庙宇之中,庙中所矗之神像,已经色彩剥落,早已经分不清是何时代的人物,着一身色彩古旧斑杂的长袍,头戴冲天冠,手脚却或多或少,皆有缺损,唯有一双眼睛,不知是原本色彩便是如此,还是后来因为色彩剥落,露出了原本底色,一双眼睛火红异常,就像是蓄满了鲜血的两颗琉璃球体,使人见之一眼便只觉得汗毛炸栗。

说来奇怪,除了这一神像之外,别无一物,更无香炉案几在庙前拜访,不过若是李清源所假设的正确,那么偌大的血族竟然会如王朝一般会有人建立庙宇,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大恐怖与新奇了。

天使曦好像有些受不了如此阴沉的环境,伸出双手搁放嘴边轻轻呵气,瞧见这一幕,李清源随手一扯,手指指尖蓦然有一朵火焰升腾而起,如今的李清源自从经历了九层碉楼的历练之后,对于体内三昧真火的操控,愈加的得心应手。

他手上这一抹火焰升腾而起后,登时让这原本阴沉的庙宇多少显得有些温度,有一股股暖流流淌而过,女子忽然凑近,仔细端详着李清源手中这一抹火焰,怔怔然望向李清源。

李清源被女子这般眼神盯得有些发毛,禁不住道:“怎么了?”

女子伸手指了指李清源手中这团火焰,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李清源略作沉吟道:“在我们那里有一座九层碉楼,每层皆有一处气象,甚至在最后几层,孕育了几位楼灵,我就是在其中一位楼灵的帮助之下得来的。”

“你又如何学会使用

的?”

“并未如何,只是忽然之间就多少有些心领神会了,因为它出现在我体内之后,我总感觉身体莫名其妙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在自顾自说话的时候,李清源并没有发现女子愈发沉默起来,最终眼神冷幽幽瞥了眼李清源,神色怜悯,“以后这种话还是尽量不要说了,真的,即使你……以后咱们还能再相见的话,还是不要说。”

言下之意,就是女子觉得李清源以后会在素问天与自己碰面了。

李清源一怔,对于那片素问天,李清源心中反而没有多少执念,其实事到如今,李清源一切的所作所为,也皆是为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家乡”做准备而已,但是女子既如此相信自己,李清源还是高兴点头问道:“为何如此说?”

于是女子便双眼望天状,尽量使自己的目光不会停留在那一抹火焰上,仰头重重叹气起来,“我怕你会被人一个忍不住偷偷打死。”

李清源目瞪口呆,抬手望向自己手中的那一抹火光,“这玩意儿这么值钱?”

天使曦一手拍额,就从未见过有如此不要命的家伙。

果不其然,李清源一屁股坐在天使曦身旁,将自己手指递到女子面前,眼睛冒光,微笑道:“就这么一缕,值多少?”

天使曦闷声闷气,一手托着香腮道:“别人可能不好说,但是在我这里,值钱,很是值钱就对了,麻烦你拿开一下,没有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李清源忽然眉头一挑,伸出手指在女子眼前晃了晃,指尖那一缕火苗随之晃荡而起:“若是将这一缕火苗送你,你会怎么样?”

天使曦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位天底下最傻的大傻瓜,“我不但会彻底将体内那股子正与灵打得难解难分的杀气彻底抹杀个干净,并且自身品秩还会更上一层楼,根本不用所谓炽天使的‘世袭罔替’,可能就如古代先贤一般,自主跻身那六翼炽天使的行列之中,成为近乎于神王层次修为,可知有多珍贵?所以麻烦你不要说这种并不好笑的笑话。”

“神王?”李清源继续晃了晃自己手指上的那一抹火焰,问道:“就这么一缕小小火焰,就能做到如此奇迹?”

女子直接背过身去,天下还有比这更气人的男子?

背对李清源的曦沉声道:“仙人境之上的境界而已,但是对于你来说,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妙。”

至于李清源之后问得那个问题,直接被女子给忽略了,因为天知道女子真得细细思考李清源的问题后,会不会忍不住出手打他。

眼前忽然感受到一抹炽热,女子愕然望向李清源。

“趁早炼化它吧。”

一袭白袍的男子同样背对女子,让女子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女子望向漂浮在自己脸前的那一抹炽热火焰,久久未曾伸手摘取那一抹火焰,而是望向李清源,欲言又止。

背后似是长了一只眼睛的李清源善解人意一拍肚子,蓦然而笑道:“放心吧,这样的火焰,我还有一肚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世态炎凉甚如此

李清源忽然扭头过去,眼神随之一变,远远瞧见一位年龄约莫在三岁左右的孩童,正躲在破庙前的一棵细长小树之后。

所谓小树,只是相对而言,因为完全可以将孩童纤细的身躯恰好遮挡,仅仅露出一对怯生生的眼睛而已。

天使曦与李清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瞧见一抹犹豫不定,因为先前已经有过一次教训,好在那紫血男童并未对二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罢了。

见两个霸占了自己栖所的坏人非但没有让开的意思,并且神色不善,一张小脸儿乌漆抹黑,东灰一块儿西黑一片的孩童委屈巴巴地嘟起嘴巴,黑晶晶的大眼睛之中已经有一道水盈泪花噙在其中。

“这里是你的地方?”李清源忽然问道。

小男童赶忙点了点头,露出来的半颗小脑袋点头如啄米,一张小脸儿满是惊喜与欣然。

李清源让开了一处地方,拂袖掀去了身旁地面上的尘埃,摆手示意小男童坐在自己身旁。

或许是再三确认眼前这和和气气的男子以及身旁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小男童怯生生迈出一两步,缓缓站到李清源身旁,却并没有坐下而已。

心中顾虑减削大半的李清源瞥了眼神像一身灰尘,色彩剥落的衣衫,以及那对几乎于滴血,不染纤尘的双眸,笑问道:“你的杰作吧?”

小男童似是有些羞赧,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李清源笑意温淳,良久道:“在我的家乡那边原本也有许多这样的神庙的,只是如今随着家乡逐渐发展,原本矗立百年甚至千年,受尽香火的神庙大部分都被拆了个七零八落,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件好事,许多那时候觉得偶然的事情,如今看起来,却成了必然。

譬如说在一座建立在寺庙残骸废墟之上的房子外,夜半总会有佛人诵经声响起,犹如有那沙尼在耳畔私语,更有一座坟地之上而起的屋舍,后方小山,时常有隐约哭泣声,我更曾亲眼瞧见一人于雨中归家途中,登上小山的刹那,被一只惨败的手扯住后脚,扯下山去,左手手腕差点儿被那埋在土地下方的尖锐碎瓷给切为两半……”

就着男子身前那簇温馨花火,小男童少有的在霜蓝弯月下切身体会到一抹沁入心扉之中的暖意,听着李清源所讲的一个个诡谲故事,内心除了跟随故事起伏而跌宕不已的激动外,还有一丝从未有过的宁静,只是忽然李清源就顿住不再讲下去,让小男童不禁疑惑抬头。

李清源笑着摇头,拍了拍小男童的脑袋,“再讲你小子可就睡不着觉了,站了这么久,腿就不酸?”

小男童小胸脯拍得震天响,“我可大胆着哩,每晚都是自己睡觉的。”

李清源微微一怔,正宗到不能再正宗的王朝话,继而他哑然失笑,忽然瞧见了小男童一身装扮,一身青灰袍子脏兮兮的,油污已经浓集到了发黑发亮的地步,一眼就能看出小男童生活必然不是太好,想来小男童所说的这句“都是自己睡觉”,十之**为真,甚至其中过程,往往要比小男童如今的云淡风

轻要残酷得多。

小男童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歪着脑袋,纤弱的身子以及一对裸露在袍子外那双瘦弱可见青筋白骨的小手,很难想象小男童是如何挺过来的。

火光摇曳,小男童瘦弱的光影投射出来,与那温馨真火迥然不同,多少显得格格不入起来,只是转念一想,李清源便禁不住自嘲起来,若是真个算起来,自己突然从自己家乡消失不见,算不算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天地倏然远行客”?

轻轻摇头,李清源举目望向远方天际,摘下自己腰间的酒葫芦,嗓音微沉,“人生如逆旅,思索当追忆。”

小男童便只能继续歪头,一阵使劲儿皱眉又蹙眉,根本听不懂啊……

李清源伸手摸了摸小男童的脑袋,笑道:“你小小年纪,还不需要懂这些。”

小男童“哦”了一声,天真无邪,便是如此了,他忽然凑近那一抹火焰,伸出手去,细细感受那一团火焰传递出来的温度,他一双大眼睛亮晶晶,满是好奇地向李清源问道:“大哥哥,你是大人们嘴里说的天上仙人吗?”

李清源轻轻摇头,略作沉吟道:“我是个旅人。”

“旅人?”小男童一歪头去,愈加摸不着头脑,只是心下越是确定李清源便是大人们口中所说的天上仙人了,是了,大人们都说天上的仙人,都是这样说话云遮雾绕的,好多人都是从中悟出了别人不能察觉的道理,而后有了一身天上仙人的部分神通,就此腾云驾雾,也不过是件小事。

小男童一双小拳头暗自攥紧,一对眼睛之中满是坚定神色,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一定是自己没有听出仙人的弦外之音,应当加倍努力才是,不能辜负仙人的言外谆谆教导之意啊。

若是李清源知晓了小男童心中所想,不知会作何感想。

天使曦忽然站在小男童旁边,蹲下身来,美眸不断将小男童打量,柔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男童背在身后的双手纠缠在一起,略显局促不安道:“没有姓氏的,自打记事起好像我就被叫做小灾星了,没有名字的,所以我就叫做‘小灾星’,大家都这么叫我,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

天使曦一对好看的眉头立起,眼神微眯,正欲说话,却见李清源向自己微微摇头,正要说话的功夫,忽然扭头过去,继而李清源闪电一般出手,将骤然抛进神庙之中的一道细小黑影接在手中。

李清源摊开手掌,定睛一看,居然是块棱角分明的小石子,若是按照先前的力道,就这么笔直打在小男童身上,小男童身上少说都要皮开肉绽一个口子,随手将手中石子揉成一团齑粉,李清源心意微动,一团火焰随之勃发而出,倏然化作一条火红长线而去,直到神庙院墙之外传出一声急促惊叫声音后,那团火焰这才砰然炸裂开来,化作点点火星,飘散空中。

李清源倏然扭头看向小男童,严肃道:“转身!”

小男童被吓得一怔,赶忙转身,而后他的那身明显不合身的青灰袍子便被李清源一把扯下,露出其中白花花的一片肌肤,以及一片

或结痂,或还不断淌血,或已经流脓发溃的皮肤,直看得李清源一阵蹙眉不已。

天使曦一对眉头好像自从来到此方世界便没有轻轻舒展开来的时候,如今愈加蹙紧,犹如一对铁锁,凝在眉心处,伸出一手抵在小男童背后,手中有光华微闪。

李清源笑着对小脸儿赤红的小男童道:“不要怕,一会儿就好。”

小男童闻言之后,不知为何,果真就站着原地,腰杆挺得笔直。

一袭白袍的李清源偷偷以眼神询问天使曦,却得到天使曦一个安心即可的眼神,并指了指早已经被女子吞入腹中静待炼化的三昧真火。

李清源点了点头,想来有了那一团真火之后,女子本来岌岌可危的状态,如今渐渐在向好的一方面逐渐过渡,那一小团真火的价值,他当然知道,至于最开始装作不懂那团真火如何价值不菲,也不过是多给女子一个收下自己这团真火的理由而已,自己虽然如今体内还有许多真火,可也是分出一丝即少一缕,唯有自己切身体会才知其珍贵之处。

李清源以心声向天使曦道:“我去去就会。”

女子轻轻将散落在额前的银色发丝拢到耳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而后这一袭白袍便化作青烟一缕,刹那于破败神庙之中消失,直叫小男童一阵张牙舞爪,兴奋大叫自己遇到了神仙。

唯有天使曦神色并不是太好,小男童的身体状况远比自己所想的要糟糕,身体上除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许多处暗伤之外,体内肺腑内脏还有不同程度的淤血,以至于她甚至不得不分出一缕杀气与灵的结合,仔细“切割”“清理”那一块块已经近乎结石的淤血。

脸色微白的女子忽然抬头看去,是去而复返的李清源,脸色同样并不太好,阴沉到几乎能够渗出冰冷水滴,一袭白袍受他那无法控制的灵波动,因而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自从与这一袭白袍的男子相识,再到大抵对李清源的性格有所了解,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会流露出如此神情。

正要向李清源询问,李清源却早已经摆了摆手,另一手则抚在小男童头顶,笑道:“如今感觉如何了?”

眼看这位年轻的神仙距离自己极近,又关切的询问自己,禁不住就是一拍胸脯,笑着道:“么得事!”

李清源笑着点头,“那就好。”

在他抚着小男童小脑袋的那双手骤然有灵一闪而逝,小男童双眼皮一下子耷拉起来,被李清源怀抱其中,轻轻置于神像后小男童捡拾来枯草而搭建的临时小床上。

“怎么样?”曦不知何时站于李清源背后,轻声问道。

李清源并未言语,仅仅是轻轻摇头。

一身杀意近乎于实质,犹如一圈圈氤氲火焰外放出去,光是如此尚且不够,李清源一步迈出,心思微动,一身杀意如瀑,再也不对其进行强行压制。

刹那之间,天地有冰霜,铺天盖地,凝结出去。

今时今日的云上城,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冷冽刀子雪。

第三百三十六章 鬼蜮人心知不知?

先前李清源倏然而去,自然见到了那三个朝向神庙之中投射石子的年轻人,并不是印象之中的顽皮孩子,下手不知轻重,心中没有一两数,而是三个正值壮年的年轻人,手中所用器皿,且是那精心制造的一把劲弩,攒射时,有咻咻破风声,劲道不凡。

李清源先于面露狠色的几人,一巴掌扇在为首居中那人的脸上,直将此人的满口牙齿当场打碎了一半,之后李清源一步迈出,一个延转腾挪,便在三人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仍然能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两人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想要拔腿跑走,便觉得背后倏然冒起一阵阵寒气,尚不能胆战心惊的回头看去,便被一直大手给分别钳住了脖子。

那对肌若虬龙游走,不断有成块肌肉高高奋起的胳膊不见有丝毫用力,便将两人个给离地举起,同时那双如钳双手微微用力,便将两人给重重撞在墙上,原本青瓦青砖组成的小巷墙上顿时多出两团人形大坑。

不待一张脸庞都憋成了酱紫色的男子有所喘息机会,在他面前的那个年轻人便缓缓抬起了那双血红的眸子,一寸寸如潮压制,那眸中仿佛又一片片刀山火海,业障炼狱,又有无数杀人厉鬼磨刀霍霍,几欲将两人的理智掀翻在地,剁开他们的骨头,剖开他们的肠子,两人如出一辙的双股战战,几欲先走。

其中一人更是不堪,直接便被如此状态下的李清源直勾勾盯着,当场有一滩黄色腌物喷出,裤上顿时湿漫漫一片,给吓尿了裤子。

李清源将两人猛然拔高,掷地一甩,两人分别以头栽地之姿势,半截身子陷入坚硬地板之中,当李清源将他们从地下拔出,随手丢在一旁的时候,晕乎乎的两人无一例外,皆是脑袋上多出了一道算不上浅的口子,哗啦啦留着鲜血。

如此状态下的两人,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中为首那人捂着自己肿起极高的嘴巴,向其余两人疯狂递眼色,继而神色怨毒,直勾勾盯着李清源,似乎想要当场将这一袭白袍褴褛,一看便是与那小灾星是一个路数的贱种给用脚碾死,生吞活剥。

李清源面色平淡的来到此人面前,伸手又是一巴掌扇在此人另一半脸上,将之本来就极其高的脸庞给扇得再一次肿起极大一块儿,其中碎裂的牙齿,还有部分刺破了腮帮,露出半截血淋淋又白刺刺的一块。

李清源一对眼眸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自己落入魔尊“魔爪”之中的时候,可没少从魔尊手里学习怎么将人的意志一点点磨没的手段,最后能够挺过魔尊手段的,世上人几乎没有,就连他自己当初都差点没有当场搁地上砰砰砰磕上几个响头,以求痛快一死。

食连知苦味,久病成良医,李清源如今自然也知晓了其中手段,轻轻掰过此人的手指头,手下轻轻用力,便有咔嚓一声蓦然响起,那一直低着头的两人偷偷看去,差点儿没有当场背过气去,因为男子那只被李清源抓住的手,居然已经呈扁圆形,一片片骨头碎裂成片,连同裂开的指甲披散开来,一汩汩殷红鲜血从其中伸出,男子一张脸庞已经

因为强行忍痛的关系成了酱紫色,一颗颗豆大汗珠从他头上微微渗出,终于演变成了满头大汗的模样。

李清源轻声一笑道:“哟?还挺能忍的?接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其余二人负责验证,若是有一句诉之不准,那么我便要捏碎你一根手指,反之,若是让我察觉除了丁点儿你们欺瞒与我的迹象,那么就是要轮到你们二人遭殃了,听明白了?”

那两人赶忙点头如啄米,生怕点头满了,都会被眼前这位死神给挂念上,因而项上人头不保。

凌厉目光飞快略过其余两人,最终定格在那为首男子身上,李清源咧嘴一笑,“是有人派你们来么?”

为首那人,默不作声,只是以一对凌厉怨毒的目光,恶狠狠盯着李清源。

李清源望向其余两人,两人慌忙摇头不已,已然知晓答案的李清源便裂开嘴角,朝向满脸涨红的男子邪魅一笑,“回答错误。”

又是人的咔嚓声传出,只是这一次李清源的下手可没有先前那般干脆,一根手指,竟然没能一次性将之碾碎,于是他随之又是一手沿着未曾碾碎的骨头向上,一根手指,三根指节,共分六次才完全将之碾碎,这人终于不能忍住,跪在地上哭嚎起来,只是这样又如何,李清源仍旧冷漠地继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与那血族是甚关系?”

一连三问,跪在地上,已经干呕起来的为首男子赶忙抬起手掌来,软绵绵的两根手指耷拉与否也不管了,只是一直摇头,终于开口,只是每次开口都要忍受一次剧痛,禁不住呲牙咧嘴道:“我们生来就在此,自然是此地人,云山城自打我们记事起,便是如此模样,至于血族,又是什么?”

李清源瞥向其余两人,发现两人也是如此神情,禁不住摇头不已,“看来是真的。”

为首男子骤然狼狈尖声呼喊起来,原来是李清源一手捏碎了他的另一根手指。

“只是这个答案让我很不满意。”一袭白袍的他深深呼出,向另外两人咧嘴一笑。

另外两人心底不停地向外冒着冷气,只觉得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王,无恶不作,太平升起。

李清源目光紧逼着两人,忽然咧嘴笑道:“接下来这一问,关系到你们的生死,所以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回答我。”

……

良久之后,李清源深呼一口气,望向两人,平静道:“回答完问题,就可以走了。”

三人登时喜上眉梢,赶忙搀扶起为首的男子,只觉得从未听过如此的天籁,只是正没走出半步,便又被李清源以一记袖中青罡升给堵住去路。

双手端在一起的李清源蹲在原地,一挑眉头,呲牙道:“我是说回答完问题,可以走了,你们回答完我的问题了?”

……

如今漫步城头的李清源,浑身杀意牵扯附近的虚空,直接将此地的天空都影响的深沉起来,一片片冷冽雪花降下,将那漠然行走于城墙之上的男子给衬得宛如一尊兴云布雨,掌管气象的男性

神。

天使曦长掠而来,于他身旁翩翩站定,娥眉轻蹙,“查到了什么?”

李清源回身望向满脸认真的天使曦,认真道:“当真要听?”

他紧跟着便自嘲一笑,略作沉吟,缓缓道:“还要从最根本讲起,如今这座云上城已经成为了血族那帮家伙的畜圈,每每十年一个轮回,就要向血族,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无皮神供奉新鲜童男童女,那血族好像每每关键时期的得以成长,增益修为,都需要食用一位童男或童女用来进补,如今恰好轮到了小家伙。

而神庙之中供养那尊无皮神,原本根本不是血族之人,而是本该属于一位读书人的雕像,并且这位读书人,法力不低,道行极高,以至于能够施展出类似于绝地天通的神通出来,此地与外界血族完全隔离开来,以至于外界血族不得入内。

这里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猜想应该是有血族以及这座云上城的内应在其中的,既然血族不得入内,那么就设法让其中人主动送出童男童女来,当真是好算计,于是此处最早时候,也被血族用来当做监视此地人民的一处便利之所,只是不知如今此处废去没有,不然咱们的一举一动,有可能已然被对方察觉到了。”

见到女子沉默不语,李清源微微叹气,继续说道:“小家伙名叫墟,是他爹妈为他起得名字,我猜想本意是想让这片畜圈一样的云上城化作废墟一片,没成想却遭到了如此阻力,在他出生的时候,便被选中为这一届的童男童女,他那从来好脾气的父母也因为与他们起了争执,因此被杀害,而此地人便对小家伙说小家伙是灾星,他的父母因此而死,强占了小家伙的屋舍,瓜分了屋舍之中的财产,以至于小家伙到如今都觉得自己的名字就应该叫做‘小灾星’,自己也就只能住这种破烂庙宇,自己就是害死父母的凶手,因而懵懵懂懂内疚不已。”

讲到这里,李清源微微一顿,瞥向身旁的女子,沉声道:“尽量控制一下自己的杀气,你与小家伙离得近,他如今的体魄受不了这股子寒气的。”

女子冷哼一声,将方才不可自抑的杀气尽数收敛,美眸之中,却仍旧满是煞气。

李清源豁然笑道:“先前咱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城中空无一人,但是为何方才就有人胆敢来此,可曾有了头绪?”

见女子不像是有搭理自己的心情,李清源便自顾自笑了笑,自问自答道:“先前已经讲过吧?此地已经被那血族所监控着,因为咱们两人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而不得不有人提前来吸引咱们的注意力,以便将咱们引走。”

“至于他们的计划为何?以至于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将咱们引走?”

如此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时候,李清源一身气机涟漪四起,他缓缓抬头,望向云上城外一片片云集而起的血色长云,一股股刺鼻血腥味扑鼻而来。

一袭白袍的年轻人面色阴沉,近乎是一个个字从牙缝迸出,冷声道:“因为今日便是他们要将小家伙给那血族的日子。”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下城头时,身旁无一敌

天际那道绚烂血光与湛蓝的月光相结合后,整片天际都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昏黄光辉,一股清晰无比的寒意,若隐若现之间,笼罩了整座云上城。

在这座云上城之中,先前刻意躲起的城中人倏然房门大开,一位位黑袍蒙面人,偌大兜帽遮蔽了他们的面容,一张张面庞阴沉,使人看不清面貌,只是嘴角念念有词道:“当天际那一帘弯月升于天际,天边的火红即将归于沉寂。”

很快有默默前行的黑袍人接道:“当象征着力量的血人染上冰蓝涟漪,宣告着世界进入凛冬的寒季。”

众人骤然双膝跪地,作伏地瑟缩发抖状,骤然又高举双手,遥遥拥抱天际月亮,高声喊道:“揽天高月,降我冻土!庇佑我族,趟过亡季!”

有人焦急高喊道:“那小灾星呢?在哪里?快把他带过来!”

众人闻言之后,急忙抬眼看过去,人群之中逐渐焦躁起来,他们高声喊道:“人呢?人在哪里?”

只是始终无人回应。

人们终于还是将目光投向到了那座破败神庙之中,一双双眼睛之中冒着诡异的血红光芒,将那一座破败神庙之中。

不知人群之中有谁人振臂一呼道:“祭献他!”

于是有无数人振臂高呼起来,一同道:“祭献!祭献!”

众人不顾一切,向那一间小小神庙之中涌去。

待众人临近那间神庙,更有人手持一根长长木桩,轰然“敲门”,其实本就挂在墙壁之上摇摇欲坠的破败木门刹那洞开,脆弱的木板在尖头木桩的撞击下,脆薄如纸,刹那碎成了稀稀疏疏几块。

在那木门洞开瞬间,有一股冷冽寒风倏然而起,根本不见有冰凌模样,却见为首数人的身上脸上刹那凭空生出一道道冰凌,刺入动脉之中,鲜血喷洒出了一地。

一位俏脸含霜的俏丽女子,缓缓踱步而出,一身杀气被一道道烈炎包裹,时而灼热得光是那股热浪扑面,就让众人一阵口干舌燥,衣服隐约之间有焦糊味,时而冰冷得将那脚下丈许的土地冰冻成一块块冰冷冻土,空气都仿佛被这一抹冰冷渲染,临近女子最近的几人刹那便=化作一道道冰雕,无需女子如何动作,她仅仅是迈步出去而已,每每路过一只冰雕,冰雕便会砰然炸裂开来,化作一抔抔霜白齑粉。

女子一双美眸之中,隐约有一层层火焰燃烧,她将冰冷目光抛向眼前一位位黑袍客,冷静轻声,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人’这一词对于你们来说还有概念?你们也配说‘人’?”

女子脚下骤然一点,整个身子都随之掠去,所过之处,皆有一只只冰雕,倏然凝形。

总算反应过来心底骇然的众人慌忙扭身狼狈逃窜,只是速度与女子哪里能够相比?众人尚且来不及迈步出去,一位位脸上便带着或骇然,或匆忙,或蹙眉,或欲张口呐喊的惨然神情,倏然凝固在那里,从此以后世界之中便只留下惨然灰色,因为女子一冲而过的同时,周身四侧猛然有狂风而至,追随女子的美丽倩影而去,犹如死神的镰刀,眨眼之间便没入冰雕之中,再次出现时候,所有冰雕已经被拦腰斩断。

率先掠上城头的李清源缓缓收回视线,女子出来之前,特地将小家伙墟安放在了那神像的背面,不得不说,小家伙神识当真敏锐,寻常睡觉的位置恰好在那神像身后,料想就算是再神通广大的血族,也没法在本就自成一方小天地的云上城中,还能够施展类似于神人掌观山河的莫大神通,在视野范围之外瞧见小家伙墟的动作。

身旁微有微风动,李清源叹气道:“小家伙情况怎么样了?”

曦轻声道:“本就伤势极多,如今大抵稳定了下来,只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因为本就受伤极重,很多地方的血肉已经溃烂了。”

言语到此,曦忽然顿住言语,咬住自己丰润红唇,沉默半晌,仍旧难以置信道:“当真不知道小家伙是如何忍住的,那副伤势就连我看了也要皱眉头,小家伙与咱们言语的时候却不曾让我瞧出端倪来。”

你还有不蹙眉头的时候?李清源哑然失笑,良久默然道:“这小子远非常人,无论是体魄还是心境,皆是修行的上上选。”

天使曦忽然将美眸瞥向李清源,仔细端详良久后,这才缓缓道:“你早就知道小家伙身上的伤势?”

李清源缄口不言,果断不回答女子的问题,自己又不是没有鼻子,小家伙身上虽然有淡淡药草味道,可仍旧遮蔽不了身上一股股血腥味,因为伤势着实多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

并且小家伙处理伤口的手法极其无章,大多数只是简单将草药攥成汁滴在伤口上而已,算不得多么的精细,所以一些伤口难免照顾不及,以至于伤口崩裂处,红了整整一圈儿,甚至是皮肤因为处理不当,开始溃烂。

只是相信有了自己给予女子的那一缕三昧真火,小家伙如今应该没有了性命之忧。

他挑起那对剑眉,“如今将那一缕真火炼化的如何?需不需要我帮你再拖延一下时间?”

女子点了点头,俯身望下云上城下的一位位血族,奇异的是,经过那一缕湛蓝月光披身上之后,如今的血尸不再一身红光,反而浑身上下泛起诡异的湛蓝光芒,一对对瞳子逐渐向冰魄色过度,周身随之腾起一抹抹雪白霜气,明显这一众血尸比之原本的修为,要愈加地精进,一身体魄也要原本原本要凶悍些许。

女子回应李清源的问题道:“十之八九,所以这群从血尸蜕变成雪尸的怪物,可以交给我了。”

李清源目光深邃,默默沉吟一声道:“十之八九啊……”

女子突兀斜睨李清源,忽然问道:“如今倒是想起来要测一测我的品性了?怎么?怕我来个‘毁尸灭迹’啊?”

李清源赶忙摆手不已,天使曦双眸眯起,默默道:“不用担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若是真的一对一来讲,我是该以身相许的。”

李清源愈加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嘴里接连叨念着“可不敢可不敢”。

曦那对顶好看的眸子眯起,像是一条清澈溪流,汩汩缓动,就这么静静打量着李清源。

或许委实是受不了女子这副神情,李清源赶忙一步掠下,于此同时,他那一身灵炁滚烫,泛起层层灼热火浪,在他骤然落地时候,久绕他身不散的火浪砰然扩散开来,在那冰蓝月辉之下因而化作冻土的大地留下一道道纵横沟壑,犹如一张蛛网,延伸蔓延开来。

站在城头之上的女子仍旧未曾收回目光,而是盈盈而立于城头之上,静静将李清源打量,其实他本不用掠下城头的,任由那些冰尸蚁附城头便是,到时候这些黑袍人被杀死那么一两个就知道其中利害所在人人自保了,根本不用你李清源做个老好人。

女子忽然哑然,他之所以会掠下城头,好像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这样一想,她背着小手,嘴角微翘,他李清源借着赠火来摸探自己是否值得信任,自己又何尝不是通过一个个小细节在观察他是否值得托付后背?

她瞥向身后那零零星星的黑袍人,冰尸未曾入城中,黑袍人便已经被自己斩杀了大部分,这当然如李清源掠下城头一般,属于出力不讨好的,可是这又如何?他们这些黑袍人心里如何感受,她还需要在乎?

女子缓缓起身,于是一身冰冷杀意弥漫而出,距离女子极近的几位黑袍人尚还来不及放弃内内心的蠢蠢欲动,便眨眼之间化作冰雕一副,她又将眸光睇去,眼神扫过之处,无一没有黑袍人惊慌失措,没头苍蝇一般仓皇逃窜。

缓缓起身的李清源望向眼前一只只从血红变作冰蓝的血尸,密密麻麻,若是俯瞰下去,便会骇然发现,有“人山人海”一词,用来形容李清源如今眼前所见,当真贴切。

他嘴角微微上扬,缓缓推出一手,摊开手掌,极缓一勾。

在李清源正对面的方向,为首血尸是一只浑身着骨质铠甲,头戴骨质头盔,身下骑着一匹浑身有蓝色冰焰流淌全身的蓝色战马,战马-眼睛之中同样有冰蓝火焰燃烧,有一道道冰蓝流萤流转。

这血尸手持一杆大槊,斜指李清源,一声令下,居然有千军万马齐啸声蓦然响起。

面对一众血尸大军,李清源不曾理会乾坤袋的微颤抖,而是徒手推出一个起手式而已,他手掌始终保持微勾的姿势,意思很明显,尽管放马过来,我以肉身搏之。

为首血尸给气得捶胸顿足,震天长啸一声吼,亲自率领兵马,开始朝向李清源直冲过去。

李清源骤然一击肘击狠狠砸在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血尸胸膛之上,那血尸胸膛当场塌陷,笔直倒掠出去一整条直线。

而后他重重后踏一步,一团团气机涟漪连同一身杀气被他随着这一脚踏出,砰然一声巨响,一道道冰凌长锥平地而起,将临近李清源身前的几只血尸给刹那由尾到头给串了起来。

随之就有李清源的一拳而至,在冰棱上张牙舞爪的血尸刹那之前便被捶杀成了一抔肉酱。

缓缓收式后的李清源大袍无风自动,淡然瞥向向自己奔来的那一骑,淡然一笑而已。

在他前后左右身侧,全无一敌存活。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我下城头时,身旁无一敌

天际那道绚烂血光与湛蓝的月光相结合后,整片天际都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昏黄光辉,一股清晰无比的寒意,若隐若现之间,笼罩了整座云上城。

在这座云上城之中,先前刻意躲起的城中人倏然房门大开,一位位黑袍蒙面人,偌大兜帽遮蔽了他们的面容,一张张面庞阴沉,使人看不清面貌,只是嘴角念念有词道:“当天际那一帘弯月升于天际,天边的火红即将归于沉寂。”

很快有默默前行的黑袍人接道:“当象征着力量的血人染上冰蓝涟漪,宣告着世界进入凛冬的寒季。”

众人骤然双膝跪地,作伏地瑟缩发抖状,骤然又高举双手,遥遥拥抱天际月亮,高声喊道:“揽天高月,降我冻土!庇佑我族,趟过亡季!”

有人焦急高喊道:“那小灾星呢?在哪里?快把他带过来!”

众人闻言之后,急忙抬眼看过去,人群之中逐渐焦躁起来,他们高声喊道:“人呢?人在哪里?”

只是始终无人回应。

人们终于还是将目光投向到了那座破败神庙之中,一双双眼睛之中冒着诡异的血红光芒,将那一座破败神庙之中。

不知人群之中有谁人振臂一呼道:“祭献他!”

于是有无数人振臂高呼起来,一同道:“祭献!祭献!”

众人不顾一切,向那一间小小神庙之中涌去。

待众人临近那间神庙,更有人手持一根长长木桩,轰然“敲门”,其实本就挂在墙壁之上摇摇欲坠的破败木门刹那洞开,脆弱的木板在尖头木桩的撞击下,脆薄如纸,刹那碎成了稀稀疏疏几块。

在那木门洞开瞬间,有一股冷冽寒风倏然而起,根本不见有冰凌模样,却见为首数人的身上脸上刹那凭空生出一道道冰凌,刺入动脉之中,鲜血喷洒出了一地。

一位俏脸含霜的俏丽女子,缓缓踱步而出,一身杀气被一道道烈炎包裹,时而灼热得光是那股热浪扑面,就让众人一阵口干舌燥,衣服隐约之间有焦糊味,时而冰冷得将那脚下丈许的土地冰冻成一块块冰冷冻土,空气都仿佛被这一抹冰冷渲染,临近女子最近的几人刹那便=化作一道道冰雕,无需女子如何动作,她仅仅是迈步出去而已,每每路过一只冰雕,冰雕便会砰然炸裂开来,化作一抔抔霜白齑粉。

女子一双美眸之中,隐约有一层层火焰燃烧,她将冰冷目光抛向眼前一位位黑袍客,冷静轻声,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人’这一词对于你们来说还有概念?你们也配说‘人’?”

女子脚下骤然一点,整个身子都随之掠去,所过之处,皆有一只只冰雕,倏然凝形。

总算反应过来心底骇然的众人慌忙扭身狼狈逃窜,只是速度与女子哪里能够相比?众人尚且来不及迈步出去,一位位脸上便带着或骇然,或匆忙,或蹙眉,或欲张口呐喊的惨然神情,倏然凝固在那里,从此以后世界之中便只留下惨然灰色,因为女子一冲而过的同时,周身四侧猛然有狂风而至,追随女子的美丽倩影而去,犹如死神的镰刀,眨眼之间便没入冰雕之中,再次出现时候,所有冰雕已经被拦腰斩断。

率先掠上城头的李清源缓缓收回视线,女子出来之前,特地将小家伙墟安放在了那神像的背面,不得不说,小家伙神识当真敏锐,寻常睡觉的位置恰好在那神像身后,料想就算是再神通广大的血族,也没法在本就自成一方小天地的云上城中,还能够施展类似于神人掌观山河的莫大神通,在视野范围之外瞧见小家伙墟的动作。

身旁微有微风动,李清源叹气道:“小家伙情况怎么样了?”

曦轻声道:“本就伤势极多,如今大抵稳定了下来,只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因为本就受伤极重,很多地方的血肉已经溃烂了。”

言语到此,曦忽然顿住言语,咬住自己丰润红唇,沉默半晌,仍旧难以置信道:“当真不知道小家伙是如何忍住的,那副伤势就连我看了也要皱眉头,小家伙与咱们言语的时候却不曾让我瞧出端倪来。”

你还有不蹙眉头的时候?李清源哑然失笑,良久默然道:“这小子远非常人,无论是体魄还是心境,皆是修行的上上选。”

天使曦忽然将美眸瞥向李清源,仔细端详良久后,这才缓缓道:“你早就知道小家伙身上的伤势?”

李清源缄口不言,果断不回答女子的问题,自己又不是没有鼻子,小家伙身上虽然有淡淡药草味道,可仍旧遮蔽不了身上一股股血腥味,因为伤势着实多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

并且小家伙处理伤口的手法极其无章,大多数只是简单将草药攥成汁滴在伤口上而已,算不得多么的精细,所以一些伤口难免照顾不及,以至于伤口崩裂处,红了整整一圈儿,甚至是皮肤因为处理不当,开始溃烂。

只是相信有了自己给予女子的那一缕三昧真火,小家伙如今应该没有了性命之忧。

他挑起那对剑眉,“如今将那一缕真火炼化的如何?需不需要我帮你再拖延一下时间?”

女子点了点头,俯身望下云上城下的一位位血族,奇异的是,经过那一缕湛蓝月光披身上之后,如今的血尸不再一身红光,反而浑身上下泛起诡异的湛蓝光芒,一对对瞳子逐渐向冰魄色过度,周身随之腾起一抹抹雪白霜气,明显这一众血尸比之原本的修为,要愈加地精进,一身体魄也要原本原本要凶悍些许。

女子回应李清源的问题道:“十之八九,所以这群从血尸蜕变成雪尸的怪物,可以交给我了。”

李清源目光深邃,默默沉吟一声道:“十之八九啊……”

女子突兀斜睨李清源,忽然问道:“如今倒是想起来要测一测我的品性了?怎么?怕我来个‘毁尸灭迹’啊?”

李清源赶忙摆手不已,天使曦双眸眯起,默默道:“不用担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若是真的一对一来讲,我是该以身相许的。”

李清源愈加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嘴里接连叨念着“可不敢可不敢”。

曦那对顶好看的眸子眯起,像是一条清澈溪流,汩汩缓动,就这么静静打量着李清源。

或许委实是受不了女子这副神情,李清源赶忙一步掠下,于此同时,他那一身灵炁滚烫,泛起层层灼热火浪,在他骤然落地时候,久绕他身不散的火浪砰然扩散开来,在那冰蓝月辉之下因而化作冻土的大地留下一道道纵横沟壑,犹如一张蛛网,延伸蔓延开来。

站在城头之上的女子仍旧未曾收回目光,而是盈盈而立于城头之上,静静将李清源打量,其实他本不用掠下城头的,任由那些冰尸蚁附城头便是,到时候这些黑袍人被杀死那么一两个就知道其中利害所在人人自保了,根本不用你李清源做个老好人。

女子忽然哑然,他之所以会掠下城头,好像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这样一想,她背着小手,嘴角微翘,他李清源借着赠火来摸探自己是否值得信任,自己又何尝不是通过一个个小细节在观察他是否值得托付后背?

她瞥向身后那零零星星的黑袍人,冰尸未曾入城中,黑袍人便已经被自己斩杀了大部分,这当然如李清源掠下城头一般,属于出力不讨好的,可是这又如何?他们这些黑袍人心里如何感受,她还需要在乎?

女子缓缓起身,于是一身冰冷杀意弥漫而出,距离女子极近的几位黑袍人尚还来不及放弃内内心的蠢蠢欲动,便眨眼之间化作冰雕一副,她又将眸光睇去,眼神扫过之处,无一没有黑袍人惊慌失措,没头苍蝇一般仓皇逃窜。

缓缓起身的李清源望向眼前一只只从血红变作冰蓝的血尸,密密麻麻,若是俯瞰下去,便会骇然发现,有“人山人海”一词,用来形容李清源如今眼前所见,当真贴切。

他嘴角微微上扬,缓缓推出一手,摊开手掌,极缓一勾。

在李清源正对面的方向,为首血尸是一只浑身着骨质铠甲,头戴骨质头盔,身下骑着一匹浑身有蓝色冰焰流淌全身的蓝色战马,战马-眼睛之中同样有冰蓝火焰燃烧,有一道道冰蓝流萤流转。

这血尸手持一杆大槊,斜指李清源,一声令下,居然有千军万马齐啸声蓦然响起。

面对一众血尸大军,李清源不曾理会乾坤袋的微颤抖,而是徒手推出一个起手式而已,他手掌始终保持微勾的姿势,意思很明显,尽管放马过来,我以肉身搏之。

为首血尸给气得捶胸顿足,震天长啸一声吼,亲自率领兵马,开始朝向李清源直冲过去。

李清源骤然一击肘击狠狠砸在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血尸胸膛之上,那血尸胸膛当场塌陷,笔直倒掠出去一整条直线。

而后他重重后踏一步,一团团气机涟漪连同一身杀气被他随着这一脚踏出,砰然一声巨响,一道道冰凌长锥平地而起,将临近李清源身前的几只血尸给刹那由尾到头给串了起来。

随之就有李清源的一拳而至,在冰棱上张牙舞爪的血尸刹那之前便被捶杀成了一抔肉酱。

缓缓收式后的李清源大袍无风自动,淡然瞥向向自己奔来的那一骑,淡然一笑而已。

在他前后左右身侧,全无一敌存活。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天有神人落

与李清源作对面的白骨铠甲血尸,手持那杆长长大槊,通体白骨造,槊尖一周却被磨的泛起一阵黝黑的金属光泽,那尸斜提缰绳,坐下骨马一双蓝幽幽的瞳子登时立起,拖起一长串幽蓝火焰,于李清源身前高高抬起前蹄,一时间蓝焰大盛,那匹马通体火焰琉璃形,浑身肌肉在这一刻犹如钢铁浇筑而成,倒映着近乎于诡异的光芒。

眼看就要一脚踏碎李清源头颅的时候,李清源终于有所动作,浑身上下骤然腾起一抹幽蓝光影,而后他一手伸出,抚在那只马蹄之上,不见再有何动作,可那一匹骨马背上马鞍却随之砰然碎裂,李清源随之一手轻抬,将那骨马差些当成掀翻在地。

之所以“差点”,是因为那骨马近前有一道道白骨荆棘徒升,试图缠绕阻挡住李清源的去路,又有那马上血尸横起一杆大槊,劈头盖脸,朝向李清源就要一杆扫来。

李清源通体幽蓝一拧,背后悄然浮现一头威武大龙,一双在幽蓝杀气衬托之下,愈加淡漠没有丝毫感**彩的眸子细细将眼前这尊血尸打量,仿佛下一刻,它就要将眼前这一尊小蚂蚁给撕成粉碎。

面对血尸朝向自己头顶劈来的当头一槊,李清源手握拳头,一拳砸出,直叫那杆骨质来历不凡的大槊当场崩弯,近乎一个弯月的弧度,继而一袭白袍的他轻震拳罡,两条幽蓝小龙随之游走,刹那顺着那杆大槊而上,蔓延到了血尸那对手臂上头。

先前缠绕李清源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意随之浓集成为芥子一点,而后在那两只幽蓝小龙身上倏然爆发开来,直炸得那血尸双臂登时崩裂开来,露出其中森森白骨。

只是不知为何,眼前这尊血尸经受那蓝月照耀之后,除了眸中光芒由红入蓝,体内鲜血居然也成了幽蓝颜色,从那两只断臂之中溅射而出后,化作一滴滴幽蓝水滴,汩汩流动不止。

两抹幽蓝流萤倏然返回李清源双臂之上,轻呼一口气,施展龙拳时候应“”而生的两条小龙分别被自己灌输了一道杀气,在自己满腹真火的包围之下,两团灵如今被消磨得就是时间最听话的宝宝,每日只想着争当五好灵气,绝不敢有丝毫造次。

若是当场想要翻脸,一道道在那三昧真火之中消散于无形的兄弟姐妹,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喽。

有了这两团若有若无的杀气灌输在两条小龙之中,拟作小龙腹内那颗龙珠,当真是一招防不胜防的底牌,毕竟这股杀气质量之高,就连李清源先前都要被其压制修为,就能可见一斑。

两条仿若灵游走的小龙,关键时刻灵爆发而出,一团团冰冷杀意勃发之下,几乎都要给李清源一种可杀仙人的错觉及不真实感,更何况他还有一两杀手锏未曾动用。

在对付那血尸身上,两只小龙游走之间,片刻取下了他的双臂,这让这头明显是血尸之中王者一般的存在动了肝火,本就扭曲的五官愈加皱在一起,发出一声戾声咆哮!

随后那血尸张口一吸,将身旁冲向李清源的一只血尸给吸到近前,而

后他将双唇一抿,一道凌厉劲风骤然出现在那血尸面前,血尸双肩随之被那道无形劲风切割为两半。

为首血尸随之一抖肩膀,拼接上了那对肩膀后,随之一扭身子,轻轻活动些许,脚尖一勾,将脚下那杆大槊挑到手中,随手挥舞出来一个枪花后,他就要一枪递向李清源。

李清源重重呼出一口气,浑身灵气如瀑倾泻而下,飞流直下三千尺,而后又一次猛然出拳,一拳砸在那杆大槊长柄中部。

为首血尸赶忙收起那杆大槊横在胸前作防,可是李清源这一拳实在势大力沉,直叫那杆大槊瞬间崩陷下寸许,当然也触及了血尸的胸口。

砰然心动,先是为首血尸后心口的位置有一无形风暴爆发开来,后有那杆大槊直贴着双眼幽蓝的血尸心口一同倒飞出去。

再次落地时候,这双眼幽蓝的血尸,心口已经是一对前后透亮的大洞了。

为首血尸将那匹慌不择路的骨马一把扯回到自己近前,一拳将骨马撂倒在地,一双冷幽幽的眼眸却直盯着李清源不放。

李清源双手端于腹部,默然望着眼前一身雪白骨铠的血尸,咧嘴一笑道:“知道你不是什么灵智未开的怪物,不用搁这儿跟我装,好好说话。”

这般说着,李清源已经一步踏出,随后一拳砸在此尸头顶。

分明手持一杆大槊的血尸居然主动弃之不要,主动与李清源拳脚换拳脚,居然不落下风!

砰然一声过后,李清源整个人倒飞出去,那血尸同样后掠出去,重重砸在地面上之后,蹬蹬蹬同时后退出去,不多不少,恰好十步。

李清源心下一沉,原来这厮从头到尾都保存了实力,选择用不称手的兵器与自己交战,如今不再忍耐,丢了手中大槊之后,出手凌厉了许多。

想来也是,这厮灵智开化未曾多久的样子,想来对这方天地只是懵懵懂懂的概念,手中大槊自然不可能做到精通,所以丢弃武器,回归本真,出拳自然要比原本凌厉许多。

一人一尸很有默契地重新踱步出去,又是狠狠一拳落在对方身上,被一拳打飞出去的血尸双手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发出阵阵犹如闷雷一般的声响,李清源随之一拳拳砸出,每一次交手,都有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浪传出,直叫人耳膜呜呜然作响。

没没有血尸小心靠近后,皆会被那股声浪给震成齑粉一,一块块碎肉来不及落地,就在随后而来的声浪之中化作一阵血雾,打到最后,两人身旁,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我拳既出,身前无敌”。

分散在四周各处的血尸们依循本能,远远地避开这两人的对擂鏖战,就连匹冷焰闪烁的骨马,也是目光幽幽然,扑簌簌匍匐跪地,仅仅只敢拿那一双目露怯弱的眼睛,悄咪咪将那两人打量。

站在城头之上的曦缓缓收回目光,瞥向身后的一众满脸骇然的黑袍人,嘴角微翘,与那人相处到现在,忽然测试对方,好像都已经忘了,自己其实原本姓氏是叫做“奥蒂列”,与那近乎万年

之前,与那第一神子一同举霞飞升素问天之外的天外天的第一代正义裁决大神女,听闻在之后第一神子出现在那归墟海眼的时候,她还曾相伴一同出现过。

当然女子真正事迹还是要属与第一神子一同,对抗了那道天道意志,那位曾经张口吐啸,就要有千万仙兵神将陨落的天选之人,最后这场不可能胜之的战争,力挽狂澜,惜胜而已。

其中重重艰辛苦涩,后世之人,难以体会了。

她轻轻眨了眨眼眸,于是眼眸之中的温柔尽褪,仿佛又成了与那位与李清源初识时候那个冷冰冰的女子。

与那一袭白袍之间,说是算计,倒是让寻常人感受不到,却处处皆有,比比皆是,藏于暗处而已,比方说最开始坠入这方天地时候,是她最先凭借高一阶的修为醒来,而后本来微微有创的衣衫,最后却成了一件暴露衣衫,再有之后的女子手中所握,一直未曾放下的那柄袖珍圣剑。

当初之所以贴这么近,自然是因为只要李清源有一丝一毫的异动,那柄距离他心脏不过半寸的袖珍圣剑就会刺破了李清源的心脏,这才有了之后李清源怎么都不会背女子上城去,只是在大吵一架之后,李清源也瞧见了自己未曾恢复修为的端倪,那块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的羊皮卷,若是自己所料不错,一直都藏在李清源怀里。

之所以选择兔起鹘落的姿势,就是待自己稍稍有那杀机流泻,下一刻必然有其它后手等待自己。

可能唯一令女子没有想到的是,李清源为何会赠送自己那团火焰,事后自己仔细勘察,并未发现一丝一缕的手脚,当真是件人间疑惑事。

女子默默前行,所过之处,黑袍人纷纷让道开来,甚至有人推搡,当场摔倒在地后,来不及起身,就被一脚脚接踵而至,当场踩死。

不知想到何事,女子驻足停步,眼中划过一抹异色,最终化为坦然,好像自己如今也并不属于人间?

她倏然抬头过去眼中划过一抹淡然,那么自己就该没有什么疑惑了。

她一步踏出,手中剑光一闪,一身杀意流泻如瀑,看向李清源。

差点儿看光了自己的身子,还与自己有那肌肤之亲,就想如此了事?哪儿来的这般便宜?

已经恢复修为的她先是以一道剑光,将小神庙团团围起,将其中那一眼眸血红的神像一剑劈成齑粉,而后一步迈出,倏然不见了踪影。

只是下一瞬间,女子紧接着停了脚步,骇然望向天空之中!

在城头下方,李清源已经与那血尸分出了胜负,最终以李清源一拳递出后,又猛然化拳作掌,以一记手刀,劈在那血尸脖颈,造成血尸人首当场分离,宣告战斗的结束。

只是那仅剩下头颅的血尸却满脸骇然状,仍旧能够扎眼的眼睛望向天空,双目重新化作血红,神色狰狞,厉声向李清源吼道:“愚蠢的人类!接受神的洗礼吧!”

李清源双手负后而,默默望向天空之中,大袍猎猎作响,人却寂静无声。

第三百三十九章 诸天星辰来看我

天际那一抹阴云出现后,万籁俱静,天地陷入诡异的沉寂,所有血尸竟然都随之扑簌簌跪倒在地,俯首不敢望。

仅剩下头颅为首的血尸嘴中嘀嘀咕咕,在说着李清源如何的大不敬,还望主人恕罪,臣子这就前去戮之。

失去头颅的血尸居然当真果断起身,一手扯过身上狰狞伤口,在身旁的血尸身上掏出一个前后透亮的大洞按放在自己身上,一声愤怒咆哮之后,他的肉身与头颅同时倏然高掠而起,飞蛾扑火一般投向李清源。

李清源眉头微蹙,一手揽过那血尸的脖颈,一身灵跌宕起伏,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刹那将那血尸禁锢,正要一掌拍下,没成想那血尸着魔一般,肉身与头颅刹那合一,疯狂张牙舞爪起来。

一道龙吟声传出,李清源一拳洞破了血尸的小腹,而后又是一拳迅猛递出,直至这血尸的心脏部位。

没成想这血尸居然就是个不想活命的,居然直直伸出双臂,一下拦住李清源的脖颈,倏然趴在李清源耳边狞笑低语。

原本一身灵,犹如惊涛拍岸,呼之欲出的李清源竟然刹那顿住身形,脸色微白。

远方女子着急不已,不由惊呼一声“小心”!

只是好不容易付出巨大代价杀到李清源面前的血尸却诡异一笑,全身上下居然化作尘埃模样,无风来,却自有一股灵旋风将之吹拂飘散,唯留下李清源怔怔然立在原地。

天上那道影子骤然伸出一只大手出来,居然不是碾向李清源,反而是在那血尸散为灰烬的地方随手一捻,似有若无之间,隐约有那为首血尸的一声惨叫传来!

李清源面色愈加的不好看,若是所料不错,这血尸的神魂,以及牵扯到的种种因果轮回,都在这一指之下,被抹杀了个干净!

身旁偶有风动,原来是女子一步掠来,面色雪白,一把抓住李清源的手臂,沉声道:“快走!”

感受到女子纤细手指传来的一阵阵冰凉,李清源不禁默然。

天使曦那张精致的面容不禁眉头蹙起,轻轻向李清源摇头,并且不顾李清源,一把将之拉起,倏然飞掠出去。

在二人起步的瞬间,在他们身后的那座云上城骤然有一团闪亮如白昼的光芒闪烁不定,最终轰然炸作一团璀璨白光,而后那座云上城逐渐膨胀出去,扩散到了一个近乎饱和的程度后,轰隆一声爆响,炸作无数细小沙砾石块,纷纷向四周激射出去。

云城之中,无数城中人的断臂残肢碎肉飞溅出去,一点点弥散空中,更有一团团血雾在空中不断爆裂开来,一层层震耳欲聋的声浪铺天盖地而来,直叫人耳朵嗡嗡作响,久久不得听闻声响。

李清源满脸骇然,瞥向身后声浪一层叠过一层,一层更比一层高的音浪涟漪,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朝向李曦二人追去。

依稀之间,李清源更是看见城中怀抱婴儿的女子在无声呐喊,有青壮男子堪堪将自己妻儿推出时候,嘴角挂着如释重负的笑意,更有老人自己松开死死拽住自己胳膊的那双手,微笑着合眼掉入那团火红之中……

生死面前,好像一切皆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李清源紧紧闭上双眼,那团火红猛然扩张开来,刹那吞没了这一众人的身影。

忽然想起什么,李清源一脸正色瞥向身旁女子,女子却不曾望向李清源方向着一星半眼,只是沉默赶路。

猛然一个暂停,李清源脚下一个扭转,强行顿住自己的身形,女子也不由随之一顿,终于回首望向李清源,与李清源四目相对,女子陷入愈加深沉的沉默,一双美眸掠过天际,手中倏然有光华现,一柄纤细长剑出现在她的手中,她漠然道:“是想要留在这里平白的死,还是姑且留下一条命,将来寻那渺茫的机会,为他们报仇?”

李清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嘴唇干涩,已经说不出来话语,只能无声摇头不已。

曦那对秀气眉头蹙起,正要说话,在他们身后却猛然有一道宏大声响传来,犹如有人在天际敲了一记破锣,分外刺耳难听。

天地之间的色彩随之一暗,像是世间此刻所有的光芒皆被那一抹宏光所吸去,只见天地之间,蓦然有一手出现,铺天盖地,朝向那一众血尸大军抹去。

轻轻挥手而已,那只大手所过之处的轨迹,有以团团星河璀璨,披挂其中,那一众血尸大军,竟然就在这一手轻挥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就连骨骸都未曾剩下半丝。

李清源脸色阴沉如水,久久不语,依稀之间终于明白了那为首血尸为何明知自己必死,还要与自己打上这么多余的一场架,更是说出那句令李清源至今疑惑不解的一句话。

你们这帮未曾进化的后代人,只有自己眼前的这一片土地尔,鼠目寸光,根本不曾知晓宙宇的伟大,永远不会明白天地的辽阔以及修为的最高,会是何种地步,愚不可及!

而后说出那句话的为首血尸来不及向李清源透露更多,天际便有那只大手,犹如捉拿小虫一般,将那为首血尸给碾死在轮回之中,手段堪称出神入化,让人浑身发冷。

原来比起死在自己手里,那血尸更愿意死在自己的手里,也许这样于他来说才算是痛快?

但是可能为首血尸不曾料到的,是那天际如今垂手之人的神通之高强,几乎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李清源多少有些理解了那为首血尸所说的一句“修为之高”了,至于那为首血尸所说的其它言语,则是让李清源心头犹如遭遇一颗突兀大树,蓦然悬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当场将李清源撞了个满怀,额头鲜血直流不已。

那血尸所说,未曾开化的后代人,想来应该是指得自己了,那么在他们眼中,褪去了皮肤,露出其中一条条或呈丝状血红肌肉的,才算是真正进化完全?

可是这样的意义,又有何在?

匆匆一瞥之间,见到当下紧急情况,眼前这男人还有空发呆,女子差点儿就要当场报一报那被无意看到春光乍泄之仇,只是眼下危急光头,女子终于还是忍住,一咬牙,一把扯过李清源的臂膀,身后一对皎洁翅膀随之张开,在女子起身飞行的时候,在她那飘逸银发飞扬间,一团

音浪随之爆裂开来,被女子一穿而过。

女子在空中一个紧急悬停,骤然没了踪迹,再一次出现,又犹如仙人移形换影的神通,早已经掠出不知多少丈许。

可是那一抹音浪仍旧穷追不舍,几乎就要捉住女子那对不足盈盈一握的雪白脚踝。

一对雪白翅膀以速度极快的频率扇动挥舞的女子正要狠下心来,一拍自己心口,一团血红涟漪即将激荡至她全身各处,没成想正在电光石火间,女子背后的翅膀忽然一阵幻灭,原本怀抱住李清源便尚有些吃力的女子身势骤然下沉下去,而后又被那紧跟而至的那一抹音浪涟漪给追袭而上。

砰得一声沉闷响声过后,女子瘦弱的身躯连同李清源一起狠狠摔倒在地上,接连翻滚出去数周,一时间,竟然难以卸掉身上那股力气,只得任由身体不断向身后翻去。

在女子头颅前,不知何时矗立起一块尖锐大石,石尖所向,正是女子的额头。

突然之间,一只大手出现在女子额前,堪堪抵住了女子去势。

“就这么不小心?”那一袭白袍笑问道。

曦猛然抬头,一对美眸之中满是怒火,怒气冲冲道:“若不是你和个呆头鹅一样杵在那里,咱们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李清源哂笑不已,只是眼神无意之间瞥到天空之中那一抹黄金璀璨之后,又一次沉默道:“我曾经见过这般场景。”

女子瞥向李清源,狠狠敲了李清源一记脑壳,纤纤玉指指着远方高天道:“说得什么胡话?你知道那是什么来历?”

李清源一挑眉头,“你知道?”

曦便懒得搭理这脑袋不开窍的家伙了,因为讲得冷笑话丁点儿不好笑,忽然一顿,因为李清源正以罕见的认真神色与她对视,她沉默半晌,沉声道:“当年第一神子一群人所对付的天道意志,就是这个样子。”

曦伸手在目光呆滞的李清源面前晃了晃,“现在还觉得自己曾经见过这般场景?”

李清源伸手一抹下巴,只顾着嘿嘿笑个不停了,半年之前,与孙子权在那座葬神窟中所见,便曾有一幕,一根金色手指而已,需要古时天神天仙拼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最终才将那手指稍稍阻滞速度而已,最终近乎半数神佛仙人,都死在了那一根黄金指上。

如此场景,自己约莫就算是说出来,也没人信吧?

将视线投向那一抹仍旧不断爆炸的云上城,李清源陷入久久的沉默,将女子搀扶起身后,李清源猛然一个扭身过去,蹙起眉头开来,只觉得汗毛惊悚炸立,浑身如坠冰窖。

原来天地之间蓦然又是一暗,紧接着天地四方皆有火红光芒亮出,刹那将李清源两人笼罩。

一道道血红威压直接让李清源来不及反映,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只觉得一身灵运转都被压制,浑身虚弱无力不能动。

他愕然抬头,已经是满脸的苦笑。

在他头顶,斗转星移,已经是满天星辰皆自动生成一对对血红双眼,一瞬不瞬将李清源端量。

第三百四十章 背对苍穹

诸天星辰化作的那只眼睛直勾勾端量之下,李清源浑身上下的秘密仿佛皆被洞穿,不止如此,李清源甚至有自己的前世今生,过去将来都要被一并参透的错觉。

在那双星辰所化的双眼注视之下,李清源一身灵杀气血气都随之鼓鼓震荡起来,一道道血流不再按部就班的流淌,犹如沸汤一锅,尤其体现在李清源不断跳动凸起的太阳穴上。

李清源从内心真真正正腾起一抹无力感,天使曦先前所说尽“近乎渺茫,微乎其微”的希望,将来报仇?当时听来还不以为然,如今李清源却开始有些佩服女子的勇气起来,眼前存在,相较于先前与小兔子的身外化身对上,还要来得震撼神魂,神魂悚悚然,与小兔对上时候,有股子怒向胆边升的纯粹,如今李清源却丝毫提不起如此心气。

望向身旁的女子,发现女子挽住自己手臂的那双手小手冰凉,早已经忘了松开,他轻轻拍了拍女子,咧嘴一笑道:“一会儿记得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旦有可乘之机,不要犹豫,立马逃走!”

女子用那双好看的眸子瞥了眼李清源,“若是不是笑嘻嘻说出来的,还更有说服力一些。”

她双臂平伸,呈十字形,背后有白光隐约闪烁,就要张开双翅,先李清源一步飞掠出去,只可惜背后双翅,隐隐现现,明灭不定,最终骤然收起,彻底施展不开。

李清源终于禁不住笑道:“双翅都展不开了?还想领先于我赴死?劝你还是留点力气,多想一想自己一会儿应该怎么逃。”

李清源一步迈出,挡在同样想要迈步出去的女子面前,背对曦的他深深叹气,沉声道:“不要让我白死了。”

女子一把扯住李清源的手臂,怒道:“我现在行空速度仅剩半截,不该由我来送死更为合理?!你休要自作主张!一切听我的!”

一袭白袍的男子又挂上了那副笑嘻嘻的面孔,挑眉问道:“可是你修为比我高啊,而我体魄却也稍稍好一点。”

李清源略作沉吟,深深问道:“而且现在是纠缠这些的时候?!”

女子仍旧摇头,那双小手仍旧扯住李清源的衣袍,如何也不让李清源走出去,李清源微微一笑,“怎么?现在知道心疼我了?”

女子一怔,愈加沉默低头,李清源略作沉吟,柔声道:“其实你现在这副样子,比原来任何时候尤其是脸上冷若冰霜的时候,都要美的。”

曦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赶忙伸手出去,意图抓住李清源的衣袖,只是下一瞬过去,在女子面前,却早已经空无一人。

天使曦怔怔然看着自己手掌,久久出神起来……

天际那道血红眸子随之瞳子微动,随着眸子转动,天地之间,猛然又有一道道猩红的粗壮雷霆,犹如一条条火蟒在天空之中肆无忌惮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偶然交织在一起,勾连火焰,就是一阵阵天火降下。

在血红眸子移动位置的正中央,有一道道灵长河骤然化作一个旋儿,有一白袍男子自这旋儿中身形一晃而出,踏立虚空之中。

他伸手一抹嘴角上的森森血迹,屈展手臂一震,一条

幽蓝大龙在他背后缓缓浮现,又有两条小龙在他双手手臂微微舞动,巡视天下状。

而后他单臂一晃,一道灵金光随之在他的后背凝集,刹那化作千百条手臂的模样。

更有之后,一条银光在他身前凝集出来,被他一把抓在手中,抖擞一个枪花后,李清源并指一抹,手指所过之处,手中那杆银枪无声无息,便染上了一层朦朦胧的黄金色。

待李清源最后收指的时候,他手上那杆原本该是银色的长枪,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恍人视线,光是如此尚且不够,李清源甚至一把抛起怀中一张土黄气流转的羊皮卷,更是穿戴上了柳彦圣赠与自己的那一身灵铠甲。

原本被大韩一众仙人境打得稍稍有些破烂的铠甲,辛亏有那来自大韩的三颗乾坤袋,如今大体已经修缮如初,至于那三颗乾坤袋之中其它宝物,李清源此次一概未曾带在身上,不是因为品秩如何低下,相反,其中几件宝物的品秩极高,李清源甚至怀疑已经到了仙兵的层次,之所以不带来,还是对那“来源”二字有些不放心而已。

运用起来神通,踏立在虚空之中的李清源整个人缓缓向前飘去,手中身上是一道道灵涟漪,在为李清源助力,将他推向一身修为境界的巅峰时刻。

龙拳,渡生手,人王枪,更有一身银铠护在身上,羊皮画卷悬挂头顶,一杆银枪握在手中,这便是李清源如今近乎于竭尽全力之下的全部实力了。

他眉头轻蹙,逐渐收敛笑意,换上一副罕见地认真神色,缓缓调整状态,挥舞出去一拳轻震。

整个人骤然蜷缩,而后犹如床弩,踏空借力弹射出去,与此同时他一杆龙枪高高执立于头顶,飞快掠向天际的那只血色眸子。

血色眸子就这么轻轻打量着眼前这人的不自量力,眼睛之中浮现出来一抹近乎于赤-裸的嘲弄,早前曾出现过的那只金色大手悄然浮现,像是一颗陨石坠落人间,狠狠砸向李清源。

在外人看来极其缓慢的金色手指,在李清源看来却是转瞬即至,刹那来到李清源的面前,几乎不给李清源反应的机会,李清源手中长枪枪尖刹那便与那一根手指交接在一起,从来无往而不利的那支长枪刹那弯成了弯月形状,枪身不断颤动,像是在李清源手中瑟瑟发抖,又像是在牟足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

李清源神色略有挣扎,而后一掌将手中龙枪拍飞出去!

龙枪偏飞开来,在空中划出数道弧线,骤然悬停空中,而后疯狂朝向李清源掠去,只可惜失去龙枪的李清源就算背后有那渡生手所化的千百双手不断叠加,拍打在那一手指之上,更有手中人王枪所化的黄金枪魂,抵在那手指指尖,更有双臂之上的两只纯粹杀气所化的小龙,疯狂游走,背后幽蓝苍龙,将那黄金手指缠住,仍旧于事无补。

李清源手中那杆黄金枪魂刹那碎裂破散开来,重新化作一团金黄灵涟漪,逐渐弥散于空中。

失去了黄金枪魂的李清源赶忙以背后渡生手仓促应之,一手叠过一手,一手越过一手,隐约之间,李清源所施展的渡生手拍打之间,逐渐与自己体内灵溪流所契合,不断

有浪涛声响传出,出招愈急,落掌愈重,在危难之际,李清源的渡生手居然威力更上一层楼。

此番招式在那本如今刻印在自己灵台之上的黄金文字上曾经有“此法大成者,出手连绵成浪涛,声声不绝兮。乘浪跃彼岸,渡化芸芸生”的描述,意思极大,如今李清源就很有与此意思相称的神意。

但就算是如此,在那黄金大指面前仍旧不够看,那双黄金大指朝向李清源遥遥压去,只是微微阻滞一下而已,而后便一线千里,笔直而去。

在那微微阻滞过后,李清源不但胸前的银铠被那一手刹那点破到支离破碎,板上钉钉无法修缮的程度,黄金手指压住李清源的胸口,轻轻一抵而已,便有一道音浪猛然自李清源背后破裂开来,李清源背后的渡生手被这一道无形的灵涟漪轰炸,刹那功力散尽不得现。

李清源刹那四肢无力摊开,呈现大字型,又受那黄金手指冲力所致,四肢不断朝向那黄金手指贴合而去。

被那黄金手指所裹挟,李清源身上银甲碎片一件件脱落下去,又在下坠的过程之中化作火红灰烬一,弥散于空中。

若不是李清源背后有那羊皮卷死死托扶,李清源如今可能也如同那银色铠甲一般,化作了灰烬一。

那杆闪亮银枪以飞快的速度俯冲过去,甚至未曾真正碰到那一只黄金手指,就随之砰然一声,受那血色手指周旁气流所冲,狠狠砸向了一旁,并且伴随有咔嚓一声,这杆银枪之上有一道细小裂纹出现,凭空坠落远方。

天使曦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美眸之中,满是决然神色,浑身有火红光芒如焰跳动,她莲步微踏地面,未曾展翅,但是起身的速度之快,仍旧令人咂舌,甚至天地之间凭空响起一阵唿唿风声。

与天际那道粗壮金色流萤相比,显得纤细无比的那道白光就这么与之相汇,砰然一声过后,一道圆形涟漪,不断扩散出去,却不曾丝毫阻碍那金色手指的下坠速度。

那犹如流星一般的黄金大指,笔直坠下,轰然砸在地面之中。

……

在此方原野之中默默行走的一兔一人一血童同时抬头看去,个个皆是忍不住的骇然。

瘦弱身躯背了一人一兔的紫血童子脑袋之上忽然挨了重重一记爆栗,“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赶快走路?!”

紫血童子泪眼汪汪,回身瞥了眼怀抱双臂,高高坐在自己头顶的小兔,欲哭无泪,赶忙迈步出去,如今兔子老祖居然已经不嫌弃自己跑步颠簸了,当真是件天大的好事。

紫血童子却并不知道,自家的兔子老祖正坐在自己头顶,怀抱双臂,望向那一抹金光流转,犹如有大罗金仙降世的天地,忧心仲仲。

兔子望向其余两个,神色怜悯。

事到如今这两个还是没有想清楚,那一袭白袍身陨之日,也便是他们身死之时。

他重重一拍坐下小血童的脑袋,大声吆喝起来,“还不快走?快些去救你老祖!”

望向天际那一抹绚烂,小血童觉得应当极了。

兔祖口中的老祖敢与这般人打架,霸气极了嘛!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一袭白袍,翩翩神子

天际那道金光手指倏然消散,浑身皆有鲜血爆裂开来的,犹如一个血人的李清源猛然睁开双眼,愕然望向眼前一幕。

其实本该在这一指之下,彻底烟消云散的李清源如今虽然模样不堪,但是总体来说,命保住了,其中.功劳,就算有那张如今光芒黯淡,躺在一边的那张羊皮卷,在那一根金色手指之下,仍旧不够看。

李清源颤巍着手,缓缓抹去额前的那一鲜血,双眼木然,望向眼前女子那张凄美脸庞,精致挺翘立体的五官如今悄然蒙上了一抹妖艳的血红,同样蒙上一层血色的,还有那一头飘逸的银色长发,更有一对蓝盈盈似是蓝宝石的眸子也已经逐渐黯淡无光。

女子颤巍着那只雪白玉手,掩在自己嘴边,轻轻咳嗽,一袭之间有一丝丝鲜血从她指间渗出,一抹抹血红,触目惊心,她喃喃道:“是不是有些意外?但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是意外。”

曦每言语多出一字,就会有多出一捧鲜血从她那身躯之中渗出愈多细密血珠,她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是轻声道:“其实说实话,我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你。”

说话已经开始颤抖的曦最后用那一对美眸轻轻望向李清源,脸上表情逐渐沉寂,淡然道:“就当是你那一朵真火太过珍重了吧,相当于多给我一命,我从来都是个信奉有借有还的人。”

似是回光返照,以背部肩抗羊皮卷的女子再次望向李清源的脸庞,冷然决绝,似是世间最为清丽的雪白花朵,“两清了。”

一袭白袍的李清源罕见地眉宇之间腾起一抹怒色,大声吼道:“说得什么屁话!”

这天杀的女子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居然展颜一笑,歪头玩笑道:“你生气啦?”

