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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倾城来》


第一章 倾城大业

嘉怡二十七年,中邑国。

威严高耸的皇城外,整整齐齐地停放着六驾马车,里面是南康国送给中邑国皇帝的六位佳人儿。

“邑王好色,天下皆知!可咱们来的不是时候,他昨日刚下令将三百个美女活埋。咱们这位,我看也难逃三尺黄土!”

“六年里,各国以敬献美女之名送来的细作、刺客不在少数。只是昨晚一个闪失,差点死在了女人的温柔乡里!”

最后一辆马车前,二个丫鬟低语着,话音传入夏芫的耳朵里,吓得她连打了三个哆嗦。

她是现代某艺校的高才生,昨日旧疾发作,一觉醒来竟躺在了古代的马车里。

白冰朝马车上看了眼,撇了撇嘴说:“也不知她有何能耐,才十四岁就被献给邑王,还得咱们二人护着?”

“红颜祸水!长成这个样子,不让老色鬼倾国倾城的,怎么对的住这张脸?”玉暖讥笑道。

倾国倾城?

这两个丫鬟的话不带惊雷,却劈的她二眼昏花,心胆俱碎。

她好歹也是个根正苗红、思想独立的潮妹子,怎么能去做古代帝王的案板肉?

而且,还是个蛊惑君心、祸国殃民的狐狸妹?

不,不能!这种千秋大任,她可万万肩负不起!

再说了,历史上有此大才的,有几个不是悲催收场?

前方马蹄声响起,一群铁骑出现在她们视线中。

为首者银甲白骑,鲜红色的披风在凛冽的寒风中哗哗作响。马背上的男子伟岸挺拔,冷俊的面孔完美到令人窒息。

康国使臣连忙迎上去,将使节和文书双手呈给对方。

“霍尊,镇国大将军霍风之子,十八岁已战功赫赫。邑王对此人宠爱有加,不但将公主许给他,还将皇城十万亲军交他统帅,而且一赐名,就是个‘尊'字!”玉暖盯着为首的男子咋舌道。

白冰冷笑了声说:“霍家父子狠决毒辣。将军府权倾朝野,一半靠的战绩,一半踩的是忠臣良将的血骨。”

“是啊,霍风老奸巨猾,这位驸马爷更是臭名昭著。算日子,霍尊和公主的婚礼就在五日之后!”

英俊霸气的驸马爷?还是活的?

夏芫眼前一亮,将“倾城倾国”之事完全抛到脑后。

霍尊勒马上前居高临下地朝使臣扫了眼,对身后的人令道:“人、车,连同她们所带的物品,仔细检查后登记造册!”

他响亮且带着磁性的声音在风中传开,携着浓郁的桂花香气灌入她的五脏六腑,让她不知不觉间沉醉其中。

见其他人都已乖乖的站到了对方指定的位置,她未敢耽搁,下车朝人群中走去。

“敢携带迷情香?还真是不知死活!”

一个护卫说着,将从另外二个丫鬟处搜到的迷情香递到霍尊面前。

霍尊冰冷地看了眼,目光朝斜后方侧了下。

几个护卫走上前,心领神会地押着那主仆三人朝斜后方的草地上走去。

那三人拼命地挣扎着,谁料还未走出众人视线,就被护卫砍的血肉横飞。

夏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如石化了一般。

突然,她背后一阵顿痛,薄如蝉翼的身子猛地飞了出去,端端地扑向使臣身旁的驸马爷。

惶恐中,她看到那张俊美的脸上阴云翻滚,冷鸷的冰目里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啊——”

她的惊叫声还未落音,便觉得喉咙处一阵巨疼,纤细的脖颈差点被对方强劲的手指捏成二段。

霍尊孤冷绝尘的面孔、杀气冲腾的目光映在她眸子里,吓得她清润通透的眼目瞬间凝水成冰。

“将军饶命,我家姑娘不是有意冲撞的!”玉暖急忙跪地替主子求饶。

恐惧在她眼底蔓延成海,脖颈处的巨疼将血液凝固,接不上气的她被憋的满脸通红。

就在死亡的气息涌遍她全身时,对方冰冷的大手渐渐松开。

接近窒息的夏芫猛烈地喘息着,迫不及待地将空气灌进肺里。

噌——

她脸上的羞恼之色还未退去,就被冷兵器的脆响声给震住了。

宝剑的寒光从她头顶滑过,她乌黑的头发零零散散地洒落一地。

“胆子不小,敢行刺本将军!”对方冰冷的声音向冷气团一般压在她心口,寒气逼人的长剑端端地顶在她喉咙上。

夏芫身子一僵,三魂吓少了二缕。

邑国皇帝遇刺,青龙城草木皆兵,对方巴不得找个借口将她们全灭了。

她怎么就不知死活的扑上了驸马爷?

丫的,刚才谁推的她?

她眉心一拧,将刚才的事情在脑子里快速回放。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把长剑已沿着她脖颈向上游走,在她下巴处停下,用力一提逼着她抬起头来。

霍尊银光闪闪的铠甲,金灿灿的护心铜镜,魁梧的肩膀渐渐映入她眼底。

此人挺拔的身姿少说也在一米九,冷甲寒剑的杀气,千年玄铁的面色,如给她心里塞了个铅坨子,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往下坠。

“名字?”

似乎过了很久,他清冷的声音终于才在她头顶响起。

夏芫懵了,她哪里知道这副身体的名字。

“名字?”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大的体魄带给她的恐惧和压抑感,让她的意识不断从脑子里剥离。

“回少将军,我家姑娘叫夏芫,十六岁,酿山人氏!”玉暖看着呆若寒蝉的主子,赶紧替她解围。

夏芫!

竟然也叫夏芫?不是说十四岁吗,怎么成了十六岁?她茫然地盯着自己的丫鬟。

“本军将问你了?”霍尊冰冷地声音里掺着怒意。

“我家姑娘几日前摔下山谷,病了一场,反应有些迟钝!”玉暖声音虽小,但字句清晰。

“摔傻了?”霍尊冰冷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嘲讽,“傻子是不用服侍皇上的。带下去!”

带下去?砍了还是埋了?

看二个高大的护卫朝自己走来,夏芫背上汗湿一片。

“我……我是被人推出去的,实在……无意冒犯!”被人用剑指着,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他目光一暗,冰寒蚀骨的长剑紧逼在她身上,再次问道:“姓名?”

她鼓足勇气,将玉暖的话重复了遍。

对方紧紧地盯着她,似乎过了很久,她才感觉到那把长剑动了下,渐渐从她身前退去。

夏芫长喘口气,可就在她刚放松时,那把长剑再次从她头顶劈过。

“啊——”

她惨叫了声,低头看时,左肩处的衣服已经被劈开,雪白的香肩完全露了出来。

霍尊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肩膀上,眼底露出一丝黯然。

收剑后,他跃上马背,留给她一个孤冷的背影。

“刚才推你的是李歌女,奴婢不会让她活过今晚。”玉暖在她耳畔低语。

白冰不耐烦地看了她们一眼,催促说:“她已经吓的半死了,还是先压压惊,想想明早怎么讨老皇帝欢心吧!”

夏芫怔怔地看着她们,“倾城倾国”之事如阴云笼罩在她脑海,让她刚稳下的心再次陷入慌恐。

第二章 让你抓狂让你疯

次日清晨,玉暖早早起来为主子梳妆打扮。

望着镜台中的倒影,对这副“倾国倾城”之体存了份念想的夏芫,柔弱的小心脏瞬间被捅成马蜂窝。

镜中的身影面容消瘦,身子病弱。别说身材,就是身体都才刚刚开始发育。

小荷才露尖尖角啊!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南康皇帝抽了什么风,竟然迫不及待将这身体的原主子虚充二岁献到邑国。

“姑娘不必灰心,普天之下,能得邑国皇帝盛宠的唯您一人!”

咳!

这鸡血打的,她翻滚的心头血差点喷在那丫鬟脸上。

外面尖叫声传来,说李歌女死了,因为半夜解手跑错地方,溺死在水井里。

夏芫心头一惊,转头看向玉暖,那丫头脸上风平浪静,浅笑着将一朵珠花给自己扎在头上。

四位佳人聚齐后,一位公公将她们带往前殿的一个小房子中。

“南康与中邑交好,为感谢康国盛情,也为犒劳我邑国功臣,皇上将四位佳人赐给我邑国四位青年才俊。婚期放在四日后,与兴平公主和霍少将军的婚礼一起操办!”那公公解释说。

“赐婚?可这几位美人儿都是要献给邑国皇帝的?”使臣的反驳如蚊子轻吟。

那公公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阴声阴气地说:“皇上还在气头上,没把她们活埋了都算好的,你们可别不识好歹!”

白冰、玉暖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夏芫身上,她们的不安倒是让夏芫松了口气。

——“倾国倾城”之重任很快就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

公公捏着兰花指朝她们阴笑了声,安慰说:“这四位公子系出名门,文才武略样样出众,与四位佳人定是良缘佳配。你们只需在隔壁献上段才艺,被选中的皇上自会赐婚!”

“玉暖,怎么办?”白冰安奈不住了。

“她醒来后一直浑浑噩噩,也献不出什么才艺来。见机行事吧,天黑前设法将她送到邑王面前!”

还真是贼心不死!夏芫眉头轻锁,心里暗骂。

赐婚,是她离开皇宫,改变自己“倾国倾城”命运的唯一机会,必须得牢牢抓住。

她脑子里飞速旋转着,其他几位美人儿个个身姿妙曼,如花似玉,而自己这副娇躯——简直就是个连形状都未见分晓的白萝卜!

珍珠白,好在白的自然。可除了白和眉眼处灵秀些外,再也找不到半点好处。

罢了,脸蛋再好,不如心灵手巧!

既然上天给了她改命的机会,自然得气得这两个丫鬟疯癫抓狂。

“姑娘,到你了。不必太在意,做做样子就好!”玉暖说着,将一把古琴和一套紫砂茶具递到她跟前。

夏芫看着对方手上的典雅长琴和精致茶具,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琴茶合一,这不是她玩的最溜的吗?

当她出现在大殿上时,四位王孙公子全愣住了。

他们琴曲听了不少,茶艺也见了不少,但将两者化为一起的,还是头一次看到。

她个子不矮,但身体娇弱。在宽松白裙和内敛沉稳的古琴、茶具衬托下,她愈发显得步态轻盈、气质出尘。

华美的黄玉几案前,黑亮的古琴在她指间流淌出清越的曲子,红唇轻启,悠扬婉转的歌声伴着小火炉上庐山云雾的茶香在殿堂中萦绕着。

门口处清风徐入,吹起甘泉水化出的袅袅轻雾和她身上的轻薄白裙,将抚琴之人变幻的若隐若现,虚幻缥缈。

琴声似从画中响起,而画中的景色变幻在青山云水中。将她高山泉水,一尘不染的气质衬托的淋漓尽致。

一首《君子吟》完毕后,她扬起茶壶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淡绿色的茶水沿着壶口一泻而下,滴水不漏地落入四个精致的茶碗中,庐山云雾的清香沿着众人鼻根处直入脾肺。

“好一个净雅出尘的女子,好一手精湛的琴技和茶艺!姑娘一壶君子茶,煮出这庐山云雾的清香,更煮出这世间的绝美风情!”

不远处,一位绿衣男子优雅地将手中紧握的羊脂玉佩递给当值的公公。

另一位红衣者突然箭步上前,捧起一只茶碗猛喝了口,滚烫的茶水下喉时,他眉心一拧“咕噜”一声直接咽下。

“这个女人我要了!”红衣者霸气开口。

其他二位公子一脸沮丧,红衣者是擎天王府的小王爷阔天辰,绿衣者是丞相府的独生子陆境衡。

如果说除了将军府外,还有人能在朝堂上掀起风浪,也就这两家了。

他们二人金口一开,其他人那还敢吭气。

公公眼珠子一转,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夏芫:“玉佩是陆大人送的,率先喝下茶水的是阔小王爷。小王爷是当朝三品武将,陆大人位居四品文臣。姑娘给个话,洒家也好回禀皇上!”

阔天辰三月前已被搁置,如今不过是个市井混混,公公此番介绍明里暗里都将擎天王府捧到了天上。

夏芫默默地朝阔天辰看了眼,对方一脸猖狂,完全是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小王爷?

她暗笑了声。

自己不过是个借地路过的僧人,佛门戒律不作孽,皇权尊贵不附攀。皇帝都不想沾,更何况他这个小小小小的小王爷?

公公的介绍让陆境衡一脸尴尬,虽转瞬即逝还是被夏芫看在眼底。

四品文官?

她唇角微微弯起。

此人官小权微,温婉如玉,一看就知道是个怜香惜玉又能解风情的主子。最要紧的是,嫁给了他,逃起来都省心!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男子笑容羞涩,女子笑颜愉悦。

“姑娘?”公公在一旁提醒道。

她眼底含笑,缓缓接过公公手中的玉佩。

那公公惊讶地看着她,细小的声音在空气中打着颤儿:“姑娘,你可想清楚了?”

夏芫低眉浅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阔天辰气地浑身发抖,霸道的目光几乎将她挫骨扬灰:“本王不答应,你谁都别想嫁!”

陆境衡眉头紧锁了下,黑亮的眼底化成一池温泉,从容地握住她的葱玉手指:“若相负,不苟活!”

以死明志啊,她的脆弱的小心脏终于缓缓落地。

走出殿堂时,霍尊挺拔的身体像个寒冰柱子似的挡在门口。

夏芫怔了下,贴着门栏从他身旁饶过。

回到住处,白冰和玉暖已被带去学习邑国礼仪。说是学习礼仪,实际上就是将她们主仆分开,调查各自底细。

这二人一走,她落地的心终于欢畅活跃起来。

陆境衡一下午跑过来看了她三次,吃的、用的送过后又跑来山盟海誓的表白了番。

看他终于离去,夏芫关上门,打着哈欠躺到床上。

突然,感觉到身子被人推了把,她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前,鹰隼般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夏芫瞳孔一缩,猛地坐起身来。

第三章 没天理,没人性

对方冷鸷的目光洒在她脸上,长臂一伸将她摁倒在床。

“将军,你好像走错地方了!”夏芫脸上一慌,连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霍尊魅邪一笑,将她扯进怀里,口腔里的酒气直灌她鼻腔:“曲子是美,茶也不错,但都不及这眉眼处撩人心魂!”

她气愤地看了他一眼,故意提高了嗓音:“我是陛下赐给陆大人妻室,不是风尘女子,望将军自重!”

“有区别吗?”

她强压住内心的怒火,轻笑了声说:“驸马爷大婚在即,公主她金枝玉体,若知道您酒后在宫里偷腥,一定会大发雷霆!”

“偷腥?让本将军看看你有多腥?”他冷声一笑,身子一沉被将她压在床上。

夏芫柔弱的身体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推打他的手臂还未触到对方身上,就已经被他扣在头顶。

霍尊冷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浓烈的酒气徘徊在她脑子里:“你果真十六岁?”

羞耻和愤怒迅速将她淹没,她用仅存的理智快速回忆着使臣手上那本册子。

为了不露出马脚,昨晚她专门跑去偷窥了一眼使臣手中那本名册,将这副身体原主子的情况了解到一二。

“十六岁,我是酿山乐仪府养大的歌女!”

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几乎要被那副冰冷的身体压碎,她猛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

“你是他们买回去的?”

夏芫垂下眼,回答说:“我身子贱,不用花钱买,是乐仪大人从街上捡回去的。驸马爷您千金之躯,能不能起来说话,免得被我这低贱之人弄脏了身子!”

霍尊目光一顿,结了霜的脸上又蒙了层灰。

片刻之后,他唇角勾起,嘴里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不介意!”

禽兽!

她恼羞成怒地看着他,恨不得在他脸上瞪出十万八千个窟窿来。

对方视乎看出她心底的厌恶,魅惑一笑直接朝她脸上逼去,邪笑道:“到乐仪府之前,在做什么?”

“回……驸马爷的话,我原住酿山以西三十里的茶茂村,父母以制茶为生。九岁时家乡闹瘟疫,父母病死,我流亡到酿山,得乐仪大人收留。”

“茶茂村,父母姓甚名谁?死于那年那月?”

夏芫将册子上的记载统统说了一遍,说完后连自己也震住了。

昨晚只是匆匆一瞥,没想到竟将册子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得丝毫不差。

而且,献艺时,其他佳人的琴曲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听了遍,竟也能在心里弹唱出来。

过目不忘,过耳能详,而且,好像,还不至这些!

这副身体也太逆天了吧?夏芫简直不敢相信。

看到她慌乱的脸上莫名地露出惊喜,霍尊目光一沉,混着酒香的热气猛地吹在她脸上。

“就这些?要不要本将军帮你多回忆点?”他冰冷地说着,吐着酒气的唇齿开始在她耳畔上煽风点火。

夏芫耳朵上火辣辣地滚烫,绯红的脸颊上能挤出血来,头一撇赶紧从他唇边逃离。

“我的身份乐仪府有详细记载,驸马爷可以派人去查。若您认定我是奸细,一剑杀了便是。我再低贱,也知道什么叫廉耻!”

他星目暗了又暗,终于从她身上起开,淡淡地丢了句:“本将军负责全城安危,李歌女之死,不得不查个清楚!”

明明在吃她豆腐,还不要脸地往自己身上贴金。

杀人灭迹的是玉暖,为何不去查她?

夏芫暗想着,偷偷地在褥子上画了个诅咒的圈圈。

“驸马爷公事繁忙,若是查完了,是不是可以出去?”她羞恼地看着他,一脸委屈。

看他转身走出屋子,夏芫心头一松,长长地喘了口气。

突然,霍尊已经迈出房门的大脚僵在空中,他后退一步“吱呀”一声将门关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箭步流星跨到床前,扯起她盖在身上的棉被抛向空中,长臂一伸将她拽进怀里。

她的反抗丝毫未被他放在眼底,霍尊强摁住她的肩膀欺身而上,几乎在扯开她衣服的同时,唇齿落到了她雪白的脖颈上。

感觉到脖颈处被人猛烈吮吸,紧跟着锁骨处一阵剧痛,她惊慌失措地连喊救命。

“霍尊,你这个畜生,赶紧放开她!”陆境衡急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院子里一阵混乱,门迅速被人踹开。

陆境衡愤怒的叫喊声引来附近的护卫和宫人,还有来自康国的美人和使臣。

衣冠不整的驸马爷和脖颈处满是吻痕齿印的南康歌女令大家震惊不已,门外唏嘘声一片。

惊魂未定的夏芫被压在床上泪水涟涟,羞恼之色将她白皙的面孔染成鸡冠红。

霍尊高大的身体压在她身上,俊美的面孔完全埋没在她鲜红色的肚兜里,压在她心口处的唇齿还发出猛烈的吸吮声。

“畜生,还不给我起来!”陆境衡怒骂着一把将霍尊从她身上扯开。

霍尊轻哼了声,被陆境衡拉起来后双腿一软重重的压在对方身上。

陆境衡被他高大的身体猛的一撞,抱着霍尊一起跌倒在地。

夏芫身上的衣衫完全被扯开,鲜艳的肚兜儿早已偏离它该有的位置,脖颈处红红的吻痕和锁骨间深深的齿印在她雪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同来的一位佳人儿赶紧捡起棉被给她盖在身上,陆境衡一巴掌狠狠地砸在霍尊脸上。

“畜生,亏我平日里对你以诚相待,你竟这样对我!”

“这个女人不错,很润!”霍尊手臂一挥,混着口里的酒气朗声笑道。

夏芫羞愧难当,抱着被子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陆境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最后怒气冲冲地拽着霍尊去面圣。

刚才那位主事的公公咋了咋舌头,摇着头将众人全部散开,临出门时对着夏芫连声怨叹。

“擎天王府和丞相府这潭浑水刚被你搅起来,这会又将驸马爷给扯进来。红颜祸水,你就等着五马分尸吧!”

那公公几乎刚退处屋子,就有四个护卫过来将夏芫臭骂一顿,愤恨地眼神几乎能将她凌迟处死。

门很快被锁上,接下来的四日里狂风暴雨接连不停,屋外除了惊魂的雷雨声外,再也没有半点声响。

第五日早上,夏芫睁开眼,看着昏暗的屋顶只觉的满天星光。

四日来,她靠着陆境衡之前送来的二碟点心和几个水果维持到现在,早已饿晕了几次。

红颜祸水?

她冷笑了声,红颜不假,可这“祸水”二字来的也太特么坑爹。

她不过是个借道路过的小僧尼,不谋财不偷汉更不想填后宫,至于这么无底线的刷三观吗?

禽兽驸马欺上身他们看不到,非将这祸水的帽子往她头上扣!

到底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人性?

哐当——

一声金属撞地的声音传入她耳朵,紧跟着门被推开。

一位公公带着几个丫鬟走进来,对着斜躺在床上的夏芫看了看,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

“赶紧给她沐浴更衣,耽搁了时辰影响到拜堂,皇上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活不了!”

“拜堂?”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第四章 大婚夜(一)

下床后,夏芫两腿发软,脚上跟本使不上劲来。

给她喝下一碗清粥后,侍女们迅速为她沐浴更衣,梳头上妆。

“连驸马爷都赶勾引,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要不是陆大人用免死金牌保你一命,定让你也死无全尸!”一个侍女扯着她的发髻说。

“皇上和几位大人都在气头上,你还敢妄加议论!”

不知那位侍女提醒了句,之后再也没了声响。

陆境衡!她心里一暖,感动的快要掉下泪来。

午时,夏芫被套上红红的喜服送上马车。

一路上,锣鼓声惊天动地,唢呐声经久不息。

她几次偷偷地掀开盖头,可马车上大红色得帘子又厚又宽,外面的景象根本就看不清楚,只隐隐地瞧见那铺天盖地朱红之色。

在众人的喜笑簇拥下,她被二个依着华丽的女子扶入喜堂,匆匆拜完天地,又被拥入洞房。

丫鬟们默无声息地将她打量一番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夏芫坐在床边上,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之前已被饿的头晕目眩的她,早上那一碗清粥那里够用,此刻恨不得风卷残云地吞下一只肥鸡。

感觉四下无人,她掀开盖头,对着屏风后餐桌上的几个雪梨眼中放出亮光。

“陆境衡还不错,备了几个梨子给我!”她兴奋地笑道。

一个香甜清脆的雪梨下肚后,她惊喜地发现果盘里还藏了几块点心,剥开一块正要往嘴里送时,落在墙上的目光突瞬间顿住了。

挂在寝室正中央的是一把黑色的弓箭,比战场上用的兵刃体型略小。弓身处已铮铮发亮,一看就是被人长期**所致。

“这么陈旧的弓箭,陆境衡怎么将它挂在寝室里!”夏芫惊讶地看着它。

转过身放眼一瞧,她所在的寝室极尽奢华。

墙壁是光滑明净的汉白玉,地面是清润的墨玉,中间铺了条雪白色的狐狸毛毯子,长长的毯子上没有半根杂色。

墨玉铺成的地板在红烛照耀下泛着浓郁的绿色,避光之处又如黑夜般沉静。

寝室里一张巨大的黄铜屏风将镶嵌着宝石的羊脂玉床和外面分割开来。

床顶上一颗苹果大的夜明珠在红烛的点缀下发出橙色的柔光,大红色的床帏从夜明珠上倾洒而下,将整个暖帐修饰的如梦似幻。

月光皎洁的夜里,这些珠光宝气带给人的感觉是奢华的,但她却莫名的产生了一股寒意。

看到床畔那身银光闪闪的铠甲时,夏芫彻底傻眼了。

“这不是霍尊的铠甲吗?”

她心头一颤,冷汗冒了一身。

吱呀——

一声脆响,门被推开了。

霍尊一席红袍出现在她面前,她呆呆地看着他,身上如被人灌了钢筋混凝土。

他身后端着喜称的丫鬟脸上一惊,也跟着僵住了。

新婚之夜,新郎还未进洞房,新娘子就将盖头给掀开了。按习俗,这可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洞房花烛,看来她比我还急,你们下去吧!”

霍尊清冷的声音在屋子里传开,丫鬟们带上门迅速没了踪影。

看霍尊朝自己走来,夏芫一连后退:“我……我嫁的是陆大人,为何会被抬到这里?”

“我奉命完婚,哪知道盖头底下藏的是谁?至于你为何会在这里,可以回去问问那些当值的太监?”

夏芫目光一顿,刚才走的太冲忙,定是他们抬轿子的搞错了地方。

“按皇上圣意,驸马爷和陆大人都在今日完婚,定是他们情急之下将花轿抬错了地方,还请驸马爷派人将我送往陆家!”

霍尊剑眉微横,洒在她脸上的目光不带任何情感:“你喜欢丞相府的那位翩翩公子?”

喜欢与不喜欢都得点头,更何况陆境衡温柔地眼神的确融进了她心里。

“嗯!”夏芫认真点头。

他静静地看着她,清冷的眸子如纳入了整个黑夜。

片刻后,他从果盘里取出一颗喜糖,边把玩边冰冷地问道:“不到半天时间,你就喜欢上他,是不是太快了些?”

看对方没有放走自己的意思,夏芫默默地朝门口挪了几步,说:“我与他两情相悦,不打扰驸马爷休息,我自己回去!”

说着,她转身往门口处逃,可双手刚触及到房门,就被霍尊一把扯了回来。

他勾起唇角一阵冷嘲:“来都来了,干嘛急着走!”

夏芫连忙从他臂间躲开:“驸马爷,您乃万人至尊,又与公主天作之合,得圣上器重。小女子福浅命贱,万万不敢折损您的清誉!还望您高抬贵手,放我出去!”

“清誉?”他坐到桌前,捏起她吃过的梨子看了看,“我的清誉早被你毁了,公主嫌我身子脏,一气之下嫁给了陆境衡。皇上为了羞辱我,就将你赐给了我!”

夏芫脑子里“轰”的一声,彻底炸裂开来。

皇宫里陆境衡送完吃的送用的,山盟海誓的说了半天,免死金牌都用上了,最后竟娶了公主?

“驸马爷定是开玩笑的,他说过会娶我,我相信他!”

霍尊一脸讽刺地看着她,嘲讽道:“洞房花烛,此刻他应该跟公主辗转缠绵。你的心思还是花在我身上更好一些!”

看她失魂落魄地杵在那里,他一个闪电将她扯进怀里,追问道:“按我邑国习俗,女子十六岁之前成婚的话,暂可不必圆房。我再问一遍,你果真十六岁?”

这个问题是致命的,答不是她细作的身份定会暴露,回答是洞房花烛霍尊定不会放过她。

要真如他所言,被皇上严惩的他定会将所有的怒气十倍的发泄在她身上。

恐惧在她莹润的水目里蔓延成河,她转头避过他冷冽的目光。

“我问你话呢?不吭声就是默认了!我下手重,你可好好的给我忍着!”

霍尊冰冷的声音在她耳根处响起,夏芫不由跟着一阵哆嗦。

她惊慌地看着他,内心的恐惧和尚存的理智在心头纠结着,招还不招?

对方阴鸷的目光紧逼着她,色如寒铁的脸上没有半点怜惜之色,让她更加惶恐难安。

当夏芫柔软的薄唇被他冰冷的红唇强压住时,他舌头毫不犹豫的耗开她的贝齿,肆无忌惮的扫荡在她口腔里。

“啊——”

口腔里强烈的不适感混合着大脑中的恐惧与排斥,她心头猛地一阵恶心,感到胃里的东西有股朝外涌出的冲动。

霍尊剑眉一竖,迅速从她唇上起开。

夏芫连忙从他腿上逃离,双手捂住红唇一阵猛咳。

霍尊气愤地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邪魅地笑道:“反应这么强,是初吻吧?干净新鲜的女孩子,就是让人欲罢不能!”

第五章 大婚夜(二)

夏芫只觉得心头潮水翻涌,陆境衡的出尔反尔让她悲痛、愤恨,霍尊的强势让她恐慌、绝望,他强留在她口腔里的酒气更是让她喉咙里辛涩难忍。

想起白冰在城门口时说的,霍家的地位一半是踩着忠臣良将的骨血,她脑海中浮现着血淋淋的画面。

他的身上沾满鲜血,内心凶残肮脏……

想着想着,心底只剩下一种反应——恶心。

口腔里的严重不适伴着心头的恶心,让她将这种情绪从心里延伸到胃里,最后是一连串的干呕。

“你恶心够了没有?”霍尊愤怒的看着他,冷冽的声音足以将她穿透。

夏芫身子一颤,这些王孙公子身份高贵,生活奢华,向来都是有洁癖。

霍尊如此气愤,想必洁癖不轻。

想到这里,她水润的眸子里闪起一道火花。

趁着心头的恶心还未退去,她双手扶着喉咙连声干呕,呕着呕着喉咙处一阵酸甜,跟着鼻涕眼泪全涌了出来。

“不行,我要吐了!”

她当着他的面使劲摸了把鼻涕,将一块梨子混着口水从嘴里吐出。

料定他被自己恶心的扛不住了,她抬起头快速瞧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她瞬间淹没在他浩瀚的眸子里,彻底绝望。

如果眼睛能杀人的话,那双冷鸷到漫无边际,黑暗到无底深渊的眼目,足以让她灰飞烟灭上无数次。

“我沙场征战三年,粮草绝尽时饮雪吞毡,人肉都吃过,岂能被你这点东西恶心到?老老实实地给我洞房吧!”

说着,他站起身一把将她拖到床边。

对方的强势如凶残毒辣的嗜血猛兽,夏芫内心的恐惧和排斥让她本能蜷缩着身体,步步退到床沿。

床头上放着一张象牙书桌,桌子上方的墙壁处镶嵌着用象牙制成的仿兵器架子,上面摆着一柄精致的青桐短剑,剑柄上镶着五颜六色的宝石。

“不要过来,否则……”

她猛抓起那把青桐短剑,可话还未说完,身前的书桌和墙壁迅速旋转,将她和霍尊带入一个密室。

密室里漆黑一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霍尊抓住她手臂用力一扯,握在她手中的短剑迅速落在地上。

这个密室并不大,顶多能放下一张八仙桌。

他强劲有力的大手摁在她背上,用力一顶将她娇柔的身体嵌进怀里,口中的热气再次灌进她鼻腔:“既然你不想见光,在这里圆房我也不会介意!”

“放开我!”夏芫说着,拼尽全力朝对方身上猛推了把。

这一推,对方丝毫未动,她自己却因身体失去平衡迅速朝后跌去。

撞到墙上的那一刻,她再次触到那个仿兵器架子,并本能地晃动了它。。

轰——

墙壁再次一阵旋转,她紧握着那个小兵器架子回到明亮的寝室。

看着寝室里跳动的红烛,她上串下跳的小心脏似乎随时都能蹦到地面上,然后再“嘭”的一声给碎了。

见霍尊半天没出来,夏芫瘫坐在地上长喘了几口气,庆幸地说:“今日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两次触动了机关。”

突然,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惊讶地自语道:“不对啊?我逃出来了,为何他还困在里面?难道这个小兵器架子是控制密室的唯一机关,因为墙转回来了,所以他只能被困在里面?”

“呵,霍尊,你就在里面等死吧!”她对着那堵墙壁愤愤地骂了句。

心中的惶恐渐渐退去后,她偷偷地溜出房间,可刚走出寝室,就被院子里四处巡逻的府兵吓的退了回来。

“大婚之夜,将军府的守卫竟也这么森严?”她躲在门口,心有不甘地说。

等了二个多时辰,看那些府兵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她绝望地回到房里。

料定霍尊晚上走不出来,筋疲力尽的她终于趴在床上睡去。

她一觉醒来时天色已亮,早已饿扁的肚子这会又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在她囫囵吞枣的咽下二块点心后,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少将军、少夫人!”丫鬟的呼唤声从门外传来。

夏芫心头一惊,饿的前心贴后背的她刚才只顾着吃,这会丫鬟进来该怎么应付?

她身上的喜服还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碧玉桌上的合卺酒动都未动,而霍尊此刻还被困在密室里。

“少将军、少夫人,这会该给将军和夫人敬茶了!”丫鬟清月在门外焦急地催着。

她锁起眉头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

若不将霍尊放出来,她肯定没法交待,可若放他出来,那个混蛋还不知怎么报复她。

“少将军,少夫人!”清月的呼唤声越来越急。

夏芫看着象牙桌后面的墙壁,脑子里乱成一团。

轰——

一声巨响,墙壁被人挖开。

厚厚的尘灰像烟雾般从书桌后涌出,手握镐头的霍尊身上满是灰尘,俊朗的面孔、乌黑的长发、暗红色的喜服全部变成灰土色。

他脸上被尘土覆盖着,夏芫看不他的出表情,直觉的那双灰土中的黑目杀气翻涌,狠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后揉碾成泥。

丫鬟们听到响声立即冲了进来,看着他们变成陶俑似的少将军惊讶地大喊出声。

再一看,她们僵成柱子似的少夫人,一身喜服整整齐齐的穿着身上,完全还是刚嫁过来时的样子。

大婚之夜,新娘完璧如初,新郎被困在暗室里挖了一夜墙角?