她这么一歪头,于是愈加多的鲜血从她身上滴滴答答,倾覆而下。

直看得李清源心跳如急鼓,赶忙一把扶住女子,但是自己如今内天地与体魄同样乱作一团,情况糟糕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的李清源一下子便倒在地上,仍凭他如何用力,也不能活动丝毫。

李清源一口咬在舌尖之上,一捧精血迸溅开来之外,更是因为这股痛苦,借力翻身过去,堪堪接住倒地的女子。

如此一来,女子砸在他身上,顿时让李清源一身好似冰裂纹的瓷器,浑身密密麻麻,裂开细小一块块,不断有乌黑鲜血从李清源体内渗出。

女子的情况自然愈加糟糕,浑身几乎就要碎成一滩滩的碎块,若不是李清源运用自己那一捧精血,苦苦维系着女子肉身不至于一轰而散,可能女子如今早已经随风飘扬,彻彻底底地身死道消。

仅仅是维系女子肉身不散,李清源就已经费尽了最大的力气,浑身上下,一丝丝细密血珠渗出愈急,到了最后已经是渗血如泉涌的地步。

天空之中那双眸子仍旧无情地注视着这一男一女,仿佛亘古苍凉的冷漠天道,高坐宇宙荒流之外,漠然打量着世间的一切,从此世间繁杂事,至此于我如浮云。

那血色眸子倏然眯起,层层云集的厚重阴云倏

然破开一个盖天的大洞,又是一根金色手指从云层之中探头,震散四周阴云,笔直朝向李清源盖压而去。

在金色手指震散云层的时候,隐约之间有两个古朴文字在空中一闪而出,两字在出现的那一刹,有两声犹如洪钟大吕的声响的,蓦然激荡在阴沉天空之上,久久不肯散去。

与此同时,天际更有一道轰隆雷电声响传来,振聋发聩,随之便有瓢盆大雨,倾覆而下。

在昏黄阴沉的天空倒影之下,反倒像是一滴滴被稀释了无数倍的鲜血,微有血黄,不断淋漓到李清源身上。

不知为何,李清源甚至无师自通,自然而然便能读懂这两字的意思,肃清!

他一身白袍已然浴血,可他仍旧在死命前行,甚至手脚并用,头颅抵在女子娇躯身上后,因为受到部分挤压,甚至产生了微微的变形。

只是李清源死命抵住女子娇躯,头骨亦然碎裂开来,微微挤压得他的头颅有了形变,甚至眼眶处的骨头甚至刺破了李清源眼球脸颊与眼皮,一道道鲜血溢出,染红了他的视线,一张脸庞憋得通红,血色挥舞,一股股血腥味道充斥着鼻腔之中。

只是脸色紫红的李清源好像对于痛觉一事,浑然不觉,仍旧不知疲倦地试图将女子推出那根黄金大指的范围。

从未有过的绝望感觉刹那席卷了李清源脑海,一下子占据了李清源思维的半壁江山,他绝望抬眼看向天际那一抹金色大指,人生头一遭觉得天地之下,人类居然是如此的渺小。

他鼻腔之中,亦然是血流不止,禁不住一声咳嗽,就是一口鲜血带着骨茬,从肺部咳出。

李清源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只是临末了倒下的时候,他鼓足力气,张口吐啸出去一口灵,连带着体内的一簇火焰,分出一缕,悠然飘荡到女子的身躯之中,瞬间没入其中。

火焰悠然而出的那股子冲力,托扶着女子的娇躯,飘然飞掠出去,李清源自己也因为一簇火焰自身体之中掠出而带来的那股子冲力,

目送女子离去的身影,李清源嘴角一咧,终于心满意足,整个身体后仰倒去,若是就此倒在地上,李清源绝对要逃脱不了身体就此散架的结果。

透过那双血红的眸子望去,天际那一抹急速向自己对冲而来的金色流萤,李清源已经分不清是金色,还是血色,甚至是别的什么颜色,反正大抵都会成为自己之后许多时日里面,最为讨厌的颜色罢了。

当然了,若是自己还有之后的话。

李清源强行扯了扯嘴角,满脸的苦涩笑容,低声呢喃道:“这种时候,还能想这么些有的没的,李清源当真不愧是李清源,我也不愧是我啊……”

轰然一声,那根金黄大指再一次将李清源从头到尾碾压过去,这一次的力道之沉,之大,甚至直接在地面之上造就了一副类似于无底洞的景象,若是俯瞰过去,便会发现无边无垠的荒漠之上,兀自多出一只黑幽幽的大洞,黢黑一片,不见底部,唯有四周不断向下陷入的流沙,沙

沙作响。

天际那一抹血色眼眸穆然眯起眼眸来,光是瞳仁便有天边太阳大小的眸子倏然骤放光明。

在那幽深黑坑之中,有一袭白袍头悬那张由土黄气转而化为金黄气的羊皮大图,一袭白袍猎猎作响,自那幽深黑坑之中腾空而起。

倏有一道银色闪电,化作银色闪亮一条长线,扎眼之间,转瞬即至那一袭白袍的手中。

若是细看,这一袭白袍一手之上,却又有一人,被他单手执起。

那杆龙枪落入这一袭白袍手中后,入鱼落水,如龙潜渊,蓦然绽放出一团团闪亮光华,一团团闪亮银光欢快畅游在这一袭白袍周身一侧。

天上那双躲在厚重云层之后的眼眸之中有红光隐蕴其中,骤然释出一段火红虹光,温度之炽热,近乎融化扭曲飘忽了四野的空气。

像是两道岩浆,急速砸在那一袭白袍身上,速度之快,威力之巨,明显比之那根金色手指要更甚一筹,瞬时间将空气之中拉扯出一条黑幽幽的黑洞。

手持那杆雪白银枪轻灵一抖,被这一袭白袍以力劈华山的招式砸出,将眼前的空气倏时劈开。

一身雪白白袍飘飘然的男子另一手并剑指,双袖飘摇,如仙人凛凛然,轻松写意,淡然一呼,“走你。”

那两道像是赤龙两条的岩浆,在距离那一袭白袍一丈远的地方居然就这么倒流而去,重返天际。

抬眼望向天际那一抹天际血红流萤,一袭白袍的男子似乎嫌弃那双眼睛着实碍眼,一手轻拍银枪枪尾,天地之间忽然有电闪雷鸣一声,之间那一抹流窜出去的银光迎风暴涨,最后便犹如一道极光,高挂天边。

只见这一抹极光歪斜一扭,居然就这么化作一条银光闪闪的粗壮长龙,一头龙角峥嵘,狠狠撞向天际那一对赤红眸子。

砰然一声,犹如混沌初开,纪元初醒,一道肉眼可见的粗壮涟漪,轰然爆炸开来。

天际那对眸子,居然就此归于虚无,厚重云层之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声愤怒咆哮,像是天边一道闷雷炸裂。

盘腿坐在虚空之中的白袍男子隐约隐匿云雾之中的脸庞,似是蹙起了一对眉头,朝向天际摆了摆手,“聒噪成这样子,你也不嫌累得慌?”

他凌空做了个卡住的动作,嘴上轻叱,“闭嘴!”

天上猛然就有一道云雾旋涡,倏然旋转成风暴的模样,其中还夹杂着的一团团雷云闪电,云层之后的吼叫声响戛然而止。

他一手执起的那人倏然漂浮,被他轻轻一拂,转而作站立状,踏足虚空之中。

重新返回男子身侧的一杆银枪,光芒四溢,徘徊于两人之间欢呼雀跃不已。

一手负后一手端在腹部的一袭白袍一袭像是展露出一丝笑意,向茫然睁开双眼的男子笑了笑,“你很不错。”

一袭白袍的他将手指向天际那道血色,很认真的问了个问题:“你要不要亲手干翻他?”

李清源居然同样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干!”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一拳之下,诛邪退散

那一袭白袍伸手轻轻在李清源身上一拍,顺手向天空做了个拖拽的动作。

先是四野蓦然寂静,而后云层之中,隐隐约约有白光一闪,随后远远才有轰隆一声传来,隐匿在厚重云层之后的那颗大星这才轰然破开云层,始露真面目——一颗有一座屋舍大小的流星,急速向下飞速流窜。

李清源目瞪口呆之下,那一袭白袍遥遥伸出一掌,掌握那颗流星,并掌一勾,那颗流星顿时炸裂成了一团灵炁齑粉。

隐藏与仙雾之中的那张脸庞瞥向身后那倒在地上的女子,这一袭白袍指尖一勾,一道灵炁涟漪便被他轻松挑出,居然摇身一晃,变作了一条小龙的模样,一头撞入女子的身体之中。

逐渐要没了气息的女子一对高耸的胸脯居然因此逐渐起伏起来。

那一袭白袍双手负后,一副玩世不恭的轻松语气,与李清源笑道:“接下来这些可都是你的?是否做好了准备?”

李清源抬头望向那一团不断向自己身旁聚拢,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将自己拘禁起来的灵炁,禁不住下意识一颤,指了指的自己,满脸地不敢置信。

只依稀能瞧见云雾之中的男子点了点头,笑着回应道:“这方灵炁足可以支撑你一身灵炁运转,以及境界暂时攀升到与那人一般程度足足半柱香世间,所以如此海量灵炁如海倒灌,终归可能会有些痛,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清源沉声道:“不是我吹牛,别的我可能不行,但若是仅此方面,我至少也是这个!”

说罢,李清源伸出手掌,伸出半截大拇指,于是当场便是一阵难以自抑制的咳嗽,甚至有一口鲜血当场顺着李清源的嘴角流出。

隐匿在白雾之中的那双眸子半晌无言只是扭过头颅出去,“打量”着李清源,久久无言。

顺手将嘴角的那一抹触目惊心的鲜红抹去,李清源只顾着嘿嘿傻笑,挠了挠头,“这是个意外。”

那一袭白袍忽然喝道:“来了!”

随之,一袭白袍顺手一扯,原本一直托在自己手中的那团大圆形灵炁轰然扭转激荡,而后不断翻转滚腾,倏然如同先前一般化龙,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化作小龙这般简单,而是摇身一变,化作一条盖天大的青龙,朝向李清源一头撞去。

灵炁之浓郁,甚至撞入李清源身躯的时候,竟然发出近乎于实质的砰然一声。

先前口口声声声称自己姑且还算是个忍受境界强行提升的半个行家里手的李清源,下一瞬倏然匍匐在地,痛苦地在地上不断翻滚,一道道灵炁膨胀之后的涟漪,时而将李清源撑得大如牛蛮,时而缩小时候,也将李清源挤压的小如芥子。

一袭白袍盘坐一旁,尚有闲空解说如今李清源的状态,笑道:“寻常修士的炼体与锻灵两境界,比之仙人之境,前后之别,犹如云泥,而所谓仙人境界,比之天上那道眸子的境界,相去甚远,两者之间的差距就近了?你可知道,仙人境界,仅仅只是一个踏板而已,一个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踏板,真正跳脱出去,你所达到的境界,往往回头看来,犹如横亘一方天堑尔。”

“所以一下子跃步到此方境界的你,相当于经历万千蚁噬之苦,想来也算是合情合理?”

那一袭白袍罢袖而去,眨眼来到李清源的面前,一手抵在李清源的眉心处,笑问道:“此时此刻,作何感想?”

李清源原本已经是满眼血红,几不能言语,此刻被那一袭青衫一手抚在眉心处,竟有丝丝清凉传来,勉强能够让李清源言语。

李清源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其中满是骇然,颤巍着嘴唇,哆嗦道:“我仿佛看到了一片浩瀚宇宙星辰,群星因此陨落,无数神明崛起,神明随心所欲创造第一批人类,这第一批人类分摊的神明力量之多,竟可生而为仙,仙人撑开一片混沌天地,又能攒土造人,饮长江,吞黄河,捉拿日月。”

他竭力眨了眨血红的双眸道:“他们之后代,又成了后世人口中的半神半仙,天生负有部分有别于常人的神通,再他们之后,便是血缘愈加淡薄的异人,再之后……我看见我们?我们这些普通人?”

李清源光是看清这些影像,仿佛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噗通一声坍圮在地上,浑身都松松垮垮,嘴中茫然呢喃道:“这颗陨星,到底蕴含了多少灵炁?以至于我能瞧见这些?”

不知为何,李清源明明快要在失败与爆体而亡的边缘,那一袭白袍反而畅快大笑不已,“用你能听懂的一句话来讲?”

李清源眨了眨眼睛,这已经是他目前能够做到的极致。

那一袭白袍忽然促狭笑道:“那是这片大陆宇宙之中最小的一颗……恒星。”

李清源暗自骂了一句娘,而后很快就又一次鬼哭狼嚎起来。

唯有那一袭白袍双手负后,望向天际那一抹愈加浓郁的血色,隐在雾霭之后的面容模糊,缓缓摇了摇头,怜悯不已,“当场打脸这样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看来你也是个不记疼的?非要舔着脸凑上来再让我狠狠打一次?”

天际轰然破开一张大脸,宝相庄严,只是不同于先前金光闪烁的那根手指,这张脸庞整张脸都呈血红形,仿佛被人硬生生剥去了一张脸庞,一道道肌肉纹理之中,不断流淌着犹如岩浆一般流淌着的鲜血。

每一次有岩浆滴落,狠狠嵌入大地之中后,便会有浓浓白烟冒起,瞬时在地面上洞穿出一个大洞来,而那张脸庞彻底穿过浓重云海后,一股近乎于使人窒息的压迫感,重重坐落在此方天地。

天上云层之间,仿佛也要承受不住这股威压,将塌未塌,裂开一道道幽深黑纹,一路蔓延出去,仿佛黄天破碎。

正是这时,与天边那副骇人场景针锋相对的,地面有一道粗壮涟漪延伸而至,随之天地之间,骤然因此一暗,一人一袭白袍猎猎作响,从这幽深沟壑之中踱步而出。

那一袭白袍在李清源伸手一抹之下,骤然完整洁净如新,只是他并未有丝毫心境波澜,自己跻身当下这番状态后,种种化腐朽于神奇的手段,几乎就是手到擒来,如此小道,反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手段尔。

李清源极其缓慢抬起头来,眯起那对极好看的凤眸来,仔细将天际那张脸庞打量。

下一刻,天际那张巨大的非人脸庞前便多出一抹白影。

那张血色脸庞猛然皱起眉头,似乎自己的权威遭到如此挑衅,尤其是挑衅之人,居然就是先前被自己打得犹如死狗一样,为求让身旁的女子活命,自己死命供着那女子的一只世间最可怜的虫子。

这张血色脸庞穆然长啸一声,响遏行云,天边厚重的阴云甚至为此被震散开来一个大缺口,随之便有一道道金光接踵而至,纷纷拍向血色脸庞眼前的那一袭白袍身边。

在血色脸庞前的那个可恶男子甚至双手拢在袖中,但在他周身各处,却蓦然亮起一道道涟漪,将男子笼罩其中,灵炁光华化作一团大圆,将这白袍紧紧包裹,致使那一道道金光每每撞在李清源身前一寸位置,不曾真正身临其中,便会轰然破碎成点点金光繁星。

终于,一阵金光狂轰乱炸之下,彻底遮蔽了那一团气机大圆,可是血色大脸却未曾有要就此收手的欲望,反而张开嘴来,嘘出一口冷冽灵炁,一道道有半人大小的冰锥自然成型,被那血色脸庞张口一吐之下,数十冰锥不断整齐掠向李清源所在位置,砰然一声过后,就连那坚不可摧的冰锥都随之一团齑粉,足可见那团圆形气机涟漪之坚硬。

忽然有一双手,探出层层硝烟之中,伸手向四周震臂一荡,两团浓黑硝烟随之便被李清源扯成了两半。

“打完了?”

他一步从那豁然开朗,阴云让道的那条空荡之中缓缓前行的,明明只是几步而已,但是下一刻他又一次出现在了那血色脸庞前,飘然站定,缓缓一笑,“那么便该轮到我了。”

那一袭白影平摊开来手臂,轻轻屈指一弹。

天际随之发生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大地震,一道接着一道气机涟漪疯狂向四周飞快流窜打出,唯有那一袭白袍,首当其冲,却站立气机涟漪之中巍然不动。

那张血色脸庞居然当场被这一指给弹的从鼻子中央破开一个前后透亮的大洞,整张脸庞都膨胀开来,随后碎裂成无数的细小碎块,最后更是成了一捧捧一滩滩鲜血,挥洒大地之上。

犹如岩浆一般的鲜血砸在地上后,发出一声又是一声哧哧然,于是一团团白烟随之升起,原本完好的大地,如今刹那之间因为这张血色脸庞的鲜血而千疮百孔,活像是一座沉寂的海底-火山。

远在天边,却又像是近在咫尺的远野地方,有一童子背着比自己大出一周的男子,男子头顶坐着位双臂环胸的小兔子。

紫血童子满脸兴奋,脖子扭转到了极致,望向小兔子。

小兔子点了点头,一步越到男子肩头,深沉道:“没错,这就是你的那位老老祖宗。”

兔子眼神却是瞥向那男子,默默思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名叫裴霜的小子,是与自己投缘,自己以后,还是要以诚善待才好。

终于离得近了些,紫血童子登高远眺,终于能够看清那人的面貌,高兴地尚未来得及喊上一声“老老祖一拳之下,天上出窟窿,世间无诸邪”,紧跟着血童便面色一愕,如遭雷击,一张脸庞上堆满苦涩,叫苦不迭。

“老老祖宗!?您要是有这般神力,您就早说嘛!不带这么戏耍你小小孙儿的啊!”

第三百四十三章 孙李二郎

天空之中,那一袭白袍飘飘然,静静矗立在虚空之中,淡然由着眼前有一团团精血凝聚起来,那张血色大脸当然不可能只是在李清源一拳之下,便如此轻易的消失在天地之间。

紫血男童站在远远方,开始犹豫起来,再三望向头顶的兔祖,想要确认自己真正的老老祖,到底是那位光是站在那里,仿佛就要压塌整片天地,一张脸庞被雾霭所凝,始终让人瞧不真切的神秘男子,还是那位屹立虚空中,双手淡然负后,静静凝望眼前精血聚散,一身气机涟漪出去,光是视觉上就能使人心颤不已的另一袭白袍。

磨磨蹭蹭的血童终于还是遭到头顶那兔儿的一记重创,被狠狠一巴掌拍在脑袋瓜上,本就鲜红的脑袋愈加火红起来,终于记起自己任务的血童臊眼耷眉,颤颤巍巍,赶赴那处战场,一颗先前还兴奋不已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里。

先前一直猜测,自己即将见到的这位老老祖到底是何种修为?会不会意料之中的高出天际?那样的话自己就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要跪求老老祖收留庇护自己才是,都怪那对怪异男女之中的白袍男子太可恶,你说这般厉害作甚?害得老子我如今只能从那云上城中找寻血源,以此弥补修为之上的缺陷,可别让我真的认了位顶厉害的老老祖,不然一定让他将你大卸八块!

而真当他见到自己的老老祖,如今血童只顾着心底流泪不止,自己这位老老祖却是如同想象之中的那般手段通天,可是就算是借给自己十个胆子,血童如今也不敢认这位老老祖了。

偷摸摸瞥了眼高坐在那人肩膀之上的兔祖,结果果不其然,血童又是挨了结结实实一记,瞧见这位兔祖还做了个摸衣袋的姿势,很怕兔祖真要从那可能是有乾坤袋之类功效的兜里掏出一柄犬牙参差的狼牙棒的血童,一扭头,赶忙目不斜视,脚下步子逃窜飞快,不过也只是频率上去了,速度却只比方才,快了一丝丝而已。

忽然似是瞥见什么,血童赶忙定睛看去,心都在滴血,偌大的一座云上城,就这么被老老祖给毁去了?血童越是细思,越觉得此事大有可能!差点儿没有当场昏迷过去。

天杀的老老祖!

李清源一手摊开,身旁阴云自动“排兵布阵”,整齐列队在李清源身前两侧,随后他一步迈出,一拳砸向那团精血,那团精血向后掠去的速度愈加迅速,致使几乎飘然而至的李清源一拳顿时落空,随后那团精血一扭身,翩然而起,脚踩虚空,迅速凝成了一个人形大概。

轮廓并不清晰的那人形仿若幼稚孩童随手用泥巴捏造而成的泥人,只不过通体呈血红颜色,浑身软塌塌不已。

就是这样一个人形,却有一股股令人心悸的气机涟漪荡漾而出,每每有气机漾出,便会牵引到四周的空气共振,只不过虚空处的空间明显承受不住这股涟漪共振,边边角角首先承受不住,轰然裂开一道道漆黑缝隙,更有无形旋风,从那黑色缝隙之中吐纳不定。

瞧见这一抹漆黑缝隙的旋风波动,李清源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随之眼前一亮,可不就是那“归墟”海眼的类似雏形?

一袭白袍的那位货真价实的神子一手摸在下巴之上,缓缓揉动,笑意微漾,“有点儿意思了。”

而后他看向孤身一人的李清源,忽然有些惆怅道:“可还是有些不够啊……”

随之就有那气机涟漪倏然爆炸,那血色身影与先前的李清源一般,几乎转瞬之间便出现在了李清源面前,并随之递出一拳!

天际穆然之间仿佛有惊雷炸裂,在天际轰然爆裂,李清源随之不断倒飞出去,在空中接连翻转了几个旋儿后,堪堪稳住身形,禁不住地心下一沉。

这血人凝结之后,肉身之中所蕴藏的纯粹强劲灵炁几乎便能压得李清源已经不断朝向地下坠去,只是他随之将一身灵炁调度作用到了双脚,在几乎刹那之间稳住身形,只听得砰然一声,就连虚空都被他踩得塌陷些许,蔓延出去一道道类似于蛛网的裂纹。

李清源深吸一气,整个人蓦然拔升上去,一对拳头之上,灵炁涟漪纠缠不休,碰撞绚烂出去一道道金光。

一步上青云,之后李清源步步升去,一拳破开了厚重云层后,变掌顶肘,捣向那血人的一颗头颅。

只是那血人仅仅只是微微偏头而已,就轻松躲过了那一拳,只是并未躲过随后李清源那一记变式,被李清源结结实实一受手肘给擂得化作一条直线,笔直坠落地面。

下一刻,李清源后心处被人一拳砸了过去,李清源同样如先前那血人一般,笔直坠落大地。

在即将临近地面的那一刻,李清源一身涟漪炸起,托扶着他蓦然飞身起来,随之一拳砸向身后位置。

本来无人的身后,很快就有那血人的身影出现,正当李清源分神出去,想要对付身后这一抹血人踪迹的时候,他忽然又一次顿住身形,沉声静气,矗立在原地不动。

孕育在手中蓄势待发的那一拳反而尽数将之气机收回,随后一身气机不断游走,犹如一只大龙校正身躯,浑身骨节劈啪作响,一团氤氲涟漪蓦然在李清源周身旋起,帮助李清源抵挡那四方各处,铺天盖地朝向自己汹涌拍来的灵炁威压。

一只五指大手倏然如收鱼入网,将李清源拢起,并且五指并拢,就要将落网的李清源给生生捏碎在掌中。

殊不知李清源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惊恐神色,反而诡谲一笑。

那五根手指收缩,全程竟然寂静无声,不给血人反应的机会,下一刻,一张更大的五指“渔网”缓缓拢起,将其中的血人笼罩其中,并且“收网”速度之急,几乎到了使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电光石火之间,那血人便在那尊更大的李清源手中炸作一团血雾,从李清源手中缓缓流逝。

这股血雾势大力沉,在化作血雾炸裂开来的时候不断向地面坠落下去,居然就这么重新弄凝成一个血人形状。

只见那血人倏然凝形,除了那张脸庞仍然模糊,一身精壮肌肉,已经分刻明显,一道道线条像是钢铁浇筑而成,远远又细细打量后,能够清晰瞧见一道道纵横沟壑。

气息明显比之先前要强盛一倍不止的血人同样诡谲一笑。

又一次只觉得脊背发凉,李清源赶忙向前一步跨出掠去,同时一矮身子,堪堪躲过了来自身后的一记勾拳,只是那对手臂蓦然驱臂一震,扩散出去一道道涟漪开来。

有涟漪触及李清源的衣衫,居然就这么将李清源给打飞出去,李清源在控制翻转整整一周,这才得以调整身,一个旋身后重新站定。

随之便有一拳接踵而至,欲要当场砸在李清源头顶,若不是李清源身体后仰,不断后仰过去,说不得李清源就要当场挨上那么一记。

只不过李清源同样不好受,腹部被那血人一爪给剖开一个弧度,眼看就要当场晕厥过去。

身形不断倒飞而去,在地上犁出一长串深深沟壑,他双脚猛然踏定,双腿如钉,嵌入大地。

来不及稳住体内跌宕的灵炁,李清源猛然回头看去神情微动。

在他身后,有一抹血光以极快的速度袭至,并且汹涌出爪,掏向李清源的-后心部位。

李清源又一回头,终于搞清了这血人神出鬼没的秘密,居然在自己不知不觉间,那血人一分为二,其中之一居然正端坐云端,笑吟吟地看戏。

当场坐出反应已然来之不急,李清源退而求其次,浑身灵炁鼓荡,充盈体外,作为护体罡气,意图将伤害降至最低。

绕是如此,他仍旧被一拳砸出,却不是直线倒掠出去,反而是无端几个折返,每一次变换方位,身上都会烙上一道深深拳印。

原来每一次变换范围,都是另一个血人在悍然出拳,打桩在李清源身上,破开他一片片罡气以及衣衫,又有罡气炸裂在他身上,苦不堪言。

那一袭白袍却仍旧一手捏住下巴,未曾有出手的意思,他顺手摄来的那颗恒星,足够如今李清源与那血人捉对厮杀,因为血人同样未曾真身而至,足够尔。

况且先前若不是李清源体内已经碎裂成块,才能更好的浇筑灵炁如海水倒灌,加之李清源本身体魄与血脉的…特殊性,刚好能够在李清源可以承受的范围之中,差之毫厘,李清源都有可能当场爆体而亡,所以灵炁灌输,绝不可能再来第二次了。

这一袭白袍一手托腮,蓦然笑了起来,“如此最好,一如当年模样,所以你现在还差点儿什么,不要急啊。”

再一次被那不知何时就一分为二的血人打得身形倒退出去,李清源浑身绽出一蓬蓬鲜血,只是战意高昂,眼神不断瞄着那血人的露洞之处,只是凝视愈久,李清源一颗心就愈加下沉,因为那对血人联手之下,仿佛毫无破绽,李清源只能被动挨打而已。

骤然间头皮发麻起来,在他面前,那血人一条手臂无端变换锥子形,朝向李清源比之钻来。

李清源只得身形一掠再掠,瞬息退出千万寸。

只是他很快猛然停步,在他身后同样有一只血人,扬起了它的锥形手臂,锥尖如芒,闪耀着异样的金属光泽,斜斜指向李清源后心部位…

第三百四十三章 芒在背

天空之中,那一袭白袍飘飘然,静静矗立在虚空之中,淡然由着眼前有一团团精血凝聚起来,那张血色大脸当然不可能只是在李清源一拳之下,便如此轻易的消失在天地之间。

紫血男童站在远远方,开始犹豫起来,再三望向头顶的兔祖,想要确认自己真正的老老祖,到底是那位光是站在那里,仿佛就要压塌整片天地,一张脸庞被雾霭所凝,始终让人瞧不真切的神秘男子,还是那位屹立虚空中,双手淡然负后,静静凝望眼前精血聚散,一身气机涟漪出去,光是视觉上就能使人心颤不已的另一袭白袍。

磨磨蹭蹭的血童终于还是遭到头顶那兔儿的一记重创,被狠狠一巴掌拍在脑袋瓜上,本就鲜红的脑袋愈加火红起来,终于记起自己任务的血童臊眼耷眉,颤颤巍巍,赶赴那处战场,一颗先前还兴奋不已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里。

先前一直猜测,自己即将见到的这位老老祖到底是何种修为?会不会意料之中的高出天际?那样的话自己就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要跪求老老祖收留庇护自己才是,都怪那对怪异男女之中的白袍男子太可恶,你说这般厉害作甚?害得老子我如今只能从那云上城中找寻血源,以此弥补修为之上的缺陷,可别让我真的认了位顶厉害的老老祖,不然一定让他将你大卸八块!

而真当他见到自己的老老祖,如今血童只顾着心底流泪不止,自己这位老老祖却是如同想象之中的那般手段通天,可是就算是借给自己十个胆子,血童如今也不敢认这位老老祖了。

偷摸摸瞥了眼高坐在那人肩膀之上的兔祖,结果果不其然,血童又是挨了结结实实一记,瞧见这位兔祖还做了个摸衣袋的姿势,很怕兔祖真要从那可能是有乾坤袋之类功效的兜里掏出一柄犬牙参差的狼牙棒的血童,一扭头,赶忙目不斜视,脚下步子逃窜飞快,不过也只是频率上去了,速度却只比方才,快了一丝丝而已。

忽然似是瞥见什么,血童赶忙定睛看去,心都在滴血,偌大的一座云上城,就这么被老老祖给毁去了?血童越是细思,越觉得此事大有可能!差点儿没有当场昏迷过去。

天杀的老老祖!

李清源一手摊开,身旁阴云自动“排兵布阵”,整齐列队在李清源身前两侧,随后他一步迈出,一拳砸向那团精血,那团精血向后掠去的速度愈加迅速,致使几乎飘然而至的李清源一拳顿时落空,随后那团精血一扭身,翩然而起,脚踩虚空,迅速凝成了一个人形大概。

轮廓并不清晰的那人形仿若幼稚孩童随手用泥巴捏造而成的泥人,只不过通体呈血红颜色,浑身软塌塌不已。

就是这样一个人形,却有一股股令人心悸的气机涟漪荡漾而出,每每有气机漾出,便会牵引到四周的空气共振,只不过虚空处的空间明显承受不住这股涟漪共振,边边角角首先承受不住,轰然裂开一道道漆黑缝隙,更有无形旋风,从那黑色缝隙之中吐纳不定。

瞧见这一抹漆黑缝隙的旋风波动,李清源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随之眼前一亮,可不就是那“归墟”海眼的类似雏形?

一袭白袍的那位货真价实的神子一手摸在下巴之上,缓缓揉动,笑意微漾,“有点儿意思了。”

而后他看向孤身一人的李清源,忽然有些惆怅道:“可还是有些不够啊……”

随之就有那气机涟漪倏然爆炸,那血色身影与先前的李清源一般,几乎转瞬之间便出现在了李清源面前,并随之递出一拳!

天际穆然之间仿佛有惊雷炸裂,在天际轰然爆裂,李清源随之不断倒飞出去,在空中接连翻转了几个旋儿后,堪堪稳住身形,禁不住地心下一沉。

这血人凝结之后,肉身之中所蕴藏的纯粹强劲灵炁几乎便能压得李清源已经不断朝向地下坠去,只是他随之将一身灵炁调度作用到了双脚,在几乎刹那之间稳住身形,只听得砰然一声,就连虚空都被他踩得塌陷些许,蔓延出去一道道类似于蛛网的裂纹。

李清源深吸一气,整个人蓦然拔升上去,一对拳头之上,灵炁涟漪纠缠不休,碰撞绚烂出去一道道金光。

一步上青云,之后李清源步步升去,一拳破开了厚重云层后,变掌顶肘,捣向那血人的一颗头颅。

只是那血人仅仅只是微微偏头而已,就轻松躲过了那一拳,只是并未躲过随后李清源那一记变式,被李清源结结实实一受手肘给擂得化作一条直线,笔直坠落地面。

下一刻,李清源后心处被人一拳砸了过去,李清源同样如先前那血人一般,笔直坠落大地。

在即将临近地面的那一刻,李清源一身涟漪炸起,托扶着他蓦然飞身起来,随之一拳砸向身后位置。

本来无人的身后,很快就有那血人的身影出现,正当李清源分神出去,想要对付身后这一抹血人踪迹的时候,他忽然又一次顿住身形,沉声静气,矗立在原地不动。

孕育在手中蓄势待发的那一拳反而尽数将之气机收回,随后一身气机不断游走,犹如一只大龙校正身躯,浑身骨节劈啪作响,一团氤氲涟漪蓦然在李清源周身旋起,帮助李清源抵挡那四方各处,铺天盖地朝向自己汹涌拍来的灵炁威压。

一只五指大手倏然如收鱼入网,将李清源拢起,并且五指并拢,就要将落网的李清源给生生捏碎在掌中。

殊不知李清源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惊恐神色,反而诡谲一笑。

那五根手指收缩,全程竟然寂静无声,不给血人反应的机会,下一刻,一张更大的五指“渔网”缓缓拢起,将其中的血人笼罩其中,并且“收网”速度之急,几乎到了使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电光石火之间,那血人便在那尊更大的李清源手中炸作一团血雾,从李清源手中缓缓流逝。

这股血雾势大力沉,在化作血雾炸裂开来的时候不断向地面坠落下去,居然就这么重新弄凝成一个血人形状。

只见那血人倏然凝形,除了那张脸庞仍然模糊,一身精壮肌肉,已经分刻明显,一道道线条像是钢铁浇筑而成,远远又细细打量后,能够清晰瞧见一道道纵横沟壑。

气息明显比之先前要强盛一倍不止的血人同样诡谲一笑。

又一次只觉得脊背发凉,李清源赶忙向前一步跨出掠去,同时一矮身子,堪堪躲过了来自身后的一记勾拳,只是那对手臂蓦然驱臂一震,扩散出去一道道涟漪开来。

有涟漪触及李清源的衣衫,居然就这么将李清源给打飞出去,李清源在控制翻转整整一周,这才得以调整身,一个旋身后重新站定。

随之便有一拳接踵而至,欲要当场砸在李清源头顶,若不是李清源身体后仰,不断后仰过去,说不得李清源就要当场挨上那么一记。

只不过李清源同样不好受,腹部被那血人一爪给剖开一个弧度,眼看就要当场晕厥过去。

身形不断倒飞而去,在地上犁出一长串深深沟壑,他双脚猛然踏定,双腿如钉,嵌入大地。

来不及稳住体内跌宕的灵炁,李清源猛然回头看去神情微动。

在他身后,有一抹血光以极快的速度袭至,并且汹涌出爪,掏向李清源的-后心部位。

李清源又一回头,终于搞清了这血人神出鬼没的秘密,居然在自己不知不觉间,那血人一分为二,其中之一居然正端坐云端,笑吟吟地看戏。

当场坐出反应已然来之不急,李清源退而求其次,浑身灵炁鼓荡,充盈体外,作为护体罡气,意图将伤害降至最低。

绕是如此,他仍旧被一拳砸出,却不是直线倒掠出去,反而是无端几个折返,每一次变换方位,身上都会烙上一道深深拳印。

原来每一次变换范围,都是另一个血人在悍然出拳,打桩在李清源身上,破开他一片片罡气以及衣衫,又有罡气炸裂在他身上,苦不堪言。

那一袭白袍却仍旧一手捏住下巴,未曾有出手的意思,他顺手摄来的那颗恒星,足够如今李清源与那血人捉对厮杀,因为血人同样未曾真身而至,足够尔。

况且先前若不是李清源体内已经碎裂成块,才能更好的浇筑灵炁如海水倒灌,加之李清源本身体魄与血脉的…特殊性,刚好能够在李清源可以承受的范围之中,差之毫厘,李清源都有可能当场爆体而亡,所以灵炁灌输,绝不可能再来第二次了。

这一袭白袍一手托腮,蓦然笑了起来,“如此最好,一如当年模样,所以你现在还差点儿什么,不要急啊。”

再一次被那不知何时就一分为二的血人打得身形倒退出去,李清源浑身绽出一蓬蓬鲜血,只是战意高昂,眼神不断瞄着那血人的露洞之处,只是凝视愈久,李清源一颗心就愈加下沉,因为那对血人联手之下,仿佛毫无破绽,李清源只能被动挨打而已。

骤然间头皮发麻起来,在他面前,那血人一条手臂无端变换锥子形,朝向李清源比之钻来。

李清源只得身形一掠再掠,瞬息退出千万寸。

只是他很快猛然停步,在他身后同样有一只血人,扬起了它的锥形手臂,锥尖如芒,闪耀着异样的金属光泽,斜斜指向李清源后心部位…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世间相似一朵花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微倾身子。

噗嗤一声过后,李清源身体前后便多了两个前后通透的血洞,一蓬蓬鲜血从李清源的伤口之中流出,速度极快,所幸血量不多,不然李清源的身体状况可能要愈加恶劣。

伸出双手去,分别一手捉住其中一根臂刺,李清源以自身作陀螺,整个人随之旋转起来,且速度愈来愈快,最后速度快到地面之上无端起了一条仿若连通天地的陆地龙卷。

当李清源骤然站定的时候,那股陆地龙卷已经到了声势骇人听闻的地步,飞沙走石,更有一颗颗头骨,路经那一抹龙卷,当场被其中的沙粒残块当场消磨成了齑粉一抔。

脸色微微发白的李清源手臂如钳,卡住了那一前一后的两根骨刺,只是他深吸一气,重重吐纳出去之后,前后将李清源夹击的那两个血人也当场被李清源奋力拍出嵌入身体之中的两根臂刺,甩向左右。

两只血人分别一头撞入那陆地龙卷之中,自始至终都无言的血人当场发出一声凄厉嚎叫,双手抱住自己头颅,因此先是抱住头颅的那双手,在不断飞来的沙砾之中,被消磨了个干净,继而一颗偌大头颅以及双腿胸腹,紧随其后,被那一道道沙砾给一点点蚁噬去了血肉。

来不及稍稍松懈,就见那两血人已经被磨耗得仅仅剩下芥子一点的一滴精血一阵蠕动,最后那精血骤然勃发出一团团精纯鲜红的灵炁。

那芥子精血猛然活动出去,彻底脱离了李清源造出的那道陆地龙卷,彻底放开手脚,鲜红灵炁迭发,逐渐有血肉经脉延伸出去,重新化作了血人模样,并且那新得血人猛然向前一步,而后微微左移撤步,露出了身后的那无端再次多出来的血人。

李清源并不意外,只是心底难免禁不住的下沉,望向那二化为四的血人缓缓移动,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自己包围,一阵沉默不语。

那道陆地龙卷愈急,飞沙走石之间,有两石相击后,便有闪电迸发,激起一串电弧火花,于是整道陆地龙卷,不时有那火花四溅,李清源非但没有就此撤去这一道陆地龙卷,反而双手一撑,将那陆地龙卷撑起愈大一块距离,在围在李清源身侧,在身边搭起一道旋风围墙。

那四只血人居然悍不畏死,就这么一头撞向李清源围起的那道旋风围墙,在头颅与旋风围墙接触的那一瞬间,这一只只血尸当场就被撕裂开来,断肢游走,可见其中森森白骨。

李清源抓准时机,一拍腹腔,有一团烈焰火团跃然而上,攀上李清源的指尖,灵活跳跃不断。

在李清源奋力一甩下,那一道火焰灵活窜出,围绕陆地龙卷而走,先是在陆地龙卷底部,忽然升起一圈圈烈焰火线,而后这一缕火线攀岩而上,一团陆地龙卷瞬时间又有火炎附加其上,成了漏斗状的一团火炎大柱。

李清源一步迈出,随后居然再不迈出第二步,赶忙收回迈出去的那一脚,一个旋身,蓦然消失于原地。

在他原本矗立位置,蓦然有一根血淋淋的骨刺自地面冒出,来势汹汹,几乎是瞬间在地面之上就多出来一个骨刺,若是方才李清源果真要迈步出去,想要乘胜追击,说不得此刻已经是当场被人从尾到头来个大贯穿。

方才地面之上忽冒骨刺一具的时候,李清源就已经腾空而起,只是在他腾空的那一瞬间,心底的不安愈加浓烈。

他忽然在虚空之中站定,伸手一召,那道蓦然扩大开来的陆地龙卷又一次迅速收缩开来,只是在那陆地龙卷之中,忽得就窜出两只身形残破的血人,有一只仅剩下半个脑袋,有一只虽然脑袋完整,但是却仅剩下半边身子。

只是两只血人无一例外,皆将手掌朝向李清源方向,手臂上的血脉一阵诡异蠕动,变换成一柄细剑模样的臂刺。

李清源犹有空朝向自己身下低头看去,禁不住嘴角划过一抹苦笑,原来再他身下,同样有一血尸,朝向他急速掠来,一条手臂高举,缓缓凝成细剑模样。

那么……

他抬头看向自己头顶那片天空,若是自己连这三方位的攻击都能精准避掉,亦或者自己一旦选择飞掠向更高空的方式来躲避这三血人的臂刺,那么最后那只此时必定隐匿在某处方位的血人便可轻而易举,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蹦跳出来,一剑刺入再也来不及变换身势的自己那颗项上人头之中。

李清源蓦然身势一沉,伸手一划,便有一道璀璨金光骤然在手中凝形状,而后被他那一把投掷向天空方向,随后李清源一拍自己腰间乾坤袋。

自从自己来到此地,腰间乾坤袋就有一物,一直震动不已,随时都想要从乾坤袋的束缚之中掠出,好来这人间大闹一场,起先李清源为了不引起骚动,选择不亮出此物,如今看来,斩杀这非但修为神通高深莫测,甚至就连本身存在都极其诡异的血人,非要此物莫属!

一道血红从李清源的乾坤袋之中飞速蹿出,朝向三面六方刺向李清源的那三只血人而去,先是在他们那臂刺之上一晃而过,而后一个旋身,骤然返回李清源身侧,围绕李清源不断转圈,于是在李清源周身,便亮起了一团又一团血色光芒,直将李清源围成了一团团竖直血红圆柱。

随手一抓,那团血光骤然温顺掠到李清源的手掌之上,只是那看似破铜烂铁的剑身仍旧颤巍不已,似是在压抑自己的激动心情。

咔嚓一声,那三只血人原本朝向李清源刺去的臂刺不知为何,应声断为两截,似乎终于还是被李清源这一手所吓,那三个血人忙不迭朝向身后方向,背对李清源逃窜而去,顾不得那道此刻已经不光是声势骇人的陆地龙卷之中,不见痛呼。

李清源眉头微微蹙起,望向那道逐渐浓集的血色,猛然将手中生锈长剑抛出。

被李清源抛在虚空之中的那柄生锈长剑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骤然消失不见,唯有一声声惨叫隐隐约约,或远或近传来。

在那柄长剑出现的那一刹,一袭白袍猎猎作响的那位白袍人就轻轻顿住手下动作,一道灿烂目光投向那柄长剑,目不转睛地打量着。

李清源忽然驻足停步,心下惊疑不定,环视四周。

只见虚空之中,猛然一阵蠕动,凭空出现了四道气机涟漪,而后有四只血人从那裂缝之中跳出,以手中化作细剑的臂刺,朝向李清源袭来。

与此同时,李清源身下同样有一血人,臂刺直直向着李清源脚底,尖端处闪烁着异样的金属光芒。

此番情况,李清源不得不一步踩着虚空,终于还是不得不朝向高空掠去。

终于,一直隐匿在那虚空之中的血人终于派上用场,蓦然现出身形,探出那只血色大手向李清源捉去!

李清源不得不硬着头皮,脑力飞旋,努力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只是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让自己身上再多出一个不太致死的血窟窿这么一个方法。

李清源禁不住苦笑一声,从头颅上方刺下来,就算自己能够侥幸不死,距离半残,也该是相差无几了吧?

忽有一手轻抵在朝向李清源后心刺去的那尖刺手臂之上,随后轻轻一握,那血人的手臂当场碎裂成为无数细小碎片,来不及朝向李清源整齐攒射而去,就在半道之上当场化成一团齑粉。

不由定睛望去,却见一人着一身漆黑黑袍,漆黑黑袍之外,着有与自己那漆黑衣衫相互辉映的雪白铠甲,依稀可以看出由是一只动物骸骨所组成,脖围貂绒,身披长风。

一张脸庞隐匿在长发之后,一对大眼静默望向李清源,刀眉星目,胸前有两抹长发,随风飘散,浑身皆充斥有一股近乎于狂野的气息。

李清源将视线递去的时候,正巧他也抬起眼眸来,与李清源遥遥对视。

李清源禁不住心底一颤,继而禁不住的惊惧之情蔓延整个心田之间。

此人长相,居然与孙子权一般一模!

再细细打量,那人的面貌便忽然不清起来,时明时暗,可以肯定,此人与孙子权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只是此人之长相,委实让李清源捉摸不透。

那人又一次摊开手掌,遥遥与李清源身后那血人互换一掌,先前与李清源纠缠不休的血人,就这般被他一手掌拍得稀碎,炸裂成为无数细小血影。

一团团血红的惊鸿掠影飘然飞舞,倏尔变换成更多的血人,裂开一嘴的犬牙参差,朝向那人掠去。

于是无端地那人周身闪烁起一团冲天剑光,所有临近此人身侧的血人当场便被那炸起的无数道剑光给磨灭了个点滴不剩。

黑袍男子缓缓凌空踏出一步,随之天地色变,一沙一尘埃皆随之颤动,蓬勃出一道道剑气浓墨,最后一朵云,一缕风,天地之间,好像一下子就皆是剑气了。

自始至终都好像个哑巴的血人倏然合众多为一,颤巍着后退出去,惊恐道:“你到底是谁?!”

黑袍男子根本懒得搭理,仅仅是眼睛一瞥,那血人便悄无声息的死了。

浑身云遮雾绕起来的一袭白袍哈哈大笑,一片片云雾跟着他起伏不定,这就对了嘛!

想当年自己冲锋陷阵,遇难危急时刻,从来都是那人于百万里之外,遥遥赶来,荡八荒,扫六合。

事成之后,往往从来都是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所以那个年代的知根知底者,往往都会难免感叹不已。

世人只识白袍郎,不知犹有黑袍将。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世将乱

东宫商家的船上来了个吃白饭的,听闻终日无所事事,除了呼呼大睡,其余时间就知道嚷嚷着要吃得,让成天累死累活给这位大爷端茶送水的男丁家眷好一阵怨声载道,

很快就已经传开,说那东宫家的小姐从平洋海上钓上来了个小白脸儿,一问三不知,听说好像还是位王朝男子?

自然有人讽刺道:“这王朝痴心妄想以举国之国力,扛鼎整片大陆,我看简直是失心疯了,那王朝男子呢?快让我见见,我倒要瞧瞧,他们王朝男子是胯下那活儿比我们长,还是裤裆里面比我们多坠了一个蛋?不然平白如此猖狂?”

有人哈哈大笑着附和,说那男子可能懂得什么巫术,迷惑了东宫小姐的那双漂亮眼眸,不然东宫小姐怎会也如此失心疯了?竟然在这节骨眼上,选择救下那王朝男子?

言语之间,被他们嘴中的东宫小姐强行钓上来的李清源,已经成了主动勾引东宫小姐的妖孽男子。

流言蜚语,多如牛毛,一时不断。

有人对着最开始言语的那男子笑了笑,忽然唉声叹气,“若是果真如此,我完全可以自荐枕席嘛,其实我的技术也是不错的,保管东宫小姐满意。”

方才言语的那位男子急忙用眼神示意男子,一定要谨言甚微,只是已然无用,在男子身后诡异地出现了个浑身皮肉干干巴巴的老头,一把抓住那人衣领,将之抛入碧波荡漾的大海之中。

干瘦老头横眉怒目,环视众人,冷幽幽道:“若是现在谁还想要跳入海里喂鱼,尽快对老朽讲,老朽大可以满足你们。”

众人被吓得脸色雪白,忙不迭点头称是,并不是因为干瘦老头的果断出手,而是传闻之中,这位干瘦老头并不是易于之辈,相反,好像那些被传是以讹传讹,捕风捉影的传闻之中,说这位干瘦老头是会些巫术的,与那些个手持式神,操控死灵妖兽的阴阳师,有异曲同工之妙。

最最让几人心生忌惮的,还要数这位干瘦老头的手段,施展起来,从来都是挖筋抽骨,割肉放血,毫不手软。

每每与这老头对上之人,好像从来都不是正常死亡,反而是一身血肉都成了皮,唯剩下一堆烂肉在地上随着心脏跳动在地上蠕动,死亡时候的样貌之惨,超乎想象。

所以面对那财力恐怖的东宫家大小姐还可以款款而谈的男子们,在面对这个瘦小老头的时候,其实是内心发怵的。

将一众多事那男子送走后,干瘦老人双手负后,沉声道:“小姐,如今好像风头不对啊,请问你果真想要留下那名男子?”

在老人身后的那位娇美女子今日身着一身紧身唐装,犹如白莲花一对的小脚丫踩着一对杏目梨花木屐,头饰一朵樱花,愈加艳丽脱俗,她笑了笑道:“这又如何?这条船上的风向,什么时候对过?我偏要将他带在身边又能如何?”

老人皱了皱眉头,提醒道:“小姐,此时应该将那男子驱逐出去为妙,老朽还是劝小姐三思而后行,毕竟,他是王朝人!”

东宫未央也蹙起了那对眉头,沉声道:“田中叔,请你不要平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怎么也是在我们东宫家的船上,任凭他们如何,也该遵从我们东宫家的规矩来才是。”

被女子叫做田中叔的老人细细思量,居然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也有道理,那老朽就先不打扰小姐了。”

说罢,老人一个扭身,倏然消失不见,分明是个炼体的高手。

在老人消失后,东宫未央非但没有就此安心,反而眉头愈加紧蹙,脸上隐约有怒色,莲步轻移出去,来到关押李清源的地方,吩咐负责看守李清源的两人退去,自己孤身一人进入其中。

负责看守李清源的那两名守卫面色古怪,可最终还是对视一眼,默契离开。

李清源望向眼前这位多少有些气喘吁吁的女子,作贼小偷一般环顾四周,见并无异样之后,这才后怕地拍了拍自己并不算高耸的胸脯,缓缓来到李清源面前。

李清源多少有些好笑,如今的他,破入启灵境界,灵台之上有那小白龙盘踞之后,可以随意荡漾出去神识,眼前女子与老人的那场对话,他当然听得一清二楚,先前还对女子产生了由衷地一丝丝敬佩,如今被女子这番小动作给磨灭的荡然无存。

女子见到李清源居然嘴角已经漾起一抹笑意,不由怒从中来,接连迈着小碎步来到李清源面前,指着李清源鼻子臭骂道:“你还笑!还笑!给你机会不知道珍惜?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么想要死?就算随便编上些瞎话也能糊弄过去吧?非要一问你三不知,还非要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讲到兴急处,女子似是气不过,狠狠一脚踢在李清源脚背上,踮起脚尖来,指着李清源鼻子,愤愤道:“还笑?真当自己是那所谓修行的神仙呢?那我倒要问问你,如今什么境界?是升了月还是点了星?就算是如此,对付得了海上的那头巨兽?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说着说着,女子声音越来越小,而李清源则是满脸的无辜。

瞧见李清源如此神情,女子愈加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又是踢了李清源一脚,气愤道:“王朝都是你这般无趣的男子?”

因为女子踮起脚尖的关系,李清源微微后仰头颅,让自己的头颅与女子的额头稍稍离得远些,终于缓缓摇头道:“大抵比我有趣的,多如牛毛吧,光我认识的,就不下十数了。”

东宫未央终于挑起那对盈盈可爱的眸子,嗔道:“终于舍得说话了?”

李清源唯有默然,怎得感觉自己就和欠了这女子情债一般?

名叫东宫的女子一手抚在自己胸脯之上,神色忽然认真道:“我是万妖国度的商家之首,东宫家族的长女,而此次远航,自有我的使命在,所以你跟着我,并不会多么安全,相反,关键时刻,你可能还会成为我的筹码,这些天来,我虽然觉得你有些奇怪,可终究还是确定你并不是一个修行者了,哪里有修行者能够这么有耐心,陪着我磨耗了整整半月之久?”

说罢,女子一个箭步,蹲在李清源身旁,替他解了一身枷锁,目光如水,分外温柔,“如今我放你走,切记不要声张,你自己沿着海岸方向走即可。”

李清源一个白眼,打断了女子手上的动作,“见过有人可以走在海面之上?当真让我游回去?我不去,还是待在这里便好。”

女子眸中的光芒又是黯淡一层,倏然抬头望向李清源,恶狠狠道:“若是如此,你就只能当我的一颗棋子而已,等死?”

李清源双手环抱胸前,笑问道:“没事的,方正我也不认识回家的路,陪你一程又何妨?只是到时候,我所帮之忙,到底合不合你心意,就是另一说了。”

东宫未央满头雾水,一对美眸眨巴着打量上下打量李清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她倏然站起身来,便要朝向门外走去。

“等一等!”

李清源急忙喊道,女子闻言后,先是脚步一撤,而后身子一顿,这才缓缓转身道:“何事?”

李清源人畜无害地笑了笑,沉声问道:“说实话,我已经离乡忒久,如今并不知道家乡的情况,请问你能够多告诉我一些关于王朝的情况?”

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就要迈步出去,只是不知为何,在迈出三步之后,却又终于回过身来,与李清源讲道:“很不乐观就对了,如今我万妖国,大韩为冲锋主力,听闻万妖国度之中,对于王朝有意见之人,不在少数,听说皆是曾被王朝仙人驱赶海上,最终在这平洋海域成就了万妖国度,如今有了能够打回去的机会,谁会不答应?”

李清源点了点头,女子越是描述,他的眉头便愈是紧蹙,根据女子所讲,如今多方势力已经达成一致,分别从东北西三个方位全面将王朝包围,目标极其明确,意图一举起端掉王朝的三大势力,彻底抽空王朝的底蕴。

除了必定出力极多的的大韩鬼族,以及万妖一国必定情理之中的出力极多外,更有那西方诸强,李清源不用想都能知道其中圣堂出力最大。

因为圣堂与王朝所牵涉因果最为复杂,因为按照原本计划,孙子权是必然要归属圣堂的,只是不知为何,他并未选择回到圣堂罢了,更谬论还有品尝了神子甜头的教会与法庭在一旁虎视眈眈了。

依照当下的情势,最为东方的那座虚无缥缈峰势必要首当其中,与毗邻最近的万妖国度交手,更有大韩与之遥相辉映,到时候的局势,势必会愈加严峻,与女子交谈一番,李清源唯一听到的好消息就是那位第一魔尊根本不屑参加这场大讨伐了。

如此看来当务之急,是要赶快脱离此地,抓紧时间回到王朝才好。

正在思考该如何开口的李清源忽然瞥头过去,眉头紧蹙。

于此同时,外面忽然传出一声惊恐呐喊,“它来了!”

紧接着外面有电闪雷鸣,轰隆作响,更有雨落滂沱,叮叮咚咚敲打在甲板之上,犹如一双鬼手,在挠人头皮……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尾锦鲤上岸头

惊涛拍案,卷起千堆雪,用来形容眼前平洋海域的浪起叠涌,最为熨帖不过,只不过那卷起的千堆雪,要换成层层递进的浪花罢了。

东宫娇小的身躯刹那被那高浪给拍入深海之中,在深海之中翻转了一个旋儿后,这才被紧跟着的浪花席卷,逐渐浮向水面,翻涌到了岸边。

至于那竟然是深海妖族,可操控海兽,化名端木的男子?如今早已经与田中老人一身精血投入后,金光湛湛的大网相互纠缠在一起,久久难舍难分。

于是海面之上,不时有那一层层浪花泛起金光,有金色鲤鱼一跃而上,在海平面上划出一道美丽弧线,继而一个鲤鱼打挺,隐于海面之中。

远远而闻听,有那海幕巨兽时远时近的怒吼咆哮,不时传来,每当这个时候,海面之上便会再次下起一场金雨,至于那些被东宫家族为这场战斗而精挑细选出来的可怜活祭品们?自然在一次次或八爪绞杀,或鱼尾拍浪,或巨兽翻背之间,顷刻化作一团团肉泥血雾,弥散海域之中。

逐渐或许是双方精力皆耗尽,海面终于重新归于寂静。

在平洋海域沿岸处不知名沙滩处,一身雪白纱裙沾满了沙砾的女子挣扎起身,伸手轻揉欲要炸裂的头部,起身茫然无措,看着眼前的光景。

万里暗海雪寒夜,冷风冰锥刺入骨,独坐在白雪皑皑的岸边,女子望向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居然感受不到半丝寒冷似的,即使已经四肢僵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已经紫僵一片。

呼得一声,蓦然有一团火焰爆裂开来,凭空出现在女子面前。

女子浑身骤然紧绷,迅速扭身回头望向身后,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来人,最终叹气道:“原来如此啊,原来我也已经死掉了。”

东宫伸出芊芊玉手抚在自己冰冷的胳膊之上,喃喃道:“是了,不然寻常人哪里有这般温度?你是早早就在此等我的?为了寻仇?来吧!”

手持火把蹲在女子面前的男子犹如看傻子一样看着眼前女子,狠狠扭了一把女子脸颊,疼得女子张牙舞爪之后,这才松开手来,指了指女子身后的影子道:“有听说过鬼还有影子?”

女子那对眼睛之中重新焕发神采,开心道:“我原来没死?!”

她蓦然抬起头来,死死盯住眼前的男子,“那你也没死?!”

李清源一个白眼翻过去,懒得回答女子这般无聊的问题,而女子则是忽然凑近了李清源,左瞧瞧,右看看,终于还是没能瞧出这人有丝毫类鬼的马脚展露之后,愈加不安起来,“没可能的啊,明明我看到那船已经沉落海底了才对,海里又有那巨兽的存在,你没可能还活着的……”

李清源伸手在女子面前晃了晃,不屑道:“我在家乡里可是游泳健将,浪里小白条有听说过这名号?”

女子茫然摇头。

那一袭白袍便得意洋洋道:“我猜也是,谅你也没听过。”

他将胸脯拍得砰砰响,“所以说嘛,小小海兽,算个卵球?别说它压根就没追上老子,就算是追上了,又能如何?就凭它的那犹如乌龟爬爬的速度?不是我吹牛,一拳就能将它打得透心儿凉。”

东宫看着眼前吹牛不打草稿的男子,愈加觉得这男子与自己想象之中的那隐市高手大相径庭,天差地别,之所以这男子能够侥幸逃脱,也不过是侥幸而已,若是眼前这男子是那不世高手,自己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的那种!

东宫未央沉声道:“这里是在哪里?”

李清源嘴角带笑,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

夜幕渐入深夜,寒风愈加冷冽,女子散落在额前的发丝都结上了一层微白的冰霜,李清源主动谏言,不若向孤岛深处走一走,瞧一瞧有没有野外人家,只是这疯娘们儿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死活不走出半步,让李清源好生无语半晌,终于还是没能拗过女子,也就由着女子了。

反正也不是他李清源自己抖得像是得了什么顽疾一般不是?

他瞥向死死咬住自己僵紫色嘴唇的女子,微微一叹气,将手中火把一把立在地上,自己则是起身站起,一步跃入草丛之中,在草丛之中一阵忙活,最终手中捧着成堆的柴火而返。

他望向自己怀里,全是精挑细选的干柴,不由粲然一笑,董雪之夜,如此良木,最是适合生火,这还是从自己某次从那如今已不叫苍幽丛林的丛林之中与某人一起游历,这才得出的结论。

其实以按照道理,以李清源如今的修为,大可不必做如此事情,心神牵引腹内的满腔真火,在那柴火之中滚地而走一周便可,

只是如今李清源并不愿意在这女子面前展露罢了,此女不似庄倩兮,眉眼之中满是精明,他不由摇头一笑,正如先前一般,焉能分得清女子认为自己已经死掉时候的憨态可掬是自然而然,还是刻意为之?

李清源长叹一口气,围绕女子周身摆了整整一圈木柴,将女子衬得既像是祭祀的神女,又像是被即将火化的巫女。

即将下意识就要一拍自己乾坤袋召出来一件衣衫的李清源堪堪顿住手,蓦然扭身蹿入丛林之中好一顿翻找后,这才姗姗来迟,身上已经被自己褪去一层衣衫,“若是不想明天当真见到地府的牛头马面,就将这个披上。”

女子果真就一把夺过李清源的衣衫,歪了歪脑袋道:“为什么你们王朝人喜欢将地狱的使者,说成是一头马一头牛?”

李清源暗自擦了擦额头上原本就没有的汗水,有些佩服于女子的天真烂漫,天马行空起来,板着脸纠正道:“不是什么一头马一头牛,而是人的身子,却生着一副马头牛面,再者寻常被当作人类坐骑奴隶甚至是饥荒时候的食粮,这两类动物死后却成了执掌你生死的鬼灵,专门负责勾你魂魄,身份倒掉,不是更为恐怖?”

女子点了点头,眼睛怔怔然,“这么说的话倒是有些可怕了,你这语言好生生僻,咱们还是用你们王朝语言来交流?”

李清源一挑眉头,就差在脸上写上“你会?”两字。

东宫瞥了瞥嘴巴,神神秘秘凑近道:“其实我们东宫家族与王朝还是有密切联系的,只不过目前不能对你说而已,不过你瞧我们姓氏不也该知道?在我们这的绝大多数人以及一小部分压根就没有姓的人来说,从来都是名在前,姓氏在后,你就不好奇一下为何我们却叫做东宫家?”

李清源不屑地瞥了瞥嘴巴,“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东宫便一巴掌拍在雪地之上,气鼓鼓不已,一双眼睛泪汪汪,瞄向李清源,见李清源没有看向自己,赶忙偷摸摸了摸自己的手,又冷又疼啊……

背过身去的李清源闷闷道:“若是不放心,自己找个僻静地方换了衣衫,你如今这副行头,自己不觉得不适?”

被李清源这样提了一嘴,女子这才蓦然察觉到自己身上化冰后的湿漉漉,不由俏脸一红,恶狠狠望向眼前那个男子的时候,李清源早已经一个闪身,隐匿草丛之中。

见到李清源竟然果真就一个隐身,彻底走远,东宫又气又愤,最终红着脸庞,以那件还泛着男子体香与温度的厚重白袍披在身上,以此来遮蔽自己玲珑的身段,而女子则是在那白袍之下,小心翼翼地换着衣衫。

别看李清源这件衣衫外表看似单薄,但是内有乾坤,竟是内里配绒,将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抛开后,再披上李清源的一袭白袍,当真保暖至极,犹如扯下了一颗骄阳在背,暖洋洋。

她忽然瞥向眼前,不知何时那男子去而复返,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她,将她看得不由俏脸一红,色厉内荏道:“看什么看?色胚一个!”

李清源一怔,居然是正宗的王朝话,便一伸手,笑嘻嘻道:“那把衣服还我?色胚的衣服,别污了小姐的身子。”

东宫未央死死咬住如今面色红润后,逐渐鲜艳起来的红唇,欲泫欲泣,“我就没有见过像你这般不解风情的男子!”

想不到那男子却忽然沉默,点了点头,附和道:“我自己见了都怕。”

天那,天下还有比这还不要脸的言语嘛?

女子果断背过身去,不再看那气人的家伙,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转身背对那男子,无外乎将自己的一身玲珑暴露人前,又嗔又羞,头一次厌烦自己的身子这么多诱人处,便微侧身子,偷偷警惕打量那男子起来。

没成想那男子此刻正一本正经,烤着东西,见到女子回头,笑着朝她招了招手,“饿了没?不是我吹啊,我这野炊之技艺,当真炉火纯青,要不要尝一尝?”

女子忽然想起什么,不由侧目,用那一对亮晶晶的美眸打量着李清源道:“若是我没有记错,你是有一只兔子的?它去了哪里?”

男子随手扬了扬手中的烧烤,金黄润泽,肉香扑鼻,“烤了。”

……

在这小岛的另一侧,皎洁的岸边,若是真正细看下去,就能发现一排排不似人的凌乱足迹,踩踏白雪,一路而行。

忽有浪花拍案,蓦然有一尾锦鲤跃上岸边,而后又炸开一团金色,悄然消失不见…

第三百五十四章 山之下

李清源随之整个身影浩渺飘忽起来,整个人骤然出现在下一处羊肠小道曲径通幽处。

那人此刻已经重新穿上了那一袭玄色袍子,袍子外更有一件蓝墨色的短披风随风飘摇,似有若无之间,有算不得多么健硕的胸肌,匿在玄色袍子的衣襟之间若隐若现,银色长发在身后飘摇不定,光是凭借男子手持长刀的那副高大宽阔背影,只是静静矗立在哪里,就是一副人间好风景。

一头银色长发随意飘摇的他身旁仍旧有两团幽蓝鬼火紧随其后,每每男子迈步出去的时候,两团鬼火便又会骤然加速,为他照亮前行的道路。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男子一对眸子绽放红色华光,瞥过那张近乎于完美的侧仔细上下打量了眼李清源,忽然邪魅一笑,将手中长刀扛在肩上轻担几下,他整个人都犹如一阵青烟,随风消散无声间。

李清源一步迈出,也来了兴致,脚下一个扭转,同样蓦然消失不见。

当那男子翩然站定之后,往往就有一道白色身影,不远不近,遥遥站在不远处,双手拢在袖中,笑眯眯地看着银发男子。

长发飘飘然的男子似乎也来了兴致,不见他脚下有何迈步,但是化烟云而消逝愈急,最后几乎是转瞬即逝,可饶是如此,他身后始终有那一袭白袍远远吊在身后,穷追不舍。

终于,刹那奔出近乎半座岛屿的两人同时一个停步,一袭银发的男子骤然转身,抽刀力劈,李清源同时手中绽放一抹华光,一抹低沉龙吟声绕其手心而走,一个拧转的功夫,李清源手中随之出现一柄亮闪闪的银枪,被他双手执过头顶,力扛银发男子一记刀劈。

登时就有一道音浪传出,震散了四周丛林树叶之上的积雪,而两人却谁也未曾放手,两位风格迥乎不同的俊美男子,互相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唷!”那银发男子招呼一声,手中狭长直刀却不留情面地滚着龙枪而走,意图削向李清源的手掌,李清源一对手掌骤然有火焰绽放,火焰化作一条小火龙游走枪身,差点儿就要攀岩而上,沿着长刀袭向银发男子的手掌。

银发男子急速后退出去,随后一刀劈出,一道漆黑长线骤然飞掠出来,沿着李清源面门而来。

李清源双手对拍一下,一对手掌之上有烈焰缠绕燃烧,而后他一步迈出,脚下生幻影,接连踱步出去数次,一瞬间先是成为了八腿形状,下一瞬,这一袭白袍便出现在了银发男子左肩处,凶猛一拳刹那递出。

那银发男子随之倒跳出去,并一刀力劈而下。

李清源蓦然在空中一个侧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枪在他手中汹涌攒射出去,隐约化作一道银色龙型,笔直撞向银发男子。

银发男子急忙侧撤一步,躲过那银色长龙的直面冲击。

只是银发男子尚未来得及站稳,那条银色长龙也随之一个折返,一头洞穿了银发男子的胸膛。

李清源堪堪站定,谁料想那一道笔直黑线绽出丝丝黑焰,同样去而复返,袭向李清源后背。

早已经被那一条银色长龙给洞穿的银发男子倏然鬼魅笑了起来,破开的大洞处像是有黑色火焰在不断燃烧,而后他整个人也随之燃烧起来,缓缓幻化作一缕缕灰烬,消失不见。

李清源也霎时侧踏出一步,随之一拳砸向身后那道黑色长线,整个人后翻出去,一个扭转,双腿如钉站立当场,猛然抬头看向自己不远处。

那银发男子早已经立在此处,一手褪去袖子,端在腹中,于衣襟处探出半只手臂,不知从何处摘来一只带着青绿树叶的木棍,被他叼在嘴中,慵懒看向李清源,笑道:“阁下是何人?”

李清源同样笑着道:“王朝,李清源。”

那银发男子居然点了点头道:“久仰久仰,阁下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看来不是常人。”

李清源一挑眉头,“阁下是?”

那银发男子缓缓收刀入鞘,回应道:“陆良家,陆良任侠,目前是个浪人。”

李清源同样点了点头,“久仰久仰。”

似是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够真切,李清源继续道:“陆良任侠兄你也挺年轻,而且这张脸庞我目前所见之人,仅仅有一人能够与你比肩,改天介绍你认识?”

银发男子又是点头,“只要不是姓柳便好。”

李清源微愕,“看来不用介绍你们认识了。”

银发男子抿嘴笑了笑,李清源忽然正色道:“你的本体在哪里?”

那人笑而不语,身形猛然淡化一分,最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散不见。

李清源透过那人淡去的身影看去,脚下步伐骤然一踏地面,整个身躯都如鸟高掠而起,最终落在一处类似于假山的山头之下,假山之上布满青苔白雪,有百龄古树的高低,最山脚处,却是一处极小的低洼盆地,仅仅容两人并排而坐的大小。

李清源一路下去,来到假山山脚,一步落在盆地一旁,仔细瞧着眼前那背靠山坡,浑身皆被手腕粗细的锁链给锁起的银发男子,此刻正半坐着,一手搭在支起的另一腿上,瞧见李清源来了后,银发男子笑着一手并指,轻抵在额上一拨,一如方才两人相见时候,轻松道:“唷!”

李清源若有若无瞥了眼男子身上的锁链,有些好奇这位陆良任侠老兄的神经之大条,到底比这锁链要粗多少了。

“如何解你身上锁链?”李清源蹙着眉头问道。

陆良任侠却摇了摇头道:“看见来时路上的那些怪异石像了?”

李清源点了点头,虽然与东宫一同所见,唯有两只石像,但是李清源却能明确感觉到另有数股隐匿气机,藏在这小岛的各个地方,不由沉声道:“将他们逐个击破才能将你救出?”

奴良任侠微微一笑,“你确定的?最好再感受一下,仔细感受。”

李清源表情一滞,而后神情逐渐凝重,最终蓦然腾空而起,倏然高悬在天边,一对眼眸犹如黄金一对,刹那将那身下小岛一览无余,他倏然落地后,一步踏出,来到那银发男子面前,犹如看傻子一般看向男子,“做什么?明明你就是一个妖族,却要将这整座岛的妖族给封印起来,还不惜要分出一缕元神出来,也要将防止这些妖族破开封印?你这锁链,是你自己将自己封锁于此的?!”

陆良任侠笑着摆手道:“哪里有这么夸张?”

李清源先前鸟瞰整座小岛,犹如瞧见诸天星辰一般,只不过那漫天繁星,可不是什么真的星星,一颗星星,便是一个被眼前这位任侠老兄给封印的妖族,仅仅是粗略估计,就有成百上千颗妖星闪烁,而群星最为中央处,有一颗大星最为闪烁,便是自己眼前这位银发男子!

李清源沉声道:“所以你现在只能枯坐等死?希冀自己一人之力能够活活耗死他们这些个妖族?你都在想些什么?”

银发男子却洒然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轻松道:“哪里有这么麻烦?”

李清源一怔,凑近过去。

陆良任侠一拍手中长刀,那刀蓦然而飞,骤然出现在李清源手中,而后他又凭空变换出自己先前口中所叼的木棍,郑重其事交给李清源道:“此物你且收好,切记保存完好!”

李清源默默收起手中这根着有一片绿叶的木棍,猛然扭头过去!

在远方,有女子叫喊声音,蓦然传来。

陆良任侠大有深意地一笑,“快些去英雄救美,才是要紧!”

李清源点了点头,一步长掠出去,一个眨眼之前便没了身影。

眼见这位投缘之人走远,陆良任侠长叹一口气,向自己身后道:“既然躲躲藏藏摸到这里,何不现身一叙?”

只见银发男子身旁的空间平白泛起一阵涟漪,突然便有一黑影出现陆良任侠身旁,一对眼睛漆黑一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呈青紫色,在那脖子下分别在左右排布有一对鱼鳃,它嗓音轻启,正是先前那个被叫做端木的妖族。

“你如今坐在这里,我站在此处,你可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的?”

陆良任侠斜睨此妖,淡然道:“若是我真正施展出来拳脚,你能在我手底下留下一条全尸?”

“你!”端木的嗓音蓦然变得深沉起来,张了张嘴,只是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陆良任侠不厌其烦道:“行了,又是那些百年不变的经典反派说辞,麻烦你来点儿新鲜的?有能耐的话,现在打死我?”

端木倏然冷静下来,沉声道:“你认为将自己的本命物给那男子就能保全性命?你可知道,我带来了‘钥匙’?你更可知道?此次与我一同上岸的,还有那海兽两只,你觉得那个男子一人能够应付得来?”

似是为了印证端木所讲,在先前女子尖叫方向,同时有两股气势汹汹的气机滚动开来,铺天盖地,光是那股激荡而起的气机涟漪,就让人觉得像是在面对两头从远古走来的史前巨兽。

端木双手环胸,正想瞧一瞧那人如今会是怎样一副滑稽神色,却见那人遥遥伸出手掌,随意对着那两股气机涟漪轻划,似乎在他眼中,杀死这两头巨兽,便是如此简单?

第三百五十七章 王朝李清源

当两人来到那处假山的时候,女子登时呆立原地,瞧着眼前的那银发男子,久久未曾言语,眼前之人,不正是梦中那位久不能与自己对话者?

女子亭亭玉立于李清源身后,仅仅露出半个脑袋而已,就这么怔怔看向眼前人,朱红樱口微张,欲言又止。

陆良任侠却仿佛看穿了女子心思,微摇头,开门见山道:“抱歉,我并不是你所见的那人,在梦中与你相见的,应该是我的爷爷,陆良游。”

女子嘴巴微张,看了看李清源,怯生道:“他为何要在梦中见我?”

仍旧那副散漫坐姿的陆良任侠瞥了眼李清源,见李清源居然无动于衷,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作答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道:“自然是需要你来解救他!没看到咱们的众妖少主此刻情况?很是水深火热啊!”

女子急忙扭头看去,便见到在那假山之巅上有一人站在其上,深深凝望着女子,豁然一笑道:“既然你能够到达这里,那么只能证明那两个废物是失败了,我有些好奇,那两个废物一身修为虽然不是太高,但是足够对付你们两个凡人了,即便是如此,他们还是没能拿下你们,所以……”

端木一对眸子倏然呈竖瞳模样,湛蓝幽光在其中闪动,他这一对泛着冰冷光芒的眸子紧紧盯着女子,冰冷道:“究竟是你身上还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是陆良游那老头子其实有什么底牌后手?亦或者……”

“你这一袭白袍的小子,其实自始至终一直在藏拙罢了,其实是位能够力扛两个昇龙境海兽的绝顶修士?嗯?敢问阁下是王朝儒殿的王子,还是那位地庵的佛子嘉措?亦或者,你干脆就是那位虚无缥缈峰的启灵境第一的修行天才女扮男装?还真别说,都说那位神龙见尾不见手的女子,生了一对极其养目的凤眸,莫非就是阁下?”

他一对眼眸随意瞥向李清源,嘴角划过一丝狞笑,她死的时候,自己曾经感受到她的身旁有两股若有若无的气,一股犹如皓月当空,另一股则是米粒大小,近乎让人可以忽略不计,约莫就是眼前这男子了?

这个浑身着黑衫的端木一扭身子,摇身一变,浑身皮肤青紫,一对獠牙尖尖,一对瞳子之中全是深邃黑色,他眼中泛着红光,声音沙哑,向那银发男子怒吼道:“是你!我那被你强行封锁在石像之中的妻子,就是被你给一刀劈为两半的吧!?”

他发疯似的揪住自己的心口,咆哮怒吼道:“我能感觉到,她的生命之光正一点点流逝!就是你!”

只见端木倏然来到李清源面前,一把掐住李清源的脖子,一对漆黑的眼眸瞥向陆良任侠,冷笑道:“传闻之中承载了你神魂与性命的那根木枝,你就是放在了这男子身上吧?所以才胆敢有恃无恐地与我谈笑风生?真不知道当我从挖开他的心脏,掏开他的肺腑,顺带脚将你的性命所托给彻底摧毁之后,你会是个什么表情?”

只是端木脸上的狞笑突然戛然而止,因为那一头一发无风自飘扬的陆良任侠同样正嘴角噙着笑意,笑盈盈地看向自己,心痛猛然腾起一抹悸动,尚还来不及赶紧松开手,他的手腕便被某人倏然抓住,那人笑盈盈看向他,却冷声道:“你想要掏我心脏肺腑?那咱们打个赌?我就站在这里让你三招,三招过后,若是你还不能将我杀死,我可就要取你性命了。”

东宫脸上闪过一抹急色,拼命向李清源使眼神,在万妖国度,越是修为有成的妖人,便越是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莽,这项定则尤其表现在以肉身修为见长的妖族身上,不然也不会有那一句不知从哪一代妖族祖先那里传下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广为流传了。

所以李清源这般“威逼利诱”,可能于那两只像是灵智未开的海妖有所奇效,但是对于端木来说,可能微乎其微,最后结果只会是被开肠破肚而已!

端木向眼看就要冲到自己身前近侧的女子竖起手指,示意女子千万不要向前一步,不然自己手中这人以及她自身性命都是难保。

端木卡住李清源的那手愈加紧上几分,一对眼眸之中寒光毕露,“我不信王朝还能凭空蹦出来一位昇龙境之上的年轻修士!”

只见端木微一用力,他的一对手臂倏然变得极大无比,猛然扩散一周距离,青蓝色的皮肤上一根根血管突起,犹如一条条簇拥在一起的小蟒,那只卡住李清源脖颈的大手收紧之间,不时有骨骼摩擦的咯咯声传来,振聋发聩。

“不要!”

东宫未央俏脸变色,蓦然大声呼喊道,她一个递步过去,整个人随之攒射出去,狠狠抱住端木一条如今又百岁高龄的巨木粗细之胳膊,蹭的一声,不知何时女子手中多了一把袖中短刀,被她一把插入端木粗壮手臂之上,顺着肌肉线条一路而下,在端木那条手臂之上犁开一刀狭长口子,顿时就有墨绿色的鲜血直流而出,模糊了女子的视线。

端木闷哼一声,狠狠将女子砸在地上,而后另一拳攥紧高高隆起,眼看就要一拳结束了女子的性命!

东宫缓缓闭上双眼,虽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仍旧祈祷,祝愿那人能够逃脱端木的魔爪。

她的眼角划过一道泪水出来,其实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拿着李清源做那替死羔羊,如今自己还他一次,恰好两不相欠?

倏然之间,在女子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紧接着便是咚得一声,距离李清源极近的女子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震荡波动传来,慌忙睁开一对美眸,美眸之中,满是担忧,急忙越过李清源,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如何。

女子蓦然止步,禁不住一对小手掩在自己嘴巴前面,眼中满是震惊神色以及难以置信。

在她面前的李清源洒然一笑,居然就这么完好无损地站在女子面前,于此同时那猛然踏出一步名叫端木的海妖便被压着后退一步,那只攥李清源的大手如今正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

背对女子的李清源抬眼望向眼前男子,一身气势愈加迫人。

端木下意识倒退一步,只是一对眼眸愈加赤红,透露着一股子残暴气息,他骤然一咬牙,高高扬起一对膀子,眼看就要砸向李清源头顶。

李清源双脚猛然扎步直立,居然就这么硬生生抗住了端木的一击重夯。

他一袭白袍飘飘然,向端木伸出三根手指,“该第三招了!”

女子大骇,难道果真要让三招不成!?你李清源的身躯难道就是钢筋铁骨做得不成?怎得?在端木一记重拳一下侥幸未死,就觉得自己可以玩了?人家说不得是未出力而已啊!东宫脸色微白,又是这样!这人怎么老是喜欢在关键时刻在这里赌博?东宫未央心下一狠,眼中划过一抹坚定,就要急忙迈步出去,只是端木的一对拳头明显要快上一线,瞬时袭上李清源腹部,又有一拳骤然变道,就要瞬时捣在李清源的心口,紧接着端木一对粗壮手臂青筋暴起,砸向李清源的拳头化作无数琉璃幻影形,一瞬间而已,便递出了整整七十二拳,使得李清源浑身上下不时有那犹如闷雷炸裂的恐怖声响,萦绕李清源周身而走。

东宫未央一下子瘫软在地,目光怔怔然,望向那力扛了那狰狞海兽不知多少拳头的李清源,就连嘴角也微有泛白,一张俏脸上满是惨然神色。

陆良任侠在一旁,始终面色平淡,只是瞧见女子的神情后,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关心则乱,不由看破又说破道:“仔细看看,人没死呢。”

东宫闻言后,急忙定睛看去,却见那一袭白袍正在那一对对犹如狂风暴雨扑面的拳头之中屹立不倒,淡然瞧着眼前人一次次奋力挥舞双拳凿向自己,却又一点点力竭,而他自己就是那一身白袍都不曾褶皱分毫。

“好了,已经过去千百招有余了,看来不能再给你得寸进尺的机会了。”

一袭白袍的他突得一手抓在满脸惊骇的端木那颗青蓝头颅之上,倏然并指如钩,轻轻一个旋转,端木的一颗偌大头颅居然就这么一下子被摘了下来,被他轻轻一推,与妖身分离开来。

一身雪白袍子猎猎作响的他又是一拳力劈而下,一拳将端木的头颅砸了个粉碎,伸手在虚无缥缈处猛然一捻,淡然笑道:“我说是谁给你的胆魄,原来已经修行到灵海境界?”

被李清源捏在手中的这一缕残魂惊恐看着眼前这白衣郎,禁不住灵魂的颤栗,颤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李清源一如当时与陆良任侠的对话,回答道:“我啊?王朝李清源啊…”

一脸的天经地义!

继而李清源随手一握,端木的这一缕幽魂也随之怦然破碎,在他临近破碎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里,是终于依稀记起,好像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王朝两神子之中,其中一位,不正是叫作李清源?

不是都言这位神子比之另一位而言,略显疲软?怎得也有这样能够一拳打死我的修为!?

它哪里知道,这两位王朝神子,一位受那第一神子灵气灌溉,于启灵境近乎无敌手,将来的灵海境界也不可限量,另一位,更是可随意捶杀仙人?

所谓比较,也只是相对而言而已。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一招神仙手

李清源的身影忽然之间飘忽起来,而后他一拳砸向那人剩下的半截身躯。

只见端木剩下的半截身躯不断蠕动,一下子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黑蛇,与此同时在李清源身后突然就有一连串光华浮掠而出,骤然幻化成无数条手臂的模样。

李清源接连拍掌出去,身后所背手臂同样接连递出,犹如雨夜骤雨,密集拍打在端木身上。

几乎肉眼可见端木身上不是有一团雪白的气机涟漪激荡开来,像是平静的湖面上突然为大雨倾盆,于是激起一道又一道深坑涟漪。

那些忽然之间现形幻化的黑蛇尚且来不及分裂成型,就被李清源以一掌落下,砰然碎裂成为一团团血雾状。

原来正想化成无数黑蛇形逃跑的端木当场彻底泯灭在天地间,唯留下那犹如一座人间佛陀,生有千百臂的白衣男子,静静矗立在那里,光是身上那道得天独厚的摄人气息,便使人望而生畏,唯有惊颤。

仍旧坐在原地的陆良任侠却有些埋怨,“早就能将之随手抹杀,非要磨磨唧唧?”

李清源笑了笑,却仍旧保持着那身后千百手臂的人间杀戮佛陀模样,下一刻他脚底徒升浩渺烟雾,整个突然出现在陆良任侠面前,一刹那便有千百拳递出,瞬时间便打碎了陆良任侠的一颗完好头颅!

李清源的拳头落在陆良任侠的头颅之上,登时犹如锤砸西瓜一般,一颗完好头颅当场爆裂开来,无数血红血水四溅而起。

最后一拳重重落在陆良任侠脑袋上的时候,陆良任侠颓然无力的身躯骤然朝向身后砸去,撞在假山上的时候,直撞得那形似假山的小山坡都摇了三摇,轰隆声不断,震动不已。

李清源一个飘然扭身,最后一个递步出去,一拳像是两军开阵时候,一骑当先的凿阵将领,砰然洞穿了陆良任侠的瘦弱身板继而曲臂一震,生生将陆良任侠的整副身躯当场震碎成一抔抔抔血雾。

他一个扭身出去,身形飘乎,一个闪身便出现在山顶之畔,一对眸子之中仿佛若有电光游走,冷声道:“出来吧,已经等你很久了。”

天际凭空出现一道黑洞似的漩涡,不断游走旋转,一股股令人心悸的气机波动从其中传来,不断旋转的黑洞之中忽然有一腿迈出,一人面貌中庸,脸上同时生了一片片冻疮,有些地方已经干裂开来,流出紫色脓血,他笑嘻嘻地从其中迈步出来。

在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位儒衫男子,同样面貌中庸,只是相较于前一人的磕碜面貌,面无表情的他再加上自身的不凡气度,多少是要优于前者的。

儒衫男子淡然注视着李清源,似是觉得有点意外,而后便将目光缓缓投向远方的女子。

与此同时,倏然有一道金光浮现,刹那在女子身旁聚拢,一只金色鲤鱼悄然浮现在东宫身旁,一把拉住女子的手腕,将她牵扯回去。

东宫不由扭头看去,正是自己认为其早已经死去的田中爷爷。

李清源瞥向老人田中,又将目光投向那个自己无端觉得极其熟悉的两个男子,先前自信那名叫田中的老人其实正有可能是妖族的一记神仙手,如今因为这两人的出现,局面却忽然飘忽不定起来。

那满脸生疮的男子双手拢起,蹲在原地,笑嘻嘻望着李清源,幸灾乐祸道:“扑朔迷离了吧?眼巴巴望眼欲穿,就是看不真切,心里如有蚂蚁爬爬,痒痒儿难受了吧?”

瞧见李清源一脸苦瓜神色,男子愈加了不开支,双手接连锤地,好一阵捧腹大笑,继而这才语重心长道:“少年人,要看清局势啊!”

李清源瞥向眼前这男子,若是可以,他一定要在男子那张欠揍的脸上劈出光华匹练一道,还是那种由腹内真火凝成的那种,给他消消毒最好。

一袭白袍的李清源抿起嘴唇,望向东宫身后的那个老人,原本自己所要叫出来的,便是此人,只是没有料到自己一嗓子之下,收获颇丰。

田中老头对于李清源的视线视而不见,反而是望向东宫,沉声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东宫缓缓摇头,深深打量着老人,豁然开心道:“田中爷爷?当真是你?”

田中老人嘴角带笑,柔和地抚着东宫的头发,温柔道:“傻丫头,当然是我了,不然还能是别人不成?”

没成想东宫狠狠点了点头,“还真别说,田中爷爷,我告诉你啊,还真有人和你一般模样。”

说罢,女子果真就百灵鸟般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田中微笑着静静听着女子的话语,时不时还会点头符附和,终于待女子言语完毕后,他才道:“小姐,那个白衣服的小子方才将陆良家小公子杀害的过程,我都看到了,咱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这位陆良家族的小公子,你不是时常梦到他?他就是能够让咱们的商船安然无恙行驶出万妖海域的关键,如今却就这么被那白衣服小子给打死了!当真可恶!我早该想到这人的,没想到此子隐藏如此之深!”

东宫终于抬头望向李清源,若有若无,脸色雪白,惨然一笑。

田中老人忽然道:“小姐,那小子是不是给了你一根带着叶子的木棍?实不相瞒,那木棍正是陆良家小公子的生命所寄,若是当真在你那里,就快些拿出来吧,若是如今治愈补救妥当,说不得这位陆良家的小公子还是有救的!”

东宫未央突然伸出三根纤纤玉指,田中老头面部表情忽然一滞,“怎么了小姐?”

女子一对大眼睛之中,满是恐惧,一对樱桃小口死死咬在一起,颤声道:“三次了,你自称了‘我’三次,在我面前,田中爷爷从来都是不会自称‘我’的,而且田中爷爷从来对我不会有什么摸头的亲昵动作…”

“田中”猛然狞笑起来,一巴掌拍向女子胸膛,有一物自女子手中掉落,被“田中”一把抓住,而后田中一个扭身,刹那来到女子面前,遥遥伸出一手,卡住了女子脖子。

望向手中枯萎不堪的枯枝,其上青色叶子早已经泛黄,预示着那个陆良任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田中”蓦然哈哈大笑起来,轻震手臂,被他死死卡住的女子一张精致如同瓷娃娃一般的脸庞倏然便憋成了紫色,拼命地喘息,却不能进气丝毫。

“田中”怜悯地望向手中的女子,冷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老实配合一些,还能从我手中讨来一命生还的机会。”

他望向山顶所站立的那一袭白袍,又瞥向那笑吟吟站在山顶之侧的两人,朗声道:“最好现在让我走!不然这女人必死无疑!”

李清源正要开口,不成想那脸上生疮的男子冷笑连连,跺了跺脚下土地道:“走?你他娘的老根儿就在这里,能去哪里?”

“田中”猛然后退移一步,像是想起什么一手高高举起女子,大声喊道:“她在我手里,当真不在乎她的性命?”

满脸疮痍的男子却狠狠吐了口唾沫,撇了撇嘴道:“那是那个白衣小哥儿该关心的,关我甚事?”

“田中”果真便将脑袋侧向李清源,与此同时手中还多出一抹幽蓝灵炁,一副若是你也不关心一下这女子,自己便一巴掌彻底拍死这女子的模样。

李清源轻轻叹气,一对拳头缓缓攥紧,沉声道:“若是没死,就赶快出来,我应付不来了!”

陆良任侠鬼魅一般出现在李清源身侧,仍旧是李清源初次相见时候,坦胸露腹,一刀随意扛在肩上的慵懒浪人模样。

两人并肩而立,陆良任侠忽然以手担刀背,偷偷向李清源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怎么看出那个我是这人假造的?”

李清源眨了眨眼睛,幽幽道:“我没有看出来啊……”

陆良任侠也眨了眨眼睛,只不过是每次眨眼,眼睛便瞪得愈大而已。

李清源笑了笑,眯起那对凤眸,与陆良任侠的一对血红眸子对视,“若真是你,我那几拳下去,头颅能碎成那样?”

陆良任侠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也是。”

猛然想通其中关节,陆良任侠笑骂不已,“若真是我,合着我就是白挨拳头呗?”

李清源摇头晃脑道:“然也。”

他忽然正色道:“方才我那几拳悄无声息给你那禁制破开了几个口子而已,没想到你解封的速度如此之快?”

陆良任侠同样学着李清源眨了眨眼睛,“谁说我已经解开封印了?”

李清源呆若木鸡。

于此同时,已经歇斯底里起来的“田中”愤怒咆哮一声,手中卡住女子的那手随手一抚,整个身影都飘忽起来只是他正要迈步出去的步伐蓦然一顿,回头深深凝望住陆良任侠,豁然大笑起来,“我终于明白了这女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了!”

说着“田中”一掌探入女子怀中,手臂穿透而过,却未曾在女子身上留下伤痕,继而“田中”一个旋身,有一缕漆黑幽魂从“田中”身体之中探出,飘在空中,小岛之上,倏然各个地方皆有一股漆黑灵炁亮起,疯狂向那一缕包裹着一粒金光的幽魂蜂涌而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看戏两人熟不熟

望着那众多妖物逐渐凝结为一,奇怪的是李清源以及陆良任侠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之处,反而大有深意的对视一眼,每一次那妖物凝聚一份妖力,陆良任侠的身影便凝实一份,最终几与真人相差无几。

嘴上始终让人不讨喜的男子欢喜拍手,饶有兴致地瞧着眼前画面,“有趣有趣,原来如此!事情变得有意思多了!”

在他一旁的儒衫男子却道:“不会对咱们的计划有碍?”

那人摸了摸脸上不规则凸起的血疮,笑了笑提醒道:“难得咱们能够携手同游,若是处处言论这些,多少还是败了性质啊…你且将心放在肚子里,这位妖族少主其实根本目的,与咱们不冲突。”

闻听如此一说,儒衫男子这才微微颔首,转而将目光投向那一袭白袍的男子,嘴角若有若无,牵扯出一条弧度。

许久未见,看样子这小子又有许多神奇际遇啊……不知不觉,已经是启灵境界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启灵境,一身灵炁的澎湃程度,就连寻常的灵海境修士都拍马莫及,相较于当初的只知道耍些不痛不痒的小把戏,如今更懂耍些稍稍大些的把戏了。

李清源拍了拍自己衣衫之上的灰尘,抬眼望向那一抹幽魂,逐渐凝结扩张开来,丝毫没有慌乱神色,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当下局面正是两人计划之中的一环。

先前他与身旁的陆良任侠曾经专门针对如今眼下情况,平铺直叙,开门见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清源,并且在话语末尾的心声交流时,孤注一掷道:“我这身家性命,全都托付在你身上了,你是又一个被那幽魂寄宿之人也罢,最后选择不理会这趟世俗事也好,全都依你,只是到时候,请你给我个痛快?”

于是李清源很痛快地给了这个一脚,并且脑内飞速旋转,在刹那之间得出一个粗略计划,陆良任侠的情况自然算不上乐观,原本曾借助某种秘法传于秘密与陆良家合作的东宫家,东宫家便选出东宫未央作为嫁接陆良任侠与陆良家以及东宫家的桥梁。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其实在东宫未央梦中,便是陆良一家的见面处,只是东宫未央自己不知道而已。

只是没有想到,饶是如此小心周转,三方曲折转换,仍是被那自己所封印的幽魂给察觉到了空隙,附身于那田中老人身上。

陆良任侠轻声一叹,若不是李清源提议提前让自己布置一些障眼法,说不得自己也要差点儿着道了,好在自己其实提前也布置了一手,造成了自己其实将一身性命所依寄存在一根小木枝上的假象,一直用灵炁小心维护,所以当李清源将那一根木枝偷偷放到女子那里的时候,

失去了灵炁保护的木枝,自然叶子枯萎,给人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假象。

之后陆良任侠更是撤去禁制,就是等待这一抹附身田中老人身上的幽魂觉得自己已死,已经到了他现身搜刮各处石像之力聚拢己身,融为一体的时候,如此才能使得自己身上枷锁变得最为脆弱。

如此一来,自己挣脱枷锁,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了。

陆良任侠抬望眼,瞥向那双手拢起在袖的一袭白袍,不自觉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等了三年之久的脱困之人,居然是这么一个有趣的家伙,好一副用心良苦,只是陆良任侠将眸子投向那旁观的两人,眉宇之间有阴霾,这两人尚且分之不清是敌是友,最是让人难以心安。

李清源沉声道:“先解决眼前麻烦,再想其它。”

陆良任侠轻轻颔首,忽然眉头一挑,“那就交给你了?”

李清源蹙眉问道:“你还有多少禁制未曾消除?”

陆良任侠忽哂笑不已,指了指身后那座假山,李清源当场如遭雷击,久久不能言语,暗骂一声自己“上了贼船了”,只见他脚下一个扭身,整个人飘忽而出,一杆闪亮龙枪从他腰间化作一抹流萤而走,绕着李清源一个旋转,自动掠到李清源手中。

与此同时,陆良任侠选择与李清源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字面意思的背道而驰,高高举起自己手中长刀,一道劈砍在那座假山之上。

山体顿时摇晃不已,只是几个轰隆震动过后,却渐渐稳固了下来。

陆良任侠伸手揩去自己额前汗水,望着不断卸力的假山,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自己可不就是拖着李清源上了贼船?要知道,自己的本体,其实从来都在这假山深处锁着的,不然凭借这一缕幽魂的诸多诡异手段,陆良任侠如何能够自己一人坚持到如今?

天空之中爆发轰隆一声,一手持枪的李清源一记龙枪抵住那一缕幽魂顶端,只是本该是一穿而过的幽魂浑身被那黑雾所笼之后,李清源的龙枪抵在其上,居然发出叮咚一声,像是戳到什么硬物,质地犹如钢铁。

从来无往不利的龙枪,这一次居然就连寸步都不得进。

李清源一对眸子忽然泛起金黄色,一身由纯正灵炁打造的黄金铠甲悄然披挂在他身上,大氅飘摇,就连手中那杆龙枪,都被染上了一抹黄金色彩。

那满脸疮口的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摇头晃脑,笑着道:“看戏看戏!”

在他身旁的儒衫男子同样瞧着那个一袭白袍的年轻人,浑身金光泛滥,犹如一尊小金人。

望着天际那一抹金色流光,东宫未央一对美眸怔怔出神。

在李清源心中默念人王枪法诀的时候,一抹幽魂同样有所动作,先是紫黑色的一对臂膀成型,紧接着是一对肌肉线条分明的粗壮大腿,只见这一缕幽魂一个拧身,整个人便穆然从黑烟浓集处飘荡而出,化作了一个浑身呈紫黑色,满头灰色长发的赤裸男子,只见男子一个飘摇,整个人接连曡步出去,一步快过一步,化作一抹紫黑色长虹,一头撞向李清源怀中。

李清源紧忙后撤出去,与此同时,他的体表骤然浮现有一对小火龙,分别流窜到他的一对拳头之上。

一袭白袍又着黄金甲的李清源一拳接着一拳挥出,最终在自己身前形成了一拳火焰涟漪,分别落在那浑身紫黑色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身上顿时犹如惊雷炸响,砰然震撼不断,在体表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白色涟漪。

当场喋出一口深黑色彩的鲜血后,紫黑色男子一扯自己已经垂到腰旁的灰色长发,只见灰色长发之中,有数缕凝结飘摇,最后化成了一柄长剑状,被他持在手中,一把推向李清源面前。

在长剑状灰发刺向李清源的过程之中,那一缕缕灰色长发也开始变幻,刹那之间这一柄由灰色长发组成的长剑居然当真变作一柄寒光凛凛的开刃长剑,咻得一声破风而至。

眼看就要被这出其不意的一招给刺穿喉咙的李清源穆然握拳一震,游走在体内的灵炁长河湖海震荡出一道道波涛涟漪,只闻听得那长剑叮咚一声,便被弹飞出去,斜斜嵌入远方石缝之中。

嵌入石缝之中的长剑剑身仍旧抖动不已,李清源一个闷喝,当场那长剑便化作齑粉一抔,原来李清源方才的护体灵炁,居然在刹那之间,将这长剑内里给震得粉碎。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喊道:“好了没有?”

陆良任侠一掏怀中,高声喊道:“借我些灵炁!”

李清源霎时出现在陆良任侠身后,一手搭在他肩上,一身澎湃灵气疯狂过渡到陆良任侠身上。

灵炁纳入陆良任侠体内后,他那一柄长刀也发生了变化,居然缓缓化作一柄长枪模样,就连陆良任侠也从一袭玄服变白袍。

他一步跃起,手中长枪被他背在身后高高举过头顶后,一道道灵炁疯狂涌动向他那柄长枪之中,长枪散发出一阵亮眼寒光,照耀世间,而那一袭白袍的陆良任侠,犹如一尊手握雷霆的神祇,驾临人间。

他身子猛然后仰,蓄势待发,那浑身紫黑的男子瞧见这一幕,嘶哑怒吼一声,整个人化作一尊人形炮弹,投射向手握雷霆长枪的陆良任侠。

在两者之间,猛然蹿出一个身披黄金甲的白袍男子,手中龙枪散发出逼人寒气,通体黝黑墨蓝色,枪身不断有冰冷杀气涟漪翻起。

李清源一个后翻,将手中长枪投向那尊紫黑身影,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陆良任侠也同时将手中紧握的雷霆一把挥向那座小山坡上。

当两人翩然落地的时候,那座假山整座山体接连震动不断,从头到尾,不断皲裂开来一道道细小裂纹,不时轰隆作响,有草木皆泯,泥沙四溅,滚石飞掠。

最终有犹如黄钟大吕的声响,整座山体受此震动,砰然破碎开来。

两人一同抬头,神色玩味,望向那个紫黑男子。

紫黑男子早以及双目放空,仍有那柄杀意沸腾又冰冷的长枪洞穿他的小腹,在身上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疤拉,、墨黑色的鲜血不断渗出,他哆嗦着坐在地上,不断倒吸凉气,泛着冷笑道:“你们这些人类,果然一个比一个阴险!”

忽有一股强大妖力传出!

在那假山山体之中,忽然飘出一个人影来,他肩扛长刀,脚踩碎石,立于高处,淡然瞥向紫黑男子,咧嘴笑道:“说错了,我算是四分之一的妖族。”

陆良任侠言语一顿,目光怜悯,“早知道我们这片大陆如此可怕,当初费尽心力想要来此?图得什么呢?太始大陆很可怕的,还是早些回去找爸妈的好,送你一程?”

真身终于从假山之中走出的陆良任侠一刀劈出。

天地骤然一暗,唯有那一线刀光,骤放光明。

第三百五十九章 刀影飞渡

望着那众多妖物逐渐凝结为一,奇怪的是李清源以及陆良任侠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之处,反而大有深意的对视一眼,每一次那妖物凝聚一份妖力,陆良任侠的身影便凝实一份,最终几与真人相差无几。

嘴上始终让人不讨喜的男子欢喜拍手,饶有兴致地瞧着眼前画面,“有趣有趣,原来如此!事情变得有意思多了!”

在他一旁的儒衫男子却道:“不会对咱们的计划有碍?”

那人摸了摸脸上不规则凸起的血疮,笑了笑提醒道:“难得咱们能够携手同游,若是处处言论这些,多少还是败了性质啊…你且将心放在肚子里,这位妖族少主其实根本目的,与咱们不冲突。”

闻听如此一说,儒衫男子这才微微颔首,转而将目光投向那一袭白袍的男子,嘴角若有若无,牵扯出一条弧度。

许久未见,看样子这小子又有许多神奇际遇啊……不知不觉,已经是启灵境界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启灵境,一身灵炁的澎湃程度,就连寻常的灵海境修士都拍马莫及,相较于当初的只知道耍些不痛不痒的小把戏,如今更懂耍些稍稍大些的把戏了。

李清源拍了拍自己衣衫之上的灰尘,抬眼望向那一抹幽魂,逐渐凝结扩张开来,丝毫没有慌乱神色,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当下局面正是两人计划之中的一环。

先前他与身旁的陆良任侠曾经专门针对如今眼下情况,平铺直叙,开门见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清源,并且在话语末尾的心声交流时,孤注一掷道:“我这身家性命,全都托付在你身上了,你是又一个被那幽魂寄宿之人也罢,最后选择不理会这趟世俗事也好,全都依你,只是到时候,请你给我个痛快?”

于是李清源很痛快地给了这个一脚,并且脑内飞速旋转,在刹那之间得出一个粗略计划,陆良任侠的情况自然算不上乐观,原本曾借助某种秘法传于秘密与陆良家合作的东宫家,东宫家便选出东宫未央作为嫁接陆良任侠与陆良家以及东宫家的桥梁。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其实在东宫未央梦中,便是陆良一家的见面处,只是东宫未央自己不知道而已。

只是没有想到,饶是如此小心周转,三方曲折转换,仍是被那自己所封印的幽魂给察觉到了空隙,附身于那田中老人身上。

陆良任侠轻声一叹,若不是李清源提议提前让自己布置一些障眼法,说不得自己也要差点儿着道了,好在自己其实提前也布置了一手,造成了自己其实将一身性命所依寄存在一根小木枝上的假象,一直用灵炁小心维护,所以当李清源将那一根木枝偷偷放到女子那里的时候,

失去了灵炁保护的木枝,自然叶子枯萎,给人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假象。

之后陆良任侠更是撤去禁制,就是等待这一抹附身田中老人身上的幽魂觉得自己已死,已经到了他现身搜刮各处石像之力聚拢己身,融为一体的时候,如此才能使得自己身上枷锁变得最为脆弱。

如此一来,自己挣脱枷锁,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了。

陆良任侠抬望眼,瞥向那双手拢起在袖的一袭白袍,不自觉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等了三年之久的脱困之人,居然是这么一个有趣的家伙,好一副用心良苦,只是陆良任侠将眸子投向那旁观的两人,眉宇之间有阴霾,这两人尚且分之不清是敌是友,最是让人难以心安。

李清源沉声道:“先解决眼前麻烦,再想其它。”

陆良任侠轻轻颔首,忽然眉头一挑,“那就交给你了?”

李清源蹙眉问道:“你还有多少禁制未曾消除?”

陆良任侠忽哂笑不已,指了指身后那座假山,李清源当场如遭雷击,久久不能言语,暗骂一声自己“上了贼船了”,只见他脚下一个扭身,整个人飘忽而出,一杆闪亮龙枪从他腰间化作一抹流萤而走,绕着李清源一个旋转,自动掠到李清源手中。

与此同时,陆良任侠选择与李清源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字面意思的背道而驰,高高举起自己手中长刀,一道劈砍在那座假山之上。

山体顿时摇晃不已,只是几个轰隆震动过后,却渐渐稳固了下来。

陆良任侠伸手揩去自己额前汗水,望着不断卸力的假山,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自己可不就是拖着李清源上了贼船?要知道,自己的本体,其实从来都在这假山深处锁着的,不然凭借这一缕幽魂的诸多诡异手段,陆良任侠如何能够自己一人坚持到如今?

天空之中爆发轰隆一声,一手持枪的李清源一记龙枪抵住那一缕幽魂顶端,只是本该是一穿而过的幽魂浑身被那黑雾所笼之后,李清源的龙枪抵在其上,居然发出叮咚一声,像是戳到什么硬物,质地犹如钢铁。

从来无往不利的龙枪,这一次居然就连寸步都不得进。

李清源一对眸子忽然泛起金黄色,一身由纯正灵炁打造的黄金铠甲悄然披挂在他身上,大氅飘摇,就连手中那杆龙枪,都被染上了一抹黄金色彩。

那满脸疮口的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摇头晃脑,笑着道:“看戏看戏!”

在他身旁的儒衫男子同样瞧着那个一袭白袍的年轻人,浑身金光泛滥,犹如一尊小金人。

望着天际那一抹金色流光,东宫未央一对美眸怔怔出神。

在李清源心中默念人王枪法诀的时候,一抹幽魂同样有所动作,先是紫黑色的一对臂膀成型,紧接着是一对肌肉线条分明的粗壮大腿,只见这一缕幽魂一个拧身,整个人便穆然从黑烟浓集处飘荡而出,化作了一个浑身呈紫黑色,满头灰色长发的赤裸男子,只见男子一个飘摇,整个人接连曡步出去,一步快过一步,化作一抹紫黑色长虹,一头撞向李清源怀中。

李清源紧忙后撤出去,与此同时,他的体表骤然浮现有一对小火龙,分别流窜到他的一对拳头之上。

一袭白袍又着黄金甲的李清源一拳接着一拳挥出,最终在自己身前形成了一拳火焰涟漪,分别落在那浑身紫黑色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身上顿时犹如惊雷炸响,砰然震撼不断,在体表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白色涟漪。

当场喋出一口深黑色彩的鲜血后,紫黑色男子一扯自己已经垂到腰旁的灰色长发,只见灰色长发之中,有数缕凝结飘摇,最后化成了一柄长剑状,被他持在手中,一把推向李清源面前。

在长剑状灰发刺向李清源的过程之中,那一缕缕灰色长发也开始变幻,刹那之间这一柄由灰色长发组成的长剑居然当真变作一柄寒光凛凛的开刃长剑,咻得一声破风而至。

眼看就要被这出其不意的一招给刺穿喉咙的李清源穆然握拳一震,游走在体内的灵炁长河湖海震荡出一道道波涛涟漪,只闻听得那长剑叮咚一声,便被弹飞出去,斜斜嵌入远方石缝之中。

嵌入石缝之中的长剑剑身仍旧抖动不已,李清源一个闷喝,当场那长剑便化作齑粉一抔,原来李清源方才的护体灵炁,居然在刹那之间,将这长剑内里给震得粉碎。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喊道:“好了没有?”

陆良任侠一掏怀中,高声喊道:“借我些灵炁!”

李清源霎时出现在陆良任侠身后,一手搭在他肩上,一身澎湃灵气疯狂过渡到陆良任侠身上。

灵炁纳入陆良任侠体内后,他那一柄长刀也发生了变化,居然缓缓化作一柄长枪模样,就连陆良任侠也从一袭玄服变白袍。

他一步跃起,手中长枪被他背在身后高高举过头顶后,一道道灵炁疯狂涌动向他那柄长枪之中,长枪散发出一阵亮眼寒光,照耀世间,而那一袭白袍的陆良任侠,犹如一尊手握雷霆的神祇,驾临人间。

他身子猛然后仰,蓄势待发,那浑身紫黑的男子瞧见这一幕,嘶哑怒吼一声,整个人化作一尊人形炮弹,投射向手握雷霆长枪的陆良任侠。

在两者之间,猛然蹿出一个身披黄金甲的白袍男子,手中龙枪散发出逼人寒气,通体黝黑墨蓝色,枪身不断有冰冷杀气涟漪翻起。

李清源一个后翻,将手中长枪投向那尊紫黑身影,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陆良任侠也同时将手中紧握的雷霆一把挥向那座小山坡上。

当两人翩然落地的时候,那座假山整座山体接连震动不断,从头到尾,不断皲裂开来一道道细小裂纹,不时轰隆作响,有草木皆泯,泥沙四溅,滚石飞掠。

最终有犹如黄钟大吕的声响,整座山体受此震动,砰然破碎开来。

两人一同抬头,神色玩味,望向那个紫黑男子。

紫黑男子早以及双目放空,仍有那柄杀意沸腾又冰冷的长枪洞穿他的小腹,在身上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疤拉,、墨黑色的鲜血不断渗出,他哆嗦着坐在地上,不断倒吸凉气,泛着冷笑道:“你们这些人类,果然一个比一个阴险!”

忽有一股强大妖力传出!

在那假山山体之中,忽然飘出一个人影来,他肩扛长刀,脚踩碎石,立于高处,淡然瞥向紫黑男子,咧嘴笑道:“说错了,我算是四分之一的妖族。”

陆良任侠言语一顿,目光怜悯,“早知道我们这片大陆如此可怕,当初费尽心力想要来此?图得什么呢?太始大陆很可怕的,还是早些回去找爸妈的好,送你一程?”

真身终于从假山之中走出的陆良任侠一刀劈出。

天地骤然一暗,唯有那一线刀光,骤放光明。

第三百六十章 两位熟人

山河破碎,整座小岛不时有刀光剑影浮现,时而气冲霄汉,时而又有佛陀坐落人间,更有一位金灰色相间发泽的大妖虚影,蓦然出现小岛上空,横起长刀一刀劈下,差点让小岛当场化作两半。

最终李清源与陆良任侠两人气喘吁吁坐在原地,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躺着已经被一刀斩为两半的紫黑妖物,早已经不是那赤裸男子的模样,一场战斗到最后时刻,它猛然化妖魅形,浑身毛发犹如根根倒刺竖起,一对眼睛漆黑,一对大小爪子“琳琅满目”地坠着各色妖物的一张张狰狞脸庞,因而先是有李清源不惜龙拳,渡生手,以及人王枪三管齐下所化的类似于佛陀的虚影,一手掌死死锁住了这只紫黑妖物。

更有陆良任侠一横刀背抹过自己手掌,取一抔抔精血所唤出的那只金银长发的大妖在背,高举长刀,劈出来差点将整座岛屿一分为二的一刀。

于是才有了如今两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模样,两人相视苦笑,收拾这么一头紫黑怪物,当真耗去两人不少的精力与灵炁。

正当两人直起身来的时候,那满脸疮口,并不讨喜的男子笑嘻嘻倏然接近两人,一拍两人肩膀,“善意”提醒道:“就这么将后背露给别人可是很容易吃亏的。”

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这男子给揪住刹那飞掠到之间封锁了陆良任侠真身处的假山废墟之上,深深瞥了眼那眼睛一眨一眨的女子,笑容柔和,“先睡一会儿吧,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参与。”

女子就连张口的机会都无,刹那之间、四肢绵软,瘫倒在地。

李清源瞧见男子这一手神通,叹气道:“幸亏你不是什么采花大盗,不然就这么一手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当真吓人得紧。”

男子抬起那张脸庞,挤了挤其中一处伤口,于是有脓血四溢,大有深意地笑了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的?”

李清源双手拢在袖袍之中,没有丝毫吃惊神色淡然道:“怎么?当年乞讨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恶心人的打扮?怪不得身为大妖的你,乞讨这般岁月,却没能攒下一份厚实家当,这一点,你得多瞧一瞧你的同行啊…”

男子一手摸着下巴,居然露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点头称是道:“确实如此,我确实不如他们,有空多传授我点经验?”

李清源接连摆手道:“被您惦记一次也就够了,不能再多了。”

闻听此言,男子大笑不已,一拍脸庞一阵揉捏过后,露出了一张清秀脸庞,正是那前些日子带着妖族年轻一辈赶赴金竹洞天,又曾对李清源百般设计的大妖苏酥。

“好小子,怎么看出来是我的?”

大妖苏酥笑声不断,一拍李清源后背,差点儿将李清源拍得当场神魂分离。

李清源揉了揉吃痛的后背,仔细思考,回应道:“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贱兮兮的妖族?”

苏酥脸上神情一滞,欲泫欲泣,欲哭无泪,只是这么幽怨地打量着李清源良久。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瞥向始终在一旁的儒衫男子,沉声道:“那么这一位,咱们是否在那座曾叫苍幽丛林的地方见过面?”

儒衫男子鼻息之间沉闷出一声冷哼,一把扯去了自己脸上的面皮,露出一张俊郎中年男子的外貌。

李清源头大如斗,拍了拍嗡嗡作响的脑袋,好嘛,曾经自己遇上的两尊神仙,如今一下子让自己碰齐了?

他拍了拍大妖苏酥的肩膀,偷摸摸道:“你们这是准备打家劫舍,还是劫富济贫?我看这小岛荒芜,也没啥值钱的财宝物件啊?也就野菜尚算是香,难道你们如今处境其实并不算好,已经沦落到需要挖野菜讨生活的地步?”

眼看李清源还要喋喋不休的样子,陆良任侠偷偷一胳膊肘顶在李清源后腰位置,他深深看了眼李清源,啧啧称奇不已,天下能够如此与一位大妖没大没小还没有被大妖生生捏死的家伙,他当真想要撬开这人,好好观察一下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大妖苏酥抖了抖肩膀,儒衫男子却道已经路过两人,遥遥道:“早就想要让你早点将这聒噪的小子斩杀或是干脆直接将这小子同样熟睡过去不好?总好过如今的自讨苦吃?”

大妖苏酥挤眉弄眼道:“呔!你这厮好生诓人!他是你王朝的神子,就这么想要他死?死了你们王朝不跟我急眼拼命?”

李清源在大妖苏酥身后不断深以为然地接连点头。

陆良任侠瞠目结舌,哭笑不得,在一旁久久说不出话来。

儒衫男子唯有冷哼一声,懒得搭理这对活宝见面,惺惺相惜的一对。

大妖苏酥瞥了陆良任侠一眼,拍了拍这万妖国少主的脑袋道:“想要知道此地详情,问这小子就好,只是快些跟上我们的脚步,莫要落后,今天带你们见识一下市面。”

陆良任侠却急忙望苏酥,询问道:“能说?”

苏酥撇了撇嘴角,拉低声音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咱们把这秘密告诉别人了?你这小子也忒不机灵,比这油头油脑,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小子差太多了,得改!”

陆良任侠呆立当场,仔细看了眼眼前的苏酥,若不是苏酥身上一身强劲有力的澎湃妖气,做不得伪,他都要一拳递出,试探一试眼前这人是否是别人假扮而来的奸细了。

忽然觉得背后一凉,一见一手突兀搭在陆良任侠肩上,李清源笑嘻嘻地凑近道:“任侠兄,这就是你不地道了啊,兄弟帮你这么多,居然还对我有所隐瞒?”

陆良任侠勉强一笑,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笑嘻嘻的脸庞,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另一位大妖苏酥。

终于,在李清源的旁敲侧击,以及陆良任侠的欲拒还迎下,半推半就,李清源总算是摸清了这座小岛的秘密,以及为何陆良家势力如此之大,可仍旧不曾有一两人来此帮助这位妖族少主的原因。

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妖族少主,满脸的嫌弃,“这么大的事情,亏你也能憋住?怎得像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半点也不爽利?”

李清源如今这副样子,像极了嫖完还不给钱,并且还要嫌弃女子各种缺点的无良嫖客了。

陆良任侠委屈巴巴,眼见李清源侃侃而谈,决定就是不搭理一言半语了,这人也忒会得寸进尺!各位大妖老爷子,你们看看,我这可是实打实被逼无奈啊,到时候可莫要怨我。

李清源若是知道陆良任侠心中所想,说不得此刻就又要来一句“汝闻,人言否”了,只是此刻的他心思早已经飘荡天外,下意识紧紧跟住了大妖苏酥的身影。

在这小岛之下,谁能料想到是一座类似于那座归墟海眼的无主之地?也怪不得李清源最开始来到这小岛之中的时候,居然会觉得颇为熟悉又陌生了。

多年之前,陆良任侠接到家族一头远渡平洋海域的妖怪传来消息,说辖区之中的一处荒岛有所异样,所有途径那里的妖怪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一时间辖区之中的妖怪们心思惶惶,唯恐自己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于天地之间。

陆良一家自然不会任由自己下家至此意志消沉下去,从来讲究一个世袭罔替的陆良家,时值陆良家第三代少主即将受任家主之际,陆良任侠临危受命,特来勘察此地,没想到却见到海口处,有那一缕缕幽魂飘荡,似乎已经没了心智,唯留有暴虐本性,见到陆良任侠后,遂与之展开了一场大搏杀!

九死一生,陆良任侠一路逃到小岛腹部,这才见到了那时候的那一缕幽魂,正从小岛腹部地心处探头探脑,见到陆良任侠后,发了疯一般意图占据陆良任侠的身体,刹那封锁了此处小岛。

好在陆良任侠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此妖物极其惧怕小岛伸出的某种石灰色土壤,所以陆良任侠历时整整三年有余,将小岛之上大大小小的幽魂残体给用那土壤包裹。

而为了不让岛上幽魂掠出此岛,陆良任侠甚至动用秘法,按照诸天星辰图将这些已经被自己包裹成石像的幽魂整齐排列,最后更是自己化为阵眼,亲自封锁这些大小鬼物,长久以来,他不止要分出一缕残魂与那最后化作紫黑怪物的地下幽魂斗智斗勇,两者相互砥砺消磨,更是在不断探索小岛的秘密,不断通过东宫未央,将信息传递出去。

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惊动了那些意图彻底大举入兵王朝以及其他地区的部分妖族,陆良任侠甚至将自身消息封锁,提出自己解决,莫要那位同样是大妖的爷爷出场,牵扯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游荡在此处小岛数年有余的陆良任侠,当然发现了此处小岛的秘密,此处秘密,也是那一缕幽魂的出生所在。

众人沿着那座假山而走,穿过碎裂崩塌的假山中心,终见一幽深洞口,犹如被人使用凿子,凭空在地板上凿出无底洞一个,黑幽幽的,不时吐露着逼人的寒气,又像是一张深渊巨口,等待一位有缘人的不请自来我腹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半面妆

李清源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这股力量之大,居然让他根本生不出抵抗的心思,下一刻他人便已如小兔一般兀自出现在女子面前。

女子伸出纤纤玉手,屈指在小兔额头上一弹,于是小兔刹那化作一条雪白长线倒掠出去,一头砸入地面之上的赤色长河之中。

女子缓缓回头,仍旧以侧脸示人,那只荧光流转的明眸缓缓定格在李清源身上,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仅仅一眼而已,李清源便禁不住的通体生寒,寒毛耸立,就连一身灵炁运转都运行阻滞,慢了许多,近乎于停。

女子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你身上有很多故人的气息…”

女子再一次将视线停留在李清源身上,李清源禁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女子一眼之下,像是将李清源浑身从上到下给瞧了个通透,自己一身秘密,都暴露在女子眼前无所遁形,就好像自己光溜溜地站在女子面前,没有一丝遮掩。

李清源深呼一气,开门见山道:“不知道前辈所说的故人,是往昔的敌人还是亲朋好友?”

女子缓缓摇头,似有些唏嘘,喃喃道:“重要吗?敌人也好,好友也罢,在最后这场战争里面也都失去了意义,每个人早已经没了立场,唯活下去而已。”

李清源蹙起眉头,不禁疑惑道:“这场大战就这么恐怖吗?前辈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是怎样的敌人才会让前辈那一代人如此心怀…绝望?”

女子闻言一顿,原本软糯的嗓音悄然低沉了些许,“你根本不知道当时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了。”

李清源唯有默然,欲言又止,良久之后才道:“晚辈想向前辈请教一个问题,不知道前辈能否解惑?”

女子眨了眨那对灵气长眸,示意李清源但说无妨。

“不知前辈可否知道神子使命到底为何?”李清源倏然抬起凤眸来,与女子对视,眼神之中藏着一股迥乎于寻常的炙热。

轰然之间,一股无与伦比的恐怖气息从女子身上迸发出来,无形之中,李清源周身四方霎时之间都塌陷了些许,并不止于此,任凭李清源如何挣扎,仍旧不能拜托这股恐怖力气,直压得李清源四肢瘫软,匍匐在地,就连喘息都开始困难起来。

相较于李清源的境地,那白衣飘飘的女子则是近乎于疯癫地接连点头,示人的半张脸庞有热泪不断流淌,颤声道:“是了是了,难怪你身上有这么多故人的气息,那位男人,那条长虫,那个小家伙,那只臭猴子……原来如此!”

女子那只水灵灵的眼睛之中不断有热泪盈眶,她突然瞥向李清源,一把扯住那股无形气息一抛,撤去了加压在李清源身上的无形气势,关切道:“所以这一世是你从那神窟之中走了出来吗?你是,我们的神子!?”

不待李清源回答,女子便已经自顾自点头,却很快又连忙摇头不已,“不可不可,神子!你还是走吧!想办法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好好的活过一世!这才是你应该有的宿命!”

李清源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有一丝不舍,却眼睛闪亮,“前辈知道我可以从何处回去?此方路途是否其实是可以通达我的世界?”

女子一对大眼睛之中突然露出一丝迷茫神色,禁不住掩面哭泣起来,“不可以不可以,什么通达天地,这片天地,原本就不该存在啊!什么世界!这世界根本就没有世界之分!逃去哪里都是徒劳!去哪里都会是一个死字!我们终究都会死!”

李清源缄口不语,抬头望向眼前的女子,反而笑着道:“前辈,冷静,咱们目前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你们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这样?”

女子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女子如今状态及其不佳,神魂时断时续,直接导致女子时而沉静,时而疯狂,时而呆滞,时而犹如脱兔。

“都死了,全都死了,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女子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倏然之间她终于猛一扭头,露出剩下的半张脸庞,沉声道:“你,一个神子不够!远远不够!活下去!活下去!然后等待它来找你!不!不要让它轻易的找到你!不然那时候,你就要死掉了!”

李清源脸色微白,并不是因为女子的话语所恐吓,而是女子扭过头来的那半张脸庞,居然仅剩下一张枯骨组成的脸庞,一个孤零零的眼球在黑洞洞的眼眶之中转动,从来都是半遮面,原来仅有半面妆。

女子刹那之间忽伸出一手,一巴掌拍在李清源肩头,下一瞬,李清源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天地开始置换,地逐渐变成了天,天逐渐化作了地,李清源行走在这片血红深邃而又幽深的的天空之中。

李清源置身其中,忽然感觉到地下的起伏不定,不由稳住身型之后,这才瞧见自己双脚居然是踩在一张巨大的手掌之上。

天边传来一道宏大的爆炸声,一道血红的气机涟漪随之扩散开来,光是这道涟漪扩散,便将那手捧李清源的巨灵法神给掀飞在地,天际猛然之间犹如一张折纸折叠开来,折痕处便是那尊巨灵法神!

巨灵法神闷哼一声,匆忙伸出双手抵在那折纸的两方天蓝“纸片”之上,瘆人的噗呲一声传来,巨灵法神的双臂当场被折为四折,一段段骨茬白兮兮的从血肉之中露出,一缕缕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天际大地上,汇流成河,于是一条血河至此诞生。

眼看着巨灵法神就要被当场折为肉饼,李清源一手掐诀,双臂有青龙缠绕,分别发出一声嘹亮龙吟,砸向那折叠起来的两边“纸片”。

只可惜这两只青龙飞掠向那“纸片”后,就是泥牛入海,至此没了踪迹。

轰隆雷声大作,一道湛蓝闪电突兀劈在李清源的身旁,有一人白衣胜雪,猎猎作响,浑身为雾霭所笼,淡然平推开一双手,向着其中一处“纸片”轻灵一点,“纸片”瞬时间回落为原本位置,而那巨灵神则是浑身浴血,砸在地上的时候,砰然有声。

原本应该是地面的天上,自那一层层厚重黑岩之中探出一颗头颅出来,那颗头颅一张威严国字脸,生得多少有青面獠牙的意思,这张脸庞发出一声无声咆哮,天地随之都轰隆作响,雷声大作,而那居中的白袍男子仅仅是有淡然笑声从那雾霭之中传出,“聒噪。”

而后白袍男子一拳递向天际,天际随之破裂开来无数个碎片,那张脸庞居然就在这一拳之下,刹那支离破碎,分裂成一片片细小碎片,洒落地上。

一拳将那近乎于不可战胜的脸庞给砸烂之后,双手负后的那一袭白袍若有若无,朝向李清源的方向瞥来,淡然笑道:“现在的你,还不适合接触这些东西。”

“等一等!”李清源猛然一步迈出,努力想要与这位第一神子言语,只可惜在下一刹,李清源面前好像平白便多出一张无形的墙壁,任凭他如何言语,如何努力前行,皆是不得寸进。

轰隆的雷鸣闪电之下,整个天地又开始置换,重新回到正常的天地模样,只可惜一阵雷雨过后,整片天地开始无限趋近于天圆地方的模样。

在天地的模样终于开始凝形的刹那,李清源便瞧见天地之内,忽然爆裂成为无数个细小碎片,无数刺眼的璀璨白光从缝隙之中“流淌”而出,下一刻,他便身在一处幽深黑暗的空间之内,他抬头望向自己头顶,星河高渺,无数细小碎片在闪闪发光,释放着自己独有的光芒。

置身其中的李清源在这一刻感觉到自己无限的渺小,近乎于芥子一点而已,内心忽然腾起一抹无力感觉,在这浩渺宙宇之中,谁敢言自己不败?哪个敢称永恒?终究不过是洪荒之中的沧海一粟而已。

那无数个犹如星星的碎片骤然与李清源拉近无数距离,最终悬停于李清源的脸前,纷纷“说名道姓”后,又倏然与李清源分离,于是李清源眼前亮起了一团又一团迥乎不同的光芒,又在刹那之间熄灭。

一幅幅画面,不断映入李清源的眼前,不断冲击着李清源一颗脆弱的心脏……

……

外界,忽有一道白影飘忽而至,一头撞入女子怀中!

好不容易将自己从石碓之中拖出的小兔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扑向女子怀中的小白龙,仔细思考一番,终究还是没有出手阻拦,反而背着双手,不断踱步起来,不经意瞥向女子那另一张脸庞的刹那,不由背着手,不停地叹气起来,“好好一个女子,就为了不沦为血奴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至于吗?如今你这状态,不人不鬼,非仙非神,就连神体都已经失去,仅仅留下残破的神魂而已,能好到哪里去?”

在小白龙扑到女子怀中的那一刹,女子眼中逐渐恢复了几丝清明,对于小兔那副恐惧的眼神,女子视而不见,还是动作柔和,轻轻抚着怀中小白龙的柔顺毛发,淡然笑道:“人类终究还是需要希望来聊以自-慰的,失去了希望,失去了自欺欺人的那些个理由,人类是否还能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唔……尚未可知……”

第三百六十五章 零零星星最杀人

李清源深陷无边地狱,先前的无数碎片原本只是透过李清源身体而过,不留一丝伤痕与异样,直到李清源无意之中瞧见一副画面——一个根本不该存在于此的画面。

一个男子着一身明显有异于这个时代的暗金战甲静静矗立在虚空之中,有日月穿梭而过,不曾对他有丝毫影响,男子身后披风极长,像是能够就此延伸到宇宙无穷处,又有五条神龙悬浮其上,分别呈现金绿红蓝黄五种色彩,依次对应五行,不断灌注神力入那男子的身体之中。

男子最终呈诡异的五彩形状,直至最后,依稀之间男子化作了一种奇异的透明状态,归于虚空之中,随着男子的消失,宙宇之中,逐渐有一双与男子一模一样的眼睛悄然睁开,绽放出无量光,就连太阳光芒都逊色一筹。

于是整个宇宙之中,随着男子的闭眼,世界就此黑暗,万物开始沉寂,整个宇宙都像是陷入了沉眠,又随着男子的开目,天地之间,猛然亮如白昼,整个世界崭亮如新,无处不在散发着特有的闪耀光芒,万物开始复苏,开始散发活力。

“你们自称为神?所以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视人命为草芥?那……还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这是那个男子的声音在回响,于是宇宙之中,每颗星星都在轰鸣,都在颤巍,都在纷纷传颂那个男子的声音,与此同时,天地之中忽然爆发出一团摧残金光,一人怒吼着从宇宙尽头被一只大手给牵扯下来,一直打到另一处宇宙尽头,最终不见踪迹……

李清源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事实上就算是让他开口,如今的李清源也不能言语半句,因为先前他确确实实地看清了那个男子的样貌,依稀之间,居然与第一神子有了七八分的相像!

只是更令李清源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男子同时也与孙子权有一丝神似的意思,就好似,两人的结合一般,就连李清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股奇异想法到底是从何而来。

下一瞬,便是他噩梦的开始,顺着这道吸引了李清源无数注意力的星辰碎片看去,若是仔细,便能瞧见在星辰的边缘处,有一颗水蓝色的星辰分外惹眼…分明就是李清源的家乡!

李清源禁不住一挪步伐,也就是在这一刹,所有碎片随之散发出一股冷冽气息,就连边缘处都开始锐利起来,纷纷从李清源身侧划过的时候,皆会带起一抔鲜血出来,一瞬间而已,李清源身上就已经多出了大大小小数十道伤痕,一瞬间成了个浑身带血的血人。

这仅仅是开胃小菜而已,他所注意的这道星辰碎片很快就砰然破碎开来,紧接着便有一团团星辰碎片,不断投向李清源身上。

这些星辰碎片的影像便不那么好了,一道暗黑色的碎片倏然飘荡而出,一头蹿入李清源的肩胛骨上,吃痛之下,浑身皆有冷汗冒出的李清源一身气机都紊乱了些许,全身剧烈抖动,因而有冷汗不断冒出,他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忍着剧痛将这暗黑光芒的碎片给硬生生拔出,碎片之锋利,即使李清源拔出的时候已经避其锋芒,可仍旧被那无形的锐利气息所伤,手心刹那之间便血肉模糊。

正要将手中的黑色碎片给扔掉,下一刹,李清源眼前便忽然闪烁出一抹暗黑色的光芒,与手中碎片遥相辉映,与此同时,一副画面硬生生闯入李清源的脑海之中。

此时在他的面前,一袭白袍的第一神子浑身是血,就连拿起身旁那杆龙枪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一番咬牙挣扎后,他一手抵住膝盖,终于长身而起,在他面前,是一扇青铜门扉,门后有一串串低沉的冷笑声音,以及若有若无的嘲讽声音传来……

终于,第一神子泽天还是一脚迈了进去,随之那道青铜门砰然紧闭,像是彻底阻隔了两界之间的沟通联系,唯有一抔触目惊心的鲜血,从那青铜门之中流淌而出……

再下一刹那,所有鲜血汇聚成洋,终于将此地淹没,李清源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一处青铜门是在那名叫归墟的海底,青铜门之上,便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幽深海洋。

下一瞬,一股剧烈的疼痛牵扯着李清源的神经,让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强行从那股奇异场景之中退出,又被强行拉扯进入了另一幅奇妙场景,无数星辰陨落又冉冉升起,无数光芒闪耀又瞧瞧隐没,有两个人在约莫就是世人所称的“天外天”之上,分别处理在两颗荒芜的大星之上,大星之上坑坑洼洼,若是细看,就能瞧见其上是一道道清晰深刻的拳印。

李清源在其中一处大星上,远远观望那两人,内心悄然涌现无边的冷意。

远方那两人,居然是第一神子与那位与孙子权长相极其相像的男子,两人一人着白袍,一人是黑衫,于刹那之间出拳,于是毁天灭地的暴虐气息传来,无数星辰因此而泯灭成为齑粉一抔。

李清源沉默不已,若是第一魔尊遇到这样的神子,还有那份心气与神子互为宿敌一称吗?约莫谁敢如此说道,都会被第一魔尊给一拳砸烂身子吧?

下一刹,天地之间景色再变,在一座悬浮空中的点将台之上,是一位绝美的女子,身着素缟,不断擂动自己身旁的大鼓,唱着凄冷的战歌,正是那位仅有半面妆的女子,此刻的她,远远没有因为大战而失去了半张脸庞,仍旧有力气,唱着那一首首虽慷慨激昂,但却有一股舍生取义一般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的悲壮。

轰隆闪电大作,整片空间开始诡异地扭曲折叠,最终,处在其中的人们便被活活给碾成了肉泥一抔。

无数人推搡,哭泣,怒吼着纷纷撞向天际,最终皆是头颅破裂开来,倒向地面的时候,在空中拖出了一条长长的金色长线,随之坠入地面深深处,甚至有部分直接在空中,就已经彻底身死道消,部分尚能挣扎的修士们看向天空之中不断燃烧着的那一团团火光,居然有几人甚至露出了一丝向往与羡慕。

下一刻,天际忽然传出一声怒吼,一阵沉闷吼声之下,有许多人当场耳膜出血,随之就有一只大手,一下子抓住了那女子,凭空将那女子给摄在手中。

一只已经说不出长相的怪物,浑身青皮而獠牙参差,将女子给抓在手中后,倏然伸出两只指甲盖来,分别扯住女子的半张脸庞,生生一把便将女子的半张脸皮私下,给放在嘴中咀嚼开来。

吭哧吭哧的瘆人声响不断从怪物的口腔之中发散而出,而女子则是死死不曾言语半句,半张脸庞的鲜血逐渐流淌而下,浸染了她的衣衫,将她的衣衫给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

有人一拳火速飞驰而来,可是在半空之中便被那怪物给卡住喉咙,随手给掐成一团血雾。

怪物随手丢掉手中那团肉泥,用自己尖锐的指甲挑起女子尖俏的下巴,露出一副陶醉的笑容,“这小小泥沼之中美人血肉,却也算得上是一道爽口小菜。”

说罢,这怪物就将自己的手掌伸向女子一对胸脯之上。

轰然之间,天地开始有赤红岩流倾斜而下,彻底淹没了此处的所有,一瞬间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李清源紧接着便被一手给拉扯着后领,这一次,他心脏受到了重大抨击,周遭熟悉的建筑,林立的高层楼阁,少年女子儿童的欢声笑语次次生,一瞬间充斥了李清源的眼眶。

“源儿!”

一声熟悉的呼唤从李清源身后传来,李清源急忙转身过去,登时呆立当场,在他身后,一位中年女子与一位中年男子并肩而立,脸上是一汪清泉般的温柔,像是能够抚平人们心头上的任何创口。

中年男子似是努力压抑情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赶忙紧紧抿起自己微颤的嘴角,努力平复自己的声音,可还是颤声却坚定道:“源儿,咱们回家!”

李清源一时间眼睛之中便充满了泪水,正要伸出手去,只是忽然之间,这副画面开始定格,他急忙扭头过去,整个世界都像是一副画卷,只是自天空开始,像是被人用一副极其显眼的红泼在画上,这触目惊心的红逐渐流淌而下,终于还是渲染了整副画面。

再次转身,那一对中年夫妻并肩而立,一对眼睛早已经呆滞,头顶不断有鲜血渗透下来,逐渐染红了他们整张脸庞。

“不!”

李清源终于还算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怒大吼,随之一抖身子,那柄像是破铜烂铁的剑,那杆与泽天关系颇深,可是又不像是那杆龙枪的长枪,那副土黄气流转的羊皮卷,他自身则是背后生出万千手,手手皆有蛟龙绕,随之又有一身黄金甲穿戴在身上,不断倾斜出一缕缕黄金气。

他一拳砸向眼前的虚空,可是向来无往不利的剑与枪却就此失去了所有踪迹与联系,土黄色的羊皮卷随之消散于无形,从这天地之间消失,李清源一切的努力,都像是打在棉花之上的一拳,徒劳无获而已,忽然之间,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刹那变成了黑色。

颓然倒在地上的他,背后忽然浮现出无数双漆黑的手臂,或抚在他脸庞之上,或扯住他的后领,或怀抱他的胸膛,将他拼命地朝向深邃黑暗之中拉扯……

双眸无神的李清源就这么木然躺在地上,任由那一双双手不断将他引渡深邃黑暗之中……

第三百六十六章 出洞

李清源浑身瘫软在地,内天地之中,汪洋干涸,月亮破碎,众星陨落,与溪流相互沟通的脊柱大井自然也已经见底,若不是他灵台之上的那一片片金色文字不断扭动,还有那条小白龙在不断耗费自身精血施云布雨,死死维系李清源体内的最后一丝生机,此刻的李清源,约莫早已经名副其实的身死道消了。

只是身体状况之糟糕,仍旧不能让李清源产生警觉,因为在这之后,李清源又依稀之间瞧见了几幅令人心生绝望的画面。

那位与宇宙融合的猛人,突然在某一时刻起,至此消失在茫茫宇宙中,之后又有那与孙子权长相极像的男子,一拳洞破宇宙,却在一拳递出之后,忽被一团炽热火焰所包围,彻底泯灭于这天地之间。

更有一尊大神,吞拿日月,肩扛整个星系,奔向宇宙之中那道璀璨光芒,至此不见身影。

更有一条世界大蛇,日月星辰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枚鳞片千分之一的大小,他张口一啸,将周遭行星糅杂成一团火球后,张口吐向宇宙尽头处的那一抹刺眼光芒,紧接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宇宙尽头很快就反馈回来一团更大的光芒,刺眼的光芒霎时间淹没了这条创世大蛇。

有一根玄铁棍,起始宇宙东南,直达西北,绵延万万里,直指那道宇宙尽头的光芒,一头金光璀璨的神猴操着这杆铁棍,恣意舞动之间,棍棒所过之处,星辰陨灭,大星爆裂,纷纷化作了这杆铁棍的一部分,只是到了最后,一道雷光一闪而至,将这铁棍拦腰劈断,而那金猴也被一只手掌给摁住脑袋,推“送”到了宇宙尽头。

更有佛陀道祖高坐云端,一人摊开一只手掌,一人撑起自己的袖袍,一时间就连宇宙都在一瞬间极具缩小,可是一声闷哼之后,佛陀断掌,道祖裂袖,两人浑身绽放无量光,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一切的神通技巧,好像都成为了虚妄。

最终李清源面前的场景极限拉近,恍惚之间,就像是那颗水蓝色的星球自己向李清源眼前投来,李清源一下子破入这颗水蓝色的星球,整个人不断向地面掷去,终于在一座悬崖高高处定下身来。

整片大陆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仅剩下寥寥几人还在死守,其余人,都已经相继沦为地上的一截截残肢断臂,一滩滩红白血肉,在天空之上,破开了一个又一个血洞,不断有血兽从其中掉落下来,随便捡拾地上的尸体,狼吞虎咽入口。

瘆人的骨骼咯吱声时常响起,就连见惯了各类血腥手段的李清源都禁不住一阵反胃。

倏有一粉雕玉琢的小男童,满脸的污渍,小脸儿之上却写满了倔强,独自跑到尸堆旁,一把抄起倒在地上已经许久许久的战旗,满脸的肃穆,执着地挥舞起手中战旗。

战旗飘摇,旗杆尾端系有一银质铃铛,舞动时候,有清脆悦耳得当啷声音,怡人心旷,在这战旗响起来的刹那,所有血尸一齐将目光投向那满脸都是污渍,但是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分外有神的小男童,一时间争先恐后,好一个你来我往,全部掠向那小男童身旁。

李清源登时想要一步迈出,只可惜下一刻他的双脚便犹如灌注了万钧铁铅,如何也抬不起双腿来,远远的,李清源便见到有一身戎装的妇人掩嘴哭泣,有老人颤巍拄拐,一条腿早已经失去多年,一独眼中年男子,手持黄金翦,裸露在外的肌肤虬结,可是若是细看,他攀扶住黄金翦的其中一手,像是被什么怪物给活活撕去一半,仅留下两指而已,放眼望去,体无完肤者众,身体完整者寡,抬望眼,步步皆尸骸,处处是血肉!

先前的戎装妇人撕心裂肺的呼喊道:“不!”

早已经被血尸所包围的那个小男童身体脏器已经被血尸们围着啃食,只是男童还是强行咧开嘴角笑了笑,李清源随之瞪大了双眸,只见那小男童猛然心脏带动身体鼓动不已,随之整个人绽放一团绚烂光芒,一声剧烈的震动之后,自爆内天地那轮皎月的小男童带着上百血尸,同归于尽……

一瞬间,妇人尖锐刺耳的哭泣声,老人的低迴呜咽,中年男子的闷哼沉重,一声声敲击在李清源的心房之上,在他身后,所有场景开始一刹那碎裂成为无数片细小碎片,一片片跌落入幽深黑暗的虚空之中,李清源紧紧地闭上了双眸,脑海之中仍旧不断回想着最后那群约莫是世界上最后一匹人类的壮烈战斗,终是在一张张血肉模糊的嘴巴之中,宣告着结束。

他无力地躺在虚空之中,仍有一片片虚空碎片扎入自己体内,这点痛对于他来说,大抵已经麻木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他忽然觉得一阵阵乏力,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上下眼皮开始交战起来,最终狠狠扭打在一起……

四周的黑暗逐渐弥漫,将李清源缓慢吞噬进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后,在那幽深黑暗之中蓦然亮起一团灿烂金光,犹如天边白星。

居于高山楼阁之上的女子望向怀中气息一下子萎靡起来的小白龙,剩下的半张脸庞悄然蹙起了眉头,“你就这么想要死?这个神子已经是板上钉钉地活不成了,若是如今的你不惜命,仍旧想着维系这份契约关系,只会是黄泉路上有个陪伴而已。”

从当年透明蝾螈模样,成长为如今小白龙模样的小家伙一个翻身,倒在地上,可仍旧倔强地不断输送自己一身气机,通过那冥冥之中的联系作为载体,输送到李清源身上。

半面妆的女子似是终于对小家伙失去了耐性,伸出纤纤素手在小家伙头顶某处轻轻一拨,似是扣弦而歌,下一刻,就闻听得冥冥之中的那联系载体嘣得一声断裂开来,小家伙受那股无形气机牵引,接连翻滚出去好几周,仍旧未曾顿下身形来,忽有一白影而至,一把抵住小家伙的后背,抬起那对火红的眼睛,怒气冲冲道:“有这么必要吗?你真就这么想要置你们的神子于死地?”

女子抬眼用那一只独眸瞥向小兔,抬起一手作拈花状。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小兔子顿时犹如泄气皮球,一把揽住小白龙脖颈,压低嗓音闷闷道:“这娘们儿八成是疯了,我看咱们还是快些逃走的好!”