丫鬟们面面相觑,如此奇观,恐怕也只有她们镇国将军府一家。

“给我找身干净的衣服!”霍尊冰冷的说了句,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就在床尾后的二个屋子里,一大一小二间浴室,小的是个可以容纳二人的红玛瑙圆形浴缸,大的跟泳池无异。

霍尊进入大些的浴池后,丫鬟们伺候夏芫在小浴室里沐浴更衣。

帮她梳妆好后,清月将一件鲜红色的衣裙给她套在身上。

夏芫皱了皱眉头,轻声地问道:“这衣服颜色太浓,不大适合我!可不可以换件素净些的!”

清月不解地看着她:“夫人,您确定不穿这件吗?”

“怎么?这件很重要吗?”她不解地看着清月。

清月犹豫起来,将军府上下几百号人,全都对这位一夜成名的少夫人恨之入骨,巴不得杀而后快。

新婚之夜,她们少将军连她碰都没碰,显然也是厌恶至极,她又何必多管闲事?

夏芫看清月低头不语,语气坚定了分:“我穿惯了素气的,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给我找件浅色的吧!”

清月顿了下,取来一件雪白色的衣裙给她换上。

准备出门时,一个年长的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看着刚刚洗漱完的霍尊和夏芫犹豫了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我娘有什么吩咐吗?”霍尊疑惑地看着她。

“夫人命我拿一样东西,我拿了就走!”

她走到床前,对着铺在床上的雪白绢帕愣了半天,手指抖了下拿起来走出屋子。

夏芫脸上一怔,不由担心起来。虽说,她对霍尊不满,对圆方之事充满抵触,但初夜不见落红可是件大事。

她看着周身的几个丫鬟,再看看霍尊,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个个儿都在等着看笑话。

第六章 斩草除根

东院里,霍尊的母亲林氏已经早早的坐在殿堂中,身旁的桌子上放了一小碟核桃,四个丫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她捏起一个核桃在指间玩弄了会,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核桃坚硬的外衣瞬间四分五裂,沿着她手指滑落在青石地砖上。

哗——

核桃壳落地的声音砸在夏芫耳朵里,她后背一僵,心里不由捏紧几分。

对方身体高大,眉梢英斜,双目如炬,华贵的身体上散发着逼人的锐气。

冷凝的空气让夏芫脑子一阵短路,四周看了眼,除了林氏漫不经心地捏着核桃外,其他人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

看霍尊给她递了个眼色,夏芫顿了片刻,鼓足勇气上前朝林氏行礼。

“媳妇给婆婆问安!”

哗——

又一串核桃壳砸在青石板上,弹起的硬壳溅在她雪白的衣裙上。

夏芫脸上一愣,献艺的前一晚,使臣给她们交代邑国礼仪时无意间提到了嫁娶之礼,说新媳妇给婆婆敬茶正是如此。

“啊——”

她只觉得膝盖后一阵剧疼,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扑腾”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紧跟着,脚底板上一阵椎骨之痛让她不由俯下身子。

她侧过脸朝后看去,霍尊冰冷的脸上星目含怒,几个丫鬟也眼睛瞪地圆溜溜看着她。

“磕头啊!”清月偷偷地提醒了句。

磕头?

邑国新媳妇给公婆敬茶,分明就没有这个礼节!

夏芫眉头锁了又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里,尊严远没有性命可贵。

想到这里,她弯下腰认认真真地朝着林氏磕了三个响头,再一句“媳妇给婆婆行礼”说的即亲切又响亮。

林氏将剥好的核桃放在盘子中,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我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可是担不起你这康国歌妓的跪地一拜?”

一品诰命夫人?

夏芫身子一僵,没人跟她讲过,她哪里知道霍家的情况,又哪里分得清这么多礼仪。

林氏朝身旁的丫鬟明玉看了眼,明玉赶紧上前两步,将刚才从霍尊房里取来的白色绢帛递到林氏手上。

林氏对着那干干净净的绢帛看了又看,白皙的脸上卷起一片黑云。

她高高地举起白绢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最后端端地砸在夏芫脸上。

“跟你身上的丧服是一个色,怎么回事?”林氏愤怒地看着夏芫。

夏芫低头不语,满是惶恐的眼珠子几乎要将那块青石地砖给看出个窟窿。

见她不吭声,林氏脸上的愤怒之色又重了一重,厉声问道:“新婚之夜,不见落红该怎么处置?”

丫鬟们小心翼翼地看着霍尊,无人敢做声。

“明玉!”林氏突然提高了声音。

“回夫人,按规矩……当休!”

夏芫原本底下的头都已经快贴在地面上,听到“当休”这二个字儿,不由惊喜地抬了起来。

林氏鄙夷的眼神正好撞上她喜悦的明目,脸上的黑云瞬间翻滚了起来。

“不知羞耻的东西,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心里一颤,再次看着那块青石地板,头顶上瘆寒,心底下暖热。

林氏缓了口气,强忍住胸中的怒火嘲讽道:“我将军府不是市井大街,即便是最下等的丫鬟也都是冰清玉洁,不是什么下三滥的货色都能爬进来的!”

夏芫朝着林氏又是三个响头,真切诚恳地说:“夫人教训的极是,小女子福浅命贱,实在配不上少将军。今日之事,愿受夫人一切惩罚看,绝无半句怨言!”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连林氏也惊讶地顿了半天。

镇国将军府何权倾朝野,富可敌国。霍尊战功赫赫,又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若非兴平公主这个准儿媳挡在前面,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孩子削尖了脑袋想嫁进来?

夏芫竟然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休妻之事来的实在突然,而这儿媳妇的爽快的更是出乎她意料。

林氏直了直身子,从头到脚地将夏芫打量了番,语气缓和了些说:“明月,拿笔墨来。”

“她来月事了!”霍尊清冷的声音从夏芫身后传来。

夏芫脑子一懵,差点气晕过去。

“我没......啊——”

一个“没”字还未落音,脚底板上又是一阵椎心之痛,她疼地叫出声来。

霍尊这个混蛋,竟然又在脚底板上踢了她一下。

她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见那双冷俊的冰目里散发着滔天的怒意。

林氏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转过头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夏芫,捏起一块核桃仁看了眼,认真地剥起上面的外衣。

似乎过了很久,她终于叹了口气说:“若非皇上赐婚,我定不会让你活过今天。圆房落红是规矩,几天?”

“小女子出身低贱,落红之事,恐怕要令夫人......啊——”

当脚底板第三次被他踢上时,锥心刺骨的疼痛迅速将泪水从她眼底送出,她转过头时已经看不清霍尊的脸色。

夏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冷汗紧跟着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不敢再做声,她只能低下头紧紧地盯着那几块青石板。

林氏清晰的声音再次从她头顶上传来:“几天?”

“五天!”霍尊冰冷的声音也又一次从她身后传出。

汗!

这母子两的对话,完全将置身其中的她当成空气。

索性这月事是来在霍尊身上,看在他母亲林氏眼里?

眼里噙着泪水的她,虽羞恼却不敢言语,站起身时双腿已经酸麻,林氏未发话她自然也不能坐着。

在秋风中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到大将军的身影。

林氏将剥好的核桃整整齐齐地摆在盘中,朝着身旁的丫鬟吩咐说:“老爷在气头上,此刻定不会见她,敬茶吧!”

敬茶时,林氏故意刁难,她怎么做对方都不满意。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深知此理的她只有委曲求全的份。

一杯茶水,她当着东院里所有人的面跪了半个时辰,求饶的话说了七遍,而林氏始终都未将茶杯送到唇边。

“连茶都敬不了,还丢人现眼的在皇宫里煮什么君子茶?天黑之前就跪在这里,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林氏说着,刚刚退去的怒气再次涌上了眼底。

“娘!”

“我没你这个儿子!”林氏愤怒地看了霍尊一眼,“去看看你爹吧,把这些核桃端给他!”

书房中,霍风对着书案前的一副画像神情凝重。

看到霍尊的身影后,他瞬间暴怒,拿起一个紫砂茶杯狠狠朝门口砸去。

霍尊眼皮一合,任那精致的茶杯在他额头上四分五裂。

一声巨响,热气冲腾的茶水混着翠绿的茶叶从他额头淌下,在衣服上印染成画。

他剑眉微锁,上前将核桃放在他父亲的书案上,对着那副画像看了眼,默默地退后二步。

“酒后乱性、殿前失仪,皇城十万亲军统领、二品少将军、驸马爷的位子全让你败了个干净。如今翅膀长硬了,是不是?”霍风怒声喝道。

霍尊剑眉微锁,低声地说:“爹,孩儿让您失望了!”

“是她吗?”

“目前尚不确定!”霍尊朝那副画上看了眼,回答说。

霍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鹰隼般的眼目因愤怒而变的通红。

“不确定你费这么大劲她娶回来做什么?臭名昭著、官职尽失,你现在跟市井混混有什么区别?顶着那么大的雷雨在皇城门口跪了四天,我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爹!”

“别叫我!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说吧,几分像?”

霍尊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副画,平静地说:“七分,但神情举止丝毫没有往日的痕迹!”

霍风狠狠地瞪了他儿子一眼,长叹口气后坐下身来,对着书案前的画像再次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他阴沉的目光落在霍尊身上,语气缓和了几分:“事发时她刚满八岁,六年了,性情甚至面貌变化都在情理之中。事关重大,想尽一切办法调查清楚。若真是她,务必将那帮人挖出来一网打尽。若不是,找个机会除了!”

“是,孩儿这就去趟酿山!”

霍风目光深邃,眼底狠决:“去吧。斩草不除根,终究是祸患!”

第七章 队友

从清月口中得知霍尊出远门四天后才能回来,夏芫长松口气。

没有他带来的压抑和惶恐,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理下思绪。

白冰和玉暖名义上是南康国配给她的贴身丫鬟,但这二人个个深藏不露,论胆识和武功分分钟可取她性命,若被她们发现自己是冒充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霍尊凶残霸道,虽已被革去军职,但作为镇国将军府的少爷郎,若发现自己是敌国细作,亦会将她剁成肉泥。

“逃,必须逃!”夏芫对指着镜台中的自己,连声说道。

清月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桃?少夫人您想吃桃吗?”

“呃?是,我是想吃桃了!”夏芫讪讪地笑着。

清月走到梳妆台前,拿起红玉梳子精心地替夏芫梳着头发。

望着镜子中的少夫人,这丫头嘴唇动了又动,终究没敢做声。

夏芫轻笑着看了她一眼,打趣道:“我想吃的是桃子,又不是你。瞧你这一脸愁容的,好像我能吃人肉似的!”

“老夫人说,少爷既已成婚,就要自己养家糊口,咱们西院今后不能再花府上的银子。少爷现在被革去官职,没了俸禄,我们四个丫鬟刚才凑了半天,还不够二十两银子。”

夏芫一脸愕然,昨日里她顶着秋风,冒着细雨,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二个多时辰,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本以为闯过了一关,那料到还要被活生生地断了衣食。

“怎么说也是奉旨成婚,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针对我,就不怕邑王怪罪吗?我嫁过来是误了他驸马爷的似锦前程,但若不是他酒后乱性能这样吗?再说,你以为我想嫁给他,我要嫁的人是陆......”

发现清月二只眼睛瞪地圆溜溜地瞧着自己,夏芫赶紧将后面的话噎进肚子。

看她正在气头上,清月不敢言语,低下头继续小心翼翼地为她梳妆。

“唉!”

夏芫长叹口气,既然已经决定逃了,用得着跟丫鬟这般废话吗?

她想了想,清澈的眸子里泛起一道亮光。

“清月,既然现在手头紧,我成婚那日穿的凤冠霞帔是宫里带出来的,应该也值些银子,咱们出去找个当铺把它换钱吧!”

“那怎么成?这些东西虽非陛下御赐,但毕竟您一辈子就穿这么一次,怎么能拿出去当掉呢?”清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去当铺是手段,逃出将军府才是目的,夏芫情理并用软硬兼施总算将清月给说服了。

谁料,她兴匆匆地拿起凤冠霞帔准备出门时,却被清月一脸委屈地挡在门口。

“夫人,少爷有令,他回来之前,您不可以走出西院!”

夏芫气的满脸通红,看着西院的四面高墙和院里子的巡逻府兵,怒火涌到嗓子眼的她最终还是没敢爆发出来。

“夫人,少爷是为您好,担心您初到邑国,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骗。我伺候少爷这么多年,看得出他对您是上心的!”

“上心个......”

看清月嘴巴张的跟个桃子似的,她已经滑到舌边的“屁”字硬是没忍心说出口。

无可奈何地回到屋子,她没好气地朝清月吩咐说:“把这些东西全当了,一个都不留。记着,哪怕是一两银子也要当!”

她说着将手中的凤冠霞帔塞进清月手中,想想还不够解气,又将刚刚簪在自己发髻上的头饰全部拔下,统统塞给了对方。

清月虽百般为难,但她们少夫人正在气头上。

霍尊交代要小心伺候,深得主子信任的她不敢怠慢,犹豫了半天抱着这些东西出了西院。

清月出门后,夏芫找着借口将其他三个丫鬟也打发出去。

她一人待在西院中,从寝室到餐厅、浴室、客堂,甚至连墙角都一处不落的检查了遍,除了那日无意间打开的密室已经被封死外,连个老鼠洞到找不到。

“下面不行,看来得靠上面了!墙壁这么高,这颗大梧桐树倒是不错,沿着树干可以爬到这个大树枝上,然后再爬上那个树枝......哎呦!”

一个白色的东西突然从树上掉下来,端端地落在她鼻尖上,用手指一抹,夏芫气地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这个不长眼的臭鸟,竟敢在我脸上拉屎!”

一只的喜鹊摇头摆尾地晃了几下,冲着身旁另一只喜鹊儿叫了起来:终于看到我们啦!

另一喜鹊朝夏芫看了看,拍打着翅膀喳喳地叫着:主人怎么呆呆的,以前看到我们不是都很高兴吗?她摔下山谷后被雷劈了几下,该不会傻了吧?

“你才傻了呢?”夏芫狠狠地瞪了它们一眼。

二只鸟儿扑闪着翅膀绕着她头顶飞了二圈,再次落在梧桐树上。

鸟叫声再次响起:春花,主人变呆子了,怎么办?

“你才是呆子呢?”夏芫话刚出口,瞳孔涩地一缩,“我……我这唇语也太厉害了,不但能看懂人话,还能看懂这两只喜鹊的鸟语?主人,它们竟叫我主人?”

穿越到这里几天了,这幅身体的记忆全无。

不过,南康国能配给她二个训练有素的丫鬟,又委以“倾国倾城”之重任,她自然知道这副身体的原主子不简单。

只是死也想不到,除了二个训练有素的丫鬟外,这位过目不忘过耳能详,并且懂唇语的逆天者,竟然还有喜鹊这样的神秘队友。

夏芫虽不知道如何与它们交流,但能看懂对方的言语也是好的,最起码对她逃出将军府是有益的。

叫春花的鸟儿冲夏芫叫起来:主人,公子让你去流云阁接头,记着弹琴——三根弦。

“脑子没毛病吧,三根弦怎么弹琴?有本事你弹给我看看?”

春花继续在枝头喳喳叫着:去流云阁找人,弹琴,三根弦。

只会看不会说鸟语的她,嘴里嘟囔了半天对方也听不懂。

“既然你们听不懂,那可怪不了我。回去交差吧,找个懂人话的来!”

夏芫得意地看着二只鸟儿,任它们怎么叫,自己都是一副无辜的样子——想让我去接头送死,门都没有!

二只鸟儿叫了半天,又绕着她飞了半天,最后累的蹲在枝头没了动静。

“既然你们叫我主人,不用也是浪费,不如就帮我打探下退路!再者,被霍家人欺负至此,总得报个仇不是?”她盯着那两只鸟儿,若有所思地说着。

一番比画后,她从喜鹊口中得知擎天王七日后过五十岁寿辰,将军府按照惯例会送上贺礼。

她一脸激动地用茶水在桌子上涂画了半天,终于将自己的复仇计划给春花秋实讲明白了。

“去吧,你们所谓的什么公子若是能帮我出了这口恶气,我就去流云阁替你们接头!还有,别忘了给我探一下将军府外面的路子。”

将一切交代清楚后,夏芫赶走了春华秋实,满心期待地回房休息。

第八章 莫名之宠

霍尊走后的第四日黄昏,夏芫感觉到腰酸腿疼,跟着腹部也隐隐的疼了起来。

十七岁的花季少女魂穿到十四岁的女孩子身上,她自然知道是来了月事。

“唉,还真让霍尊这个混蛋给说中了!”

夏芫轻锁着眉头骂了一句,让清月给她倒了杯红糖水,饮下后躺到床上。

谁料一杯热呼呼的红糖水下肚后,竟然还是疼的厉害。

她几经碾转,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她看到自己躺在乱坟岗里,周围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

几个依着褴褛的中年妇女在她身旁的尸体中认真地翻找着,一边寻找一边念叨:“死的太惨了,好在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少!这里,这里,看,全是珠宝首饰!”

那几个人渐渐朝她走来,四周阴气森森的。她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只觉得周围的景象让她怕的窒息。

紧跟着一只大脚狠狠地踢在她肚子上,剧烈地疼痛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疼!好疼!救命啊!”她潜意识中不断呼喊、挣扎。

“看来是很疼,冒了一头的冷汗!”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她脑海,她感到一只大手在自己额头上徘徊。

夏芫一阵奋力挣扎后,终于睁开眼睛。

“你没事吧?”霍尊的冷俊的面孔映入她眼底。

夏芫长喘口气,忍着痛挤出二个字来:“没事!”

声音虽清晰,但惨白的面色,粉白的薄唇,不断锁紧的眉头很快就出卖了她。

霍尊清凉的目光洒在她脸上,剑眉轻锁了下,朝清月吩咐道:“请大夫!”

“不,不用了。我……身子弱,每逢此时都会很痛,躺一会就没事了!”

夏芫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将这句话说完的,她这副瘦弱的身子骨只有十四岁,虽说个儿不矮,但身体才刚刚开始发育,遇到个神医的话说不准就看出点端倪来。

“你确定不用?”他认真地看着她。

“真不用了,我向来如此,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霍尊想了想,坐在床前,单手掀开她身上的棉被。

“你,你做什么?”夏芫一脸仓惶地看着他。

清月脸上泛起道红晕,赶紧带上了门溜了出去。

“不准动!”

对方命令的语气在她头顶响起,夏芫虽心中满是恐惧,可此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慌乱地看着他,微弱的声音在空气中打着颤儿:“我不舒服,你别乱来!”

他看着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落在了她锁骨下,沿着她心窝一路朝下滑到她小肚子上。

然后,他剑眉轻锁着,掌心开始用力。

没多大功夫,夏芫感到腹部温热。

随后,一股暖流沿着她小腹缓缓流入全身,疼痛开始慢慢缓解。

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吗?她疑惑地看着对方。

霍尊神情专注地用内力帮她驱寒活血,目光紧紧地停留在自己掌心与她的小腹之间。

他不满十九,但承袭了高人二十年的内力,驱毒疗伤还算不上难事。

尽管如此,替女人驱寒活血他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对方身子又这么羸弱,力道重了会要了她的性命,轻了又不起作用。

因此,半点马虎不得!

夏芫安静地看着他,心底的恐慌退去后,静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影。

此人英俊威武,脸上的神情虽看不出悲喜,但只要不那么杀气冲腾,即便是冷若寒霜也俊美的无法比拟。

冰渣男,面瘫脸!

她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初见时,他三番五次的想灭她,紧跟着,酒后乱性对她肆意羞辱,这会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关心起她来?

此人脑抽,对,一定是这样的!

鉴定完毕后,她身上的痛意似乎已退去大半,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这一次,没有噩梦,也没有美梦,她睡得安稳香甜。

再次睁开眼,闪烁的烛火和夜明珠发出的柔光映在她脸上,霍尊紧挨着她坐在床上看书,腰杆儿挺得跟沙漠里的白杨树一般。

“醒了?”他淡淡地问了句。

“嗯!”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地问道:“这里,你可还记得?”

这里?

夏芫脸上一愣,四周看了半天,仍旧一脸茫然。

“哪里?床上,还是屋顶?”

霍尊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眼睛里依然看不出悲喜,静静地看了她半天后,抓起她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心口上。

“这里!”

夏芫心里一惊,对方的手指竟这么冰凉,与刚才那个用内力为她驱寒的温热手掌似乎完全出自两人。

他手指的冰凉与心口处的炙热形成明显对比,强劲而规律的心跳在她手指处舞动着,她疑惑地看着他,不解地问:

“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葱玉手指紧紧地摁在心口上,清冷的眼底渐渐炙热,甚至有些充血,与她之前见到的那个冷若寒霜者完全判若两人。

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在她指间处明显加快,夏芫脑子里一懵,心跳也跟着加快了几拍。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对方府着身子紧挨着她,四目相对,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眼底的炽热和期待,心血的翻滚和沸腾。

这种特殊的距离,特殊的姿势,让她不知不觉间脸上泛起红晕,耳根处如熟透的桃子一般。

看着满脸通红的她,霍尊炙热的眸子渐渐黯淡最后彻底清冷,他松手后一掌击灭了桌上的烛火。

光线一度黑暗后夜明珠的柔光渐渐亮起,夏芫的脸上依旧是火辣辣的滚烫,羞愧难忍地她迅速缩进了被窝里。

看对方没了动静,她终于静下心来,踏实的睡去。

夜明珠的光柔照亮了大红色的床帏和羊脂玉床,霍尊转过身看着熟睡的夏芫,失落的心情如飞流直下的瀑布。

他伸手想揭开她的被子再看一眼,手指在空中僵了半天最后又缩了回去。

次日一早,夏芫睁开眼时霍尊已经没了人影。

打开门一看,东方也才刚刚露出鱼肚白。

虽然时辰尚早,但此刻她已无半点睡意。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那人看到她时脚步顿了片刻,快速走了过来。

霍尊,这么早的他在做什么?

看霍尊手提宝剑朝她走来,她心里怔了下,目光本能地聚集在那把剑上。

他径直走到床边,转过身看着杵在一旁的夏芫,猛地拔出剑来。

“你做什么?”宝剑上的寒光让她哆嗦着后退二步。

他挥起的长剑指在她锁骨处,冰冷地说道:“过来!”

果然是脑抽,翻脸是分分钟的事情!夏芫目光一阵黯然。。

他唇角弯起一抹难以觉察的弧度,举起的长剑划在自己的手腕上,鲜血很快流了出来。

随后,他从床上扯出那块白色的绢帛,将血滴在上面。

“一会见过娘后,跟我进宫!”

“进宫?”夏芫惊讶地看着她。

“是,奉旨进宫!”

第九章 男人,是靠不住的

“清月,少夫人的衣服制出来没有?”霍尊看着夏芫身上的衣服直皱眉头。

“往日的衣服都是加钱赶制的,现在咱们银子紧张,少夫人的衣服没加钱,还要等上几日。”清月回答说。

进宫是大事,清月给夏芫找的几套衣服都不合适。

霍尊想了想,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镏金匣子。

匣子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橘红色的衣服,霍尊将衣服展开后,夏芫彻底傻眼了。

“男装?”

“这是我六年前的衣服,仅穿过一次,你穿上!”他说着将衣服递给了她。

夏芫呆呆地望着他,又看了看那件衣服,不得不承认这是件非常漂亮的衣服。

精致的面料,绝美的花纹,鲜艳的色彩。最要紧的是,六年前的衣服,竟然被他保存的和新的一样。

清月帮夏芫换上后,精心的给她梳了个男子的发型。

“咱家少夫人长的俊,卸了脸上的女儿妆,定个十足的美男子!”清月一脸欣喜看着夏芫说。

霍尊依在门栏上朝夏芫看了眼,神情坚定地命道:“不用卸妆!”

不卸妆?

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穿这么显眼的男人装,脸上顶着女孩子的妆容,这不明摆着让她出丑吗?

他对着她的面容看了看,走上前拿起胭脂水粉又给她补了一道,浓厚的胭脂味呛的她连打三个喷气。

“你纯心想让我出丑,是不是?”夏芫气愤地看着他。

“丑了好,省的勾人心魂!”

他冰冷地回了句,将她脸上的妆容又加厚了几重,拉起她直接上了马车。

还未走到皇宫门口,夏芫已被霍尊拽下马车,站在通往皇宫的青石台阶上,供来往的宫人们参观。

宫人们对着这二人一连咋舌,尤其是看到男衣女妆的夏芫时,个个儿笑的合不拢嘴,气的她恨不得找个老鼠洞转进去。

想到几日前城门外白冰和玉暖的对话,她感觉命运如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倾国倾城”还没甩掉,却已经被贴上“红颜祸水”的标签。

她觉得,自己这条咸鱼似乎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装成了罐头!

不远处三架马车欢快地跑过来,在离他们不远处全部停住。

阔天辰、还有那日献艺时她见到的其他二位公子一起走下马车,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同夏芫一起从康国送来的三为佳人。

阔天辰看着他们二人仰头大笑道:“霍尊,祸是你闯下,把气撒在女人头上,可是不大地道!”

夏芫只觉得耳根子火辣辣地烫,赶紧转过身,目光看向宫门外的石狮子。

“若非你不知廉耻的勾引我,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霍尊说着,一把拽住夏芫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气的眼底通红,愤恨地反驳道:“明明就是你……”

“住口!”霍尊冰冷的眸子里瞬间泛起怒意。

“本来就是……啊——”

他强劲有力的手指捏在她肩上,痛的她不得不将未出口的话给噎回去。

除了阔天辰冷嘲热讽不断挑起话题外,其他人只是默默地看着,并不接话。

“时间尚早,我们在此等陆兄吧!”

终于,有一个清脆的男声打断了阔天辰的话。

此人是户部尚书李季的儿子李茂,目前虽无官职,但文武双全,在皇城也颇有名气。

“人家如今是当朝驸马,哪里还愿意跟你们平起平坐?”阔天辰讽刺道。

“我觉得陆兄他不是那种人!”李茂坚定地回答。

“是吗?”阔天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几日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娶某位姑娘呢,结果呢,还不是跟着公主当上了驸马爷?霍尊,你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哈哈!”

不远处,一架华丽的马车映入众人眼底,红色的车帏上点缀七色的珠玉流苏,拉车的是八匹雪白骏马,连车夫也穿的各外讲究。

马车到众人跟前时渐渐停下,陆境衡拉开车帏朝众人看了眼,温和的笑道:“我路上耽搁了下,让诸位仁兄久等!”

“怎么,公主不在车上?”阔天辰挑了挑眉毛。

“公主已经在凤鸾殿等着我们!”

阔天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嘲笑道:“没跟你一起啊,看来这不受待见的除了夏芫,还有你这位临时替补的驸马爷!”

陆境衡目光暗了下,轻笑道:“新婚燕尔,没想到小王爷心情如此之差,一大早的便拿自家兄弟开心!”

阔天辰跟吃了苍蝇一般,脸色变幻了半天也没接上话,不得不闭上嘴巴。

一路上,陆境衡与李茂等人谈笑风生,目光始终没有看向夏芫。

对方忘记的,似乎不光是他的山盟海誓,还有她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大活人。

若相负,不苟活!

这句誓言,简直像从狗嘴里吐出的一样,恶心至极。

望着他的背影,夏芫脑子里轻飘飘的,腿上却像灌了铅一样。

她的这双明目,能过目不忘,能看懂唇语,唯独眼神不行,看错了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靠得住,猪的能爬树。

当这句俗语在她脑子里响起时,她默默地咬了下薄唇。

“你杵在那里,是等着我拿缰绳牵着吗?”霍尊顿下步子,冷冷地抛了句。

她紧咬双唇,加快步子追上了他们。

刚入后殿,一位公公便乐呵呵地冲着他们笑了。

“皇后娘娘昨个儿就令人备下了几十坛上好的女儿红,将整个菊园装点的跟仙境似地,就等着你们几位呢!”公公笑着,将他们领到菊园。

“霍少爷!”

突然,一位侍女走上前叫住了霍尊。

“霍少爷,您大婚那日我家娘娘不在宫中,备好的贺礼一直未送出去。今个听说您要进宫,娘娘令我一大早就在这儿候着。”

“容妃娘娘常年在莲山静养,我成婚这等小事劳她费心,实在惭愧!我这就跟你过去!”霍尊说着,带着夏芫去了容妃的瑞云殿。

瑞云殿外,他停下脚步朝夏芫看了眼,想了想说:“我很快就出来,你站这儿等着。不准乱跑!”

他走后,留下夏芫一个人站在瑞云殿外。

此处位置较偏,但花草楼阁处处别致,只是空荡荡地看不到一个宫人。

“这里是个修养的好地方,就是太寂静!啊——”

夏芫话还未说完,便被人用帕子捂住嘴巴。

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鼻腔涌入脑海后,她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第十章 两耳光

感觉身体上一阵刺骨的寒冷,夏芫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凶神恶煞的宫人。

“还以为这狐狸精有多好看呢,一点身段都没有!这脸上的妆容,死人都能被她吓着!”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她前方传来,夏芫抬头一看,此人雍容华贵,身上的珠光宝气直逼她双眼。

一位公公俯下身,对着她狠狠地甩了个耳光,质问道:“贱人,你是如何勾引驸马爷的?”

“我,我没有!”夏芫疼的直打哆嗦。

“没有?定是你趁他喝醉时,做了那些不要脸的事情。我现在就拔下你的狐狸皮,将你淹死到尿坑里。保证你到了下辈子都臭气熏天,勾引不了男人!”

那公公嘴里骂着,将夏芫从地上拽起,使出全身的力气朝她打了过去。

她脸上一阵巨疼,身体受到冲击后飞出二米多远,脑子里瞬间没了意识。

那公公朝自家主子看了眼,对其他宫人催促着:“还愣着干什么?把拉尿的车子推过来!”

“杜公公!”

忽然,一个冰冷地声音从后面传来。

那公公听到后,整个人都冻僵了。

“少……少将军!”其他三名公公吓得直打哆嗦。

“我如今不是将军了,连你们这些阉狗都不放在眼里,是吗?”

霍尊面若寒铁的脸上杀气暗涌,优美的唇角上吐出的话语更像是冰渣子一样刺在几个公公脸上。

杜公公连声否认,其他那三个腿上一软,早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夏芫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还趴在地上,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全是星星。

霍尊的声音时不时落在她耳朵里,虽然冷得吓人,却让她莫明的褪去了分恐慌。

她揉了揉眼睛,默默地看着身前的几个人影。

“兴平公主,你说呢?”

霍尊目光落在兴平身上时,眼里的杀气虽淡了不少,但声音依旧像千年寒冰里吐出的气流,将空气凝结成冰。

雍容华贵的兴平公主一脸仓惶,吞吞吐吐地说:“不是,是……是她先冲撞我的!”

霍尊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夏芫,转过头冷冽的目光落在了杜公公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收紧。

“季藤哥哥!”公主突然温柔的叫了声,一脸委屈的说,“真的是她先冲撞我的。她说我长的丑,不会讨你欢心!”

季藤哥哥?

夏芫脑子里一懵,清月说霍尊被邑王赐名前,一直用的霍季藤这个名字。

霍尊握紧的手指慢慢展开,对兴平公主冷笑道:“是吗?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如何讨我欢心?”

兴平面露难色,结结巴巴的说:“这个……季藤哥哥,都是我不好。那日我气恼之下,没有听你解释。事后才知道是她勾引的你,是我误会你了!”

“那又如何?”

兴平满是期待地看着他,继续解释说:“开始的时候都在传,说你酒后乱性强要了她,我当时很伤心。后来,才传出真相,是这个贱人故意勾引你的。对不起,季藤哥哥,是我冤枉了你!”

霍尊冰冷的眼底泛起一抹嘲讽:“公主,您新婚燕尔,跟一介草民在这里谈情说爱,不合适吧?”

夏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讨的是情债,而这个“债”字,皆因她“勾引”了公主的如意驸马。

刚才,这为公主的架子还端的稳稳的,这会一口一个“我”字,将自己公主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

只有情到深处,才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坠入尘埃,与一介草民平起平坐。

眼前这位,何止是真爱?

简直是真爱中的铿锵玫瑰。

她揉了揉眼睛,一刻也不想错过眼前这出古代版的《寻夫记》。

兴平轻咬薄唇,低头朝霍尊呢喃地说:“季藤哥哥,她不过是康国送来的歌妓,我知道你不可能看上她!若非陆境衡多管闲事用免死金牌护了她一命,她根本就不可能活着,更不可能嫁给你,我也不可能嫁给陆境衡。”

“因此,你就要杀了她?”

“如果她死了,我就可以嫁给你!”兴平朝夏芫看了眼,坚定地回答说。

霍尊看到斜前方走来的几个人影,剑眉微挑了下,并未做声。

他的沉默让兴平看到了希望,鼓起勇气将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的话语又缕了一遍。

“我虽然嫁给了陆境衡,但与他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我一会就去求父皇,让他给我们重新赐婚!”

他目光落在兴平身上,一脸认真地劝道:“陆兄他人不错,跟着她你不会吃亏!”

“我是被这个贱女人给气糊涂了,才错嫁给陆境衡那个窝囊废的!我心里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我这就去求父皇,让他给我们重新赐婚。”

霍尊不屑地看着她,反问道:“我已娶,你已嫁,你觉得皇上还会赐婚吗?”

“陆境衡不是要娶这个贱人吗?既然她还活着,那就嫁给他好了。只是求父皇让我们四人换一下婚,父皇那么疼我,一定会答应的!”兴平说的一脸自信。

“换婚?”他用余光扫了眼斜前方的树阴处,“成婚六天了,算上之前在宫里酒后乱性,我和她床笫之欢少说也有二十多次,说不准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你让她怎么嫁给陆境衡?”

兴平脸色潮红,咬着红唇,鼓起平生所有的勇气深情地表白了一场。

“季藤哥哥,成婚才短短数日,就算她怀孕了陆境衡也看不出来。我会求父皇恢复你的少将军之位,并将皇城亲兵统领的职位还给你,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有了这出好戏看,夏芫身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疼了,扶了扶额头,斜坐在地上端端地瞧着他们。

这位公主一腔热血,丝毫未留意到她身后不远处的树荫下几个笔直的身影。

阔天辰、陆境衡和其他二位公子早已站在那里,此刻正耳朵高竖偷听着她和霍尊的对话。

霍尊从瑞云殿出来,发现夏芫没了踪影,急忙就找。

正巧有个侍卫看到公主带着几个公公从此地经过,便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他托那人将此事巧妙的告知阔天辰,唯控天下不乱的阔天辰拉起陆境衡直接冲过来,正好也赶上这出大戏。

“陆境衡,这一换婚你可赚大了,得一个夏芫,还能再得个孩子,霍尊的种!哈哈哈!”阔天辰狂笑道。

陆境衡脸上虽无表情,但眼底却阴森的吓人。

“若非皇上将十万亲军副统领的位子给你,你未必会娶这位公主!‘色’字头上一把刀,‘权’字头上又何尝不是?”阔天辰讥笑道。

陆境衡脸上阴云密布,依然强作镇定地说:“小王爷又何须取笑我?若非皇上说要恢复你亲军统领的位子,你又怎么会放弃夏芫?”

“这个女人还真是给我们送了份大礼。只是谁也没想到,如日中天的霍尊会闯下这么大的祸来,栽在这个女人手上。日后,擎天王府与丞相府平分秋色,镇国将军府独领风骚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第十一章 为她出头

兴平还在对霍尊深情地表白着,夏芫耳朵里虽嗡嗡作响,但将这二个人的话也听得一字不落。

眼前这位公主哭的撕心裂肺感天动地,连那四个断情绝爱的公公都看的潸然泪下。

多少红颜为傻逼,多少傻逼不珍惜?

她静静地看着,悠悠地骂着。

“季藤哥哥,三年了,我对你的感情从未变过!”

“兴平,这些年青楼舞馆、酒坊赌场,我去的地方没有你不知道的。我沾过的女人,被你打的打,骂的骂,过去的事情也就算了,但如今你我皆已成婚,再闹下去可就过分了!”

她一边抹着泪水,一边掏心掏肺地哭诉着:“我知道你是心情不好才去喝酒的,前些日子是我糊涂,让人到流云阁打了伊梦初。那日也是我的错,不该在父皇跟前说悔婚那样的混账话。季藤哥哥,我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我跟夏芫是奉旨成婚,她再不好也是明媒正娶。你若觉得我跟她谁勾引的谁对你很重要,那我就将宫里的谬传纠正过来——是我喝醉了,染指的她!”

夏芫脸上一怔,没想到这个冰渣男在关键时候还会帮自己澄清了下。

可那又如何?什么也与改变不了!

二道泪水从兴平眼底涌出,穿过粉嫩的面颊滴落在青玉地面上。

“季藤哥哥,你为什么总是帮着外人说话?那些下贱的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我刚才的话,你究竟听进去了没有?”他冰冷的目光里散发着瘆人的寒气。

兴平越哭越伤心,那里还听得进去,索性一头扎进霍尊怀里。

霍尊身子一侧准备避开,但看到急匆匆赶过来的另一个身影时,站的如青松一般笔直。

“兴平,你在做什么?”

那人急匆匆地朝他们走来,华贵的服饰在脚面上摇曳出一片柳暗花明。

兴平公主身子一顿,连忙从霍尊身上起开,惊讶地叫了声:“母后?”

皇后听说这几位进了菊园又鬼急火燎的地跑了出来,就赶过来看热闹,哪料想自己的女儿竟这么不给她长脸。

她看着不争气的兴平气地全是发抖,怒声训斥道:“众目睽睽之下,皇室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母后,我,我要嫁个季藤哥哥!”兴平在看到自己母后的那一刻,嚎啕大哭。

“你死了这条心吧,绝无可能!”皇后严厉地回答。

“母后,我根本就不喜欢陆……啊——”

她的还话未落音,就被皇后狠狠地抽了一把掌。

她诧异地看着皇后,跪上去抓起她的手继续恳求,那料想,又被自己的母后狠狠地抽了二个耳光。

“混账,不肯回陆家的话就给我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皇后气地浑身发抖。

皇帝赐婚本就是为了安抚朝中大臣,平衡各方势力。

之前将军府独领风骚,兴平又对霍尊一片痴情,皇上打算通过姻亲将霍家牢牢控制。

如今,霍尊出事,他自然不能再将筹码压都压在将军府上。

霍尊被革去官职后,又被赶出了霍家军,镇国将军府只有霍风一个武将,从此再难有出头之日。

皇上将公主许配给陆境衡,是希望新扶持起来的丞相府不但能与擎天王府抗衡,也能压制霍家不给其翻身的机会。

兴平嫁过去后死活看不惯陆境衡,大婚第二日便回到宫中。

皇后绞尽脑汁,才想到将这几个人请到宫中。

一来,让女儿看清霍尊已有妻室;二来,私下里给陆境衡准备了献殷勤的机会。

那料,她女儿竟是如此的不争气,将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

兴平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后,十七年来她头一次挨打,而且动手的还是最疼她的母后。

感觉到唇角处火辣辣的滚烫,她伸手摸了吧,手臂上竟是一抹鲜红的血迹。

皇后怔怔地看着自己女儿,再看看自己肿起来的手掌,腿上一软不由后退了二步。

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安抚自家女儿,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训斥:“身为公主,如此不识大体。你父皇此刻忙着抽不开身来,若是让他看到,还不知怎么处置你!”

夏芫已经被皇后身旁二个明眼的侍女扶起,皇后远远地对着她假惺惺地心疼了番,命人请了太医过来。

本就没什么大伤,善于察颜观色的李太医连脉都没把,简单的开了些跌打药就算完事。

事情闹成这样,这位正宫之主再也没心思赏花。

给几位康国美人打赏后,又多赏了夏芫一根千年人参。

打了两巴掌,赏了根补药,皇后还真是仁慈?

这笔情债,她还的也太特么冤枉!

夏芫心头一阵自嘲,狠狠地在那根人参上掐了把。

皇后走后,除了陆境衡外,其他人全出了宫。

马车上,霍尊看着夏芫红肿的脸颊,伸手正要去摸时夏芫身子一斜避开了。

“还疼吗?”他风轻云淡地问道。

她没作声,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他目光跟着落在头顶的一片薄云上,心平气和地说:“今天是受了些委屈,但愿她就此作罢,不要再为难你!”

“你自己的情债,凭什么让她们算在我头上?”

满肚子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她努力控制着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溢出。

霍尊看着她,冰冷地回了句:“因为,你现在是将军府的少夫人!”

他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她更加气恼,撕心裂肺地朝他喊道:“你以为我很稀罕是吗?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成为众矢之的?又怎么会处处被人羞辱?祸是你闯的,欠下情债的也是你,凭什么让我担着?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我从未承诺过她什么,也不欠她的任何债。而你,就算没有我,也不可能轻易的嫁给陆境衡!”

霍尊的回答很淡定,但也很肯定,不带一丝情感。

她气愤地盯着他,那日献艺时阔天辰的话突然在她耳畔响起——本王不答应,你谁都别想嫁!

霍尊风平浪静地看着她,不冷不热地补了句:“今日之事,我只帮你出了一半的气,剩下的一半,陆境衡会好好记下的。至于那几个阉狗,我带过的那些部下会替你教训的!”

第十二章 腹背受敌(一)

从皇宫回来,夏芫对霍尊一肚子怨气。

身子不大舒服的她,直到第二天中午都还在床上躺着。

午后,她独自坐在院里子对着那颗大梧桐树发呆,二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在她头顶徘徊。

叫了半天大意是报复霍家的事情已经帮她安排好了,让她安心去流云阁接头,并且再三强调了三根弦。

“去你的三根弦,谁有本事谁弹去,我不会!”她朝它们狠狠地瞪了眼。

清月一脸欣喜地走进院子,朝她笑道:“少夫人,你看谁来了?”

夏芫回头一看,整个人都气傻了。

“少夫人,我们俩回来了!”玉暖朝她笑着走了过来。

看着白冰、玉暖将从南康国带来的行囊一件件搬进院子,她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倾城倾国”四个字。

这二人性子一热一冷,皮肤一黑一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二个人——黑白无常。

是的!

对她而言,这二人就是黑白无常,专门来催魂索命的!

“少将军!”看霍尊走进来,她们俩赶紧欠身行礼。

霍尊挨着夏芫在桌前坐下,淡淡地说:“我现在不是将军了,不必这么称呼!”

玉暖轻笑着,又向他行了个礼,谢道:“若非霍少爷托了人,奴婢们估计还得在宫里多呆些日子,谢过少爷,谢过夫人!”

夏芫望着这三人,气得咬牙切齿。

霍尊这个混蛋,刚刚害她在宫中受完辱。这会,又将这两人接回来,这是铁了心的看她笑话么?

前有他紧紧地看着,后有二个丫鬟、二只鸟儿没完没了的催着,腹背受敌的她还怎么混?

“怎么?不高兴吗?”他诧异地问道。

她盯着那颗大梧桐树,脸上毫无喜色地反问:“有吗?我可是比谁都高兴!”

两个丫鬟的住处安排在他们寝室南面的一排小房子里,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但那排房子朝北的一面无门无窗,完全看不到他们这一排的情况。

她们二人出门时,还不得不从他们这一排房前绕过,一举一动全在霍尊的视线之中。

都不是什么好鸟,满脑子的算盘!

夏芫盯着梧桐树上的二只喜鹊,暗地里骂着。

白冰、玉暖吃完饭后回了自己屋子,夏芫坐在八仙桌前对着果盘中的几个水果发呆。

霍尊看着她,惊讶地问道:“你的陪嫁丫鬟回来了,不过去看看吗?”

“谁说不去,我只是在想这些水果她们更喜欢吃哪个?”夏芫说着,端起果盘朝玉暖和白冰的屋子走去。

看到夏芫过来,白冰守在门口,玉暖放下手中的活儿,给主子端茶倒水后,又取出一个小箱子。

“这是少夫人的东西,还有后面那二个箱子,有些是从康国带来的,还有些是我们给你新添的。那两箱暂时用不上,先放在我们这里。古琴和茶具,明个一早我会给少夫人送过去。”

“你们俩在皇宫里还好吧?有没有被我连累?”夏芫试探着问了句。

玉暖轻笑着摇头。

这丫头笑容温暖迷人,若非夏芫知道她的身份,死也不会相信这么温柔体贴的丫鬟,会将自己推到红颜祸水的不归路上。

厉鬼催魂,无常索命!

她上辈子难道是欠了她们的?

玉暖看着她,笑着夸道:“没想到一次宫廷献艺,少夫人轻而易举地挑起了擎天王府和丞相府的矛盾,又巧妙的将镇国将军府给搭了进来。如今,将军府大势已去,对我们康国十分有利。少夫人一举多得,实在高明!”

夏芫心里一堵,一口茶水直接喷在对方脸上。

玉暖温柔满面地看着她,轻笑着取出手绢,抹了把脸上的茶水,开始讲起她们的下一项任务。

“奴婢知道少夫人因此事受了些委屈,但为了康国,我们三人即便是拼了性命也是值得。乐仪大人对少夫人的表现非常满意,日后必有重赏。少夫人的下一个任务,是联系上我们在邑国的靠山。”

听到“任务”两个字,夏芫浑身来气。

那两只鸟儿喊了几天,午后刚喊完,她们两又开始催。

“三根弦你会吗?”她没好气地看了对方一眼。

玉暖一脸诧异:“三根弦?什么三根弦?我说的是在擎天王府寿宴上接头的事情,少妇人你说的三根弦是什么?”

夏芫一下子懵了,难道那二只喜鹊和她们不是一伙的?

喜鹊叫她主人,关系自然不会一般,南康国将“倾国倾城”的重任交给她,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若不是一伙的,难道这副身体的原主子还有着多重身份?

“我说的是琵琶,这几日闲的慌,就琢磨着怎么弹着好玩,想着想着就想到三根弦、四根弦了!”

“原是这样,少夫人您琴艺高超,无聊时打法时间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只是擎天王府的寿宴就在后日,接头之事可万万耽搁不得。后日,少夫人只需将这根玉钗戴在头上,对方自然会认出你来。”

接过玉暖手中的发钗,夏芫带着刚才那个小箱子气匆匆地走出屋子。

出门后趁天黑无人,她毫不犹豫地将那支发钗丢进了花园。

回寝室后,她坐在床边上打开那个小箱子一看,里面除了衣服、鞋子外还有些可爱的小玩意儿,玉的、陶的、金属的,大多都是些乐器。

喜欢古乐器的她对这些小玩意颇为好奇,拿在手里一个个捣鼓着。

“咦!竟然还有这么小的茶壶?”

她拿起一个陶制的小东西看了看,发现它不但造型精致,而且盖子上还有些细密的小孔。

仔细闻上去,她发现茶壶里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只是这奇怪的茶香,她之前从未闻过。

霍尊从浴室出来,刚好看到她对着一个精致的小茶壶看的出神。

“你喜欢这个东西?”他冷俊的脸上翻起一层阴云。

夏芫点了点头,“这个东西挺别致的,而且还有股淡淡的茶香!”

“茶香?”他冷冽的冰目里泛起一股怒意,“你喜欢就好!”

清月送了几套衣服进来,铺好床后,朝着夏芫笑道:“看来白冰、玉暖回来后,少夫人的心情也好了一大截呢。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今日月事刚毕,几天没沐浴的她的确该洗个澡了。

满脑子惦记着自己那些小玩意儿,沐浴后清月帮她穿好衣服,她便急急忙忙地赶了出来。

走进寝室时看到霍尊已经坐在床上,拿了本书正神情专注地看着,而她刚才放在床上的那个小箱子已经没了踪影。

霍尊转过头看着她,冰冷的目光将她从头顶到脚底仔细地审视了一遍,最后停在她脸上。

他的神情让夏芫心头一惊,低头一看,自己精美的丝质薄裙松松地套在身上,粉蓝色的衣襟斜裹到左腰处,只是简单的扎了个蝴蝶结。

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勾,便能览尽她一身芳华。

浴池里的那些玫瑰花瓣似盛开在她骨子里一样,让她周身都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娇艳欲滴,摄人心魂。

因为地上铺了长长的狐狸毛雪毯子,她出来时并未穿鞋,一双粉嫩的脚丫子完全露在外面,指尖上还带了朵鲜红的花瓣儿。

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夏芫的心跳突然快了几节拍,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她低下头,轻声地问了句:“我的东西呢?”

“床上!”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她回道。

第十三章 腹背受敌(二)

夏芫朝床上看去,那些小玩意都散乱地放在枕头上。

“这几日银子紧,你要是病着了,我可没钱请大夫!”霍尊淡淡地说了句,转过头继续看书。

她走到床前,将那些小玩意儿往自己睡的地方挪了挪,掖着被子侧躺到床边上,继续摆弄着。

那个小茶壶除了造型别致带些香气外,并无其他特点,很快就被她丢在头顶。

其他几个乐器倒是不错,虽从未接触过,但对喜欢古典乐器的她而言,万变不离其中,很快便找到了门道。

香醇的气息不断涌入脑海,没多久她便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身体也渐渐地发生着变化。

她觉得身子有点飘,却又时不时感到燥热。

像似喝醉了,又不完全像。

夏芫扶了下额头,正好看到铜镜中二人的倒影。

倒影中,她脸色通红,霍尊笔直的坐在她身后,认真地看着书。

身体的燥热还在加重,她感到自己像火炉上的茶水,不断的翻滚、沸腾、蒸发,恨不得一口气扎进冰窖里。

“霍尊,我好像病了!”

他眼睛依然盯在书上,似乎过了很丢才冷冷地飘出二个字:“是吗?”

“好像是发烧了!”

“发骚?”他冷笑了声,“那里骚?”

万蚁噬心的她并未听清他的话,也丝毫未意识到古代里并没有“发烧”这个词眼。

身体如着火一般,她恨不得立即找块寒冰抱在怀里。

“我真的发烧了,脸都是烫的!”

“那里骚了?”他讽刺的看了她一眼,一根手指戏谑性的从她脸上滑过,“这里?还是这里?”

对方的手冰凉如玉,落在她燥热的身体上如沙漠里的一股甘泉水,让她忍不住想要挽住。

“嗯!”她轻哼了声,将那根手指紧紧地摁在脸上。

他眼底露出一抹嘲讽,猛地将自己手指抽开,俯身侧卧在她身旁。

身体的滚烫,脑子里的胀痛,让她开始有些神志不清。

恍惚中,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她眉心,然后划过鼻尖落在她唇瓣上。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沿着那根手指很快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大手,本能的抱住它,贴在脸上。

霍尊看着她,俊美的脸上风卷云涌:“有没有觉得舒服些?”

“嗯!”

那只冰凉的大手就像给她滚烫的身体找了个宣泄口,她如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它,沿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滑动着。

滑到唇边时,她似乎寻到了一股寒流。

心头一喜,她轻轻地吻了起来。

滚烫的脸颊和薄唇贴上对方冰冷的手掌,她脑中恍恍惚惚地闪过了夏日里清凉可口的冰淇淋。

抓紧那根手指放在口里猛吸了下,她用力地啃了下去。

霍尊眉心一拧,阴沉的脸上杀气浮动,声音因愤怒也猛地提高了几分:“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

夏芫猛地睁开眼,看清他脸上翻滚的怒气和冲腾的杀意时,瞬间清醒了一半。

头顶上的香气依然萦绕着,她脸上一怔,一下子想到了那个茶壶。

他脸上勾起一抹邪笑,玩味性的在她滚烫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一个“疼”字还未出口,对方冰凉的舌头就顶上了她的嗓子眼。

疼痛和羞怒立即将她席卷,她连忙扭头躲开,奋力地从他身下逃离。

他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讽刺道:“勾引我大半天,这点就受不了了?”

“我没有!”

“没有?还以为你不想呢,原来这么急!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想要?”他说着,再次覆上了她的唇。

夏芫奋力挣扎,但双手被对方死死的扣着。

在他灵舌又一次冲进她口腔时,她拼尽全力地咬了下去。

“噢!”

一声闷响,霍尊迅速从她身上起开。

感到嘴里一阵腥甜,夏芫坐起身用手在唇瓣上摸了把,手背上竟是殷红的血迹。

抬起头,她看到霍尊的唇角上正流着鲜血。

夏芫心里一惊,不由慌乱起来——她竟然咬烂了他的舌头。

“滚!”

他愤怒地看着她,混着嘴里的血渍厉声喝道。

“不用你说,我滚,马上就滚!”

已经够丢人了,不滚难道还等着被他继续羞辱吗?

她滑下床,光着脚丫子跌跌撞撞地逃出寝室。

出了寝室,夏芫气愤地走向白冰、玉暖的房间,使出全身的力气朝门上踹了几脚。

屋里烛光亮起,出来开门的是玉暖。

啪——

几乎在玉暖打开门的那一瞬,怒火中烧的她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这丫鬟脸上。

玉暖捂着脸惊讶地看着她,响亮的巴掌声让白冰立即爬出被窝。

“怎么回事?”白冰惊讶地看着她们。

夏芫羞恼地问道:“那个茶壶是怎么回事?”

看她脸色通红,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玉暖迅速反应过来,将她拉进屋子。

“你跟少爷还没圆方吧?”

“管你屁事?”

她气急之下,一个“屁”字骂的极其响亮。

白冰看到这里,迅速从床上爬起,几步上前守在门口。

玉暖拉着她在桌前坐下,平静地说:“少夫人,你若是不解气,再打奴婢几巴掌,奴婢也绝无怨言!”

夏芫眼底血红,对着她怒声问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打你了?”

“霍少爷?”

白冰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急促而响亮。

夏芫刚刚挥起的手臂僵在空中,回头一看门紧关着,除了白冰紧紧地盯着她,那里还有半点人影。

“呵,你们二个配合的还真是默契!”她看着这二人,气的咬牙切齿。

白冰没好气地指责道:“暖香壶是你们乐仪府配的东西,难道你不知道它的用法?”

夏芫脑子里一懵,她自己的东西?

玉暖想了想,轻锁着眉心说:“暖香壶遇水催情,遇热催眠。想必是她没用过,不知道吧!”

“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不该怪在我们头上!”白冰气愤地接道。

夏芫被这二人盯的有些不安,低下头将桌上的茶杯紧紧地攥在手里。

玉暖挨着她坐在桌前,柔声笑道:“少夫人年纪尚小,发生这种事情恼羞成怒也是自然。不妨细说一遍,奴婢也好帮你解围!”

挨了一耳光还能春光灿烂地对着她笑,她越看越觉得这个黑无常不简单。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不敢想象霍尊会怎么羞辱她。

为了保命,也只好红着脸,将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遍。

“看来是被他算计了!他早看出那茶壶有问题,所以才将它放在你透着湿气的头发前。明日我去向他请罪,说我知道你们尚未圆房,买了把暖香壶送给你,你并不知道它的作用!”玉暖轻笑着安慰说。

白冰不屑朝玉暖看了眼,挖苦道:“这么臭的屎盆子,你可真会往自己头上扣!”

“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管谁出事,三人都会丢了性命。霍氏父子凶阴狠毒辣,日后一定要小心!”

次日清晨,玉暖早早去向霍尊请罪。

霍尊虽对此事过往不咎,但面对夏芫时目光冷如寒冰,刺得她浑身不适。

“有什么了不起的,明日就是擎天王府的寿宴,我看你还怎么猖狂?”

第十四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次日,夏芫一大早被鸟叫声吵醒。

听出是春花秋月那两只鸟儿,她被子一蒙接着睡了。

“怎么还睡着?今日擎天王府寿宴,爹让我们俩去拜寿,你赶紧起来!”霍尊急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擎天王府?

夏芫一屁股坐起,今日可是他盼望已久的大日子。

梳妆完,玉暖突然走进屋子,对着她的妆容看了看,笑着将一支玉钗给她簪在头上。

这玉钗是她们与邑国这边线人的接头信物,昨日玉暖给她后,她转过身就丢进了花园。

出门时,鸟叫声在她头上不断响起。

夏芫抬起头看了眼,两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二只鸟儿反复强调着同一句话——有一群人要杀她!

一群?

如遭雷劈了一般,她身体和灵魂瞬间分道扬镳。

擎天王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官员几乎全都赶来贺寿,行人、车马、贺礼几乎将一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走下马车,霍尊带着夏芫端端地进了王府。

不是要送贺礼吗,怎么就空着手进去了?夏芫一脸疑惑。

阔天辰看到他们,乐呵呵地迎上来:“刚才还在夸,说你们将军府的寿礼是这宴席上最好的风景。我说你近日心情不好,大该不会亲自送来呢?”

霍尊很坦然地回了句:“前几日是心情不好,但今天还算不错。今年的寿礼是我爹亲自准备的,比我往年备下的要好的多!”

阔天辰谈笑间,将他们二人和陆境衡、李茂等人安排到一桌上。

春花秋月刚才提醒的事情,让夏芫一刻都不敢松懈,静下心将周围三六九等的人流观察了番。

从擎天王府的奴婢家丁到妻妾王爷,从贺寿的文武官员到他们的妻室随从,她仔仔细细地瞧了三遍,也没找出要杀她的那“一群人”。

“镇国将军府送来贺礼一份!”

这个宏亮的声音落下时,一个巨大的箱子被抬了进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二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箱子。

夏芫心里一喜,二眼光芒万丈。

“前年是瑞兽献舞,去年是东海明珠耀珊瑚,大伙先猜猜今年是什么?”

“这可不好说,将军府财力雄厚,没什么稀奇玩意儿是他们弄不到的!”

……

席间,已经有人议论起来。

“哈哈,年年都收到将军府的惊喜,本王实在有幸!”擎天王笑着走到箱子跟前。

箱子是银色的,上面用玛瑙、松石、田黄点缀了一层,外面用红色的绸带扎着。

箱体前,左右各站着一个将军府的府兵,左前方的一个手持托盘,盘中放着一把用红绸包起的剪刀。

霍尊朝擎天王恭敬地拜了拜,恭贺道:“藤儿受父亲之命,特来给王爷祝寿。愿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哈,大将军费心了。快打开让大伙瞧瞧吧,众人早盼着呢!”擎天王捋着胡子大笑道。

霍尊手臂一挥,府兵剪下绸带,笑着一把将箱盖子掀开。

突然,浓厚的灰尘从箱子中涌起,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闪电般飞了出来,在院子、桌上、众人的头顶上胡飞乱窜,场面立即失控。

“蝙蝠!”

霍尊大呵一声,箭步上前准备去盖箱子。

那料,他箱盖还未抓到手中,一条胳膊粗的黑蟒猛地直起身扑了出来。

他脸上一惊,瞬间飞出几米开外。

众人见状一阵尖叫,急忙从桌上逃离。

蟒蛇口里叼着半只吃剩的蝙蝠,嘴巴上混着淋漓的鲜血,吐着信子晃着脑袋,迅速朝他追去。

众人看那条黑蟒爬出箱子,尚存点理智的已经逃出十几米外,吓傻的只剩下浑身哆嗦。

霍尊立即拔剑冲了上去,几经回合将那蟒蛇砍成两段。

蟒蛇挣扎了半天后虽没了气息,但一院子的人吓傻了大半,好端端的一场盛宴被搞的一片狼藉。

霍尊怔了片刻,连忙上前向擎天王请罪。

擎天王愤怒地看着他,气得声音都在颤抖:“看来大将军不光是要扫大家的兴致,更是要取了本王的老命!”

“此事绝非我爹意愿,全是藤儿办事不利,让王爷受惊了!”

阔天辰气势汹汹地瞪着他,愤怒地质问道:“你刚才还说贺礼是你爹亲自准备的,这会又开始狡辩了?”

“这份寿礼是我爹想到的,但具体由我筹备,从头到尾他都未参与!”

阔天辰冷笑了声,厉声指责说:“让我们擎天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丑,你们将军府还是真是居心叵测!”

霍尊眉心一拧,急忙跪地向擎天王解释:“王爷,此事的确与我爹无关,是藤儿办事不利,甘受一切惩罚!”

擎天王阴沉沉地看了一眼,反问道:“惩罚?将军府的人本王哪敢招惹?还是请皇上主做更妥当些!”

“王爷,今日之事纯属意外,还请王爷惩罚藤儿一人,不要惊动皇上!”

擎天王顿下脚步,将其中利弊权衡了番。

若是面圣,此事将军府必受惩罚,但皇上极为看重朝局平衡,不可能搁去霍家的军权,顶多也就是公开道歉赔些银子。

阔天辰目光一亮,邪笑着向他父亲建议说:“他是来祝寿的,惊动了皇上倒显得两家生分。不如给他个机会,只要能补上一份另所有人都满意的寿礼,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让所有人都满意?你也太为难他了吧?”擎天王不屑地朝霍尊看了一眼。

阔天辰扬起眉毛补充说:“霍尊,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我替你求了个补救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可就看你自己了!”

他的确提了个救场的法子,但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让霍尊当众表演吞剑。

明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但不愿惊动皇上,霍尊已经别无选择。

吞剑?

这个好,够惊悚!够刺激!

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特技表演的夏芫,对这现场直播的真人秀充满期待。

与当朝驸马失之交臂的将军府贵公子表演吞剑的事情,在擎天王府迅速传开,刚才早已吓得没了踪影的宾客们个个儿冒出脑袋来。

第十五章 这下玩大了

霍尊往拥挤的人群中扫了圈,目光停留在夏芫身上。

那眼神不冰不冷,但却极为复杂。夏芫怔了半天,似懂非懂地从里面看出一丝眷恋。

她弯起唇角,笑颜如花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期待。

——赶紧吞啊,吃瓜群众很期待!

成婚八日,她头一次对他笑。

明眸锆齿,笑容香甜,将满腔的欣喜、激动和期待晕染在脸颊。

她的双眼眯成二弯月牙,甜甜的梨花窝在他心底掀起一片涟漪,默默地荡漾开来。

他不经意间跟着笑了,苦苦的,涩涩的。

大红色的高脚木桌抬上来后,霍尊毫不犹豫地接过阔天辰给的三尺长剑,飞上桌子。

“这,这么长的剑?”

夏芫傻眼了,那把剑又宽又长,银光闪闪的剑身在阳光下刺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霍尊握起那把剑看了会,默默地举到头顶,渐渐地塞进口中。

她紧紧地盯着霍尊的背影,看着那把铮亮的长剑一点点淹没在他身体,心里莫明地有些不安。

这吞剑是项非常危险的特技,就算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艺人,表演时也得赌些运气的。

电视虽然也演过这样高危的动作,但都是短剑匕首的,那有他们这样往死里作的?

她的神经伴着他吞剑的动作越绷越紧,最后不知不觉地咬住了手臂,清润地眸子渐渐变得湿润。

当整个剑身完全淹没在他身体里时,她几乎将所用的力气都咬在自己白雪娇嫩的手臂上。

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聚精会神地欣赏着桌子上的精彩表演,只有夏芫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停顿了一样。

突然,一个花生大的东西飞过去撞在霍尊腰上,他身体瞬间猛烈晃动起来。

夏芫身子一僵,彻底傻眼了。

霍尊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后,依旧挺立在那里。

长剑从他口中缓缓拔出,鲜红的血迹沿着剑身流下来,滴在地上。

在众人慌乱的议论声中,霍尊身子朝后一倾从桌上落下,重重地摔落地上。

“霍尊!”她连忙跑了过去。

他紧锁眉头咳了几声,猛地吐出几口鲜血。

夏芫惊慌地看着他,眼里已经蒙了层水雾:“霍尊,你怎么样?”

他额头上皱出一个深深地“川”字,紧紧抓起她的葱玉手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眼神里没有冷漠,没有羞辱,有的只是安慰和眷恋。

这让她心里更慌,本想着出口恶气,哪想到这口气出的,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那两只该死的喜鹊,下手竟这么重!

她眉心轻拧,在心里暗自抱怨。

扶霍尊坐起时,夏芫踩到一个花生大的东西,捡起来后发现是颗黑豆。

“这豆子哪来的?”她气愤地冲着阔天辰问道。

阔天辰脸上一慌,急忙反驳:“我怎么会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这么无凭无据的栽赃本王,可知是什么后果?”

“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太医!”擎天王对家丁大声命道。

当太医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时,霍尊已经被扶到客厅里,咳嗽好些后,吐血也明显少了。

太医诊完脉后说霍尊伤及咽喉和肠胃,服下药后先观察三个时辰,如不再吐血调养上几日即可。

听太医这么一说,夏芫终于放下心来。

阔天辰响亮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今日大家两次受惊,是我们擎天王府招待不周,我们王府有一个地下花园,由溶洞改造而成。为表歉意,特邀大家前去观赏。”

擎天王府有个溶洞,里面又装点了金银珠宝。此事皇城中无人不知,但从不让外人进去,宾客们一听可以进去参观,个个儿都来了兴致。

阔天辰走到客厅对霍尊笑道:“霍兄既然没事,不妨带着夏芫到花园里转转,让她开开眼界!”