下一秒,尚还在搂着小白龙的小兔便出现在远方山崖凭空凭借人力凿出的深邃兔形石坑之中,一手抚着自己后腰的小兔子骂骂咧咧从石坑之中爬了出来,在瞧见女子仍旧笑眯眯看着自己后,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如何也不搭腔了。

收拾完自讨没趣的小兔,女子那只作拈花状的手缓缓收回,再次望向气色已经逐渐好转的小家伙,幽然一叹,“他早晚都会经历的,如今眼下的这般状态,他还是早早经历一番为好,总好过到时候始终放不下,因而郁郁寡欢,憋屈而死,倒不如现在就死,对外总可以说十个凶神恶煞的女魔头将他给扼杀在摇篮之中,少年天骄不幸夭折了嘛,总好过到了那时,他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孤注一掷的最后希望,可还是被打败,到时候他自己觉得辜负了所有人,更辜负了自己,光是维系每日活着,就已经花费了他最大的力气要好吧?”

小白龙只是歪了歪脑袋,肉乎乎的小爪子盖在自己脑袋上,满脸的疑惑。

半面妆的女子禁不住摇头一笑,“是的,我将你与他之间的联系强行切断了,至此之后,你们一人一兽,又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存在,不再是一个整体了,不用客气。”

小白龙顿时将整个身子猫在地上,一声低沉的龙吼在嗓子之间酝酿,眼看就要扑向女子。

女子冷哼一声道:“次次都要依靠你的一身体魄血脉力量救他,他何时才能自己救自己?难不成到时候你和他一起抵抗那一角恐怖的未来?”

见小白龙一对龙瞳仍旧沉陷竖瞳状,细如银针,女子便不再与这不开窍的小家伙多言语半句,只是一对纤纤玉指不断掐诀变换,终于她还是暗道一声“不应该的”,面色剧变起来。

彻底失去了小白龙一身气机灌溉的李清源像是彻底崩断了自己最后一根弦,整个人的气机至此彻底消失不见,若是先前李清源的气机还像是一根黑夜残烛,如今的李清源便是彻彻底底的魂死灯灭,整片世界都因此陷入了暗黑色。

女子凄然一叹,这一次的神子,终究还是差了火候,终究还是没能抗住那股子压力而倒下了……

忽然之间,女子瞪大了自己那单独一只眼眸,眼中是怎么也掩饰不来的吃惊神色。

在那幽深黑暗之中,先是有一点红光骤然亮起,而后是一团团红光连绵成片,逐渐烧成了一个人形的模样,最后一团火红破开深邃的虚空,撕裂长空,猛得如钉立在一处高空处。

双手叠放一起的李清源仍旧双眸紧闭,但却自自己体内上上下下皆提起一股摄人的气息出来,一对火红的翅膀在李清源背后凝练出来,随之就是一道轰隆闷响传来,李清源蓦然递出一拳出去。

一道“咔嚓”声,清晰可闻,清楚地回响天地之间,于此同时,李清源就这么一拳砸碎了一片虚空,一步迈出,如龙出洞。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一个假说

在李清源一步迈出的那一刻,天空随之一黯,月明星稀,有三两乌鹊孤鸣,远山之上,端坐高山楼阁的女子则是悄然蹙起眉头,随之摊开一手,抚平了李清源跃出后所产生的时空断层,半张俏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是如何出来的?先前明明已经就连气机都已是油尽灯枯,细若游丝的地步了才对!”女子越想越是纳罕,索性抬手一招,一道光华匹练零零星星,飘至李清源身侧,托扶起李清源便要将李清源拉至近前。

只是当那道光华匹练披在李清源身上的刹那,李清源身上同时闪亮起一道朦胧涟漪,彻底抵挡了这道光华匹练的作用。

李清源双手合拢在一起,微风拂过他的衣角,衬得此刻的他愈加出尘入仙,淡然道:“正如你所说,既然早晚我都会遇到,为什么不能早早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李清源一手缓缓攥紧,沉声道:“既然我不能阻止这场必然会降临的波涛,那么我总可以在这场波涛之中,救下更多的人吧?”

女子一怔,痴痴地望向李清源,突然之间,女子那只独眸之中有金光一闪而过,李清源瞬时间脊背一凉,像是被人从头到尾给瞧了个通透,刹那之间而已,下一瞬,女子眼中的金光缓缓褪去,逐渐收敛入眼,而女子则是先前那般,甚至愈加怔怔的模样,喃喃摇头自语道:“是了,原来早有人在你身上种下了因,才有今日这部分的果。”

李清源点了点头,“虽然我经历了许多份当年的绝望,可以曾在葬神窟之中,见到另外一幅场景,那时候的人们,战意冲霄。”

说罢李清源便不再看向女子,而是凭地而坐,将瘫软在地上的小白龙抱在怀中,此刻的他相较于之前,心跳声鼓动如雷鸣,每一次跳动,皆有一道火红流光溢彩,流淌李清源全身。

先前若不是这股血脉凭空觉醒,李清源如今说不得就是当真彻彻底底的身死道消,只是关键时刻,掩藏在李清源体内最深处,忽有一缕金光徒升,于刹那之间流淌李清源全身,疯狂修补李清源残缺的肉身以及体魄。

再加上李清源自己于绝望之中,忽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原本就已经按照鸿蒙法而运作的基础穴道,如今星罗密布,如同一座大运河,床道早已经开凿完毕,如今灌注灵炁后,大抵类似于开闸注水,至此河流大渎入海,流转自如,宏图河运至此始。

只是一身气运聚集一身后,小白龙却不能与自己分享,虽然在短时间内一身气机有所升华,可是如今契约被外力强行破坏后的后遗症开始显现,小白龙四肢绵软不能动,只能瑟缩在李清源怀中。

所幸李清源与小白龙先前好歹有过契约关系,李清源一身灵炁转渡到小白龙身上,易于反掌,小白龙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李清源目光逐渐锐利,冷声道:“若是我没能活着出来,小白它怎么办?”

女子抬起那只慵懒的独眼,扫过李清源一眼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李清源道:“我来救治它,只会比你更加运转自如,小家伙非但不会产生排异反映,还会就此平步青云,功力很快就会有我这层楼阁这般高了。”

李清源愕然望向怀中的小白龙,居然发现小白龙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不由神色讪讪一笑道:“那啥,前辈,咱们商量个事情如何?”

女子反而眼睛一亮,一反常态,笑嘻嘻道:“好呀!”

她那一双眸子像是藏纳着日月星辰,明亮如星,虽仅有半面妆,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有百花齐放,绽于李清源面前。

女子一手抚过小白龙的脑袋,笑眯眯道:“我是同意的,只是敖植它同意吗?”

李清源扭过头去,却见小白龙拼命摇头,这才终于知晓小白龙名字的李清源眼中有征询意。

小敖植抱着李清源的胳膊死不撒手,拼命瑟缩在李清源的怀中。

女子鼓起自己的粉红香腮,气鼓鼓地一拍小白龙脑袋,冷哼道:“没良心的小东西,小姨一身机缘不要也罢了,至于这么怕我?”

那知听说了女子身份之后,小敖植愈加向李清源怀中瑟缩,甚至还打起了冷颤。

女子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仍旧气鼓鼓的模样,“算啦算啦,是怕接纳了我这一身气运之后,自己的修为可能会就此定型,望不到更高处的风景了?我这一身修为,你这小子瞧不上眼了呗?”

小敖植终于挺起胸膛,将脑袋摇晃得愈加剧烈,奶声奶气地斩钉截铁道:“不是的!”

“哦?”女子挑起那只纤细如弱柳的眉头,打趣道:“那你告诉小姨,是因为什么?”

小敖植一下子红了眼眶,死死抓住李清源的衣衫,始终不能言语半句。

女子的眼神随之温柔起来,伸手抚在小白龙头顶,安慰道:“好啦好啦,知道你舍不得小姨,是怕小姨将自己这一身修为引渡到你身上后,小姨就会从此间天地消失不见是不是?可你有没有想过啊,小姨我若是将一身修为传递到你身上,可能对于小姨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啊…”

小敖植愈加伤心地哭了起来……

李清源与女子眼神交换,自觉地将小白龙放到女子身旁,他自己则是悄然退走,将这一片空间,留给这两人。

女子怀抱小敖植,笑意款款而温柔,“好啦,不哭了,小姨不将一身修为引渡给你便是,和小姨说一说,当初姐夫他们为了让你活下去,将你封印在神源之中,虽然让你的身体机能从此定格,可是却未曾封印你的记忆吧?你是怎么从神源之中解开封印,而后来到下界的?”

小敖植人立而起,手舞足蹈地一阵比划,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女子只是就这么单手托着腮帮,笑意盈盈地望向远方。

“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在这女人手中居然活了下来!”远处,李清源与抱着臂膀的小兔子一同坐在一处悬崖边缘处,看向小白龙与女子的方向,小兔不屑地瞥了瞥嘴,瓮声瓮气道:“我终于想起来了,这女子可是当年被称为女魔头的人物,我的无数血族同胞都被她给折磨致死,死后脸上那副神情,当真是……让兔印象深刻啊……”

小兔将一对火红的眼睛投向李清源,呲牙咧嘴一笑,“所以说,咱们李爷爷当真是福大命大,寿与天齐嘛!”

李清源直接忽略了小兔之后的一席话,直奔主题道:“小敖植居然是这位前辈的侄子,那小敖植岂不是比你我都要大?”

小兔不屑地瞥了瞥嘴,“被封在神源之中,虽然单纯由灵炁组成的神源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灵炁给被封印之人,可是被封印之人的生长也会至此暂停,长久停留在被封印之前的模样,所以这小子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孩子而已。”

李清源忽然扭头向小兔子问道:“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小兔子一怔,端端正正正襟危坐,“我真名也就一个字,叫奢,简单好记。”

李清源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了如今还在自己酒葫芦之中的孩子,便笑不太出了,“你们血族起名字,都是一个字这么随意的?”

小兔打了个哈哈回应道:“哪里有随意?有个名字,我就已经很是知足了,要知道,有一部分人,其实就连名字都没有,一生浑浑噩噩,最后沦为其它同族的口粮而已。”

李清源伸手在面前一抚,笑道:“有时间,应该到你们的世界看看的。”

小兔忽然神气古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附和道:“好的好的。”

李清源突得沉声道:“方才我经历了许多,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成千上万年,在这些画面之中,我又看到许许多多的画面,其中有一副画面使我印象深刻,当年的第一神子,有人说他消失于归墟海眼,有人又说他打上了天外天,我本以为其中一种说法是假的,但我居然同时看到了这两幅画面。”

小兔子仍旧是那副双臂怀抱于胸膛的模样,“可能是不同时候的一截影像吧,说不定他又从天外天打了下来,或者又从归墟不被传送到了天外天也说不定?”

李清源不置可否地点头,“之后我又曾看到一人,合道于整个宇宙,那种感觉,就好像宇宙便是他,他便是宇宙,宙宇之内,洪荒之间,天下无我不能到之处,看到他,我忽然觉得内天地的这一说法,很是生动形象了。”

小兔子满头雾水地瞥了李清源一眼。

李清源神色逐渐沉重起来,眉头轻锁,似是在仔细斟酌自己的措辞,最终沉声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一人的内天地能够达到宇宙的层次,包罗万象……”

小兔子赶忙站起身来,小脑袋连同身体,无一不再摇头,冷汗哗啦啦地流淌,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绝无可能!”

李清源抿起嘴唇笑了笑,“只是一种假说而已。”

小兔子埋怨道:“李爷爷,我的亲爷爷哟,您这假说也太可怕了!”

李清源正要说话,可谁知就有女子远远的声音传来,“你的假说,也不无可能。”

第三百七十二章 解局

“儒衫男子”手上那柄墨色短刀泛着冷光以及逼人的寒气,李清源背后有寒毛炸裂,情急之下,唯有举起自己那双尚在痉挛的一对胳膊,强行抵挡在自己身侧。

一道寒光绽放之后,随之便有一剖鲜血高高扬起,李清源眼前一黑,从小白龙头顶跌落下去。

小敖植梗起脖子,就要一头撞向眼前的“儒衫男子”,不料“儒衫男子”不退反进,刹那来到李清源身前,重重一掌推出,抚在小白龙头顶!

敖植未曾反应过来,身形就已经极速下坠,砸在了地上。

一身墨色滚滚的“儒衫男子”漠然看着一人一兽不断坠落下去,墨色灵炁滚动地愈加剧烈,霎时间他整个人都下沉过去,便要彻彻底底终结这场战斗。

只是一个闪身过后,“儒衫男子”似是本身出现了些许停滞,不由蹙眉,顿在半空中,“果然不是自己的身体用起来就是不舒服。”

在“儒衫男子”的双臂一腿,若是细看,皆有一丝鲜血渗出,方才男子正是要发力的时候,若不是因为这些原本他连注意都不会注意的伤痕,因而动作不再连贯,此刻的李清源当真危矣。

当然,将“男子”打成如此模样的李清源、自然也不好过,浑身灵炁如火在烧,所有曾与那“儒衫男子”所接触的地方,手腕胳膊,脚踝大腿皆有血丝渗出,缓缓染红了整张衣衫。

既然拼了性命,以自己潜能为代价,拼着至此以后,他的境界就要在启灵境止步的代价,李清源所要付出,自然比他想得要多的多,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如今他的一对胳膊我们,其中筋脉已经被那“儒衫男子”一刀挑去,断为两截,如今完全使不上气力了…

天空之中,猛然有一身影破开云霄,重重落在李清源身旁。

李清源瞥过头去问道:“还能撑住?”

陆良任侠龇牙咧嘴,从被自己砸出的深坑之中跃出,浑身衣衫已经褴褛不堪,有些地方已经被大片模糊血迹浸染,强行咧了咧嘴角笑道:“怎么也比你更能撑一会儿才是。”

李清源一笑置之,开始运作精神,调动自己一身灵炁组作用于双臂上,虽然筋骨被截断,好在灵炁尚能通常运作无碍,不出半晌,李清源双臂已经能够动作。

之后他自截袖袍,目露凶狠状,一把抓住自己的胳膊,以嘴衔筋,一手接筋,一根筋在他手中被拉得邦邦响,好在李清源的一身筋骨被他所打造的足够坚韧,这才没有就此被崩断臂筋,接上筋后,李清源尝试缓缓来回舒展筋骨,终于能够活动自如。

李清源另一手,同样是如法炮制,好在有了一手接上筋骨后,李清源再次将另一筋接上,诚然那手仍旧有一股子拉伸感的不适,可还是要省去不少时间。

站在一旁早已经呆若木鸡的陆良任侠下意识吞咽了口水,一下子便觉得自己一身伤势,不过是个屁。

“儒衫男子”踏空而行,那道由墨色所化分身砰然破碎开来,化作一团氤氲墨色,而“儒衫男子”身旁忽有一道黑影掠出,原来是那双目漆黑的大妖苏酥,不知是出于本性,还是那尊古神法相本意,大妖苏酥一对黝黑眼眸悄然投向李清源方向,缓缓咧嘴一笑。

李清源瞬时出现在小白龙身旁,一手抚在小敖植头顶头角峥嵘处,小白龙挣扎着从原地站起,步履蹒跚而走数步,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却被李清源以脊背抗住身侧,终于还是稳住了身势,一番摇头晃脑之下,小白龙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李清源一对眼眸缓缓眯起,将视线投向天边的“儒衫男子”,随后他脚底缓缓腾空,直至与站立虚空中的“儒衫男子”对视,两人视线之前,仿佛若有电,李清源一个扭转,穆然出现在“儒衫男子”身侧,随之一拳递出。

“儒衫男子”仅仅只是微微侧身而已,便堪堪避过那一拳,嘴角缓缓浮现一抹笑意。

李清源果断歪头而过,在他身后,是那大妖苏酥,“苏酥”仅仅只是一笑而已,下一刻,他便诡异出现在李清源身后,手持一段长琴,狠狠朝向李清源拍了过去,琴弦根根锋利,极限拉近根根倒影着李清源模样,李清源几乎可以从其中瞧见自己的一张张脸庞。

一道幽蓝火焰倏然出现,一刀倏然横亘在李清源与苏酥之间,一刀劈砍向苏酥的那杆长琴。

幽蓝妖火与那杆长琴相击,拖出狭长一道火花拖影,一时间火花四溅,有铁器铮铮声,哗然而奏。

陆良任侠沉沉丢下一句“交给我”,浑身皆有深幽妖火,勾连身体上下,将眼前的苏酥一刀劈砍而走,而他自己也因此双手赤红,鲜血淋漓。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强作精神,自己倏然出现在“儒衫男子”面前,随之一拳毫不犹豫地递出,下一刻,李清源便沿着山崖倒走,仿佛惊鸿掠影,一恍而过,所过之处,飞沙走石,皆是被李清源以后背所碾碎。

刹那之间,李清源双脚如钉,猛然扎入大地之中,整个人重新站起,缓缓擦去自己嘴角所残留的血迹,抬眼望向天际那“儒衫男子”,仍旧淡然模样,仿佛天地之间,不过是蝼蚁蚊蝇,只是一对眼睛缓缓由漆黑,分散开来,瞳子之中,有了一缕雪白。

“儒衫男子”冷声道:“本座已经失去了与你耐心玩耍下去的欲望,游戏结束了……”

李清源心下一沉,踏足虚空之中的这位“儒衫男子”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之间,好像至此无踪影。

李清源心随意动,猛以抬头,终于望见那高高站在法相头顶的男子,正一手手持一杆李清源从来未曾见过的六边形令牌状银块,随着他运作灵炁,这块银牌随之从他手中漂浮而起,最终缓缓旋转,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儒衫男子”扯出一抹冷笑,随之一手盖在身下这尊法相头顶处。

下一刻,“儒衫男子”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小男童得意洋洋地一蹭鼻角,将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扬起极高,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那尊法相周遭已经被小男童悄然笼罩了一层琉璃罩,“儒衫男子”那块银牌,在距离法相最近的地方悬停,可还是不能透入其中,因为已经中间琉璃罩的存在,银牌反而被越推越远。

“儒衫男子”面色终于悄然铁青,怒道:“如此一来,看来只有将你们彻彻底底解决掉,以绝后患这么一条路了?”

隔在远方的大妖苏酥瞬时出现在“儒衫男子”身侧,两人对视一眼后,身上共同漾出一缕缕墨色气机,朝向天际升华而走,最终汇聚成一道墨色人形,在这墨色人形形成的刹那,天地浩荡,距离这墨色人形最近的高阁悬崖随之波动不断,微有浮尘碎裂开来,化作飞沙走石的模样,最终在临近墨色人形的刹那,泯灭于无形之中。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手中有金光长枪凝结,而后被他一把投掷而出。

那金色长枪在空中拖出狭长一段金色涟漪,在空中拖出长长一道金线,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只是这金色长枪在邻近墨色人形的刹那,像是受一股无形力量漂浮,骤然悬停在墨色人形面前。

墨色人形缓缓伸出一手,攀在那金色长枪之上,猛一用力,这金色长枪随之崩坏成为无数细小碎片,围绕墨色人形四周,聚而不散。

“放才从这两人贫瘠到可怜的灵炁之中,模拟出接近肉身的感觉,你就送来一份薄礼?本座很是喜欢,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墨色人形随手一翻,一道气机涟漪荡漾而出,包围墨色人形四周,呈现一个球形,随后这一个球形不断扩大,所过之处,所触之物,尽数消磨殆尽,泯灭于无形之中。

轰然一声巨响,李清源面前骤然有一极小人形浮现,将李清源以及陆良任侠架在肩上,骤然消失不见,当李清源回神后,从小男童肩上跌落的他远远瞧见这样一幕。

仿佛要沟通天地的悬崖被一球形给吞没了大半,那球形所过之处,无一例外,皆沦为了虚空的一份子,内心之处,空空如也,再没有任何实体,一股股烧灼之后的焦糊味道蹿入李清源鼻腔之内,让他禁不住蹙起眉头,无形之中,那墨色人形终于凝聚了实体,浑身皆有墨色灵炁流淌,除此之外,更有一股股近乎于暴虐的气息,从他身上传出,让人见之便胆寒心悸。

那股无形之中的威压,直接致使李清源就连站起来都气机困难,非但如此,李清源反而身体愈陷愈深,举步维艰,小白龙瞬时便被打压成了原本不足手臂长短粗细的大小,连同老兔,陆良任侠,小男童,甚至是那白衣阴物,都在不断陷入地面,地面随之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深坑。

一只纤纤玉手倏然伸出,一手抵在李清源背后,梳有半面妆模样的美艳女子从那虚空之中迈步出来,蹙起那只眉头,不禁望向天空那黑墨人形,终于已经趋于稳定,抽调去了儒衫男子以及苏酥的所有灵炁,最终定作人型模样,如蛇蜕皮。

倩女看了眼满脸苦笑的李清源,以及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无辜的小男童,满脸的无奈…

第三百七十三章 结局

陆良任侠偷偷凑近李清源身侧,小声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

李清源将悄悄蹙起的眸子缓缓展平,“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倩女将那晶莹美艳的眸子投向那尊法相,良久之后,这才瞥了小男童一眼,呵斥道:“让你好好看管此处,就这么看管的?”

她伸出芊芊玉手指向那尊法相的眼皮,冷声道:“有没有和你说过?若是再稍稍张开一丝,咱们这么多年的死守,大陆上所有生物的休养生息,这么多年苦苦维系的看似太平的盛世,什么天之骄子如雨后春笋的黄金盛世,就全都没了!唯有你我连同这个世界皆死而已!?”

小男童支支吾吾,背起小手来,可怜兮兮,就是不敢反驳女子一句话,满脸的委屈巴巴,心下却也纳罕,虽然原本倩女姐姐就如此令人可怕,可也没有这般让人心下恐惧啊……如今的倩女姐姐这副模样,委实让人觉得怕怕的……

李清源委实看过不过去,抱拳道:“前辈,事情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也有责任。”

倩女登时转过身来,瞪起那只眸子,愤愤道:“我当然知道必定有你的责任!”

李清源便不说话了,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就连小白龙,都罕见地不敢与自己这位小姨对视,缩在李清源身后,不让就差将身影都完全遮在李清源的影子之中,隐匿行踪,不让倩女瞧见。

陆良任侠只是痴痴地望向那一抹美丽倩影,眼睛中的瞳子缩如针孔,毕竟是头次与这位一身气机之盛,居然依稀之间,远胜于苏酥以及儒衫男子总和的女子见面,半晌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空之中的那一抹墨色人形看清来人长相后,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从那浓雾之中透出,冷声道:“当年我真应该将你另一半的脸皮也一起撕下来,来祭奠我那兄弟的五脏庙!”

倩女用自己那双绣花小鞋轻轻捻动脚下的灰土,仿佛对于墨色人形的言语置若罔闻,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捻动脚下泥土,忽得扭头朝向身旁的小男童道:“我一会儿会再从你的琉璃罩上再次叠加一层禁制,当我的禁制大阵彻底包裹你的那层琉璃罩的时候,你瞅准时机,果断撤去琉璃罩,到时候,我的禁制真正作用于这尊法相,它约莫才能得以平静。”

李清源悄然蹙眉,望向那尊法相体外所包裹的那层琉璃罩,按照那尊法相的模样,与之紧密贴合,类似于冰冻的效果,致使那尊法相无法睁开双眼,若是按照倩女所言,结局可能会好,但若是小男童没有把握好时机,错失良机,到时候可能就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下场。

他不由疑惑问道:“前辈,这样不好吧?可能会有风险。”随后李清源便将自己所思考出的风险,一一讲与几人,小男童瞪着一对黑宝石一样的眸子,吹须瞪眼的许久,最终还是如泄气皮球,点了点头,又将眼眸可怜巴巴地投向倩女身上。

倩女一个白眼,隐怒道:“那不然还有什么方法?你们自己搞出来的好事,自己收拾去!”

说罢,倩女就要罢手,果真一副生死由命的模样,就要彻底罢工不干。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将视线投向那百无聊赖坐在天际的墨黑身影,虽然浑身被那黝黑灵炁所缠绕,使人看不清其中真实面貌,可是光是凭他一手托腮的慵懒模样,李清源无形之中,心中焦急。

墨黑色身影高声笑道:“怎么?是觉得无计可施了?那便乖乖等着受死便是了嘛,不要再垂死挣扎了,就这一副琉璃罩,我早晚是会将之打开的,目前我虽借不了外力,可是凭借自己,将一对眼皮睁开,还是绰绰有余的事情,早晚而已。”

李清源心下一沉,与陆良任侠对视一眼后,匆忙向倩女道:“前辈,麻烦你帮忙了,我去纠缠住此人,其余便需要劳烦前辈了……”

倩女不胜其烦地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婆婆妈妈,赶紧做事。”

李清源点头应允,率先蹬“空”而起,一步步走向天际,于此同时,他偷偷递给陆良任侠一个眼神,强行带着陆良任侠一同飞起,共同掠向那一抹黝黑人形。

只是几个扭转而已,下一刻,李清源便骤然悬停在那人形远远侧,在李清源身侧,是微有些气喘的陆良任侠,终于平复下呼吸后,忽然怔怔地望向身侧的李清源。

李清源悄然皱眉,微不可查地摇头后,李清源下一刻便一步叠加而出,出现在了那一抹人形面前,随之一拳毫不留情的递出,拳拳生幻影,所以只是眨眼之间而已,墨黑人形面前便多了一簇拳头“花束”,一刹那作用在他身上。

陆良任侠深吸一口气,看向已经与那墨黑人形扭打在一起,但是大多其实是被碾压的李清源,久久不能平静,缘由是李清源方才偷偷与自己言语的一句话,他忽然记起大妖苏酥曾经说够的话来,再次望向李清源的那一刻,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比滑头鬼还要滑头的人族,原来当真是存在的。

李清源强行在空中扭转身子,随手一手牵扯自己那柄龙枪,缩小到如针大小的龙枪在李清源手中旋转而走,被他随手丢向那墨黑人形。

墨黑人形微微侧身,伸出双指企图夹住那尾龙枪,事实上,龙枪果真被他擒住了刹那,只是忽然之间,在他手指之中的龙枪倏然扩张开来,化作寻常大小,从他手指之中流窜而走,倏然不见身影。

未曾给墨黑人影反映的机会,李清源就已经欺身而上,挥舞拳头的过程中,他身上爆出一团团血雾,一道道细密的暗紫鲜血不断从他身上细密渗出,好好一件雪白衣衫,如今再也没有一丝留白,化成了一身沉重血色大袍。

陆良任侠反而像是有些插不上手,只得在一旁,以缠绕了幽蓝火焰的妖火不断帮忙李清源抵挡墨黑人形挥来的致命手段,帮助李清源脱离险境,只是以两人目前的实力,即便李清源已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仍旧不能抵挡这尊古神依照某种秘法,将儒衫男子以及苏酥两人灵炁合二为一后的墨黑人形气机之澎湃,一力降十会而已,几番纠缠下来,逐渐力竭的两人终究还是会被墨黑人影寻出破绽一两,身上便会随之多出一两道几乎致命的伤口。

不过好在不知为何,随着战斗的白热化,两人明显感受到了来自那墨黑人形身上那股无形压力,逐渐减轻。

另一方面,倩女素手接连挥动,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机涟漪从她手中挥出,先是在那尊法相外围用灵炁描绘出了一个大致轮廓,而后她又以一素巾为毫,大开大合,不断以灵炁填充那副法相图画,且速度极快,不出刹那功夫,就已经描绘出了大半。

倩女伸手揩去头上汗水,望向那尊墨黑人形,笑道:“来祭奠你兄弟的五脏庙?很可惜,就是因为我的半张脸庞被你那兄弟揭了去,所以,你那兄弟死了……”

倩女伸出芊芊玉指,重重在那半幅白描画之上一点,一抹殷红色彩重重渲染在这副画上,逐渐氤氲到了所有白描线条上,半面妆的女子淡然道:“所以,你也会死。”

墨黑人形似是终于多出一丝恐惧,大声吼道:“不!”

之后他随手一拳砸向李清源身上,砰然大震!整片天空都以两人为圆心,氤氲出一团圆形涟漪,李清源砰然而飞出去,浑身在倒掠出去的过程中,不断有血雾炸裂开来,终于颓然倒地。

在不断落下的过程中,李清源稍稍扭身,似是因此伤到了筋骨,因而改变了倒地的方向,恰好落在倩女身旁。

挥舞出那一拳的墨黑人影终于浑身暗淡起来,像是因为这一拳而挥霍了他太多的灵炁。

倩女猛然扭头,望向身后等待许久的小男童喊道:“就是现在!”

小男童赶忙点头,应了声“欸”,双手掐法诀,就要彻底撤去那尊法相身上的琉璃法罩。

“噌”得一声,一柄寒光湛湛的长刀倏然横亘在小男童脖颈上,长刀之上,尚有冰冷火焰燃烧,不断烧灼着小男童垂落身前的发丝,带起一阵焦糊味道。

小男童瞪眼怒道:“你想要干什么!?”

陆良任侠担在小男童脖颈之上的长刀轻轻拍打,淡然道:“没什么,劝你收起这道法诀而已。”

小男童愤愤道:“想不到你也被附身了!”

他抬起那对黝黑的眸子,望向李清源,气愤吼道:“那你呢?!是不是同样也被附身了?!”

浑身是血,很是可怜的李清源与陆良任侠如出一辙的淡然神情,却将视线瞥向倩女,沉声道:“前辈,还记得我在离开时候,与你说过什么话吗?”

倩女猛然色变,因为在她头顶,有一条盖天大的龙爪,扣住她的头皮,一爪将之狠狠按在地下,在地上砸出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坑洞。

倩女还要有所动作,而重新化作真龙形的小敖植一声长啸,重重将之抵在地上,砰然作响,烟尘四起。

恰好就在附近的李清源蹲在地上,背对倩女,面朝不知何时坐起身来的“儒衫男子”笑了笑,双指并拢轻点虚空,做个了象棋吃子的动作,沉声道:“将军!”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复姓第二

那被小白龙抓在身下的“倩女”泛起诡异微笑,继而小敖植的脚下一松,原本结结实实握在手中的“倩女”便化作幽魂黑墨一缕,彻底融入土壤之中,消失不见。

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儒衫男子”笑意盈盈,淡然道:“果然是个聪明人,本座很欣赏你。”

他神色逐渐认真,望向李清源诚挚道:“最后一次问你,当真不愿入本座麾下?到时候本座可以为你引荐,并且本座可以给你一个保证,绝不是什么夺舍之类的手段,而是堂堂正正,嗯,按照你们的话讲,就是真正就此飞升,彻底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凌驾宇宙之上。”

李清源独站在茫茫平原之上,仅仅只是习惯性地双手拢袖而已,他抬头望向那个男子,一脚轻轻跺了跺地板,淡然道:“当初这些人之中,也有所谓的天才吧?可是没见其中有谁投入了你的麾下啊……”

“儒衫男子”眼中满是讥讽缓缓摇头道:“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些蠢材,本座尚且瞧不上眼。”

“就是你?将倩女姐姐给抹杀掉了!?”小男童忽然剧烈挣扎,不惜让陆良任侠的长刀割下头颅的架势,陆良任侠刹那之间,赶忙收起手中长刀,这才没让小男童就此二次殒命。

小男童疯癫杀到李清源近前,只是在距离李清源极近的时候,原本在他身后的陆良任侠忽然横刀赶来,心下一横,这次说什么也要让小男童止住脚步了,忽然之间,陆良任侠心中突起悸动,未曾反映过来,小男童就已经随手一挥,陆良任侠便如断线风筝,蓦然倒飞出去。

一把揪住李清源的衣领,就想要将李清源硬生生扯下,只是小男童一番用力下,神色始终淡然的李清源纹丝未动,小男童就只能双脚踩在李清源两条腿上,一对乌黑的眼珠子之中,噙满了泪花,泪眼婆娑道:“都是你!倩女姐姐的禁制没有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小男童一头埋进李清源怀中,不断用小脑袋撞击着李清源的胸膛,不敢嚎啕大哭,仅仅只是几声压抑到极致的隐隐啜泣。

李清源叹息一声,终于还是放弃了双手拢于袖中的动作,将自己的目光从“儒衫男子”身上缓缓收回,一手盖在小男童头顶,缓缓抚过。

“儒衫男子”若有兴致,出言道:“不必藏掖,也与我讲一讲吧,你到底是如何看穿本座的手段?本座自认为与这帮先古遗民斗智斗勇这些岁月,终于不会被他们骗到被封印的程度,反而可以玩弄他们的人心于股掌之间,为何到你这里就完全行之不通了?”

李清源瞥了那“儒衫男子”一眼,诚然道:“你不该让你进去你的……灵界之中的。”

“儒衫男子”眼睛一眯,逐渐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冷声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先前我之所以能够进去,是你的双眼露出一道黑洞空间,将我强行纳去,更有之后,倩女前辈曾与我侧面讲过,再想进去,可能会愈加困难了,并且以倩女前辈的性子,那副天地绝对不可能如此黑暗,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说倩女前辈所说的一句话,‘她要镇守在此’,此处应该并不是指那方于倩女前辈来说都有些辽阔的山川丘陵,而是那高山楼阁而已吧?”

李清源没有搭理“儒衫男子”的话茬,自顾自道:“我也不是没有听人说起过灵界的具体表现,于内天地之中,构建峰川大陆,大湖河泽,江山渎海,沟通神识海域,初辟天地,最终于自我体内,打造一副崭新天地,若是我没有猜错,那副高山楼阁,就是你的灵台所在吧?倩女前辈之所以坐镇在那高山楼阁之中,就是为了防止你肉身未动,魂魄先醒,但是这对于她来说,亦是一种自囚,若是她真正出来,只怕你会醒来的更快吧?”

李清源叹气道:“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学会了分魂的手段,悄无声息分出一缕残魂出来……”

“不过好在……”李清源缓缓抬头,冷声道:“你这一缕残魂,为了不让倩女前辈发现,委实没有承载多少灵炁波动,不然也轮不到我们如今在这里与你纠缠。”

“儒衫男子”抚掌笑道:“这就是你一直怀疑那倩女是假的原因?因此才会让那个妖族的小朋友看似是插不上手,实则一直保留实力?”

李清源深吸一气,叹道:“并不是,只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而早早做准备罢了,其实早在许久之前,某次我因为‘信任’一词而差点死过之后,我就很少轻易相信他人了。”

“儒衫男子”收敛笑意,点头道:“好习惯。”

他很快神色一变,冷笑道:“一缕残魂?哈哈,千万分之一都不到的东西,也就能够与你们这些人,这些年来一同研究研究什么叫做人心鬼蜮了,所幸我研究地尚且不错,足够与你们掰扯一二,这些年来,唯一的意外,也就是你了。”

李清源默然点头,视线在“儒衫男子”与大妖苏酥之间来回略过,淡淡道:“一缕残魂也好,千万分之一也好,能够将这两人玩弄,并且抽调出他们一身的灵炁于己用,已经十分恐怖了。”

“儒衫男子”笑道:“谢谢夸奖。”

他的神情渐冷,做了个请的动作,“那么接下来,就请君赴死?”

李清源笑了起来,“早该如此!”

一袭早已经是红袍的白衫男子蹲在地上,砰然一声巨响过后,凭空拖出一条赤色长线,承接天地,起始于地面,笔直向天空之中“儒衫男子”撞去。

陆良任侠好不容易从废墟之中爬出,伸手抹了把满是血污的脸庞,望向天空,喃喃不已,“不是早就没有力气,需要我来压轴的吗?”

小白龙敖植一声长啸,率先人立而起,拖着长长的身子翱翔天际而去。

茫然站在原地的小男童望向天际那一抹血影,怔怔出神,就连自己是如何被放下的,都不曾感觉得到。

忽然脑袋吃痛,小男童泪眼汪汪捂住脑袋,一袭回头望去,这才瞧见身后正抱着臂膀,神气凛然望着自己的一只雪白小兔。

老兔子奢仍旧用那副仿佛磨刀似的嗓子,苍声苍气道:“瞅啥?没见过这么帅的兔儿呗?”

小男童脑袋上很快就又挨上了那老兔飞身一记爆栗,能清晰察觉到自己脑袋上火辣辣的疼痛。

老兔子奢嚷嚷道:“行啦,百千岁的老年人了,说不定比老子岁数还要大呢,麻烦要点儿脸?”

它一胳膊捅向小男童,粗短雪白的胳膊伸向那尊法相一指,沉声道:“那琉璃罩最多还能罩住这人多久?能不能再加强一番?”

小男童好像对于老兔子第一个问题闻之不见,只是点头,小脸儿认真道:“有的。”

老兔子横眉立目,作自认为无与伦比的凶狠状,吼道:“那还不快去?!”

小男童赶忙爬起,认认真真一路小跑向那庞然大物一般的法相,双手平伸,不断加固那层逐渐有稀疏趋势的琉璃罩,只是一张小脸儿皱在一起,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一只小兔给训斥到这里安安心心做苦力的。

老兔点头如啄米,背起一对爪子点头不断,忽然瞥向身旁的红袍阴物,一脚将之一颗头颅踩入土壤之中,笑眯眯拍了拍红袍阴物的脊背,念三字经道:“别急啊,有的是,慢慢吃,别噎着。”

而后它一对火红的眼珠子细微眯起,来回打量着整处战场,蓦然展颜一笑,拍了拍屁股道:“傻子才继续呆在这里,老祖我可没有闲空陪你们玩喽,走了走了,风紧那个扯呼啊!”

只见它撅着屁股,死命向土壤之中拱去,只是忽然有一道声音,居高临下,遥遥传来:“兔子打洞?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只兔子了?”

老兔子奢忽感到视线一暗,抬头望向眼前那双臂怀抱,一身黄金锁子甲的男子,登时呆立当场。

男子背对所有人,笑着制止了陆良任侠以及小男童对李清源的协助,摇头道:“让他自己去拼尽全力败一场。”

天上,李清源一拳打过之后,那“儒衫男子”身体一错,一把抓住李清源的胳膊,微一用力,令人牙齿打架的骨裂声随之传来。

李清源闷哼一声,随之一拳打在“儒衫男子”脸上,“儒衫男子”脸上涌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震波,当场脸庞骨头碎裂开来,只是对于此刻的“儒衫男子”来说,这点儿小痛不过是蚂蚁瘙痒,不过尔尔,他紧跟着抓住李清源掷于脸庞上的那一手,同样轻微用力,一点点捏碎了李清源的手掌。

随后“儒衫男子”一脚递出,刹那踢断了李清源的腿骨,随后一拳砸出,狠狠抚在李清源额头,将他捶落向地面之中。

剧烈的疼痛致使李清源面容极度扭曲,一颗颗豆大汗珠不断向下掉落,同时不断透支身体后所带来的后遗症逐渐现出,李清源如今一身力气不能调动一丝,望向不断向自己飞掠而来的“儒衫男子”,李清源嘴角牵出一丝苦笑,无论自己还有什么样的底牌也无用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力降十会,轻而易举,信手捏来罢了,自己这一次,败得极其彻底……

轰然一声砸在地上后,李清源尚还来不及借力翻滚出去,卸去身上的力道,便被“儒衫男子”一把抓住了脑袋,随之男子一拳高高扬起,便要当场让李清源脑袋粉碎。

下一刻,一手忽然出现在“儒衫男子”那拳头上,以一根手指抵住了男子的手掌,仅仅是轻轻一推尔,下一刻,“儒衫男子”便如遭雷击,蓦然倒飞倒地。

凭空出现的白发少年双手负后,睥睨那“儒衫男子”,淡淡道:“竖子!还不回神!?”

很难想象,一句话而已,刹那之间,“儒衫男子”身上便有一缕魂魄飘荡而出,被那白发少年一把抓在手中。

第三百七十七章 携剑而至天仙女

东海之滨,有一白衣胜雪的女子,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恍惚之间,冰肌玉骨俏寒气,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仿若天地之间的光辉,全部集于女子一身,天仙下凡,不外如是。

女子以双手并剑指御剑归鞘,身前一位黑衣蒙面客便随之缓缓倒下,女子抬起凤眸再次望向天际的时候,一对美眸晶莹若有星,但是嘴巴却悄悄驽了起来,一脚狠狠踩在东海水面之上,一时间激起千层浪,无数鱼类从中蹦出,又晕乎乎地坠入深海,不出一会儿,又各个泛起白肚皮浮了上来。

女子抬头望向遥远海岸,平洋海域,即使她运用神通细看,依稀之间,却也只能瞧见那座万妖国度的岛屿大致轮廓,远远不能看个真切,因此她总是觉得原本百万里的路程,一个跟斗的时间便到了,不在话下,可是如今一条简单的海而已,自己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听说他最后一次现出踪迹,是在万妖国度一个不出名的小岛辗转向一个叫做陆良组的地方?而且还受了一身重伤?这还怎行?尤其是他身边还没有自己陪着的时候?这种时候没了自己在一旁欺负吓唬他,他人怎么可能好嘛?!

一身白衣生死雪的女子缓缓站起身来,一对美眸缓缓眯起,如冰凤吐息,气息微凝,她蓦然扭头朝向身后急速想自己奔来的那一抹长虹沉声道:“走开!不然揍你!”

背剑带抹额的男子一张脸上堆满了苦笑,“师姐,卫师尊特别嘱咐过,让我们看住你,你如此一来,让师弟们很难做也就罢了,当下时局,万千矛头皆对准了咱们王朝,你率先破入万妖国度,可能会让一些人的计划泡汤的,甚至有人会为此付出生命啊……”

沐雪儿根本不曾留意男子的言语,加下蓦然腾起一抹气机涟漪,犹如一尾长虹,蓦然划过天际,直线向万妖国度奔去。

徐柏念神色一急,就要起身追去,忽然身旁便有酒香扑鼻,一老人醉醺醺地笑道:“让女娃子去吧。”

徐柏念神色大变,正要郑重行礼,老人就已经摆了摆手,眯起微醺的猩红醉眼,像是追随女子的身影,一路向东,看见了东海那道海防线被女子以一身冰冷剑气强行冲破,更有远远处,女子一人一剑破开了万妖国的海上剑阵,扬长而去。

忽有一股暴虐气息,自东海高山而起,醉汉遥遥一拳挥舞,东海方向便接连音爆迭发,串起一连串的声浪涟漪,一拳过后,许多先前此起彼伏璀璨爆发出来的气机,刹那之间,归于寂静,鸦雀无声。

“万妖国,教会,法庭,鬼族,是时候该有一个人率先勇于打破这副僵局了。”

老人双手负后,嘴巴抿起一嘬,身旁便有天然酒水,化成一截小蛟,“自投罗网”,飞掠醉汉嘴巴之中,如龙饮水……

……

陆良黄埔雷厉风行,李清源回过神来的时候,老人早已经不见踪迹,如此简单一句话,就开战了?

要知道,老人这句话,无异于告诉全世界,万妖国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势与天下为敌,也要保下王朝了,如此一来,原本四处动荡的天下,很有可能呈现一面倒的趋势,这是其余三方势力绝对不愿看到的,除此之外,万妖国度更确切的说是陆良组,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作为陆良组领袖的老人,是如何做到如此轻描淡写,就下了决定的。

“爷爷他人就是如此,与他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了,他人其实,很简单……”

李清源瞥向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陆良任侠,不由哑然失笑,这货居然在头上缠了一周的绷带,一脸苦相,坐在门前阶梯上,双手托腮,目光故作呆滞状。

挣扎着起身后,李清源悄然蹙眉,除了血脉仍旧酸涩鼓胀外,一身筋骨还在隐隐作痛,仿佛每有所活动,就要伤筋动骨,疼痛难忍,如此情况,对于伤痛最为敏感的李清源自然知道,没有个把月,绝对是休想好起来的。

他幽幽一叹,若是搁在以前,自己这一身伤势说不得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只是自己不惜耗费本源后,连同修行速度都要滞缓许多,想要短时间内得到好转,简直痴心妄想,甚至自己还落下一身暗疾,隐在暗处,处处需要李清源修缮,与在雷池之上走钢丝无异了,稍有差池,李清源必定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李清源一手握拳,愤愤一挥,怒道:“果然遇到大妖苏酥,就没有什么好事情!”

陆良任侠便愈加苦相了,开始愈加佩服起李清源来,毕竟大妖苏酥的身份摆在那里,可是妖族老祖一般的角色,一呼百应,德高望重,谁敢如此说他?不怕被记在小本本上?

他看向李清源的神色怪异,终于笑了笑,约莫如今的李清源,就是属于那种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的类型?反正见到苏祖,便自认倒霉,被坑害完后,便又是好汉一条!

结果李清源脑袋便挨了结结实实一记,孙子权收回手掌,正要说话,李清源便道:“要走了?”

孙子权点了点头,“从这里待了如此长的时日,已经很不和规矩了。”

“当真能够如此简单的就回去?”李清源沉声道,正欲继续讲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扭头望向陆良任侠,略有沉默,陆良任侠赶忙站起身来匆忙离开,说实话,到现在他看见孙子权心底还是直打鼓,尤其是瞧见了孙子权的那对拳头,鬼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修炼的!

待陆良任侠走回,李清源这才神色忧忧,嗓音低沉道:“有把握?这一次从万妖国回到王朝,想必阻力极大,当真如你说的这般轻松?”

孙子权耸肩道:“当然不,若是在先前,咱们还能有机会轻松离开,毕竟那妖族本身,其实也互有间隙,但是在陆良黄埔公开点破那层窗户纸后,局势必然会变得紧张起来,对于我,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妖族也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拦我回到王朝。”

李清源登时急道:“那你还这般模样?你可知道,稍有不慎,就算是你也很有可能葬身于此?”

孙子权摇头道:“放心吧,山人自有妙!”

李清源忽然沉默半晌,欲言又止,瞧见李清源这副滑稽模样,孙子权哑然失笑,点破道:“还不放心,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那你怎么不想一想,我是如何得到关于你的消息?又是如何那般快去那接引圣殿之中救出你的?”

李清源眉头紧紧蹙起,良久后,才疑惑道:“是田中老人?”

孙子权笑了起来,点头道:“不错,正是他,其实此人真实身份,是那学宫影柯子,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悄然渗透东宫家中,彻底成为她东宫家的一员,而陆良组这边,则是早早就与王朝有交情,不然在目前这种举世伐朝的非常时期,你也不可能会待在这里,舒服躺在床上。”

孙子权瞥了眼李清源道:“除此之外,王朝还做了许多布置,极其细致入微,大到整体走势,小到细微人心,皆有算计的。”

李清源疑惑道:“陆良组暂且不议,可是东宫家族好歹也是千百年未曾倒下的‘老字号’,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人不会心生怀疑?乃至让田中老人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孙子权摇头笑道:“这就要说道那第二长老了,手段着实五花八门,能以一种神不知鬼不觉地术法作用在你身上,直到与你再次相遇,才会以某种密咒,解开施加在你身上的封印,这时候,你才会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以及为何会如此,但在解开密咒之前,你的一切所作所为,皆是发乎本心,出于自我,在解咒之前的日子里,你都不会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就算之后解开了诅咒,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为真,也不会强行你改变什么,之后你的想法为何,以后还会是怎样不变。”

李清源缓缓点头,“这座大陆上的人之手段,五花八门,当真神奇。”

孙子权笑着点头,望向天际,沉声道:“若是有朝一日你我不步入那座素问天,不知道又会是怎样光景?”

李清源笑着摇头道是:“只希望我不会被打得太惨便好了…”

孙子权附和点头,眉眼之中氲出些许的笑意,“不会的,到时候,咱们再用一对拳头一一打回来即可。”

李清源拱手作拜服状,“还是阁下霸气,小弟委实不敢啊…”

孙子权白了李清源一眼道:“你少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李清源忽然叹气道:“谁能想到王朝居然要经历这般事情呢?”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曾经在那座接引圣殿之中那一缕幽魂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当年的接引圣殿之所以这么快坐落在太始大陆上,来势汹汹,极猛且快,其实更多的原因,是要归咎于人们的内耗,最后却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一念及此,李清源居然无端通体生寒…

孙子权伸手在身前一拂,叹气道:“局势所迫,时不我待……”

李清源深有同感,静静坐在一旁,轻轻点头……

第三百七十七章 时不待我归故乡

东海之滨,有一白衣胜雪的女子,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恍惚之间,冰肌玉骨俏寒气,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仿若天地之间的光辉,全部集于女子一身,天仙下凡,不外如是。

女子以双手并剑指御剑归鞘,身前一位黑衣蒙面客便随之缓缓倒下,女子抬起凤眸再次望向天际的时候,一对美眸晶莹若有星,但是嘴巴却悄悄驽了起来,一脚狠狠踩在东海水面之上,一时间激起千层浪,无数鱼类从中蹦出,又晕乎乎地坠入深海,不出一会儿,又各个泛起白肚皮浮了上来。

女子抬头望向遥远海岸,平洋海域,即使她运用神通细看,依稀之间,却也只能瞧见那座万妖国度的岛屿大致轮廓,远远不能看个真切,因此她总是觉得原本百万里的路程,一个跟斗的时间便到了,不在话下,可是如今一条简单的海而已,自己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听说他最后一次现出踪迹,是在万妖国度一个不出名的小岛辗转向一个叫做陆良组的地方?而且还受了一身重伤?这还怎行?尤其是他身边还没有自己陪着的时候?这种时候没了自己在一旁欺负吓唬他,他人怎么可能好嘛?!

一身白衣生死雪的女子缓缓站起身来,一对美眸缓缓眯起,如冰凤吐息,气息微凝,她蓦然扭头朝向身后急速想自己奔来的那一抹长虹沉声道:“走开!不然揍你!”

背剑带抹额的男子一张脸上堆满了苦笑,“师姐,卫师尊特别嘱咐过,让我们看住你,你如此一来,让师弟们很难做也就罢了,当下时局,万千矛头皆对准了咱们王朝,你率先破入万妖国度,可能会让一些人的计划泡汤的,甚至有人会为此付出生命啊……”

沐雪儿根本不曾留意男子的言语,加下蓦然腾起一抹气机涟漪,犹如一尾长虹,蓦然划过天际,直线向万妖国度奔去。

徐柏念神色一急,就要起身追去,忽然身旁便有酒香扑鼻,一老人醉醺醺地笑道:“让女娃子去吧。”

徐柏念神色大变,正要郑重行礼,老人就已经摆了摆手,眯起微醺的猩红醉眼,像是追随女子的身影,一路向东,看见了东海那道海防线被女子以一身冰冷剑气强行冲破,更有远远处,女子一人一剑破开了万妖国的海上剑阵,扬长而去。

忽有一股暴虐气息,自东海高山而起,醉汉遥遥一拳挥舞,东海方向便接连音爆迭发,串起一连串的声浪涟漪,一拳过后,许多先前此起彼伏璀璨爆发出来的气机,刹那之间,归于寂静,鸦雀无声。

“万妖国,教会,法庭,鬼族,是时候该有一个人率先勇于打破这副僵局了。”

老人双手负后,嘴巴抿起一嘬,身旁便有天然酒水,化成一截小蛟,“自投罗网”,飞掠醉汉嘴巴之中,如龙饮水……

……

陆良黄埔雷厉风行,李清源回过神来的时候,老人早已经不见踪迹,如此简单一句话,就开战了?

要知道,老人这句话,无异于告诉全世界,万妖国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势与天下为敌,也要保下王朝了,如此一来,原本四处动荡的天下,很有可能呈现一面倒的趋势,这是其余三方势力绝对不愿看到的,除此之外,万妖国度更确切的说是陆良组,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他如何也想不明白,作为陆良组领袖的老人,是如何做到如此轻描淡写,就下了决定的。

“爷爷他人就是如此,与他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了,他人其实,很简单……”

李清源瞥向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陆良任侠,不由哑然失笑,这货居然在头上缠了一周的绷带,一脸苦相,坐在门前阶梯上,双手托腮,目光故作呆滞状。

挣扎着起身后,李清源悄然蹙眉,除了血脉仍旧酸涩鼓胀外,一身筋骨还在隐隐作痛,仿佛每有所活动,就要伤筋动骨,疼痛难忍,如此情况,对于伤痛最为敏感的李清源自然知道,没有个把月,绝对是休想好起来的。

他幽幽一叹,若是搁在以前,自己这一身伤势说不得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只是自己不惜耗费本源后,连同修行速度都要滞缓许多,想要短时间内得到好转,简直痴心妄想,甚至自己还落下一身暗疾,隐在暗处,处处需要李清源修缮,与在雷池之上走钢丝无异了,稍有差池,李清源必定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李清源一手握拳,愤愤一挥,怒道:“果然遇到大妖苏酥,就没有什么好事情!”

陆良任侠便愈加苦相了,开始愈加佩服起李清源来,毕竟大妖苏酥的身份摆在那里,可是妖族老祖一般的角色,一呼百应,德高望重,谁敢如此说他?不怕被记在小本本上?

他看向李清源的神色怪异,终于笑了笑,约莫如今的李清源,就是属于那种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的类型?反正见到苏祖,便自认倒霉,被坑害完后,便又是好汉一条!

结果李清源脑袋便挨了结结实实一记,孙子权收回手掌,正要说话,李清源便道:“要走了?”

孙子权点了点头,“从这里待了如此长的时日,已经很不和规矩了。”

“当真能够如此简单的就回去?”李清源沉声道,正欲继续讲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扭头望向陆良任侠,略有沉默,陆良任侠赶忙站起身来匆忙离开,说实话,到现在他看见孙子权心底还是直打鼓,尤其是瞧见了孙子权的那对拳头,鬼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修炼的!

待陆良任侠走回,李清源这才神色忧忧,嗓音低沉道:“有把握?这一次从万妖国回到王朝,想必阻力极大,当真如你说的这般轻松?”

孙子权耸肩道:“当然不,若是在先前,咱们还能有机会轻松离开,毕竟那妖族本身,其实也互有间隙,但是在陆良黄埔公开点破那层窗户纸后,局势必然会变得紧张起来,对于我,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妖族也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拦我回到王朝。”

李清源登时急道:“那你还这般模样?你可知道,稍有不慎,就算是你也很有可能葬身于此?”

孙子权摇头道:“放心吧,山人自有妙!”

李清源忽然沉默半晌,欲言又止,瞧见李清源这副滑稽模样,孙子权哑然失笑,点破道:“还不放心,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那你怎么不想一想,我是如何得到关于你的消息?又是如何那般快去那接引圣殿之中救出你的?”

李清源眉头紧紧蹙起,良久后,才疑惑道:“是田中老人?”

孙子权笑了起来,点头道:“不错,正是他,其实此人真实身份,是那学宫影柯子,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悄然渗透东宫家中,彻底成为她东宫家的一员,而陆良组这边,则是早早就与王朝有交情,不然在目前这种举世伐朝的非常时期,你也不可能会待在这里,舒服躺在床上。”

孙子权瞥了眼李清源道:“除此之外,王朝还做了许多布置,极其细致入微,大到整体走势,小到细微人心,皆有算计的。”

李清源疑惑道:“陆良组暂且不议,可是东宫家族好歹也是千百年未曾倒下的‘老字号’,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人不会心生怀疑?乃至让田中老人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孙子权摇头笑道:“这就要说道那第二长老了,手段着实五花八门,能以一种神不知鬼不觉地术法作用在你身上,直到与你再次相遇,才会以某种密咒,解开施加在你身上的封印,这时候,你才会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以及为何会如此,但在解开密咒之前,你的一切所作所为,皆是发乎本心,出于自我,在解咒之前的日子里,你都不会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就算之后解开了诅咒,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为真,也不会强行你改变什么,之后你的想法为何,以后还会是怎样不变。”

李清源缓缓点头,“这座大陆上的人之手段,五花八门,当真神奇。”

孙子权笑着点头,望向天际,沉声道:“若是有朝一日你我不步入那座素问天,不知道又会是怎样光景?”

李清源笑着摇头道是:“只希望我不会被打得太惨便好了…”

孙子权附和点头,眉眼之中氲出些许的笑意,“不会的,到时候,咱们再用一对拳头一一打回来即可。”

李清源拱手作拜服状,“还是阁下霸气,小弟委实不敢啊…”

孙子权白了李清源一眼道:“你少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李清源忽然叹气道:“谁能想到王朝居然要经历这般事情呢?”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曾经在那座接引圣殿之中那一缕幽魂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当年的接引圣殿之所以这么快坐落在太始大陆上,来势汹汹,极猛且快,其实更多的原因,是要归咎于人们的内耗,最后却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一念及此,李清源居然无端通体生寒…

孙子权伸手在身前一拂,叹气道:“局势所迫,时不我待……”

李清源深有同感,静静坐在一旁,轻轻点头……

第三百八十三章 府邸又有客人至

十几号妖族,居然抵不过那人族的左右两拳,直接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更恐怖的是,打出这两拳的人族男子,居然还是个打完两拳就会咳嗽不已,脸色苍白的病号,远不是巅峰力气。

桃兔擦了擦红宝石似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那个一袭白袍的瘦削背影。

李清源一手平摊在身侧,一手背于身后,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一时间没有控制好力道。”

余下妖族重重啐了一口,大骂道:“小子,既然你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们了!”

只见余下妖族合力祭出一只银质匕首,银质匕首闪现的那一刹那,祭出这一匕首的妖族仿佛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李清源望向那柄寒气森森的匕首,其上传来的波动,明显不属于这帮妖族,眼神缓缓变得锐利起来,瞥向那余下妖族,沉声道:“这匕首是你们的?谁给你们的脸面让你们施展出来的?”

有一妖族一手捶打自己胸口,冷声道:“我们一心向着陆良组就足够了!”

李清源一拍自己额头,眼中有怜悯神色,“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明明在脸皮功夫上,应该是我们人族更得心应手一些才是,没想到在你们之中,也是人才辈出嘛……”

心头偶有悸动起,李清源急忙一个扭身,堪堪躲过朝向自己心口奔射而来的以及银色幻影,可饶是如此,李清源肩头仍旧被撕扯出来一道狭长血痕,鲜血登时溅射一地。

终于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桃兔一张小嘴微张,急忙望向李清源,一对尚有些婴儿黄的眉头轻轻蹙起,一路小跑到李清源身旁双手张开,一对大眼睛恶狠狠盯着眼前的一众昔日同袍,大骂道:“你们都是大坏蛋!我怎么没想到咱们陆良组,居然还出了你们这帮叛徒!”

为首祭出那柄银色匕首的妖族浑身蓝绿皮肤,一对眼睛火红,只是难掩微弱气息,虚弱道:“桃小妹,你还小,许多事情你还不知道,但是千万不要被这小子给蒙骗了。”

在他身旁,有一肌肤雪白近乎于透明的男妖,眯起一对金黄的眼睛,急切道:“桃小妹!那里危险!快些回来!免得平白无故遭受皮肉之苦跟着受累啊!”

可是桃兔仍旧一对眼睛火红,直勾勾盯着众妖,愤愤难平,只是扭头的时候,桃兔脸上已经带上了温柔微笑,“高手大哥哥,桃兔在这里,他们不敢乱来的!现在轮到桃兔保护你了喔!”

李清源一拍小丫头的脑袋,微微错身来到小丫头身前,一手凭空抓取而过,双手合拢夹住了凭空出现的一抹闪光,借助那股银光奔来的力气,李清源凭空空翻出去,而后身子借势猛然下沉,一手狠狠拍在地上,将那一抹银光狠狠打入地上。

只是心头又有预警起,李清源急忙一个扭身,忽然意识到身后还有桃兔在场,李清源又重新顿住身形,力沉丹田,猛然坠在地上,一抹银光随之一闪而逝,透过李清源的胸膛,一穿而过,登时有一捧鲜血四溅,恰好掠到了桃兔脸上,小丫头目光怔怔,有些发愣。

李清源面色一下子苍白,只是目光仍旧柔和,伸出一手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结果手心上的血,连同小丫头脸上的鲜血一起,粘连在小丫头的脸上。

桃兔一张小脸儿立马皱成了一团,一颗颗豆大泪珠掉落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忙不迭说道:“你们不要欺负大哥哥好不好?”

青面妖族嘴角带起一抹冷笑,“你的大哥哥原本状态就不好,如今却自己作死,与我们一众为敌,这能怨谁?现在想要我们停手,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桃兔眼前一亮,两只兔耳朵一挑一挑,娇声问道:“那么该如何才能不打架?”

青面妖族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脚底,“近来奔波日久,鞋子磨损极多我也不求一双好鞋,单求你的高手大哥哥,给我舔舔鞋子?”

桃兔眼睛一眯,含着煞气,寻常家主在家时候,也没见这些人有如此反应,怎得如今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身边骤然有微风至,桃兔不由扭头看去,却见一白发大袍少年双手负后,悠然而至。

桃兔见到白发少年后,仿若见到了救星,赶忙一路跑到白发少年面前,一手揪住了白发少年的袖袍,伤心欲绝,“第二爷爷,人人都说你神通广大,求求你了,救救清源哥哥吧!”

第二斋秋将目光投向李清源,目光古怪,摇头叹气道:“你这娃娃就这么相信认识还不到几日的陌生人?”

桃兔扁起嘴巴,一把连同脸上的泪珠一并擦去,苦着脸道:“清源哥哥他不是坏人!”

“我当然知道。”第二斋秋笑道,而后他将视线投向李清源,神色愈加古怪,仿佛在看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提醒道:“他们已是全部,无需试探了。”

余下妖族神色一震,互相对视一样,皆从对方的眼睛之中读到一抹不安。

李清源点了点头,猛然长身而起,随着他的起身,一柄凌厉银辉随之飞舞而出,飞快掠向那柄向李清源袭来的银色匕首上,两者针尖麦芒,相互击打在一起。

而后李清源手腕一抹,一张土黄气流转的羊皮卷翻飞而出,悄然覆在李清源身上,随着李清源手腕悄一翻转,忽有一只狼身人面的妖兽一跃而出,凶猛扑向眼前的一众妖族。

在那狼身人面的妖兽面前,几只妖族的肉身完全不够看,几个回合的功夫便被那狼身人面的妖兽给拍翻在地上,毕竟是与李清源曾斗得难舍难分的妖兽,肉身力气经过李清源细心喂食后,已经有那近乎于半步金刚的体魄,自然不是这几只妖兽可以匹敌。

李清源骤然出现在那只银色匕首旁,面对僵持不下的两抹银辉,他一双拳头金光流转,分别抓住两抹银辉,随手将之分开后,李清源偷偷向龙枪使了个眼色,银枪在空中几个盘旋,最终不情不愿,在空中一个盘旋,飞掠回到李清源的乾坤袋之中。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死死攥住手中的银色匕首,一手轻扯,将手中银刀给藏在手中,另一手有金光闪耀,一拳擂打在这柄银色匕首上,一时间,金光四溅,犹如铁器相磨,嘴中却不断在碎碎念,“好了好了,你出现,他们不都得疯?忘了你是个啥了?”

一番好说歹说,李清源腰间的酒葫芦这才缓缓没了异样,这让李清源大舒一口气,若是敖植也从自己乾坤袋中出来,再让这些妖族瞧见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努比斯仍旧大开大合,这么久以来,一直被李清源关在羊皮卷中,如今终于能跳脱出来,不闹个天翻地覆,都有些对不起来此处走一遭了。有妖族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妄图脚底抹油,却被如今愈发年轻的努比斯一步迈过,挡在身前,一对有人脸大小的爪子一下子就拍了下来,差点就将那妖族给拍成肉饼一块。

那青脸妖族吓得就地一坐,突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急忙扭头看去,恰好瞧见李清源正抱着臂膀,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清源轻轻蹲下,望向青脸妖族的鞋子,笑了笑道:“咋?这么自觉就坐在地上了?怎么舔?”

青脸妖族看了看身后,所有同党居然在那长着张清秀娃娃脸却生得狼身的家伙一对大爪之中,被打得几无完形,不由面如死灰,再次看向李清源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憎恶,红眼道:“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有些妖,就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李清源轻轻掸去身上灰尘,淡然道:“很简单,你呢,最近的一次出任务,是简单的惩治治下妖魔为祸一方,对方虽然仅仅是一个昇龙境的妖魔,可是你这个启灵境处理起来,太寻常。”

青脸妖族冷声道:“那又如何!三天加上来回路程!难道太慢了?!”

“不,很正常。”李清源笑道:“所以才不正常啊……不谈那一路混到如此地步的野修妖魔有无后手准备,只谈论你姑且算是将他解决之后,依照你从来喜欢豪赌的性子,那时正值手头紧缺的你,面对这么一位为祸四方,手中资源定然不少的妖魔,就这么直接回来,不搜刮一番,不太符合你的人设吧?”

那青面妖族大吼道:“什么人设?!你这个人说话当真奇奇怪怪!想不到陆良任侠那小子居然会把档案薄交给你?哈哈!可是这又如何?就凭这些,你就能够定我的罪!?”、

李清源一手横起手中匕首,笑道:“这个不属于你吧?还有那阵法,你原本是要打算用来干什么的?”

青面妖族放声大笑起来,“这又如何?陆良组怎么可以交到陆良任侠那个毛头小子手里!?我可是为了整个陆良组!你们寥寥三人而已,而我们呢?我们人多!桃兔也是被你洗脑了!我就不信到时候老当家他回来,会相信你这么个外人!”

李清源轻声一叹,正要说话,猛然目露骇人,急忙扭头过去,天空之中有电光一闪,一记猛雷劈过,李清源下意识捂住自己手中那一抹躁动不安的银辉,一颗心不断下沉……

府邸又有客人至……

第三百八十九章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摘来回忆作酒,偶得宿醉一宿。

月色相依下,有一兔依在墙角,同样酩酊大醉,手中是一缸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酒壶,其中清酒,早已经点滴不剩,少顷,一位生有兔耳一对的小姑娘迈着灵活步子经过,在路过这兔子后,赶忙后撤回来,而后又一溜烟跑开,不出一会儿工夫,又能瞧见小丫头又一次折返回来。

只见桃兔一手持一小棉被,将那劳苦功高只是可怜还未能化成人形的小兔裹好后,又漂漂亮亮地打了个蝴蝶结,小丫头这才心满意足,迈着灵活步子离去。

偷偷睁开眼的老兔眨了眨眼睛,微泛红光,只是很快他就忽然意识到什么,骂骂咧咧起来。

一切暂时告一段落,李清源终于得闲,好好整理如今的思绪以及查看自己当下的器物,那尊长髯刀客在李清源闯出那片血族领地之后,受损颇重,失去了很多色彩,原本那对凤眸,也失去了很多神采,好像一下子近乎沦为一件手艺极好的工艺品一件。

好在长髯刀客不是不能修复,与自己驰骋这般次数的长髯刀客,李清源对于为他修复一事,也算是得心应手,只是多少,李清源对于长髯刀客有些愧疚,好像任何致命伤势,这位老兄都替代自己承受了,若是按照这位老兄的话语,自己这人情,如今已经欠下山高喽……

只是这人情一事,咱们这位刀客老兄,好像从来没有让自己还过?

李清源轻声叹气,一手缓缓抚过自己腰间酒葫芦,破天荒的想要饮酒,只是忽然就顿住动作,因为记起自己酒葫芦之中,还有一位云上城的男童墟,躺在半数龙涎液所凝的神源晶体之中,好在如今小男童生命体征,逐渐趋于稳定,好歹算得上是能活,尚且让李清源格外欣慰。

瞥了眼临睡前拍了拍自己床沿,笑嘻嘻与自己玩笑一句“一起?”的女子,李清源当然不敢,所以临危受命,当起值夜司来,只是不知为何,女子反而睡不着,一直与李清源聊到深夜,自顾自打了个地铺,李清源趁着女子深沉睡着,这才将女子移到床上,独自倚靠窗边观月色。

月色朦胧依稀见,李清源最后看了眼女子,蹑手蹑脚,一步略过窗台,身影隐匿夜色中。

月色里,平躺床上的沐雪儿偷偷睁开一眼,使劲拍了拍红透的脸蛋,笑靥如花,沉沉睡去。

李清源移步到陆良任侠常常待着那棵樱花树下,见早有人在此等候,不由脚步轻灵一点,掠向树梢上。

在此等候多时的孙子权笑道:“弟媳是个贤惠的,偷着乐才是,还能有甚心事?”

李清源摇了摇头,沉声道:“与她无关,只是这一趟经历下来,见识了很多…恶,忽然觉得,世上好多认为自己很好的人,是否三观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就长歪了?我原本以为咱们这一代,虽然不能行正事,但是最起码得明是非,辨善恶的能力总该有的,咱们这一代,怎么都不可能有人会成长成那种倚老卖老的老家伙,但是我现在真得拿捏不准了。”

孙子权沉默些许,笑饮一葫酒,“啥时代,都是有那么一撮人,与善完完全全背道而驰的。”

他瞥向李清源,笑意温淳,“可是我们总要相信,他们之中,还是会有一部分,能够由恶及善的,譬如吴德,譬如当年在葬神窟之中的许多人,也譬如,仅仅是一念之差的善鑫亮。”

在李清源眼前的这个男子缓缓抬头望向天空之中那一轮皎洁明月,“咱们不是什么圣人,更不能够随意定其它人的善恶,说不得我们所认为的善意,落实在别人身上,就是一件坏事。”

孙子权言语一滞,疑惑问道:“怎么忽然想起来与我讨论这些东西?”

李清源随着孙子权抬头看向天边月亮,将自己从万千思绪中极速拉回,只得怅然一叹道:“我现在开始迷茫了,到底要不要追求那渺茫的回家机会?还是说老实待在这里?”

李清源如数珍宝,掰扯手指道:“在这里,我认识了说是自囚因而化为厉鬼,其实比谁都要有一颗善心的齐浩然,待我如子的老将军,便宜师父苗蹈古,三位相由心生的女儿国姐姐,那对拘灵局的唐氏兄妹,大蛇以及她的孩子们,以及许许多多可爱的生物。我发现自己,反而越来越离不开这些光怪陆离了。”

“在咱们那的那时候还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肆意挥霍而毫不心疼,更能在某个午后,什么都不想,只是放空望天。而如今好像时时刻刻都有一双手在背后推着你走,走得慢了些,还会被推得一个趔趄,为了同窗,为了他人,也为了自己。”

“首次不得不承认自己年纪大了,好像读书时候那种青涩的感情,轻易就能说出自己内心感受的岁月,忽然之间,就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到每次自己想要抓住它的尾巴,都只能徒劳无功,唯一片虚影而已,影碎之后,只能望向茫茫前路,走向自己都不知道尽头的彼岸。”

李清源怅然一叹道:“我曾在书上读过的一句‘青春不再来’,如今想来,那时候的理解,终究是浅了。”

“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唯有古人不欺人。

其实大多时候,与其相信一些不知名号的某某写就的一本成功书本,不若去读一读古人的某些典籍,或许更有用。

孙子权笑道:“不回去了?”

李清源瞪眼道:“怎么可能?”

孙子权提醒道:“好像忘了个最重要的人啊。”

李清源摇头,“又怎么可能?我若是真能回去,最放不下的,便是她了,所以原先一直不敢告诉她我的心意,就连今天,都算不得真正告诉她,耍了滑头罢了。”

孙子权一手分摊两边,笑问道:“若是不可得兼?”

李清源痛心疾首,好一顿抓耳挠腮,只是最终神色坚定,正要说话,却被孙子权给一手打断,“不必与我说什么豪言壮志,我只问两个问题,可否能对他人尽责?可否能对得起自己?”