“参观就不必了!”夏芫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太医说他的身体还需要观察,我先带他回家!”

阔天辰箭步上前,当住了他们二人去路,厚着脸皮说:“你们可是今日的座上宾,若是不给面子到让别人觉得我们招待不周。霍尊有伤在身,你可以跟我们进去看看。”

夏芫瞳孔涩地一缩,难道喜鹊说的“一群”在这儿等着她?

她自己一个小小的歌女,究竟是招谁惹谁了?竟然能惊动擎天王府的人出面?

看霍尊站起身来,她急忙拽了下他的衣袖。

他风轻云淡地看了阔天辰一眼,拉起她朝王府后院走去。

“我们不能去!”夏芫急切地劝道。

他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努力地从嗓子眼挤出了二个字:“别怕!”

夏芫无奈地被他拉进王府后院,看到陆境衡、李茂等已经站在溶洞门口,想到这么多人阔天辰定不好下手,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进去后不久,几个石头忽然摇晃起来,众人很快被分开。

霍尊紧紧拉着夏芫往洞口走,在一块大石头掉下来时他双手将它托起,可几乎同时,夏芫身子一晃掉到一个密室里。

这个密室不大,但四处都是石壁,根本找不到任何机关。

她喊了半天,除了自己的回音外,什么反应都没有。

轰——

一阵闷响,密室门开了。

阔天辰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奸笑道:“夏芫,咱们又见面了!”

“霍尊呢?”她本能的后退了几步。

对方仰头大笑:“都这时候了,还在想霍尊?他死不了,否则我擎天王府没法交代!倒是你,本王可是要好好招待的!”

他步步向她逼近,夏芫已退无可退。

阔天辰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她按到墙上,邪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若非霍尊酒后乱性,你早就是本王的人!”

“放开她!”陆境衡紧跟着冲进密室。

夏芫见状,赶紧推开阔天辰朝着陆境衡跑了过去。

阔天辰看着陆境衡和惊慌失措的夏芫,突然笑地直不起要来:“驸马爷,你还真想当英雄?今日杀她的人是你,我不过是跟你沾点小便宜,别这么吝啬!”

夏芫脊背一僵,她算了半天,绞尽了脑汁,也没算到要杀她的竟是陆境衡——这个曾经山盟海誓要娶她的男人。

此刻后悔已晚,她整个人早已被陆境衡牢牢的固定住。

阔天辰盯着夏芫,脸上露出阴笑:“这个女人我们两谁都没抢到,今日她必死无疑,何不在死之前让我们玩个痛快!”

“好主意,就这么定了”陆境衡一个熊抱将她嵌进怀里,奸笑着说。

第十六章 王府的惊天秘密

陆境衡说着取出把匕首顶在夏芫脖子上,对着垂涎欲滴的阔天辰说:“你出去,我先来!”

“凭什么你先来?”阔天辰怒发冲冠。

“凭她的命在我手里,要么我先玩,要么你就玩尸体!”

阔天辰气得眼红脸绿,无奈之下气匆匆地出了密室。

关上门,陆境衡急忙在密室里寻找起来,从墙壁到墙角一处也未放过。

夏芫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救她。

他仔细找了一阵后,腾空跃起将头顶的一块石壁抠了几下。

果然,另一个门打开了,二人逃了出去。

密室外是一条狭窄的石路,周围全是水。

四周的钟乳石层峦叠嶂,每隔一段都放着一个火把,洞里的寒气伴着明暗闪烁的火光,阴森地有些吓人。

“陆大人,前面的石柱越来越多,而火光却越来越暗,应该不是出口。”

陆境衡忽然顿下脚步,面目狰狞地说:“有人令我取你性命,我不希望你被人阔天辰玷辱,但也不能违命!”

“这么说,驸马爷还是要杀我!”

“这样死了,总比被人玷污的好!”他挥起匕首,猛地朝她身上捅去。

匕首在她身前拐了个湾,夏芫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跌入水中。

水很深,不会游泳的她很快就沉了下去。

忽然,一只大手将她拖起来朝黑暗中游去。

爬上岸,陆境衡焦急地看着她:“夏姑娘,你没事吗?”

夏芫脸上一怔,怒火迅速涌了上来:“陆境衡,你这个畜生!”

她说着猛推了他一把,陆境衡一只手原本揽在她背上,这一推二人全都掉进石板路另一面的深潭中。

一道淡淡地亮光映入他们视野,陆境衡身子一顿,拉着她游了过去。

最里面是个钟乳石形成的山洞,上岸后,他点亮了火折子,发现溶洞顶部有几块巨大的石板,石板下竟然还有桶蜡油。

点燃蜡油,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夏芫。

“夏姑娘,刚才之事多有得罪。皇后令我取你性命,由阔天辰配合,刚才那里有府兵守着,我不好救你,只能先将你推入水中!”

”这么说,皇后是在帮她女儿出气?”

陆境衡深情地解释说:“那日,我拉着霍尊找皇上评理,没想到擎天王亲自出面求皇上将你赐给阔天辰。若非霍尊酒后乱性,以擎天王府的势力,我再努力也无济于事!今日之事,实属皇后所逼!”

“霍尊的桃花债凭什么总算在我头上?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不去找他?”她委屈的脸上怒气翻滚。

“霍尊狂傲不羁,风流成性,那日进宫时对你的所作所为我全看在眼里,未曾与你搭话只是不想激怒他,免得他进一步为难于你。你若觉得委屈,我会想办法帮你逃出霍家!”

她眼里泛起亮光,急切地问道:“大人当真愿意帮我?”

“姑娘才华横溢,气质出尘,实在令再下难忘。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欣喜和感激在她心里掀起波澜,“谦谦君子,温婉如玉”,如果陆境衡配不上这八个字,这世上便再没有人了。

借着火光,二人朝头顶看了看,惊奇地发现石板上刻这密密麻麻地文字,上面的光泽也与普通的石板不同。

陆境衡伸手朝石板上摸了把,发现上面沾了层蜡油。

“这几块石板应该是很早就埋在地下的,因为质地坚硬又被蜡油护着,因此没被溶解。”陆境衡认真地说。

夏芫借着火光朝石板看去,发现上面全是梵文,自己连一个符号都不认识。

她转过头望向身后,看到不远处有些亮光,像是个出口。

“陆大人,那里有出口!”

突然,他盯着那些文字两眼放光:“这些文字书写整齐,还配有地图,应该说的是件很重要的事情。相传,擎天王府的地下藏了个惊天的秘密,想必和这个些石板有关!”

“秘密?”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这几年来,擎天王掘地三尺一直在找!”

他说着将贴身的白衫脱下来,咬破手指开始抄写那些文字。

夏芫看他脱下衣服,紧锁眉头,小心翼翼地朝着光亮处走去。

光线时明时暗,她眼前的洞穴越来越小。最后,只能俯着身子往前爬。

“如果,这个洞口能通到王府外的话,或许是个逃跑的机会!”

感觉身下是些硬邦邦的东西,她伸手摸了下,发现几个凹凸不平的圆疙瘩。

拿到眼前一看,夏芫猛地尖叫起来。

“怎么回事?”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未敢做声,沿着洞口心惊胆战地退了回来。

“看到什么了?”他神情专注地望着那片焚文,漫不经心地问。

“骷髅,很多的骷髅!”

陆境衡朝亮光处看了眼,低下头,继续抄着石板上的文字。

夏芫丧胆销魂地看着他,犹豫了半天,再次鼓起勇气:“我觉得那里真的是个出口!”

“死了那么多人,一定不是个好处口!”

她轻咬薄唇,认真地朝他问道:“陆大人,您真的愿意帮我逃出霍家?”

“当然,有机会一定帮你!”他如获珍宝似的抄写着那些文字,不慌不忙地回答。

虽然他的反应一再让她失望,但一心想逃跑的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希望寄托到他身上。

“陆大人,我觉得现在就是个好机会!沿着这个洞穴出去,或许就能离开王府。霍尊受了伤,我应该可以逃出皇城!”

“啊?”陆境衡吭了声,又没了下文。

夏芫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上次,他山盟海誓地说要娶她,结果娶了公主当上了驸马爷。

这一次,刚说的要帮她离开霍家,结果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梵文就将她抛到九天云外。

“若相负,不苟活!这句话大人可还记得?”夏芫狠狠地咬了下嘴唇,不甘地问道。

他终于侧过头,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回道:“记得!”

说完后,他继续抄写石板上的文字。

这个男人特么的有病吗?

夏芫被气的咬牙切齿。

对方这态度哪里是在帮她,摆明了是拿她当猴子耍!

许久,陆境衡终于站起身,目光落在夏芫脸上说:“夏姑娘,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夏芫一脸崩溃,无力作声。

他看了她一会,严肃地说:“离开青龙城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倒不如先过来帮帮我。这上面的文字很重要,你能不能帮我抄一些?”

一心想逃跑她哪有这个心思,但对方不帮忙她也逃不掉,而且保住性命还得依靠着他。

她想了又想,最终无可奈何地朝他走去。

“这幅地图很复杂,我将它记录下来,你将这些石板上的文字抄到我衣服上!”

夏芫看着那些石板,心碎了一地。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梵文,星星点点的地图,简直比夏日的繁星图还复杂。

陆境衡用匕首划破胳膊,收集起血液后,连从衣服上扯下的锦缎一起交给她。

夏芫轻叹了口气,再次注视着那些梵文。

没一个符号是认识的,也没一个符号是好写的,好在看了一阵子,她连文带图全记在脑子里。

石板上的梵文实在太多,老老实实地抄下去还不知得写到什么时候?

本打算将她记下了那些文字的事情告诉他,可对方这人品,她实在不敢自找麻烦。

况且,擎天王掘地三尺找了几年的东西,日后若被人知道她记在了脑子里,那她可就成了无数人的案板肉!

暗自琢磨了会,她决定随便抄些,先应付了他再说。

至于这位擎天王,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石板上的文字让她得了,总比让他发现了祸害苍生的好。

“完了?”陆境衡诧异地看着她。

夏芫揉着胳膊,长喘了口气说:“嗯,总算是抄完了!”

“此地非常隐蔽,这些东西少说也有几百年,趁王爷尚未发现我得先将它毁了。事关重大,你出去后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毁掉那些石板后,陆境衡再次对她深情地表白了番。

若没有刚才对他的恳求,她听到这些话多少有些欣喜,可现在已经参杂了太多东西。

为了隐藏行踪,陆境衡带着她在熔洞里转了半个多时常,才回到刚才的那个密室。

“出来了!”不远处有人喊道。

抬起头,她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陌生而熟悉。

突然,霍尊猛咳了几声,一大口鲜血从嘴里涌出。

紧跟着,他高大挺拔的身体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第十七章 他暴怒了(一)

霍尊倒下后吐血不止,被十几个护卫迅速抬出擎天王府。

一路上,几百名府兵在街上开路,马车飞奔着冲回将军府时,府邸上已有二位御医早早的候着,一直忙到次日清晨。

那日,她头一次看到自己的公爹镇国大将军霍风。

在擎天王府大院里,这位五十多岁的大将军身形消瘦,但目光和霍尊一样冷鸷霸气,声音铿锵有力,不怒而威。

懂唇语的她远远看着霍风和擎天王的对话,知道此事惊动了皇帝。

皇帝大发雷霆,说吞剑和进溶洞都是阔天辰提出的,若是霍尊有个不测,就让擎天王府给个交代。

阔天辰这才慌了,其实他也知道只要镇国将军府还在,就不能伤霍尊性命。

他原本也只是想让霍尊难看,真正要杀的人是夏芫,只是没想到夏芫躲过了一劫,霍尊却差点被他玩死。

太医说霍尊喉咙、气管都伤地不轻,但致命的伤在肠胃。

说他是胃肠壁划伤后,长时间走动导致的伤口进一步撕裂,最后演化成胃部大出血。

两位太医临行时,再三嘱咐:五日内不可下床,中药调理一月,流食。

接下来的日子,霍尊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白天由清月小心服侍,晚上由夏芫照顾。

说是照顾,实际上他并未给夏芫增加任何负担。

晚上,他都是早早入睡。清晨,她醒后他才醒来。偶尔间睡不着,他就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件艺术品。

夏芫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的目光,因为这场意外她心里多少有些内疚。

若非她要报复霍尊,对方万不会有此一劫。而且,对方若不是带着伤在溶洞里找了她几个时辰,也不会胃部大出血。

看着他熟睡的身影,她默默地祈祷,求上天保佑他快点好转。

如此一来,他对她的羞辱,她对他的报复,也算是扯平了。

两日后,霍尊气色好转。

夏芫终于松了口气,开始琢磨起逃走的事情。

一有机会,她就对着院子里那棵大梧桐树发呆。

她看了一天,终于从那刻枝干盘错的大树上找到一条爬树跳墙的路子。

墙高三四米,但只要能出这个院子,按照喜鹊说的路线,她觉得逃出去不是难事。

霍尊近日都是一觉睡到天亮,而且有伤在身,不能说话也不能起床。

逃跑的话,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合适了。

之前当掉凤冠霞帔的四百两银子,她自己留了一半给,还有一半交给清月留作西院开销。

夜幕降临后,她草草收拾了套衣服,取了二十两银子,悄悄藏在了墙角的花丛里。

月亮渐渐爬出云层,皎洁的月光如给大地镀了层银纱,寂静而柔美。

霍尊目光落在床顶的大红帷帐上,脸上平静如水。

看他唇角有些干涩,夏芫端过桌上的参汤给他喂了几勺。

“还喝吗?”她轻声地问。

他轻摇了下头,眼底露出千年难遇的温柔。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他们所住的西院很快乱了起来。

府兵们口里嚷着抓刺客,很快就将院子围了一圈。

他们仔细的搜查了遍后,将目光锁定在西院的人身上。

护卫说,刚才从外面飞进来的是个年青女子。

夏芫一直都陪着霍尊,自然不在怀疑之列。霍尊的四个丫鬟最小的也在这里伺候了二年,而且众所周知的不会武功。

白冰、玉暖是康国配给夏芫的丫鬟,霍尊虽是西院之主,但此刻病着,护卫商量了番,决定将此事禀告给大将军。

“你们看到的人是我!”玉暖突然站了出来。

白冰立即扯了把她的衣袖,玉暖上前一步,对着护卫坚定地说道:“今日是我爹的忌日,我想烧些纸钱给她,将军府规矩森严,不可擅自生火,也不允许我们出去。无奈之下,我就我偷偷溜出去了!”

“给父亲烧纸钱?在哪里儿烧的?”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护卫问到。

“虚望江!”

那护卫捋着胡子冷笑了声,不屑地说:“这么说是死无对证了?将军府纪律严明,无论是家规还是军纪,擅私自外出者,一律杖毙。皇上有令,康国送来的人凡会武功者,杀无赦。这两条禁忌,姑娘可是都在其中!”

“她不是擅自外出,是经过我允许的!”夏芫走出寝室,平静地说道。

她虽不喜欢这两丫鬟,但三人与荣俱荣,与损俱损。一个人暴露了,其他二个自然也活不了。

“少夫人!”

那络腮胡子回头一看,双手抱拳身子微微弓了弓,算是行礼。

“今天的确是她父亲的忌日,是我允许她出去的,她也并不会武功!”

夏芫是皇帝给赐的婚,又是他们将军府的少夫人。

事关重大,又不能惊动养病在床的霍尊,樊莽说此事必须由大将军处理。

“这么大点事情,还要惊动我爹吗?”霍尊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看到霍尊,府兵们一脸惊讶。

前几日他们少爷重伤吐血,御医忙活了一夜。

不是说性命垂危吗,这么快就下床了?

“少爷,这个丫鬟会武功!”络腮胡子繁蟒回答说。

夏芫被禁在将军府不得出门是霍尊下的命令,她私放丫鬟出府的事情也该由霍尊处理。

只是,“会武功者杀无赦”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马虎,包括霍尊在内。

“我的丫鬟我清楚,她确实不会武功!”夏芫语气坚定地说。

繁蟒冷笑了声,指着院墙追问道:“少夫人,我们几个亲眼看到她出现在院墙上,这么高的墙,不会武功她是如何上去的?”

“爬树上去的!”她犹豫了片刻,认真地说道。

护卫们对着院墙附近的树木看了半天,最后目光落在最大的那颗梧桐树上。

那颗树离院墙十几步远,树枝盘差错乱,茂密的树叶子也才刚刚开始飘落。

要是没有武功的话,他们怎么看都觉得到不了院墙上。

樊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咋了咋舌头说:“少夫人,没有武功的话,别说是一个姑娘家,就是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也爬不上去啊?”

“她确实没有武功,但也的确爬上去了!”夏芫冷静地答道。

霍尊盯着那颗梧桐树看了一会,摸了摸喉咙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字:“爬!”

虽然只有一个字,话音非常沙哑,但语气却是强硬的。

玉暖怔了片刻,朝梧桐树跟前走去。

“你去爬!”他冰冷地目光落在夏芫身上。

第十八章 他暴怒了(二)

夏芫皱了皱眉头,众目睽睽之下让她出丑且先不说,被这么多人盯着胆战心惊的,万一有个闪失不死也得残了。

“爬!”霍尊在她身后怒声喝道。

她狠咬了下嘴唇,硬着头皮朝树跟前走去。

那棵大梧桐树有二人粗,她张开双臂试了下,几乎只能将它保住大半。

树皮比较光滑,她脚蹬上去后止不住地往下溜。

身后已有偷笑起来,夏芫锁了锁眉,反正是豁出去了,哪里还顾得了丢不丢人?

她索性脱下鞋子,对着双手长呼了口气,使出了身上的洪荒之力往上爬。

这爬树的本事,还是她在现代生活里偷学的。

因为生来就带了几分病根,童年时除了舞蹈外,父母什么活动都不准她参加,她便跟着班上的男生偷偷地学起了爬树。

那时候,只是偷偷地爬个碗口粗的小桃树,那像今天这样当着一群人的面,爬一棵膀大腰圆的老树精。

她默默地祈祷着,不顾一切地往上爬。

一番努力后,夏芫终于抓住了梧桐树的一个枝干。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着它,爬上那个树干,她长长地喘了口气。

之后艰难地爬上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枝干。

正要继续往上爬时,她身子一顿长叹了声。

——爬错了!

看了几天的路线,真爬上来时被茂密的树叶、盘错的枝干、身后那么多双眼睛干扰着,竟然爬过了头。

她顿了顿,咬咬牙又抱着主干往下溜。

身后的府兵已经大笑起来,窃窃的私语声不断传来,她心里一横,全数屏蔽。

找到她事先选定的侧枝后,她沿着那枝腿粗的侧枝向院墙处挪动。

在盘错的十几个侧枝上来来回回变幻了七八次方向后,她终于踩到了通往院墙处的一个比自己手腕还细的树枝上。

夏芫记得很清楚,这根树枝很细且有一段裂开了,因此踩上去慎之又慎,可尽管如此,那枝子还是猛烈晃动起来。

好在她身子轻,换做其他人那枝子早就断裂了。

“少夫人!”玉暖急促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手上能抓到的枝子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细,稍稍用力就会断掉。她只能来回变化着手指上的小树枝来抑制身体的猛烈摇晃。

一阵剧烈摇晃后,她脚下的树枝终于慢慢平稳下来。

她调整下呼吸,以高空走钢丝的心态,凭借着头顶的七八个小枝子,踩着那不到自己手腕粗的侧枝走上院墙。

站在院墙上,夏芫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对着这棵树盯了几天,终于成功地爬上来了!

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她就可以离开将军府!

‘倾国倾城“、“红颜祸水“,从此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

不再有霍尊的羞辱,不再被人刺杀,也不会再有人逼着她接头......

想到这里,夏芫心底一热,差点激动地掉下眼泪。

“跳啊!”

霍尊愤怒地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吓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用不着催,她比谁都想跳!夏芫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深吸了口气,本能地张开双臂,可就在准备纵身一跃时,双腿一下子软了。

这堵墙外侧离地竟有六七米高,差不多二层楼房了。

又被坑了,而且还是被二只鸟坑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两只鸟抓起来,扒光毛后塞进锅里煮成浆糊。

看着遥不可及的地面,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

月光如水,洒在青砖红瓦砌成的屋顶和院墙上,带着斑驳的树影。

她清瘦的身体在这高大宏伟的院墙上单薄的像一片摇曳的梧桐叶子,似乎寒风一吹就没了踪影。

“跳!”

霍尊双拳紧握,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愤怒。

夏芫回头一看,霍尊挺拔的身影如沙漠里的胡杨树,明亮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似给他冷俊的面孔上嵌了层银霜。

一切,婉若初见!

完美的让人窒息,却也冰冷的让人胆颤!

“跳啊!跳下去你就自由了!”他手上掂着她之前藏在花丛中的小包袱,怒声喝道。

夏芫心底一惊,刚才有个黑影在花丛中晃动了番,想必是发现了她的行囊。

霍尊静静地看着她,心底的怒意和失落交织变幻。

院墙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他从那日在城门口看到时,心里就如潮水翻涌。

他不顾一切的娶她回来,拼了命的护着,她竟这么不待见他。

酿山乐仪府给的资料很详细,他亲赴南康也查了,虽然未发现任何问题,但就是本能地想要留住她。

看到她拼了命的爬那棵树,他想起那日暖香壶的事情,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之极,竟然愚蠢的以为她会勾引他。

这一刻,他到希望那催情的暖香壶是她故意备下的。

夏芫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那颗大树。

原路返回的话树枝错综复杂,树下还有霍尊和二个催命的丫鬟,危机四伏就不用说了。

终身一跃虽然也是危机重重,但或许就没事呢!

再说,这里是皇城,说不准就遇上了贵人。

犹豫不定时,她看到墙沿上几个突出来的青石柱子。

她眼前一亮,解下腰间的青丝软带。

那青丝带子在她腰上缠了二圈后还扎成了个小蝴蝶,少说也有二米左右,再加上自己一米六多点的身高,滑下去应该是安然无事的。

想到这里,她迅速解开腰带,蹲下身在那青石柱子上打了个死结,拽了拽很结实,心里轻松了一大截。

霍尊静静地看着她,对府兵命令道:“跳下去后,立即剁掉双腿!”

“是!”

府兵们宏亮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吓得她全身颤抖。

蹲在墙顶上,她两股战战,双腿发麻,心更像是被泡在了冰窖里。

“你刚才说的,跳下去我就自由了!”她盯着他,声音跟着身体一样瑟瑟发抖。

霍尊愤怒地看着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阴冷的吓人:“谁听到了?”

树下的十几个府兵顿了片刻,都说没有。

她心头一阵憋屈,想了想将目光看向白冰、玉暖,她是为她们挺身而出的,此刻能信任的只有她们。

玉暖沙哑地声音从她脚下传来:“下来吧,少夫人!”

“少夫人,您先下来!”白冰的声音似乎也跟着颤抖。

靠人人跑,靠墙墙倒,鸟都靠不住,又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到黑白无常上?

她冷笑了声,思绪淹没在绝望的海洋里。

看着脚下的十几个人影,绝望中她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若是摔死了,是不是可以回到现代?

丢开那根系在柱子上的腰带,她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那些人看了眼,展开双臂身子朝后一倾,准备从墙顶跳下。

“少夫人!”

耳畔传来二个丫鬟的尖叫声,紧跟着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

感觉被人猛地向前扯了一把,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冲,撞在对方身上。

映入她眼底的是霍尊怒气冲天的面孔,只是没有杀意,而是莫明的多了份惶恐。

落地后,他愤怒地看着她,额头上的青筋经纬分明。

霍尊抓在她膀子上的手臂猛一用力,将一把她扯回房中。

咚!

一声巨响,寝室的门被狠狠地踹上,吓得院子里的十几个汉子都打起了哆嗦。

“完了,咱们这位所向披靡的少将军,今天是彻底被气疯了!”樊莽不安地说道。

第十九章 惊魂夜

寝室里,夏芫被他一把扯到床边。

几乎在她身体刚刚接触到床沿的那一刻,霍尊高大的身体便狠狠地压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霍尊,你这个混蛋!你酒后乱性丢了前程,凭什么将所有的事情让我一个人担着?你跟公主的桃花债凭什么让我来还?你明明说跳下去我就自由了,转眼间就当成个屁给放了……”

她愤怒地骂着,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

“噢!”

一声闷响,一抹鲜血落在她在手边的被褥上。

“咳!咳咳!”

身后的咳嗽声迅速传来,紧跟着她脸旁落下更大的一片鲜血。

她清晰地感觉到,压在自己背上的那具身体呼出的狂乱气息。

霍尊咳嗽不止,口里的鲜血一口接一口的吐着。

夏芫傻眼了,上次二个太医在这个院子里忙碌了一夜,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事隔三天,他再次连着吐血,而且是因为她。

盯着那些殷红的血迹,她脑子里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从他身下钻出来,大声呼唤丫鬟。

“不准叫!”

霍尊一把拉住她,简单的三个字,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吼出来,声音低沉嘶哑,但怒气不减。

她赶紧解释说:“你吐血这么厉害,我让清月给你请大夫!”

他拽着她的手腕猛一用力,迅速将她拽回床边。

夏芫手腕一阵巨疼,一个“疼”字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转过头,霍尊浓眉紧锁,乌黑的眸子清冷凌洌,惨白的面色如身前的白玉大床一般不含杂色,粉白的唇嘴上如落了层土灰。

夏芫脑子里彻底懵了,吐血成这个样子,不让请大夫那里还抗的住?

“敢惊动我爹,谁也救不了你!”

他混着嘴里的血渍,吐出的字眼非常模糊,夏芫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对方还在不断地咳着,每咳几声就是一口鲜血,他紧握的手指上骨节分明,手臂上青筋暴起,看的她心身具颤。

他竖起眉头看了她一眼,已经吓傻眼的夏芫这次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将他扶到床上。

帮他侧躺下后,她手贴在他背上从上而下的轻拍着,希望他的气息能平稳下来。

这不拍还好,拍了之后霍尊吐的更厉害。

精美的金丝枕头很快被染的血红,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血迹,夏芫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十几日前,他还是如日中天的驸马爷,如今无官无权连性命都搭上了,而且全都与她有关。

他的确羞辱过她的身体、摧残她的心智,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他性命。

酒后乱性之事,清月说霍尊丢的不光是似锦的前程,还不吃不喝的在宫门外跪了四天。

那四天里,可一直都是卒风暴雨,电闪雷鸣!

她知道,要换做阔天辰的话,她早就被碎尸万段了。

霍尊却只是在皇宫外,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了她,从未伤及她的性命。

而且,那日公主对她的羞辱,他也当场帮她反击回去了。

在擎天王府,身受重伤的他,遇到将军府的府兵后完全可以回家疗伤,却偏偏在溶洞里转了几个时辰到处寻她。

今日,为了护她性命,他吐血成这个样子,却硬是死扛着不让请大夫。

看她怔在那里神情恍惚,霍尊不轻不重地在她手背上掐了下。

夏芫缓过神,转过头默默地看着他。

他朝屏风外面的桌子上看了眼,见她没有反应,喉咙动了动,努力的挤出一个字:“药!”

夏芫目光一滞,终于反应过来,喃喃地自语道:“药!对,还有药!”

她连忙将太医开给他的那堆药取了过来,颤抖着手指在里面翻了半天,找到了创伤药、止咳药,还有那日在擎天王府太医给他吃下的止疼药。

霍尊服下约后,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咳嗽才渐渐缓解,吐血也好转了些,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看他朝自己伸出手臂,夏芫左右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他想要什么。

他剑眉紧锁着,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朝她跟前挪了下,然后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指。

他的手背看起来光滑润泽,骨节分明,但指腹确是粗糙的。

这是一双聘驰沙场、斩荆劈棘的手,尽管有些粗糙,却宽大温暖。

“不准再逃了!咳!咳咳!”他努力抑制着咳嗽。

怕他再咳出血来,夏芫连忙点头回应。

他唇角微微弯起,眼底又一次露出千年难遇的温柔。

夏芫呆呆地看着她,脸上完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原来这张冷俊到极致的面孔,除了对她冷嘲热讽百般羞辱外,竟然也会微笑,也会泛起柔情。

大概二个时辰后,霍尊终于合上眼睡了。

整整一夜里,他紧握着她手指的那只大手,一刻都未曾松开过。

看着他熟睡的身影,夏芫后悔不已,寿宴上一个小小的报复,竟然差点三次要了他的性命。

“扯平了,之前的事情我不恨你,你也别再欺负我!”

手指被对方紧紧地攥着,为了不惊醒他,她只好拽了片被角混这衣服斜躺在床上。

次日清晨,感觉脸上有东西来回游走着,她睁开眼,看见他宽厚的手掌和俊美的面孔。

他默默地看着她,眼底依然温柔。

夏芫轻喘了口气,昨晚的事情总算过去了!

下来的日子,霍尊静趟在床上,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有时候看的夏芫一阵不适。

每逢此时,她便会适时地避开他。

玉暖说,夏芫在擎天王府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她们在邑国这边的靠山已经记住了她。

夏芫嗤之以鼻,她遇到危险时连对方的人影都未看到,与其说靠山,还不如说是泡影?

霍尊白日里虽然还是由清月照顾,但夏芫偶尔也会坐在他身边,给他喂些水,讲讲院子里的事情。

一日早晨,喜鹊的叫声传进她耳朵里,夏芫走出去后狠狠地瞪着这二只鸟儿。指责它们既然早知道有人要取她的性命,为何不帮自己,更气它们合起伙来坑她爬墙!

鸟儿的回答理直气壮,直接告诉她霍风是它们的人给吐的口信。

因为记性好的惊人,跟春花秋月这二只鸟儿打过几次交道后,她已经学会了和它们交流。

虽然这种交流很难被人发现,但胆小甚微的她依然只在没人时才和它们沟通上几句。有人的时候,她几乎连它们看都不看。

春花秋实在树上叫了半天,除了解释外还透露了层意思:在流云阁接上头的话,日后皇城中她便不再孤立。

“孤立如何?不孤立又如何?走不出将军府,我就不信皇后的人能找上门来!”

她朝那两只鸟儿甩了句,转身回了屋子。

第二十章 心似双丝网

西院地方不大,南北两排房子。

南面的矮房子白冰、玉暖和其他三个丫鬟们住,后面宽敞些的房屋霍尊、夏芫还有清月住着。

二排房中间是假山花园,还有一个亭楼小阁,其余的几乎都是花草树木。

秋日里,除了菊桂二花和几颗风景树外,原本就没什么好看的。

十多天下来,夏芫几乎能出说那个旮旯里有几朵菊花、几颗小树、几块青石板。

那棵梧桐树是她的心伤,爬树的第二日便被霍尊下令砍了不少枝子。

她一连几日都不愿再去看它,只是那棵树的主干上有三排横向的划痕,莫名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三排划痕走向笔直,虽然很短但刻的很深。每组短线宽度基本均匀规律,应该是用来记录身高的。

最高的一组共有十条,高度在一米九左右,应该是霍尊的。

其他两排一组只有四条,到一米二三左右就没有了。一组十四条,到一米七左右也没了。这两组划痕颜色灰暗,应该都是几年前的。

“这两个应该是他的亲戚或朋友吧,只记录了一段时间就没了。”夏芫摸着那些划痕说。

她凑巧也有记录自己身高的习惯,便站在那颗树跟前比划了下,想把自己的身高记录上去。

“这么不巧,除了这三组线外,与我一般高的位置处树皮都裂开了?”

她皱了皱眉头,将目光移向那两组陈旧的划痕上。

一米七的那组比她略高,身体也只能往一米二三的那组划痕上靠。

“没想到少夫人也有记录自己身高的习惯呢?”清月站在门口笑着看她。

“别光顾着笑,快去拿把刀子来,我要在这颗树上画下自己的年轮,也跟着做棵老树精!”

清月没动身,看着她继续笑道:“少夫人真是童心未泯,您都十六岁了,那里还长得动啊?奴婢十六岁的时候,早就已经不长了!”

“谁说我不长了,我这人就是性子慢,长个子这种事情向来都不着急。等我想长的时候,就跟雨后的竹子似的蹭蹭蹭地往上长!”