李清源沉重点头。

孙子权便笑了,“那这不就很简单了?有一言曰:车到山前必有路,又有一言曰:目前难以下定的抉择,若是时间足够,那就将信任交给时间,他会替你斟酌出来,最适合你的选择。”

李清源点头赞叹道:“这句话,说得那么些意思了。”

孙子权一手持那银色葫芦,与李清源碰杯道:“凭这些意思,就该整一口的。”

两人一笑饮尽杯中酒,适才放下各自手中葫芦,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扭头,很快就见一奇幻异形,有寻常家猫大小的虫子,在原地灵活跳跃而来。

定睛一看下,李清源与孙子权皆笑出了声音,原来是老兔子奢不知被何人给用被褥绑了起来,一脸的焦急,情急之下,只能蹦蹦跳跳来寻他们二人,一张脸庞居然能从雪白皮毛下瞧见通红颜色,边走边大喊道:“两位老祖!江湖救急!”

好嘛,原来是差点儿在被褥里面藏了黄金汤……

忽又有一人御风至,身旁悬着两盏幽蓝灯火,衬出来人的飘逸银色长发。

“唷!”陆良任侠向两人招呼一手,指了指怀中酒坛,瞥向已经将自己樱花树鸠占鹊巢的两人,沉默半晌才道:“我们举办了酒会,要一起来么?”

李孙二人识趣下树,果断异口同声道:“去!”

在二人身后,又跟着一只小兔,举着自己手臂,一溜烟赶来,高声喊道:“去去去,自然去!欸!?别走这么快啊!两位老祖!带上我啊!”

陆良任侠禁不住打量李清源,怎么也想不明白,李清源是如何会遇到这么位说话苍声苍气的兔子。

随着陆良任侠穿过极其具有妖族特色的玄关,路经小桥流水依依树,柳暗花明茵茵草,三人一兔眼前豁然开朗,酒会略有简陋,唯有一篝火,多坛酒,可胜在各类妖多,应接不暇,或虎形,或大力金刚形,或人形蛇身,或长有犄角,皆围绕篝火而走,放声而歌。

李清源虽然对于万妖国度的语言,如今已是分外熟稔,只是当真想要听懂这首歌曲,大有难度,似是看出李清源的窘处,陆良任侠大笑道:“是古妖族偏远地区的俚语,想要听懂很麻烦。”

瞧见李清源与孙子权两人出现,本就高歌热闹的酒会,愈加热闹起来,有妖高喊了声“咱们少爷的救命恩人和他那变态的兄弟一起来啦!”

两人顿时惹来所有人瞩目,有人不满嚷嚷起来,“什么叫变态的兄弟?咱们少爷的救命恩人就不变态嘛?一眼啊,就一眼,就找出了那些隐藏的暗器,我觉得这他娘的更变态!”

有妖族称道:“一拳啊,就一拳,什么他娘的大器法器暗器,全都咔嚓!你们行不行?”

有一妩媚美人,衣着暴露,大袍下,一片雪白风光,听闻不由白眼道:“说得好像你们当时都在场似的。”

先前两人瞪眼道:“那可不!?”

有小姑娘桃兔在两人中间当和事老,伸出短短的两只胳膊,阻拦道:“两人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喔!别争啦!”

最后所有妖族,一同望向那二位人族,倏然起身,连同陆良任侠一起,郑重其事,向两人深深鞠躬,整齐朗声道:“请饮结拜酒!”

此时天际,适时下起零星细雪,晚来天已雪,可饮一杯无?

已经迟到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抿嘴一笑,人生在世,当浮一大白。

第三百九十二章 寒潮总在春日里

一对老仆女子路经那座曾经荒废,如今却甚是热闹的村子时候,在村口位置早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有人说是天降神通,有人说是遇到了神人,更有人觉得,自己村子当下可是惹怒了神灵,接下来,可是要遭到神灵的报复!

当场便有人急得眼睛通红,急切问道该怎么办,最先提出这一说法的人,则是恶狠狠瞪了眼瘫软在地的那两个妇人,一副要将那两妇人活祭的模样。

其中最开始与那高大神灵撒泼的妇人抬起头来,茫然望向那一张张脸庞,沉默无声,却已经肝肠寸断,缘由是在那一张张对自己充满憎恶的脸庞之中,居然有一张自己最为熟悉不过的脸庞,她如何也没想到,从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丈夫居然也会露出如此神情。

终于在人群之中冲出一人来,双臂展开挡在众人前面,沉声道:“不要伤害我的妻子,她也是为孩子好啊!我,我愿意代替她接受大家的惩罚!”

待看清来着面容,原来是第二位冲出来反对那解神人的妇人之夫,在村子里面,从来老好人一个,不懂得拒绝别人,喜欢不遗余力地去帮助别人,只是今日发生了这件事情后,即使男子挡在这里,仍旧有人脸上带着不耐神色,正要说话,却远远忽闻拐杖拄地声。

骨瘦嶙峋的老村长颤颤巍巍地迈步走来,原本该是浑浊的老眼,一一在这些人脸上扫过,定格在拦人男子脸上的时候,终于微微叹气道:“接受惩罚有什么用呢?神人都已经飞走了!”

老人执拐那手重重拄地,大声道:“就算我们捧着她们二人的人头去赠予神人,你们就确定人家神人不会嫌弃这两个妇人的血污,因而愈加厌恶我们!?”

“那就将她们浸猪笼!”有村民振臂高喊道,自然有人高声附和。

“痴儿!傻儿!”老人悲愤不已,重重拄拐,大骂不已,“你们也不想一想,在咱们门前那条河,叫做什么?你们当真以为一夜之间,天降甘霖,陆生长河,是什么自然事物不成?!”

暴怒的村长彻底震住了这帮村民,有人嗓音颤巍着道:“那村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的老人随意摆手,叹气道:“之后事,之后议,我先想想办法,大家先散了吧。”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唉声叹气地回了各自家去,老人一对深陷的眼窝处,遮了大半的阴影,豁然抬头望向先前那想要言语之人,欲言又止,声音微沉,未曾回头望向那两妇人,却道:“先回去吧,近些日子,莫要再出门惹弄是非了……”

无形之间在生死一线走了一遭的两位妇人急忙拜别老村长,匆匆归家,唯有那个男子即将谢别老人的时候,却被村长拦住,两人缓步走向众人相反方向,不知要去往何处。

将这一幕都瞧在眼里的紫衣帷帽女子静静矗立,默不作声,在她身旁的老人禁不住提醒一声道:“小姐?这村子看来发生过一些事情,当下咱们不好找到那位高人啊。”

面容之后,定然极美的女子盯着被抛弃地上的那一对新奇物,嫣然一笑道:“张爷爷,这里不用去了,咱们要找的那位高人很有可能已经走掉了……”

……

丛林之中,一袭青衫的书生看向男子,若有所思,只是嘴角多少噙着微笑,“当真不气?”

高大男子一拍自己好像总也拍不坏的脑壳,憨憨笑道:“还能如何?当真把她们揪出来打死?我能做到,但是不可以,况且,因为这一次义气用事,我已经做错了事情。”

青衫书生洒然一笑,适才到了最后,他原本以为眼前这高大男子都要出手杀掉眼前妇人的时候,出奇的这位高大男子竟然默不作声收了本该置两位妇人于半死的灵炁威压,而后还随手拂袖而起,治愈了妇人身上大大小小的暗伤。

“知不可为而不为,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青衫书生叹气道:“只是自此你可能就需要许多不同的手段才能再来这村子了。”

解潮一巴掌拍在青衫书生肩头,大笑道:“嗨,这算什么?芝麻大小的事情嘛!走着走着,咱们哥俩儿,边走边絮,快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李清源那小子的?他现在如何了?”

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人,满头雾水的小男童默默跟在身后,看向那比自家小师叔差不多都要高出半头的大个子,一脸的疑惑,原来这位看起来憨憨的家伙,真的是个老好人啊……

倏然有一袭鹅黄影子急速飘至三人面前,着一袭鹅黄素裙的女子笑吟吟看着那傻傻的大脑袋,“新认识的朋友啊?”

在女子身后,一位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嘟起红唇,一对大眼睛一眨一眨,怯生生地看着众人。青衫书生颇有些疑惑于来人的身份,只是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大个子,莫名有些拘谨。

傻大个儿一摸脑袋,嘿嘿笑道:“楚姐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许久许久不见了哈!”

……

古朴庭园之中,倏然出现一袭白袍的白发少年,坐在那张刻画着象棋楚河汉界纵横经纬的石桌上,冷幽幽看向眼前那一袭青衫的中年男子,沉声道:“你老实与我交待,究竟在那丛林之中布置了多少暗线?有与那法庭教会甚至是圣堂私底下有多少交易?”

对面的青衫男子根本不屑于回答这白发少年的问题,答非所问道:“我的那些交易以及手段哪里及得上你的万分之一?当年你为了自己占据文坛第一,好独占那些个文坛气运,不得不活活逼迫那齐浩然沦为鬼道,而我也不得不弃了一身浩然气,转而去修习诸子百家的灵炁走势,结果呢?你自认为可以阻止的这场黑云共压朝结果不过是让它迟了几年而已。”

白发少年默不作声,只是身后倏然冒出无数金色细线,团团将青衫男子绑缚住,并同时有一高大身影,蓦然从他身后浮现,身前浮起一茶几,茶几之上拜访了一本浩然书,书页无风自动,讲得却是一篇篇晦涩难懂的内容,每每念起一句,青衫男子身上的金线便会愈加紧缚一分,到了最后,青衫男子身上密布一圈圈深入皮肉的丝线,皮开肉绽,青衫袍子早已碎裂成为一片片,深可见骨的伤口之中,血液涌动,不断流淌入地下。

第二斋秋冷声道:“诸子百家?我怎么从你身上看到的,也就诡辩道,功利道,以及部分杂家没用的学问?怎么兵家的强壮体魄与韬略,事功学说的建立家业,甚至你所偶有涉猎的杂家学术,我没再你身上发现太多影子?”

中年青衫吐出一口血水,冷声笑道:“这又如何?”

白发少年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中年青衫倏然将头扭向某处院落,冷笑道:“怎么?你的衣钵继承人?女的?这样一个女子,可以算是你以后的衣钵之继承者?”

白发少年笑着依旧摇头,只是勒住中年青衫的那一团团金色丝线愈加入骨三分,中年青衫浑身噼啪作响,一片片骨骼龟裂开来,第二斋秋冷声道:“放弃你那阴阳家的诡异神通吧,还能让你活一命。”

中年青衫冷哼道:“我的命早没了!”

第二斋秋倏然眉头一拧,随手敲击桌面,于是一道道金光自天而下落去,压在青衫男子面前,将青衫男子一下子砸成了一抔肉酱,随手将那男子的灵魂摄取入手,白发少年模样的第二长老淡淡道:“第二子珍,关你一个月的禁闭,好好反省。”

已经是一团蓝幽灵魂的中年男子放声大笑道:“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与那其余势力联系?我告诉你老不死,大网早已经撒开,就算没有我,他们依旧会赢!你不惜背负骂名也要守护的王朝,终究会亡!”

第二斋秋随手将手中魂魄收缚起来,眉宇之间,有一团阴云缠绕,轻轻叹气,将头瞥出墙外的时候,嗓音低沉,带着股肃杀之气,“看够了?”

自始至终,那容貌算不得绝美,略有婴儿肥的女子大气不敢出一口,闻言后急忙迈着碎步离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位喜怒无常的第二长老捏断脖子,恰如与自己一同来此的那些个昔日同袍一般无二,只是愈加远离这位第二长老,女子那始终微翘的嘴角便愈是翘起,最后彻底走出庭园之后,脚步轻盈,似是小鹿。

白发少年眼神略有晦涩,缓缓收回目光,摇头一笑。

少年模样的第二长老面前骤然有一道光华凝结,一位高大俊朗的中年男子坐在了一旁石凳上,目光低沉,悄然道:“这就是你找的那个替代者?”

第二斋秋点头道:“足够有歹毒心计,只是尚需要琢磨一番,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对外声称这是我的弟子,你认为呢?丰大人。”

丰珅笑道:“老师,你这可是折煞我了。”

这位俊朗男子蓦然起身道:“只是到时候,老师所欠下的,希望老师能够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第二斋秋轻微笑过,没有说话,屋外寒鸦蓦然惊鸣两三声,盘亘在一棵枯树之上,久久不愿离去,凉风席卷起,让人纳罕不已——分明过了立春时节,却偏偏没有春迹象……

第四百零四章 何苦为之?

在李清源孤身一人闯荡那大韩丛林的时候,柳彦圣一波人马并未闲着,因为不知为何,很快就有一个不是那么合时宜的谣言传出,说那骤然消失的云边城,与王朝有很大关系。

偌大城池,犹如举城飞升,一夜之间,居然从此杳无音讯,城中千百人,刹那之间,无影无踪。这样的事情搁在谁那里都是天方夜谭罢了,可是事情当真就这么发生了。

有人说是因为王朝输不起赌约,居然派遣了搬山道人,捻指燃符,将整座城池连根拔起,驮扶出大韩国界;有人言语是那王朝不讲道义,一怒之下,有那大仙人境的成名老仙师,一指断城头,一掌碎山河;更有人说是一帮子仙人境,呜呜泱泱驾临云边城,一人一记轻描淡写的成名绝技,将那偌大城池给打得灰飞烟灭,连同城中人物,皆形神俱灭尔。

柳彦圣重重一拍身旁椅角,就连性情极好的庄晖也忍不住怒骂一声道:“纯属放屁!”

早有所料的孙子权却仍旧双手拢起在袖中,老神在在,面容平静。

柳彦圣不由瞥向孙子权,请教道:“子权兄,当下这般境地,你觉得咱们应当如何反击?”

孙子权摇了摇头,“用来反击的物什,李清源已经拜托我交到你的手上,至于如何做,我真的不知道,思考东西什么的,从来都是他比较擅长,我只适合干些苦力活儿。”

庄晖哑然失笑,蓦然想起来,若不是这位干得体力活儿,那些假货居多的众说纷纭,也不至于让他有些许丝丝的……心虚,毕竟确实是眼前这位不似仙人,胜似仙人的人物,一掌打废了那作为压轴出场的半步金刚境第四人,又飘然掠向城头,一拳砸烂了整座云边城防线。

柳彦圣依旧认真请教道:“那么我手中这块晶体,到底是为何物?应当如何使用?子权兄但说无妨,当下咱们相互干瞪眼,什么事情都不做,相信你不言我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才是最大的尴尬处境。”

似是觉得自己所说,尚不能表达自己意思,柳彦圣神色认真补充道:“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孙子权看向柳彦圣,伸出一手虚握,意指柳彦圣从李清源那枚酒葫芦之中取出的晶体,嗓音低沉,“在你手里的,是那云边城唯二幸存之人。”

……

柳彦圣轻轻从那精致隔间退出,一屁股坐在斜依栏杆处的黑袍男子身旁,似是经历过了一场鏖战,甚至犹而胜之,揩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水,柳彦圣大松一口气,“总算是救过来了。”

孙子权看着柳彦圣大汗淋漓的模样,好奇道:“想不到你还会些医术?”

柳彦圣哑口无言,指着自己心口道:“我一个糙汉子,只识打仗,哪儿来什么医术?是在一旁看着,跟着那大夫的动作而揪心揪得,要知道……命悬一线呐!”

孙子权看着这位的侧脸,心想原来所谓糙汉子就是这般模样?骗鬼呢?

他一手缓缓抚上另一手心,轻轻摩挲,叹气道:“那两个人,还是不愿配合?”

柳彦圣伸手挠了挠头皮,头皮发麻!鬼知道这两位大韩城人是如何的铁骨铮铮,如何也不愿与王朝合作,为王朝正名,那座巍峨云边城,到底是如何轰塌的。

长有一张俊美面孔的柳彦圣不由瞥向身旁若无其事的男子,不由苦笑一声,大韩种种隐晦手段,这两位云边城中人或许并不知道,但是这位一步掠向城头,又一拳砸烂整座城头,当时可是无数云边城中人看在眼里。

柳彦圣犹记得方才那两位云边城中人的言语,使人不得不喟然长叹,心中多有心虚,那两位其中一位在柳彦圣说明来意之后,冷笑不止,言语道:“你想让我为那位一拳砸烂我们城头的人作证,其实将我们一城摧毁的……是我们自己人?”

一句话而已,柳彦圣一时间居然无言,不得不唉声叹气一声,可怜兮兮地瞥向孙子权,不知该如何言语。

孙子权双手端在一起,嗤之以鼻,看到柳彦圣的表情之后,不由摇头不已,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一拳砸烂那道城墙?”

柳彦圣自嘲道:“若是我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么多年的仗,就白打了,一拳之下,让人瞧见你的压迫性能力,给那些寻常贫民施加压力,内心惊颤,因而自发退走云边城,所谓树倒猢狲散,大致也有如此道理。”

柳彦圣叹气道:“只可惜,没有等到他们撤退,那道血色雷霆便已经临头,这件事情,谁也不曾想到,也应了那句计划不如变化快。”

孙子权忽然将端起的双手散开,笑颜道:“所谓人心鬼蜮,你可知多少?谁能想到那大韩可以有如此牺牲?更甚之,有如此牺牲之后,那两位云边城城中人还能如此拥护之?这两人又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卖掉当作枪使,只是自己不知而已。”

孙子权一手竖起食指,在空中缓缓旋转,“搅-弄人心有多少?淫阴荡晦知多少?一旦这两人其中之一人对咱们说得话产生了一丝怀疑,疑惑着是生出了一丝保命而“委曲求全”的心思,而另一人又对自己的先入为主深信不疑,认为自己不会遭到背叛,那么这两者相遇之后,又会是如何模样?”

柳彦圣猛然站起身来又坐下,瞪大了眼睛,冷声问向孙子权道:“你早就算到他们要自相残杀?!”

孙子权摇了摇头,“也是刚算到,只是不敢相信而已,所以多次演练心算了一遍,结果仍是如此,加下来不必派将士去看了,那位已经死了,凉的很透,被那自认自己无错的人给生生勒死了。”

柳彦圣懊恼不已,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沉声道:“世界上还有如此之人?清杀亲友,是人所为!?”

孙子权仍旧是蹲在地上的姿势,摇头纠正道:“有许多的,只是你不曾见识到而已。”

孙子权缓缓起身,一巴掌拍在柳彦圣肩膀之上,“回去吧,接下来,交给我吧。”

柳彦圣不由将视线投向孙子权,不由出言道:“你可知道留下那人,是对你极其怨恨的那人,你想要说服他去为咱们佐证?”

孙子权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唯有留下有一句话而已。

柳彦圣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孙子权的身影,脑海之中,不断回响着孙子权的话语,“莫要跟来,留我一人即可”,柳彦圣长长叹出一口气来,“我很怕那人见到你之后,咱们这位如今已经从唯二变作唯一的证人,会就此殒命啊……”

……

一间雅致别间之中,一位络腮胡子,一对眼睛通红,不断喘着粗气的男子重重呼气,将手中那柄匕首从身旁女子腹中抽出,只是他将手中带血匕首高高举起,寒光森森的刀刃朝向自己的时候,那白晃晃的刀光就将自己给吓了一跳。

他冷冷地看向身旁那个早已经一命呜呼的女子,禁不住又一次狠狠捅了女子一刀,于是又有了之后的两刀三刀四刀……,近乎于力竭之后,男子这才突然颓然坐在墙角,掩面哭泣不已。

都死了!都因为那个黑袍男子而死!不止如此!这个傻娘们儿居然还对那个北望台世子萌生了爱意!居然开始怀疑是不是大韩将整座云边城抹杀!简直就是个疯得不能再疯的娘们儿!

男子望向自己手中的那柄匕首,先前怒向胆边生,一股热血冲脑,将手中匕首捅向身旁女子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在腹中打好的计划,自己之后再用这柄匕首抹脖子罢了,坚决不可以留给那王朝可以攻击大韩的手段。可是当这柄匕首朝向自己的时候,不知为何,就是不能朝向自己脖颈动脉之上的刺去!

一双抖动的不断将匕首递向自己,终于临近自己脖颈之上的时候,男子骤然用力,狠狠将手中匕首抛在地上。

“怎么不继续刺下去,干脆一了百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骤然响起,男子猛然扭头看去,一张通红的脸庞如今成了苍白颜色,眼睛发愣,怔怔无言。

一手托在腮帮的孙子权眯起一双眼眸,望向眼前这个男子,轻轻扯起嘴角一笑,在男子眼中,犹如一头十恶不赦的恶魔。

这尊恶魔不见有什么魔法吟唱,只是淡然笑了笑,手中便多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顺手便在男子大腿根部一划,男子大腿之上,顿时有一道血流如注,原本就已经是鲜血腥气极重的屋子之中,愈加刺鼻难闻。

男子下意识就要捂住自己大腿根部的动脉,只是早早就有一双手覆上了男子的大腿之上,轻轻用力而已,于是愈加有更多鲜血流出,男子脸上顿时愈加苍白几分。

一袭黑袍的男子疑惑起来,“不是一心求死?不是想要慷慨就义?不是大义凛然的模样行那恶事,心中毫无芥蒂?怎么如今反倒是如此怕死?”

男子倒抽着冷气,蜷缩在某一角落,面若死灰。

因为眼前那一袭黑袍的男子站起身来的那一刻,不只是又随手在他身上划出一道伤痕之外,在他身后,一位位白袍人,蓦然抬起一张张惨白的面孔,睚眦欲裂,其中赫然有那绝对应该死透了的女子!

孙子权双手端在一起,淡然望着这个男子,无声抿嘴。

先前想死不死,如今想死不能,何以为之?何苦来哉?

第四百零五章 下雨了

孙子权双手拢在袖中,淡然望着眼前这位双目呆滞的男子,眼中却无丝毫可怜之情。

在他身旁,有一道青影倏然凝结而出,漂浮在空中,化作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

这一袭青衫蹙起眉头,望向孙子权,沉声道:“这样不好吧?”

孙子权瞥了眼这位即将由鬼及仙再及人的男子,食指仍旧下意识的“圈点”,摇头又点头道:“心中有鬼,才如此怕鬼,但是逝者安眠矣,叨扰逝者来为咱们正名,确实是对它们的不敬。”

“那?”一袭青衫的齐浩然以仰泳之姿,倒游空中,飘荡在孙子权面前,眨眼问道。

“那也不行啊……”孙子权叹气道,“我的兄弟还在为了这种人而不懈奋斗,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刀口舔血,命搏一线,这人仅仅只是看了眼自己的‘兄弟姐妹’,腿上被划了两道口子而已,让人很是不爽啊……”

齐浩然望向孙子权此刻脸上的淡然神情,不知为何,忽然心底腾起一抹凉气,脸色略有尴尬,若是可以,他还是希望离这位说是自己被天劫劈着劈着就免疫了的男子远一些,有见过能够避过天劫,甚至从天劫之中硬抗而幸存下来的,有见过这般沐浴雷劫如洗浴的?

想到当初终于认为自己可以窥破金刚境界的岳独尊亲眼目睹了眼前男子的又一场破镜,心灰意冷,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岁数,当然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是活在了狗身上。

好像自从那一次之后,岳独尊每每闲暇时,就喜欢找那随军阵师,询问那天势气象,每每测算到今日有雨,老将军总会一个人浑身啷当作响,挂满了铁器,闯入雨幕中……

随军将士深夜总会听到那位功法盖世的老将军总是在后山那边儿,嘴里喊着“来劈我啊”,夜擒妖魔,每次回来,老将军都会浑身焦糊,皮开肉绽,可是却乐得不可开支,将士们觉得,老将军约莫是遇到了位雷法高深且脾气对味儿的妖魔了,不然哪儿还会如此乐此不疲?

约莫只有当时时常跟在老将军身旁的齐浩然,对那自然伟力最为感受深刻,更知晓他们这位岳老将军,最喜赏雨景,最爱挨雷劈……

孙子权淡然瞥了眼地上男子,双腿之上的血迹已经渐积成潭,在他身下尺远方圆之内,皆是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红,他轻轻叹气一声,脚下捻转,随意踢在地上男子身上一处,帮助男子止住了鲜血,一袭黑袍的孙子权蹲在这位云边城平民身旁,淡然笑着。

“非常规时期,自然要有那非常规手段,你若是心中觉得我只是想要用这些亡灵来唤醒这人的良知,那就大错特错了。”一袭黑袍的男子一手抚在自己心口,望向那地上男子道:“再者,我也有一场问心局,要问一问这位朋友。”

……

北望台国界边缘处,那座已经屹立许久年岁的先人所筑观望台,已经经受了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仍旧不曾动摇,此处宏伟建筑,多少采了那灯塔的样式,内置楼梯以及简易阁楼,条件简陋,只是如今却被用来当作王朝抗韩军的大本营。

原因所在,是这十二层两阁的观望台,所处地势足够高,所能观望足够远,尤其是有那善观察,专门修炼双眼神通的勘望郎,一眼过去,足可以画就所有大韩兵势之分布,能够为紧张局势,提供第一手的资料信息,甚至某些时候,足可以成为将士以一敌十的关键所在。

事实上,大韩如此畏手畏脚,阴谋诡计尽出,甚至不惜有了那一场“君子局”的原因所在,即是在此,许多大韩士兵,都对这座犹如一柄天剑镶入大地的观望台眼馋许久,只可惜,在偏远国界建造这么一座可容纳足够多士兵,以维系整座战场情报正常运转的高台,所需要的资金太过于庞大,国力雄厚的王朝,自然可以做到,而大韩那位国君,居然只以“没必要”三个字搪塞过去,继续奢靡享乐去也,根本不关心因为他这么一句“没必要”,大韩死在王朝手中的将士到底有多少!

将士眼巴巴望向那座高天,有些佩服于那位建造这座观望台先人的高瞻远瞩了,临近我大韩国界,回头一定要查一查,这位先是否是我大韩游子出身?毕竟有此智慧,不该是王朝人的。

在这位浑身披挂有银色铠甲的武将身旁,步行出一位高冠博带的狂士,高声笑道:“将军这是要去攻下那座观望台了?”

留有络腮胡子的武将点了点头,“不然?”

那位为武将出谋献策的狂士走后,武将随手召来早已经隐匿在各处的手下,冷声道:“此一去,我若是回不来,就将这个狂士宰掉。”

遣散了自己手下,武将望向自己的手掌,轻轻握起,浅浅笑道:“已经隐藏了这么久了啊……”

是夜,一位凭借战场厮杀,生生打熬出来金身境界的大韩修士,趁着月色,暗袭那座观望台,而后被一道灵魂一拳砸碎了脑袋,翌日,那位为大韩出囊献技的儒衫狂士,狼狈逃窜入丛林之中,至此不见踪迹。

倏然有一人着一袭白袍登楼而来,远远眺望那座丛林,久久沉默不已,缘由是大韩不知为何,加速了原本应该再稍稍慢一些的步伐,就在昨日,居然加速紧赶,声讨王朝运用非人手段,摧毁了他们云边城整座城池,一条性命都没有留下。

圣堂,法庭,教会,鬼族,以及部分妖族,都已经纷纷应战,要为世界铲除像王朝这种不讲仁义道德的国家,应援速度之快,仿若修士,一夜飞度北望台,分明是早有准备了……

柳彦圣眯起眼睛来,希冀自己能够勘破逐渐被雾气掩起的茫茫大山叹气道:“要下雨了啊…”

与此同时,还有一座名叫碣石山的大山,今日皆有霞光飞升,偏偏在这个时候,流光溢彩,将有宝物诞生,不止如此,蔓联城石者山上,在一众平民抬头望去,夜幕之中,一团滔天火光,蔓延了整座山头,许多平民脸上——如释重负!仍有许多人脸上挂着幸灾乐祸!

一位男子牵着一匹神骏白马,将一众人脸上的神情尽数收入眼中,又默默走开。

西方佛国处的那座不起眼地庵,从来精神极好的金刚佛陀,忽然圆寂,一位白衣僧人,缓缓走出废墟,四周可见,皆是残垣断壁,断肢残骸,僧人伸手一把抹在自己早已经麻木的脸庞上,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轻诵佛号,在他身后,一只扛棍石猿将手中那团肉泥随手丢在地上,一道眼睛,如有火注,氤氲出一团团令人心悸的火红光芒。

其实同一时间,整座王朝之跌宕起伏,非同凡响,林林总总,共有七十二洞天福祉,遭遇变故,其中甚至有王朝未曾记录在内的洞天福祉共八座,居然全部在那王朝巍峨京城周边!

……

在那座如今名曰谪月村的村子里面,一位黑裙女童突然出现在某座庭园屋脊处,雪白的脚丫轻轻晃动,低头望去,身下屋内那位好像叫做心意的姑娘,手捧那枚腰牌,已经酣睡。

忽然心意小小身躯轻颤一下,坐在屋脊上,好像总也长不大的黑裙女童立马蹙起眉头,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奇了怪哉,自己好像对这姑娘,心生亲近,却又有些畏惧?

身旁骤然有微风至,小姑娘不由望向身旁的天仙姐姐,眼睛发亮。

沐雪儿伸手拍在小姑娘脑袋上,气笑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作甚?”

小姑娘却答非所问道:“沐姐姐,我有点儿想李哥哥了……”

想起家伙就恼火的沐雪儿生气道:“这才几天啊?想那家伙作甚?!”

小姑娘依在沐雪儿身旁,撒娇道:“可我就是想嘛!而且李哥哥又要去打架了,不知道李哥哥那里如今,安不安全……”

…小姑娘倚在自己肩头熟睡之后,沐雪儿轻轻叹气一声,望向天边明月,莫名其妙道:“我也是啊……”

……

在那座大韩丛林之中,李清源伸手擦去自己脸上血迹,望向身后追兵,轻轻扯了扯衣衫,一件雪白袍子,因为自己不得调动灵炁的缘故,鲜血已经在袍子上干涸,略微有些发硬。

他伸手抵在自己胸口,那里有一处狰狞伤口,自他肩膀一路而下,直到胯部,深可见肉,这是放在李清源试图一人“围杀”一位启灵境界的修士,却被十名悍不畏死地点星修士抱住脖颈四肢腰部,短时间封锁住了李清源的行动,而后那位向来以拳法示人的启灵境修士便抽出了一柄等人宽的长刀……

若不是李清源刹那运用力气,体表又有真火升腾而起,当真危矣。

饶是如此,李清源还是被那修士留下了这么一道伤口,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堪堪止住伤势,让那鲜血流动速度不再那般骇人而已。

李清源忽然抬头望去,满山残叶铺地,淡淡阴天气,多是愁云惨淡飘摇夜。

无端想起曾经从苍幽丛林所见,李清源轻声叹气,“下雨了。”

天阴之时,大雨时候,最适合洗去一身血腥,当然也最适合杀人…

第四百零六章 甘思宁

北国风光,百里雷霆瓢盆雨,千里阴云重如墨,若是大雨降至,大抵与那天河下凡一般,像是天空为天河之水打开了捷径,所谓覆水难收,当下大雨,极有将之演绎地淋漓尽致的风采。

李清源独自隐匿在某一树梢之上,当下屏气凝神,唯有细细感受一粒粒豆大冰雨拍打在脸上,好在如今的他仍旧不能调动起来灵炁,所以落在那些修行之人的眼中,自己一身之气息,无异于一位寻常武夫,只是又迥异于寻常人,因为他的气息,若是真正“屏气”,可以一段时间内,实现在练气士眼中的“消失”,李清源凭借此,因而能在这场截杀之中,游刃有余。

先前李清源甚至褪去了一身白袍,从一位兵卒身上扒下一身铠甲,披挂身上,混入了追杀自己的军队之中,寻常忍而不发,一口纯正的大韩官话,让几位兵卒当下没有任何怀疑心思。

直到那位随军修士出现在几人面前后,询问有无找到那位传闻之中,极有可能是那王朝神子的一袭白袍?一众将士全部摇头,根本不曾见到那位,唯有那个一口官话,说得字正腔圆的家伙,高高举着自己手,嘴里嚷嚷着“我知道我知道”,一路跑向那练气士面前。

那练气士偷偷蹙眉,正要与这手舞足蹈,也不知是在兴奋些什么的家伙说话,下一刹,就被脸前这个小兵卒一记手刀洞穿了腹部,又有一股子凉气从自己被洞穿的腹部蔓延出来,刹那破碎了这位昇龙境的五脏六腑,可怜练气士嘴里淌血,眼巴巴看向那一脸无辜的家伙。

那个好像是自己“一不小心”就弄死了一位练气士的家伙急忙凑近这位练气士耳畔,言语道:“那个王朝神子啊,好像在你面前呢……”

顺手将脸前早已经一命呜呼的家伙推开,李清源朝向那几位将士咧嘴一笑。

几位小将士那一刻心头直冒冷气,娘嘞,这辈子没有瞧见过如此让人害怕的笑脸啊,眼前这家伙哪里是什么王朝神子?是魔疆之中,那位第一魔尊亦或者魔尊手下第一猛将吕侯才对!

对于落荒而逃的几人,李清源并未追击过去,冤有头,债有主,仅仅作为听命将士,亲眼目睹炸毁那座云边城,身不由己尔,甚至这一众将士之后真正到了大韩腹地,还能不能活下来,保证自己不被人灭口,还是两说的。至于说这些将士其中有没有觉得那云边城死得其所的?

李清源又不是什么圣人,决定不了大韩一国之国情国风,事实上,光是去细细思考如何纠正那座寓意仙人谪月上的谪月村之风气,李清源甚至违背自己,装了回高高在上的仙人。

所幸之后李清源特意借助黑裙小丫头的力量,拨开云雾作天观,俯瞰那座村子许长时间,直到最后终于觉得自己没有白白抗下那道受到村民人数牵扯而威力增幅的天雷之后,这才终于没有再继续探知那座村子。

他一手缓缓摊开,手心之中,隐约有那一道道雷弧涌动,又赶紧被李清源收起。

与此同时,天际轰然一道雷霆闪烁,划过整座天际,刺眼而夺目。

李清源一手扯过自己身上衣衫,换上了那位昇龙境修士的衣衫,以及一张面皮,站起身来的时候,李清源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伊然完完全全成了先前那位昇龙境修士。

他一手缓缓握拳头,除了那已经被自己送给努比斯好好折磨的为首将领,一位位助阵大韩的修士,在明知道那云边城下场的情况下,仍旧选择葬送一城,那覆盖面甲的别营修士,出谋划,视生命若草芥,其罪当诛,至于那大韩修士,冷眼旁观,更是不可饶恕。

李清源一手轻轻叩击自己心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每每想起云边城,他都会记起那座一城不过一圈,养人族为口粮的云上城,此次不好好清算一下,自己心关难过啊……

整个身影骤然飘忽一定,眨眼之间,李清源仿佛就从那树冠处消失不见。

那几位先前与李清源打了个照面之后,仓皇而遁逃的兵卒终于瞧见了一位类似千夫长职务的上司,急忙跑过去与之汇合后,脸上隐约有一丝阴柔气的千夫长漠然点了点头,而后脸上绽出一丝与他那张脸庞极其不相符的微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几位兵卒不疑有它,适才转过身去,就连步子都没有迈出去,那位神色蓦然阴鸷的男子便悄然点头,在他左右前后的亲信将士,随之会意,一剑将几人给洞穿了个通透。

嘴中不断溢出鲜血的几位兵卒吃惊地望向那位千夫长,唯见一双淡漠的眼睛,不屑移开目光,那份古井无波的目光,当初云边城爆炸时候,在他们眼中也曾有过。

自己也亲自斩杀一人,正收剑入鞘的千夫长冷声道:“那位王朝神子能够装作随军将士,说得一口流利大韩官话?开什么玩笑?简直祸乱人心!这种将士,如何能留?”

神色阴沉的男子猛然回头,在他身后,一位神色淡漠的男子正巧站在他的身后,淡漠望向地上几具尸体,摇头以并不流利,略有晦涩的大韩话问道:“其实是因为惧怕这几人其中之一,是那王朝神子假扮的,或者干脆就一剑斩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铲草除根了?”

突然出现的男子歪头瞥向这位千夫长的手掌,咧嘴笑了笑,“只不过临近最后,却忽然发现自己杀错了人,于是不得不假装一番?”

这位千夫长不得不跟着咧嘴笑道:“这位大修说笑了。”

在千夫长身后的男子身后抚在自己脸庞之上,微微蹙眉,而后不由面若冰霜。

千夫长眼底深处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谄媚笑道:“大人,若是觉得这张皮囊委实难受的话,其实可以用军功换取一张极其舒适的皮囊的。”

一手抚在自己脸庞之上的男子听后勃然大怒,一道道犹如实质的气机外放轰然砸在此人身上,几乎将此人一张脸庞给挤压得变形,至于此人身下白马?可怜可怜,愈加可怜!直接化作一滩肉泥,仅剩血骨!

一脚将脚下这武将踢飞出去,男子冷声道:“老子为什么要用自己辛苦赚来的军功,为什么要用来兑现与你们而言有利的东西?!”

只是越是如此,千夫长脸上的谄媚愈加明显,跪地求饶道:“大人,我错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一前一后,“人”与“修”之间的细致变化,所含情绪却截然不同。

看到此人大有要抱住自己靴子的意思,男子悄不可查蹙起眉头,挥手嗤笑道:“滚蛋滚蛋!见到你们就心烦!老子被强行派来这里,还要学你们这儿鸟不拉几的鸟儿语,简直狗屁!”

千夫长点头哈腰,急忙退去,下意识想要去牵自己宝马,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之马匹,早已经被这位大修碎裂成为一滩血肉,就连心疼愁绪都不敢摆在脸上,一路退走。

只是这个千夫长尚未退出去多远的距离,就被男子叫住,脸上覆有面皮的男子冷哼道:“你们大韩的其余修行者都在什么方位?”

千夫长急忙将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位大韩修士,以及一些自己手中所掌握的大韩修士大致信息一并报给这位脾气火爆的“大修”,哂笑道:“请问大人这是要?”

男子一挑眉头,活动手腕,嘴角泛着残忍的冷笑道:“当然是好好感受一下,所谓上等脸皮是否真得像你所说那般贴合肌肤,不至于让老子如此难受,若是假话的话……”

男子望向这位千夫长,一巴掌拍在自己胸脯,却将这位千夫长给吓了一跳,“我!甘思宁,绝对要亲手扭断你的脖子!当然还要将你们这所谓的大韩修士给捶杀个粉碎!”

说罢,男子的身影骤然缥缈无踪迹,这位千夫长瞪大了眼睛,难道这位传闻只是昇龙境的修士,如今却破镜了不成?看这速度,当真是比那位王朝神子还要快上三分!难怪这人原本就暴虐的性子,如今愈加张狂,看来那王朝神子,今日必死无疑!

眼睛远远眺望下去,终于不见那男子的踪迹后,这位千夫长朝向地上狠狠吐出一口浓痰,哎呦呻吟着抚着腰背坐下身子,“他娘的,这狗东西真不是个玩意儿!疼死老子了!”

几位先前大气不敢出的副将连忙一股脑的拥来,为此人捶胳膊捶腿,纷纷道:“就是就是,也不瞧瞧他的名字,什么甘思宁,和那王朝人中的女子名字似的,也不怕遭人笑!”

千夫长朝向身旁的副官就是一巴掌拍过去,“去你奶奶的!他娘的!方才老子被人打得时候,怎得没见到你小子如此生龙活虎?能说会道?”

身旁副官,哂笑不已先前不是千夫长您更能说会道嘛……

此时的千夫长却自己陷入沉思,望向身旁副将,忽然疑惑问道:“甘思宁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而他口中的甘思宁,如今正提着一颗崭新的头颅乱晃,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蓦然开朗。

甘思宁,简单明了表明自己意图,自己取名,果然很有天赋!

第四百零八章 冤家路窄

丛林之中,一人满身泥泞,蓦然睁开双眼,眼睛之中满是恐惧,继而头疼欲裂,伸手在自己脑袋之上抹过,在他脑袋之上,有一道道鲜血以及一道细微凹陷,所幸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上不足以构成大伤势。

他茫然瞥向四周,似是疑惑于自己还活着,怔怔然看向掌心的鲜血,那人是用刀背将自己拍成这样的!?眨了眨眼睛,眼中逐渐恢复几丝神采的金素突然愤怒低吼道:“狗日的神子!”

而此时的罪魁祸首,正拍着另一位大韩修士的肩膀笑眯眯道:“你知道大素吗?那是我兄弟!”

被这位搂住肩膀的大修忙不迭点头,心下苦笑不已,那金素虽然已是启灵境,可是相较于王朝的那几位,也就不是什么超凡之姿了,听闻虚无缥缈峰的那位女子,已经是临近高高在上的仙人境界,那位人生得意的读书人,好像是拥有王子这样奇奇怪怪称呼的男子,如今也已是灵海境巅峰,至于佛门的佛子,一身体魄,硬得吓人,此外还有那虚无缥缈峰上许多人物…

如此多的人物相较,那位金素终究还是比不得他的兄弟金门啊…只可惜在这位笑眯眯神情的男子面前,男子终究还是讲不出话来,鬼知道这位哪儿来得这么大力气!一只大手拍在自己肩膀上后,自己只觉整个身体都快要散架了,摇摇晃晃,晕晕乎乎,不知所以。

对于这类覆有面皮的修士,大韩修士们当然知道他们大抵跟脚,不是圣堂教会,就是那法庭中人,至于为何不是那一部分的妖族?妖族自有幻化,只是在他们大韩修士眼中,那种拙劣的幻化神通,估计都算不得什么神通,与他们的易容术相比,雕虫小技,丢人现眼尔。

眼前这个名叫甘思宁的男子,光是听其名,便应是那所为教会的显赫人物,只是一直引而不发而已,这对于最会蛊人心智的教会来说并不稀奇,若说眼前男子是那凯蒂的道侣都是可信!

“你对云边城怎么看?”唤作甘思宁的修士忽然又重重一拍那大韩修士的肩膀,面带微笑问道。

那大韩修士自然一怔,认为是眼前男子给自己的考验,满不在乎答道:“能为国捐躯,是他们的荣幸不是?”

那不知何时就一柄长刀背在自己身后男子笑嘻嘻道:“阿吉啊…”

被甘思宁换做阿吉的大韩修士下意识“啊”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背着崭新头颅的男子手指贴在脸庞上一捻而过,换上了一副崭新皮囊,此后又瞧瞧从自己乾坤袋中,取出了那枚小玉瓶,轻轻咳嗽一声,努力平复下自己跌宕起伏的内里气机,若不是有这一瓶金竹液以及龙涎液的混合,他约莫此刻早就倒在地上了。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灵炁远远不得运转的他将之喝下后,这些原本应该彻底透体而出,浪费大半,仅仅留下很少一部分用以滋养他一身已经“四面漏风”的体魄。可当那股灵炁即将勃发而出的时候,蓦然被他所尽数吸收,纳入身体不知名角落。

平复下内天地之中的起伏不定,他将脸上这张新制面皮小心贴合在自己脸庞上,所用的自然是平常材质的面皮,他猜测那些所谓更加高级一些面皮,自然在那大韩各位武将之中有所备案,自己若是使用那类面具,无异于是将自己置身危险境地之中。

他缓缓沿着江边而走,因为大雨的缘故,江流速度愈加湍急,让他无端想起那次行走江边,

他蓦然畅快大笑,欢喜笑道:“世间邪祟千万个,见我金身需求饶。”

轻轻吐出一口鲜血,化名甘思宁的李清源就这么缓缓而走,距离那真正的金刚境,愈来愈近。

……

在那座观望台之上,一袭黑袍的孙子权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这是在那葬神窟的时候,所养成的习惯,至今在孙子权沉默思考的时候,仍旧会下意识做出来,在那段自己每日都会别火烤雷劈,每日都要经受皮开肉绽之苦的时候,相依为命的一人一兽,唯有相互慰藉而已。

他眯起一对相较于李清源,格外有摄人气势的眸子,这才终于想起,那只“黑猫”已经不在自己身旁许久了,连同那只有鲲鹏血脉的大鲸一起,被那位给重新纳入葬神窟之中锻炼去也。

犹记得当初葬神窟中那位与自己言语的时候所说,“反正已经给你小子破例,也就不在乎了。”

至于那位所说的“不在乎”,是不在乎孙子权的一再破镜如饮茶喝水,还是不在乎孙子权视那葬神窟禁制如同无物,进进出出,总共三次!事实上,孙子权在真正二进二出之后,葬神窟中那位就已经彻底放弃了,态度很是明显,既然这洞窟束缚不住你,那您随意。

孙子权深吸一口气,叹气道:“明知道自己绝对会忍不住出手,居然主动往火坑里跳?”

也不知这是对他自己说的,还是与某位白袍所言语,很快他就叹气,李清源这场追杀所造成的动静,不小,甚至可以说是很大了,依照大韩那几个从来不嫌脸皮薄厚的老祖,绝对已经得知了李清源的动向,正在截杀的路上,孙子权长叹一声,明明可以退而不退,所图为何?

他蓦然长身而起,化作一道长虹,朝向大韩腹地奔去,身后那道绚烂金色匹练,哪里是什么金刚境仅凭借肉身体魄所能造就的瑰丽壮魄景色?

一袭青色大蟒袍的男子缓慢踱步到观望台上,望向那一抹金色匹练,默然无声。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位从来号称体魄无双的男子,已经跻身了仙人境界,并且境界不低,所谓仙人境三境界,超脱,九劫,化仙,起码是那超脱巅峰往上走。

柳彦圣无声扯了扯嘴角,若是自己没有被破坏修行根基,大抵应该与他们相当?

在最开始的时候,柳彦圣曾经与孙子权专门商讨如何将李清源安全从大韩之中护送回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孙子权却反而挑眉问他道:“当初为了救这小子出来,咱们王朝半数仙人齐聚大韩边境,那次看似咱们占据道理,其实只是咱们的拳头更大一些而已,经不住推敲的,如今你又要以什么理由去游说那些仙人,去帮着咱们再次“镇场子”一回?”

柳彦圣深深蹙起眉头,隐隐怒道:“我一个个去请他们,用金钱,用功法,用香火情!”

“如果还是不行?”孙子权在柳彦圣正要慷慨激昂着讲话之前挥手打断他道:“不用瞎担心了,他会没事的,那十万兵马并不是他的目标所在,隐匿其中的几个修士才是他的目标所在。”

柳彦圣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看向那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家伙,问道:“几个?”

眼见眼前的男子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几个而已,李清源对上他们绰绰有余。”

“那几个之中包括不包括之后闻听有那王朝神子的消息,而纷纷赶来的仙人境修士?如此一来,他还能对付得了?”柳彦圣差点儿就要拍大腿,你以为谁他娘的都是你孙子权呢?

孙子权笑着双手揣在袖中,摇了摇头,“当然不,所以咱们当下之计,还要多多思考如何才能阻滞那群老不羞的家伙前去捉拿李清源那小子。”

方才提出目标的孙子权很快摇头道:“其实也不用思考,此事交给我即可。”

当时仔细问过孙子权可有计谋的柳彦圣此刻抬头望向白茫茫的天际,半晌无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原来如此简单即可?”

想起来孙子权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计划,柳彦圣迈步出去,一扫阴霾,笑了起来,一手缓缓握起,吩咐道:“准备一下,忍气吞声了这么久,是时候该轮到咱们王朝反击了!”

早早候在一旁的将士急忙领命,而柳彦圣自己则是快步疾飞,来到一处小屋隔间内,一把揪住一男子,淡然笑道:“走吧,带你去看看风景。”

双腿被人细心包扎好的男子扬起一张苍白面孔,冷声笑道:“想强行让我作证了?这么急?”

柳彦圣仍旧那副淡然微笑的模样,“放心,就只是带你看看风景。”

脸色苍白的男子尚未松一口气,柳彦圣忽然一巴掌狠狠扇在此人脸庞上,神情逐渐淡漠道:“带你看看,我们那位傻子神子,是如何为了一座云边城,不惜与你们大韩宣战的!”

大韩那条长长国防线上,坐落了一位位或模样楚楚动人,或神态妩媚,或老残衰朽,或正值壮年的男女,无人敢细想,若是他们的年龄加在一起,应该是多少岁数,因为在座之人,年纪作为年轻的,也是那百岁“高龄”,当然这“高龄”一词,自然是对寻常人来说。

对于修士来说,“百岁高龄”的仙人境,那“高龄”一词,尤为刺耳,可伤人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那一日经历了被王朝仙人追着打的同病相怜之人,其中一人沉声问道:“怎么说?那个叫做李清源的王朝神子,又来了……”

众人仍旧相互对视不断,眼睛之中,有许多犹豫,当日那一幕,至今历历在目,每每回想起来,还是会隐隐作痛。

终于有一人愤然站起,吹胡子瞪眼道:“当人咱们被打得不算不上轻,细想好像皆是因为这小子而起!这笔账,你们不愿算,老朽我来!”

“漏了一个吧?”

蓦然有声音响起,这老人望向说话那人,一张脸庞顿时面无人色!

一袭黑袍的男子望向其中一位怀抱青伞的女子,咧嘴一笑,“缘分啊,咱们又见面了?”

女子登时尖叫一声,匆忙跑开!

狗日的!这家伙又来了!

第四百零九章 一袭黑袍至大韩

随着那道声音响起,所有人这才蓦然回神,是啊,怎么把这位煞星给漏掉了?大韩几位仙人境界居然面无人色,委实是不愿意想起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搁在天上飘来飘去的自己被人按住一颗脑袋,强行压在地上爆锤的画面,以至于已经多年不做梦的他们近日来次次午夜惊魂。

那一袭黑袍的男子大手一把朝向那位抱青伞的女子抓去,手指轻微一挑,女子顿时惊呼出声,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飞掠到那一脸淡然的狗日的面前,被孙子权一把抓住肩膀。

众人一下子怔住了,脸上带着有生以来约莫从来未曾有过的绝望苦笑,娘的,这位是骑在那传闻之中能够一日千里的鲲鹏背上修炼的吗?还有没有天理了?这狗日的已经仙人境了?修行速度之快,约莫那位由鬼及仙人的老祖都拍马莫及吧?

孙子权一对眼眸淡然瞥过臊眼耷眉的一众所谓仙人,每每与自己目光遇上都会深深低下头去,不敢与自己的视线相触,不由冷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鄙夷,就这?还是所谓仙人境?

他瞥向被自己抓在手中的女子,淡然笑道:“别装了,这里面儿也就你还像是个小仙人,我且问你,你们家中老祖应该不会穷到连个议事堂之类的地方都没有吧?快快将地址告与我。”

在孙子权手中的娇艳女子蓦然抬头望向眼前男子,亮闪闪的大眼睛之中满是匪夷所思问道:“你想要做什么?你可知道可不止老祖一人是那传闻之中的化仙境,是实打实的仙人体魄!”

孙子权悄然蹙起眉头,情知自己失言的女子抿起红唇,“就凭你是绝对打不过他们的!”

孙子权一对眼眸猛然化作蓝绿色彩,与此同时,一道近乎于使人抓狂的强悍气机压顶,霎时间早已经是超脱境多年的女子便流出鼻血两道,缓缓流淌而下,至于其余超脱境界的仙人,更是感受颇深,浑身几乎一瞬间被一只只细小刀子在身上割肉,因而迸发出一道道细小伤口。

很难想象,虽然他们仅仅是仙人三大境的第一境,可是好歹也算是准仙人体魄了吧?可愣是被此人一道气机压制,全身崩裂伤口无数,只是望向那一袭黑袍脸上那副淡漠神情,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后,他们反而觉得就是如此,才是合情合理。

孙子权自然不知这几位荒诞不羁的想法,只是将一对蓝绿光芒流转的眸子投向女子,咧嘴笑道:“打不打得过,总得打过才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人在哪里即可。”

他将眸光投向其余众人,咧出一个落在其余仙人眼中无异于恶魔的微笑,所说言语,让几人觉得此人一定是失心疯了,“还有你们师门的老祖所在,同样一并告知于我。”

直到这一袭黑袍化虹离去,一直怀抱青伞的女子这才茫然坐在地上,就连脸上那一道道骇人鲜血都忘了擦去,先前叫嚣着怎么也要从李清源身上讨回些面子来的仙人,如今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于是一张脸庞憋得通红而不自知,好在仙人体魄远超常理,不然这位约莫可以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被自己活活憋气憋死的仙人超脱境大修。

“你们说,他果真会去找咱们老祖师门的麻烦吗?”忽然有一老者出言问道。

怀抱青伞的女子望向老者的微颤胡须,反而平淡道:“咱们现在需要做得,不该是好好祈祷这个煞星不会第一个找上自己师门吗?”

……

大韩国境,不春楼外,冷雨潇潇,坐落在天帝渊瀑布之上的琉璃阁,是大韩数一数二的门派,相较于金门那类完全依靠那位鬼祖神魂夺舍所强行撑起来的门派,琉璃阁这类资源雄厚,地理优沃,辖制之地众多,门下弟子更是茫茫多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宗门大佬。

相传琉璃阁身下这座天帝渊,是那尚未绝地天通时候,天上天帝曾率自己的九位女儿下凡,途径此处后,特在此沐浴,褪去一路风尘,一展无垢玲珑仙体于人间大放异彩,故有此名。

所以琉璃阁的修士出门在外,自有一股豪气,今时今日,那座琉璃阁长老师祖用以议事的不春楼中,各修士云集于此,红木大桌子之上坐落了数位琉璃阁大修,最是起码,也是灵海境。

至于超脱境界,足足有八位有余,之上仙人,更是有三位,其中一位更是那化仙境界!传言无有敌手的“绝境”,这若是放在大韩任何一处,都可以覆灭一个宗门了,共计十一位有余。

所谓“绝境”,自然是再无前行之可能的修士巅峰,只是他们当然心知肚明,所谓“绝境”只不过是他们的想象而已,当年那位名叫泽天的王朝神子,明显要高于此境界……

在这十一位仙人之中,有一位模样俊俏,但其实已经三百岁有余的男子,怀抱双臂,神色微冷,仙人三境之中的九劫境界,并且即将经历最后那最为难以逾越的雷劫之境,就可以鱼跃大海,彻底渡劫化仙,所以当男子摆出如此表情之后,其余不是仙人的修士都禁不住冷颤。

为首那位光是模样瞧上去便有些探头探脑,略有猥琐意的化仙境老修士眯起眼睛,笑眯眯问道:“钟无善,你像是有些心事?不妨说出来,所谓议事,自然是要先将事拿出来才可议之。”

名叫钟无善的男子点头道:“回老祖的话,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与这场会议有些相关。”

“哦?”琉璃阁老祖来了兴致,点头催促道:“什么不是大事的大事?说来看看。”

对于老祖这有趣的说法,钟无善洒然一笑,“是小师妹青衣的事情,负责镇守抗击王朝那条国线的小师妹,近日来又传回信件一封,只是内容,却很是令人……气愤啊……”

满头白发自然垂在自己身体两侧的老人怀抱双臂,好奇道:“怎么说?”

男子略作沉吟道:“除了对那咱们此次意图捉下的神子李清源有那只言片语的联系外,好像她更多提及的,是一位喜欢穿着黑袍的男子,依照我的猜测,大概就是那个当年跟着朴老前辈一起前往葬神窟,而后灰头土脸,被删除了大半部分记忆又被遣返回的金……金什么来着,哦,就是金瑙灿!那黑袍男子很有可能就是此人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个王朝最大恐怖了。”

这位老祖愈加来了兴致,打听道:“有趣有趣,此人与咱们此次计划,有何必然联系?”

男子侃侃而谈,“听闻此人与那李清源是至交好友,并且当初就是此人,孤身入咱们大韩国境,一人将连同小师妹在内的所有仙人境给打得落花流水,并且此人年龄,不逾三十!”

众人哗然,就连琉璃阁这位琉璃老祖同样紧皱眉头,察觉到事情有些棘手。

不过男子忽然嗤之以鼻,直言不讳道:“此人确实有些本事,但是我觉得大抵有咱们小师妹爱慕的心思在里面,所以美化居多,真实情况很有可能非是你我想象,只不过是他们防线之上的几位仙人觉得这么多人围攻这么个毛头小子,太掉价,所以选择了可笑的一对一,所以才会一个个被收拾的很惨,若是此人遇上我,绝对是要被碾压得体无完肤,唯有跪地求饶的。”

琉璃阁老祖点了点头,虽然此人的年龄足够骇人,可是如今终究至多也是超脱境,哪怕有那一丝丝的可能是那九劫境界,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危险,大可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这位老祖不由沉声问道:“我说那李清源为何如此大胆,胆敢孤身一人闯咱们国境,看开咱们该好好商量一下,有什么方法能够暂时将此人……先行做掉了。”

这位老祖身旁的美艳妇人点头道:“确实如此,没了此人,咱们要铲除那李清源将轻松许多。”

钟无善拍了拍自己胸膛,主动请缨道:“让我来吧,足可将这人而扼杀摇篮中!”

琉璃老祖点了点头,“理当如此,此事便交予你来处置了。”

钟无善哈哈大笑起来,保证道:“放心吧老祖,我一定会提着他的头颅来见你。”

忽然有一人神色慌张地跑来,脸色惨白,颤巍道:“老祖,咱们的护山大阵,破了!”

琉璃老祖猛然起身,冷声道:“怎么可能!就连我都没有发觉!它怎么可能破!?”

钟无善等人连忙点头附和,简直玩笑,几乎将财大气粗的琉璃阁金库搬空一半的护山大阵,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破了,搁谁谁相信?!

“就这么脆弱一张纸而已,戳破也就戳破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忽有一人的声音高高传来,众人急忙抬头看去,却见一袭黑袍轻轻跃下,落在桌子上。

那位美艳妇人当场察觉到来人的来者不善,当时祭出一柄威力不俗,加之妇人的九劫境灵炁灌注后,愈加不俗的一杆蛇形长剑,破空刺向那一袭黑袍,却被黑袍人当场用一对铁拳砸成一堆破铜烂铁,而后轻轻一抛,那妇人连人带剑一起没了身影。

一袭黑袍的男子眯起一对蓝绿光芒流转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旁的钟无善,指了指那略有呆滞的琉璃老祖,若有若无扯了扯嘴角问道:“你家老祖就没教你?说大话是很容易闪着舌头的……”

第四百一十章 我有一手抚人顶

暴雨骤然滂沱而至,未曾因为那大雨的水汽挥霍而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在大韩那座丛林之中,一袭白袍畅游其中,只是行动之间,多少相较以前,有了一丝凝滞,略慢一筹。

李清源在其中一处枝繁叶茂的大树之上骤然停顿,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一张脸庞通红,是那憋气所至,一身灵炁无法调动之后,他运作身体机能自然也受到了限制,再也不如先前灵炁调动自如的时候,能够时时刻刻维系身体巅峰,气机不坠的大成气象,只要灵炁不竭,那么李清源与人对敌,就是时时刻刻皆是最佳状态,只惜如今没了灵炁长河调动,自然疲逸寻常。

他掩嘴轻轻咳嗽一声,便有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入手自然也是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出去那道差点儿将自己斜砍两半的伤口外,李清源在偷偷伏击一位灵海境老修的时候,却遭到了一位昇龙境修士的死缠烂打,堂堂飘来飘去的神仙人物,居然抱住李清源两条腿不撒把,还想要自爆体内那颗冉冉月亮,只是月亮爆裂开来的刹那之间,李清源揪住此人的衣领一把将之撇了出去,连带那灵海境的老修一起撞入开裂的地脉之中,只是如此仍旧不能阻挡爆炸余威。

除了那灵海境界的修士当场被炸成了重伤,李清源同样被那股子骇人气机给掀飞出去。

李清源胸口那道伤口在那波气机侵扰之中,当场撕裂开来,一丝丝鲜血如泼水打在衣衫之上外,更有一道道内力暗劲隐匿在他的肺腑之中,纠缠不清,寻之不见,所以愈加要命。

按照道理,如今来说,斩获了满满好几袋子头颅,初时用包袱抖搂头颅进去,后来自己衣服不够,就用所杀之人的衣服来装,密密麻麻,几乎塞满了乾坤袋,按理来说应该收手了,可是李清源仍旧乐此不疲,至于大韩会不会又如上次一般,几位老祖一同压境,前来镇压自己?

对此李清源丝毫不担心,甚至有些求之不得,怕个锤子?原先并不知道自己那位老孙兄弟的实力,与他修行了一段时间,被饱以老拳后再对他的实力没有丝毫认知,那自己干脆拔下自己的脑袋来送给那些个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大韩老祖,让他们拿着当球踢去算了。

所以那大韩老祖压境一事,还是交给他孙子权去烦恼去,我李清源自知自己当下境界低微,也就只能负责这个片儿区,对付对付寻常的什么昇龙境,启灵境,没事儿还喜欢骚扰骚扰那搁在世俗小国之中,约莫已经可以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灵海境了。

幸亏李清源心中所想,孙子权等人不会知道,不然解潮一定会添上一句“瞧瞧,老霸道了”,孙子权则会一挑眉头,意思最为明显,“听听,这是人说得话?”

想着想着,取义简单粗暴化名甘思宁的李清源便咳出一道鲜血出来,使劲眨眼缓和去了眼前的一阵眩晕,他缓缓起身,长叹一声,也不知帮助自己“牵制”那帮大韩老祖的孙子权如何了,只是亲身经历,亲眼见识了如此多的大韩事迹,李清源对于大韩这些修士不要脸之功夫体会深刻,所以对于孙子权之行动,不敢轻易置喙,可是总体来说,还是信任居多。

事实上,孙子权“牵制”得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成功到了何种程度?一座偌大琉璃阁,连同那高耸入云所以时常寒冷因而取名“不春”的不春楼一起,被某人一拳砸入那座恢弘天帝渊瀑布之中,残骸断木四散开来,铺满整座瀑下小潭,更气人的是,某人观望小潭之后,意兴阑珊,当真琉璃阁所有宗师老祖的面不满道:“原来真就小潭一座,我还以为有什么乾坤藏于其中呢,所以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取名天帝渊这种渊源颇深的名字,不怕天谴?”

反正大韩修士界的“名门望族”,一代庞然大物的琉璃阁,经此一役,颜面扫地,好在琉璃阁坐拥山头极多,被毁掉的,也就只是主峰一座……而已。

等到所有琉璃阁修士后知后觉,真正想要运作护山大阵仓皇打压那人的时候,那人又是一拳,破开天幕,眨眼消失于众人视线之中,至此彻底感觉不到那股子犹如万钧雷霆压头的震撼气势,就像是飞升一般,一下子去往了另一座天地之中。

孙子权这一手“小飞升”的手段,当真惊艳了一众人,以至于别搁在地上反反复复碾压了一个遍的琉璃阁众修,良久之后都没有反应过来,幡然惊醒,恍若中了雷霆一道,满脸焦糊。

当时的琉璃阁老祖喃喃苦笑,得了,至此以后,琉璃阁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沦为笑柄喽。事实确实若此,大韩关于如此小道消息,扩散速度从来难以想象,更是难以企及的迅速,只是当他们接到那份足以滑天下之大稽的密信之后,一张嘴巴尚未咧开,眼前就一黑。

战战兢兢抬头望去的时候,一人一袭黑袍,就这么赤手空拳,大刺刺坐在或山水大阵中枢之上,或手提护山奇兽的头颅,或直接现身大修云集的议事堂,反反复复,就是一拳的事儿。

无论对付谁,这一袭黑袍总是一拳递出,之后便不管与之对战之人的死活,侧重破坏各宗派的门派根底,彻底破坏其一部分底蕴,得手之后,也不连战,骤然“飞升”远去。

久而久之,大韩所有宗门开始流传起“小飞升”的称号,听上去很是写意风流了,可是落在那些实打实的宗门眼中,那叫一个令人胆战心惊呐,相反一部分小门小派则开始暗自庆幸,毕竟这位“小飞升”,从来都是专捡那有化仙境存在的大佬宗门下手。

最后递出一拳,兴许是兴至心头,用力过猛,直接将一座独立岛屿之上的宗门打至陆沉之后,孙子权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转眼千百里,宗门根基动摇,如此情况下,若是不担心宗门在此时机别那别家宗门吞并,是个有脑子的,那就要好好掂量一下是否要去围截李清源喽。

至于果真有那胆敢去拦截的?这就要交给李清源自己打杀之了,自己明显牵制地极其成功嘛!

孙子权轻轻迈步出去,再次以拳“开天”,这一对兄弟对于彼此,是一个比一个的更心大。

只不过此间种种,李清源自然也同样不知,此刻的他只是一心沉寂在荒野之中,一颗心更是随着地形而起伏波动,这是他与李囡见面之后,所熟练的一种天赋神通,虽然对于能够飞天遁地的修士而言,实在过于鸡肋,可是灵巧躲避寻常士兵的合围,瞬时掌握战场动向,还是如虎添翼,无限接近于金手指的存在,至于这类神通之始,就连李清源都不知晓,只是自然而然,忽然之间就领悟了这类神通,如同平白得来无甚差异。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灵炁久久萦绕自己而不得入,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恋恋不舍,幽怨地看了李清源一眼,转而溃散不见,他缓缓攥紧一只手,依照如今情况来看,除了自己身后的王朝,其余各个方位,皆有一股股灵炁聚散而来,飞速向自己飞奔而来。

可能目前对于自己来说最好消息便是没有感觉到那一股股来自于仙人境的修士气机波动,可是那灵海境,昇龙启灵境的气机波动,茫茫多,就如当日半数仙人尽至关外的一般道理,此次而来的,几乎是那大韩近半数的第二境修行人物了?

“来得有点儿多啊……”李清源不得不感叹一句,继而蓦然抬头,咧开仍旧粘带着血丝的猩红嘴唇笑了起来,“多多益善,如此才好。”

他骤然拔地而起,骤然落在早早被自己盯梢的一位启灵境修士面前,先前正是此人,作为开启了那座阵法的启阵人之一,戮杀了众多城中居民,当然是隐匿踪迹行之,只是这在孙子权那对眼眸之中,哪里有遁逃的道理?

孙子权当初一双眼眸之中,蓝绿光芒流转,城中光景,尽收眼底,事后也没有什么言语,直接将所视之物,以类似于心声传递的神通,直接烙在李清源脑海之中,至于杀谁,谁是要被断去手脚的,谁又是可以有情可原的,分门别类,在李清源心中都一一做了标记。

双手揣在袖中的李清源手指在自己面部轻轻捻过,一对眸子淡然望向眼前的男子,淡然一笑。

在李清源面前的高瘦男子反而愈加冷笑起来,“主动自投罗网?你可知道我是一个阵师?”

李清源挑起眉头,反问道:“所以?”

男子故作高深嗤笑道:“没什么,只是最近研习了些奇奇怪怪的搬人之术,所以……”

男子骤然展开双臂,周身骤然亮起一道道光芒,一道道骇人气机皆从中踱步逼近,男子眉飞色舞,冷笑不止,仿佛已经看见这个王朝神子的头颅被提在自己面前。

“搬人阵法,总共十人,三位昇龙,三启灵,四灵海!你如何与我斗?你拿什么与我斗?”

对此,那位白袍男子只是忽然抬起头来,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男子身旁,一手抚在男子头顶,朝向男子眯眼呵呵一笑。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大韩背陆人

一袭白袍默默彳亍于大韩国界,他手中则是那名胆敢近身于李清源身前的阵师头颅,随手将之装入乾坤袋中,李清源吐出一口血水无声笑了笑,恐怕那位阵师到最后都没想明白这一袭白袍为何会如此莽夫行为?居然硬抗那率先冲出阵图的那三名灵海境,而后手腕一拧…

启灵境的阵师当然更想知道自己一颗头颅,为何落在这位手里,咋就如此被摘得轻而易举?

勉强从那三名灵海境手中逃走的李清源擦去嘴角的鲜血,略有沉默意,硬抗三位灵海境,当然是受了伤的,他又不是他娘的孙子权,只是好在李清源将那名阵师头颅扭掉之后,阵图大乱,本来依循某种踪迹而走的法阵,一时间犹如那决堤江河,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阵图轰然炸裂的时候,尚来不及从那阵图之中走出的其余修士,约莫在心里已经将那名阵师咒骂无数遍,那三名灵海境的阵师同样不例外,当场便被身后那股子涟漪炸飞。

若不是如此,李清源所挨得那三记拳头,还得愈加有力一些,说不得此刻就不会在此站着了。

取出那一小瓶近乎于见底的小葫芦,李清源轻饮一壶酒,就着最后几滴金液下肚,待到浑身皆有那金色灵炁涤荡,充盈整个身躯,即将欲出而未溢出之时,李清源浑身一个激灵,所有金色灵炁刹那没入他体内深处,“轻车熟路”地不见踪迹去也。

李清源猛然抬头,轻轻蹙眉,真就是属狗皮膏药的?至于如此穷追不舍?这一袭白袍猛然一个俯冲下去,看似以头抢地的下坠姿势,只是在临近地面时刻,突然扭转身躯,一拳递出。

心中恼火不已的三位灵海境界居中那人躲闪不及,当场便被李清源一拳擂得脸部塌陷些许。

居中那人倒飞出去的时候,李清源整个人都横渡过来,分别向余下两人递出一拳一腿。

身为灵海境修士的两人反应自然不慢,有了居中那人作为缓冲,足够他们抬起手臂抵挡李清源的攻势,三人一触既分,李清源被两人那股子灵炁涟漪所裹挟,蓦然倒飞出去。

至于余下两人则是接连后退数十步,这才看看止住去势,硬接李清源一拳一腿的手臂却止不住的轻颤,像是骨头都被差点打碎,匆忙从那大阵余波之中逃出的三人自然十分狼狈,因为不止是那肉身上的损害所致,更是因为死去的那位,是位正儿八经的教会修士,所以真正让他们双眼血红的原因所在,其实更多的则是害怕那教会的秋后算账。

居中那位被李清源一拳砸在面庞导致整张脸庞略有塌陷的男子扶正自己的鼻梁,深吸一气,咧嘴冷笑,“为了给他们教会有个交代,咱们怎么也该将那李神子好好招待一番才对。”

此人满脸的血色,配合此刻略有扭曲的笑意,显得略有狰狞。

在他身旁那位笑着扭转手腕,神色阴鸷,“宋钭,多少手下留情,好留下一条胳膊给我!”

居中名叫宋钭那人点头道:“这是自然,今日我就要让此人知道咱们大韩的厉害!”

一直未曾言语那人忽然神色古怪起来,注意到此人神情不对,宋钭不由问道:“金壁思,是那李神子又出了什么变故?”

“那人并未逃走,一直围绕咱们打转。”名叫金壁思的男子点了点头,反而蹙眉道,宋钭一手摩挲自己新长的胡茬,原本俊俏的面容,配合这般动作,独有一丝味道,只是如今挨了一袭白袍一拳之后,再有如此动作,多少显得略有滑稽之感。

宋钭不由瞥向一旁的男子,问道:“吴盛露,你怎么看?眼下咱们是继续去追,还是?”

挨了李清源一脚的瘦弱男子轻轻抚住自己手腕,猩红长舌舔着自己血红嘴唇,阴恻笑道:“自然是让他知晓一下咱们的厉害,他应该还料想不到,咱们这里还有壁思的存在。”

男子此言一出,其余两人不由会心一笑,望向个头有些矮小的金壁思,这位在大韩既是异类,也是天才的男子,小小年纪,已经是那灵海境界的修士不说,最为重要的是,这小子在一年之间,领悟天眼通之类的神通,可以霎时像是神人俯视山河一般观看所在地域面貌。

要知道,这种仙人俯瞰人间的神通出现,从来就是一位那玄之又玄的灵界秘境修士诞生征兆。

古代神人,死后身躯化作大陆,那凭空而出的大陆从何而来?人之修行身躯之内,为何会有那内天地,会有那河流运转,星月当空,更有那神识之海,广袤无垠?自然是因为那古代神灵,许多都是那灵界秘境之大修,于灵台而生发天地,万物汇聚于囊中,自成一方小天地。

由灵台坐镇灵海之中,海上生明月,突兀现洲陆,至此那座灵台有演变成为一座海上大陆,从那人体之中扎根,才是为真正的内天地,也便是后人所称的灵界。

破入这秘境的前兆,便是那闭目之时,视线转为天眼鸟瞰,俯视人间景,之所以会如此,曾有一胖一瘦两位学识渊博的大儒专门推演,得出的结果让人咋舌不已——居然是那身体本能反应,提前为了塑造一副适合身躯的灵界而主动观看临摹那一幅幅实实在在的天地风景。

所以作为千百年来,唯一一位产生了如此神通的金壁思,自然是一块大韩修士老祖们人人都要捧在手里的心头好,香饽饽,他们一行,之所以能够追踪到那李神子,其实还要归功于此。

宋钭怅然叹气,摇头不已,“真得很是羡慕壁思你啊,要知道你是除了那位极有可能也修有灵界秘境的第一神子之外,第一位千真万确有此迹象的男子,这么说来,咱们大韩-光是可能已是以及即将成为灵界秘境的修士,已经有了两位喽!~”

金壁思有些疑惑,在他一旁的吴盛露笑着一拍金壁思肩膀,笑话道:“傻!可能已是的,自然是那曾与咱们大韩并肩作战的大韩泽天神子,即将成为的,自然是你金壁思啦!”

宋钭会心一笑,个子有些矮小的金壁思仍旧沉默,只是朝着两人无声的咧了咧嘴巴,豁然回头过去,宋钭一怔,自然想通了其中关键,咧嘴冷笑问道:“来了?”

金壁思点了点头,瞧着始终不温不火的矮个小子,吴盛露没来由生出一股业火,“这狗日的!若不是传闻一身灵炁无法调动丝毫,居然凭借一身体魄来打杀,若不是咱们有壁思……”

个子矮小的略有娃娃脸的男子突然抬头,木讷道:“来了!”

果不其然,有一袭白袍倏然出现在三人面前,手持一柄生锈铁剑,朝向三人当头抡下。

宋钭果断后撤一步,故意滞后金壁思一个身位,吴盛露同样如法炮制,所以三人当中,分明是宋钭为居中位置,首当其冲的,反而是可怜兮兮的金壁思。

李清源手中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当场抽打在金壁思一颗头颅之上,可怜少年当场翻转数周,重重摔倒在地,那吴盛露以及宋钭趁着李清源身形滞空的空荡,趁着空隙追击而来。

他们嘴中咧出一抹冷笑,没了灵炁运转,你如何做到滞空而行?仿佛已经看到此人被自己两人撕开两半的可怜下场,下一刻,他们的冷笑便凝固在自己脸上。

那一袭白袍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柄长弓,挽弓如满月,双箭齐发,一股股危险气机,缠绕其上。

早已经多年不曾见过如此“玩具”的吴盛露冷笑一声,挺胸而上。

当宋钭堪堪躲过那支迎面而来的箭矢,急忙扭身焦急提醒,已经为时已晚,那柄箭矢瞬时在吴盛露胸膛之上一串而过,露出的半截箭矢之上,一丝丝鲜血流过箭头沟壑,于是一串串复杂的符篆文字,有金光灵活跳跃其间。

想要抓住吴盛露的宋钭尚未伸手出去,就见那狗日的居然单手一晃,手中便又出现了一柄金灿灿大刀,另一手操生锈长剑,双管齐下,舞得那叫一个呼啸生风。

宋钭闷哼一声,身形急速后退,内心大恨,因为右手食指躲避不及,被那一袭白袍削去了大半,如今白骨血肉,涓涓而流,十指连心,更是疼在骨髓。

落在地上后的李清源一个踉跄,一手握住自己肩膀,肩膀之上已经渗出一丝丝猩红鲜血。

宋钭眼疾手快,倏然欺身而上,一手砸向李清源的脸庞,两人之间之距离,近在咫尺,宋钭几乎可见李清源脸上表情,只是让他一颗心脏暴动的,是那男子此刻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一脸淡然,以及一丝漠然。

宋钭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他的神情便已经凝固,因为头颅已经被男子突兀多出来的一条手臂给摘了去……

整个流程,轻松写意,在外人眼中,倒十足像是宋钭亲自临近李清源身侧,主动将一颗头颅送到了李清源手上。

宋钭最后一刻的念头,是在心底骂娘不已,你丫不是不能调动灵炁?身后那一背的手臂算是什么?!

李清源熟练将新鲜头颅包好送入乾坤袋,微微侧目望向丛林深处,喊道:“没就赶快出来,我还有下一家的货要收的。”

丛林之中,一位矮个子男子缓缓踱步出来,在他身后,有类似于圆镜一般的大圆,大圆之中,是高山大海,碣石劲松——一片崭新大陆!

第四百一十二章 问心可以矣

李清源抬头望向那个像是背负了一座天地的男子,摇头笑笑诧异道:“原来是个藏拙的?”

看那个头略矮的男子这副驾熟就轻的模样,哪里是什么即将步入灵界秘境的样子?眼前之男子身后那座天地碧海蓝天,有那江河涛涛,整座大陆压在身上,导致他微微有些驼背,想来男子的个子也是积年累月,背负大陆所致,分明是在这灵界淫浸多年的模样。

金壁思瞥向被李清源一箭而洞穿整个胸膛的吴盛露,抿嘴提醒道:“动手给他个痛快吧。”

李清源也不矫情,一把拔出镶在此人胸口之上的那柄长箭,丝毫不理会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吴盛露会如何血流如注,只是在他一手攀上吴盛露脖颈时候,动作故意滞留丝毫,以至于吴盛露眼神凶狠,破口大骂,极污言秽语之至,矛头所向,却不是李清源…

咔嚓一声过后,李清源一刀砍下吴盛露的一颗大好头颅,瞥向眼前略有沉默的男子,讥诮道:“你们大韩一旦下定决心撕破脸皮起来,都是如此狠厉模样吗?”

金壁思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仿佛方才那具死尸所骂不是自己一般,只是头顶之大陆,湛蓝天空与大日之间,氤氲出一团团火红,其中大海喧嚣,大浪叠起,灵炁爆涌。

矮小男子抬起那张略有稚气的脸庞,神色坚毅,只是落在旁人眼中,看似呆呆木木罢了。

李清源深吸一气,一手缓缓握拳,一身杀气伙同不时乍现在李清源周身边际的雷霆,跌宕起伏不定,在他背后的万千双手悄然幻化出更多条胳膊的模样,皆由最纯粹的杀气凝结而成。

那宋钭最后认为李清源能够调动灵炁当然是错的,只是没了灵炁抽调的李清源所耍障眼法。

一袭白袍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下一刻,那斗大拳头一拳撼在金壁思头前,矮小男子仅是一拳高举过头,护住重要部位,一拳无果后的李清源一扭身躯,继而在他身后那万千由杀气凝成的手臂猛然而至,化作漫天拳影,纷纷落在金壁思面前。

金壁思气沉丹田,身后大陆随之微微下沉些许,随后他猛然低喝一声,任由李清源的万千手臂拍打在自己身上,而他自己则是同样一拳递出,直取李清源一颗心房而去。

下一刹两人一触即分,只不过不再是那一袭白袍一往无前,无往而不利了,而是李清源率先飞身出去,而金壁思则是微微后撤一步,身体开始数次摇晃,这才堪堪稳住身势。

李清源擦去嘴角悄然渗出的鲜血,感觉身上像是被一只大象践踏而过,呲牙咧嘴抬头望向那虽然同样嘴角渗出鲜血,可是伤势如他淡然神色一般无二无伤大雅的矮小男子,李清源吐出一口血水,撇嘴道:“没想到还是个表里不一的?朋友,没想到你看似颇有童心的外表下,还隐藏有一颗想要成为威猛先生的心啊?”

说是如此,只是李清源一手已经悄然攀上腰间乾坤袋,准备竭尽全力,拼死一搏,方才两人互换一招的时候,李清源能够明显感受到,来自那矮小男子身上的一股股令人心悸的“沉”。

有那一座大陆为之稳固身势,此人一人既是一陆,李清源很难一拳将之撼动。

李清源不由瞥向那矮小男子的脚下,已经悄然微微下沉,约莫是那一陆之地实在太重,以至于在男子背后仅仅是现出一部分真身,大地就已经承受不住这份重量,摇摇欲坠。

矮个子娃娃脸的男子忽然抬头看向李清源,淡然道:“走吧,我不愿与你对敌。咱们制造的动静已经足够大了,足够应付那些人的质问,想来他们不会对我产生太大怀疑。”

李清源略有疑惑笑意道:“就这么笃定我如今的状态对那余下的大韩修士已经构不成威胁?”

金壁思则是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向李清源作揖道:“所有势力侵入王朝,独占雄州板块辽阔一带的王朝若是彻底沦落入那几大势力手中之后,谁可占据这辽阔版图?何德何能?”

金壁思作揖那手,愈加用力些许,微弯之腰,愈加下沉些许,沉声道:“到了那般时候,恐怕我大韩就要首当其冲,被当作杀鸡儆猴的典范,而缓慢被蚕食掉了吧?亦或者……余下的大势力们就连样子都懒得做,纷纷向大韩露出凶恶吃人嘴脸,那时候的大韩,应如何自处?”

“那时候的大韩,势必只会是下一个王朝而已。”金壁思沉声道:“可笑如今居然有那大韩同胞,拼尽全力地去保护这些个今日既然以我大韩百姓一城人之性命作为筹码,将来也必定会将染血大刀砍在他们自己头上的刽子手!可笑可笑!”

金壁思话锋一转,沉声道:“感谢先生为我大韩,惩治奸佞恶贼,还大韩百姓以公道!”

李清源微微侧过身子,摇头道:“我只是俗人一个,没有这么崇高的出发点,所作所为,只为自己问心无愧。”

神色木然的金壁思蓦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问心无愧!”

脸上仍旧有笑意盈盈的金壁思好奇道:“先生,我想请问一个问题。”

李清源罕见面有羞涩意,纠正道:“叫我李清源即可,请讲。”

金壁思双数隆袖,沉声道:“李清源先生其实你早就可以回到王朝,为什么还要逗留在此?”

金壁思欲言又止而又言,“李清源先生,你可知道,越是晚退一分,于你而言,就越是危险?”

李清源并无言语,只是一手捶打心房而已,瞧着眼前嘴角带血的李先生,会心一笑,懂喽~

金壁思愈加深沉作揖,沉声道:“行之正事,问心无愧,王朝文化之深厚,壁思心神往之!”

李清源郑重其事,深深作揖,随之金壁思身影淡化过去,所视所见,再无此人身影,唯有金壁思自报名号的一句心语,在李清源心头响起——无名无派,唯效大韩。

李清源一手虚握身前,轻轻咳出一口鲜血,行行复行行,游走斩杀一位位第二境的修士,李清源看似大刀所向,一颗颗人头入袋极快,可他那一口心气,却不断下沉。

好在结识了这位金壁思以及金素二人,好歹让李清源那颗逐渐趋近于绝望的心有了些许希望,所以这一袭早已经身受重伤的白袍那张脸庞之上,带着淡淡笑容,努力振作精神,一步跨出去,身形彳亍而走,如今的他就连快速移动,都已有些吃力。

踏步出去数十步的李清源蓦然一拍脑袋,望向丛林深处,还有三颗人头,需要他去收取!

淤积了数日的大雨之下,李清源一路所走过的路上,逐渐氤氲出去一团团血气,将那土地都染成了红褐色。

三人成群的三位灵海境男子相视一眼,眉头紧皱,来自他们教会的那位阵师,死了……

死去了这么多人,或多或少,他们也知道了那位王朝神子的杀人顺序,大韩袖手旁观冷眼而旁观者,先死,最先有那炸毁那座城池者,再死,最后死的,要愈加痛苦一些,是那炸那城池出力最多者,无一例外,皆是落单者。

只不过三人冷笑不已,他们三人在一起,那所谓王朝神子,敢来?下一瞬,三人几乎同时神色凝固,因为三人面前站着位一袭白袍的男子,肩上扛着一柄大刀,朝向三人咧嘴而笑…

在那座观望台之顶,一袭青衫的柳彦圣缓缓登楼,眉头深皱望向那座丛林边缘处,依稀可见那一道白影来回浮现于丛林之中,每每瞧见那一袭白影动作,柳彦圣眉头都会由蹙及展。

只是来不及舒展多少,柳彦圣的眉头便又会深深蹙起。

柳彦圣望向飞快向自己奔来的副将,禁不住蹙眉道:“那人怎么样了?”

面带兽纹面甲的副将双手尴尬抱拳,欲言又止,柳彦圣不由道:“那人说了什么?”

身材魁梧的副将居然支吾起来,柳彦圣一摆手道:“行了!把他带过来,我亲自听!”

不出一会儿,柳彦圣便远远听到那人喊道:“什么狗屁神子?什么为我城中居民讨回一个公道!都是你们王朝蛊惑人心的言语嘛!一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那狗屁神子最好死在我大韩将士手里,不然我定要剖开此人胸膛看看,是谁给他的狗胆,让他胆敢如此含血喷人!”

那人睚眦欲裂,反复顶开四周之人,挣扎咆哮道:“休要碰我!让我来看看,那神子的一颗心,到底是有多么黑!居然有那脸皮反过来责备我大韩!?想让我佐证?休想!”

柳彦圣摆了摆手,示意缉拿此人的左右将士分散开来,而他骤然迈步到此人面前,一把抓住这人的头颅,狠狠按在观望台栏杆之上,咧嘴笑道:“我并不是想要你佐证,不要觉得自己太有价值了,事实上,在我手上,你的性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可以随时将你碾碎。”

一巴掌拍在想要破口大骂的男子脸上,柳彦圣环顾众将士的神色变换,这位从来讲究优待俘虏的男子仍旧保持一手按住云边城唯一幸存之人头颅的姿势,冷笑道:“所谓优待俘虏,那是对待寻常人的政策,对于这种早已经不是人的,不需要,你们那般客气作甚?”

他低下头去,冷冷瞥向那满脸通红的男子,一手拨住男子眼皮,冷声道:“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看看我们王朝神子为了偌大一座云边城都做了什么!看完之后……”

柳彦圣言语一顿,灿烂笑道:“你就可以去死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为何停驻不敢前?!

先前那位召唤十人强行移形换影的阵师,首先提出将那偌大云边城牺牲用以滞缓王朝的攻势,负责以道德压力掣肘王朝反击的速度,让王朝疲于奔命,最终毁在他们引以为傲的道德之上。

之后分别伙同那位阵师,在东南西三方位吟唱绝咒,彻底致那城中平民于死地的,则是李清源此刻以掎角之势将他包围的三位教会男子。

此时此刻的三人轻轻抚了抚脸上的那张大韩面皮,眼前这一袭白袍游走丛林之中,随军的修士不知死在他手中的有多少,其中覆盖面皮之人,更是数不胜数,王朝那些将士可能尚且被蒙在鼓里,认为自己的同袍是死在了大韩修士的手中,可这王朝神子心里定然门儿清。

之所以如此,除了是想要恶心一下那王朝将士之外,让他们临死之前都心有不甘地认为自己死在修士手中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大韩的修士手中!另一方面,自然是他们这些除却大韩你之外的势力,如今就彻底与王朝撕裂脸皮开战,虽已经有了王朝“炸毁一城”的道德败坏为铺垫,可是仍旧为时尚早,这般早就有了教会修士出现在此,于理不合。

这三兄弟冷笑一声,眼中那一抹湛蓝略有盈盈光,瞥向眼前那扛刀男子,笑意盈盈。

他们三人所占方位极其讲究,因此那个狂妄到认为可以将他们三个一同一网打尽的王朝神子只能像一头无法归家的摇尾野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那座被北望台,而只能被他们牵制在大韩境内,最终要么精疲力竭而死,要么便是大韩那支专门用以斩杀修士的军队赶来,用那可以贯穿修士护体罡气的箭矢将条疯狗给彻彻底底射成一个刺猬。

李清源眉宇之间有些焦急,一刀劈砍在其中一人的身旁,只是未曾趁着那人与自己分开的刹那空隙彻底逃脱这三人的合围,在他身后那人就手持一杆法杖,砸向李清源的头顶。

李清源只得急忙歪头侧身而过,堪堪避开身后那人的法杖后,他急忙扭转一步,因为一直在他身侧的那人趁机而上,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有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一言不合招呼上来。

李清源猛然蹲下身子,身后有那一条条胳膊招展出来,纷纷有那万千手臂“涌现”出来,一一招架住那一法杖一匕首一法刀,李清源横刀出去,旋转一周,狭长黑刀所过,那三人纷纷架起武器,只可惜在李清源那柄黑刀面前,多少有些脆弱,激起一长串的火星四射。

为首那名披着古怪面皮,面貌略有僵硬的男子猛然后撤出去,一手砸出,原来早早在背后藏有一柄致命匕首,伙同他手中那柄法杖砸向李清源面前,角度之刁钻,直奔李清源下盘而去。

李清源无奈长身而起,只是临近起身的那一刹,便被手持法刀那人盯梢,一刀削向李清源脖颈,情急之下,在他背后的万千手臂一齐拍向地面,强行凭空扭转身姿,整个身子由竖至横。

下一刹,那个始终持匕首伺机而动的便一手将匕首抛出,匕首飞速投射向李清源胸膛,彻底将李清源去路封死,于是刀光剑影之间,那根法杖将李清源打得一个趔趄,并随而至的匕首则是切断了李清源一身杀气所化的万千手臂,之后虽然那柄法刀落空,可是那柄迟迟而来的匕首却刁钻至极,刹那出现在李清源胸膛前,李清源虽及时运作一身杀气,将那一柄匕首震散,可是尚且来不及喘息,向李清源丢掷匕首那人便瞬时间出现在一袭白袍身侧,一拳砸出。

一拳结结实实烙印在李清源腹部,速度之快,待到那拳头之上所包含的气机涟漪扩散而出时候,李清源腹部已经冒出滚滚白眼,一团团火焰通红灼烧而起,随后才是那姗姗而来的灵炁涟漪,骤然于两者之间爆发出来,直将李清源给击打地当场吐出一口鲜血,一闪而没。

若是有人从那高空鸟瞰过去,就会发现那一袭白影所过,大树倾倒,无数棵茂盛草木皆没。

三人合围之阵法如影随形,骤然出现在倒在被强行截断的树桩之前,其中那人冷笑一声,一脚踩在李清源的腹部之上,李清源顿时呕出一口鲜血出来,只是一双眸子死死盯住眼前那人。

为首之人不由冷笑道:“一双眸子倒是挺亮,看来还有力气啊……”

嘴上这般说着,此人脚下却加重了一丝力气,“不若抬头看看,此刻的你,如今在何方?”

瞧见李清源脸上的焦急仓皇神色,此人啧啧道:“别瞎看了,就是你那王朝边界处。”

他顺手一指头顶那处高塔笑颜道:“瞧见这高台没?说是你们北望台的地势最高之处,站在上面,就可以鸟瞰一整座战场,就是为了攻下这座塔,我们教会弟兄,死得可不少啊……”

男子脸上略微浮现狰狞色,由于覆盖一张脸皮的缘故,李清源视线所及仅仅只能瞧见眼前之人眼中那一抹狠辣色彩,男子嗓音低沉沙哑冷笑道:“如今你来猜猜,现在那座北望台上有没有人正瞧着他们的神子大人?瞧见他们的神子大人被我踩在脚下,他们又会是何感想?”

李清源一手抵住此人的那一脚忽然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我猜他们一定是看着的。”

下一刹那,李清源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直挺而起,原本一脚踩在李清源腹部的男子因为一时不察,反而两人对调,被李清源一脚给踩在身下,登时就是胸膛微微塌陷下去!

李清源凶狠的眼神一一扫过那左右两人,忽然飞身而起,分别给了这两人一人一脚,将两人踹出极远距离之后,他一把扼住眼前之人的喉咙,俯身下去,冷笑不止,“有一点我十分想不明白,你身为一个牧师,吟唱法咒,飞针投毒才是你们的强项,为何非得想不开与我近身肉搏?就这么自信于自己的体魄?真就觉得我受了些伤就有可乘之机?”

李清源一手将此人缓缓提起过肩,失望摇头道:“你与那些颗头颅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愚蠢!”

男子一对眼睛猛然睁大,难以置信道:“难道你!?”

李清源摇了摇头,笑道:“聪明的稍稍晚了点。”

于是下一刻,被李清源卡住喉咙的男子一颗大好头颅便被活生生“扭”了下来……

随手揭去此人脸上那张面皮,李清源手提这颗染血-头颅,浑身皆被鲜血染红,而他只是淡然瞥向身旁的另外两名男子,咧开与满脸的血红形成鲜明对比的雪白牙齿,善意提醒道:“若是想要活命,听我的,别跑,最好还是拿出一些看家本事,不然会死的很惨的。”

面对李清源站着的两人不知为何,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语,一时间全部卡在嗓子眼间,就是说不出话,下意识战战兢兢,身体完全不由自我控制,抖若筛糠。

柳彦圣重重拍打在栏杆之上,低吼一声“漂亮”!而在他身旁的那个云边城唯一幸存者,原本想要高高呐出声来的一声“好”,在李清源起身的那一刻被他活生生咽进肚子而变得缄默不言,老老实实瘫坐在一旁,冷汗打湿身后衣衫一片,没办法的事情,眼前那人说了,当那一袭白袍真正回归王朝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那两个教会男子对视一眼,终于冷静下来,沉声道:“你与我们已经拖了够久,你认为自己还可以活着走到王朝之中去?乖乖等死吧!”

李清源望向那两个男子,嘴角微翘勾起,淡淡笑颜道:“是嘛……”

那两个男子神色一震,果不其然,在尾后大韩方向,有那一股股令人心悸的气机出现,与此同时,他们能够感知到数以万计的大韩援军赶来,更有那一位位小门派的修士持续赶来,当然,最为让他们心安的,则是他们清楚地感知到了来自教会独属的一股股气机波动。

两人再次望向那个双手隆起的男子,神色便变得古怪起来,冷笑道:“事到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倒是有些佩服于你的胆气!”

也不知这一袭白袍是否是被吓傻了还是如何,居然笑嘻嘻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佩服你们才对。”

之后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两个男子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了一丝不安。

与此同时的大韩与王朝国界边际处,在那一支数以万计的大韩援兵密密麻麻,几乎将那整座平原“种植”上了一棵棵茂密黑色植被,只是如此数量的援兵,此刻却停步不敢前,缘由是在他们对面,坐着一个老人,老人身旁是一个着飞鱼服的抱刀男子,两人名字,皆是战场杀出来的赫赫威名,老人名叫岳独尊,抱刀男子唐武。

那急速飞驰向战场的一众大韩修士,犹如蝗虫过境,遮天蔽日,突然之间,他们骤然顿住身影,在他们面前,有一袭青衫,手持一本圣贤书,腰坠一柄青釭剑,面对一众大韩修士,笑了起来,“你们好,我叫齐浩然,是个为情所困的读书鬼,不是读书人哈~”

最让两个男子绝望的是,有一道黑影急速坠落在李清源身侧,落地时候,仿佛整座大地都随之轰隆作响,来人诧异地瞥了眼李清源,好奇道:“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李清源一笑置之,一拍腰间乾坤袋,下一刻,在他身边便有一只只包袱出现,被他大袖一扇,堆叠成为一座小山大小,鬼魅一般出现在剩下两人的身旁,两只手分别将他们脑袋随手拧下,扔到那座小山之上,浴血其中的李清源并未推开那两具无头尸体,只是两具尸体自己便瘫软倒下。

双手负后的李清源淡然笑道:“既然我不能扯着一张白旗喊着不要打了,这座世界就当真能够听我话语停下战争,那么就战!”

他的目光越过山高的头颅“小山”,望向那一位位停驻不敢前的大韩修士,“总有一天,我要打到这个世界不敢再打,每每有那战争,都会因为想起我李清源而不寒而栗!”

高台之上,所有将士连同柳彦圣一起望向那道背影,怔怔无言,我辈王朝人,心神多往之!

孙子权忽然奇怪地瞥了眼李清源,咧嘴笑了起来,原来不知不觉,昔日小小少年,如今已经迈步于金刚秘境。

第四百一十四章 惊蛰春雷雨

越过冬日后的那阵阵冷雨潇潇,偶得来的几缕阳光,都显得分外可人可亲。

古语“惊蛰时,桃始华,仓庚鸣,鹰化鸠”,更有那“明日蓬山破寒月,先甘和梦听春雷”,宣告着人们抖擞精神,彻底迈入那繁忙农耕时节,有一老者,缓缓推着小车,迈步于田垄之上,之间沟壑崎岖,好像于老人来讲,不算什么吃力的难事。

小车之中,是那老人与孙子亲手编织的一双双精巧草鞋,当下自然惊蛰时分,万物始萌,下田之人,喜穿廉价草鞋一双,这样其余好些的鞋子靴子就可以穿的更久,所以老人收益不错。

在老人身后跟着的,是一位从来都喜欢“赚钱”之道,可是从来都赚不到钱财的自家孙子,;这件事情,在整座大泽村都是远近闻名,每每村中人遇到这位喜欢从早忙活到晚,从晚又能折腾到清晨孩子,都会调侃一句,小范啊,又背着你爷爷出来挣老婆本了?

小小少年就会扬起头颅,死撅着小嘴巴,回回都会看得人揪心不已,不得不“善意”提醒道:“没了钱财可以找你爷爷要嘛,偷偷告诉你,他也再给你攒老婆本呐!”

每每如此,理应双眼冒光的少年都会执拗地摇头外加摆手,“不可以!一定我自己挣来才可!”

这样的琐碎小事,多如牛毛,所以老人没有觉得自己的孙子就真的是个小财鬼了,如此便好。

那位真名范铎筹的男童扯着自己爷爷的衣袖,扬起脑袋来,蹙眉问道:“爷爷,现在外面在打仗欸,可是咱们这里分明就连那小说之中的‘狼烟’都没有见到嘛——当下适宜赚钱!”

老人笑着摇头,并没有因为孙子前后转折极快的言语而疑惑,而是缓步行走,将小车推过一处田垄,认真回答道:“那是因为有人在咱们看不到的远远乡,默默付出,无私奉献,是他们用一条条鲜活生命,换来的咱们之安稳,所以咱们愈要感恩才对!”

老人补充道:“至于当下适宜赚钱一说,其实是可赚大钱而不适宜的,我曾与你所说的北方战线吃紧,而咱们王朝其余三面方位同样物资短缺到了匮乏阶段,那些保护咱们的人,约莫不出多日,就要面临粮草枯竭,兵器损耗,战马饿死这类难题了,不出多日,以一国之力,应对突然的众国协力,咱们那些防线能撑住这么久,已经很是不易,不出多日便要不攻自破。”

小小少年一张小脸儿皱起,“那这样这些人该多么苦啊?为什么他们要去战线?”

老人仍旧是笑着摇摇头,却一手抚在自己孙子头顶,答非所问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的精髓从来都只在苦中苦这三字上,可是莫要全信啊,只有一部分人吃了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之人。这件事情与你愿不愿吃苦,没什么关系,就算你不愿意,苦还是会找上你。”

此言此语,与昔日李清源之念头无意之间瞬起,相差无几。

小小少年对于老人假借回答名义的劝诫之语似懂非懂,只是一对眼睛分外真诚,“爷爷,那位李清源哥哥是不是也去了那座北望台?”

老人似是有些疑问,笑问道:“怎么忽然这么认为?”

小小少年歪着脑袋,“以李哥哥的性格,肯定是什么都想要管一管的吧?”

范铎筹人如其名,多愁善感起来,“这样的话,战场之上多战火,多龌龊,多死人,李哥哥想必应该很累吧……”

老人有些意外,扭头望向自己的孙子,“你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些?”

范铎筹反而有些奇怪地看了眼爷爷,理所应当道:“当然是村门口的那位说书先生啊!”

老人不由摇头不已,好嘛,原来是那位,老人摇头叹息道:“那座战场之上,勾心斗角,除了兵戎相向的拳拳到肉之外,更多更可怕的,还是那战场暗处的龌龊,所以你那位其实内心有那洁癖的李哥哥,依照他从来喜欢亲力亲为的性格,大累不比心累啊……”

老人抚摸在孩子头顶那手使劲揉了揉孩子两下,意味深长道:“尽吾志也而不能至也,可以无悔矣。这是圣贤书上最为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骗人言语,因为你也要看这“志”尽得值不值呀是不是?所以你从那位浑身优点的李哥哥身上学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一点,莫学。”

小范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脸庞,直到一对脸颊红肿,这才唉声叹气起来,今日的爷爷,说了很多自己听不懂的话唉……

老人放开了按住范铎筹的那手,笑着一手轻轻叩击心口,自己之心声,目前的孙子当然听不到,唯有自己心下默默祈祷便好,望筹儿今后可以自己努力,望今后他可以看不到种种阴暗糟心事,望今后的道路即使荆棘崎岖他也能坚持走完。但行畅快事,莫问前路苦。

这当然只是老人自己的想象罢了,对于自己的孙子,老人还是很有信心的,持之以恒这种事情,积跬步以至千里这样的事情,在自己孙子身上从来都是不可能的嘛!

老人忽然心念一动,一拍孙子的脑袋,“爷爷忽然尿急,去小解一下,你先去贩了这些草鞋。”

孙子点头之后,老人便一溜烟跑没了影子,只是几个辗转,便倏然出现在大泽村头。

在老人面前,是一位清雅的中年男子,亦是范铎筹嘴中的那位说书先生。

老人悄然蹙眉,疑惑问道:“现在局势,当真严峻到了如此地步?”

清雅中年男士点头道:“有朋自远方来,想要将之驱之别院,所要花费的物力财力,自然极多,所以需要先生出山,为我王朝再争夺一些时间。”

老人摇头叹息,“即使有我,又能有什么用?”

清雅男子一手缓缓摊开腰间那柄纸扇,“西边佛国,国内读书人,道山御剑士,那座女儿国千百年风雨飘摇下的一位位女武神,还有我王朝大好儿郎!更有那两位神子,身先士卒作那‘千年暗室,一灯既明’的明灯!时来天地皆同力,假以时日,我王朝对待这些吃过饱饭,但没挨过饱打的朋友,不只是能做到那驱之别院一事,更能做到那鞭数十,甚至亦可来之即诛!”

老人摇头,连说“不对不对”,蹙眉道:“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先生是对咱们的神子不放心?”

“不,我是对这个世道,不那么放心罢了。”老人挑眉问道:“若是就算是我,也争取不来多久时日呢?”

清雅男子忽然变了神色,一手握拳于身侧,掷地有声道:“愿为天下苍生,登高一呼!”

男子望向茫茫天边,露出了与其气质所不符的野心勃勃,“到了那时,若还是有人不长记性,那么我便要让他们明白,何为‘凡日月所照,江海所至,皆为王土’了……只是……”

老人点头笑道:“你纪苠说得话,比那丰珅,我还是对你更有信心一些。”

所谓登高,既是赴死了……老人很是不希望看到那一天,老人不由抬头复叹气。

只有我这种老家伙才期盼着再多活一天。可若是不快乐,再活一万年,又有什么用?

小时候觉得一两通版就是顶破天的大钱。大一些能花出一两碎银,就是乡友之间的土财主了。再大一些的时候,手里存有一两颗银锭,就算是有钱人。直到最后,由银锭变成黄金。人生从来都是这样,是一个从无到有,从有到多,从多到更多的过程,一路上所需花费的金钱也会越来越多,小时候是一两零嘴,之后是奢侈配饰,再之后别院楼盘,也觉得不是什么大钱了。

归根究底,今天消费从来都是量力而行,消费一词,从来都是最大的魔头,他制定得从来都是符合你消费能力的标准,抠尽你腰包里的钱财。致使人们一直在负担而行,当人们超出这个负担也就意味着该死去。

我侥幸一些,至今想要买得,都买得起,所以活到了现在。

老人忽然畅饮一壶酒,朗声笑道:“所以今天我想买个天下太平,你看可行?”

自然无人作答,可是亦然有回答声。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今年惊蛰时分,陌上桃花开,春风格外多…

……

王朝边界,李清源一手抚在叠放腹部,一手指尖有那一缕缕火焰骤然浮现在他手指之间,被他轻轻挑起,投向那座人头小山。

浑身颤抖着的那位云边城仅剩的一人唯有瑟瑟发抖,只是仍旧紧紧咬住嘴唇,故作冷笑,“这有什么?杀几个人就可以让你如此嚣张?!”

恍惚之间,有一股冷风骤然而至,下一刻,男子便完完全全的形神俱灭,气息全无。

在这具身体之后,一位柔柔弱弱的女子收回那双近乎于苍白的手,静静矗立男子一旁。

柳彦圣不由抬起一对眼眸,望向眼前的女子,张了张嘴巴,只是女子很快就自顾自笑起来,朝向这位顶好看的公子摇头,公子如天上谪仙人,如今小女子已是鬼物,如今还能够再看公子一眼,便已经很是知足了……

下一刹,女子的身影飘忽而走,落在李清源身后,飘忽之间,在女子左右之侧,开始缓缓浮现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有那懵懂稚童,牙牙学语而走,有那伛偻老人,微微细眯起泪眼,有那青壮,或望向在世时候未曾表达心意的动人女子,或深情款款望向怀中妻子,或笑着拍打顽皮孩童的脑袋,最终所有人随那女子一同看向那个明明已经近乎于瘫倒,仍旧笑眯起眼来的那一袭白袍,于是便是愈加多的微笑。

女子忽然敛了笑意,遥遥向李清源施了一礼,在女子左右身侧,于是一位位云边城城民皆朝向那一袭已是白袍化血袍的男子遥遥施礼,众目睽睽下,那一袭白袍的男子背对那座熊熊燃烧着的人头小山,遥遥向一众人郑重还礼,一时间,静谧,而沉重。

所以当男子抬起头望向空空如也的眼前,笑意温纯,亦如当年年少模样…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为何入春反觉寒?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那座贾河之畔,淳朴农人虽尚未到不舍昼夜的耕作时候,但是也总算是熬过了寒风凛凛的大冬,真正忙碌起来,千亩良田,亮绿一新,杨柳依依,春风好暖,此番美景,好似亘古不变。

约莫整座村子唯一有所变化的则是那位整日被孩童们所缠得老孙头了,不但养了鸟,身边还多出一只白狐,那只神异鸟儿,居然是一头金线老鹰的模样,总是会追逐一只黑色小虫,可是总也吃不到,至于小孩子口中所说的那条婀娜多姿的“黑色虫子”会人言语?

大人们听过也就算了,这位大爷虽然一身奇异,但是与那神仙中人,还是不太搭边儿的,有见过如此好说话的仙人?没有的事嘛!倒是大爷身旁的那只白狐,很有狐仙之姿了,直到有人曾经仔细研究过那头神骏白狐,发现是货真价实仅有一条尾巴,这才作罢。

当然最最让人值得称奇的则是他的那位老伴儿姜老太,这一年下来老太非但没有愈加老态,反而逆生长似的,如今分明像是三十岁数出头的中年美妇,若不是姜老太的声音犹是昔日那般春风抚柳,音色未变,村民关于姜老太的依稀往事,老太对答如流,说不得整个村子都要扛着锄头,将那欲望一只梨花压海棠的老孙头给“就地处决”。

老孙头双手隆起于袖,在他脚边的那条白狐则是慵懒地趴在老人脚边晒太阳,就连抬头都懒得抬起,没办法,打又打不过这狗日的,就连七条尾巴都被这不讲道理的给剥夺过去给了那自己一眼过去就讨厌一分的老娘们儿,这老东西,真真儿的恶心狐呢!

老孙头习惯性地拿起烟袋,大口抽了起来,对于脚边白狐的心思,既不知晓,也懒得知晓,说不得若是知道了后,还会直接让这白狐连那真身都一起镇压在贾河之底,给那财迷老龟找些乐子,到时候仅剩一条尾巴修为的白狐子还能在河底翻天覆地,那就算你厉害。

白狐倏然起身,凑近老人身旁,亲昵蹭腿,却被老孙头一脚给踹开老远,一声低迴呜咽,只得离着老人老远,闷闷不乐趴在地上,老孙头则是一手缓缓摊开,倒出些许烟丝来,淡然道:“想要蘸取我这烟斗之中的灵炁,然后重新修出一条尾巴来这样的事情,我劝你还是莫要做这痴心妄想,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而已。”

白狐口吐人言,大声骂喊道:“你这头老狗!疯子!放老娘走!”

老孙头只是呵呵一笑,而后这头白狐的整个世界便又一次熟悉的“天翻地覆”,狠狠坠入一座犹如天空的澄澈大河之中,白狐在水中几个憋气,就要冲上岸去,在大河深处猛然就有数个气泡飞速升起,一道巨大黑影一巴掌朝向白狐拍去,将那白狐狠狠压在河底……

老孙头轻轻磕碰一下烟管,蓦然抬头望向眼前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前的老太,不得不说老太变得愈加年轻后,明眸善睐,仿佛心智也到了年轻时候,颇有姿色。

已经不能称之为姜老太的姜妇人眯起一对狭长眸子,隆起及耳短发,望向神色平淡的老头,轻声一叹道:“何苦要为难她呢?”

老孙头望向眼前妇人,一手抚摸下巴,有了白狐的其余七尾之后,老太想起了太多事情,一张容颜也不可自抑的变得年轻,原本他还想着如何遮掩老太样貌,只是惹来老太一阵白眼,也就只得作罢,还能怎样?他是不怕讨打的,只是心疼老太打了自己之后,手酸。

老孙头不由眨了眨眼睛,姜老太如今模样,亦如当年自己将那白狐至善“心思”抽取出来捻土抽骨结合那一尾造出那位年轻女童时候一般,只是后来由女童变成老太的她,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一身制夫本事,五花八门,或攻于心,或伤于体,方正是让自己怎么不舒服怎么来!

一想到这,老头就狠狠地抽了一大口旱烟,“真材实料”的那种,可不是什么灵炁白雾了,于是姜老太一瞪眼睛,老孙头这才乖乖收起旱烟,苦笑一声。

原本如此时候就该饱受姜老太一记老拳的老孙头忽然诧异摇头,只见双手背于身后的姜老太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怎么说你也不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老孙头立马正襟危坐,来了来了,我说怎得没有直接下手,感情直接祭出“攻于心”的手段,这时候若是谁有那心思去真正抽叭那旱烟,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不是?

姜老太忽然悠然叹气,没了与老头子争锋的心思,“李清源那小伙子是不是如今在北望台?”

老孙头下意识就要取出烟袋,但是很快又悻悻然放下,没有办法,谁让他疼老太呢?老太嗓子喊疼了,该怎么办哟?眼见姜老太蹙眉张嘴,老孙头赶忙笑道:“当然是在的,而且……”

正要运用神通帮自家老太“勘察”一番的老孙头忽然神色奇怪起来,“原来咱们这位神子大人,还是与那第二长老一般的同道中人?”

姜老太瞥向身旁老头,疑惑不已,“和那个狗日的有什么联系?”

老孙头一拍脑袋,好嘛,也不知是谁教给这老太的,让他知道,一定好好让他知道花儿红。

姜老太立时瞪眼起来,一巴掌捶在老孙头背后,冷声道:“赶紧说话,磨磨唧唧的!”

老头子咳嗽半晌,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急切说道:“别急别急。”

说是别急别急,可是之后老头子就没了言语,只是笑嘻嘻看着地上。

姜老太倔脾气上来,猛然站起身来,丢下一句“不想说拉倒”,瞧见老太那副气势汹汹离去的背影,不用猜,看来今夜老孙头又要有好果子吃了……

老孙头苦兮兮却又笑哈哈,他的掐指心算虽然比不得那一袭青衫的触之即通,我心默念之则真相自来,可是总归是言语第二,无人敢称第三的,所以对于那小子告别那些个云边城居民之时,嘴上所说出的那番豪言壮志之外,其实老人更是听到了少年人心中所想……

少年人心中所言,令他都咋舌不已,看似幼稚可笑,可是让他不由嘴角带笑的话语。

总有一天,我拳所向,众神止戈!

好嘛,这口气,反正是已经震天大了,只是不晓得天上神仙听不听得到就是了。老孙头不由想到,或许根本不需要这位李神子化成神祇坐镇王朝,仅凭少年人自己一双手,其实就能保全他自己?而自己一番多愁善感的思虑,才是那多余画出去的一条蛇足?很有可能嘛!

老孙头忽然瞥了眼身后,这才小心翼翼抽出自己别在腰间的大烟斗,奋力嘬-吸-一口,好一个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人间诗句,其实大多很是美好的……

与那金丝鹰一同关在鸟笼之中的黑袍女子坐在鸟笼边缘,双手紧紧攥住鸟笼两根“栏杆”,百无聊赖,两根“栏杆”之间的空隙,只够女子将一张脸庞搁在中间而不得出,于是愈加闷闷不乐的女子将双腿伸出,摇摆不断,忽然瞥了眼那个可恶的老头,女子眼前一亮。

依稀之间,在老人身后站了一位白衣书生,一副清雅模样,吟诗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老人双手揉搓着脸庞,眼神亮的吓人,笑道:“好诗好诗。”

那位书生又笑道:“可是老先生,世间最美好,也有一句‘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老人仍旧笑答道:“那是那是。”

“老先生,能否出山,为我王朝天下漕运陆运还有那天上渡船,指点迷津?”

“好说好说。”

……

贾山之巅,一位老人收了巍峨法相,冲着身旁的小弟子一扬头颅,瞧见没?远古神祇见了你师父的巍峨法相,不同样得乖乖地好好说话,说啥应啥?

只是老人真正瞥向身旁的弟子时候,定睛一看,哑口无言,因为自己那弟子此刻居然蹲在地上,满眼星星看着眼前的那件银色神气铠甲,铠甲神气在何处?因为铠甲之下,并无人穿着,可是此刻这身银甲怒气冲冲,脚踩贾山之巅,向北边望去,急不可耐!

在这一身铠甲身旁跟着位打铁的汉子,只是淡淡瞥了眼这一身银色铠甲,淡然道:“不要急。”

……

某座空中花园,所谓空中,不过是在东海之滨的一座不知名小岛最高处建了一座简易议事亭而已,这座寻常无人问津的小岛,此刻却诸方汇聚,王朝一位横空出世的兵卒千夫长善鑫亮以及一位读书鬼齐浩然,教会所辖的安美邦国一众人等,法庭所携欧帝盟国一众人,当然还有一座大韩国境的将军,在那里哭鼻子抹眼泪,大声呵斥王朝的种种恶行!

只是当某位已是女鬼身份的女子飘荡出现在这座天上议事庭之后,这类让人耳根子不得清净的“污言秽语”,一时间涤荡一清

属于王朝的势力之中,那位小小千夫长缓缓步入庭中,淡然一笑,所说的话却很是开门见山,“诸位,若是想要与我王朝开战,只会一声即可,何必遮遮掩掩,欲语还休?”

这位个子矮小但是长相绝对不赖的男子笑望向众人,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淡然道:“我王朝从来是好客之邦,绝对可以满足诸位好战的需求。”

鸦雀无声,落针有声,站在庭中的男子忽然一手摸了摸自己胳膊,双手瑟缩一起,嗤笑不已。

昨夜梦醒兀觉寒,只缘知了人情事。

第四百一十六章 应知春来到

大韩国境中枢地带,那座巍峨红宫之内,中央大宫之上,一张黄金龙椅龙盘虎踞,谁也不知道那张龙椅之上为何会有另一头雄壮飞虎,虎视眈眈,在这张特殊龙椅之上,坐着一位头戴高帽着锦色华服的瘦矍男子,略有老态,只是一双眼睛分外有神。

他瞥向身下那位金发碧眼的高大女子,良久之后,轻轻叹气,瞥向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大将,沉声问道:“已经确定了?教会所援助我韩的所有练气士,皆为那位神子所杀?!”

原本就已经匍匐地上发抖不能已的大将愈加匍匐地上,几乎以头抢地,高坐龙椅上的男子摆了摆手,地上大将似是心有感应,急忙抬起头来,高声求饶道:“大王!饶命啊!”

立时便有曾经心腹的左右副将,一左一右,将大将死死架住,这大将也顾不得内心悲戚,拼命呐喊道:“王!我有功的!我有功啊!那云边城整座城池之死,全被我嫁祸到了王朝身上!”

高坐龙椅上的男子轻皱眉头,勃然大怒,质问那左右副将道:“难道你们眼睛是瞎的,力气都是吹嘘起来的?不知道刑宫之处在哪里是吧?还不快滚!?”

那左右两位副将终究轻轻叹气一声,却也依稀有些如释重负,颔首领命道:“是!”

坐在一处颇高椅子上的高大女子微微蹙起一对眉头,坐在这样一副椅子上,可是仍旧双脚踏上了地板,让她很是惆怅啊……于是女子长身而起,咳嗽一声,而后怔怔然半晌无言,只是大宫之中,气氛一下子凝重,所有大韩大臣一下子屏住呼吸,望向那位仿佛汇聚了所有焦点的女子,众目睽睽下,那女子微不可查地微微撇嘴,大韩语怎么说来着?

思来想去,女子还是用正宗安美邦国的语言质问道:“我们派出了总共十位灵海境大修,三十余位启灵境,五十余位昇龙境,更有那无限接近于半步金刚境界的炼体修士数十,其中一位甚至已经是那半步金刚境,皆为一人所杀?而你们大韩修士,好像折损并不多啊……”

高坐龙椅之上的男子重重呼出一口气,我的亲姐姐,我大韩修士百余位,如今已经成为那座足可构成奇耻大辱的人头小山一员,并且那神子不知道用了什么诡异神通,那股无名业火至今仍旧在燃烧不断,有我大韩兵卒试图将那被那神子动用“搬山”神通送往云边城废墟之上的人头小山,所有触及者,皆是沾之则死,被焚烧殆尽的悲惨下场,这些有人管?

您就非要与我较真这可怜兮兮仅剩下的十位修士之差数?

在大殿角落蹲着一位矮小少年,此刻少年人忽然迈步出来,蹙起眉头正要反驳,却被那龙椅之上的男子给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默然低头不语,鬼魅一般直接消失于大宫之中。

对此高大女子仅仅是瞥了眼,心中笃定注意,以后得试着与这位十分有可能修成灵界秘境的大韩男子交谈一番,就当是交个朋友嘛!你瞧瞧人家王朝李神子,多厉害?不仅有一位天下第一金刚境的兄弟,自己如今更是一位金刚境了唉!关键是,他还是愿意称呼自己朋友的!

不但如此,不止如此!这位李神子还帮自己铲除了那个阵师,以及三位牧师三兄弟,这几位,可从来都是自己以及自己那位如今已经赶赴那座空中花园议事的师父之眼中钉,肉中刺!只是一想起自己那位不着调的师父,凯蒂就一阵头大,自己那位来历比天大的师父,当真见一个爱一个,最喜金刚体魄,也喜欢小小少年,譬如方才那位金壁思应当就是师父的菜了……

又将思绪落到那位神子身上,女子抿起火红嘴唇,当初他拒绝自己,不曾加入教会,反而是件好事?女子忽然灵机一动,对喽对楼,这大概就是王朝口中所谓的“香火情”?

高大女子忽然没来由有些高兴,只是被她细细掩藏,于是她缓缓捧起手中那本若是细看其实有三道针眼存在的书本,一对大大眼睛微微眯起,“所以咱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你们大韩应当如何补偿我们教会了?”

所以说那位李神子,当真很是王朝人了,讲义气的很!出手大气得有些过分!

……

李清源不知为何,猛然就是一个喷嚏,这样的事情落在已经成就金刚体魄的李清源身上,当真分外的诡异了,直接惹来孙子权奇怪的目光,“你这金刚境,有些假啊……”

李清源白了孙子权一眼,擦了擦有些微肿的脸庞,朝向孙子权比划了一个中指,他奶奶个腿儿的,还是打不过这孙贼!

“说好的打人不打脸?”

孙子权返还给李清源一个白眼,“你自己说的而已,我又没有答应,不然与你对敌,还要讲究一个小心翼翼,莫要将你一张俊俏小脸儿打花,当真束手束脚,从来不是我的风格!”

好嘛,这位还有了他自己的道理,李清源闷哼一声,愈加闷闷不乐,近日来可没少被这位饱以老拳,美其名曰,帮忙锤炼自己的一身体魄,这样的事情,他孙子权从来信手捏来,在行在行!

只是唯有真个对敌起来,李清源摸了摸鼻青脸肿的脸庞,心里门儿清,和着搁这儿报仇呢!

孙子权眉头微微蹙起,问道:“如今还想要成为那山水神祇,坐镇王朝中枢?”

李清源双手隆袖,微微摇头,“自然不会,当初是觉得自己如何也不能破镜了,再说,那位大爷的心思,我心里明白,我的名号,之于你的名号,乃至其它人,都要响亮一些,所以自然被别人盯住的可能更多,若是修为稍稍停驻不得前,很容易就会被人除掉,坐镇王朝,既是给了自己一个名正言顺可以不出头的理由,也给了我足以自保的能力,用心良苦。”

孙子权竖起一根大拇指,换了个话题,疑惑道:“怎么破入的金刚境?”

李清源眨了眨眼睛,伸手抹过自己胸口,当年只是被简单处理伤口,就能疼哭的少年人,如今对于受伤,尤其是严重的皮肉之苦,反而已经是家常便饭。

他洒然笑道:“早就在内天地之中打造出了一副星图,只是将星图扩展开来而已,人体百八大穴,因为那灵炁而充盈拓展愈强韧,一颗大星穴道便是一座储藏灵炁的大井,再加上那场雷劫,因祸得福,类似于打开任督二脉的效果,迈入金刚境,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孙子权双手拢袖,不由感叹道:“你这金刚境得来的有些容易。”

李清源缓缓扭头望向身旁这位破境如喝水的男子,质问道:“你还好意思说我?”

孙子权不屑嗤笑道:“你当我那些天打雷劈,是白白挨得?”

李清源哑口无言,良久之后这才轻轻一叹道:“如今的我反倒觉得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即可,原本破镜速度,确实太快,以至于每个境界的沉淀不够,即使之后在那座黄泉长河之中跌镜又升境,可是仍旧是那井底幻影月,总归是领悟不到真谛,所以眼下算是一个好机会。”

孙子权便不说话了,李清源所言所语,若是让别人听到,约莫都会忍不住出手将之一顿暴打,你这都算是积淀不够,那我们算什么?修炼一辈子,到头来都是修到了狗身上?

李清源忽然收敛了所有笑容,凭空变出一张堪舆图以及一份战事邸报,眉头深锁,如今战事,除了那肉眼可见的诸方压力,几乎将王朝围了个水泄不通,除了少部分人可以沟通外界,如此天势之下,王朝却几乎不能与外界借力丝毫,完全需要自己“自给自足”,所以愈加吃力。

当然,世间事情,从来祸不单行,李清源揉了揉眉心,轻声叹气道:“根据柳彦圣所言,王朝各处分别有一道气机徒升,类似于洞天秘境的开辟亦或者是灵宝现世,很多生活在王朝的异乡人‘普通人’,很多一下子成了练气士,迅速前往这些地点,至于他们的目的?一个个隐忍在王朝隐姓埋名多年的修士,若是说他们动机纯正,你信?”

就连孙子权也不由叹气一声,附和道:“很是内忧外患呐……”

两人心有所至,猛然抬头,在他们面前,在他们身旁忽然就蹲着两个老头,一人着一袭青衫,笑意淡然,一人手持酒壶,没法子一下减去徒弟的忧虑,所以唯有饮酒复饮酒。

李清源以及孙子权异口同声,“师父。”

两个老头同时伸出一手,青衫拍了拍那黑袍的肩膀,默然无语。而那酒鬼老头伸出手又放下,最后反而被李清源拍了拍肩膀,一袭白袍笑脸道:“我没事的。”

老头子眼睛一下子红了,急忙转过身去,说今日风甚大甚大,眼睛都进了沙子。

一袭青衫没了心思嘲讽自己的老友,只是双手拢在袖中,笑言一句“会好的。”

一袭黑袍“嗯”了一声,双手揣在怀中,没了下文。

一袭白袍始终笑脸看向那仿若酒鬼的老汉。

一个酒鬼,蹲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最后打了个酒嗝,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将双手揣在怀中。

于是一排四人,师徒两对,整齐而坐,全都似是淳朴的庄稼汉,坐等果实结成。

高台涌花海,人入画中游,恍惚笑梦醒,知是春来到。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天上人物过人间

那座孤岛之上的议事厅高高处,一位皮肤白皙的金发女子,乘坐彩云之上,一对碧蓝色的美眸细细打量着身下的那个略有一丝稚气尚未褪去的男子,此刻正满脸“凶狠”瞪着身旁众人。男子各自不高,但是腰板很挺,身子极正,疾声厉色却又旁征博引,一一列举了大韩罪行,最后这位男子更是环视所有人,扯开嘴角冷笑,王朝不惧怕你们这些侵略者,偌大一片茫茫王朝大陆,就是任由你们来攻打,你们最远能够攻到哪里?真正的腹地,你们打得穿?到了那时候,一旦与我王朝形成那焦灼之势,双方僵持不下,你们可曾有能力,有那粮草,有那精力来维系日常自足?一旦到了那时候,就是你们所有入侵者宣布彻底失败的时候!

“你们若要战,那我们王朝必然奉陪,哪怕举国浮萍,哪怕山河破碎,哪怕仅仅剩下我一个人,那我也一定会将最后一滴血,泼洒在这片我爱得深沉的大陆之上!”

最后这位男子一步踏出,盖棺定论道:“所有以侵略为前提的战争发起者,都将以完完全全失败告终!回去翻看你们那一本本历史册,难道这么多年来,你们观看史书,通过一次次血淋淋的教训所学到的,就是教你们如何重蹈覆辙?”

在场所有人物,有些怔怔然望向这位风格迥异的王朝新任外交使,各个脸上都挂着虽然不曾真正被打,可都好似一时间就被饱飨老拳的难看,这位和王朝以往的风格,不像啊……

高坐云端的女子丝毫不担忧己方人的吃瘪,反而饶有兴致打量着那位男子,看看,看看!都言王朝人喜那舌战群儒,这位就深得其中精髓嘛!至于长相,一张惹人疼的小脸儿,有趣有趣,对味对味!可就是表情太凶了些,若是愈加柔和一些,姐姐的心就要化了~

只可惜那位分明还有一颗少年心思的年轻男子并未察觉到来自头顶的异样,有那万妖国大使勃然大怒起来,嘴角噙着冷笑质问道:“就凭这些你也妄图与我们讨论什么对战?”

这位万妖国的大使一张犹如树皮的老脸微微蹙起,所以愈加像是一位树人成精,一针见血道:“你说你们万众一心,可真的是万众一心?确实,光是凭借我们自己,很难攻入你们内陆中央,可若是你们自己人呢?我们修士不够攻入你们内陆,灵炁难以为继,可是我们完全可以驱使你们自己本国修士去做,我们粮草或许不够,可是也完全可以试一试让你们的平民为我们种,我们的金钱,女人,权势,你们王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嘛!”

最后这位万妖国大使嘴角噙着得那一抹笑意,愈加浓厚,“在你们王朝,这样能够随便为我们所用的狗,你猜有多少?你自以为的王朝风骨,在我们眼中,不过是那墙头草一般的可笑!”

善鑫亮猛然深吸一口气,却被身旁的一袭青衫给握住肩膀,笑眯眯的一袭青衫深吸一口气,笑脸问道:“所以阁下已经默认了自己的侵略行为?”

一袭青衫瞥向身后与身前的几位记录官,笑问道:“都记录好了?”

王朝那位负责记录下整场谈判的记录官率先点头,下一刹,所有人猛然大惊失色!

随手抛下手中那颗树妖头颅,任由这树妖化作大树本体,一袭青衫的读书人笑眯眯望向所有人,最终视线定格在万妖国一众人身上,这位读书人淡淡道:“就省去遣返回你们万妖国的繁文缛节了,劳烦以后这样的妖族败类,能够少一些,扭断一颗树的脖子,很是废手的。”

……夜晚时分,那场长达三天之久的谈判,终究还是不欢而散,事实上在场所有人皆是心知肚明,诸方势力侵入王朝,本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事情,若是如今让了一步,之后势必是要让王朝追着打的,所以已经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诸方势力,没有谁愿意松口。

对于这个结果,王朝一方自然心知肚明,之所以出席这场犹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议事,所为只是让那所有人明白,若是你们想要来攻打我王朝?随时奉陪,可若是谁想要往我们身上泼点污水?那么我们就只能是不好意思了,至于我们的不好意思会有多么不好意思?

离开席位之前的一袭青衫若有若无,瞥了眼那一处已经扎根的无冠断树,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有人脑后凉飕飕往外冒着凉气,这位一袭青衫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小时候文采冠绝一洲的读书人,如今除了那半年前忽然杳无音讯的大韩鬼祖外,唯一一位凭借鬼身迈入仙人境界的读书鬼,这样一位放在山上仙家之中都是显赫存在的家伙,自然可以随意将众人碾杀。

好在他只是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后,便迈着大步子,两只袖子飘舞飞扬,飘然而去。

落在队伍最末的那个善姓男子缓缓迈步,罕见地沉默下去,默不作声,似是有什么郁郁心事。

结果很快就有人从后面轻轻推了他一把,“别想太多,现在快些离开才是,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咱们。”

善鑫亮不由望向自己这位昔日同窗,忽然疑惑道:“吴德,你走得路要比我多,打的仗更是比我多,你说刚才的那只树人,到底所言的是真是假?”

一年下来,愈加瘦削的吴德轻轻摇头,点破道:“有真有假,自然是有人会这么干,但是绝对没有那树人所说的那般多,也那般绝对。”

“意思就是有了……”善鑫亮神色低沉,惨淡笑道:“原来还是有这些人的。”

吴德默不作声,只是伸出一手来,轻轻拍打一下善鑫亮的肩膀,这几年下来,好像唯独没有长个子的少年人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众人离去后,善鑫亮扭头望向身后那棵残木,闪电一拳砸出,咚咚若有雷声响动。

最终少年猛然仰头大哭起来,不断抹着眼泪,只是他很快收敛了情绪,使劲拍了拍自己脸庞,忽然又瞪目起来!

在他身旁,猛然有一丝香风袭来,一位着一袭雪白长裙的金发女子俯身下来,一对晶莹碧蓝的眼睛与善鑫亮近乎于面对面贴在一起,紧接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所言语愈加言简意赅,十分突然,她轻轻挑起男子的下巴,眯起眸子笑问道:“跟我走吧?”

……

原本在庭园之中,仔细为自己宝贝徒弟勘察那金刚境界有无隐患暗伤的老酒鬼忽然顿住动作,望向遥远海滨,同样还有一袭青衫倏然出现,递给自己徒弟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倏然消失不见,唯留下满脸愕然的李清源望向斜依在门框之上的孙子权。

孙子权一对眸子都化作了蓝绿色彩,只是缓缓收回目光,无奈耸了耸肩膀。

那座空中花园又东数十里的地方,除了一道粉红色彩在天际划出一道长线之后,倏然又有一灰一青两抹色彩,急速赶上这一抹粉色,倏然阻隔此人去路。

一手拎鸡仔一般将善鑫亮拎起的女子骤然停步后,身后由她御风而造成的恐怖气浪随之而至,轰然拍打向眼前胆敢阻挡自己去路的两个老头子。

两人未见动作,自有一道护体罡气猛然翻涌而出,将那股无形气浪给切成两半,流窜开来。

金发女子蹙起一对秀气娥眉,一笑百花杀,“想不到人间修士,还有你们这种修士?”

酒鬼老头蹙起眉头,嚷嚷起来,“你这漂亮娘们儿能不能放下手中人,说些人族话?”

青衫老人哑然失笑,望向那女子,以同样的古老言语道:“人间多是我们这种修士,另有阁下无法理解的诡异处,所以还是希望阁下能够多少尊重一下人间的规矩才好。”

金发女子隆起秀发,随手打晕了手中异常安静的男子,再次望向眼前那两个老头的时候,神色玩味,“在那天上,我皆是一向自由随心,更何况是在这人间地界?所以你们若是仅仅只有这些本事,远远不够阻挡我。”

女子眼波流转,眼中满是挑衅,“不信的话,要不要试试看?”

猛然之间,天地变幻,天空之中有一朵巨大葫芦形云彩,以鲸吞牛饮之势,海纳所有云彩入葫中,于是葫芦形状愈加凝实,继而有那火红云彩现形出来,为这葫芦增添一抹朱红色彩。

在葫芦“绘色”的时候,一道道几乎能将那寻常灵海境当场给搅碎成渣的骇人气机旋转而走,徒然降落在那金发女子身上,双手负后的酒鬼老头眨了眨眼睛,不见丝毫醉态,神色凝重。

再那葫芦口正下方的女子饶有兴致,颇感兴趣地瞥了眼那醉酒老头,身形隐约要被那股子旋风吸走,只是女子仍旧面带笑意,淡然道:“小老头你不错欸!厉害厉害,若是我不是天上人物,你这一招避无可避,海纳百川,我可能早就要被你收入葫芦中了,只是可惜啊……”

女子拎起手中昏迷的男子,向两人招手,笑嘻嘻眯起眼睛,“我要送他一桩大造化,你们莫要插手啊!谁插手我和谁急!当然啦,你们现在也插手不了,走啦,再见呀!”

天空深处,倏然有一道绚丽彩虹长桥落在女子身旁,踏上那座彩虹长桥的刹那不见。

飞速赶来的齐浩然愕然望着那金发女子眨眼离去的惊鸿一瞥,半晌无言……

第四百一十八章 小僧苦行

李清源默然坐在座椅上面,半晌无言,良久之后,他蓦然起身,就要迈步出去,却被身旁男子一把拦住,孙子权微微蹙眉,沉声道:“她的言语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孙子权微微用力,方才修成金刚境界的李清源居然因此而丝毫不得前,一袭黑袍深吸一气,冷声道:“不管你能不能去到安美邦国,你就算是可以避开所有教众的搜捕,你就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找到那名女子?退一万步,就算你找到了这名女子,能打过?”

李清源仍旧充耳不闻,一步步迈出,只是有孙子权在一旁牵制,李清源所有努力不过徒劳,孙子权的最强金刚境终究是那最强金刚境界,这一点李清源已经在一次次喂拳之中颇有体会。

孙子权深吸一气,望向仍旧执拗想要踏步出去的李清源,一股无明业火蓦然升腾而起,一拳递出,重重将李清源砸在地上,一把揪住李清源,恶狠狠道:“他娘的,善鑫亮被捉走是你随意贱卖自己生命的理由?早知道当初你会是这般模样,你看老子还会救你?!”

说罢孙子权丝毫不给李清源开口的机会,一拳砸在李清源面部,顿时就将李清源给打昏过去,只是未曾给李清源喘息机会,孙子权又是一拳而至,砸在李清源人中穴位之上,原本已经该是昏迷过去的李清源猛然大吸一口凉气,倏然清醒过来。

眼看孙子权还要递出一拳,浑身酒气的苗蹈古就要出声阻拦,却被一袭青衫给一把抓住手臂两人对视一眼,唯见秦仙风淡淡摇头,醉鬼老头子便轻轻叹气,缓缓退出屋子。

秦仙风瞥了眼出拳不止的孙子权,终究叹气一声,身形逐渐飘逝。

孙子权接连递出拳头数十,这才缓缓收住拳头,望向身下那名双眼微红的男子。

李清源死死忍住鼻子之中飞快逃窜的酸气,沉声道:“咱们一行人,已经死了太多,所以这些年来,我总是想要让他们尽可能待在女儿国里面,起码这样能够避免许多危险,这是世界,事到如今,即使我已经迈入了一种非能以寻常思维理解的体魄修为,这座大陆之光怪陆离,我至今仍旧不能适应,所以还是不希望他们过早的接触这个世界。”

孙子权深吸一口气,“善鑫亮那小子我知道的,别看本性让人觉得憨厚老实,可其实内心之坚韧,远超寻常人,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会自己贯彻到底,旁人之力量,其实是难以决定的,所以你觉得他当那千夫长,是为了什么?”

孙子权瞥向李清源,沉静道:“有没有想过他们自己的想法?或许别人更想要与你分担呢?”

李清源摇头不已,闷声道:“不敢与他们分担,负担太重,心所不许。”

孙子权喝问道:“当真如此想过?真得拿他们当过兄弟?你的负担究竟是那些子虚乌有,还是压根就是他们?所以才不敢言语一言半字吧?!”

李清源猛然一怔,孙子权这才双手揣在一起,蹲在地上,笑着一仰头道:“别整天净说些风言风语,咱们一同来到这里,老子的修为不知高了你多少,所以怎么数,也没有所有重担,你一人挑起的道理,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嘛!”

未曾来得及顺着孙子权的目光看去,身后就有一人一把勾住李清源的肩膀,笑嘻嘻道:“你李清源就该一个人周游王朝?就该当那什么小小兵卒李清源?就非要一个人以身涉嫌,步入那大韩边境闯一闯?然后再顺手将自己砍下的人头叠放成一座小山?”

有一高大背影一拍自己脑袋,笑着接话道:“什么风头都让你占尽了,那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李清源蓦然转头,解潮,丁良星,莘芝娑,杨玲儿,甚至是那吴德等人一一站在门口,以至于原本算是宽敞的大门变得略有狭窄,李清源忽然眯起眼眸来,窗外夕阳斜,却分外温人心。远远山包处的一袭青衫与酒鬼洒然一笑,只是不同于往日,两人之中,夹了个另外一袭青衫,此刻正挤在秦仙风与苗蹈古两个脑袋之间,来回磕碰两人脑袋,以至于原本还算是比较宽敞的地方,愈加显得有些拥挤。

秦仙风与苗蹈古两人不由一记白眼,“我们看着徒弟傻笑也就得了,你也傻笑什么?”

哪知道那一袭青衫如此一说,来了劲头,“所谓傻笑傻笑,重点便在于一个‘傻’字,自然是因为两位前辈对我搪塞,晚辈心中疑惑得不到解答,所以愈加惴惴,以至于脑袋一时间拎不清,自然就是浆糊一派,越是晃荡,越是呆傻愚笨,所以才会傻笑啊……”

说罢,一袭青衫一拍脑门,晃晃荡荡,表示自己脑袋里面的浆糊,多得是呐!

两人不由摇头苦笑,反问道:“那西方神祇,远远没有咱们东方神祇这般高高在上,反而对于人间,分外有兴趣,所以即使有那一层绝地天通的琉璃罩在,他们也能通过分出一缕神魂的方式‘降临’人间,这样做的道行当然会降低,但也因人而异,至于那位女子的神通,分明与寻常化仙境界的修士一般修为,愈加令人棘手的是那座可以将她随时召回的彩虹桥梁。”

秦仙风轻轻叹气道:“那座彩虹桥梁,甚至有一丝空间置换的味道,包拢那女子的瞬间,那座光阴长河仿佛也因此稍稍滞留些许,所以我觉得,那女子来历不浅,但是你若是非要要个姓甚名谁,身居何种神位,在那西方十二宫之中排行老几?”

始终插袖之中的酒鬼便接话道:“老夫又不是什么他西方十二宫的主神,谁知道这女的是个什么玩意儿?真要是知道的话,我当时手持葫芦直呼她名讳,现在咱们还在这里犯愁?”

齐浩然缄默无声,只得轻轻点头,于是愈加晃动脑袋,直撞得两位两人脑门梆梆响,两人终于是受不了这个即使做出了凭借鬼身迈入仙人境,仍旧不改发傻本性的年轻掌柜,一个起身之后,身形若那山涧雾霭,飘然而散,骤然之间,没了身形。

愕然望着两位前辈离开的齐浩然猛然生出双手,放在自己脑袋一左一右,来回晃荡,脑袋每每撞击在手,皆有那咚咚作响,掌脑升浪三千尺嘛,听听,这水声淘淘的哟……

年轻掌柜欲哭无泪,只得掏出自己那座有一清丽楼灵的忘忧楼,满脸苦相,不停嚷嚷着“这日子没法儿过啦”,终于有那光华一转,一身青裳的楼灵小娘端坐在小楼尖尖处,托着香腮,一对美眸静悄悄打量着眼前年轻掌柜,努嘴佯怒道:“你再这样每个正行,我就要打你啦?”年轻掌柜听后,愈加不忿,倒在地上一阵手舞足蹈,清丽小娘倒也不含糊,骤然浮现在年轻掌柜头顶,照着脑门就是“咚”地一声,年轻掌柜的蓦然瞪大了眼睛,噙满了泪水……

“这日子是真真儿的没法儿过喽!”年轻掌柜嚎啕大哭起来,不足巴掌大小的清丽楼灵双手背在身后,忽然落到年轻掌柜身旁伸出一手轻轻拍打年轻掌柜脑袋,“好啦好啦,不哭不哭。”

……

柳彦圣端坐那座北望台上,暂时与老将军隔开的他暂时不能请教老将军问题,自家那位名声在外的老爹也早已经负责涤荡外敌去也,齐先生的父亲,那位与自家父亲那狼藉声名形成鲜明对比的儒将,如今也抛却学宫大祭酒的身份,重新投入战场之中,负责镇守那座极有可能为法庭而偷渡的大海长河。

有了这位读兵书更识得兵法,已破万卷而更饱览书山的老人镇守,西北战况,远远没有自己这般焦灼以及诡计百出,以史为诫这类事情,是老人最早开始提倡,当时风动一时,引发了一场翻史热,自己当然知晓,可是最近诸事忙得自己焦头烂额,很少有时间以史明当下了。

柳彦圣伸出一手,轻轻递出在自己额头之上来回敲击,原本早早就有间隙矛盾的佛门天地庵前些时日居然有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内战,最终当然是以人多势众的天庙胜利告终,好在佛门连同道门,开枝散叶,学问派别极多,所以门下又不同与那座道家道统所在的虚无缥缈山,各处寺庙,皆有那通俗易懂的佛门开篇传承,又有那分门别类的“延伸学问”,各家独有。

所以一座地庵消亡,当然是王朝损失,可是好在佛门基础还在,不曾动摇根基。

柳彦圣幽幽一叹,可即便如此,王朝的一支门派之消失,终究是消失了,如何也回不来的。

不知自己那位好友,如今如何了?