她笑着回了句,将身体贴在树干上,比划好高度后,用指甲轻轻地划在树干上。

“今年到这里,明年长到这里,后面就能长到这里,说不准也可以长到这里……”她专心致志地在树上比划着。

一把闪亮的匕首越过她头顶,在她刚才用指甲划过的地方刻下一道笔直的横线。

看到握着匕首的那只骨节分明、苍劲有力的大手,夏芫迅速转过身来。

这身子转的太快了些,她一鼻子磕在他的肋骨上,疼的只锁眉头。

夏芫震惊地看着他,对方的身体各位结实,差点撞破了她的鼻梁,而且高大挺拔,自己的头顶才刚刚没过他腋下。

“站在这儿也不说一声,鼻子都被你撞破了!”夏芫抹了把鼻子,没好气的说道。

他没做声,只是笑着看她。

这个笑容,褪去他高大的身体、冰冷的面孔带给她的压迫和恐惧感,让她可以轻松地极近距离的欣赏他。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如给他身体镀上层金沙,看上去暖暖的,完美极了。

他看着她,依旧在笑。

夏芫心底涌起一片波澜,耳根处有些炙热,她瞥了瞥嘴巴,硬着头皮对上他温柔地眼目。

“你是笑我长的矮吧?”

“噢!”

他底哼了声,似肯定又不大像。

她巴掌大的小脸皱巴成一团,不甘地说到:“我是矮了些,刚刚超过你的腋窝,但明年肯定能长到你下巴的位置。后年,就能够着你的嘴巴,亦或者是鼻子……”

“呵!”他笑地露出了四颗雪白的牙齿。

夏芫一愣,原来这个冰渣子也能开心的笑出声来,看着看着她也跟着笑了。

十多日里,她第二次看到他真心的笑,他同样也是第二次见到她笑。

她的容颜算不上很美,身体也一点都不婀娜,但有着珍珠色的皮肤,一对香甜的酒窝。

她眉目清秀,眼底清澈,笑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二弯月牙,灵秀的烟眉和长长的睫毛甚是迎人。

这样的面孔他并不认为有多美,只是藏在心里六年无人能够替代。

这张脸、这种笑,这个场景,他感到无比的熟悉。

一抹欣喜在他眼底荡漾开来,他轻轻将她揽进怀中,抱着她单薄的身体,笑着笑着眼睛就湿润了。

相识时,她四岁,他八岁。

他看她安静地坐在树下,很是乖巧。

他气她、惹她,她将头埋在膝盖上并不理他。

他将墨汁涂在她脸上,用泥巴弄脏了她的衣服,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他愣住了,那张稚嫩的脸上没有委屈,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是平静的吓人。

那不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该有的反应,他一度怀疑她非呆既傻。

后来,他从她表哥口中得知她母亲离世后,她开始不哭不闹,亦不与任何人接触。

她家人怕她憋出毛病,才将她送到舅舅家,让表哥表姐们陪着。

因为他同她表哥是发小,看他们兄妹几个较劲脑袋也很难逗她说一句话,他便自告奋勇担起了逗她开心的重任。

四年时间里,他带她爬树掏过鸟窝,下到河里摸过鱼虾,甚至躲在田里偷过地瓜。

那时候,情窦未开的他,只是单纯的想让她开心。

他觉得她除了过目不忘、过耳能祥的本领外,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是偶尔间弹琴品茶时,会隐约的露出另有一番气质。

看他们整天黏在一起,有人说他俩是对小夫妻,他问什么是夫妻?

那人说,他夫妻就是一辈子在一起。

他当时急哭了,说马背上带着个女孩子,战场上还怎么杀敌?

他十二岁那年,她父亲和她舅舅家全出事了。内到骨肉血亲,外到亲朋好友无一幸免。

他在乱坟岗刨了一天,哭了一天,最后彻底绝忘了,因为连尸体都没找到。

几个月后,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父亲策划。

他们两家结怨已深,若非他父亲先发制人,青龙城中不会再有霍家。

上一代的恩怨,他无能为力,只是一下子没了发小,没了专属于他的那只跟屁虫,他心里乱了。

他的父亲,那个曾虚情假意最疼她的人,在她们一族尸骨未寒时,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六年来,他父亲对此事引以为傲,霍家的荣耀和地位从此一飞冲天,势不可挡。

这一切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从那之后,他也将自己封闭起来,谁都不信,谁都不理。

几年后,他从他父亲口中得知她可能还活着,只是成了霍家最大的隐患。

不惜一切,找到!铲除!一网打尽!

这几年来,他的父亲一直在默默的做着这件事情。

“你勒疼我了!”夏芫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霍尊笑了笑,拉着她回了屋。

太医嘱咐他卧床静养五天,时间不够,他还得在床上静趟着。

只是这一个下午,他拉着她的手从未松开。

晚上,夜明珠柔和的光芒洒在帷帐里,他侧过身隔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

夏芫觉得他平躺着有利于身体恢复,他笑而不语坚持侧着身紧抱着她。

第二十一章 惩罚加警告

次日中午,霍尊睡熟后,清月悄悄将她叫出屋子。

院子里,她看到林氏的丫鬟明月。

明月欠身向她行礼,柔声细语地说:“老夫人请您去趟东院!”

完了,定是那日爬树逃走之事传了出去,林氏找她问责的!

夏芫心头一惊,默默地跟着明月去了东院。

屋子里,林氏坐在桌前,手中捻了串佛珠。

夏芫本该要上前行礼的,但礼佛诵经是件非常神圣的事情,她想了想默默地站在一旁候着。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林氏睁开眼,目光淡淡地朝夏芫扫一眼。

“藤儿怎么样了?”林氏开口问道。

夏芫低下头,小心地回道:“回娘的话,已经好了许多!”

“什么叫好了许多?”林声愤怒地看着她。

夏芫心里一颤,此人闭上眼一脸祥和,眼皮子一抬就里外都变了?

对付这种强势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示弱!

“是媳妇的错,没有照顾好他!”夏芫赶紧赔礼。

林氏一声冷笑:“你是想让我休了你吧?”

夏芫双手揪在一起,二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青玉石板。

“我霍家的颜面、藤儿的前程,全都毁在你手里。之前还想给你条活路,可在擎天王府的寿宴上,你害的他差点丢了性命。自此,你便再无活路!”

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难道她偷换寿礼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怎么可能?

是喜鹊传的信,她们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鸟身上。

“寿宴上他护着你,不过是为了我们将军府的颜面,不杀你,只是未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会让你苟延残喘的活着,用你的血肉来偿还欠下我们霍家的债!”

林氏的话化成一把锋利的匕首,字字句句捅在她心上。

夏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乖乖地跪在地上。

霍尊给他的压抑感和恐惧敢来自他高大的身体和冰冷的面孔,而林氏带给她的这种恐惧则更多的来自她跋扈的性格和彪悍作风。

“你还真是够贱的!”林氏冷笑一声走到她跟前。

夏芫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赶紧俯下身子,双手撑地将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知进退,懂隐忍。你这条狐狸精还真是不简单?难怪将我家藤儿迷得团团转!”

夏芫赶紧解释:“我没有,真的没有!”

林氏不屑地扫了她一眼,伸出脚踩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右手指一阵巨疼,她很快叫出声来。

“你也知道痛?”林氏愤恨地看着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你可知我这个当娘的心里有多痛?”

夏芫心底一抽,反应也慢了几拍。

上一刻,她还觉得这林氏作风彪悍、性情跋扈,这一刻,似乎看到了那双腥红眼目中的悲愤与痛楚。

有那么一霎,她甚至产生错觉,认为这一切到是自己罪有应得!

看着那只碧绿色的绣花鞋因为过度用力而扁平深陷,她紧咬着牙关她没再做声,只是锥心之痛让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滑落。

“让你勾引我儿子?让你弹琴?让你煮茶?煮啊,你继续给我煮啊!”

林氏说着脚下继续用力,夏芫指尖处的疼痛迅速从心底传遍全身,似乎整个身体都被人踩在脚下,揉碾成烂泥。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从未想过要勾引他,我……我喜欢的人……是陆境衡!”

剧烈的疼痛将她席卷,她拼尽一切的挤出这句话来。

“陆境衡”是幌子,分散林氏的注意才是目的。

林氏瞳孔涩的一缩,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的千真万确,我和陆境衡在宫中互生情愫,若非少将军酒后神志不清,将我错当成公主,定不会有我们几人现在的悲剧!”

她眉头紧锁,将此番话说的有鼻子有眼,梨花带雨的样子写尽了一肚子的委屈。

林氏脸色一白,怔了半天后,压低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你的意思是我家藤儿胡作非为,毁了你的上好姻缘?”

“陆大人温婉如玉,我的却倾慕与他,那日献艺时,他也曾说过要娶我的话!”

林氏突然大笑起来,忿恨相融,悲喜交织,声落在夏芫耳朵里,吓得她又一阵哆嗦。

“那又如何?皇上赐的婚,谁也改变不了!倒是你,若敢对我家藤儿有半点念想,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林氏说着,踩在她右手上的大脚猛地用力,沿着她白皙的手指研磨下去。

夏芫的鲜血从那只翠绿色的绣花鞋下缓缓流出,渐渐地染红了那一片青玉地板。

意识慢慢地从身体剥离,冷汗已经彻底沁湿了衣背。

“我只用了三成内力,你就痛成这个样子。你身体的疼痛可有我心里的一半?再敢连累我们霍家,我定让你十倍奉还!”

朦胧中,林氏的话语在她头顶想起,眼前的一切都归于黑暗。

醒来时,手指上的疼痛还在猛烈的叫嚣着,五脏六腑都想被人割开了一样,身上的冷汗一阵接一阵的往外冒。

这种锥心之痛约莫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手指就彻底麻木了。

明玉走进来,说林氏命她将屋子察洗一遍。

她站起身取来清水抹布,右手紧缩在袖子里,用左手擦拭地板、桌椅、书柜。

擦拭到林氏刚才做过的檀木桌椅时,她发现桌子上有串沉香佛珠,还有本《金刚经》。

这本没什么稀奇,只是檀木桌中间镶嵌了块羊脂白玉,白玉上密密麻麻刻的全是梵文。

那梵文的书名处,竟然还刻着八个醒目的汉字——《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梵文,夏芫目光一顿,想到了擎天王府溶洞中看到的那些文字。

对比着找了几十个相同的符号后,翻开一本汉字书写的《金刚金》,她惊讶地发现那几个石板上讲的是几百年前越陌古国的事情。

虽然只能查出一部分文字来,但她隐约感觉到此事非同一般,一旦公布出去必将轰动天下。

努力扯回了自己狂奔的思绪后,她若无其事的将经书放回原处,将屋子认认真真地洗刷了一遍。

刚出门,她远远地看到了霍尊的身影,心里不由震惊了下。

静养的五日期限未满,他怎么又下床了?

“放肆!”

一愤怒的女声从假山后传来,虽然看不见身影,但她瞬间听出是林氏的声音。

霍尊站的位置虽离她挺远,但他直身侧立,懂得唇语的她通过看口形将他的话语全看在眼里。

“娘,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与她无关!”

“娘,孩儿是真心地喜欢她,请您不要再为难!”

“娘,您为难她才是真正的伤害孩儿。您毁她右手,孩儿便砍下左手与她凑成一对,您剁她左脚,孩儿便砍下右脚与她配成一双。你若伤他性命,那便是真正的要了孩儿的性命!”

一个削了皮的苹果从假山后飞过来,狠狠砸在他头上,他动都没动,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

“她刚才说的很清楚,她喜欢的是陆境衡,对你没有半点情感,你还护着她做什么?”林氏忿怒的声音再次传来。

霍尊沉默了片刻,继续恳求道:“她是不喜欢孩儿,但日子久了,也会与孩儿两情相悦,举案齐眉的。”

几个苹果连着盘子一起朝霍尊飞去,他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没多大功夫,她看到他挺拔的身体猛地一弯,屈膝跪在地上。

“娘,十二年了,您一直住在舅舅家里,对孩儿不闻不问。如今团聚了,您不心疼孩儿也就算了,可她是孩儿刚过门的妻子,您真的要这么绝情的伤害孩儿吗?”

夏芫鼻子一酸,默默地退回屋子。

无心伤人,却稀里糊涂的搅了霍家的安宁。自皇宫献艺那日起,她“红颜祸水”的帽子就已经被扣在了头上。

无论是将军府的少夫人,还是霍尊的情感,全都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能要得起的。

第二十二章 几家红杏出墙来

夏芫右手三根指头皮开肉绽,指甲脱落,郎中说会留下疤痕,而且指尖还要落下病根,做不了精细的事儿。

她闻言立即崩溃,这意味着她今后再也弹不了琴,煮不了茶了。

对她而言,最享受的莫过于弹着曲子哼着歌儿,顺便在给自己煮上一壶清茶。

现代生活中,她父母经营了一座茶楼,在艺校就读的她闲暇时总是喜欢给他们打打下手。

多数人喜欢泡茶喝,她自己却偏偏喜欢煮茶,她觉得煮的不是茶,而是时间和心情。

郎中为她上药包扎时,她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落,落着落就连成了线儿,最后“呜”的一声哭了起来,吓的那郎中杵在那儿不如何是好。

霍尊见过她的琴艺,也知道她的茶技,自然懂得她心里的痛楚。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无声的安慰着。

太医叮嘱霍尊的五日期限还剩下一天,他再也没心思躺着,出出进进地悉心照顾起她来。

夏芫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坐在院子里时,习惯了盯着那颗大梧桐树发呆。

期间,二只喜鹊来过几次,看她无精打采便蔫蔫地飞走了。

“今日中秋佳节,晚上我带你出去赏月!”霍尊将一挂彩石项链挂在她脖子上。

五颜六色的宝石链子下系着一颗金黄色的葵花坠子,既不张扬又不太过素净,跟她身上白色的衣裙正好搭调。

“这么好看的东西,得花不少银子吧?“

霍尊静静地端详着她,轻笑道:“买下它的时候,娘还没断我们的开销。放了十多日,现在送给你还不算晚!“

午后,他们带着白冰一道出府。

中秋佳节,青龙城最美的风景莫过于虚妄江上,坐在画舫上沿江而下,对酒当歌听曲品茶,正好一览青龙城的繁华。

“时间尚早,这里有家鱼做的不错,我带你去尝尝!”霍尊说着,带她走进一坐五层高的红色楼阁。

看到门偏上“流云阁”三个醒目的鎏金大字,夏芫目光瑟的一缩,这不是那两只鸟儿经常念叨的接头地方吗?

五层高的塔楼,从外面看去气势宏伟,进去后里面极尽奢华,竟有种踏进皇宫的错视感。

“家里就剩三十两银子,你确定要在这里吃饭?”夏芫诧异地看着他。

霍尊并不言语,拉着他走进大厅。

“呦呵!这不是霍尊吗?”

头都不用会,夏芫一听便知道是阔天辰。

“刚才我们哥几个还在说,这中秋佳节的少了你不热闹,没想到这会就撞上了。往日里都是你做东的,今年咱们把酒赏月规矩不改,我做东!”

夏芫对阔天辰的厌恶是从骨子里渗出来,她望着霍尊轻声地说了句:“听说江边曲子不错,茶也好吃,我想去那儿看看!”

“哈哈哈!”阔天辰一阵狂笑,“流云阁名震天下,青楼、艺馆、酒水、赌场个个都是最精彩的,连这里女人都是全天下最招人爱的。虚妄江,那可是叫花子才去的地方?”

青楼?

夏芫没想到霍尊会带她来这种地方,气愤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准备离开,却被霍尊一把拽了回来。

门口处一个紫红色的身影端端地映入她眼帘,看到那个人的面孔时,夏芫身子一顿,猛地僵住了。

“本就是歌女出身,在这里装什么正经?”兴平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冷声嘲讽道。

夏芫眉心一拧,并未作声。

陆境衡其实就在兴平身旁,只是他穿的太过素气,与雍容华贵的公主站在一起实在难引人注意。

看到李茂和礼部尚书之子候勋走进来,阔天辰笑的春风满面:“兄弟们都到起来,霍兄,老地方。请!”

楼梯上,兴平的目光一直紧随着霍尊,其他人快一步慢一步,转眼间没了人影。

“季腾哥哥!”

身后的声音香甜松软,听得夏芫骨子都酥了。

这么迫不及待?她不屑地笑了下,快步上了楼梯。

“少夫人,您不留下看看吗?”白冰不解地问。

那日在皇宫,霍尊的对这位公主的“怜惜”她看的一清二楚,此刻留在这里,除了给自己拉仇恨外并无半点好处。

“于人方便,于己方便!”她轻笑着回道。

白冰惊讶地看着她,渐渐停下了脚步:“少夫人先行一步,奴婢内急,去去就来!”

夏芫回过头,白冰已经没了踪影。

看着那丫头刚才站过的地方,她心头莫名地感动了下——这白无常看起来冰冷,没想到还挺懂得护主!

阔天辰等人早已在五楼上等着,霍尊没来夏芫也不愿面对他们,独自站在四楼的楼梯口处。

突然,她嘴巴上一阵疼痛,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拖进了楼梯旁的房子里。

门迅速被关上,陆境衡的面孔快速映入她眼帘:“别怕,是我!”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你们家公主那枝大红杏早出墙了,驸马爷不去看看,带我到这里做什么?”夏芫没好气的说。

陆境衡眼中闪过一丝阴云,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夏芫看在眼底。

想到他家里供了这么大一尊神仙,这位驸马爷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

同命相连,她又何必要刺激他?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徐娘多情,自是风流,可我怎么觉得这里还有个小徐娘呢?”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柔情似水的笑着。

她愤愤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被陆境衡温柔地拦下:“这徐娘的典故本就是你提起的,我不过开个玩笑,瞧把你气的。听说前几日,你当着霍老夫人的面——说过喜欢我?”

这事儿传的也太快了吧?

夏芫显然被雷到了。

她说此话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她和林氏两个人,院子里应该也没几个丫鬟,未出三日,竟然传到了他耳朵里?

“没什么奇怪的,将军府近千号人,我放个丫鬟进去倒也不是难事。我们家那位徐娘我会悉心照顾的,倒是你,霍尊凶残毒辣,你可千万小心!”

这“照顾”二字对方说的意味深长,夏芫怔了下,看对方唇角微微扬起,眼底笑容依旧,只是那眼神阴暗的让她一阵心惊。

那日从皇宫回来时,霍尊的话突然在她耳畔响起,他说过陆境衡会好好伺候公主的。

“夏芫,那几块石板的事情,你可跟人提过?”

“没有!”她顿了片刻,又补了一句,“驸马爷吩咐过的,夏芫时刻谨记,不敢乱说!”

“嗯,此事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自知道那几块石板上的内容后,她便对陆境衡提高警惕,以免被他灭口。

说什么山盟海誓、念念不忘,到了关键时候,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她已经一清二楚。

好在那石板上的文字,她是东拉西扯胡乱抄的,若真是遇上他灭口,她好歹还能给自己留点后路。

“驸马爷,我……”

“不许叫我驸马!”陆境衡迅速打断了她的话,“私下里,你叫我名字就好。听说霍家断了你的开销,我这里有些银两,你先拿着!”

他将一张银票塞进她手中,夏芫拒绝了半天,最终盛情难却也只能先收下。

“芫儿,我与你虽只有几面之缘,但情趣相投,两心相悦,自认为是能够以心相交的。”

芫儿?

夏芫唇角一勾,攻心计看多了,本能的觉得对方话后有话。

虽不想被利用,但那几块石板已经危及她性命,只能小心应付。

想到这里,她认真地朝他点头。

“我的处境你也知道,以前被霍尊压着,如今被阔天辰压着,明面上还得讨好公主。若是芫儿你愿意帮我,我的处境应该会好一些。时机成熟后,我一定帮你离开这里,让你过上无忧无虑地生活。”

“不知大人,让……芫儿如何帮你?”

陆境衡深情脉脉地看着她,柔声说道:“陛下虽将皇城十万亲军副统领的位置交给我,可阔天辰强势霸道,我根本就没有实权。霍家根基牢固,随时都可能东山再起。我希望你可以站在我这边。”

“这么说,大人是要芫儿做您在将军府的内应?”她一本正经朝他问道。

“你只需留意霍尊就好,此事凶险,你先考虑下,不必急着答复!”

第二十三章 穷鬼

走出房间时,她看到一个红色倩影从不远处走过,想到陆境衡提出让他们二人先后离开,不得不对他的谨慎暗赞了句。

走上五楼,她发现宽敞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影,四周的房间里也没有半点声音。

夏芫正在纳闷着,白冰朝她走了过来。

“少夫人,三楼上有好戏看,你赶紧去瞧瞧!”

夏芫嘴巴一撇,不屑地笑道:“那俩人的风流韵事儿又闹大了?”

白冰拽着她的走上天台,阔天辰冲着夏芫幸灾乐祸地笑了声,给她让出了最好的观赏位子。

塔形的楼阁,站在第五层天台上可以将下面的景色一览无余,那两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被他们在眼底。

确切的说,是被无数人收在眼底,因为第四层的天台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而楼下和大街上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仰视着三楼。

短时间聚起这么多吃瓜群众,这白无常定是出了不少力吧?夏芫默默地朝白冰看了眼。

“这里一层是客房,二层是妓院,第三层是赌场,第四层几乎汇集了天下所有的名吃,第五层有资格进来的整个青龙城也不会超过四十个人。但所有的地方,没有霍尊不喜欢的!”阔天辰在一旁笑的欢天喜地。

夏芫没心思听他废话,俯瞰下去,宽敞华丽的第三层走廊上,空荡荡地只站了兴平和霍尊二人。

这公主的气场果然非凡,三楼上那么宽敞的走廊,竟连只鸟儿都不敢靠近。

懂唇语的她,轻而易举地看出他们二人的谈话内容。

其实不看也知道,无非是痴情女恋上薄情郎,一个没心没肺,一个苦诉心肠。

但她不得不承认,看到兴平泪眼婆娑地扎进霍尊怀里时,她的心还是轻轻地被刺了下。

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一阵骚动,唏嘘声、议论声、偷笑声融为一起,夏芫没心思再往下看,转过头看着虚望江上滔滔东去的秋水。

阔天辰看着她,兴奋得连声音都走了调儿:“怎么样?一不小心就是场惊喜。霍尊如今落魄,若是手上银子足,一半的时间都混在这里。二楼上有几位他的心尖之宠,这些年兴平没少来哭过。只是这公主的眼泪哭完了,说不准就该换个人来哭!”

“看来,小王爷对这二人的事情很感兴趣!”她目不斜视地看着虚妄江,风轻云淡地丢了句。

阔天辰俯下身,在夏芫耳畔轻笑道:“二楼上有个叫伊梦初的,霍尊包养了二年,兴平上个月刚来闹过。别看他性子冷,论风流青龙城里还真是无人能及。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他最见不得争风吃醋,你可千万别想不通,步了兴平的后尘。”

夏芫像躲着苍蝇一样,急忙从他脸旁逃离,侧过脸看着他处。

这脸一侧刚好又看到霍尊和兴平的身影,兴平身上紫红色的锦服与霍尊黑紫色的袍子颜色相近,远远望去还真是一对璧人。

发现霍尊看向自己,夏芫眉心一拧,转身离开天台。

这二人上来后均是一言不发,霍尊面色黑沉,目光冰寒刺骨,兴平二只眼睛肿的跟桃子一般。

饭桌上,除了阔天笑的无比灿烂,其他人几乎都没什么胃口。

霍尊身体尚未恢复,饮食也只以流食为主。

可能是那日在擎天王府的事情阔天辰得到了教训,也可能是霍尊的脸色太过吓人,饮酒时倒也无人来劝他们二人。

夏芫和霍尊被阔天辰安排在与陆境衡和兴平向相的位置上,席间这二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夏芫身上,虽然各怀鬼胎,但终究看的她左右不适。

“羔子肉、鱼豆腐、炕皮虾,邑国最有特色的三道菜,喜欢的话我以后做给你吃!”

霍尊默默的看着她,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将菜布到她碗里。

“我不饿!”她面无悲喜,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阔天辰诧异地看了霍尊一眼,狂笑道:“霍兄如今是越来越疼女人了,刚哄完一个,又开始哄下一个了。”

“我没你那么无聊!”霍尊冰冷地抛了句,目光依然停在夏芫身上。

夏芫额头还未完全抬起,便被兴平那羡慕嫉妒外加恨到杀人毁尸的眼神吓得垂到桌面上。

该死!

霍尊一个简单的动作,轻松的一句话语,瞬间给她拉到了十万点仇恨。

阔天辰不依不饶地挑拨着:“怎么觉着霍兄变了不少,走到那都喜欢带上女人。看来这乐仪府培养出的歌女,很是会讨你欢心呢?”

夏芫没敢抬头,但知道对面那双眼睛恨不得立即将她捅成马蜂窝。

“怎么,今天没点曲子吗?”陆境衡清了下嗓子,将话题岔开。

阔天辰气愤地敲了下桌子说:“那林倩雪有太子护着,本王千两银子竟没请动她!”

“五楼上的姑娘可不是靠脸吃饭的,这林倩雪‘云中仙子’的名号绝非虚传。二年来,她独占鳌头,与太子又情趣相和,若非出身不好,恐怕早就被接进皇宫里了!”李茂紧跟了句。

陆境衡漫不经心地看着桌上的曲谱说:“能在这种地方站稳脚跟,也就五楼上这十多位,既然‘云中仙子’请不动,那就换如家姐妹吧!”

进来的四位女子个个容颜娇美,风姿卓越,琵琶、古筝、笛声相合。

一位粉衣女子在中间翩翩起舞,舞姿婀娜,一颦一笑皆引人入胜。

兴平拖着腮帮子懒洋洋地看着,目光时不时望穿秋水地看向霍尊。

夏芫侧坐在椅子上,单手扶额看着身前的四位美女,正好留给霍尊个后脑勺,任兴平如何对他含情脉脉、秋波暗涌,都不会映入她眼帘。

阔天辰目光在霍尊、兴平、陆境衡身上徘徊了半天,最后落在夏芫身上。

“五楼上养二十多位艺女,原先都还觉着不错。可如今是越来越听不下去了,再拿不出好的曲子,恐怕都得被送到二楼!”

阔天辰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吓的那个四女子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

“小王爷您竟会说笑,瞧把我们这几个美人给吓的。好在这曲子唱的好,舞也跳的妙,这中秋佳节的赏钱必是少不了!”领她们进来的一位妇人笑道。

“这还没唱完呢,你就开始讨赏?”阔天辰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转过头瞧着霍尊邪笑道,“能坐在这儿的,自然不是穷鬼

,没人会心疼那几个赏钱!”

那妇人连声附和着,脸上笑开了花。

曲毕,四个女子齐身上前行礼,吉祥的话儿跟瓷盘上滚动的玉珠子似的清脆悦耳,听的众人喜笑颜开。

阔天辰仰头一笑,扬起手在空中晃了三个指头。

他身后的家丁立即退出房间,进来时托盘里整整齐齐地放了三百两雪花银。

第二十四章 霍少爷威武

侯勋左右权衡了一番,打赏了二百两银子。

李茂谦笑了下,解释说:“家父近日对我管教甚严,出门时来仅带了五十两银子!”

兴平斜了那几个歌女一眼,从头上拔了根发钗丢在桌上。

那妇人脸上一乐,连忙躬身道谢。

阔天辰邪笑道:“还是公主大气!驸马爷,你如今可是千尊之躯,怎么说也不能扫了皇家的颜面!”

陆境衡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温声笑道:“恐怕要让小王爷失望了,前日里法华寺的清远大师来府上化缘,说准备重修法华寺。我爹说皇恩浩荡,得给寺庙里多捐些银子,我这做孩儿的自然得学着点。今日,刚好赶上了手头拘谨,也只能跟李兄一样!”

“驸马爷可真是个大善人!”阔天辰狠狠地刮了他一眼。

桌子上转了大半圈,尚未打赏的仅剩下霍尊和夏芫二人。

霍尊对这位妇人来讲并不陌生,因此,她很自然的走了上去。

阔天辰目光落在霍尊身上,笑的甚是诡异:“看来你们四位运气不好,遇上了李兄家父森严,驸马爷捐钱整修寺庙。不过没关系,霍兄一向是挥金如土的。你说是吗,云婶?”

那妇人顿了下,朝阔天辰看了一眼,哈腰笑道:“可不是嘛!霍少爷对咱们这儿的姑娘一向都很大方,去年中秋一顿豪宴花了三千两银子不说,光是打赏就给了一千多两!”

见霍尊没有动静,阔天辰起身走到四位歌女面前,转身指着霍尊邪笑道:“霍兄一向挥金如土,你们几位让他高兴了,再来个一掷千金也是有可能的!”

那四位女子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眼前这几位都是常客,霍尊近日的运道她们自然听说了。

云婶早被阔天辰收买,但她们没有。可得罪了阔天辰,万一被赶到二楼卖身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四位歌女不禁为难起来。

阔天辰盯着霍尊,再次一阵狂笑道:“霍兄,您不会没拿钱袋吧?要不兄弟我先借你点!”

霍尊冷笑了声,取出张崭新的银票递给云婶。

那云婶打开一看,尖叫了声,随后连忙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霍少爷威武!霍少爷大气!我替姑娘们给少爷磕头了!愿霍少爷万年福泽,事事吉祥,福星高照,身体康健,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云婶一口气说完后,差点累得晕了过去。

阔天辰嘴巴半张着,眼睛瞪的跟银盘似的,直溜溜的盯着云婶紧攥在手里的银票。

只见那云婶回过神,一脸激动地扬起那张银票在众人面前晃了下,那票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白银六千”四个大字,底下醒目的红印是“万利金行”。

“霍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玩黑钱?”阔天辰愤怒地看向他。

霍尊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也觉得是黑钱,但看了上面的笔迹又觉得不像,要不小王爷你擦亮眼睛再看看!”

阔天辰接过那张一银票仔细一看,脸上瞬间变得乌黑。

这上面的字迹是他的近身护卫所写,而这笔钱是他之前担任亲军统领时用搜刮来的民财放出的高利贷所得。

几个月前因为失职,皇帝撤了他亲军统领的职位,霍尊继任后将此事查了个清楚。

“怎么样,小王爷若认为是黑钱的话,可以让户部查查这笔钱的来历。若觉得不是,就痛快的给个话儿,好让姑娘们安心过节!”

那云婶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阔天辰,胆战心惊地追问道:“小王爷,这张银票?”

“没问题!”阔天辰气愤地回答说。

云婶收起银子乐滋滋地离开后,气氛突然死一般的沉静。

其他几位虽不知霍尊和阔天辰打的什么哑谜,但光看这二位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小。

“大家都在兴头上,倒是把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今日可是霍兄的生辰!”侯勋冷不丁地冒了句。

此话一出,屋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这侯勋夏芫听清月提过,说他一向势力,原本像条狗一样跟在霍尊身后,如今霍尊落魄,又舔上了阔天辰的屁股。

夏芫对此并不惊讶,乱世之中,重武将而轻文臣,皇帝如此,百姓亦是如此。

陆境衡这种丞相府出来的公子哥都得攀上公主这棵红杏树,更何况是礼部尚书的儿子。

她自己一直都是这些人的板上肉,霍尊真心也好,那她当挡箭牌也罢,结果都只有一个,就是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站在浪头上,看着水下的对手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胆小慎微的她不由叹了口气。

阔天辰的声音在屋子里传开:“对啊,忙了这半天竟把霍兄的生日给忘了。霍兄的生辰可是大事,将五楼上能请过来的姑娘全都请来。霍兄定是有更大的赏赐!”

他通过万利金行放出的高利贷远不止六千两,必须想办法从霍尊手上将那些银票套出来,否则传到皇上耳朵迟早都是麻烦。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的生辰,只要一个人的祝福就足够了!”霍尊说着转身拉起夏芫的双手,“你说过要给我唱首曲子的,我盼了很久呢!”

她何时说过?夏芫呆呆地看着他。

霍尊俯身在她耳畔轻笑道:“我没钱了,打赏不起!夫人你就委屈一下,权当救急!”

夏芫虽心中不安,但面子上还是温婉的笑了。

“帮我一次,算是欠你个人情!”

他继续笑着,手臂环在她身后,用掌心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夏芫脸上微红,笑而不语。

他笑的越发迷人,柔声说道:“唱完就走,日后双倍奉还,三倍也成!”

“呵呵!”她的笑声清脆悦耳,眼神温柔清澈。

这二人对着门临窗而坐,他府在她耳畔时,夏芫侧身而坐身子微微前倾,清秀的脸庞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众人看到霍尊温柔体贴的府在她脸上,夏芫满脸幸福地笑着,怎么看都是对柔情蜜意的小夫妻。

这一幕,阔天辰愣住了,兴平气的脸色乌青,陆境衡心头潮水翻涌。

所有人都以为,让霍尊丢了似锦前程的夏芫是他的眼中钉心头刺,他带她出门只是为了报复她羞辱她,那没料到这个女人这么快就翻盘了。

阔天辰被雷到了,兴平被刺到了,陆境衡被吓到了。

想起刚才对夏芫说的那些话,还有石板上的那些秘密,陆境衡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水。

“看来霍兄是官场失意,情场得意啊!”阔天辰不屑地笑道。

兴平嫉恨地目光狠狠地刮在夏芫身上,忿恨地说:“能让你们几个撕破脸皮的女人,我倒是想见识下究竟有什么本事?”