……

人间焰火浓集处,在一闹市之中,有一衣衫褴褛的僧人,头戴斗笠,双手始终合十且目光坚定,他一一扫过路上匆匆而过的避难人身上扫过,临近乱世,人人皆是那无根浮萍,生而为人,人人皆有那身不由己,高高在上的仙人境往往飞在高天,人间事情,往往很难临近看个真切,所以就需要他,亲自赤脚,丈量大地。

僧人取出一壶水轻轻饮过,徐徐叹道:“还需要再走走,再看看的……”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世道不太平

西北之地绿草茵茵处一路蔓延出去,画风迥然一转,绿色青草化作焦黑土壤,一缕乌黑浓烟滚滚而起,直欲通达天上,一座寻常小村庄,如今早已经破败不堪,青砖石瓦皆有那蛛网一般的缝隙蔓延开来,村头有那两三小童,偶尔抬起一张被浓烟熏黑的稚嫩小脸,满是苦涩。

只是少见的却又终于有了独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天真无邪与好奇,一对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那一袭白袍男子大是好奇,作为那法庭的欧帝盟国率先攻打的对象,他们的村子可谓是受损颇重,一座寻常安居乐业男耕女织的村子,哪里受得了有法庭修士掺杂其中的欧帝盟国铁蹄之践踏?在几位孩童的眼中,那群骑士一冲而过,眨眼之间村子就成了这般惨淡模样。

在那之后,就有几位腰悬闪闪亮腰牌的家伙来到这里,非但强掳去爹爹叔叔,就连上了年纪的大爷也一并被强行拽走,至于缘由,他们小小年纪,当然不记得了,只知道那帮人一见到那帮骑兵就纷纷丢盔弃甲,一溜烟跑走,那群骑士走后,这才屁颠屁颠回来村子耀武扬威的几个传言是叫做“兵”的家伙,当真是绝绝对对的坏人大坏蛋!

再然后,便是眼前的这位一袭白袍的家伙,一人将那一群群骑士像是驱赶羊群似的从哪里来,赶回哪里去,之后更是将回家里的青壮,全部送了回来,很是好人啦!

孩童的世界从来单纯,不同于此刻依稀猜想眼前那一袭白袍是个多么大官衔的一众大人,孩童的世界之中唯有好人坏人的划分,此刻对那一袭白袍唯有仰慕。

一袭白袍的男子双手习惯性的拢在一起,不曾理会身旁那男子的滔滔不绝,轻轻叹气,先前那帮子法庭骑士呼啸而过,看都不曾看一眼这座村子,一冲而过后,还剩下多少人,完全凭借自己心思乱杀,人命草芥,当真只是一句戏言,他不由微微蹙眉,身旁那人仍旧眉飞色舞,谄媚着滔滔不绝,落在他眼中,简直比那群有辱骑士之名的骑士,愈加使人生厌。

那眉飞色舞的中年一字胡男子忽然顿住言语,缘由是那一袭白袍淡淡瞥来了一眼,其中意思极其明显,若是他胆敢再多聒噪一句,下一刻这位神子大人就能保证自己脑袋搬家。

男子只得杵在原地哂笑不已,哈哈道:“那神子大人,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李清源点了点头,目送男子离去,以至于分明类似于地方郡守官职的男子一路退走时候,头上皆在冒着若有若无的寒气,更是腹诽不已,寻常时候,哪里有人管这些偏远山村之死活?

这位倒是好,很是不合“规矩”了,居然要本就疲敝的军队再分心顾暇那偏远山村,岂有此理?

如若不是听闻这位突然就冒出来的神子大人曾经孤身入大韩,将那些个大韩修士的头颅一颗颗堆成小山大小,付之一炬,使得那大韩修士之根本元气大伤之外,更是动摇其根基军心…

贾功德一手抚在自己脸上,娘嘞,啥时候传闻之中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第二境大修也成了草苗,能够随意割杀了?恐怖霸道得狠呐…吓人吓人!

所以背对李清源的男子愈加心慌慌,脚步接连更替而走,生怕慢了丝毫惹来那位的不快。

李清源只是淡漠收回目光,望向那一经回来,就马不停蹄想要修缮家乡的青壮们,其中最为显眼的,却是夹杂在人群之中的一位老人,即使已经双鬓斑白,可仍旧埋头其中,不断为村子搬来泥石砖块,每每累时,便坐在土包隆起处,轻轻敲打大腿,每次所休憩时间,极少。

李清源缓步走到老汉身旁,在老人身旁摆放一件简易背篓,磨损极重,边沿处已经模糊不堪,之所以磨损如此严重,自然是因为老人的背篓之中,每次所装盛之物,都要高高溢出背篓,小小背篓承受本不该承受之重,因此磨损之大,在老汉手中不到半月就成了如此模样。

李清源伸手抚在背篓之上,轻轻将边缘锋利的石头小心摆放好,那老汉初时只是赶忙道谢,因为不认为眼见那仙人一般难见的郡守老爷都要言听计从的白衣贵公子会有多大的力气,定然提不起这百钧的背篓,可是眼见这位居然一手提在背篓之上,老汉急忙拦住李清源,急忙道“可使不得可使不得”,期间还不忘擦去额头冷汗,原本自己能够回来,就已经是很大的荣幸了,没齿难忘的事情,可若是还要让贵公子帮忙干活,还是这种一定会让这位贵公子出糗的活儿计,这还是人该干的事儿?

李清源顿住姿势,笑颜道:“好,那老人家,咱们先聊会儿?不着急走哈!”

老汉连忙点头,正要寻找话题,好正儿八经表诉自己的感谢,只是下一刻,猛然瞪大了眼睛。

一手拎起背篓的李清源向着老汉笑道:“那咱们边走边说?”

老汉呆呆杵在原地,甚至已经忘了要与那位白衣贵公子说句“公子慢些,小心脚下”。

看了看健步如飞的公子,老汉自嘲一笑,自己老了老了,可是公子力气是真大真大!

追上李清源的老汉,不由感叹道:“公子您这力气当真是大,老汉自愧不如啊……”

李清源不由笑着摇头,“我这也就是吃了年轻饭,您老年轻时候,比我能干多了吧?”

老汉连忙摇头,却不由会心一笑,回忆道:“小佬儿那时候也比不得公子啊,说出来也不怕公子笑话,只是那时候肯拼命罢了,更何况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子以及卧在病榻的妻子老母,所以一人常常要做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的活计,那时候因为这,可没少被同工的给揍。”

老汉笑意温淳,像是说得一件寻常人家的他人事,“没办法,那时候脑子不够嘞,就想着干好手中活计即可嘛,后来也是许多年后,这才知道是自己干得多了,抢了人家的活计嘛,所以人家的工钱就少喽,给我的也没有涨多少,从三文钱变成了四文钱而已,可是在当时,就是一件顶开心的事情,因为可以多买两个白花花的饽饽,够家里吃上许久了……后来啊,后来日子就好过了些,老伴走了,孩子也志愿参军,后来就没有回来了……”

李清源只是默默听着,淡淡笑着,听着老人自认为絮絮叨叨的许多话语,说到最后,老人忽然赧颜,自己自顾自说了一大堆,也不管恩人愿不愿听,当真失礼!

李清源忽然望向老汉一双手,老人手上,是一道道犹如皲裂大地一般的深深沟壑。

老人自然注意到了李清源的视线,不由尴尬一笑,瞥了眼李清源的手,摇头叹息。

李清源不由道:“老人家,别看我手这样,吃过的苦也不少哩,就是比老人家您差远啦!”

老人正下意识想要点头,只是无意之间瞥见了公子眼中的神情,不由郑重点头,“公子能吃这么多苦,公子家中的老爷夫人一定会很欣慰的。”

李清源默然点头,老汉有些发怔,因为先前明明还让人如沐春风的公子,如今明显有些悲伤。

蓦然有两孩童,一路跑来,抱住李清源的大腿,扬起两张小脸儿,无邪道:“哥哥,你会不会武术?哥哥你这一身打扮,很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侠客呐!”

另外一孩童小声嘀咕补充道:“哥哥你也就是没有腰间别剑,可是说书先生说了,江湖之上那些真正的高手,从来都是身无旁器,一双拳头,驰骋天下无敌手啊!”

李清源笑着摇头,正要说话,身旁的小男童就已经从自己大腿之上滑下来,哼哈耍出两套‘自创’拳法,小小年纪,眼睛之中亦然有了几分坚毅神色,“请哥哥收我为徒!”

李清源微微蹙眉,自然懂了男童眼中的神色,不由一手抚在男童头顶,笑颜道:“接下来我说得话,你可能会有些听不懂,但是没关系,记住即可:少年人需要面对的是十万里阳光,千里苍葱,百里鸟语,十里花香,你不要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话,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哪来得这么多阴谋诡计?当场问剑问拳与他,即使输得一塌糊涂,心中恨意宣泄不得出,那就使之成为一种动力嘛,今日我之弱小,不代表将来我仍弱小,当然这种成长,不能只是在个体力气上,更要是心态意识之上,这才是这句话的意义所在嘛!”

两个男童似懂非懂都当那懂了点了点头,李清源哑然失笑,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多言了,只是一旁老汉忽然神色激动,突然与李清源并行问道:“公子,我也能有您这般……力气吗?”

李清源随手一拂,将手中背篓放到地上,小心将背篓之中的石块叠放整齐,开心道:“能的。”

李清源忽然神色一动,向老人作揖告辞,来到四下无人处,身形骤然远逝去。

在西北边界边缘处的一处村庄,一队骑兵陷入了两难境地,在他身后,是两位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而在他们面前,则是全身覆盖银闪闪铠甲的欧盟国骑士,训练有序,从头到尾,未有言语,一刀爽快劈下。

为首王朝骑兵首领急忙要将手中孩童护在手中,只是忽觉得马头一沉,睁眼看去,却见一白袍男子,一手抵在剑尖之上,拍着胸脯,叹道:“好险好险~”

第四百二十章 神采飞扬正少年

李清源独自迈步在西北边界一带,虽说西北之大战事,从举国伐朝开始而未有之,可是小战祸却从来不断,像是孩童哭啼,鳏寡孤独这类事情,实在常见,就连飞速赶来此地的李清源见多看多了,除了对那冷眼旁观甚至想着在其中抠搜一些油水的郡守心存不喜外,李清源更多的则是有一丝丝麻木了,恍惚之间,已不知是世道便该如此,还是世道原本就是如此了…

只是对于那位郡守,李清源除了说不上来的厌恶之外,也没有了太多的感触,曾经在大泽山村的那位狐假虎威的县令,不也如今这副德行?换汤不换药而已,所以他才会对那位男童说出那番话,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更多的,是在说给他自己听而已,曾经置身事内,必然有之后的感同身受,若是那些孩子之中,有一人可以奋发图强,最终也走到郡守那样的高度…

每每有一位这样的孩子攀登而上,真正治福一方,惠泽一乡,这世界也会因此而多出一份美好来吧?所以他愈加希望这样的孩子能够多一些,到了那时,长江后浪拍打前浪,王朝一国之脊梁,只会愈来愈坚挺,那样的王朝,将会是一座真真正正的庞大王朝吧?

祖国之花朵栋梁,往往看似人们时常挂在嘴边以至于近乎成为泛泛而空的话语,其实一直寄托着人们的深沉期望,只是人们往往不愿意深思罢了,那么没关系,自有人会想到的,李清源唯一所怕,是那句“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忽然有一天,或许是见到了自己的坚持不过是他人打趣的谈资,或许是见到自己一直努力的他人好像轻轻松松就获得了,或许是自己如何求之不能得,又是就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有的努力。

多么好的一位少年人,忽然就放弃了迄今为止的所有努力,因而眼中曾因为“理想”二字而闪烁的星光彻底熄灭,唯有无尽到近乎于机械一般的死寂,这样的事情,李清源最是看不得,最是见不得,李清源望向自己那双因为运转灵炁而痉挛不停的手,惨然一笑,“要不得的。”

心中偶有所动,李清源骤然大踏步出去,整个人拔地而起,穿过层层硝烟浓集处,在天际拖出一道极长黑线,在远方有一种草原游骑兵,抬头远远打量着那道黑线,一手抵在胸口,直到那道黑线消失,队伍之中,有位脸上分明有一丝稚气未曾褪去的骑兵,不由瞥向身后一个个目中有大恐怖的欧盟国骑兵,咧嘴大笑起来,大喝一声“驾”,策马奔腾。

身后一个个手掌被人他们用枷锁栲住的骑兵只能拼命奔跑,生怕被拖到地上,落下个惨死下场,那王朝专门巡视边缘,游猎敌军,传递重要情报的骑兵们互相对视一眼,许久之间没有遇到那位谪仙人一般的年轻大人时候,这帮人可没有这么老实,一个个跳得很,可是还不是被咱们谪仙人给收拾得很惨?就是那小子拖着的那人,还想要用马蹄踩踏咱们谪仙人来着?

可是结果呢?还不是被咱们谪仙人给一手抚在马首之上,一下连人带马躺在了地上?

犹记得这人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还是很张扬地以他们听不懂的鸟语说:“一个体魄高强的炼体境而已,等着我们的半步金刚境修士来了,你就等着死吧!”

那时候的谪仙人也就端坐在那里,质问道:“你可要想好,那人来了之后,命也就没了。”

嘿,这败家小子非得不信邪,非要拉开手中的一只狼烟弹,好嘛,然后就来了一位气势汹汹浑身铠甲的家伙,光是裹挟在身旁的灵炁,就将负责镇守此处边界,闻异动而来修士震飞。

再然后,咱们的谪仙人拍了拍身上灰尘,骤然砸出一拳,真就只是一拳而已,那人浑身奇形怪状的铠甲当场崩碎开来,化作一道道细碎铁片,当场嵌入那人浑身肌肉,再然后便是一路从哪里来,飞回哪里去喽,至于这位十分跳的,就成了如今狼狈骑兵之中最为沉默的那个。

不知道这几位心情如何,得知几位镇守在王朝边境的修士只是受到轻微震荡之后,反正他们的是愈加高兴了,看看看看,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嘛,闲来无事入侵王朝作甚?

……

李清源骤然落地后,抬头望向眼前庭园,庭园之中一位高大女子,正托着香腮,笑吟吟看着呲牙咧嘴的一袭白袍,打趣道:“都成为金刚境的修士了,还会有痛感嘛?”

李清源缓缓摇头,摆手苦不堪言道:“如今没法子调动灵气,单纯凭借肉身御空而行,又分外不熟练,所以往往是像个猴子似的蹦跳不断,才勉强赶来这里。”

似是想到了李清源为了赶来这里的滑稽模样,女子掩嘴而笑,美眸眨啊眨,忽然叹气道:“同是西方修士的我与贝尔,如今也只是临近那座门槛而已,你们两个兄弟,一个是那传闻之中的金刚体魄,一个更是那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的金刚境,如此还不止,更已是仙人境。”

女子抬头看向自顾自闯入安美邦国旁孤岛之后,仍旧镇定自若的男子,不由叹气复叹气,“所以说你们当真气人,听闻那位与你极其要好的女冠,更是半只脚停步在那仙人境界?”

李清源挑起眉头,“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问一问王子他们?”

凯蒂哑然失笑,摇头道:“知道我师父的事情让你很是不高兴,但是希望你能够认清楚,那终究是我师父做的事情,并非我做的,我这个当徒弟的,从来都不能左右她的意愿。”

李清源点了点头之后,便不再言语半句,这让凯蒂气笑不已,笑着一拍李清源的额头,“你啊你啊,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呢?那接下来咱们怎么谈?”

李清源忽然望向整个身躯都趴在石桌上的女子,由于俯身的关系,曲线毕露,他抬起一对眼睛,望向女子,沉声道:“你那师父,到底什么来历?”

凯蒂笑嘻嘻恍然问道:“移开目光做什么?害羞啦?姐姐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个锤锤儿?”

李清源坐在原地,双手环胸,面目表情木讷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啊?”

凯蒂咯咯而笑,收了收领口,嘛呢嘛呢,真就要看上了?不由扬起眉头反问道:“就不怕你家中那位把你头给扭掉?都听闻你们王朝的女子对待男子,可凶可凶!”

李清源感叹道:“饱览青山失颜色,青山忽隐心怅然啊……”

凯蒂冷哼道:“记下了!下一次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拜访一下你们王朝的那位道门女冠。”

李清源便开始头疼起来了,你说你一个异乡人,对王朝语言,研究如此深作甚?

凯蒂抿嘴笑得花枝乱颤,只是一个低头之间,忽然正色道:“谢谢你。”

李清源摇头道:“我也是之后将那大韩边境的修士清洗干净一遍之后,这才知道受到了你的信件,所以简而言之,我本心出发点,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你所托之事,只是我无心之举。”

凯蒂不由点头笑了笑,神色怪异,责备道:“错啦错啦,这时候应该说一句‘为你这样美丽的女子做事,我荣幸之至’的,这样会得到女子芳心,然后也会隐晦接下一桩人情嘛!”

李清源转头望向女子那对深邃碧蓝的眼眸,眨了眨眼睛,“你吃这一套?”

“当然不。”未等李清源那句“那不就完了”说出口,女子嫣然一笑,补充道:“可是如果是你,我应该就会很吃这一套了。”

这次轮到李清源哑口无言,而凯蒂却暗自窃喜,眼睛之中写满了得意,先前怎么冲着自己发火来着?看我不好好整你?

只是凯蒂突然叹息一声,正色道:“我那师父,从来飘然无影踪,想要来到凡间看一看,就自会下凡来看,在那天上十二宫之中,我也并不知道师父是属于哪一派,但是想来位置不低。”

李清源蹙眉道:“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到你们西方天堂的?你们那里是叫做天堂吧?”

女子眨了眨眼睛,有些神奇,“对我们西方文化研究不浅啊?”

李清源不由摇头失笑,女子也是一带而过,沉声道:“若是想要找回你那同伴,除了诸神接渡“引荐”之外,倒是确实是有一条路的,是在我们这里的一座洞天,只是眼下这副战况,我建议还是稍稍沉寂一下,等到这场战斗接近尾声为妙,再者,我的那位老师也不是什么滥杀之辈,想来你那朋友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战争平息之后再去不迟。”

李清源不由叹息道:“战争一旦开始,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停住的。”

女子狡黠眨了眨眼睛,“现在安美邦国已经派遣教会两只分脉去支援西北以及东北的战事,我身在教会,虽然可以一定程度的遵从自己底线,可是终究不能去援助你们王朝,或许某天大势所趋之下,我们倒是可以,只是现在不行,所以我只能尽我可能,帮你们王朝减轻压力。”

李清源同样眨了眨眼睛,“这就算是还了人情?不太够啊……”

女子瞥向眼前的男子,双手猛然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衫,倏然一扯,原本端坐在石凳之上的男子忽然之间没了踪影,惹来女子一阵娇笑,什么嘛,每个色胆的,这就吓跑了?

一下子跳跃出去百十里的李清源踏足海面之上,做贼心虚似的左右观望,不由懊恼不已,还好还好,仅仅匆匆一瞥,不好不好,有那罩衣一件……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战争起

在西北一线的边际,始终不曾真正的爆发真正的大战争,西北一带的欧盟诸国仿佛打定主意,要慢慢与王朝打那消耗战,知道另一方彻底支撑不住为之。

事实上这确实是最为机敏的选择,如今这般大环境之下,若是不出意外,王朝之覆灭,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么如此与王朝周旋,打那游击战,在尽可能减少损失的情况之下,钓到最大的利益,即是此法最为明智之处,只是可惜,原本之计划,都因一人的出现而破灭。

因为原本应该作为半个压轴登场的一位半步金刚境修,专门负责那由点及面,彻底将那近期攻伐下来的村庄给霸占住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进军防线之收尾工作,从此以后,他们欧盟诸国彻底迈出扎根王朝的第一步,可是就是此人,居然被一王朝的年轻人一拳打得卧床不起!

当此人连滚带爬,生怕被那恐怖的家伙追击上来而后再被一拳干掉的时候,居然发现那人就连追上了将自己毙命的想法压根就没有,不由心中愈加愤怒!老子好歹是一名半步金刚境,就不够你提起兴趣来追杀我?就这么自信下次咱们见面,你能再一拳打死我?!

这人很快就又咧嘴苦笑,因为脑中模拟了一边两人的下次见面,好像这位真得能够再平平淡淡地递出一拳,然后自己就不是被打个半死而是实实在在的被打死了……

最终这人被游骑边界的同僚找到的时候,只是紧紧攥住男人的手,说了一句快去找我师父!

至于此刻的那位罪魁祸首,方才从那谪月村返回西北边界一带,眼眸微微眯起,略有惫态,虽然如今奋力一跳,能够极快赶路,可是终究也是跳跃而不是飞行,每次损耗的力气极其多,再加上为了迅速了解战况,通达局势,李清源更喜细细推敲那人心细微处,以期达到万事皆无那万一,当然这只是他的天真意愿而已,只是为了尽可能临近这天真意愿,一路之上,除了那连续落地又步入天际,更要细致感应灵炁流向,心下推演心算,自然累到极致。

但是好在没有白跑,当他赶到那座谪月村的时候,与那位村长曾经有过一场交谈,本以为会有许多条件的村长居然一口应下,接受了自己的提议,让李清源多少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说句实话,在李清源心中,其实对于这帮谪月村的村民,很是不喜,这股子情感就连李清源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起,李清源自然情知不对,可是终究也难以自控。

其实去那谪月村之前,李清源心底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自己要动用神通,彻底将整座谪月村“搬离”出去,让西北边界此处的一位位民风淳朴的暂时居住进来,以确保西北之战事,不会再出现不必要的牺牲,至于这帮谪月村的居民能否回来?看表现。

好在那村长没有让李清源心中笃定如此的主意,满口应了下来,让李清源自己大松一口气。

之后李清源便飞速赶往此地,挨个找到西北边界的居民,与他们商量这场零零星星,看起来少,最终规模却极大的迁徙,当中自然有很多人赞成也有反对的声音,在这里生活久了,早就习惯,数代人的辛劳辛苦乃至是尸骨都埋藏于此,哪里是如此轻而易举就能够搬离的?

好在李清源早有腹稿,先是与众人说明了此地情况,眼下只是偶然有那么一两土匪骑兵,借口勘察边界时候一不小心越界,而将整座西北村子给搅-弄得沸沸扬扬,之后西北方面肯定要有那一场旷世大战,最为靠近这战场的,就是这些村子,所以如今摆在众人面前的,便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村子连同村民一起毁掉,二是村子毁掉,但是人能够带着家当活下来,之后若是有机会,此地城池拔地起时,人人都有那新家居住,只会比原本所居,要愈加豪华。

那位与这位白衣贵公子曾经有过一场愉快谈论的老人便问道:“公子,您就别糊弄老汉了,老汉愿意搬迁,这里的房子反正就这么一小间,无所谓,就当是老汉为了咱们王朝的胜利作捐赠的,怎么方便,怎么轻松,就怎么打,毁了也没关系,可不敢再要咱们王朝为了我们特地花费钱财来建立一座城池了,家嘛,有了人何处不能是家?若是人……家就真的没了……”

老汉佝偻着身子,向李清源笑着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尽管敞开手脚打就是,房子没了,我们自会再造,不劳烦上面为咱们费心的。”

而李清源当场便蹙起眉头,反问道:“你的意思是王朝认为你们这些人,不值得如此?”

老汉以及身后附合不断的人呆立当场,李清源却倏然而笑,严正衣襟,郑重其事,朝向一众村民深深作揖,“感谢诸位给了王朝一个能够施展拳脚的机会。”

有人替老汉打抱不平,问道:“公子,王朝之战争,我们自然有所耳闻,眼下这般情况,本就是雪上加霜,若是还要耗费钱财去帮我们建造城池一座,我们能够心安理得?”

李清源反而疑惑道:“谁说要王朝负担了?”

众人登时满脸的疑问,李清源咧嘴一笑,目光炯炯,长身而起,面向西北,沉声道:“既然是他们先发起的战争,哪里有什么打完就可以跑的道理?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能行?”

那句诗词如何说来着?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李清源莫名抚掌而笑,好词好词,只是这天狼射完之后,还得剥皮抽骨再抽筋的,毕竟以后还得与人拿出去,卖个好价钱嘛!既然胆敢入侵王朝,不伤筋动骨怎么能够?

“公子,所以我们要搬迁何处?用时几日?何时动身?”有人疑惑问道。

而那位双手拢袖中的公子哥儿只是面带微笑,缓缓起身,回答道:“王朝腹地,眨眼即到。”

那人掩嘴大笑,应道:“公子,您就别对我们开玩笑了。”

几日之后,有一头偌大龙龟,铺天盖地,在西北游历一遭后,急速朝向那王朝女儿国边界的谪月村奔走而去,好在龙龟速度之快,眨眼之间而已,以至于让那一众脑袋懵懵的村民真个字面意思上的脚踏实地后,却又一个个仿若置身云雾,在那一众人面前,有一老翁早早等候。

很是仙风道骨的老翁朝向某处揖拜良久,这才与众人笑脸欢迎道:“欢迎大家来到谪月村。”

……

西北之战事,就这么黏黏糊糊地僵持了半年之久,仍旧只是不痛不痒的游击而已,只是却让驻守西北的将士一颗心飞快下坠下去,因为谁都知道,若是这般情况持续下去,最终吃亏的,必定是王朝而已,无外乎其它,王朝分散的精力太多,三方势力,为了应付那海上妖族,欧帝盟国,安美邦国,已经多少有些疲于奔命的意思,再加之应付大韩等一众国之冲突?

如此一来,小打小闹,就是对王朝最大的牵制,所以越是到最后,就越是有那渔翁得利。

只是料定了会将这黏着状态持续下去的欧盟国却忽然改变了策略,与今日彻底入侵王朝防线,一场避无可避的大战,终究还是爆发了。

负责镇守西北的首领将军,是一位喜欢双手拢袖中的老人,面对对面突然涌现西北平原一带的一众欧盟国军队,老人像是风轻云淡,闲庭信步,老人身后一众将士,一个个生龙活虎,斗志昂扬,只待将自己内心积怨化作那劈砍向敌人头颅的一剑,好寻一个痛快杀敌!

他们不由撇向老人,会心一笑,,跟在老人身旁,与有荣焉,无外乎于其他,只因为这位弃武从文又从武,自那座浩然学宫之中迈步沙场之上的老人,一生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从来无一败绩!

……

蔓联城石者山巅处,一位雪豹模样的小家伙,重重踏出一步,在它身后,是一片狼藉的宫殿废墟以及一位位倒地不起的伙伴,离着这只小雪豹最为近的,是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子”,“女子”抬头望向眼前那个双目皆泛骇人白光的女子,挣扎着起身,将身后小孟极挡住,沉声嘱咐道:“若是有机会,一定要逃走,不要有丝毫犹豫。”

再次望向眼前那个分明被自己移交拒灵局又从那局中出来的女子,此时此刻,咧嘴微笑时候,却是一位老者音色,约莫是中了那传闻之中的仙家夺舍术法,此刻之功力,更是隐约超乎他的理解,若是可以,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被附身的家伙,可以轻松削平整座山头。

在一旁的猛然又蹦出一个男子,咧嘴凄惨一笑,一把将连同孟极以及“女子”推了出去,大声呼喊道:“逃!”

那位踏步在云端之上的女子流露出一抹冷笑,开口却是仓老沙哑的嗓音,“逃?你能逃去哪里?”

说罢女子便采摘白云,蕴藏掌心,摇摇朝向整座山头拍出一巴掌去。

被“女子”抱在怀中的小雪豹眨了眨眼睛,看向那一抹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的雪白闪光,似哭非哭,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一辈子,更不知道自己倘若有下一辈子,还能不能这般幸运遇到那人?

轰然一声巨响,那只手掌猛然落在石者山头,小孟极猛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在他们面前,有一袭黑袍随手将手中白色雾气不断的烟云震散,望向那天空之中的女子,咧嘴扯出一抹冷笑,“老狗,看来你是真的老了,不怎么长记性啊……”

天上女子,待看清来人面容,如遭雷击……

第四百二十二章 有拳而至

西北之大战事,已经能够完完全全称之为“大”了,像是绵延万万里的平原与天地一线之间,凭空多出来那么“黝黑一线”,将对面的一众欧帝盟国之骑兵团团围住,谁也不曾知道这么数量之茫茫多都能组成这样一线的王朝骑兵是如何悄无声息来到边界的。

为首帝国武将冷笑一声,可是这又如何?团团包围住了我军,没有那地形优势,同样是身处在这平原之上,你既不能将我乱石砸死,想要松开那攒射而出的乱箭之弓弦也要小心翼翼,担心那乱窜而来的箭矢不会误伤到袍泽伙伴,在帝国之中,同样是那以骑在马背之上打拼天下而天下闻名的两只骑兵,如今两军对垒,谁胜谁负,还是那尚未可知的事情。

就在这位帝国首领大手一挥,准备要求所有士兵以那单凿冲锋之势,意图凿穿那一线围殴之势时,那平原之上的一袭黑线,骤然而退,蓦然扩散成为一个大圆。

那一队队王朝骑兵好像对那帝国首领冲锋畏惧不已,策马奔腾而走,帝国首领微微眯起眼睛,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立即命令所有修士及时勒马顿步,一对眼眸仔细打量着眼前那人。

这位帝国首领冷汗一下子流淌出来,只因为对面一线之中,有一老人提缰骑马,缓步从兵群之中走出,高高举起一手,振臂高呼道:“放箭!”

天地之间顿时铺天盖地,有那无数箭矢自天而下,原来先前看似是逃跑的一众骑兵猛然扭转马头,回身时候,手中比那已经多了一张弓箭,和一支支带火箭矢,刹那之间,天空之中洋洋洒洒,似是下了一场异常绚丽的火雨,若是在那夜幕之下,说不得愈加震撼。

原来先前那一路逃跑,只是为了拉开距离而已,如今即使帝国首领早有防备,以呈凿穿之势排兵布阵,可是仍旧抵不过天边的一团团火红,更是抵挡不住那一位位已经拉开距离后,自然出手无碍,下手果断的一众随军神射手,帝国首领猛之间,像是吓傻似的狞笑起来。

为首那位老将忽然皱起眉头来,微微埋怨道:“来得还真是时候!”

在远远处,有一骑骤然而至,一身铠甲闪闪亮,愈加凸显魁梧身材,此人蓦然跳跃到马背之上,一步过后,整个人拔地而起,而他脚下黝黑大马登时炸作一团血雾,来势汹汹!

好在老人早有准备,高高扬起手臂,大喊道:“符箓大箭准备!”

老人望向那即将落在自家军队身前的那名炼体大成的修士,这名准确得说应该是金刚体魄的修士骤然蜷缩身子,继而猛然舒展开来,所以他下坠之趋势骤然加速,轰然落地!

此人以双臂环抱的姿势,倏然在手中轰然一次拍打,所有在他身侧,或是临近此人面门的箭矢,纷纷雨落而下,乒乓之声,不绝如缕,之后此人轻震一身罡气,所有临近箭矢,未曾真正触及此人的肌肤,就已经被那震衣罡风拍散在空中,化作齑粉一抔。

高坐在马背之上的老人啧啧称奇,嚯,原本还以为眼前此人又会是哪里来得半步金刚境,要知道仅仅是半步金刚境界,就有那“沙场万人敌”的称号,若不是半步金刚境界还需要换气来维持那口先天真气不坠,因此会应一句“人力终究有穷尽”,会有那精疲力竭时候,不然就是十万人来此,也不一定够杀的。因此,眼下这位实打实的金刚境界!多少还是有些棘手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老人忽然一笑。

好嘛,听闻最近儿子的那位神子朋友已经成为了金刚境?当然还有那位神子朋友的朋友,更是传得邪乎,说是什么不但是那板上钉钉的仙人境界,更是那古往今来,后面会不会有那来者不知道,但是前方古人,绝未有之!

……

石者山上,小孟极擦了擦眼睛,瞪大了一双黑乎乎的眸子,瞧着眼前的这位一袭黑袍,事实上,想要不注意到这一袭黑袍都难,只因为这一人出现后,仿佛汇聚了天地之间的所有光亮,璀璨夺目。

那位分明已经是莫名其妙就破入仙人境的女子,落在这一袭黑袍手中之后,先是被一拳打得魂肉分离,那一缕魂魄方才凝集成为一位老者模样,就又被一拳打得魂飞魄散。

简单的两拳而已,那高不可攀的仙人境,哪怕仅仅是传闻之中的超脱境界,就梦幻般死去……委实惊掉了他们的大牙,“女子”眼中有意思讶然,抬头望向眼前男子,盈盈一笑。

于是反倒是那一袭黑袍的男子有些哑然,一笑过后不由感叹道:“李清源果然没有骗我,世界上果然是有一副容貌,美煞天下女子,是要遭到女子嫉妒的。”

洛冉忽然惊喜抬头,一袭黑袍的男子笑意温柔,摸了摸洛冉怀中的小孟极一颗毛茸茸脑袋,主动抱拳自我介绍道:“李清源的半个师父,小小卒子孙子权。”

从来机敏过人的小孟极这一次却没有下意识避开眼前陌生人的触摸,就连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过眼前的言语之后,小家伙咧嘴大笑,孟极孟极,而后眼前这位一袭黑袍,猛然蹙眉,举目望天,满是烦恼,“还来?!”

他并指一指,在他腰间有一抹黑影涌动而出,最终化作一头像是有山岳大小的黑色老虎,像是通体染墨而成,虎纹只有在细看之下,才能一袭瞧见那愈加黑色近乎于反光的一抹。

这头黑色大虎像是由那纯正黝黑陨铁打造而成,凶猛扑杀入白云之间的那一刻,天上白云都刹那化作一团团阴云,一时之间,雷鸣大作,无数幽蓝闪电,犹如狂蟒四处奔驰,配合那条神骏黑虎,随着黑虎高高扬起的一巴掌拍下,天上那自以为已经隐匿无形的残魂一缕,彻底灰飞烟灭天地之间。

小孟极瞪大了一双眼睛,咯咯而笑,孟极孟极,半个师父,猛极猛极!

在一旁的男子宁吝望向那一人一兽的表情,嘴角咧开一抹苦笑,却忽然就被洛冉瞪了一眼,“好不容易有了喘息机会,还不赶快去收拾屋里,迎接贵客?!”

宁吝急忙应了一声“好”,乖乖前去招呼一个个倒在地上的兄弟,如今的山头,已经被他大换血了一次,该杀的杀,该留的留,该让走的,就给了金银麻溜儿滚蛋,也不算亏待了兄弟。

如今还能留在山头的,就只剩下既是同道中人,也是那心有善念的同行人了,所以每每看到他们,宁吝心中便会分外高兴,由衷高兴,心境大抵类似于那句玄而又玄的“我道不孤”。

所以他一路小跑到那位受伤最重的兄弟身旁,伸出手来,拍了拍那人肩膀,“辛苦了。”

那位受伤最终的兄弟吐出一口血水,嗓音沙哑,却咧嘴笑骂道:“去你大爷的!”

入了山,当了这个废除了先前名号不用后,至今未曾有名号的山贼,图个啥?也就这一点好,头头随便骂,不打紧,不骂几句,山主头头不拿你当兄弟的那种!

洛冉忽然望向身旁的那一袭黑袍,目光怔怔,似是会说话,似乎是对于洛冉心想早有所料,孙子权伸手擦了擦自己脸庞,灿烂笑道:“怕什么?王朝的底蕴,当真是只有他们眼前这么一点儿?不可能的嘛,咱们王朝人就这一点好,喜欢藏拙,说好听的就是扮猪吃老虎,至于难听的,么得有,哪里有什么难听话嘛,谦虚善让又热心好客,一直是咱们的优良传统。”

他缓缓抬头,一对眸子朝向西北方向缓缓眯起,蓦然笑道:“可若是礼数周到,客人却还不满意,咄咄相逼,那么当向来彬彬有礼的王朝变得不那么讲道理,被打得嗷嗷叫的那些国家应该就能学习到什么叫做王朝的‘先礼后兵’了吧?”

一袭黑袍大手一挥,笑颜道:“再者,怕什么?不是还有他喜欢事事事必躬亲的李清源嘛!”

……

西北平原之上,自从那一骑绝尘,亲自挡在那一处西北边界上,事到如今,虽然没能成功的阻拦火红箭矢射向自家的士兵们,可是自然却也一人挡下了许多箭矢,最大可能的避免伤亡。

在那之后,火红箭矢仍旧攒射不断,居中此人,也仍旧只是出拳不断,不断打落一波又一波的火红箭矢,只是每一次攒射过后,所有将士就会面色苍白一分,所带箭矢不多,刚刚好够下一波攒射而已,所以当他们的箭矢用玩的那一刻起,就是他们亲自与那金刚境肉搏一下的时候到了,胜负结果一事,便会变得不用那么费心了。

终于有那轰然一声,只见这帝国金刚修士大吼一声,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声浪以他为中心发散出去,一道道带火箭矢忽然之间疲软坠地,最终这一人低喝一声,整个人骤然奔涌出去,他要会一会这个弃武从文又从武且无一败绩的传奇老人。

粗壮的气机涟漪发散而出,直将沿途的王朝修士掀飞出去,随军的大小王朝修士几乎同一时间将手中的一道道杀性极大的气机涟漪抽打在此人身上,可是此人无痛无痒一般,任由一道道气机落在自己身上,毫发无伤,挠痒痒尔!

眨眼过去,下一刻,此人就出现在了那老人的面前,蕴满了金刚境修士的一拳倾力而至……

忽然之间,猛然有一拳头从咧嘴微笑的老人背后伸出,一拳砸在这金刚境修士的胸口之上……

第四百二十三章 战事瞬息三千变

平地起惊雷,有那霞光漫天冲云霄,云层之间,更是不时有那沉闷如擂鼓的声音响起。

轰然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响起,大地之上,突兀出现一道狭长裂缝,惹得地上将士无论敌我,只得纷纷分散开来,而后王朝将士又在那名老将的命令之下,一退再退。

兵线后撤十里有余,饶是如此,众多将士仍旧目露惊恐神色,望向天际那一抹不时的骤亮。

难以想象,天空之中那道中间悬空的雪白大云,地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沟壑,以及一道道阴雨闪电,雷鸣火花,宛若天灾的阴沉赤红天际,造成这一幅幅异象的根本原因所在,两人尔。

所以当所有人抬头望向天际的时候,除了本能的一丝惧怕之外,更有一丝丝的由衷敬佩,你帝国神子多又能如何?最后成了一个个酒色钱财都要填不饱的酒囊饭袋,鸡肋无比。

来来来,再看看我们王朝的神子,这才多久?就能够压制你们的战场巅峰战力不得前,再给我们更多的时间,试问你们还有没有这狗胆胆敢来入侵我王朝?躲在被窝里面瑟瑟发抖,祈求哪一日不要被我王朝盯上才好。

唯有领头老将悄然蹙起眉头,望向天际那两抹绚烂光彩,暗自一叹,新晋的金刚境,终究比不得那淫浸此道多年的老牌金刚境,方才的战争,他人看之不清,他身为那败家玩意儿的老子,偌大浩然学宫的第三人,实打实的九劫境且是最后一劫的儒家修士,怎能不知?

方才天上破开云霄极少,地上沟壑极多,相应的,咱们的神子被打入地上又一跃而起的次数极多,天上那位已经能够凭借肉身体魄做那御空甚至舞空逍遥游勾当的帝国神子,需要小心对待那由地及天一拳的次数极少,往往是尚未彻底飞入天际,李神子就要再被一拳砸入大地。

对峙双方,都是那金刚境界的修为,且有一方不能调动那灵炁,更没有习惯那御空而行,所以对敌到现在这般地步,若不是李神子体魄打熬得极好,好到某种令人发指的地步,恐怕胜负早已见分晓,一念及此,老人狠狠地挠了挠头皮,有些发麻啊……

咱们的神子大人难道是被人撕裂肉身又拼凑起来,来来回回,往往复复成百上千次才修来的这副体魄?不应该啊,说句长他人志气的话,不应该如此耐打才对,再者有谁能够受得了这非人的折磨?神仙都要求饶的,老人捻胡一笑,这位自己儿子的好友,当真神秘。

“齐将军!”老人蓦然顺着身旁副将所指抬头看去,只见天际最后一道闷雷响声过后,倏然就有那一道雪白身影,在天际划出一长道白线,轰然砸落地上,一身血气无数倾泻而出。

缓缓从那深深沟壑之中走出,李清源抖擞一身血气,所有灰尘血污一下子涤荡一清。

一袭白袍洒然一笑,抬头望向那缓缓坠地的一人,原本的面甲早已经碎裂开来,露出一张典型的西方人面相,只是此人原本应该算是英俊的脸庞此刻却眼睛红肿,略有淤青,很是狼狈。

当然,仅仅是狼狈而已,他重重吐出一口血水,凝神于眼前那一袭白袍,略有疑惑,很是可笑,拼尽一身力气,挨了自己数拳,就是为了将拳头砸在自己脸上,做这样的意气之争?

“值得?”他挑起那条金黄的眉头,满是疑惑,王朝人好像就是喜欢在这种莫须有,且极其吃亏的事情上,辛苦钻那牛角尖,非是钻头裂开,就是那牛角破碎,或玉石俱焚,满不在乎。

虽然来到这太始大陆的时日已经多到让他数不清的地步,与这王朝也已经打交道良久时间,可是他事到如今,仍旧不懂这所谓的王朝气节,如此辛苦为哪般?

李清源笑着摇头,否定道:“谈论值不值得,就有些俗了,俗不可耐嘛!”

米勒便不说话了,一笑置之,看吧,又是这种熟悉又欠揍的言语,让人很是…拳头痒痒啊……

下一刻,米勒的身影刹那消失不见,下一次的突兀出现,是在李清源的面前,一拳直捣向着一袭白袍的面门,骤然之间,米勒瞪大了眼睛,心下一惊,急忙扭转身子冲向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一记鞭腿过去,砰然一声聒噪人心的响声传来,有一袭白线笔直倒掠百十丈。

后腰豁得绷紧如钢,李清源整个人猛然站定,气定神闲,后知后觉地王朝将士先是沉默,而后发出震天呼声!都是有血性的汉子,不同于往昔传闻之中飘在云端,互丢法宝的神仙打架,眼下这种拳拳到肉的近身肉搏,虽然大多数时间都看之不见,但是偶然得见,就是那惊鸿一瞥,让观看之人,无论是那门外汉还是进门学徒都禁不住拍手叫好。

至于为什么不是那精通内门的老师父?自然是连同那位齐姓老将军在内,都是对那体魄修行一知半解嘛,在这两位面前,再怎么见惯了近身厮杀,敢自称师父,多少有些自耍大刀了。

米勒一手松开又紧握,手臂微麻,好嘛,怎么感觉这小子受了如此重伤之后,无论是出拳速度,还是那近身搏杀之力道,都要更胜往昔多一点?事到如今,还敢藏拙!?

米勒微微眯起眼睛,隐有戾色,猛然踏出一步之后,脚下大地都为之破碎开来!

面对朝向自己奔来的那银色一线,李清源突然后撤一步,之后骤然一拳砸出,在他眼前一线之内,突然爆发出一团团音浪,先前帝国骑士未曾退走太多,皆想要近观这两人之争,而那米勒一旦投心一事,从来不会关心身外事,所以如今这一队队帝国骑士当真遭了殃

一道道音爆爆发之后,肉眼可见的有一道道涟漪凭空出现,当帝国骑士们反应过来,想要撤退时候,早已经来之不及,那道音爆气浪早已经临近面门,刹那之间,排在那第一排的帝国骑士首当其冲,一声战马的悲惨嘶鸣呜咽之后,皆是一下子人仰马翻,倒地不起。

李清源当然是一线再次飞出数百丈,只可惜这一次米勒却再也没有打算放过这一袭白袍,先前好几次,米勒都认为此人会彻底丧失战斗力的时候,这男子次次都如那打不死的小强,一步踏在地面,卸去大半部分的力气后,再次出拳,只会比先前更快更凶,如今就算是他米勒是个没脑子的也应该知道眼前这小子一定跻身金刚境没多久,且一身修为未曾稳固,但是如此年轻的一位金刚境界?还他娘的进步如此神速?光是与自己如此对战一场,就已经抵得上自己近乎一年的辛勤修行了,若不是他在王朝待的时间太短,学到的骂人话语不多,不然此刻一定要让这位板上钉钉是那王朝神子的家伙知道,什么叫做“文化底蕴,相当深厚。”

不给那一袭白袍一丝机会,下一刹那,李清源眼前就多出一抹银色,一把卡住李清源脖子,一拳接着一拳,拳拳生幻影,纷纷落在李清源身上,且那声势之大,光是两人身旁之沙尘,已经不能用那飞沙走石来形容,要知道,在这草原之上达成如此效果,骇人听闻。

望着这一对几乎要造地三尺的家伙,众人只得在心中感叹一声,眼下这般情况,谁人还不清楚战场局势?齐姓将军身旁的副将不由担忧道:“老将军,咱们这位神子,处境不妙啊……”

怎料到齐姓老将反而满脸笑意,大笑道:“处境妙不妙尚未可知,只是你这副面容是为何?是对咱们的神子大人如此不放心?就算是如此,可是对于咱们自己还不放心?”

原本该是儒士的老将抽刀斜指,一气呵成,笑意温淳,“打在咱们神子大人身上的拳头,事后咱们都是要找补回来的,怎么?没有信心不是?手里那一张张专破修士护体罡气的符篆是假的不成?就是让你们自怨自艾,让你们躲在咱们方才二十出头年纪的神子身后的?”

副将神色讪讪,咧嘴笑道:“老将军,您这么说,咱们想要不干他娘的都不成嘞。”

这位先前将士们口中的浩然学宫老学究咧嘴冷笑,“没甚志向,莫要欺负人家老人。”

副将抓耳挠腮,一张脸憋得通红,这才小心翼翼道:“那就干他神仙老祖宗的?”

老人抿嘴笑道:“善!”

身后有人起哄道:“不还是老人家嘛!”

副将这才摇身一变,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冷笑道:“那你认为!?”

身后千夫长立马缩了缩脖子,比方才的副将还要小心翼翼,“那就姑且先干他年轻祖宗?”

好嘛,还是待着人家祖宗下狠手啊……

老人双手拢起袖中,笑容淡然,望向眼前的那彻底近身搏击在一起的两人,反而意味深长道:“再者,咱们的神子大人,真就打不过这位帝国神子?我看倒也未必嘛!”

似是为了验证老人所说,那一袭白袍蓦然一拳递出,烟尘之中倏然飞出一道银色身影,烟尘四散开来,终于露出其中那一袭背生千万手,宛若一尊佛陀降世的白袍男子。

李清源望向那个不俗的对手,淡然一笑,遗憾道:“你不错的,虽然很想再与你多多战斗下去,可惜这终究是战争,不是你我的个人擂台,所以……姑且先结束吧?”

米勒遥遥站起,一身银色铠甲随着他站起而碎裂一地,疑惑道:“先结束?想要伤我兵卒,就得先过我这关,想要进军王朝,也定然是要过你这关,你我不分胜负,如何结束?”

米勒猛然没了话语。

李清源习惯性的双手合拢一起,笑颜道:“你错了,不是要过我这关,是我们这关。”

倏然之间,在这一袭白袍身后就多出了数道身影,一位高大男子,一位笑盈盈的好看女子,一位一袭青衫书生模样男子,密密麻麻,影影绰绰……

老将咧嘴大笑起来,将腰间长剑斜跨,一挥手中长刀,竭力喊道:“随我冲锋!”

平原一线,有那整齐划一,冲天啸声应道,“是!”

今日西北平原一带,有那王朝神子,半数尽至,可怜大大帝国,一朝胆魂吓破三万半!

第四百二十四章 葬窟烛阴

西北战事,最终因为的那半数尽至关外的王朝神子们而仓促落幕,速度之快之令人咋舌,甚至那一众就连那手中被浇注灵炁的兵器都未能来得及使用,就见那眼看无敌的米勒,被那一袭白袍一拳砸向天际,而后后者一步高高跃起,与那米神子像是共同去往了天外天。

继而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那位身材魁梧高大可是长相憨憨的王朝神子像是支起了什么,高高架起手臂,下一刹那,所有西北王朝军在那位老将军一声令下,笔直前冲,却又鬼魅一般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分成左右两翼,将那帝国大军团团围住……

蓦然异变徒生,在那帝国大军之中,居然有两位隐藏实力的随军修士,蓦然爆发,却不是主动迎敌,反而是朝向身后狼狈逃窜,于是天际倏然有一道青色身影,轰然落在地上。

至于这支帝国军的首领?狗日的居然是那隐藏的半步金刚境,沙场冲锋陷阵,硬是让他生生凿穿一条羊肠小道,眼看就要逃跑时候,始终气定神闲的齐姓老将蓦然拔地而起,甩起袖子就是一道粗壮的光华匹练,当头砸在此人的头顶,落地之后,老将喝退身旁呼声不断的将领。

“有啥奇怪的?怎得?老子坐在马背上,跟着慢悠悠乱跑,就不能是个能飞天的老神仙了?”

将士们挠头哈哈一笑,还真别说,您老若是就这么坐在马背上,俺们还真以为您就是个寻常老将军了,谁能想到您还是位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老神仙?这么细想,咱们王朝老当益壮的两位将军,除了那位喜欢挨雷劈的,还有眼前这位齐将军,都是很……带劲儿的嘛!

一场原本想象中应该是那焦灼不已的大战,因为这几人的出现反而匆忙结束得令人不敢置信,

大战结束之后,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天际那轰隆不断地雷声闪电,最终众人心下一沉,原因是有一袭白袍自那高天而下,直直撞击在大地之上,浑身皆是血迹,反而笑意温淳,抬头看向天际那一抹身影,伸手拦住身后人的趁胜追击,爽朗笑道:“米兄,多谢你帮忙解围了!”天空之中的那道身影一个踉跄,差点儿没从天上掉下来,先前明明是要在“观望”一会儿的帝国军队,为何会如此匆匆忙忙地要与王朝开展?还不是这位谏言的功劳?

李清源摇头叹气,所以说,有一位不知搁哪儿认得弟弟,专门喜欢闯祸,是米兄的不幸啊……

所有人看向那像是从那血池之中出来的男子,不知是谁起头,猛然就有人仰天长啸起来!

唯有那半数神子们,头一次见到修行后的李清源与人打架,沉默不语,杨玲儿眼睛微红,视线瞥向远方,总算明白了那北望台将士们对于他们为何有股子莫名敬重,只因为他们之中有一人,无论敌我,下手皆恨,仿佛不知疼痛。

……

在那东海之滨,那座道门虚无缥缈峰居然就此降临海上,苍茫无垠的大海之上,一下子便被阴影充斥,所有妖族不禁躲在海域之中瑟瑟发抖,望向天际那成群簇拥在一起的巨大山峰。

只是那群万妖国的妖孽当真固执不已,呈蚁附之势,想要就此攀登高峰之上。

可惜在那一阵闪电之后,所有爬上虚无缥缈峰的可怜虫纷纷掉落入海中,缥缈峰上,一位位道门修士御剑而下,狠狠撞击在那一众妖族身上,每每触及妖族身上,便会有一名妖族当场崩碎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碎肉尸块。

突有一物,原本阴沉在宽大海底,此刻却骤然上浮,一道道水渍洋洋洒洒便是一场瓢盆大雨。

只见那体型庞大能抵上虚无缥缈峰上一组偏峰的怪物高高扬起头颅,并不是撞向那座主峰,反而是要一头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座小峰给当场撞成粉碎。

身在主峰的三位老真人皆是眉头一蹙,为首之人轻叹一声,“对面妖族之中,正有人等着咱们的动作,牺牲在所难免。”

老真人左边的微胖老道低沉道:“可那也得多少些妖族够本才成不是?!如此送死算什么?!”

身在右位的卫道子忽然瞥向海面之上,只见海面之上,忽然多了一位白袍和尚,双手合十,彳亍海面之上,所过之处,处处皆有那金莲冒出,随着这位和尚踱步出去,偌大海面之上,怡然像是一座金光莲池,这位佛子抬起头来,望向那只海底怪物,满是失望。

“天地不渡,便已是错。”

这位佛子高唱一声佛号,在他身后,有一只齐天石猴缓缓浮起,法天象地,却不是那法相神通,而是实实在在的肉身便是如此大小,只见这石猴咧嘴一笑,蓦然一棒过去,好叫那天地之间的妖魔鬼怪知我大圣来,个个不得前!

一袭白袍的和尚双手合十,唱诵道:“阿弥陀佛。”

于是那只参天怪物便彻底死了,庞大的身躯颓然横亘在海面之上,入水而浮,犹如横亘在海面之上的一座黑色长城。

卫道子捻起胡须一笑,我们这偌大太始大陆,不光有那神子大人,还有许多奇人异士的嘛!

……

陆良府邸轰然炸碎开来,从中蹦出一个满头金发的俊朗男子,身披狐裘,手持妖刀一把,淡然望向眼前那名头顶高帽的青袍男子,美丽近乎于妖艳,此时却满脸煞气,“陆良黄埔!你真的要背叛妖族?!”

“背叛?”俊朗男子面有怒气,仔细想了一番,正要说话,却又有一人至,笑着淡然道:“哪里有什么背叛不背叛一说,今日之‘张牙舞爪’皆是为了之后的天下妖族,能够偶得太平。”

苏酥言语一顿,望向身后的一位位小辈,奴良任侠,白展驰,桃兔,莹虎,蛮牛,一张张脸庞,沉着而坚定,他不由沉声添加道:“要那妖族安然太平千万年,诸位仍需努力啊……”

……

王朝中部首都,王亲自接见了女儿国那名老女帝,此次前来,老女帝带来女战士整整十万,其中被成为女武神的第二境女修,不下一万,老女帝唯有一句话,“共同御敌”。

中年男子模样的王笑着站在王都的城头,先帝在世时候告诉自己务必要守住葬神窟,不惜代价,一切缘由,是那葬神窟中,有大恐怖!

所以开战之前,他便早早与各国有过那么一场君子协定,战过我王朝,那么一切皆归你们,在这之前劳烦诸位莫要着急,对着我那葬神窟使劲儿用力。

可若当真有人违反协定?无妨,自有人去与你们较量,再者,真当这拥有一座葬神窟,是一件顶大的好事不成?非也非也!

王蓦然前踏一步,手臂平举,爽朗笑道:“想要寡人的江山?寡人的大门自开,试问诸君,敢来取否?”

……

北望台之河畔,一袭青衫的老人与身旁的酒鬼并肩而立,两人今日罕见地将一众神子聚集在一起,耐心讲解寻常修行之中所遇到的问题,并一一指出了神子们的不足之处,所谓不足,已经类似于吹毛求疵了,毕竟这群小神子们修行之速度着实不算慢了,之所以让人觉得并没有那么突出,委实是因为那冲在他们最前方的那两个人,实在妖孽而已。

一场耐心教习之后,秦苗两位被尊称为王朝老神仙的家伙笑着看着名下弟子一一散去,继而拍拍身上灰尘,身披月色,临近山崖之上,不约而同,面有忧色,老酒鬼喝了一口酒水,沉闷道:“这样下去,当真无事?你觉得他们那些个势力,会有那份团结心思?”

秦仙风反而神色自在,笑着回应道:“怕什么?不是还有咱们两个的徒弟?要相信他们。”

一说到这里,老酒鬼便不由满脸的笑意,点头不断道:“那是那是,我自然无比相信的。”

苗蹈古瞥向身旁的老人,变脸极快,冷哼道:“我只是有些不相信你这个老东西罢了,咱们当初在葬神窟前如何说得?可是现在呢?除了其它的神子咱们在女儿国正儿八经地传道授业解惑,可是那两位呢?咱们这两个师父和他们二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实在太短。”

他们这两位师父与那两位徒弟之间,好像就只有一场场不断地匆匆而见,匆匆而别。

秦仙风一怔,索性盘腿而坐,罕见地朝向身旁的老汉招了招手,想要喝酒……

老酒鬼不情不愿地递出一壶酒,正要想着如今自己可以敞开骂一骂这个拿人手短的家伙了,不曾一袭青衫倏然笑了起来,“有时候徒弟们太过于优秀,当师父的,也是很忧愁的啊……”

好嘛,走一个走一个,光凭这句,就是世间最好的下酒佐肴了。

“昨夜我夜观天象。”

“打住打住!不是叫你这老东西没事儿少看些这种东西?哪一次有过好事儿?”

“不怕一万,只怕那万一。”

“所以你又看到了几个万一的‘一’?”

“不多不少,只有咱们看到的那一个。”

“那一个,就已经很是万一了。”

两人相视一笑,抬头望天,皆在等待那个“一”的到来。

乖徒儿,认识你们并能够成为你们的师父,是师父们顶大的福气,不能与你们相处久些,是师父们的遗憾,不能再与你们相处,便是师父们最大的遗憾。

你们莫要怪师父们啊……

……

北方尽头之魔疆,那位置身事外的第一魔尊倏然睁开眼睛,大怒道:“竖子尔敢?!”

……

葬神窟前,那位圣堂堂主孙晋笑嘻嘻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啊,你说是也不是?”

在他面前的葬神窟内,骤然有一道血红身影,遮天蔽日,一道眼睛阖开时候,日月同辉,天地骤然为之一黯,又猛然大放光明。

第四百二十五章 来也去也

那道赤红色的身影仅仅一瞬,便绵延出去万万里,仿佛无穷尽也,一长段绵延时间过后,这赤红身影一个盘旋,一颗山峰大小的头颅高高横亘在那天空之上,长髯人形,俊逸中年男子的模样,目光如炬,脑后更有一只宛若火红大日的日轮悬浮,如大阳高悬。

这位赤红蛇身而人相的烛阴高高俯视身下那枚人族,龙息轻吐,便有那茫茫苍然之气,眨眼铺满整座葬神窟天地,矗在原地的孙晋身形无端下沉些许,若不是这位被誉为古往今来,体魄第一的圣堂堂主体魄尚可,仍旧在凭借肉身那股玄之又玄的蛮荒气对抗,此刻说不得早已经不见“人影”,被这股子苍茫气直接打压到地底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那人相的烛阴轻启双目,于是天上那颗那日骤然大放光明!所幸烛阴立马微微眯起双眸,大地万物才不至于过早进入那盛夏时分,中年俊朗男子模样的它那双眼睛之中,似乎有那轮回接连扭转,一时间便通透了身下这人的过去与未来,不由微有厌恶,当然这厌恶之情,也只是微微有之了,不同于那位老孙头,这位可是那实实在在的天地神明,早已摒弃太多感情。

它低头将一对犹如火柱似的眼睛投向那人,开口若雷鸣天际,“本意极好,何苦来哉?”

孙晋伸手擦去嘴角渗出的一丝丝鲜血,嗤之以鼻道:“果真是有个大神的样子啊?可我怎么想也不觉得这是你高高在上的理由嘛!这么多年看着太始大陆沉沉浮浮,倦也不倦?”

孙晋指了指那赤红大龙那张中年人脸庞,又指了指身下大地,“高高在上太久了,所以有些事情,难免看不太真切,所以今日就请你……下来看看?”

烛九阴仍旧面无表情,保持着低头审视身下的模样,只是那一对投身到孙晋身上的火红“视线”愈加赤红,这位白袍配甲的圣堂堂主倏然闷哼一声,浑身一下子便烧灼起来。

只是这位圣堂堂主蓦然高举手中一颗有那淡淡月华精魄的明珠一颗,身上一道道比之三昧真火犹要霸道一些的大日火精顿时缓缓敛去,孙晋咧嘴一笑,猛然出现在那只烛阴的脸前。

中年男子模样的烛阴悄然蹙起眉头,于是高天之上,蓦然就有那一道道粗壮火柱,一下子透过那道用以绝天地通作用的世间最大琉璃罩,悍然砸在身前那男子面前!

不知为何,在看到男子那一枚月珠的时候,烛九阴勃然大怒,“当年是你将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送出葬神窟去?就不怕你那孩子会因此彻底死在这葬神窟中?!”

孙晋冷声笑道:“那是老子的儿子,老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他好,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

这位生堂堂主一抖手腕,手中的月华珠子蓦然光芒大盛,轰然砸向烛九阴,而他自己则是仓促抬头举过头顶,以力扛泰山的姿势,肩挑那道疾速砸向他的大日火精大柱。

那颗月华珠子临近烛九阴面前的那一刻,刹那爆裂成为一团巨大月魄,其势如同被人拖拽着一轮明月砸在身上,强如烛阴也不由闷哼一声,身形微摇,不断从葬神窟那座高山楼阁之中绵延而出,于是整座天空,终于被那发着赤红光芒的身影氤氲成了赤红色彩。

这位庞然大物摇身一滚,天地之间,有那雷声轰隆作响,临近此地最近之江河湖海,水位悄然下降寸许,虽然仅仅只是寸许,可是积土成渊,云集一起后,那骇人之声势,犹如那天河洞破,水淹人间,接连冲刷向那个频繁躲避火柱的男子,只是下一刹,那条大河倏然化作冰锥一道,横亘天地间,被孙晋屈指一弹,化作无数细小冰渣,散落天地各处。

急忙拍掉身上的火炎,孙晋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望向天际那一抹遮天蔽日,犹有空调笑道:“咋滴?害怕一下子就将我烧死,所以给我来个冰火两重天?大可不必不必。”

在男子身后,缓缓浮现一颗颗月华精魄,男子淡然笑道:“皆是那远古时候,天地尚且未达成那绝地天通,天地还分那九重,天上神灵掌控人间时,采摘那天边九颗月而凝成,虽然不能取你这尊大神的性命,可是半条性命,总该够了吧?”

男子粲然一笑,昔年之月华,远要比如今的皎洁许多,最为接近寒魄之说,冰煞天地万物,所以最远古时候,哪里有什么人族的存在?方才呱呱坠地,下一刹,就是冰棍一个。

“所以说,今时月远输古时月多矣。”孙晋抬头望向天际那轮火红身影,咧嘴冷笑道:“你这种早早该死的神祇,还是早些归尘去才好,人间大好世界,不该有你们这种存在!”

刹那之间,孙晋身后的一颗颗月魄飞掠而去,在临近那一抹赤红身影的时候,蓦然放大无数倍,犹如一颗天外陨石,“飞升”向那轮脑后大日,烛阴猛然扭转过来身躯,浑身上下,大放光明,照亮整个白昼,愈加白昼一些,整个天地都像是在自我发光。

那一颗颗孙晋口中月华所凝的大石与那火红光芒相触,犹如雪球遇火消融,不留清白在人间。

烛阴蓦然下沉下去,在他身后,有那一座偌大山峰轰然坍圮成为无数碎块,最终爆裂开来,成为一片片齑粉,洋洋洒洒,散落葬神窟前的山水天地之间。

孙晋身后缓缓浮现那一颗颗真正的月华精魄,满脸遗憾,“失望失望,神君居然不曾上当。”

天地骤然黯淡,烛阴一对如火眼眸眯起,终于说话道:“与你们人族也有过争斗,所以你们这些人族的狡猾伎俩,也曾领略过。”

孙晋眼前一亮,接连抚掌大笑,“神仙说话,风趣风趣,所以我就擅自决定多赏神君几颗月魄作为打赏了!这样与神君本命相悖的远古法宝,还当真少见,还希望神君莫要拒绝啊!”

只见孙晋纵指一弹,一颗月魄蓦然放大成为一颗天外飞星状的大石,只是面对这一抹飞星,烛阴却置若罔闻,反而抬头望向天际,高天之上,若有若无,有那一颗细小到指甲盖大小的雪白珠子,如雨滴坠落芭蕉上,在遭遇烛阴头顶时刻那轮火红,顷刻之间,砰然炸裂开来。

即使是撞击在那大日火精之上,未曾真正撞击在烛阴头顶,可是烛阴赤红身影还是遥遥一颤,身势蓦然一沉。孙晋咧嘴一笑,若是那他手中没有这些珠子,可能身上着火那一刻,就已经是一抔灰烬,可是时间万物翩翩就是如此有趣,他手中就是有这与咱们神君大人大道相斥的月魄精华,足可让咱们的神君大人大道受损,你说气也不气?反正搁我我就要气死喽~

他一手轻轻托起,天地之间,骤然黯淡,烛九阴犹如被人施展了定身术,怔怔然矗立原地,举目望去,有那一颗颗的月魄,组成满天星辰,高悬在天。

突兀一瞬间,天上那月魄大珠小珠落玉盘,纷纷砸向烛阴,说得文雅,可是果真落到实处,却是那凶猛异常,骤雨滂沱纷纷倾泻而下,每每触及地面之明珠,都要在地面上砸出巨坑一座,所过之处,继而有那月魄火精相交互,直到最后,地面之上,无端生出一座座水潭。

烛九阴虽然身姿依然傲立,可是身上大大小小,皆有一道道火红光亮,延展而出,那是一道道灵炁在修补烛九阴自身伤势。

烛九阴一对灿灿眸子那黄金光芒逐渐内敛,最后化作一对龙族竖瞳,浑身伤势,眨眼之间修补完毕,明显仍有余力,且所留余力明显极多的烛九阴幽幽叹息一声,他之灵炁调度,势必是要影响到整座太始大陆的风云变幻,仅仅眨眼便会导致天地昼夜变幻的它如若灵炁调动极多,所要导致的后果,可想而知。

只是若是不再调动灵炁?眼前这小小人族,很是让我心烦啊……

所以天地猛然之间,陷入昏沉阴暗,地上之飞禽走兽,海中之幽冥怪物,自然之一花一木,皆有所感,犹如临近那天地末日。

在葬神窟之中央位置,一轮火红大日,冉冉升起,大日升起的那一刹那,先前地上之水潭水,刹那干涸,孙晋抬头望向那轮仿佛从天上被一下子拽落凡间,因而在他眼前急速放大的火红大日,嘴角若有若无地轻轻扯动,极好极好,目的达成,坏喽坏喽,要死要死。

他抬头看向那轮大日,明显地感受到了咱们这位神君的森森杀意,此日落下,我身必死,可是王朝大陆嘛,四分五裂,再无合为一的可能,而且如今王朝之情况,再也禁不起太大的大风大浪喽。

孙晋平摊双手,爽朗大笑,来吧来吧,让自己在这王朝历史上,留下最为浓重的一笔也无不可!

那轮大日倏然落下!直欲将地上那人泯灭尘埃里!

倏然之间,有一袭青色身影,一手抚在那轮大日之上,另有一位醉汉,高高扬起手中酒壶,并指而引,孙晋那企图伤上加伤的剩余月魄,皆为老汉所引,全数尽入酒壶之中。

两人面色平淡,看向眼前那个身形逐渐淡去的男子,男子犹有空朝向两人挥了挥手,来也去也……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世道从来让人失望

身影一晃而去的孙晋坐在云彩之巅,望向急速朝向自己远退去的那一抹赤红,爽朗放声大笑。

月华破碎,山河依稀,大阳忽黯,万物飘絮,这场大战,作为那位神君栖息之所的大陆可谓是气运跌宕起伏,受损不轻,就连身处其中的他都能感受到体内灵炁受之牵连所导致的汹涌澎湃,若是寻常修为根基不牢的修士,说不得甚至会因此受不了自己体内灵炁之澎湃爆体而亡,更恐怖的则是那越在修行山巅处的大修,受到的波动便愈加明显。

事实上,王朝版图之上的修士这一日之内,有那修士轻则面色微白,呕吐不止,重则当场昏迷过去,战力损失惨重,原本凭借李清源等一众人稍稍扳回的局面,势必将要一落千丈。

这才是一份所有其余势力苦苦等待的时机!势必一击毙命,要那王朝永远沉沦!

只是之后的世道,是否会应所有人的心意?当然不会如此顺利,他此次前来,可是还带了一份大礼给那朱氏家族,看似是与那大韩合作的朱氏家族,其实真正是与谁人合作?答案自然不言而喻,失了一杆坐镇家族,单却并无任何实际用处的龙枪,得来与自己的一份承诺,所以说他们的家族当真是个生意人,是个会做买卖又懂得如何赚钱的嘛!

只是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的老祖宗也同样对那杆龙枪无可奈何,可仍旧不曾将那杆龙枪卖与他人?同样的,为何那碣石山上的大蛇,一定要让它目向大泽,让那大泽村就此大旱?寻常的一次旱灾,那位王至于需要自己亲临?西北佛国的那尊石头所在宗门,为何非要这个时候爆发战争,直接导致那尊石猴无可奈何,最终与那名叫嘉措的和尚远走?

这些事情,一件两件,在当前举国讨伐王朝的大势相较下,显得多少有些微不足道的意思,甚至有些只是循序渐进,细而无声,譬如那千山万湖的仙家宗门一个个相继的消失?诸如此类事情,当真让人难以一下子联想到自己的根本目的,所以当这一切组合到一起,一朝发生?

终于后知后觉你王朝用以封印葬神窟下那大恐怖的封印被一一解开后,还能如何?无可奈何!

山河破碎风飘絮,世间万物,一切一切皆是有迹可循的,只怕深思之后的那一份细思极恐,好就好在世间之人,有太多的人实在懒得去做那一份深沉思量,而真正能够有这份深沉思量的?却被自身事情围绕,久困迷雾中,例如那位学宫第二长老?所以才让自己有机可乘嘛!

孙晋怡然自得,远眺那座千山万湖山巅处,猛然就爆发出一团冲天的火红光芒,宛若邪神降世,他不由咧嘴一笑,并不是与你王朝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怀璧其罪啊,谁让那座葬神窟恰巧在你王朝?若是在别国,也省得自己如此费心费力,一番算计了不是?

他面目肃然,冷笑不已,你们一个个的,都想要要这王朝神窟,可知其中藏了什么?!也好也好,这不正是我所追求之大世?这世间太过安逸了,需要让人记住到底是谁在替他们负重前行!更要世道认识一下,优胜劣汰,从来都是这个大自然的法则。

至于说自己答应了要将偌大王朝皆交予他们管理的朱氏家族?完全可以嘛,只要那时候的王朝,那时候他们还敢接过这块烫手山芋即可!

大地之上,随着朱氏老家主愕然看着身旁那个俊朗中年男子手中一块血红宝石,大方光芒,年轻一代最风流,近日却极其收敛的朱饶愕然瞧着自己的叔舅,莫名其妙被那一道血红光芒吞没,犹如沐浴鲜血之中,与此同时,先前那一位位口口声声说是要在王朝游历的外乡人,皆是如出一辙,手捧一颗血红珠子,若是有人能够突破那道琉璃桎梏,将视线急速拉长到无穷远处俯瞰整座王朝国土,就能发现一道道几乎贯穿天际的一道道血红丝线,链接天地。

最终这些个红线,密密麻麻,绵绵成集,一袭之间,像是一个整体,将整座王朝国土包裹。

……

王朝中部地区,那位策马回王朝的老将军蓦然回头过去,低声骂喝道:“怎么将这厮忘了?!”

战争始一开始就策马辗转王朝各处,不为别事,只为肃清王朝内部的岳独尊低骂一声,在他身旁的男子反而神色平静,更是让这位性格火爆的老将焦急不已,“殿下,待我杀将回去!”

俊朗男子王子摇了摇头,“早有所料,但是从来不敢往此方向想罢了,这世道从来让人失望。”

岳独尊沉声道:“妈的!早知道就将那一帮本就不属于咱们王朝的外乡人驱逐出去!”

王子瞥向身旁的老将,深吸一气,仍旧摇头道:“为何要驱逐他们?没理由啊,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位是那真心是喜欢我王朝而留在此处的,咱们王朝就从来没有赶人的道理。”

“更何况……”王子紧紧抿起嘴唇,双手攥起至微微泛白,沉声道:“这些欲陷咱们王朝于死地的,并未全部是那帝国邦国或是妖国大韩的人,也有很多咱们的自己人啊……”

……

北望台方向,柳彦圣望向那一道道通天光柱,罕见地没了一丝笑意,忽有一手拍在柳彦圣头顶,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风尘仆仆的模样,双目血红,却面带笑意,“知道我的老师曾经对我说过什么话?居然说那‘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家鸡翼大,飞不如鸟。马有千里之程,无人不能自往。人有凌云之志,非运不能腾达’?”

一袭铠甲伤痕累累,磨损极重的男子笑着眯起眼睛,“年少时候,正意气风发时候,所以对于这句话,只觉得是那天地之间最大的鬼话!可是之后才知道啊,无论是你的娘亲还是你,命运一事,从来半点不由人,但是没事的,相信爹爹,不能修炼又能如何?咱们还是这镇守王朝北望台,让那大韩百年不得入的朗朗好男儿!”

男子蓦然低声商量道:“所以啊,你就再替爹爹,多看一眼这世间,就允许爹爹先自私一回?先去找你的娘亲去也?”

柳彦圣突然死死抓住男子的臂弯,只是随着男子长身而起,对面的一众大韩修士也同样疯魔一般,率领身后百万军队,举国之兵力,浩浩荡荡,犹如蝗虫过境。

柳彦圣蓦然拔出腰间长刀,声嘶力竭道:“所有将士,随我上!”

有那所有士兵整齐喊声,朗声大吼应道:“是!”

名叫柳青百的男子最后一眼看向自己的儿子,欣慰笑意,已经送走了她,不能再送走他了,所以要为儿子,多留下些时间,去好好看一看这座世界,而不是和自己一般,一生都浪费在了马背之上,仓促回首,一路走来已经被自己弄丢了太多东西,他抬头望去,满脸笑意。

柳青百依稀之间像是瞧见一抹倩影,笑意喃喃道:“我来见你了。”

于是一旁一直蹲着的一袭青衫,狠狠挠头,只不过一手过去,穿脑而过罢了,齐浩然斜眼自己就这么直挺挺透过脑袋的手,反而手掌一勾,挠头不断,烦恼烦恼。

……

东海之滨,那尊顶天立地的庞然石猴随手将手中那条早被扯断为两半的海底长蛇丢入海中,任由瓢泼血雨洒落大海之中,望向身下那位白袍和尚,怅然一叹。

在他身下的和尚双手合十,笑着摇头,早已看开,何来烦恼?

“世间之世道,从来让人失望,可若是就此绝望,那还要什么儒释道做什么?若是人人皆是那向阳花木,何来普渡众生一说?”

虚无缥缈峰上的三位老道人皆是会心一笑,而那参天的石猴却一个白眼,不屑一顾,天都要塌了,先要想好如何力挽天倾再言这些有的没的!

……

西北方向,那位金刚境的男子略有沉默,望向那道通天红柱,在他身旁那位先前冲锋陷阵,最终仓皇而逃的将领,此刻脸上却出奇平静而略有雀跃,不由催促一声道:“将军?”

米勒望向那道血红光柱,轻轻摇头否定道:“再等等。”

……

葬神窟前,那条参天巨影蓦然一个扭转,落在地上时候,已经是一名身着血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身后所拖,像是一道绚丽晚霞,只是与那天际一道道红色丝线相比较,还是略输一线。

他那一对黄金生辉的眼眸微微眯起,望向身旁的那两位男子,两位神色凝重的男子蓦然抬头望向葬神窟方向,只见葬神窟中的洞门豁然大开,一只只史前怪兽,随手拍碎了眼前碍眼至极的高山楼阁,仰头长啸一声,放声长啸时候,天上之飞禽地上之走兽,前者纷纷坠落大地,后者眼睛泛白,无声倒地,更有一声声犹如厉鬼的尖锐厉叫,从那葬神窟中传出。

烛九阴所化中年男子未曾说话,但却有声音蓦然响彻人间,“世间大乱矣。”

从来嬉笑人间的老酒鬼以及一袭青衫淡然一笑,如此情况早有所料。

最早从那葬神窟中出来的一头浑身血色的龙首蜴身怪物,嘴角咧出一抹极其人性化的邪笑,一巴掌砸向那三抹身影!

第四百二十七章 人间天上

轰隆作响之间,那座葬神窟前的怪物一巴掌之下,便将一袭青衫以及醉汉打入深沉地下。

这头怪物一声长啸,于是天地之间,骤然有雷霆以及瓢泼大雨而下,一袭血红袍子的中年男子微微蹙眉,仅仅是微微错身,摆脱朝向挥来的那一巴掌,身边涤荡起来一股子无形火红“衣裳”,单纯由天然至纯的火精凝练而成,抵挡那份有天然侵蚀力的雨水落在身上。

一道道酸雨落下,地上之花草树木霎时间就枯萎成为一团团焦黑腐质,只是未曾等这怪物更近一步,那高山楼阁之中,便蓦然伸出一只灵炁所化的青灰大手,一把抓住了这怪物的身子,随后又有另一只灵炁所化的大手一把掐住了这怪物的脑袋,骤然蛮横将之扯成两半,紫黑的鲜血洒落一地,嗤嗤作响,有那紫黑气弥漫而出,在地上烧灼出一道小小坑洞。

在那几乎遮天蔽日的紫黑鲜血之中,蓦然冒出一张雪白利齿,齿尖泛着森森寒意,一口将那段成两半的尸体吞入口中,终于紫黑鲜血之中,现出此兽的全部面貌,居然是一头青黑色的大蛇,只是有异于寻常大蛇,此蛇头生龙族之峥嵘,一对眸子之中,满含煞气,怒气冲冲,更令人心悸的则是这条大蛇蛇首之左右,各有三四颗头颅,总计八颗头颅,皆是寒光毕露,望向地上那一袭血袍的男子,冷声笑道:“当年我好不容易头颅化人形,即将破入神境,多亏了你斩去我一颗头颅啊……”

此物倏然低垂下身子,竖起成针形的瞳子细微眯起,仔细打量着眼前血袍男子,八颗头颅之中,眼睛如出一辙的戾气滔天,泛着令人如坐针毡的杀意,“我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该如何好好谢谢你呢?”

一袭血袍的烛阴伸手淡然在身前一抹,在他身前突兀之间,有一团团青紫河水突兀出现,遇到烛阴随手挥出的血红匹练之后,哧哧然爆发出一阵苦辣白眼,直将最为临近这两兽的怪物们纷纷扭动起自己庞大的身躯,直压塌无数山岳,天地之间,仿佛唯剩轰隆雷动声响。

秦苗两人对视一眼,暗自心惊,那阵灰白烟雾,就连他们都下意识察觉到一丝危险,眼前之妖物若是单论危险程度,在那“千奇百怪,无奇不有”的万妖国也是那霸占榜首上下的位置,

随手将身前的那团突兀压顶大泽给蒸成一团灰白蒸汽之后,一袭血袍的男子双手负后,眯起一对长眸,冷声道:“相柳,当年斩你一颗头颅之后又有人将你身子封印,最终被我封印葬神窟中苟活性命,如今不知多少千年过去,还要如此执迷不悟下去吗?”

“嘁!”那相柳冷笑一声,身子蓦然一个扭转,化作芥子一点,朗声大笑起来,“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当年还有那样一个小人物,让我好生受罪,是时候该将这笔账找补回来了!”

随着大蛇的大笑声,天地山岳纷纷落下无数石子泥灰,轰隆坍圮,随后这条大蛇猛然化虹而去,唯有大笑声,久久萦绕,“今日姑且先放你一马,留待之后你我相见时候,再来杀你!”

秦仙风深吸一气,原来是当年的远古凶神相柳,那么之后种种,大致明了,他不由问道:“前辈,当年斩杀了相柳之后的八岐大蛇之真身那人,传闻早就飞升天界,而后在那场战争之中陨落了,这如今的相柳,到底为何物?他这一去,那东海之滨,恐怕……”

血袍男子烛阴面色平淡,矗立原地,久久凝视高山楼阁之中的那道恐怖黑洞,轻轻叹息道:“如今的相柳之于昔年之相柳,当年仅仅剩下灵魂一道而已,至于他飞去东海?去就去吧,世人应该知道并且为自己的愚昧无知而付出代价,不然从来记不住教训的。”

秦仙风望向那背对自己的血红大袍,半晌无言,忽然告罪一声,整个人蓦然消失,烛阴对此置若罔闻,反而将眸子瞥向一旁的醉汉,“你不同去那归墟之处,尝试一下做那联系那片素问天?亦或是走访各国,试图将那原本四分五裂为了‘利益’二字内战不断的人族,重新沟通联系成为一个整体,共同抵御我这窟中的恐怖,诸如此类这般的无用功?”

醉汉浅浅饮下一口酒,笑颜道:“若是需要我,他自会开口,只是我觉得,虽然前辈的第一条建议,对于从来俯瞰人间甚至不惜绝地天通的那帮天上仙人来说,却是是那无用功,可那第二条,我们这些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老家伙,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毕竟……”

“世道从来让人绝望,可也因此,让人间诞生了一个个希望。”

醉汉之语气,别有一番意思,存活年头就连自己都已经记不清的烛阴自然心中明了,不由道:“就这么自信?”

醉汉忽然面带笑意,使劲点头,“当然,毕竟我做不成,还有一群宝贝徒弟嘛!”

在某座仓促建成的草堂之中,这位醉汉老头也曾一身整洁青衫道袍,笑着为一众神子讲那技击修行之术,又讲那为人道理,当然最为让醉汉老头留心的那位神子,所有课堂一一缺课了过去,之所以最为“留心”并不是醉汉老头如何偏心那位神子,更不是因为他早早的进入了启灵境又破入金刚境,只是比起其余所有神子,这位最喜欢自己给自己背重担的可爱小家伙,最为让自己担忧罢了,只是更让他开怀之处,则是在于小家伙见识到了茫茫多的阴暗,即使有那伤心难过,可能还会在伤心难过之后有那一阵失望,却从来未曾对这个世道绝望。

这一点,便尤为难能可贵了,起码比某人整日的借酒浇愁,既然自己改变不了世界,那么就背对世界,选择不去看这世间的腌臜处,要好上太多太多了,以至于见到这位喜欢肩负所有的少年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要收少年为徒了,当初葬神窟前那番商量言语?不过是骗一骗自己老搭档的罢了,如此花间少年,怎么可能就这么让那老家伙当师傅嘛!没有的道理!

所以那一日,难得不曾喝酒,也终于不再醉醺醺的醉汉笑着望向一众尚有稚气未完全褪去的少年少女们,不再讲述所谓修行之道,而是意味深长道:“已经讲了太多关于修行的法子,只是一味讲此,终究有些腻了,修道修道,道指心也,老汉我啊今天与你们说些别的?”

不待有人回应,不再是醉汉而是老汉的老人便小心翼翼道:“就当大家答应了哈?”

“知道大家这段时间里面,待在女儿国之中,安心修行,其实也好,虽然你们也都答应了做我王朝的神子,可是无端便将大家牵扯到王朝战争之中,归根究底,还是我们有愧,因为所有国家势力簇拥之下,共同对付咱们王朝,如此一来,即使咱们王朝势力再大,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的,只是若是就此盖棺定论,说咱们王朝就要轻易灭亡了,也是绝无此可能的。”

记得当初有一位比较内秀的善姓神子,怯生生问道:“老师,为何你会如此绝对?”

言下之意,就如同今日烛阴所言语了,哪儿来得自信?那一日的不再醉酒的老人笑眯眯满是豪气道:“我王朝自有文明传承五千年之久,又有那文明起源万年余,泱泱王朝,传承至今,那场无人能够幸免的天劫,那场光是有名字流传下来的神祇就有千位的万神大战,开天辟地,九重天合而为三,绝地天通,经历了这些大事件,咱们王朝不还是依旧在?”

“更何况,咱们王朝,没有什么优点,虽然确实是有胆小之人,可是勇武之人,更多,而咱们最大的优点,就是人多喽,而且多是不怕死,国难当前,没关系的,还有我们这些不怕死又老不死的老家伙在嘛,再往前推演,岳独尊那岳小子还有那齐小子也在……”

老人笑着摸了摸那少年的脑袋,笑着望向一众仰头望向自己的稚嫩目光,笑意温淳,“所以各位,老头子我啊,无甚要求,还是想要大家多看看,多走走,莫要因为害怕对这个世界失望就举步不前,睁开眼睛仔细留意人间,还是有很多值得的美好的,不必担心其它,有我们。”

老人终于抬头,目向远方天地,像是在质问着谁人,“敢问天下,有哪座国家有我王朝之积淀深厚,试问天下,有哪个势力有我王朝之底蕴渊长?还要问一问,有哪位胆敢有‘万千恐怖一肩挑之’之大气魄?更要问一问,是天上哪位神人给你们的胆魄,让你们犯我王朝?!”老人提起手中酒壶又落下,说了与那一日讲课临近结束时候相同的话语,掷地有声道:“世界哪会轻易灭亡?来年人间三月天,桃花依旧醉人家。”

一袭红袍飘飘然仿若摘下天边晚霞披在身上的烛九阴斜眼瞥向老汉,默然点头,“但愿如此。”

……

极西之地的一处无名海泽之上,有那神光一敛,若是有人看过也不过是认为是那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经意间的阳光反射,唯有那些对于天地灵炁之调度最为敏感的练气士们,或许才能精准察觉到这一缕光芒的不同寻常,惊鸿一瞥之间,有那令人心悸的庞大灵炁,来回周转。

在那神光一敛之后,善鑫亮茫然望着眼前的世界,又猛然之间色变,低头往下身下大地。

在他一旁的那位美艳女子用那双桃花眸子斜眸身边的小男子,咧嘴一笑置之,光是这一抹动人笑意,柔而内媚,并未女子故意而为之,可却自有一股子妩媚天成,不经意之间无心流露。

善鑫亮赶忙低头望去,满脸骇然,在他身旁偶又一阵香风拂过,一袭黑纱披在身上,隐约可见完美胴-体的女子整个身子都压在这个小男子身上,笑嘻嘻道:“不用吃惊,作为我的小男人,若是只是仅仅因为自己能够俯瞰天下这样的小事就要吃惊,这可不行哦!”

女子轻轻挥动手臂,天地之间,猛然有一团团大云云集,遮蔽住了男子视线,下一刻,善鑫亮再次睁眼,已经身处云霄之巅,云雾缓散,露出庐山真面目,定眼望去,身下是十二座金碧辉煌的偌大宫殿,而此时他身所处,是那十二宫环绕而抱的群宫之巅,犹如众星捧月!

她笑着捻起一火红仙果轻柔递在怔怔然的男子嘴边,笑意盈盈,幸然自己的那位女弟子没有因为春心萌动而说出她师尊名讳,不然她就要失去一位心爱弟子,多么不值当?事实上,也无人胆敢喊出她的名讳,因为她之神位,要远远高于西方十二主神。

女子忽然满脸怒气,是谁起给她古往今来第一邪神这么个称号?!难听难听!生气生气!烦人烦人!于是她准备逗弄一下那个小家伙解闷,重新笑眯眯道:“你好,我叫维纳斯,你现在上天啦!~”

……

最为临近葬神窟中的那座女儿国边际,谪月村中,有女童倏然惊醒,眼中熠熠生辉,在名叫心意的女童身旁,赫然坐着一位一身雪白裙袍的女子,一对眼眸有那犹如白昼的光芒。

雪白袍子的天上谪仙人一般的女子望向眼前的女童,一对凤眸尤其是在女童的腰牌之上逗留极久,这才幽幽一叹,开口问道:“你是天上哪个谪仙人坠入凡间转世?”

第四百二十八章 降世神通者

朦胧月色轻拢纱,犹如一件薄薄纱衣披在女子的玲珑身段上,所衬女子愈加脱俗,望着眼前茫然与自己对视甚至都忘了惊恐的小女童心意,沐雪儿幽幽一叹,伸出纤纤玉手轻柔在女童脖颈一抹,女童瞬时陷入沉睡,收起闪烁着白玉光芒的双手,沐雪儿抿唇不语。

先前女童的茫然无措,做不得假,自己如此看似蛮横的灵炁灌溉,非但没有激起女童自身的灵炁反抗,反而出乎意料地达到了昏眠的效果,两者综合,如此看来女童既不是隐藏了身份的谪仙人,更不是什么被谪仙人附身亦或者自身有什么神秘力量未曾苏醒的样子。

饶是以沐雪儿这般性子,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猜错以至于多虑了,小女童心意自身,未曾有丝毫异样,如此一来……沐雪儿不由将一对雪亮眸子投向心意腰间那枚自制腰牌,禁不住又是一叹气,看来让李囡略有心悸的根本原因所在,是在这枚浩然气极多的腰牌上了。

视线仅仅是扫过那些文字一眼而去,沐雪儿禁不住叹气复叹气,那家伙难道是个有什么独特癖好的?怎得就与女童如此有缘?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关系?

她不由瞥向天际,蓦然提起手边薄纱长袖,在雪白皓腕之上,有一条血红丝线,缓缓蔓延。

沐雪儿浑身气势浑然一变,露出冷冷的微笑出来,绝地天通,便是在大地之上,倒扣一琉璃碗,阻隔天上灵炁与地上之灵炁相互勾连,由于天上之轻飘灵炁愈加出仙,地上之深沉灵炁则愈加厚实,两者之差,自然是天上那些未曾沾染泥腥气的灵炁愈加适合修士一些,可是天上这些,身居高处太久,修行环境太过舒适,难免忘了自己本身就是出自地上之泥腥之中,从来目中无人,敢以神仙自居,也不知道……是谁给得勇气!

所以这一次,秦仙风去求人?其实在她眼中大可不必的,求人求人,首要前提是要那所求之对象是人才行,那些忘了自己其实是个人,其实归根究底也是个肉体凡胎的存在,所求愈深,不自知以及得意忘形便愈甚,最终无功而返都是最为好的一个结果。

她望向天际那道火红火柱,轻轻叹气,下一瞬,她人已至女儿国国君大殿之上,早早恭候多时的三位美娇娘各自手捧一物,分别是那火凤流霞溢金袍,金凤钗珠冠,和那象征女儿国国主之位的凤凌杖,为首的贤凝净轻轻问道:“雪儿,你可要想好?”

沐雪儿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贤大家轻提自己一袭火红长裙满脸笑意,火红长裙散在地上,犹如一条长长红毯,更似是天边火烧云,自成人间好景色,可终不及眼前这位真仙谪落人间的女子身上那一袭火凤金袍呐。

当年事情,唯有少数人知晓内幕,什么老女帝入神灵雪山之中怀抱一女婴出山来,是与那雪山男山神交-合诞下此女这类狗屁说法都有,事实上,当年最为令人匪夷所思的对外说法,恰恰就是事实的真相,只不过实话人们从来都不信,只会相信自己所认为最有可能的猜测罢了。

当年的老女帝,孤身入雪山祖祭坛,祷告上天,精诚所至,天降一雪灵所化的女童,那一日,雪山漫山风雪,全部收拢一处,才化作了那体温微冷的女婴,人间风雪,更是迟来数月……

贤凝净轻轻低首,蓦然而笑,后撤数步,执那君臣之礼,叩首道:“微臣参见陛下!”

……

东海之滨,原本想要一举冲溃王朝那座海防一线的妖族面面相觑,那只妖气滔天的猴子对于他们来说,犹如噩梦一场,是想都不敢想的那种噩梦,谁能够想象到那只分明妖力强盛的猴子施展了道教的法天象地神通之后,宝相庄严双手合十的样子有多么的恐怖?

当那只身材魁梧近乎于猿猴的金毛猴子抖擞一身毫毛,眼眸随意所过之处,便有那火焰灼烧,偌大一座东海,海平面凭空降下一丈有余,隐身深海之中伺机而动的一位位深谙水底神通的妖族更是惨烈,除了被那犹如被人架锅焚煮,因而温度飙升的海水给烫得一个个呼吸困难之外,谁料想那猴子一手御水神通,更是了得,一条单纯水运所化的苍蓝大龙在他身后缓缓怒龙抬头,猛得一个下潜,所过之处,饶是那妖族比较年轻一代的那位颇为熟悉水法神通的靛青也当场被撞昏过去,双眼泛白,不一会儿就搁水面上泛起雪白的肚皮,至于其他人?更是惨烈,偌大海面之上,醒目可见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红腌臜物。

好在幸也!当王朝大陆之中猛然有那无数道血红光柱勾连天地后,那猴子并未伙同天上那座虚无缥缈峰一起赶尽杀绝,而是与虚无缥缈峰上那三个可恶又可怕的存在一同回首,很难想象这个法力滔天大的猴子当时那张猴脸上居然会露出那样一副忧虑的神情,随着那一袭白袍的和尚以及虚无缥缈峰一众人等一同返回王朝之中。

望着当时那一众人仓皇的样子,一众妖族除了庆幸之余,多少有些沾沾自喜,尤其是遥想到今后就要破入那座偌大王朝,能够占有那座缔造种种神奇之处的葬神窟一份造化,他们之心思,尤为活络,被那条水运所化的大龙给差点当场撞碎的靛青支撑着从海底爬起,在心底低骂一声,只是在他看到那一滩滩血肉之后,罕见地沉默了些许,大多是那心中戚戚然。

他淡然一笑,抬手抹了抹眼角,为什么呢?他到如今都在好奇这么一个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那妖族的猴子,居然对自己族类下手会这么狠?为什么妖族之中也要搞分裂?也会出来那陆良黄埔那种人物?当真有这种傻瓜?居然眼睁睁看着妖族利益被一点点蚕食,最终沦为他人之坐骑看山神兽之属?直到最后的最后,妖族完全隶属于人族,终于翻身不能?简直叛徒!

下一刻,他猛然抬头,满脸的骇然神色,怔怔无言望向眼前的那只庞然大物降临海面之上,那八头的怪物轰然砸在海面之上后,幽深海底,居然仅仅只能藏住此物的尾巴末节,仍有粗壮部分的尾巴,高高隆起,那八颗头颅更像是顶住了天地。

八颗头颅之中最大的那颗头颅蓦然垂下身子,令人不寒而栗的蛇族竖瞳急速收缩到如针大小,冷冷地将身下那靛青皮肤的妖族小子打量,冷笑不已,“小小后辈,姑且问你个问题?”

相柳毫不掩饰自己眼睛之中的厌恶神色,幻化出一只灵炁手掌,将那已经呆若木鸡的靛青给拎起,屈指在此妖脸上一拍,大笑不已,“被老子给吓傻了?”

说是一拍,可是靛青脸上登时便是额骨塌陷,鲜血直流的下场,在他左右的两名妖族副将瑟瑟发抖,踌躇不敢前,更是让相柳嗤之以鼻,“恶心恶心,老子当年跟着那头差点就能成为十尾的天狐一同前来的时候,此地正值蛮夷时候,跟在老子屁股后面牙牙学语,其实后来也多有给老子诞下了不得血脉的生育炉鼎,怎得今日瞧见,仅是些让老子作呕的货色?!”

说此话的时候,身形庞大遮天蔽日的相柳一对竖瞳若有若无,瞥向东海更远方,冷笑不止。

被相柳八对竖瞳所“注目”的几位妖族巅峰仙人境界的存在情不自禁就要匍匐水面之上。

靛青猛然一个激灵,挣扎着嘶吼道:“前辈终究是我妖族大祖!为何要帮他们王朝?!”

相柳猛然附身望向身下那嘶吼不已的小小妖怪,八对眼睛之中皆有火烧,像是被人触及痛处,怒不可遏,于是下一刻,那一对手掌骤然收紧,被裹挟在其中的妖族水法天才靛青当场被捏作一团肉泥!刹那之间,那条掩藏在海底之中的大尾高高扬起!

千层海浪堆积而去之间,这条大尾一分为八,分别抽打向那远处隐藏极好,以期伺机而逃的妖族仙人境,转瞬之间,八条大尾倏然而归,尾尖之上,分别有一颗在不断跳动的心脏,鲜血淋漓……

不理会那颓然瘫在海面之上的八个无用后代,将八颗还不够塞牙缝的火红吞入腹中后,相柳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说是跟随那头天狐来此,其实当年若不是被那该死的老孙头放逐,谁他娘的愿意来此贫瘠地当你的这个狗屁不是的大祖?

……

归墟海岸,有一青衫男子身旁跟着位笑呵呵面容慈祥的老者,老者抬手做了个举杯的动作,笑问道:“我那酒中道友?”

双手隆袖的一袭青衫缓缓摇头,“不曾随我一同前来。”

“这样啊…”老人点了点头,略有遗憾,但也瞧出了眼前这位向来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的秦道友与往常的不一样,便挠了挠头,正要开口一句“秦道友”,适时有那五彩匹练,骤然降至。

只是这五条光华匹练,却仅仅只是“路过”,转瞬之间,便又没了踪迹。

“这…”老人似是有些尴尬,赧颜笑了笑,良久不敢言语,万籁俱静,像是清晰可闻心跳声,只是也不知过了多久,仍是无一人应答,老人一咬牙,正要言语,却被一袭青袍一手相拦。

秦仙风望向茫茫然的偌大无垠归墟海面,视线一一扫过那几处隐匿气机,抱拳沉声真挚道:“恳请诸位能够重新沟通天地一线,共挽天倾势!”

第四百二十九章 北望大蝎吞灵修

归墟海岸,浪涛无垠且轩然,波涛壮阔之浪啸声粗暴划过耳畔,多少显得略有聒噪意。

在归墟大海之上御风而行的那位佬儿笑容尴尬,望向眼前的五位主事仙人,各个脸上神情不一,这佬儿的笑容便由尴尬缓解几分,化作了略有深层意思的深沉,多有嘲讽意,最终这佬儿手中木杖化作一条木龙,主动低垂下头颅托扶起老人来,一个摆尾闪身而去。

那五位天上神祇面面相觑,皆有沉默,其中一位风姿绰约的抱篮女子垂下精致面容,低头望向怀中花篮,久久不愿言语,在她身旁的一位男子一对龙目微微眯起。

在二人身旁一位头角峥嵘的老汉不由摇头道:“这厮在下界能够修行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可是他的话也太过嚣张,方有那酒汉,一人就妄想单独单挑我等,是谁给他的狗胆?后有此人,居然游说我等开了那天地禁制,不然咱们反而会遭殃?当真觉得自己是那真无敌?人间他们自己对付不了的灾祸,在咱们素问天就是大麻烦?我看未必嘛!”

言语出来,自然有陆续赶来此处归墟海域的仙家附议,除了最先的四仙之外,各个嘴角噙着冷笑,先前那酒汉一人身后腾起一支酒葫芦的时候,嚯那副气势,毁天灭地呀,像是击垮了他们五人之后,就要一人闯到素问天去大杀四方去也,依照这样一副架势出来,才有了他们故意刁难那一袭青衫一句“汝等自救有余,何须我等?”

身旁忽有一位蓝衫乐士,拍了拍正夸夸而谈讲与身旁之姗姗来迟仙人的那老汉,反问道:“那一袭青衫,一个醉汉,对于咱们来说是不是麻烦?”

头角极峥嵘的老汉兀然不作声响,沉默良久后才道:“或许是麻烦,但是终归大麻烦谈不上。”

始终沉默的执萧那人轻轻叹气一声,终于幽幽道:“若是一百个那一袭青衫,那醉汉,先是攻破了咱们脚下的大陆,而后破开天门,入我素问天?如此一来你可能会说也无所谓。”

俊朗小生模样的男子将手中长萧别在后腰处,眨了眨眼睛,“那么有一千个?一万个?”

老汉悚然,瞪大了眼睛,半晌无言,不了别萧在身后的小生却蓦然一笑,“那也无所谓嘛,绵延万万里的大陆,偶尔有像这一袭青衫或是醉汉的家伙翻出海面之上让人眼前一亮,也终究只是少数而已,再多能够超过两手之数?那个看不惯咱们素问天因而自贬凡间的老行者,如今在地上不还是个给人行那腿脚之便的车夫之属存在?所以,哪里比得上我浩瀚素问天人才之济济,仙人之茫茫,手段之通天,神通之玄妙?那些麻烦,只能是有来无回罢了。”

老汉反而惴惴不安,“不说上千,若是当真有那么一百个,咱们……还是有麻烦的不是?”

俊朗小生瞥向老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笑,“一百个,修辞而已,咱们素问天上下千万年之积淀,有那一袭青衫醉汉之神通修为者,有几个?一百个……亏你也果真敢信?”

那老汉忽然跳脚起来,重重拍手,脸上洋溢起笑容来,有一对龙目的仙人却双目低垂,似是俯瞰人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

葬神窟中,今日罕见未醉的醉汉看向眼前那一道道飞驰而过的骇人气机,浑身上下,皆是使人一眼过去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一袭灰袍也早已经化作红褐色,结痂成结,使之一袭灰袍有那极硬质感,仿佛一件血红薄甲,披挂在他身上,虽然伤势极重,好歹其精气神还在。

一对眼睛亮得吓人的苗蹈古望向天际茫茫多的一道道影子,甚至恍惚之间,暂时忘记了身旁愈加多得那一道道骇人气机,在他身旁骤然有一红闪烁,浑身皆有火焰燃烧犹如火人的烛阴瞥向身旁这个差点就要找死的老汉,不由提醒道:“都是些对你我有威胁的家伙,希望你能够摆正态度,不要想着将所有都阻止,你我能够从这里闯出去就已不易。”

似是想要着重强调如今两人之岌岌可危,烛阴斜眸醉汉补充道:“不然你我是真得会死的。”

老汉不急不缓,取出腰间酒葫芦,浅尝辄止酒一口,点了点头,不急不缓道:“理当如此。”

而后醉汉重重踏出一步出去,一道火红大圆猛然之间自平地而起,且有那火红大墙所铸光华流转的灵炁墙壁,犹如一尊不断流动的“琉璃罩”,倒扣整座葬神窟高山楼阁之顶,宛若一座绝地天通而成的崭新小天地,自此天圆地方,其中生物,彻底与外界隔离。

苗蹈古抬手将手指尖流窜不停歇的灵动火苗挑至肩上,那一缕顽皮火苗便慢悠悠在苗蹈古心口位置一晃而过,再无踪迹可寻,他缓缓抬头望向一尊尊高大远古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荒古的神祇缓缓坠落自己身侧,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诸位,既然来了,好歹让我等好生待客一番。”

与此同时,天际那道火焰琉璃大罩蓦然有那一场火雨降下,铺天盖地,焚烧大陆。

醉汉只是淡然注视着天际火炎纷纷滚落凡间,所谓待客之道,自然没有谁人比我王朝研究更为透彻,尤其是我等,最是“热”情好客,所谓待客之极致,无外乎如此了吧?

在距离那座琉璃火罩极近山巅处,有高大俊俏中年男子盘腿坐在山崖巅,笑着望向身下那那张火红大罩逐渐凝形,其中妖魔鬼物任凭法术手段或是蛮力尽出而不得出,好一张火笼焚网,低头望向手中支撑那张火炎焚网焚烧其中妖魔鬼物的一粒火红珠子,再次望天时候,目送一道道骇人气机离去,丰珅低头沉思,摇头不断,轻轻哼唱小歌谣,“妖魔鬼怪快离开啊!~”

只是他蓦然放声大笑起来,人在那人心不足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被那巨象踩死亦或者双方皆死的心理准备,如此才好,如此才是公平嘛,就是不知,如今这头发疯的巨象,你们这些大小蛇族,一颗小小蛇胆有无被吓破?还有没有那两败俱伤的勇气?难也难也。

……

北望台上,柳青白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幕,继而向来脾气极好的男子双目缓缓充血赤红,鼻息之间喘着粗气,望向眼前之突然横亘在对垒双方大阵之中的怪物,缘由很是简单,因为眼前这只巨大蝎子模样的爬虫,仅仅只是坠落战场的瞬间,就将对垒双方的兵马压死无数。

它的这种攻击完全的毫无根据,胡乱践踏一通,于是便有一颗颗头颅被割下,地上也有了一团团肉泥血雾,顷刻之间,数以十万记的兵马,如今仅余下万数不到,地上尸横遍野,视线所及处,处处皆是那令人心悸的血红颜色。

浑身漆黑如墨,依稀之间,有铁器铮铮之音的黑皮蝎子居然口吐人言,望向身下一只只弱小蜉蝣,朗声大笑道:“不若汝等入我麾下?可以宽恕汝等之性命。”

柳青白未曾来得及怒吼出手,谁料那大韩阵营之中,早早便有人丢盔弃甲,跪地求饶道:“我愿入神人麾下!恳请神人饶我性命!”

眼见此人,居然是位灵海境界之二境巅峰修士,其它大韩修士终于不再有丝毫犹豫,当场跪地,直让柳青白皱眉不断,毕竟是那灵海境的修士,与那至今还有些茫然杵在原地的凡夫俗子当然不同,更能直观体会到眼前这只像极了蝎子的庞然大物,其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有一言语曰:深不见底,便是眼前这只庞然大物之修为最直观的体现,在这一位位灵海境的眼中,越是定睛“细看”这一头突兀闯入战场之中的不速之客,便越是如虫观渊,脊背生寒。

终于有那寻常大韩士兵,读懂了自家修士老神仙眼神之中的意思,纷纷行那五体投地之大礼,各个皆是那以头抢地,直叫地面砰砰作响,轰隆其间,叫人久久不得平静。

那只大蝎点头不断,爽朗大笑道:“好说好说,如此甚好!”

为首那位率先向这只大蝎投诚的灵海境修士脸上逐渐洋溢起笑意,神色不善,缓缓望向眼前的王朝士兵,既然让自己抢了先,那么比之自己要慢了许多许多才表决心的你们王朝,下场如何?自然不言而喻了吧?

这位灵海境修士清了清喉咙,正要说话,忽然心口一温,禁不住低头看去,却见一道锋利钩刺透过自己胸膛而出,一蓬蓬鲜血不断从这黝黑钩刺之中渗出因而变得紫黑,血液滚落地上时候,哧哧然作响,更伴有一阵腐臭难闻气息。

这位大韩修士双目给瞪起得浑圆,望向眼前那只庞然大物,是真的大,以至于所谓钩刺的透过心脏,实际上是已经连同他的五脏六腑已经整个胸膛都穿了个通透,至死时候,此人脸上仍旧挂着难以置信的疑惑。

之间那头黝黑大蝎大尾轻挥,下一刹那,这灵海境界的修士便被送入这大蝎巨大口器之中,紧接着便是骨头碎裂之声,不绝如缕,柳青白以及柳彦圣为首的王朝众人静静矗立原地,只觉通体发寒……

第四百三十章 天地皆有一劫

葬神窟外,山楼之上,那盏炙烤其中怪物的琉璃火罩蓦然扩展一周,通天火光,烧灼得天山一线之上,悄然氤氲起一团恢弘炎芒,于是一座座连绵大山之上,冉冉升起一团光华不灭的圆形穹光,颇像是传说之中的日出灵山后,佛光普世间。

一袭火红长袍的烛阴眯起一对犹如烈日蕴藏其中的眼眸来,细细打量眼前眨眼之间愈加密集的葬神窟妖魔鬼怪来,于是他终于还是悠悠叹气一声,守护这座神窟如此悠久岁月,怎能不知如今从中所脱逃的,至多也只是像那相柳一般的小打小闹而已,真正的恐怖,这座天下远远未曾见识到。

这般想着的时候,烛阴一身赤色火焰却未曾停息丝毫,所以最为精纯的火精除了会在经过那名醉汉的身旁时候缓缓停滞之外,对于其余此刻正在神窟之中的鬼怪,丝毫不曾手下留情,以至于整座葬神窟天地一线之中,哀“吼”遍野,不断有那怪物或御空或遁地或是干脆直接以头抢撞那面火焰所组的大墙,烛阴忽然动作一顿,一袭火红长袍犹如血染,蓦然铺展开来。

当血色长袍彻底铺展开来后,整座倒扣在这座天地的血色琉璃罩愈加凝实几分。

呜呼烈焰怒嚎声,烈烈大炎漫山岗,几息过后,其中怪物之怒嚎声缓缓虚弱下去,最终彻底不得闻,高坐葬神窟一畔的高大男子忽然起身极目远眺,神色沉重,下一刹,整座被火焰给吞没其中的火焰大罩所有火焰尽数消灭殆尽,终于露出一黑暗身影,一袭黑色长衫之中,唯有一对寒芒毕露的眼睛,不断闪烁着森森冷意,瞬息之间,天地颜色突变。

原本被那火炎所炙烤得微微发红的天空瞬时变成那焦黄漫天,一时间阴沉下去……

在极西之地的平原之上,有一黑一白两人盘膝而坐,这两人的来历,极其相似,只是身后所处立场,天壤地别,为首周身皆覆黑甲者,帝国神子米勒,一袭白袍同样面有肃容者,王朝神子之一李清源。

两人之所以能够如此促膝而谈,除了如今正搁在李清源身后虎视眈眈的十数之属的神子之外,更大的原因所在,是两人作为皆经过葬神窟洗礼的神子,在西北王朝大战开启之际的那一刹那之间,皆感受到了一股最为熟悉的恐怖气息流窜而出,皆是近乎肌肉记忆地寒颤一下。

“很是奇异。”米勒一手抚在自己着黑铠的胸口,极其立体的五官微皱,目露追忆神色,以极其熟练的王朝话语道:“当年的我,远远不曾踏足修行之道,所以当年之恐惧,尚且有情可原,可是如今的我,早已经不是当年,为何仍旧有这种久违的恐惧?”

李清源摇头纠正道:“还是不一样的,当年之恐惧,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如今之恐惧……”

“仍旧是对未知的恐惧,只是由对那未知事物的恐惧转变成为了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一袭白袍深深望向王朝内陆,叹息道:“这一次你们诸方国度以及大小势力侵入我王朝,所图甚大,所谋甚远,所蛰伏准备甚久,有没有想过,那座葬神窟所回报的也甚是大?”

“你们究竟是放出了怎样一个魔鬼?”

米勒罕见的有所赧颜,李清源将视线重新投向这位帝国神子,目露精光逼人,沉声道:“所以按照阁下如今的意思,当真不会后悔?阁下所在帝国,当真不会追究阁下责任?”

米勒蹙起眉头来,正当李清源想要再次言语时候,米勒却大手一挥道:“整个帝国都要没了,他们还想要打这场没用的架的话,那么有这么位脑袋里面是个空壳的国王,只能怪我米勒择主之时,没有擦亮眼睛,什么惩罚我也甘心认了。”

李清源怔怔然望向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咧嘴一笑,米勒摸了摸脸庞,瓮声瓮气道:“怎么?有花?”

李清源大笑不已,不停摇头后,伸出大拇指道:“没花没花……有豪杰气!”

两人近乎于本能地望向王朝内陆方向,除了那股子摄人心魄的恐怖蛮荒气流窜而出外,此时此刻另有一股子不输于前者的蛮荒气铺天盖地,直压虚空。

米勒神色落寞,自嘲一笑,“只可惜如今我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其它势力……”

李清源深吸一口气,忽然道:“你也算是个老前辈了,知道如今天下年轻一辈之中的战力,最为拔尖的那一撮儿,分别是谁吗?”

听到“老前辈”的新奇称呼,米勒先是一愣,然后闷声闷气道:“有有有,年轻一代的,我们帝国有贝尔那小子的存在,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地道帝国人,在体魄一途,直线追赶着前辈我的步伐,同时又有位喜欢钻研的恩德尔,喜欢钻研些奇巧技,如今在教会那边比较受欢迎的火铳,有点类似于咱们那里的火枪,就是这小子的发明。”

米勒再是沉默,这才道:“至于教会那里,就是那个蛮妮子凯蒂,别看这妮子从来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和善模样,但是当真打起架来,可就是一等一的凶狠,并且其身势来历,很是神秘,就连我们几个‘老家伙’都知之甚浅,另外,他们教会邦国之中,亦有一位葬窟神子存在,只是被他们教会雪藏,世间从未见过这位神子的神秘面容。”

“至于万妖国之中,犹豫最开始曾频繁东渡王朝的缘故,本国国度之中也有与王朝相辉映的三大小势力,分别是人类居多的阴阳师派,武士忍派,以及单纯的妖族,阴阳师派最开始是作为本土力量抵抗妖族的中坚力量,只是后来,也就是现在的阴阳师最年轻一代领袖出现后,两者之间的关系便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那位小名柚子的年青一代,对于妖族陆良一组,别有交情,至于那武士忍派,皆是本土浪人,游离不定,所谓名声,仅是存在于传说之中。”

一一为李清源介绍了在那位第一魔尊的恐怖打压之下魔疆所崛起的唯一天才——凛风,如今已经第二大境无敌手,更有那大韩国土神秘背陆郎,相传已经破入了灵界秘境,米勒微微蹙眉起来,轻声叹息一声,李清源瞥过头去,满是疑惑。

自然读懂了李清源眼神的米勒不由道:“那座圣堂,我也不曾知道详细内幕,他们从来作风神秘,一身白袍尔,有所详记的出手记录之中,也从来都是戴着兜帽,让人看不清面容,也从来都是一招毙命,绝不拖泥带水,解决掉之后,便隐匿身形,让世人难以追查,很是谨慎。”

李清源叹息一声,便不作纠缠,终于长身而起,望向眼前这位原本已经做好打算要与之硬磕一场的家伙,突然笑道:“老前辈,当年为何不留在王朝?你的性格,很有侠气,想来也不会与我王朝相性极差。”

米勒主动忽略了李清源调侃的那句“老前辈”,指了指身后,咧嘴一笑,“人各有志。”

李清源笑了笑,淡然举目望去,仿佛视线已经拂开了眼前之白云,一路延伸到那遥远天庭去,轻轻松开隐在袖中的那手,秦师父能够自己前往归墟海岸,这是根本不用他如何计算的,为了人族之福祉,意义更扩大延伸一些,为了整座“凡间”,以及“天上”,按照秦师父的性格,定当义无反顾,可是“天上”久处高位者,当真能够明白如今事情之严重?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他对于秦师父执意前往那归墟海域一事,多少有些不理解,一趟来返,好像就是为了平白多费一遭时间?

倏然有风动,李清源尚未来得及回头看去,脑袋上便挨了一记巴掌,当他惊喜扭头回去的时候,一位灰衫老者正笑嘻嘻站在李清源身后,向正震撼于老者身旁不停摇曳的紊乱气机的米勒点头致意。

李清源惊喜道:“葬神窟那里…平定了?”

先前那股令人心悸的灵炁波动,让他只敢以“平定”二字,至于彻底扫平,连想都不敢想。

闻言后,老人脸上笑意不再,似是心有余悸,伸出手来狠狠搓了搓脸庞,先前自己与那老秦头各自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那位烛阴之手段,出人意料,如此一来,自己还有一小段时间,与自己徒儿好好相处一场了,如此甚好。

老人忽然怅然叹气道:“徒儿啊…”

李清源也终于意识到葬神窟前的事态严重性,缓缓收回东望目光,缓缓道:“在的。”

老人伸手在自己脚下捻起一抔土,轻轻捻动之,致使指尖有沙砾唦唦声,似弦发声,“这世道好像就是这样,未曾真正将名叫祸端的火炉抛人怀中,就没人知道这火炉其实是能烫死人的,或许会有那么几人,真正察觉到了这火炉的炙热,可是谁都相信,下一个被炙烤至死的,绝不是自己,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到了他自己被烫得满身火疱的时候,还会犹有空反过来质问那些被烫过的人,为何早早不提醒自己这火炉如此致命?”

老人一手拍在李清源后脑勺上,却是笑道:“这将是一场大劫,关乎到每一个人的大劫,没人能从这场大劫之中置身事外,世人不能,你我不可。”

“就是他素问天,依旧不行!”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有何不敢?

时天下大乱而九分,除了东海那里有一头相柳大蛇镇压其中,搅得东海风云气数诡谲而又混乱外,东北大陆相交之处,更有一头人面蝎子,不停凿击着王朝与大韩之间的长河裂隙,至于其余势力之中,教会法庭,各有一头怪物,率领着遮天蔽日奇形怪状之怪物前去。

九大势力之下,好像唯有传闻远古魔物所诞下的魔人,以及法庭未曾受之影响,其余势力之中,儒释道所在王朝,便是那中央腹地,首当其冲,被那数以千计的魔物首先攻击。

原本高坐在皇城之中的王如今也不得不与女儿国老女帝一起,前往世界议事所在,一路上,不惜动用独角天马的王所率军队一路而去,马蹄所过,地面却无扬尘起,唯有一对对雪白翅膀,扇动起一阵阵迅猛凤罡,绞杀在所经之地,于是天际无端响起阵阵烈烈风声却不曾感知风往何处,唯有一道道悄无声息烙印在或地面或树木或顽石之上的一条条雪白痕迹。

一位魁梧老人策马来到身前那人身旁,手捧一件华贵绒衣,便要为王披上,却被王挥手制止。

岳独尊咧嘴笑笑,也不介意,而是将目光抛向一旁与王并肩的女子,眨了眨眼睛,依照岳独尊如今的岁数,天下出彩女子早已看尽,一心只追求武道一途的他,按理说对待天下女子也只作白骨观,可是他却从未见过有如此女子,竟如此契合风韵犹存四字。

眼前这位女儿国老女帝之美,绝不是山上那仙府之中依靠灵丹妙药所达到的青春永驻之效果,事实上,这位沐姓老女帝从未有过什么修行基础,寻常凡人而已,容颜比之那些山巅之上五六十岁有余的仙子,更是要显老态的,可这却正是岳独尊如此注目的原因所在。

容貌依旧绝美的老女帝紧了紧手中缰绳,扭头望向一旁的中年男子,“王,看来你所说的那些君子里面,至少是有一位真小人啊。”

中年男子一笑置之,指了指女帝坐下天马,关慰道:“沐姑娘,这天马是那修行之物,如此疾速飞行,沐姑娘从未涉足修行,虽然有神人庇护,可是理当犯不着一同遭罪的。”

老女帝美眸圆睁,一拍坐下白马,瞪眼道:“什么混账话!?我们女儿国的女子,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斗士!我也不曾排除在外,是降服过国中那匹桀骜难驯的马中帝王的!”

王赶忙举起双手,一旁的岳独尊瞪大了眼睛,憋着笑意,能够让咱们的陛下如此相让吃瘪的存在,世间罕有,如今不多看几眼长长见识怎么能行?

老女帝忽然沉默下去,神明庇护?如今自己之所求,只是想让神明去庇护那个她罢了,骑这天马算什么?天上风寒又如何?寒风冷冽,再冷能够冷过当年那片雪林的霜雪?老女帝望向遥远天边,冷笑道:“再者,我怎么也要见识一下所谓的真小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的。”

王忽然顿住马蹄,望向老女帝扬长而去的背影,突然扭头过去,偷偷与赶忙附耳听来的岳独尊耳语道:“女儿国能够被神子以搬山搬来咱们王朝中央,寡人何其幸哉?!这样的女儿国如此晚才入我王朝,寡人又何其哀哉?!”

……

西边高原之上,悄然浇筑起来一座钢铁城池,如此一座巍峨钢铁城,当然不是凭借寻常军士亲手建造,其中还要劳烦道家搬山力士以及墨家奇妙机关术,更有寥寥无几的几位苦行金刚菩提僧的功劳,只是这些角色,原本就已经稀缺,如今更是已经投身于天下各处大小战场,去讨伐一位位从葬神窟中走出的妖魔鬼王。

从那浩然学宫之中退出而再掌兵权的齐姓老人双手负后,临近这座临时仓促而成的大城,城池高耸入天间,梯梯勾连十二丈,肩扛日月抚星辰,怅叹风云也平凡,年龄远远要比自己外表更要年迈的老人默默彳亍在这座就连名号都未曾来得起的大城之上,默把那铁栏拍遍。

老人忽然轻轻叹气,当日未曾告别好友就自己偷偷溜走,其实多少也有甩手掌柜一般的轻松意思,毕竟儿子与那第二长老的关系,自己蜗在浩然学宫当那闲职的岁月里,可是没少挨骂。

咋滴,儿子被顶头上司坑害,自己就连退出学宫的勇气都么得?你这读书人,算啥子读书人嘛!?

对此老人倒也看的很开,读书人嘛,除了骂,可不就还是骂么?读书人说话大胆谏言也好,针砭时弊也罢,呶呶不休,好像从来无人听,唯有色厉一些,大声粗着嗓子骂人了,也才终于愿意看热闹一样愿意施舍一眼,遥遥记得那些曾经骂得最为凶狠的好友,如今好像都已经……不在了?

史书之上,一片片浓重笔墨泼下,一字字华丽辞藻装饰的历史上,什么王侯将相有种乎,英勇神将七进七出,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历史好像在记录武将胆魄之瑰丽上,从来不曾吝惜笔墨,却独独在描绘儒生身上,便犹如一只铁公鸡!好像一句弃笔从武,就是一句天大的恩赐,事后也只有寥寥几句,某某于某地战死,共计攻伐敌军几何。

老人缓缓负手,幽幽一叹,望向遥远地界,对于头顶那忽明忽暗的太阳,老人完全置之不理,目光淡然远去。如今军中的娃娃们,各个嚷嚷着要杀穿西方,再来个纵横马蹄,反复将之再凿出几个窟窿才行,一变天就来求和的西方,太弱太弱,完全不似先前意气风发之模样嘛!

怎么?我王朝之中的魔气,仅仅只是爆发出来,各位的一副小胆魄就被吓穿了?也不想想是谁先前还想要主动侵我王朝来着?这样胆小怕事的军队,合盟有什么用?给爷们儿拖后腿的不是?别到了时候,非但要上阵砍杀魔将,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搀扶着身旁吓得屁滚尿流的西方大汉?所以说咱们的神子大人,当真是多此一举嘛不是?

老人蓦然回首望向身后一众将领兵卒,罕见少有并且陌生的一张张西方面孔,更有王朝最为精锐的一支为数百万的军队,双方将领,多有同仇敌忾下的其乐融融,更有意气相投,在老人手中,双方军队经过短暂的磨合之后,蓦然惊喜发现,原来双方彼此还是有许多对脾气的。

这样的情况……老人嘴边有了就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意,老人蓦然拔剑,持剑遥指天涯边,高声扩呼道:“王朝!”

于是方才还在与身旁西方战友高谈阔论的这支军队,这支王朝最为核心的军队,这支王朝自从建军起,就未曾败过一仗的军队,猛然之间变换了神色,犹如一支出鞘精钢剑,蓦然站起,大声呼喊出自己的名字。

这一日,这帮许多未曾学习王朝语言的西方将领牢牢地记住了两个王朝文字——风起!

……

远远教会所在之总部,是一座白墙院落尖顶大钟而灰棚的教堂,只是其中之布局,远远不似世间寻常教堂的布局,居中所设,是一张极长的宽大大桌,大桌之上,有那一身雪白的铠甲骑士,有那身披黑袍的老人,更有一位九尾天狐,回眸一笑百媚生,若是细看,便能从女子那张魅惑丛生的精致脸庞上,依稀瞧见姜老太的模样。

一袭黑袍隐匿其中的老人嗓音犹如枯枝摩树皮,唦唦而响,望向女子调笑道:“听闻你不是前往了一趟王朝然后被那人化作一头小狐了?如何逃出来的?”

女子冷笑一声,回应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一头小鬼讲话?信不信将你丢到山岗之上,日夜遭那罡风侵蚀?喔~对了,忘了你这小鬼修入了小小的仙境,如今已经不怕这些了。”

“你!?”老人勃然大怒着起身,就要与这女子比划比划道行深浅,却被居中略有富态,头戴金冠的男子打断,男子高高扬起一手,蹙眉道:“够了!”

老人悻悻然坐回位置,一身金红大袍的教皇将目光瞥向女子,“消停一下,如今不该商量一下别的?”

女子白眼过去,倒也作罢,如此态度,却也不曾惹来别人表面上的不快,毕竟这娘们儿反倒成了如今最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条相柳当年被那老孙头戏弄的故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鬼知道当年那条几乎蔓延遮蔽天地一线的那条庞然大物被一只大手犹如抓鸡仔一般提起,随手扔到东海海底那副场景,到底是怎样的波澜壮阔又震撼人心,若不是那一日灵炁虽然动荡但也并无增减,否则别人都要认为那位存在已经撑破了整座绝天地通的琉璃大罩。

金冠男子目光阴沉,淡然扫视众人,这才咧嘴笑着缓缓道:“这一次,咱们的屁股,多少有些不干净了。”

男子忽然将目光投向那女子,在女子疑惑眨眼几次后,男子这才问道:“正如鬼老说得那样,我们对你的来历,很是疑惑,如果不能证明你的身份,接下来的谈话…”

女子不耐烦地摆摆手,“本王怎么可能用真身去见那个负心汉?比起这些,本王倒是好奇,你们与王朝的君子协定,如此违反,就不怕他们的报复?”

言语及此,金冠男子耻笑不已,冷声道:“怕什么?他们自顾不暇矣,更何况…”

金冠男子双手缓缓摊开平举,满是鄙夷道:“在座各位皆在,就是借他王十个胆子,他敢来吗?”

女子缓缓点头,又蓦然愕然扭头过去,与此同时,其余三人如出一辙,皆是扭头过去,满脸骇然。

因为有一道声音,自他们心头突兀升起,而后又一人,以极其正宗的王朝话语,字正腔圆而淡然道:“寡人有何不敢?”

第四百三十二章 文字一统,约莫极好

高大教会金顶之上,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如今却蓦然阴天,根本原因所在,便是天上那一匹匹神骏奇异的白马,遮天蔽日,长翅贯空,犹如一朵朵雪白云彩,背负了所有阳光。

望着天上一匹匹白马,急忙从那座大堂之中瞬身出来的各方权势彪炳的巨头大佬,终于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王朝的……有钱!原本一只落在教会邦国之中就已经算是奇珍异兽的天马,如今却正被那名神情威严的中年男子坐在身下不谈,在男子身后众人,皆有一匹天马骑乘。

乘坐天马行天上的王双臂环胸,居高临下,视线淡淡扫视身下众人,而后又将目光扬起,似乎瞥向到了远远处的天际,似乎已经窥破了那一层层虚伪繁荣,一眼瞧见那依稀硝烟弥漫处。

所以这位王开口的言语很是不客气,开门见山,虽没有那追责之意,可是言语之间,有那泰山压顶之功效,以王朝话语调侃道:“多一分玲珑俏心眼儿从来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只是依照寡人看来,各位的心眼儿,难道都是长在脚心上不成?”

金顶大冠的男子眯起眼睛,极其不适应那人背后的刺目阳光,不由以邦国本地言语冷声道:“在我之教会之顶,阁下这般骑乘异兽御风,是不是未免太过于猖狂了一些?”

在男子身后浑身覆盖银色鳞甲的法庭大帝一对隐匿在头盔之下的眼眸悄然眯起,大韩那位黑袍客则是浑身隐匿阴暗中,不曾使人瞧见其面容,唯有那名真身是那天狐所化的女子,闻听教会教皇如此言语之后,非但没有生出什么同仇敌忾的心思,一对美眸明珠轻扬,小声嗤笑。

果不其然,那名突兀出现在教会上空的中年男子以拳头轻敲心口,与身旁人爽朗大笑道:“果然纪苠那张破嘴,没有白白污扰寡人耳朵,这不如今寡人骂起人来,都不用如原本那般搜肠刮肚了,耳濡目染嘛,如今骂架起来,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在王身旁的女帝抿嘴轻笑,惊艳得让人眼前一亮,倒是老将军,神色始终肃穆,下一刻,王的笑颜蓦然消失不见,一对龙目之中,犹若闪电游走,开口若大吕黄钟咚咚作响于人心田,“你也配与寡人讨论猖狂二字?!倒是你,与寡人的君子协定都是狗屁腌臜不成?当日寡人可是有你们诸方联合的印章手印一枚,难道各位的诚信,白纸黑字红手印,就这么廉价?”

王坐下的天马开始躁动不安地急促踏着前蹄,王伸手轻抚坐下白马,望向眼前之人,淡然笑道:“还是说,诸位觉得自己就是联手侵入王朝,还是不能见到寡人一面不成?大可不必,朕之泱泱王朝,自有千百年的文化传承在,对待远道而来的朋友,先祖曾谆谆教导,要以礼待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对待客人,寡人怎么可能不会出面?”

王轻轻平摊双手,望向身下四位既是那九大势力之四的领头人物,更是一国之主的存在,视线在四人脸上一一扫过,轻蔑笑道:“寡人的王朝,大门自开,凭君自取,诸位也就这点胆子?便是如此也不敢与我王朝正面交锋,而是在背后耍些阴暗手段?”

全身皆是隐匿在黑袍之中的那只大韩老鬼下意识伸出手来抹了抹自己脸庞,就在方才的一瞬间,他居然有一种被人看了个通透的感觉,多久了?距离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好像自从他以鬼身成就仙人境到如今,已经久到已经他自己都不曾记得清了。

法庭大帝干脆找了一块石阶坐下,沉默无言,毕竟当日他们接受那位圣堂堂主的妖言惑国之时,他虽然未曾答应此事,可是也未曾拒绝的……吃亏在己,好在自己这里亦有神子米勒。

如此看来……王将目光瞥向始终隐匿在三人身后的女子,美自然是极美,甚至已经到了近乎于妖异的程度,所以王咧嘴笑了笑,勃然大怒,“妖狐!当年老前辈留你性命,是让你如此不惜命的!?”

天狐女子蓦然脸色惨白,无形之中,一股子磅礴龙气临头,近乎于将她压得喘不动气,不同于旁人,她对于这类气息最为熟稔,修行这些岁月之中,大大小小的国家君主又不是没吃过,他们一国之国祚所化的山河龙气,还被她“捏”作一只龙气所化的大玺,只是从来对此熟稔的龙气,她如何也想不明白,怎得忽然就对自己有如此近乎于天然压胜的效果。

要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看上去年龄很大,其实很小!非常小!她被驱逐到东海时候,眼前这人的父辈都未曾出生!况且一名终日需要“劳作”于朝政奏折的皇帝,如何深谙修行?

头戴黄金冠的教皇明显也有此想法,不由冷哼一声,一脚跺地,一道光华涟漪至此急速扩展出去,犹如泰山压顶施加在天狐身上的磅礴龙气骤然破碎不见,这位潜心修炼多年的教皇伸手指向那人身后,神色阴沉且噙着若有若无杀机的冷笑,仍旧以邦国话语道:“少在本皇面前装什么高大,抖搂什么微风!一封协议而已,只是用白纸黑字,就想要限制住本皇这个仙人境巅峰的行动?如今看看你身后,一个老头,一个娘们儿,一群乌合之众,简直自投罗网!”

这位教皇咧嘴一笑,致谢道:“倒是还要谢谢你送来这么多的天马,很是慷慨也很是会做人啊!本皇笑纳了,之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吧,所以说你还是个毛头小子,还嫩得很,这次事情,本皇既往不咎!”随着这位教皇的言语,其身后一片紫气升腾,气象庄严且沉重。

言语之间,岳独尊一手已经轻轻磨动,看向教皇的眼神不善,被雷劈了这么长时日,他可是好久没有与人动手了。

“天上风大,护好沐姑娘,剩下的,交给寡人。”

岳独尊领命而去,老女帝则是将目光抛向王,良久之后,点了点头。

王缓缓收回目光,扭头望向那由紫气逐渐凝结而成的一尊巍峨法相,轻轻抬起一只手掌拍了拍身下天马,天马蓦然一个回转,张开宽大翅膀护住身后一众天马,而没了天马骑乘的王,居然就这么踏立虚空中,轻轻拍下一掌。

下一刹那,教皇好不容易凝结而成的法相刹那之间没了踪迹,与此同时,先是有清风拂过,继而猛然之间狂风大作,四位国君猛然扭头过去,惊愕当场!

在他们身后的那座金顶教堂,居然就这么凭空没了踪迹!

头顶皇冠的教皇终于按捺不住,高声质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冲着这位教皇洒然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寡人只是觉得从一开始,你这鸟人就从那儿叽叽歪歪地说着鸟语,让寡人很是生气,今后改一改?”

踏立虚空之中的王缓步走向那四人面前,于是四人面前多了一道宽大阴影,遮蔽了阳光。

背负所有阳光的王附身望向四人,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股子不容拒绝的意味,“尔等从今往后,就统一说王朝话好了。”

……

西北高天上,老人与白袍男子一同御风,只不过方才适应如今体魄的李清源御风之时,歪歪扭扭,最终还是被老人拽着,才能勉强在高天之上颤巍前行。

罕见没了酒气的老人附身鸟瞰身下茫茫多的山峰丛林,轻轻吐出一口气,倒倚云巅,手中还不忘擒着李清源的腰带,可怜李清源只得在穿梭云间的时候,接连扒着两侧云朵,寻思着能够加快些“脚力”,李清源不由焦急起来,因为老人居然开始摇头晃脑,不慌不忙显摆起来不知从哪儿摘来的诗词。

“怅叹谪仙人,嘘呵成阴阳。向来怀袖间,冉冉天孙裳。一夕大雷电,六丁下取将。仙人乘风来帝乡,又从肤寸起飞扬。仙术亦如此,天机神翕张。有时行浑天,周游万里强。”

李清源不由回头,气愤道:“若是师父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接下来整座太始大陆,乃至素问天,甚至天外天都要有一场大灾难,怎的你还如此悠闲?!”

老人笑着敲了敲年轻人的脑袋,眨眼道:“急啥?急要是有用的话,你师父我不得早早急死算球,好落得个为国捐躯矢石间的美誉?”

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是因为没用,所以年轻人还是需要徐徐以想,多作思量应对之法才对,莫要只是着急,却忘了思考解决办法。”

李清源一歪脑袋,好嘛,这话若是秦师父来说,倒是足以服众,师父您可还是算了吧。

老人似乎看透李清源的想法,大笑不已,拍了拍李清源的脑袋,“放心吧,现在还不是你们的舞台,先让师父这一辈的……老人,去奋战前线,你们还是该去做属于你们该做的事情。”

老人一伸手,李清源闷闷不乐,从乾坤袋中寻出一物,交给老人。

老人在这张羊皮卷上一抹而过,天地之间,猛然一黯,唯有金光灿灿的老人与男子,恍惚之间,已经御风到了太始大陆最为中央处,与此同时,太始大陆各处,皆是多出一道黝黑旋涡。

临近于黑色旋涡边缘的李清源望向身旁的老人,沉声道:“别让我出来之后,见不到你。”

老人面带微笑,点头允诺道:“那是当然。”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七十二

葬神窟前,大日升腾,并非是那虚言,而是真真正正有一轮大日悬浮在葬神窟前,不断蒸腾炙烤着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疯狂撞向那轮大日的妖魔鬼怪,每每未曾触及那一轮大日之时,就有妖魔鬼怪已经开始被炙烤得焦黑,当他真正触及那轮大日的时候,早已经浑身焦黑碳化,随着大日周边自带的风暴,碎成一片片细小黑色沙粒,随风远去,不见踪迹。

一袭火红大袍拖曳,像是身披一团天边彩霞的烛阴,仅仅是双手拢袖,淡然望向身前,不曾看向身后的惨烈一眼,“游戏还未曾玩够?费些心思与吾玩弄这些障眼法,不若多积攒些力气,与吾掰扯术法,要来得有用些。”

随着烛阴的言语,葬神窟天地之间,猛然迸发出无数刺耳尖声狂笑,振聋发聩,最终尖锐声响凝结成为一处,漫天黑色灰烬尽数合集成一人,准确的来说,是一通体漆黑的人形。

看不清此人的样貌,更是瞧不见此人的具体身形,因为这人形周遭,不断有黑色沙砾状物体翻飞而起,形成类似于护体罡气的存在,将此人身体给包裹的严严实实,凭此这人形已可抵御烛阴身后那火红大日,居然可随意游走,不受那火红大日的烧灼。

这黝黑人形咧嘴大笑起来,终于不再似是人形,那张狰狞大嘴以及参差獠牙已经占据了整张脸庞的大半,更有一只紫黑的狭长舌头,完全伸出后,居然垂到了腹部,更有透明腥臭的口液,沿着这条紫黑舌头上的口水“顺流而下”,最终滴答在地上。

这黝黑人形冷笑道:“费尽心思将那人族虫子从这葬神窟带走,甚至为此不惜耗费自己所剩不多的神力,这还是曾经那个心思缜密的烛九阴?如今的你,主上约莫是看不上了。”

烛阴一对火红眼眸悄然眯起,摇头道:“你那主人看不看得上吾,与吾无甚关系,只是你如今在这里与吾说些有的没的浪费本座的时间,是会死的。”

黝黑人形不由嗤笑,“就凭如今的你?说甚天方夜谭?还是说已经觉得主上的奴仆如今已经前往这座天下,如此下去,吞并太始大陆的气运,最终使得整座太始大陆成为主人的后花园,所以你觉得如今已经于事无补,所以故意激怒我,好给自己一个痛快?”

烛九阴蓦然摊开一手,手心之中,有一团火精蓦然绽放开来,炸向那黝黑人形。

这一道火红去势极快,眨眼之间就已经扑杀到了那黝黑人形面前,紧接着轰然一道宏大声响随着那团炙热火光的炸裂,扩散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声浪,好不容易不受那轮大日影响的黝黑人形再一次被轰碎至渣,只是很快天际便漂流起来无数黑色粉末,最终再次凝聚为一。

黝黑人形露出一道雪白的牙齿,尖锐大笑起来,“试试看我还能多少次聚集为一?看看你我之间,是你先耗尽灵炁,还是我先被你彻底消除?”

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黝黑人形忽然大笑起来,“让咱们再来猜猜看,那些主人的奴仆之中,是否有我这样杀不死的存在?有的话,又有几何?你一个小小神祇,能有何用?”

烛阴就连瞥向此人一眼都懒得,与没脑子的说话,或者说讲道理,从来都是浪费口舌。

这一袭火红长袍蓦然拔地而起,一手轻弹指,下一刹,原本黝黑人形所在之地,便突兀多出一个幽深大坑,不曾给那黝黑人形御风而出的机会,烛阴轻呵一气,一团金灿火焰蓦然席卷至幽深大坑之中,不断烧灼着那黝黑人形的身躯,致使那黝黑人形方才凝聚的身躯再次化灰。

深坑之中很快就传来那黝黑人形痛苦的怒吼,不给这黝黑人形破开禁制的机会,烛阴轻一跺地,深坑之中猛然形成一道火焰墙壁,正要一头撞出火焰包围的黝黑人形登时重新落回深坑。

烛阴望向深坑之中那个忙碌的身影,轻轻走过,飘然落回葬神窟前的山水楼阁,为自己轻轻斟满一杯茶水,目光急剧拉远,自己杀不死,不代表自己没有折磨的手段,至于到底有多少个所谓的“不死人”?葬神窟中七十二洞是摆设?还是说他烛九阴脑袋有问题所以想不出?

只是连上眼前这黝黑人形在内的整整七十二“不死人”,虽说有那苗蹈古早早地去找李清源,可是仅仅凭借李清源一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最后只得会疲于奔命,忙忙碌碌甚至有可能将自己的性命搭上,并且一旦李清源宣告失败,对于整个太始大陆来说,终究是一场避无可避的灾难,如此一来,到底要不要提前将自己的故友们唤醒,便又是一个问题。

烛阴深吸一气,“苍茫大世,谁避沉浮?皆是蜉蝣,皆是蜉蝣。”

……

羊皮卷上,有地图七十二,这仅仅是包括黄泉,血涯,竹海等等羊皮卷上有具体形状图形的地点,除此之外,这些主要地点为主朝向周边映射而出的“村落遗迹”,星星点点,散射四周。而巧合的是,葬神窟中,更有主旋涡七十二,其形正如当年孙李二人再次见面,浑身焦黑的孙子权为李清源所展示的那般无二,犹如一张张敞开的门扉,静待有缘人入幽深巨口中。

所以这张所谓羊皮卷,其实根本就是出自葬神窟中,甚至根本就是一张葬神窟的地图。

只不过相较于寻常地图,这张羊皮卷,偏有其它神奇处,静待李清源的发掘,所以当日无论是孙子权还是酒鬼老人,乃至秦仙风,对于李清源这张羊皮卷的来历,才如此之感兴趣。

事后几人曾经专程找过那日那位曾家道中落,但是风光过,也就沾染了赌徒心性因而输了个精光,只得便卖家财维持生计的“落魄子”,只可惜这位分明就该是街坊邻里背后说道感叹“败坏家财”的典型例子,却根本不曾出现在当地人的口中,至此杳无音讯,查无此人。

苗蹈古缓缓蹙眉,关于此人,又是一大隐患,只是不知道这位来历神秘者,为何要赠此图?更是不知,为何此人,要以如此方式赠图?来意是善是恶?皆是一片空白尔。

苗蹈古望向逐渐为黑暗色彩所吞噬的自家徒弟,没来由有种将自家徒弟往巨兽嘴里送的荒诞感觉,只是一想到自己徒儿接下来要面对的,这种荒诞又哪里是荒诞?可不就是眼睁睁送自家徒儿去吃苦甚至……送死?

苗蹈古禁不住盘腿而坐,焦急望向某个方向,最终怅然一叹,在自家那位从来和善又和蔼的王与几位君主谈妥之前,自家这位宝贝徒弟可能需要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些妖魔鬼怪了,愁人愁人,愁得人……又想喝酒哇!

……

东海之上,那头相柳一条长尾卷起一层层楼高浪花,一尺浪花更有更高一尺的浪花席卷而来,海浪滔天,若是任凭其拍打在岸边上,绝对会是一场可怕的水灾,殃民无数。

一袭雪白裟衣的僧人蓦然出现在那千层海浪对面即将席卷而过处,缓缓平摊开双手,千层海浪来势汹汹,而那僧人便犹如一根定海神针,以他为中心,将那海浪分成两股。

海浪翻飞而下,洋洋洒洒,一时间像是在海面之上,突兀下起一场洁白大雪,好在那千层海浪,未曾真正触及东海一畔的万妖国度,这让那头面目狰狞的相柳缓缓沉下九颗脑袋,将身下这白衣僧人打量,嗤笑不已,“小小沙尼,螳臂当车!”

一袭白袍的僧人只是合十已经满是血污可见白骨的手掌,虽然吃痛,甚至双手颤抖,哪怕双手移动一毫,皆是入心三分的剧痛,可是僧人仍旧坚持贴合双掌,在和尚身后的一众妖族望着先前还在与己方对战的和尚如今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是望向这一袭白袍的和尚之背影,怔怔无言胜似有言。

那相柳大笑不止,只是很快又将笑声戛然而止,因为那沙尼身后,有一尊金猴缓缓浮现,手持一根金光灿灿的铁棒,奋力一挥,舞得那天际雷霆,四散纷飞开来,直叫那天际雷霆犹如一条条粗壮的紫蟒,恣意妄为地吐露着自己狰狞蛇信。

那金猴一手手指那头虽然体型庞大的畸形小蚯蚓,大声放笑的同时,自己的身形也随之拔高,最终整颗头颅高耸入云间,所谓法天象地之极致,约莫便是如此模样。

只是当那金猴一棒子砸向相柳头顶的时候,那相柳居然不躲不闪,任凭铁棒砸向自己的头顶,下一刻,那头始一出场便耀武扬威的相柳便被一分为二,只是众人尚未曾来得及微笑,被一分为二的那头相柳便再次聚合为一,一头撞向眼前那只金猴。

金猴肩扛铁棒,冷声一笑,脚下突兀升腾起一座白云,与那头畸形怪物缠打在一起。

变故突生!

始终双手合十那白袍和尚身后,忽然多出一妖,裂开猩红嘴角,一步迈出,手中一柄明晃晃的长刀,一刀递向白袍和尚的后心口。

倏然有银光一闪而过,而后那位试图将这一袭雪白袍子的和尚一劈为二的妖人,自己反而一分为二。

嘉措和尚咧嘴一笑,“多谢施主。”

一头银发飘扬的妖族少主嘴角上扬,横刀于身前,护住身后和尚的身影后,如有若无笑道:“应该的。”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