第二十五章 三根琴弦(一)

阔天辰看着夏芫的右手邪笑道:“公主你是不知道,夏芫的琴曲比这流云阁里的姑娘好了千倍万倍!”

“我喜欢你的歌儿,尤其是清唱的时候!”霍尊冲夏芫笑着。

看夏芫坐在桌前没有动静,兴平不屑地讥笑道:“听说酿山乐仪府培养出来的都是千年难遇的妙人儿,看来也上不了什么台面,连我们流云阁里二楼上的姑娘都比不上。”

“夏姑娘,请!”阔天辰朝不远处的桌子上指了下。

那是把檀木桌子,上面放着一把七弦长琴。棕色的琴身上刻着精美的兰花,琴弦晶莹流畅,一看就知道是把难得的好琴。

夏芫走到桌前,朝着那把古琴看了眼,抬头对白冰吩咐道:“要把五弦来!”

“五弦?”陆境衡惊讶地看着她。

这些人里面,除了夏芫外,最懂琴艺的莫过于满腹绝伦的陆境衡。

五弦之琴是世间最早的琴,周文王加了一根,周武王加了一根,二人一文一武,加在琴上意为文武双全。

因加了二根琴弦后扩宽了十几个音域,弹奏出的曲子更加婉转动听,因此千百年后五弦琴已经很少再用。

当白冰抱着一把陈旧的五弦琴走进来时,一阵朝笑声在屋子里响起。

不只是他们,就连夏芫自己心里也跟那高山瀑布似地,飞流直下三千尺。

那把琴破旧不堪并非夏芫所在意的,岁月悠久的古琴保存不当大抵都是如此。可是琴上弓、商、角、徽、羽五跟弦儿竟也不同程度受损,而且有一根已经松动的摇摇欲坠。

“看来,夏芫要给我们抚上一首绝世的好曲子了!”阔天辰捧腹笑道。

兴平冷笑着瞥了夏芫一眼,慢悠悠地将一块水果送进口里。

月光穿过窗子照进来,刚好洒在夏芫所坐的位置上。她朝窗外看了眼,夜空中圆月皎洁,群星闪烁。

“你只说过要给我唱首曲子,并未说过要抚琴。无需弹奏,唱首小曲就好!”霍尊温柔地看着她。

夏芫回过头莞尔一笑,悠悠地回了句:“既然要给,自然会给你最好的!”

她说罢,指尖在琴弦上猛勾了两下,扯断了古琴上二根即将断裂的弦儿。坐下身来,右上垂在腿上,左手抚琴。

这三弦琴的事情她琢磨了很久都觉得不可能实现,直到她右上受伤再也抚不了琴时,她才突然产生一丝灵感。

——七根弦必须两只手,而五根弦动作够灵敏时一只手也可以将几十个音域弹奏过来。

眼前的这把三弦琴,音域虽少了大半,但弹奏时竟发现是把极品的好琴。

琴身为百年青桐木所制,音色浑厚、圆润且极具穿透力,发声时如石落深潭,意韵悠长。

琴声刚响起,大家便震住了!

显然,他们谁也没想到,如此破烂不堪的废木头在她手上能流淌出悠扬、悦耳的音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有空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这几个小国虽在历史上并无记载,但不等于没存在过。如果按时间换算下来,大概是在五代十国。

有唐无宋,没有苏轼,没有《水调歌头》,更没有这首中秋赏月名曲。

怀着对家乡的思念,对良辰美景的赞叹,对霍尊的留恋和祝福,夏芫将这首千古一绝的名曲情深意浓地弹唱出来。

她的琴声清越、飘渺,歌声纯净、甜美、空灵,将中秋明月夜的美景与苏大才子的豪放、浪漫情怀淋漓精致的表达着,又将自己思乡的情感融入其中,最后再将众人的思绪带入浩瀚的夜空。

朗空皎月,清风徐入。

月光下的人儿目如清波,肌如凝脂,眉若翠羽,清雅地如一束幽兰。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难却,此时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一句她重复了三次,一次唱给自己,一次给席间的诸位王公贵族,最后一次她唱给霍尊。

虽然生在不同时代,不同热土,但她希望眼前这几位能够和睦相处,珍惜彼此。

曲毕,全场寂静。

霍尊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陆境衡僵在那儿如座雕塑,兴平眼睛湿润了,悄悄地用帕子粘了几下。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李茂轻轻地赞了声。

阔天辰一声不吭,掠过酒壶给自己连灌了三杯。

哐——

一声脆响,兴平将发髻间一把璀璨的凤头钗拔下来丢在桌子上,神情复杂地说:“这是我最喜欢的首饰,赏给你!”

公主的话语依然霸气,但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看着这个半日里哭了两次,眼睛桃红高肿的女人,夏芫心中莫名地对她有些同情。

对方是恶毒跋扈,处处想取自己性命,但说到底是个发了疯的怨妇。而且此刻此举,夏芫相信她不是在羞辱自己。

想到霍尊的冰冷,陆境衡的城府,兴平的结局夏芫似乎已经看到了眼里。不由暗叹了句——好自为之吧,公主!

“公主,打赏是给歌女的,夏芫虽是乐仪府出身,但怎么说也是霍兄的发妻,你这赏赐不是在打人家的脸吗?”阔天闷闷不乐说着,又给自己灌了杯酒。

兴平怔了下,转过头气愤地朝阔天辰看了眼,说:“本公主想赏谁就赏谁,你管的着吗?”

阔天辰被噎住了,干笑着再次握起酒杯。

突然,云婶兴匆匆地跑过来,还未进门就大笑道:“想不到我们流云阁里出了这么好的妙人儿,这隔壁可是有人出了大价钱……”

跑进来后她一下子僵住了,坐在古琴边上的哪是她们流云阁里的人,明明就是刚才坐在霍尊身旁的女子。

阔天辰笑的前赴后仰,指着古琴前的夏芫说:“这位,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霍尊的女人。怎么,觉得很像你们流云阁里的歌姬吗?”

云婶朝霍尊看了一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骂自己有眼无珠不是个东西。

“说下去,刚才有人花大价钱怎么了?”阔天辰不依不饶地问。

云婶吓的跪在的地上,一连朝霍尊磕头请罪。

阔天辰猛地将酒杯砸在她头上,怒声骂道:“混账东西,知道怕霍尊,就不知道害怕本王吗?是不是本王往日里对你关照的太多了些?”

“王爷饶命啊,小的哪敢。刚才,霍少夫人抚完琴后,有人出百两黄金请听少夫人再抚一曲!”

“百两黄金,出手很阔绰啊!”阔天辰盯着云婶,步步紧逼。

“回小王爷的话,那人说若是肯弹奏《春江花月夜》的话,加赏黄金三十两,夜明珠十颗!”

第二十六章 三根琴弦(二)

阔天辰乐的眼里笑出泪花,指着夏芫说:“你若是待在这里,用不了二年,流云阁便富可敌国!”

霍尊脸上看似不露悲喜,但眼底却是清凉的,眸子里还淡淡地飘了片疑云。

不光是他,那位重金讨曲儿之人大家都很好奇。

五楼上的都是达官显贵、王孙公子,这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互不打听来历,流云阁也绝对不出卖客人的身份。

在这逍遥快活的,除了太子倍受瞩目和他们几个太过招摇外,其他的客人几乎都是神秘的。

“会不是宫里的人?”侯勋好奇地问了句。

“不可能,皇上陪皇后去了泰州,太子和二殿下都不在青龙城!”身为亲军大统领的阔天辰坚定地回道。

一屋子人全把目光锁在夏芫身上,看地她浑身难受,尤其是霍尊眼中不冷不热的神情,让她更是忐忑难安。

云婶得了令后,飞快地跑回去拒绝了那位神秘人。

“流云阁成立三十年来,头一次见到如此重赏。夏芫今晚估计是要轰动全城了!”侯勋轻笑着,喝下一口茶说。

阔天辰冷笑道:“半个月前不是已经轰动全城了吗?整个青龙城谁不知道驸马爷为了一介歌女葬送前程,遗臭万年。只是今晚出去,大家对这位歌女恐怕得有些新看法!”

自夏芫奏完曲子后,阔天辰在热嘲冷讽中有意无意地发泄着自己的情感,陆境衡便跟个雕塑似地,一直僵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将几百坛陈年老醋吞下肚子。

兴平目不眨眼地看着眼前的水果盘子,面容沮丧。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夏芫一夜成名,靠的绝非是这几个男人的头脑发热强娶暗夺。而霍尊,也是真的对她动了青丝。

忽然,云婶的身影又在门外辗转徘徊。

阔天辰怒骂了句,那人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小王爷息怒,小的是实在没有办法。那人实在痴迷,说黄金千两,外加夜明珠百颗!”云婶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向众人。

“滚!”

一个响亮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白冰身上。

“回去告诉那人,火源城千里花海,万盏明灯也才得我家姑娘煮上一壶英雄茶。半年前,有人为听首《追梦曲》,在乐仪府门口风吹日晒半个多月,最后剖腹挖心割下一片心头肉来,我家姑娘才为他抚了一曲。那人要想听曲子的话,要么让青龙城花海夜明,要么就割下块心头肉来!”

白冰的话将云婶吓了一窍,更是将夏芫吓的魂不附体。

——这丫头,要么冰窟窿似的不开口,要么一开口就劈的她天旋地转!

云婶爬在地上猛磕了几个头后,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哈!”阔天辰笑的爬在桌上,一边捶打着桌子,一边骂到,“霍尊,你怎么就不被吓死呢,剖腹挖心,你得有多少心头肉啊?”

夏芫万分惶恐,赶紧解释说:“没有的事情,白冰她瞎说的!”

“一年前,东骥国的骏王爷为请一壶英雄茶,悬赏的告示连发了三个月,最后千里梨花、万盏明灯请了为茶师,没想到竟然是你!”陆境衡僵了半天,终于失魂落魄地冒了句。

“东骥国与我中邑交好多年,这位骏王爷深受咱们皇上赏识。据说她虽说是个女儿身,但沙场上智勇双全,丝毫不输男子!”李茂跟了句。

侯勋望着他们二人,长叹了口气说:“是啊,此人来头不小。连太子都要让她几分!”

夏芫脑子里早已短路,什么女儿身的骏王爷、英雄茶、还有什么刨腹剜心,于她简直就是天方夜谈。

“既然有骏王爷这座靠山,为何要来我们邑国?”兴平目光落在夏芫身上,严厉地质问道。

为什么?

夏芫脑子里彻底炸裂开来,她比谁都想知道为什么?

白冰也愣在那里,这件事她还是几日前才知道的。至于为什么,同为细作的她虽然心知肚明,但却不可说不能说。

突然,四个丫鬟走过来,进门后浅笑着站成二行,跟着进来的是为红衣女子。

此人肌若凝脂,笑若桃花,只是头发较为凌乱,细看时脚上连鞋子都没穿,睡眼惺忪的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

她轻笑着朝众人看了眼,用衣裙掩了下露在外面的布袜,踩着朵朵白莲朝他们走来。

“林姑娘?你?”侯勋惊讶地看着她。

此人正是之前驳了阔天辰面子的林倩雪,她浅笑着朝众人行礼后,走到夏芫跟前。

“今个身子不适,一觉睡醒正巧听到有人弹曲儿,听着听着就醉了。推开门,恰巧又碰到云婶口里念叨着火源城、英雄茶,缠了她半天才知道是有高人在此。我这心里一急,鞋子都没穿就赶了过来!”

神态是慵散的,话音是娇媚的,可怎么看都觉得很自然,既有雍容牡丹的大气,又不失邻家小妹的清甜。

这种女人,不笑也甜,不妖也媚,一生下来就会被人疼到骨子里,宠到天上!

她娇笑着,在夏芫跟前坐下,醉人的声音如清风划过银铃:“听子澜说,骏王爷巾帼红颜,重情重义。她有位知音,懂茶艺善琴曲却行事低调少为人知,我还以为是个巧公子呢,没想到竟是个妙人儿!”

子澜是太子的小名,看她这样说,其他几个人都顿了下。知道林倩雪有太子护着,只是不知道他们竟如此亲切。

夏芫手心里早已沁出汗来。在这个身体里住了半个月,这原主子的记忆她一点都没有,每日里都在陪着众人玩大冒险。

“听说酿山乐仪府出了位妙人儿,我原琢磨着去瞧瞧,可就是抽不开身。原以为这妙人儿会被康王收入后宫,没想到遇上康国大丧,宫里三年不纳新人。还真是运气好,在这儿遇上了你!”林倩雪春风拂面的看着夏芫,不紧不慢地说着。

发现此人是来解围的,夏芫暗暗地松了口气,吊到嗓子眼的小心脏于缓缓地落了下来。

对方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大堆,不但将兴平的疑问解开,还透露出另一层意思——夏芫的背后有郡王爷撑腰,不是什么人都惹得起的。

对方坐了会,说自己莽撞地跑进来东一句西一句扰了大家的雅兴,为表歉意要献上首曲子。

林倩雪弹的曲子她并未听过,但从他们几人的对话中得知此曲名为《洛神醉》,在五国间广为流传。

对方说此曲出自酿山乐仪府,谱曲之人当年仅十四岁,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夏芫身上。

看到丫鬟送来加了弦的琵琶,夏芫瞬间明白了,这位“云中仙子”林倩雪就是那两只喜鹊儿叫了半个月的接头人。

林倩雪声音清脆,笑容甜美,夏芫静静地看着她,心头不由惆怅起来。

今日出去,她肯定又会被传得沸沸扬扬,除了以前的“红颜祸水”,可能还要再加上“千两黄金”、“骏王爷”、“刨腹挖心”之类的词眼。

她隐约感觉到,自那日在城门口睁开眼睛时,她就被推入了巨大的漩涡中。何去何从,已经完全由不了自己!。

第二十七章 三根琴弦(三)

给林倩雪打赏自不必说,阔天辰、陆境衡、兴平,包括李茂、侯勋都是豪不吝啬的。

轮到霍尊和夏芫时,霍尊说既然林倩雪与夏芫情趣相投,便可皆为好友,以茶代酒邀请林倩雪来将军府玩。

夏芫则拿起兴平赏给她的凤头钗,认认真真地给林倩雪簪在发髻上。

“大胆!本公主赏赐的东西,你竟敢转送她人?”兴平愤怒地看着她,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拍在桌上。

夏芫看着她,风平浪静地解释说:“这是我眼下最值钱的东西。公主既然称霍尊为哥哥,那应该也不是外人,再说公主既然将此物赏赐给我,我作为主人将它增给朋友,应该没犯什么忌讳!”

兴平赏她凤头钗虽无羞辱之意,但若是收下了会给阔天辰等人留下话柄,因此转送出去是最好的办法。

说完后,她故意转过身看了霍尊一眼,娇笑道:“咱们西院冷清,不放多请些人来,也好让我尽些地主之谊!”

“好,就依你!”霍尊拉起她的双手,轻笑着对众人说,“我如今落魄,没什么好招待的,但既然夫人发了话,你们有时间就过来,粗茶淡饭我还有拿得出。”

看这二人大秀恩爱,兴平的怒火在体内翻腾,但夏芫跟霍尊已经是夫妻,她再气也不过是个路人,愤怒、委屈、记恨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憋着。

带着满腔的怒火与不甘,这为高高在上的公主,眼睁睁地看着林倩雪戴着她心爱的凤头钗高高兴兴的出了屋子。

出了流云阁霍尊被一个红衣女子叫住,夏芫震惊地发现那人正是她刚才在四楼上遇到的红衣人。

看到对方跟霍尊说话时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她心里一阵忐忑。

对方拦着霍尊莺歌燕语,举止间颇为暧昧,而霍尊一直陪着她并无离开之意,夏芫转过身朝着城南外的虚妄江走去。

白冰越想越气,转身折了回去。

还没走出几步,夏芫就被人叫住,转身一看是林倩雪。

对方将一个小药瓶子塞进她手里,说是多年前一位神医留下的,不但能褪去她手上的疤痕,还可以让她手指恢复如初。

夏芫再三谢过后,问起那位肯出千两黄金请她抚琴之人是不是林倩雪安排的,林倩雪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白冰追上来,说霍尊在流云阁与十几位女子关系亲密,刚才那位叫伊梦初,是他的心尖之宠,霍尊刚花了白银一万二千两包了她一年。

“家里已经没钱了,他今日竟在流云阁花掉了一万八千两?”夏芫诧异地看着白冰。

“他凶残冷酷,风流薄情,姑娘日后与他相处,可要多加小心,千万不可动情!”

虚望江畔,霍尊用十两银子租了条最廉价的画舫。

白冰守着船尾,夏芫、霍尊坐在船头,月色虽美,但二人心头各蒙了层霜。

“刚才那位女子身世可怜,三年前曾帮助过我。我和她之间只是朋友,并无其他!”霍尊解释说。

朋友?

她心底暗笑。

花一万二的银子包朋友一年,给她却租了条十两银子的画舫,对朋友还真是大气?

“不光是伊梦初,其他的女人,我也从未沾过!”他拉起她的手,继续解释。

夏芫淡淡地笑了声,蹲下身撩起一片水花,江水微凉,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霍尊挨着她坐在甲板上,手指扶着她洁白的脸颊,深情地问道:“我的名声很不好,之前从未向人解释,但现在我必须告诉你,我是真心的想守护你。”

“那你相信我吗?”

他轻笑了声将她揽进怀里,“我不信任何人,但你除外!”

月光下,她依着船栏与他相对而立,他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额头。

这是他们成亲一来,他第一次真正的吻她,轻柔而专注,夏芫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有了点依恋。

分明信不过他,竟然还能有这种感觉,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指。

玉暖说林倩雪给夏芫的药是神医鼎丰独家秘制的新肌散,使用后不但去腐生肌还可以不留疤痕。

神医鼎丰已经死二十年,此药已经极为少见,因此弥足珍贵。

春华秋实这二只喜鹊在梧桐树上盘旋了几天后,竟在枝头上搭起窝来,她虽不喜欢,但偶尔还是会朝着它们看上几眼。

中秋那晚,夏芫第一次见识到了青龙城的美景,于是越发的希望出去转转,但无论她怎么说霍尊都不准她和白冰、玉暖出门。

这让她很是苦恼,一连几日都不愿理他,他虽不解释,但一日三趟地从外面带着好吃好玩的回来,变着法子哄她开心。

夏芫看出去是没希望了,便也不再和他怄气。

霍尊在家时几乎一直都陪着她,吃饭时将菜一道道的布到她碗里,笑着看她吃完。

夜里他会从身后抱着她,把头埋进她后颈上闻着她的秀发入睡,但圆房之事他从不提及,也不从未勉强过她。

近日来,她发现霍尊再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过有丫鬟陪着,也并未觉得无聊。

一日,玉暖告诉她,说霍尊在外面做起了赏金猎人。

她愣了一下,赏金猎人这名字她并不陌生,书上、电视剧上都看过,但想到他也曾是天之骄子,如今为养家糊口竟落到这个地步,心里还是酸了下。

霍尊一直未将此事告诉她,每日都是找个借口出门,回来时一脚踏进浴室,出来后笑着说他陪朋友骑马射箭搞的一身臭汗。

看他为了养家整日里早出晚归,夏芫从心里酸到鼻尖。

想起陆境衡给的那张银票,她找出来一看上面写的是“白银壹仟”,兴匆匆拿去找白冰。

白冰看了半天说不能让霍尊看见,否则他肯定能查出它的出处。

她们三人都被禁足,这银票也没法兑现,跟张白纸一样。

半个月下来,霍尊一直在外面奔波着。夏芫对霍尊在外面的事情虽然从不过问,但对他慢慢地开始关心起来。

开始时,她留意他的饮食穿衣,时不时让清月煲些烫给他进补。他回家前她会煮上一壶清茶,在他回到家后第一时间递到他手上。

霍尊起初有些惊讶,后来看着她是的欣喜和柔情从眼里荡漾到脸上,笑得一脸幸福。

一个多月过去,她和与院子里的丫鬟打成一片。

她时常会看着她们干活,听她们聊天,偶尔还给她们讲点笑话。

白冰和玉暖对此很是震惊,但很快也跟着融入进来。

一天晚上,他对霍尊讲了个笑话。霍尊非但没笑,看着他的眼睛渐渐地冰冷下来。

“你以前从不讲笑话的!”他认真地看着她。

夏芫一愣,看来这笼子里的生活,她已经慢慢适应了。

第二十八章 暖被窝

这日清晨,她醒得格外早,看着霍尊那半边床空空如也,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外面更声传来,响了五下。

“五更?这个时辰霍尊应该在练功!”

夏芫想了想,掀开被子走下床。

屋外光线虽暗,但隐隐约约的也能看清四周的景象。

走过她们住的这一排房屋,她看到不远处的一片亮光。

光源就在她们这排屋后,她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朝着光源走去。

穿过长长的青石台阶,一片由胡杨树围成的椭圆形空地出现在眼前。

地面是由雕花的青砖铺成的,入口处的兵器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放了十几种兵刃,场地中间是一根高大的石柱,柱子上挂着四盏大灯笼。

霍尊非常投入,若非他一跃而起,用手中近一丈长的银枪划破天空时夏芫忍不住赞了声,可能得等到练完这几招长枪后才能发现她。

看对方惊讶地看着自己,夏芫浅笑道:“我睡不着,想看看你练剑!”

“好!”

他走到兵器架子前,选了把长剑,在空旷的青石砖上挥舞起来。

身若飞燕,剑若游龙,时而快若闪电,时而气吞山河。

虽然没有月光点缀,但丝毫不影响眼前这幅完美的画面。

若非是看着金庸先生的武侠片长大的,如今又被电脑合成的玄幻仙侠片覆盖了眼球,霍尊的风姿她肯定连看三天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古人三更起床,文者头悬梁锥刺骨读书习字,武者迎风霜顶寒雪汗流浃背,哪个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苦练?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自己,晚上盯着电脑抱着手机,早上再睡到自然醒,越想越觉得活在了天堂里。

夏芫想到这里,心头不由一阵感慨。

天色渐渐亮起,他脚下的青石砖清晰可见。

青灰色的石砖上,有的大大小小地裂开好几道缝隙,有的已经深陷下去,与周围的青砖凹凸起伏着错落开来。

她目光停留在那些石砖上,似乎已经忘了不远处那个英俊威武的身影。

霍尊走上前,温柔地看着她:“冷不冷?”

“啊?”夏芫愣了下,渐渐缓过神来。

“回家吧!”

吃完早饭,霍尊早早的出了门,夏芫一个早上都在琢磨着将刚才那几块破损的石砖换掉的事情。

“清月,我们这里还有石砖吗?”

“啊?我们院里的石砖并没有多余的,少夫人要石砖做什么?”

夏芫朝屋后的场地上指了下,认真地说:“那里有几块石砖坏了,我想把它们换掉!”

清月怔怔地看着她,他们少爷练功的地方,丫鬟们是不能去的!

她们所住的这排房屋,除了霍尊浴室的那个房间有个通往后院的门外,其他人连看向后院的窗户都没有。

听她这么一解释,夏芫有些犯难,习武场上那些石砖开裂变形的少说也有二三十块,她一个人换掉这些砖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院子里转了半天,她发现墙角的花丛下一堆沙石,边上而还有一堆白色的粉末。

夏芫抓起那些粉末在手上撵了撵,竟发现是上等的石灰。

“这些石灰应该是粉墙的时候剩下的。书上说,混凝土是用石灰和砂石制成的,如果将它们制成混凝土填补在那些破损的石砖上,那块地方一样可以修补平整!”

制作简单的混凝土并不难,而且比起更换那些石板来要轻松的多。

她心里一喜,开始行动比起来。可真正做起来时,竟发现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丫鬟们不能过去,她身子原本就弱,光是搬沙子和石灰就已经累的趴下。

望着头顶的太阳她抹了把汗水,用清水将石灰、沙子混到一起,边调和边观察,直到调配出能用的成色和质地后,才将它们铺到石板上涂抹均匀。

“还好,这块床大的地方铺上混凝土后并未高出太多,否则他练起剑来肯定不习惯。”

等这一切弄完后,筋疲力尽的她洗完澡直接爬到床上睡了。

睁开眼,已是旁晚,霍尊坐在床边上温柔地冲她笑着。

“干了一天活,都不知道饿了?”

“天都黑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她看了眼窗外,连忙坐起身来。

他拉着她走到饭桌前,桌上的饭菜已经摆放的整整齐齐,霍尊沐浴完后一直坐在床边上等她醒来。

“你......这几天大概不能练武了,那个地方得等上几天才能凝固。”

“这样也好,早上可以继续给你暖被窝!”霍尊笑着将菜给她夹进碗里。

夏芫耳根子一红,迅速将脸埋进碗中:“我不冷!”

看她耳朵殷红,霍尊笑了声凑近到她脸庞说:“那你帮我暖着也行!”

她耳朵上的娇羞之色迅速传到脖子上,扶住碗一口气刨光了米饭。

“呵,你别噎着,喝点热汤!”他笑着将烫递到她面前。

“不了,我吃饱了!”

她起身离开,他笑着追上来将她抱到床上。

看霍尊压倒自己身上,夏芫心底不由发慌。

这幅身子骨才刚过十四岁,而且一看就是个病秧子,比一般人虚弱了太多,那里经得起折腾。

再说,她心里也尚未完全接受他!

当他深情地看着她,红唇轻吻上她的薄唇时,她本能地躲开了。

“霍尊,我们......”

他轻笑着安慰道:“你别怕,我只是情不自禁地想亲你一下,没有别的!”

夏芫眉头轻锁,通红的脸庞依然紧贴在枕头上,低声地回了句:“那个,霍尊,你能不能给我些时间?”

“嗯!我会等的。等到你长大,等到你接受我!”

等到她长大?

古代人成婚不是都比现代人早吗?

不是说在邑国女子年满十六岁就可以成婚生子吗?

使臣递交上去的册子上她的年龄刚好十六?

为何霍尊会说等她长大,难道是因为自己这身子骨太弱的缘故?

他是在怜惜她妈?

一连串的疑问在她脑子里划过,她心头一阵感激,柔声笑道:“霍尊,你真好!”

他深情地看着她,拨开她的秀发缓缓从她身上起开,睡到自己的位置上后依然熊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嗅着她淡淡的发香。

夏芫看着床前的那面金黄色的大铜镜,镜中色彩柔和,景象清晰。

他白色的衣袖隔着粉红色的棉被环在她腰上,身体紧贴在她背后只露出一只手臂和半个肩膀。

她容貌清秀,面色羞红,他模样俊美,深情温柔,画面温馨暧昧,只是她脑子里恍恍惚惚,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镜子里的身影看久了,眼睛便有些酸涩,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踏实地睡了。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霍尊从她后颈卧里抬起头来,看着怀里这个娇弱的身影,眸子里不知不觉地噙了层雾水。

“小悦儿,六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无论我们之间隔着多大的仇恨,我都会护着你,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第二十九章 武与舞的碰撞

天色未了亮,夏芫再一次早早的睁开眼睛,默默地看着霍尊穿衣蹬靴。

他一边扎上靴子上的绸带,一边开口问道:“前几日忙了半天,这才休息了几日,又睡不着了?”

夏芫伸了下腰肢,懒懒地了句:“白日里睡那么多,晚上自然就睡的少!”

“那就起来吧,陪我练功去!”

“啊?哦!”

有生以来头一次四更起床,夏芫裹了件披风跟着霍尊来到屋后的空院里。

霍尊对着她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从兵器架子上取下一把二尺长的青铜剑说:“拿着,我教你武功!”

“啊?”

还没反应过来,霍尊已经将剑塞进她手中,沉重的剑身牵着她身体猛地朝前一倾,差点连人带剑穿在地上。

“霍尊,我……我一向都睡到很晚才起来,今日是个例外!习武的事情实在强我所难,还是算了吧!”

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你身子这么弱,我教你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对你的身体调养很有好处!”

“啊?那个,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食疗和静养,呵呵!”

他看着她,语气越发坚定:“你身体这么弱,这是调养的最佳办法。此事就这么定了!”

夏芫被他的执着征服,乖乖地端起了青铜剑。

霍尊让她站在边上,先看着自己练了一遍。

烛火下,他的身姿如风如松,动作流水行云,让她连想到征战沙场的铁血男儿,也想到了铁骨柔情的逍遥侠客,但最后定格在一连串优美的舞蹈动作上。

她生来就一肚子的艺术细胞,三岁练琴、习舞,乐器无一不通,舞蹈样样出众,高中后还花了大量的时间学习瑜伽。

霍尊的这套剑法虽快如闪电,势如破竹,但如果不考虑他身上浑厚的内力和手中那把青铜剑的话,有很多动作对她而言其实并不陌生。

金鹰展翅、白鹤起舞、邵婵拜月,还有瑜伽中的主站、倾斜、平衡,芭蕾中的开、合、蹦、立,如果将这套剑法改变下柔韧度和发力点,肯定是支非常有特色的舞蹈。

想到这里,夏芫很快来了一丝灵感。

“看清楚了吗?”霍尊一脸认真地问。

看她吞吞吐吐的似有所思,霍尊愣了下,跟着补了句:“你没练过,或许是我刚才动作快了些。我放慢点多练几遍,你认真看着!”

夏芫应了声,坐在不远处的石凳子上。

他动作慢下来后,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并将剑法招式在脑子里默默的修改了遍。

天色尚暗,凳子上坐了没多大功夫她便觉得有些发冷,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后她连打了二个哈欠,胳膊肘撑在桌上扶着脑袋睡了。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色已经大亮,霍尊早没了人影。

晚上吃饭时,夏芫坐在他边上一个劲地道歉,时不时地将菜夹进他碗里。

“你瞌睡了也不说一声,还装模作样的将脑袋抬得老高,害我将一套入门的剑法连着练了四遍!”霍尊淡淡地说着。

夏芫继续解释:“你别生气,是我的错!我头一次起这么早,实在困的不行!”

他将一块鸡肉放进她碗里,认真地接了句:“没关系,以后会习惯的!”

“以后?”

夏芫惊叫了声,呆若木鸡地看着对方,眼神从惊讶渐渐变成哀求:“以后还是算了吧,那把剑我实在拿不动!”

“此事不能依你,你身体这么弱,必须调养过来!”他脸上神情无比坚定,没人任何商量的余地。

晚上,他特意削了把桃木短剑,次日四更时依旧拉着她去习武。

第四日,更声还未敲到四下,她便悄悄扯起被角将脑袋缩进被窝。

霍尊蹬好靴子后看着她皱了皱眉头,轻笑道:“起来吧,我知道你醒了!”

“你再不起来,我就扛着你去练剑!”看她没反应,他补了句。

她依然没有动静。

“还不起来,是不是想在床上练?”他隔着被子去挠她痒痒。

夏芫赶紧掀开被子,双手合实朝他肯求道:“你就发发慈悲放过我吧,我向来晚起,实在睁不开眼睛。而且,你看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哪里是习武的料子!”

他伸出食指在她鼻梁上轻刮了下,眼中露出不忍之色,想了想说:“习武的确很苦,但养好了身体,可是终生受益的!”

夏芫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朝他恳求着:“我真的好累,不去了好不好!”

“不行!”

他的严肃让屋里子的气氛变得僵硬起来,夏芫锁了锁眉头,静静地看他。

对方脸上轮廓分明,五官精致,乌黑的长发从束起的丝带处一泻而下,与质地柔滑的黑色绸衫融为一起,像一副完美的水墨画儿。

“霍尊,你长得真好看!”夏芫柔声地说。

他目光一滞,一本正经地将她的话避开:“起来练剑!”

她情不自禁的又打了个哈欠,娇滴滴地朝他娇笑着说:“好相公,我还想再睡一会。你就行行好,别再逼我了。我真的不是那块料子,你看看我这小手掌,都已经起泡了,又绕又疼的!”

他默默地看着她的手心,脸上有些犹豫。

连着三日四更起床,夏芫是真的累了,看着默不吭声的霍尊,她二道眼皮子不由自主地往一起窜,伸了个懒腰后跟着又是一个哈欠。

“我知道你是我为我好,可我这块废铁实在练不出什么好钢来。你就行行好,饶了我吧?拜托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啊,好相公!”

他俯下身,食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地点了下,最后扶着她发髻柔声笑道:“好相公,叫的挺甜的,知道夸我了!”

夏芫白皙地脸上露出一抹桃粉,她再次打了个哈欠,将手指落在他脸上,眼睛笑成二弯月牙。

“我说的是事实!你浓浓的眉毛想把长剑,眼睛亮的像黑夜里的星星,鼻子尖尖地又挺又高,特别是这红润的嘴唇,棱角分明实在是太完美了!”

他抓住她的手指,轻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原来深醉其中!”

“谁说的不喜欢?你要是不逼着我练剑,我保准更喜欢!”

她的笑声回荡在他心田,二个香甜的酒窝映在他眼底。

霍尊深情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薄唇。

他的唇瓣清凉如玉,身上弥漫着淡淡地檀香,夏芫默默地看着他,脑子里空空如也。

眼前这个人的体温,身上的味道,近日来所有的柔情,全部在她心底融化成幸福的血液,流遍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吻,由浅而深,他独有的气息迎面袭来,萦绕在她脑海。

不再有之前的不适与恐慌,她鼓起勇气尝试着去接受他的气息。

霍尊一手扶住她脸颊,另一只手从枕头上将她脑袋托起,深情而又缠绵地吻着她,让她的身体与自己紧紧相依。

“好相公,再叫一次!”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好相公好相公好相公!”

第三十章 十万火急(一)

春华秋实连着在院子叫了二个早上,说林倩雪已经焦头烂额,她再不管就是一堆人的性命。

“关我什么事?林倩雪是对我有恩,但又没人逼她做特工,干嘛非要拉上我?”她不屑地看着它们。

那两只鸟似乎着急了:你要是在不管,以后皇宫里的动静可就没人替你留意。宫里要杀你的可不止皇后,还有公主呢!

她转身回了屋子,谁知那两只鸟儿仍旧在指头上渣渣的叫个没完。

“千赫马场,马厩管事秦林,把东西拿回来!”鸟儿说完后又重复起接头暗语,不知疲惫地催了一个早上。

忽然,霍尊进了院子,带着几株蔷薇远远地冲着她笑了。

“给院子种这么多藤曼植物很容易招蛇的?”夏芫不解地看着她。

霍尊一边将蔷薇种在院墙下,一边回答:“你不是嫌这个季节院子里的花少吗?它花期长,味道香,不但好看,还容易成活!“

“这个刺多,你是为防止我再爬树上墙吧?”她撇了撇嘴。

他身子一顿,沉默了片刻后将几颗蔷薇全部种在院子里。

“给它们浇上水的话,我一会可以考虑带你出去转转!”

夏芫闻言,脸上一喜,连忙取来喷壶给花浇水。

鸟儿依然在枝头叫着,她侧过头狠狠地瞅了它们一眼。

饮下一杯茶水后,他拉着她出了将军府。

“霍尊,你可不可以教我骑马?”夏芫看了眼不远处的春花和秋实说。

“呵?胆子那么小,还想学骑马?”

夏芫轻锁了下眉心,娇笑道:“我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但觉得你骑马的样子很威风,也想坐到马背上试试。听说有些人艺高胆大之人还可以在马背上做出各种表演,想必一定特别好看!”

“只要你不怕摔,教你没什么问题,但不认真学可不准下马。”霍尊手指在她眉心轻戳了下,带着她去了赛马场。

这家千赫马场是青龙城最有名的赛马场,里面聚集了很多显官达贵,王孙公子,霍尊带着她直接去了最里面的小草场。

“这片草场不大,是学骑术最好的地方,让他们挑匹个头小,温顺听话的先给你试试!”

霍尊将骑马的要领认真地给她讲了遍后,马场的师傅牵出了他们最温柔和顺的马匹。

夏芫抬眼一看,心里凉了大截。

这所谓的个头小也仅是对霍尊而言的,对她来说就是尊大象。

“这个,也太高大了,我可不可以去马厩自己选一匹?”她拧着眉心干笑道。

“这个已经够小了,上来吧!”霍尊拉起她飞上马背。

马儿刚跑起来,她已经吓的呼天喊地,将霍尊之前叮咛的要领忘得一干二净。

“不行?我头晕的厉害,赶紧停下,我…….我,我恐高!”

“恐高?”霍尊朗声大笑,“那晚爬墙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你恐高呢?”

马背上颠的她东摇西晃,脆弱的小心脏似乎随时都能爆裂开来。

他的指导她已经彻底听不进去,恳求的话语跟短线的珠子似的在空气中传开。

霍尊只是放缓了速度,并没有放她下马的意思,坐在她身后一句句地听着,笑得一脸开心。

“我错了,我生来就胆子小,真的不是这块料子,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夏芫一句接一句的讨饶,他将她揽在身前,笑得一脸幸福。

草场外,几个身影远远地看着他们二人,听见夏芫呼天喊地的恳求声,脸上神情各异。

“今天运气不错啊,还撞上这么一幕!”阔天辰邪笑道。

“少将军?真的是他!”他身边的女子兴奋地叫道。

阔天辰朝另一旁的兴平和陆境衡看了眼,赶紧将站在他身旁的妹妹阔天宁掐了一把。

“你干嘛掐我,我已经二年没看到他了!”阔天宁侧过头,对着阔天辰没好气地说。

她的话刚出口,就被兴平愤怒的眼神吓得转过头来,目光不经意间再次落到马背上的二个人身上。

“哥,你之前答应过要教我学马上射箭的,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吧?”

阔天辰气愤地瞪了她一眼,提醒说:“学什么箭?赛马眼看就开始了,赶紧走!”

“骑射有什么不好的,本宫主留下教你怎样?”

兴平此言一出,几个人都傻眼了。

霍尊终于停下马,将夏芫从马背上接下。

二人一回头,正好看到这几人走过来,霍尊眉心一拧,迅速将马拴在木桩上。

“都说赛场上热闹至极,没想到这里也自成风景。霍尊,你往日里练兵的本事,如今可全用到女人身上了,就不怕一个闪失,把她给练死了!”阔天辰狂笑道。

没人接话,阔天辰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转过头朝他们阵营看了眼。

这一眼,让他美好的心情如爆裂的气球,瞬间四分五裂,再也看不到痕迹。

陆境衡的目光落在夏芫身上,兴平和阔天宁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霍尊,而对面那两人大手拉下手,笑得满脸幸福。

似乎只有他阔天辰自己,跟个傻子似的在唱着独角戏!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兴平率先开口。

“嗯,带她出来骑马!“

霍尊回答时有意将夏芫往怀里揽了下,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夏芫感觉到自己瞬间拉到了十万点仇恨,在他手背上狠狠掐了下,往边上挪了半步。

他长臂一伸彻底将她搂在怀里,冲着对面的几个人笑道:“都快一个月了,还这么害羞?“

“看来你们处的不错嘛?既然她这骑马的本领是你教的,不如让她们比试比试,看看霍大统领调教出的女兵厉害,还是我这自学成才的妹妹更胜一筹!”阔天辰说着朝她妹妹阔天宁看了眼。

他这么说,其实完全是为了给阔天宁解围,因为兴平对霍尊的爱是霸道的,容不下夏芫,同样容不下他的妹妹。

让兴平教他妹妹骑射,他是一万个不放心,因此便以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将矛盾转移到夏芫身上。

“玩了这么久,该饿了吧?回家吧!”霍尊目光落在夏芫身上,温和地笑道。

兴平被他脸上的柔情刺到,看着夏芫忿忿地说了句:“女儿家的比试,用不上当真,自己到马厩去挑匹马,随便溜上一圈就成!”

霍尊脸色一沉,正欲开口,却被夏芫抢先一步答应下来。

“你放心,我一定挑一匹乖巧懂事的好马儿,不会有事的!”夏芫笑着朝马厩走去。

他剑眉紧锁,正欲跟上去,却被阔天宁叫住了。

“少将军,好久不见!”

霍尊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冰冷地问了句:“请问这位是?”

阔天宁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了,尴尬地看了他半天,柔声细语的将自己介绍了番。

“哦!”

淡淡地飘了一声,他转过身继续朝马厩走去。

“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他是本王的妹妹,怎么说也是半个公主!二年前你不是没见过她,忘了也没什么,但本王说了你还是记不住,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阔天宁已经够尴尬了,被阔天辰这么一说,一时间更是无地自容。

阔天辰看他劝退自己妹妹的目的达到了一半,更是挡着霍尊的去路不让他离开。

第三十一章 十万火急(二)

马厩很大,光掌事就有五个,要找出喜鹊说的那位秦林还真不容易。

时间紧急,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那个神秘人的接头人。

将接头暗语在脑子里捋了一遍后,夏芫鼓足勇气朝几个饲养员走去。

“大叔,你们这里有驴子吗?”

几个饲养员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她,异口同声地说:“我们这是赛马场,怎么会有驴子?”

“驴子怎么了?身子轻走的稳,长的好叫的欢,关键是性子温顺肉还好吃,尤其是汗血宝驴!”

“什么汗血宝驴?我们这里是赛马场——马场!不是养驴的,你要找驴的话出了门右转,那有家专门杀驴熬汤的!”一个中年男子气愤地说道。

夏芫脸上一喜,故意提高了声音:“我说的是汉血宝驴,你驴头不对马尾的说什么卸磨杀驴?我不过是想找头驴子骑,你们开门做生意,至于这么欺客吗?”

听到争吵声,很快有几个管事的站了出来,夏芫淡定的说自己胆子小不敢骑马,就像找头温顺的驴子骑。

三个管事解释了半天,她油盐不进说有人找她赛马,马儿不敢骑只能找驴子。

“姑娘,毛驴我们这里真没有,不过小牛犊倒是有几头,或许你可以试试!“一个身着灰色麻衣的管事走过来,认真地问了句。

她心头一喜,连忙应了下来。

马厩的最里头,果然拴着几只小牛犊。

“这几头啊,你别看它们个小,父母可全是我们隔壁斗牛场上的狠角色。这几头年纪小身子弱,成不了气候,过几天就被送去屠宰场了。”

“有花牛吗?我喜欢花色的?”她继续问道。

对方朗声一笑,牵了头花牛犊给她。

“嗯?这牛犊是好,不过我还是喜欢驴子,谢谢了!”

她接过牛犊的缰绳看了眼,在还给对方时顺利的拿到了证明皇宫里某个人清白的证据。

“有驴吗?”、“没有,要牛吗?”、“可以,不过我还是喜欢驴子”,三句接头暗语到此结束,她该拿的的东西也拿到手,心里终于松口气,准备离开。

“你可千万拿好了,我们的线人全被跟踪过,你自己小心!”灰衣者叮咛说。

突然,一席红衣走过来,接下灰衣者手中的缰绳塞进夏芫手里。

“挑了这么半天,不骑上岂不是可惜?”

夏芫巴掌大的脸蛋儿拧巴成一团,讪讪地笑道:“公主,我…….我是想起驴子的,这牛犊真不敢骑!”

“本宫主命令你,现在就骑上它!”

夏芫愣在那里,手里紧紧地攥着从接头人手上取到的东西。

阔天辰还在缠着霍尊,漫无边际的瞎扯着。

霍尊看出他的目的,为让阔天宁死心,耐着性子陪他演了几句。

果然,这阔天宁羞愧难当,红着脸跑向了马厩。

为避免霍尊在马厩与上阔天宁撞上,阔天辰叫了赛马场掌柜,硬是将下一场比赛推后了半个时辰,让三个女人在赛场上去比。

霍尊自然不同意,但听到马厩里出来的伙计说夏芫要挑驴子,想了想心里倒也放松了些。

“啊?我这靴子实在太大,公主稍等片刻,待我换双骑靴!”夏芫看着兴平,巴巴地笑道。

“正好本公主也要换衣服,就在那间红色的房子里,你最好老实点,别出什么幺蛾子!”

带她离开后,夏芫赶紧将东西装在身上。

回过头,她将那几个小牛犊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觉得个头最小的,也可以分分钟的摔死她。

“别担心,最里面的那头白花牛犊身子弱性子乖,你给它添点草熟悉一会,比驴子好骑!”灰衣者笑着安慰说。

夏芫抱了把草,很无奈地走向那头小花牛犊。

阔天宁气势汹汹地走进马厩,在那间红色的更衣房门口长呼了口气。

“小姐莫生气,二年未见,少将军不记得您也没什么。小姐你长的好看,骑术又高,一场比试下来,少将军肯定对你过目不忘!”阔天宁身旁的丫鬟安慰说。

“你没看到他跟那个歌女有多亲热吗?还有公主,明明都已经嫁人了,还见不得别人对少将军的半点好。死缠烂打了这么多年,还不知羞耻的挡住我的道?”

丫鬟连声附和着:“小姐莫要生气,公主她再霸道也已经嫁人了。男人家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听说霍家对那个歌女非常不满,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为少将军纳妾。等您嫁过去,除掉她坐上正室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话放在心里就好,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出来,“阔天宁立即向丫鬟提醒了句,挑了匹体格健壮的良驹后朝马厩的伙计吩咐说:“拿一套颜色鲜艳的骑服来!”

“颜色鲜艳?”那伙计皱了下眉头,“最好看的那套已经被人选走,还剩下一套稍微逊点的,小的这就去给您拿!”

丫鬟很不满的朝伙计瞪了眼,抱怨道:“那个不长眼的,连衣服都要跟我家小姐抢!“

夏芫被小牛犊挡着,那二人视线中只有她们和一个不起眼的小伙计,更衣房的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因此她们的话说的毫无顾忌,根本没意识到身后的红色房子也是个贵族更衣室。

“吱呀”一声脆响,兴平打开门走了出来,阔天宁尴尬的看了她半天,灰溜溜地进了另一间房子。

“绿茶婊”、“朝天椒”都聚齐了,夏芫看到这二位,突然想到一个自保的法子。

赛场上,只要她们二位掐起来,别把心思用在她身上,她即便骑上牛犊也有可能全身而退。

离开马厩时,灰衣者追上来送了个草疙瘩给她,骑在牛背上她已经吓得魂飞胆颤,只听到他说了“好运”二字,其他话全都随了风。

那二位一身大红骑服,坐在高大健壮的马背上威风凛凛,听说马场为了给她们助兴停赛半个时辰更是一脸兴奋,得意洋洋地去上赛场。

这赛场上女子原本就少,看到二位英姿卓绝的女赛手出来,台下欢呼声四起,押宝的将赌注也提高了几倍。

夏芫骑了头瘦小的花牛犊出场时,抬下笑疯一片。

若非阔天辰拦着,她保准第一时间就被赛场上的伙计赶了下去。

“公主,阔小姐,我连马都骑不了,这个小牛犊身子弱就不折磨它了,你们二位好好比,我在这儿给你们助威!”夏芫对上那二位蔑视的眼神,讪讪地笑道。

兴平冷笑了声,举起马鞭朝赛场上指了指:“中间那道红线看到没,你从那儿绕回来就行,不用跟着满场子跑!”

“谢公主殿下大恩,您英姿煞爽,实乃巾帼英雄。我胆小体弱,坐在马背身心惊胆颤的,他刚才还数落我,说要是有您一半的风采就好!”

兴平冰冷的眼底泛起一丝喜悦,急切地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教我骑马时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习武之人大都喜欢艺高胆大的,想我这样的看了就让人窝心!”

此话一出,兴平一脸欣喜,阔天宁眼底泛红,默默地盯着兴平,眼中全是嫉恨。

第三十二章 战斗吧,公举

浩大的赛场上,兴平与阔天宁驾着火焰驹流星闪电般从夏芫面前呼啸而过,除了耳畔“呼啦啦”的风声外,她几乎只看到二抹鲜红的倩影。

小牛犊还算听话,以它风云不惊稳若泰山的性子摇晃着脑袋朝前走了几步,在众人的狂笑声中停稳步子。

“两个打了鸡血的粉丝团,跟你我没关系!”夏芫轻拍着牛脑袋,浅笑着劝道。

这不劝还好,劝说后,倒是将那小家伙的牛脾气给劝了上来,众目睽睽之下它往赛场上一坐,仍她怎么劝都成了对牛弹琴。

“牛哥,给点面子,要不咱们原路返回也成啊?”

骑牛难下的她,无可奈何地坐在牛背上,看着那牛眼睛左一下右一下的翻着,最后懒洋洋地看着对面的二个红色身影。

跟着牛犊的视线,她抬眼一看,那二人高举着马鞭斗了起来,兴平是公举,阔天宁不敢武斗,便拐弯抹角的斗起马来。

有让她们魂牵梦绕的霍尊还在一旁观战,那二位自然是当仁不让。

为了爱情,宁死都要分出个胜负输赢来!

兴平为讨好霍尊多年苦练骑术,阔天宁虽未在马背上花多少心思,可必定是有些武功根基的。

这二人从赛马到斗技再到斗马,几个回合下来依然是高低不分胜负难辩,听到底下震天撼地的呐喊助威声,心头的热血跟着“蹭蹭蹭”地往上冒。

夏芫看着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不由倒吸了口气。

感觉到身下的小牛犊站立起来,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它载着朝那二人靠了过去。

“淡定点,快停下!”

看二匹马为抢自己的角色斗得不亦乐乎,这小牛犊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极大伤害,撅着它的牛脾气一路高歌,一个急加速后朝二匹火焰驹冲了过去。

“让开,快点让开!”夏芫朝马背上的兴平和阔天宁大叫道。

那二位威风凛凛的坐在马背上,此刻正打的火热,任夏芫喊破了嗓子,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在二位强势的火焰驹眼中,半岁大的小牛犊不过是个异族的低贱生物,柔弱可欺且连还手的胆子都没有,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不入眼,不屑一顾,无暇顾及,正因为抱了和它们背上这二位一样的心态,才任凭这只瘦弱娇小的牛犊儿在它们中间穿错捣乱。

夏芫趴在牛背上,看着它东一圈西一圈的绕着,一会顶下马肚子,一会攻下马腿,之后瞄准时机全力以赴的朝对方撞过去。

阔天宁还算出手敏捷,在马腾空一跃的那一瞬跨下马背,可惜她手中紧握的鞭子偏偏与兴平的马鞭纠缠在一起,扯着兴平一起从马背上摔下。

头盔护面,夏芫看不到那二人脸上的神情,只听到阔天宁的惨叫声和兴平低沉的呻吟。

兴平的火焰驹受到攻击后在场上蹦了半天,像愤怒的怨妇一样带着冲腾的杀气,恶狠狠地看着抢走它主角光环的小牛犊。

“快走啊,赢了也不能当饭吃,值得吗?”

夏芫看着那二位的惨象,再看看气势汹汹的火焰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那小牛犊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端端地看着受惊的火焰驹,长吼了一声,拿出了挑战者的姿态。

“快走啊,这里不是斗牛场,她们也不是圣斗士!”夏芫默默地念叨着,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谁料,在高大威武的火焰驹面前,小牛犊竟拿出它英雄无畏的精神,彻底的和对方杠上了。

夏芫惊慌失措地看着它,不顾一切的想从它身上跳下,却见那牛犊默默地加速,脚下的绿地在她眼底旋转,看了半天她都没敢往下跳。

众人看这牛犊虽小,但气场不俗,对这后半局的斗牛更是充满期待。

刚才那二位的粉丝团,瞬间变成了夏芫背后的吃瓜群众。

小牛犊得到鼓励后,忽然气血爆满,后腿一蹬端端地朝着火焰驹冲了过去。

“让开啊,快让开!”

夏芫看着火焰驹声后的兴平和阔天宁急得满头大汗,那二位刚才定是摔的太重,直到她嗓子都喊破了,才见她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火焰驹狠狠地朝她刮了眼,高贵的身体如燃烧的火焰,就在所有的吃瓜群众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激烈刺激的牛马斗时,它突然间拐了个急弯。

逃了?

就这么怂了,吃瓜群众难以接受,夏芫更是难以预料!

但令她最惊讶不是这个,而是它受惊后疯狂的冲向了兴平和阔天宁。

还没站稳身子的兴平被它横冲直撞地飞了出去,阔天宁就更惨,被马撞翻后,还依依不舍的踩了几蹄子。

刚才,还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风姿卓绝的二个人,转眼间爬在地上,仰视着周围的一切。

夏芫紧紧地抓着缰绳,听到对面的惨叫声吓得连头都没敢抬。

对手怂了,小牛犊的正主之位也挽回了来,回头看了眼定魂未定的夏芫,它一声长啸,似乎将之前所受的所有委屈和耻辱都吐了出去。

突然,一个拳头大的草包从她身上滚下,看那牛犊俯下身去吞,她心里一急脑子一抽,率先将草包捏在了手里。

“这个草包是我的幸运物,你可不能吃!”

她趴在牛背上认真地打量着那个草包,丝毫没留意到小牛犊眸子里的神情变幻。

这么难得的草包,看得着吃不上,它吐了吐舌头,死盯着那个草包飞奔了起来,沿着夏芫握着草包的拳头所指之处端端地奔向终点。

终点处,霍尊、陆境衡、阔天辰等人心急火燎的赶过来,远远地迎接着她们。

从火焰驹到巾帼骑士再到一袭红袍的阔天辰,这小牛犊今日大概是红色看多了,很不满地朝阔天辰冲了上去。

“救命,救命啊!”夏芫看到霍尊时,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话音未落,已经被小牛犊甩出去后撞进霍尊怀里。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终于在她耳畔响起。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的叫出声来:“你受伤了?”

再一看,她的血在额头上,他的血在鼻根处,发现是自己的额头撞了他一脸鼻血,夏芫不由一阵尴尬。

“吓坏了吧?这种地方,以后还是不来的好!”

六七个大夫冲上来,给兴平检查完后全都围到阔天辰、阔天宁兄妹跟前。

兴平虽摔的不轻,但没有伤及筋骨,阔天辰武功不差,虽也摔了一跤,但不过是拍拍屁股弹弹灰的事情。

阔天宁可就悲催了,一条腿恐怕是被踩瘸了。

草包从夏芫手上飞出去后散落开来,里面是鲜红的辣椒和绿茶渣滓。

看小花牛犊乐悠悠地走上,幸福的吃着,夏芫不由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的幸运物竟然是朝天椒和绿茶渣!”

霍尊朗笑了声,高兴地看着夏芫,“早知你骑牛这么厉害,

我就该再凑点钱押进去。这局没人押你,倒是我陪你走了个狗屎运,赚了二千两银子!“

“二千两?这么多!”

“何止这些,就连那头小牛犊都沾了光,不但逃过一死,还被送到斗牛场与父母团聚了。这气势,若是培养一下,定是牛气冲天,战力十足!”

夏芫朝不远处的火焰驹看了眼,长叹了口气说:“它是为生存而战的!”

第三十三章 东窗事发(一)

转眼间,夏芫嫁入将军府一个多月,霍尊改了往日的冰渣男的形象后,她的日子过得安心快活许多,时不时跟西院的丫鬟们笑成一片。

一日,做起赏金猎人的霍尊出了奇的没有出门,独自坐在书房里看书。

夏芫和六个丫鬟在院子里聊着天,说她自己最喜欢吃的是螃蟹。

清月惊讶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问道:“少夫人,螃蟹这么可怕,全身都是硬壳,真的能吃吗?”

“对啊,邑国几乎没有人吃螃蟹的,不知是什么原因,十个人吃了有九个人上吐下泄,还有人出一身的红疹子,也有人莫明死去的!”另一个丫鬟跟着说道。

夏芫不以为然地笑道:“螃蟹味道鲜美,尤其是中秋之后,膏肥肉嫩。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跟着爹娘去买螃蟹,时间长了,抓一只在手上,掂一下都知道它有几两几钱!”

在大伙眼里,螃蟹是极伤身体的东西,众人实在无法理解她们体弱多病的少夫人会有这个喜好。

夏芫想解释说螃蟹性寒,吃了之后上吐下泄的人竟是没搭配姜醋,过敏的人除了体质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吃了些相克的食物,比如富含维生素的蔬菜或水果。

片刻犹豫后,她轻笑着叹了声气,说了她们也想不明白。

转过头,她发现霍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如高山寒冰,目光更是冷的瘆人。

她诧异地看着他,走上前浅笑道:“这是怎么了,看书也能把你气成这样?”

“你喜欢吃螃蟹?自小就喜欢?”他寒气逼人的眼目紧紧地盯着她。

她迅速将之前的话在脑力子捋了遍,觉得并无不妥,点了下头。

霍尊面若寒铁,神情绝望,像看着不明生物一样将她从额头看到脚底,最后一言不发地出了西院。

下来的十多日里,他都是早出晚归,明显缩短了与她相处的时间,更是意无意地回避着她的关心。

夏芫以为他心里苦闷,毕竟是将军府高高在上的公子爷。

皇城之下,天之骄子,如今时常被人羞辱,还要披星戴月地去做赏金猎人,哪里受得起这等委屈?

心里装着事,自然是睡不着,看霍尊登上靴子出去练剑,她便起身为他做了早餐。

他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轻锁了下眉头,说急着去见朋友,转身走出屋子。

“霍尊,”她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我知道你在做赏金猎人,这是件很辛苦而且非常危险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

他清冷的脸上瞬间卷起一层阴云,质问她的语气中突如其来的掺进了几分怒意:“你怎么知道?”

夏芫眉心一拧,喃喃地说:“我……猜得,书上说会武功的人,如果没事情做的话,大多都会做赏金猎人。那日,你回来的时候,靴子上有血......”

她的话没在说下去,因为看到了他眼中不断汇集的怒意。

他气愤地看着她,莫明地扯出了个笑来,追问道:“书上还说,会武功的人除了沙场上取人头颅,还会去做贼寇,老弱妇孺皆不放过,怕吗?”

“贼寇?”

夏芫心里一抽,脑子里混沌一片。

那日之后,霍尊彻底不再理她,回家后几乎倒头就睡,连饭都是在外面吃的。

一晚,她鼓气勇气,转过头面对着他。

霍尊睫毛抖动了下,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转过身面对着冰冷地白玉墙壁。

夏芫盯着他的背影,心被扎的生疼。

成婚五十天来,床榻之上,她还是头一次主动转过身面对他。

可惜,等待她的只是一个背影!

她咬了咬薄唇,轻声地问:“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他没作声,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你,”她抓着被子的手指紧了又紧,“不要我了吗?”

依然没有声音,清冷的寝室里安静的能听到心跳。

“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你们都瞧不起我也没什么。你年轻,还会再有似锦的前程,我也年轻,还有很多事情想做。不如,你给我一份休书,大家都好!”

近日,这些话在她脑子里过了无数遍,心也疼了无数次,但疼不致死。

她知道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既然爱不起,趁还放得下,尽早给自己寻条活路。

“说说你想做的事情?”他背对着她,冰冷地问了句。

她朝头顶上的床帏看了眼,满心期待地说:“这个地方没污染,天蓝地绿泉水甘甜,我想走遍山川河流,去看看白云溪水,霜染红叶。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在田园小镇开家茶馆,把酒赏菊,抚琴品茶,再养上几只大白鹅!”

霍尊勾起的唇角上露出一丝冷嘲,默不作声地睡了。

那日之后,他搬进书房去睡,夏芫七八日都未再看到他。

一日,玉暖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跪在她面前恳求了半天,说白冰在东院里采桂花,被府兵发现了,霍尊要将她活活打死,让夏芫赶去救人。

夏芫漫不经心地听了几句,伸了个懒腰回到寝室。

玉暖急着跟进寝室,交代出白冰是在执行任务调查霍风,并多次强调了她们三人与损俱损。

“我的尊严和情感全被他踩在脚下,你让我拿什么去救?今日不管结果如何,以后,都别再来求我!”

西院外是将军府的主院,宏伟的水榭楼阁、亭台走廊将整个将军府分割成东、北、西三个宅院,南面是高大的门楼和客堂。

主院里,霍尊坐在朱红色的凉亭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案上的紫砂杯。

夏芫在离他十多步远的地方停下脚,默默地看着他。

这时,樊莽跑进凉亭,朝霍尊请示说:“挨了五十板子,什么都没招,接下来该怎么处置?”

“再加五十板子,若还是不招,直接卖入流云阁,二楼!”霍尊面无表情地命道。

夏芫眉心一拧,抬起脚走了上去。

脑子里过了半天的话语,在清晰地看到他冷若寒霜的面孔时,仅剩下苍白的一句:“白冰是我的丫鬟,你可不可以绕她一次?”

他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紫砂茶杯上,清冷地问道:“你是在求我吗?”

求!

她心里如钢针穿过,“嗖”的疼了一下。

低下头,将眼中的失望和痛苦默默地吞仅肚子里,她认真地说:“是,看在我第一次求你的份上,请你绕她一次!”

“第一次?”他不屑地冷笑了声,“你好好想想第几次!”

“如果没坚持练剑也算一次的话,我承认这是第二次!”

他脸上浮起一抹阴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口,冷嘲道:“第二次?就算是第二次,我凭什么要放她?”

“白冰是我的丫鬟,昨天,我说了做些桂花糕吃,她看西院里没有金桂树,所以才一时兴起跑到了东院。是她做事唐突,也是我管教无方,求你绕她一次!”

“一次?哼!”他冷笑了声,突然捏紧了手中的茶杯,不耐烦地说:“你是自己回房,还是让樊莽送你回去!”

夏芫脊背一僵,狠狠地咬了下红唇,失落地看着他,伤心地说:“知道你讨厌我,没想到厌恶到这种地步!你若是放了她,我保证日后离你远远的,绝不碍你的眼!”

第三十四章 东窗事发(二)

她的话一字一句落在他耳朵里,携着失落带着忧伤,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她身上。

看着她苍白的面孔,病弱的身体,霍尊脸上的阴云在不知不觉间化开,眼中泛起了一抹难以觉察的怜惜之色。

许久,他清冷地问了句:“西院里六个丫鬟,你眼里就只有她们两个?”

夏芫顿了顿,继续说:“她们两个跟我背景离乡,一路远嫁过来,是荣辱与共,生死相依的!”

“她身子比你硬朗,再加五十板子,也死不了的!”

“然后呢?”她不甘地问。

霍尊给茶杯里续上水,抬目远望。

樊莽离开后,追加的五十板子已经开始落在白冰身上。

每一板子打下去时,她的身体都是一阵猛烈哆嗦,可即便皮开肉绽,那丫头也咬紧牙关没有求饶一次。

他看着苦苦支撑的白冰冷笑了声,平静地说:“你刚才已经听到了,何必再问?”

夏芫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真要将她卖到青楼?”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可她是我的陪嫁丫鬟!”

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准备离开。

“霍尊!”

夏芫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指,只觉得他冰凉的手指如同此刻冷若玄铁的面孔。

霍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冽地眼神中怒意更厚一层:“放手!”

“你可以放了白冰的。她行迹虽然可疑,但事出有因,况且,她原本就是被冤枉的!”

“冤枉?”他冷笑了声,眼底地怒意迅速扩散到脸颊,声音也忽然提过了几分:“放手!”

夏芫明显是被他吓到了,僵了片刻之后,屈膝跪到地上。

“起来!”他倒轻吸了口气,愤怒的声音又莫名地压低了几分。

“白冰她不是有心的,若非我说过要做桂花糕,她定不会闯入东院。你要罚,就惩罚我吧!”

他骨节分明地手指轻轻地抖了下,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的神情明暗变幻。

“暗地里调查我,也是你指使的?”

夏芫脑子里三秒钟短路,反应过来后一字一句地答道:“是的!那日在流云阁,阔天辰告诉我,说你有很多的女人。我虽不相信,但后来看到伊梦初跟你关系密切,就让白冰留意了下!”

“这么说,你对我很感兴趣?”

她低头垂眼,目光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认真地补了句:“是,是我恬不知耻,对你报了不该有的念想,动了不该动的情丝!”

凉亭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得笔直,一个柔弱的身躯俯身跪地。

没有了言语,只是沉默。

夏芫眉毛锁了又锁,再次鼓起了勇气恳求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白冰只是行事唐突,性子执拗,并无冒犯之心!”

“五十多天,偷偷溜出去六次,你说她是行事唐突,性感执拗?如今都调查到我爹身上了,你还说她无心冒犯?”

她心里一懵,黑无常到底还是没给她交底,可事已如此,她打碎了牙都得往肚子里吞。

“她是出去了六次,可都是经过我同意的。她心性单纯,未做过任何伤天害人的事情,更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今日,只因为采桂花是冒犯了爹,你就非得要将她卖的那种地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上有道密令,康国送来的人,形迹可疑者,杀无赦!我不杀她,已经仁至义尽!”

夏芫冷笑了声,问道:“形迹可疑?所谓可疑,原本就是主观臆断,无中生有。你不相信她,她做什么都是可疑,你若信她,她便不可疑!”

“强词夺理!”他冷声回来句,从她手指间扯回了自己的衣服。

“我说的事实!从城门口初遇时,你就把我看成康国的奸细,之后所做的一切是都在试探我,不能否定时你便认定了我们三个形迹可疑。说到底,你从来就未相信过我们!”

他眉心一拧,低沉地回答:“我没有!”

夏芫站起身子,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对上他冷凝的目光认真地问道:

“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就这么坚定地认为我是奸细,非要置我们三人于死地?城门口,你一次次想杀我,皇宫里,你酒后乱性肆意的羞辱我,成亲后,你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将我的尊严踩在脚底。我身份贱我认了,可你却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关心起我来,让我对你有了不该有的念想。我曾愚蠢的以为你是真心的待我,那料到,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你之前的温柔和体贴,不过为了近一步的羞辱我,将我的尊严和情感全部踩在脚下,好报你错失驸马,乌纱落地之仇!”

他身子一僵,抬头仰望着天空,深吸了口气说:“感情上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但与今日之事无关!”

“无关?你分明就是在针对我!白冰的事情,你不过是杀鸡给猴看的?”

“我说了,我没有!”

夏芫静静地看着他,从他坚定的眼神里读出一丝绝望:“可你,还是要卖了她?”

“是!”

他的回答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挽留的余地。

夏芫心里一凉,从头顶冷到了脚底。

刚才玉暖求她的时候,她心中还存了一丝侥幸,觉得他不至于这么久绝情,非要将白冰置于万丈深渊。

然而,刚才的一番对话,她像是挨了当头一棒后又被人灌了身冷水。

“既然你非要这么做,那就连我一起惩罚吧。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指使的,我愿意陪她受罚!”

他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气愤地命道:“回房去!”

“你不放她,我就不回去!”

怒气在他瞳孔中汇聚,他气愤地抓起她手臂,严厉地问道:“我没想着为难你,别厚着脸皮把自己往青楼送!”

“当然不想,但被囚禁在这深府大院中,被一群阴狠残暴的之人看成眼中钉肉中刺,还不如待在妓院里讨条活路!”

一名府兵跑过来禀告,说对白冰已行罚完毕,问是否现在就送去流云阁。

“是!”霍尊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脊背一僵,彻底绝望了:“等等,你们连我一起卖了吧!”

那个府兵呆呆地盯着他们二人,眼珠子瞪得比碗还大。

夏芫站起身,端端地朝着那群实施行罚的府兵走去。

霍尊目光一沉,一个箭步赶上去将她扯了回来。

“你就那么想去流云阁,是不是觉得一进去陆境衡就会替你赎身?我告你,只要你敢进去,我保证你在里面生不如死!”

他心底的愤怒全部涌在脸颊和手臂,以致于扯住她胳膊时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夏芫差点喊出声来,她站稳身子后气愤地看着他,怒声说道:“生死荣辱都是我的事情,用不着霍少爷费心!”

“你执意如此?”他眼中怒气冲腾,厉声问道。

“是!”

第三十五章 取悦我

“好,我给你一次机会!”他转身坐回到茶桌前,目光淡淡地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取悦我!”



夏芫脑子一懵,半天才反应过来。

愤怒在心里蹿腾,握紧的手指开了又合,她深吸了口气,缓缓走到他跟前。

他茶杯的水已经见底,她拎起茶壶准备给他续上。

“不喝!”霍尊手臂一伸迅速盖在茶杯口上。

“我为你抚首曲子?”

“听不懂!”

听不懂?

特么的这是对牛弹琴么?

夏芫紧锁眉头,目光落在他冷峻的面孔上。

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男人,如今看起来竟像蟑螂一样可恶!

霍尊看着不远处的护卫,脸上的神情,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身旁这个苦苦哀求他的女人。

她指甲往手心里狠狠地掐了把,俯下身猛地迎上他冰冷的嘴唇,狠狠地啃了一口。

啃!

没错,就是啃,啃骨头的啃法!

这一口她是用尽了全是的力气啃下去的,将心头的失望、厌恶和恨意全部爆发了出去。

他剑眉猛地一锁,连忙侧身躲开,夏芫身子一倾差点扑倒在地。

霍尊抬起手臂狠狠地摸了把嘴唇,冷鸷的眼目因愤怒而变得粉红:“乐仪府待了七年,就学了些咬人的本事?”

夏芫站稳身子,气愤地说道:“你不就是想羞辱我吗,众目睽睽之下,你的目的达到了!”

他气的面色铁青:“这就完了?想救她,就拿出你看家的本事,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好,我给你个惊喜!”

他不屑地扫了她一眼,冷笑道:“只要够让我震惊,可以放人。”

夏芫退出二步,展开双臂缓缓起舞。

她素颜白衫,青丝墨染,纤细的罗衣随风而起,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

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行碎步像鹊鸟夜惊。时而孔雀开屏,时而莲花绽放,时而金鹰展翅,时而鱼跃龙门。

步态美妙轻盈,气质玉骨冰清,若仙若灵。

霍尊默默地看着,不知不觉间沉醉其中。

突然,他剑眉一锁,拔出几案下的一把长剑端端朝她砸去。

一道银光疾驰而过,那把长剑狠狠地扎进她左侧的朱红色大柱子上,“噌”的一声脆响,腰粗的木柱子瞬间裂开条长逢。

“好大的胆子,竟敢将这套剑法改的面目全非!”

夏芫杵在哪儿,刚才那把迎面而来的冷剑彻底将她吓傻了!

这支舞原本是她准备送给他的惊喜,虽然此刻觉得他再也不配,但为了救白冰,她只能赌一次。

他惊讶也好,嘲笑也罢,只要能让他意外,白冰就能得救,但未想到竟能将他气成这样。

深吸了口气,她勉强定下心神,细步上前走到霍尊跟前。

“我本就歌女出身,习武非我所长。但你教我的时候也未敢懈怠,虽无法像你一样剑气如虹,但也用自己的方法将它舞了出来。能让你愤怒至此,说明已经足够让你震惊。请你兑现承诺,放了白冰!”

霍尊气愤地看着她,冰冷的声音可以凝固十里之内的空气:“是够震惊的!将她们主仆三个关进柴房,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

夏芫走后,他僵坐在茶桌前,脸上乌云变幻,神情阵阵恍惚。

他娶她是因为她的相貌和背影像极了他心中所念之人,羞辱她不过是为了掩盖娶她的真相和众目睽睽之下护她个周全。

他一度将她错认成心底深埋了六年的那个人,发现自己判断错误后,他虽感到失望,但并未想过抛弃她。

后来,她的丫鬟多次露出破绽,他依然未想过动她。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做的一切,她竟是这么理解的!

可这不正是他的目的吗?

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恨她入骨,羞辱她、折磨她,只为报复。

让他的父母、府兵、家丁都觉得他不会偏袒她,会客观的处理白冰的事情。

可她刚才这么说的时候,他心里莫名的堵着,她跳那支舞的时候,他几乎要被气疯了。

这是他已故的好友诩阳教他的剑法,她怎么可以这样?

既然不是心爱之人,有何比解释,他留着她,说到底只是为了给深埋了六年的感情找个宣泄的出口。

他端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看着柱子上那把锋利的长剑,他冷鸷的眸子变得深邃,甚至有些暗淡。

夏芫这一舞,的确让他震惊了!

这套剑法,他仅仅给她师范了几边,她学剑时连一次完整的动作都没有模仿下来,竟然能这么流畅、优雅地舞出来,而且动作流畅、标准的连很多训练了半年的将士都赶不上。

“这样的人,必须有十年以上的舞蹈功基。九岁进乐仪府,十六岁来康国,乐仪府仅待了七年,之前的三年怎么学的舞?她的舞技不会输于她的琴技和茶艺。康国乐仪府推荐,丫鬟训练有素,得骏王爷赏识……”

他捏着手中的茶杯,目光越来越深邃,最后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深深的“川”。

“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是夜,破乱的柴房里,夏芫看着玉暖将五只处理干净的麻雀穿在棍子上,整整齐齐地放了一排。

“玉暖,没有盐和辣椒粉,这东西很腥的,真的能吃下去吗?”

“少夫人,先将就着填饱肚子吧,总不能饿死在这里!”

白冰躺在地上,用手指摸了把血肉模糊的伤口,淡淡地说了句:“我倒是不饿,就是服了药后,总觉得口渴,腰上也是冷一阵热一阵的痛!”

“给你敷的可是上好的金创药,虽然不好受,但是好使。若非你几次不小心,我们三个人也不会被关在这儿,你先忍忍,明早我给你接点露珠喝。”玉暖温和地说。

白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夏芫身上,脸上尽是感激:“对不起,少夫人,我连累了你两次!”

“两次?”夏芫惊讶地看着她。

“其实上次爬墙的人是我,不是玉暖!”

夏芫看了她一眼,深叹了口气。

她们两个不管谁惹上祸,对她的后果都是一样的。

看玉暖生上火后,将五只麻雀儿全部固定在火堆上烤,夏芫凑过去,一遍烤火,一遍满是期待地看着这些小嫩肉。

“这些柴好像不够,少夫人您看着火,我再去取些干柴来!”

玉暖交代一番后,转身走进院子。

夏芫坐在火堆前,托着腮帮子巴巴地盯着眼前的小火苗儿。

突然,一阵吵闹声传来,门被踢开了。

十几个护卫冲上来将她围了一圈,她惊讶地看着他们,缓缓站起身子。

“大将军说西院的事情交给少爷做主,立即去禀告少爷!”繁蟒朝身旁的护卫命道。

夏芫脑子里一阵断路,他中午说不准别人进来,并未说不准她们吃东西啊?

况且,这麻雀也是她们自己抓的,算不上将军府的粮食。

很快霍尊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面如玄铁,目光冷凌,完全和初见时一样。

她看着他,不由自主地退了步,还未来及开口,只见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端端从头顶劈下。

剑落在她左肩上,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啊——”

一阵剧疼,她情不自禁地叫了声,低下头,鲜血已经从她膀子上涌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三更半夜的,给谁报信?”

“报信?我......我没有!”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没有?”

霍尊冷笑了声,握着长剑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力一推,那把剑深深地刺入她肩上。

噌——

血肉分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撕裂的疼痛迅速涌遍全是,冷汗立即从骨子里渗了出来。

第三十六章 誓查霍家

“哇!原来她们几个在烤麻雀啊!繁大哥,你弄错了,她们只是搞点吃的,没有给谁通风报信!”一个护卫看着火堆上的麻雀,惊讶地叫道。

繁蟒上前一步仔细看着那火堆,尴尬地摸了摸他的络腮胡子说:“我......我刚才没看清楚。不过这大冬天的,在这儿生火也不安全啊!”

“有烤熟的吗?我肚子都叫了大半天呢!”

玉暖清脆的声音从柴院里传进来,走入屋子,看到威风凛凛的十几个护卫和他们正拿剑指向夏芫的霍少爷,尖叫了一声,手中的木柴瞬间散落在地。

“少夫人!”玉暖冲上来,目光落在夏芫渗出鲜血的左肩上,眼中的慌乱迅速蔓延到全身,“少夫人,你怎么样?少爷,你?”

霍尊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们,脑子里已经短路。

夏芫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汇集成豆大的珍珠,一滴滴落在地上。

尽管如此,她身体的疼痛还不及心里的半分!

她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紧锁着眉头没让自己叫出一声,站稳了身子努力没让自己倒下,她要看清楚他到底有多厌恶她,才能对她羞辱、摧残至此。

白日里,她去求他的时候,明知这是一场赌博。

赌他之前对自己的温存是真实的,她自己这几天猜测的厌恶、羞辱全是错觉。

即便他果断明了的肯定了自己的报复,她还是存了一丝感激的,因为他最终还是给了她们三人最基本的尊严,没将她们卖到青楼。

然而,梦想破碎后的绝望总是比失望更让人心寒,爱过之后的恨意要比突如其来的仇恨痛苦的多!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竭尽全力不给自己倒下的机会,更不给自己落泪的机会。

此刻的她,脸色虽苍白如纸,但眼底却清澈通透。

她坚定地看着他,将半个多月来对他的感激、欣喜、悸动,从心底一刀刀的刮去。

霍尊嘴巴半开着,脸上的神情僵硬的如同他手上那把寒气逼人的宝剑。

许久,他手臂抖了下,从她身上缓缓抽出剑身。

宝剑拔出后,鲜血迅速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左半边衣服。

“请——大——夫!”他沙哑地说了句,退着走出柴房。

机乎是在他退出柴房的同时,夏芫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地上。

“少夫人!”

玉暖喊了一声,赶紧按住她留血的伤口。

门外的身影顿了片刻,快速消失在北院里。

清月带了纱布和创伤药先赶了过来,大夫过来时,伤口已经包扎好,夏芫服了些止痛药后睡了过去。

“你们这几日先在这里住下,我回去取些吃的和棉被来!”清月满是心疼地看着昏睡的夏芫。

玉暖急切地问道:“少夫人伤成这样,少爷就让她住在柴房里?”

“少爷已经去临训营报道了,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临走时,他吩咐我好好照顾少夫人,七日后接你们回去。”

“临训营?”

清月轻叹了口气,解释说:“少爷酒后乱性,皇上盛怒之下搁去他所有的官职。大将军在皇上面前请罪,说霍家军日后可以接受任何人,唯独不接受少爷。咱家少爷武将出身,上战杀敌是他多年的梦想,因此,只能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参军后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训练新兵不是由亲兵营负责吗?阔天辰能不给他使绊子?”

“唉!”清月再次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阔小王爷巴不得将咱家少爷踩在脚底呢,少爷去了临训营,肯定是没好日子过。三个月临训,忍饥挨饿,受尽委屈是少不了的。考核的时候,能不能留下都是阔天辰说了算,少爷想翻身简直比登天还难!”

玉暖看着身旁熟睡的夏芫,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她思索了片刻,拉住清月的手轻声问道:“眼看就入冬了,这三个月确实不好熬,如果考核不过被退回来,那少爷可就白吃了三个月苦头。对了,你服侍他多年,觉得他对少夫人如何?”

“这个?“清月拧着眉心想了想,”少爷这个人吧,性子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过,我倒是第一次看到他对人这么上心!家里银子紧张,但少夫人喝的参汤和燕窝都是少爷花大价钱买的,不比老妇人用的差。就这参汤,少爷还特意嘱咐我,说每日少放点,少夫人身子弱,补过了怕受不住呢!”

听清月这么一说,玉暖终于松了口气。

在清月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玉暖站起身爬在她耳朵上念了句:“回头告诉你家少爷,我家姑娘是打心眼里喜欢他!”

清月点了下头,笑着走出柴房。

夏芫肩上的伤算不上深,白日里清月、玉暖一直悉心照顾,六、七日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再敷上林倩雪送的极品金疮药,伤口愈合后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白冰和玉暖近日来安分不少,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虽话不多,但的确没在给她惹事。

清月说,霍尊在临训营的三个月不能回家,夏芫心里多少有些舒畅,心情也渐渐好转。

没几天,西院里又热闹起来。

桂花糕、枣泥糕、芙蓉酥等,夏芫每天亲自动手,吃腻了又琢磨起酿酒来。

深秋时节里,桂花香,橘子甜,酿酒莫过于桂花酒和柑橘酒。

酒酿好后,味道甘甜醇厚,大家饭前饭后当茶品喝,搞得几个丫鬟整日里醉醺醺的,很是热闹。

清月说,自她们少夫人嫁过来后,喜鹊飞来了,笑声也来了,整个西院都充满了生机。

一日,夏芫发现她留给喜鹊吃的桂花糕不见了,同时少了的还有二坛桂花酒,问清月怎么回事?

清月吞吞吐吐了半天,说是送到临训营给霍尊了。

夏芫气愤之下,罚她一口气喝下半坛桂花酒。

清月一咬牙,索性将一坛子全喝了。

喝醉后,她哭哭啼啼地说了一堆,让大伙个个儿目瞪口呆。

“少爷在临训营受尽了委屈,你们知道吗?”

“临训营的人全都听阔小王爷使唤,别说是教头,就是参加训练的新兵都在欺负少爷。大家都在说,即便他委曲求全在临训营待足三个月,每一项训练都做到最好,小王爷也不可能让他通过考核,甚至连参加考核的机会都不给他。”

“快一个月了,临训营里三千多个新兵,少爷是唯一一个没有人去看望的!”

......

她哭诉了半天后,泪眼朦胧地爬在夏芫面前。

夏芫在椅子上僵坐了片刻,转身回了寝室。

清月喝醉后,话匣子就再也管不住,坐在院子里时哭时笑,时说时闹,看的其他几个丫鬟不知如何是好。

玉暖朝夏芫的寝室看了眼,笑着说:“这丫头心里苦,大家别拦着,等她说完了心里才能舒服些!”

夏芫一觉睡醒,听到清月哭哭啼啼地还在外面诉说着。

打开门,朝其他几个丫鬟命道:“酒后撒泼,无理取闹!将她抬到大街上,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清月在大街上闹到旁晚,回来后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晨,夏芫才让她回屋歇着。

“你们几个听好了,如今银子紧张,养不了这么多丫鬟,谁再敢给我添堵,立即捐了铺盖走人!”看着双腿僵硬的清月,她趁机朝其他几个丫鬟训道。

看到身体柔弱,性格温婉的少夫人头一次发了这么大火,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由咋了咋舌头。

那日起,西院中再没人敢提霍尊,那个西院的正主子,就像似被大家彻底忘掉了一样。

一日,春华秋实二只喜鹊笑她玩物丧志,并将她晾干的桂花撒落一地。

夏芫一气之下,追着二只喜鹊跑出西院,一个不小心将林氏晾在桌上的经文撞进了荷花池里。

林氏赶着去法华寺请香,看到自己认真书写的经文被鱼儿当成凉棚,气的全身都在发抖。

第三十七章 志向虎山行(一)

“该死的贱女人,连神灵都敢冲撞,来人,掌脸二十,让她风雨无阻的在这里给我跪上四日!“

连跪四日,是霍尊酒后乱性时皇上对他的惩罚,林氏理所当然地将这个惩罚转嫁到夏芫身上。

二十个耳光是由明玉执行的,她欠身朝夏芫行完礼后,二个响亮的耳光干净利落地甩在夏芫脸上。

夏芫身子一晃,差点跌落在地上,那丫鬟一手扶稳她膀子,另一只手毫不间断地打完了剩下的十八个耳光。

“少夫人,得罪了!”

明玉冷冷地说了句,转身陪林氏去了法华寺。

夏芫看着她们的背影,满脑子都是上回林氏踩烂她手指的场景。

脸上火辣辣的烧疼退去后,跪了一下午的她渐渐感觉到腿上传来的不适。

午饭时,滴水未进的她脸上除了涨肿外,对疼痛已经没了知觉。

僵硬的四肢,让她觉得只有上半身还活着。

她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重,而身体越来越轻,似乎一片树叶落下来,都能将她砸倒。

此时,空中卷起一层乌云,紧跟着云朵密集不断朝屋顶压下。

乌云浩浩荡荡地在她头顶汇集,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子从天而降,最后跟断了线的串珠似得,迅速砸落在地上。

顷刻间,滂沱大雨覆盖了整个院子,雨水越下越大,越来越密,砸在她的头顶、肩膀、四肢上,冰寒的气息渗进她骨子里。

雨声,风声,雷声,交织在一起,一道闪电将天地劈成二半,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由远而近。

“雷鸣?电闪?我这是要会到现代了吗?”

夏芫望着头顶处的闪电,眼中露出一丝欣喜。

大雨快速浇透了她的衣服和秀发,地上流淌的雨水淹没了她的膝盖,头重脚轻的她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晕倒过去。

东院里的十几个丫鬟站在屋子里隔着窗户远远地看着她,有唏嘘的,也有不屑的,当然最多是看笑话的。

有一二个丫鬟看着看着忍不住同情起来,但她们大将军和老夫人不在,没人赶上去扶她。

“少夫人!”

玉暖匆忙地赶过来,将雨伞给她挡在身上。

“拿走,”夏芫坚定的看着她,“你想让爹娘回来后一剑劈了我吗?”

玉暖想了想,丢下伞挨着她跪在风口上。

夏芫朝着雷电的方向看了看,俯身朝大树前爬去,锁定了雷电落下的位置后,她就端端地跪在那里。

“少夫人!”

夏芫嘴唇颤抖了半天,喉咙处努力地挤出四个字:“不准过来!”

玉暖呆呆地看着她,整个人僵在地上。

一道道闪电从天边划来,雷声阵阵似要震碎心房。

夏芫仰起头紧闭双眼,等待着送自己回去的那道天雷。

这个动作保持了很久,坚持的脖子僵硬,眼睛因为雨水的击打变得酸涩难忍,脑子里早已混沌成一片。

咚——咚——咚——

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她前方越来越响亮时,夏芫本能地睁开眼,映入她眼帘的是不远处溅起的一串半米高的水花。

紧跟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她瞳孔中快速放大,在离她一步之遥时一把将她拽起,扯进怀里抱回了西院。

一路上,眼睛酸涩的她隔着睫毛上的水雾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只觉得抱着她的手掌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抓的她已经麻木的身体感觉到疼痛。

回到寝室,他抱着她一起跳进浴缸,放足了玫瑰花瓣的温泉水让她全身渐渐恢复知觉,神志也慢慢清楚。

她抓住浴缸上的扶手想要从他怀里挪开,霍尊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动了下,将她搂的更紧。

身体接近虚脱,夏芫放弃了挣扎。

玫红色的花瓣在水面摇曳,绕的她有些头晕,定了下神,她艰难地说道:“你不该救我!”

“你就那么想死?”

“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他深吸了口气,将脸埋在她湿透的秀发里。

“夏芫,我从未这样想过!”

“没想过?那你告诉,为何这样对我?”

“我......对不起!”

他低沉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右手依然紧紧地搂在她腰间,头府在她后颈处的长发上。

夏芫心头的怒火在周身游走,蹿腾,尽管筋疲力尽到虚脱的边缘,依然拼命地在她腰间的那只大手上狠狠地掐了下。

他眼皮微抬,环起另一只手绕在她肩上,将她彻底搂在怀里。

“你放手!”

她身子一拧想从他怀里溜下去,他抬起的长腿迅速将她固定住,死死地锁在怀里。

携着花香的水汽弥漫在浴室里,夏芫绝望地看了眼头顶上迷离的白玉墙壁,酸涩的眼睛有些模糊,疲惫的身体再也无力挣扎。

她轻咬了下薄唇,努力地将憋在心里多日的话语表达清楚:“我是耽误了你的前程,让你丢了驸马爷的位子,但为此事你羞辱了我不下四次,我的丫鬟也被你打了,我身上的剑伤也是你刺的,我倒霉我认了,说我勾引你我也认了。若果你觉得我罪不至死,请你给我一条活路,放我们离开这里。否则,你就一剑杀了我,我们就此两清!”

“那日,当着公主的面我已经说的很清楚,皇宫里是我酒后乱性与你无关。我并非真心要羞辱你,我承认那日刺伤你是我一时性急出了差错。但是夏芫,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离开。”

望着花瓣摇曳的水面,夏芫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她闭上眼,硬是将那颗泪珠子给关在了眼眶里。

“你连我的感情都踩在脚下了,这样的报复还不够吗,你到底还想怎样?”

他手指颤了下,从她后颈处抬起脸来,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清凉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忧伤。

“那晚我胃出血,你说过会留下来陪我!”

“那个时候你怎么对我的?后来呢,后来我就像瘟疫一样,让你躲都来不及。你现在这样,就不怕被恶心到自己吗?”

她克制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克制住眼底的泪水,委屈的泪水连城线儿从脸颊流下,在玫红的水面上溅起粉色的水花。

霍尊默默地看着她,另一个身影在他脑海浮现,相似的背影,相似的面孔。

只是,他头一次在夏芫身上看到了与那个身影相似的神情。

他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脑子里有些混乱,眼睛渐渐也跟着有几分湿润。

他吻了下她脸颊的泪水,转过身,将她贴在浴缸壁上深情地吻了起来。

夏芫眼眶里噙着泪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在自己被她压到浴缸壁上的时候,那张冰冷的嘴唇迅速压在自己的嘴瓣上。

在她惊讶地要叫出声的时候,他灵舌迅速滑入她口中,她本能的想要躲开,却被对方一只大手固定住脑袋。

她推打他,他对她的反抗置之不理,只顾着索取她唇齿间的气息。

她情急之下想到了咬烂他的舌头,可故伎刚刚上演,他便抢先一步捏住她的下巴,疼的她动弹不得。

他的吻越来越深沉,身体渐渐发生着变化,她感觉到他情绪的失控,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伸手在他脖子上狠抓了把。

“呃——夏芫,我要你!”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脸上传开,强劲的大手迅速扣住她的手臂,高大的身体紧紧地压在她将近虚脱的身子上。

他要她?

她脑袋里一懵,莫名地升起一丝喜悦。

他还是要她的,没有抛弃她!

这一丝喜悦在她心头莫名地期盼了十多天,那日为白冰求情,她的心已经冷了,她觉得她的情感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

那想,那日清月说霍尊在临训营受尽委屈,没有一个人去看望时,她发现她的心还被扎到了。

今日,她虽不希望他赶来救她,但他抱着她冲回西院时,她心里还是被感动了。

这突然升起的一丝喜悦,原本可能会再次点燃她们爱情的火花,可惜就在下一秒,又彻底的让她绝望了。

第三十八章 志向虎山行(二)

霍尊狂热的吻横扫了她的口腔。

脑子一阵缺氧后,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除了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喜悦外,身体已经像飘在风中的一缕轻纱,完全失去控制。

恍惚中,他狂热的双唇终于从她的唇齿间起开,跟着那只捏在她下巴处的手指沿着她脖颈一路向下,在她衣襟间停留下来。

感受到那只大手的不安和指腹处的滚烫,她本能的想拦下它,可仅存的那些意识也在不知不觉间从她身体剥离。

伴着锁骨间一阵猛地的吸疼,对方强劲的膝盖从她腿处划过,将她虚弱的身体脱出水面,她腰腿处的肌肤清晰地感触到他身体的火焰。

“不——霍尊!”

夏芫心头一慌,连忙叫出声来。

他手指抓着她的脚腕一路游走,双唇再次压上她的唇瓣。

“我要你,现在就要!”

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她脑子里,如带了磁铁一般。

夏芫瞳孔一缩,已经褪去的思绪突然间被拽了回来,心一下子被撕成两半——他要的,竟然是她的身体!

一个冷颤从心底凉到全身,她从头上抓起根发钗,不顾一切地朝他肩上刺去。

或许,霍尊是因为太过投入,也或许是太过惊讶,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没将那跟发钗放在眼里。

当那根发钗扎进他肩上时,他肩膀晃了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脸上的神情冰封了片刻后,他从她身上缓缓起开,不动声色的拔下肩膀处的发钗,任血液流淌到在玫红色的水池中。

夏芫羞怒地看着她,虚脱的身体软软地滑进水里。

这个发钗是银制的,虽不到手掌长,但尖细而锋利。

身体几乎虚脱的她,就算是拼劲全力也使不出多大力气,可尽管这样,那锋利的银钗还是扎进去了二寸。

不多不少,与他刺在她肩上的剑伤一个深度!

“你不接受我的感情,凭什么要我的身体?你不光是混蛋,简直就是个流氓!”

她羞恼地看着他,气愤地骂着,柔弱的声音和她此刻的面色一样苍白无力。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的狂热退去后,乌黑的眸子逐渐恢复清冷。

出浴后,霍尊急匆匆赶回临训营。

清月走进来,帮夏芫穿好衣服后将她扶到床上。

回临训营的路上,霍尊心乱如麻。

他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竟将夏芫当成埋在心底六年的那个人?

可刚才那一刻,她绝望时的神态像极了那个幼小的身影,以前只觉得貌似,今天第一次感到神似。

他是想那个人想疯了吗?

竟然,会将夏芫当成是她?

对于夏芫,自他怀疑她是南康的细作起,他便觉得他们再也走不到同一条路上。

皇宫献艺、中秋献歌、加上那日她跳的蹈,一次又次地让他震惊。

这样的才华何须远嫁?

乐仪府推荐,骏王爷赏识,丫鬟训练有素,他的直觉告诉他,她就是邻国派来的奸细。

找不到证据,他不甘将她划入敌营。

可他不这么做,不等于别人就不这么想。

皇上秘旨,邻国送来的女人,形迹可疑者杀无赦。

夏芫说的不错,可疑就是主观臆断,因此,邑王的秘旨还有另一层意思——霍家随都可以找个借口将她杀了,无需汇报,也无需证据。

在家里,他父亲明令要杀她,母亲从骨子里恨她;

在皇宫,皇上为大局要杀她,皇后为女儿出气要杀她,公主为泄愤要杀她;

他必须瞒着父亲,哄着母亲,小心翼翼地将她关在家里,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护她一个周全。

他为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关着她,养着她,只要她不出这个院子,他就能保住她性命。

这一切,他只为能看到那个相似的身影,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因为她一个神态而意乱情迷。

“我这是怎么了?”

他长呼了口气,勒紧马缰朝临训营奔去。

夏芫身子原本就弱,受了风寒,一病就是半个多月。

一日清晨,林氏的丫鬟明玉跑过来,说老夫人唤夏芫去前院。

夏芫未敢耽搁,跟在明玉小心翼翼地去了前院。

院子里,林氏将一堆抄写好的经文装进沉香木盒中,带了厚厚的一打银票上了马车。

“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林氏朝夏芫瞥了一眼,冰冷地说。

夏芫怔了下,连忙爬上马车。

“我是容不下你,但藤儿并无休妻之意,我不想因为你,伤到我和他的母子之情,但并不意味着我就会接受你!你待在我府上,就得听我使唤。法华寺重建,捐钱捐物是官宦人家分内的事情。你拿不出银子,就留在那里抄经。一来,静心养性,断了那低贱的狐媚性子;二来嘛,也给藤儿积点福!”

林氏的话虽字字刮心,但却让胆战心惊的夏芫看到了希望——她可以出门了。

这是她嫁过来后,第三次走出霍家。

虽然,去的只是皇家寺庙,根本没什么看头,而且,有武功高强的林氏守着,丫鬟明玉跟着。可一想到能出门,被骂一顿她也心甘情愿。

看玉暖和白冰站在门口紧紧地盯着马车,林氏朝门卫冷声吩咐道:“我三日后回来,回来之前,西院所有人不得离府半步!”

约莫三个时辰后,马车在山脚处停下。

明玉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氏走下马车。

“夫人,这法华寺重修后,庙宇比原先宏伟了一倍,台阶也比往日里多增了一倍,咱们要不要歇一会再上去?”

“怎么?笑我老了,身子骨软了?”林氏不屑地朝明玉看了眼。

“老夫人内里深厚,身轻如燕,我们这些年轻人都比不上呢,哪里还敢笑您?”

明玉一番称赞,林氏洒脱的大笑了声,径直朝台阶上走去。

夏芫看着高高的青石台阶,双腿不由发软。

明玉在她耳畔轻声嘱咐了句“老夫人心情不错,千万别惹她生气!”后,便跟着跑上台阶。

夏芫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时,林氏和一位沙弥正在寺前说话,看到夏芫走的满天大汗,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寺庙。

寺庙高大宏伟,里面古树参天,松柏林里,沿着长长的十八罗汉走廊进去,是一个圆形的水上长廊,分别供着四大观音菩萨,走廊后面是一座高大的弥勒佛。

绕过弥勒佛,才真正的走入前殿。

前殿都是些焚香供果的信徒,跟着林氏焚完香,一一拜过佛祖后,夏芫被带到中殿的大厅中。

这里大大小小的供奉了上千尊佛像,林氏将抄好的经文供奉在佛前。之后,又是认认真真地一番跪拜。

夏芫默默地看着她,此人往日里飞扬跋扈,强势刁专,可一到佛前就和颜悦色,面目可亲,简直就是脱胎换骨。

“这三日,你就住在后殿里抄写经文,别出什么幺蛾子,否则我饶不了你!”

拜完佛,林氏朝夏芫狠狠地撇了一句。

第三十九章 往事

后殿里,林氏将一叠厚厚的银票交给功德箱旁的大师后,在一间佛堂的几案前坐下,明玉搬来十几册佛经放在林氏身前。

在明玉的示意下,夏芫挨着林氏在另一个几案前坐下,林氏在那些佛经里翻了翻,挑了本《法华经》丢给夏芫。

几案上的笔墨是备好的,只需将经文抄在纸上即可。

夏芫拿起《法华经》快速翻了一遍,将上面的文字全部记在脑中。

正要提笔写时,发现林氏正愤怒地盯着她。

“这是佛经,你给我认真点,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地抄,敢抄错一个字,我让你一天都没饭吃!”

“是!”

夏芫低下头,将佛经一字一句地抄在纸上。

她的笔画清晰流畅,字迹灵秀俊美,为了不引起林氏怀疑,还有意每写上一句,就抬头看一眼经文。

尽管如此,一本《法华经》抄完时,林氏才刚刚抄了二页。

发现夏芫很快抄完了那本《法华经》,林氏取过那十几页墨汁未干的经文看了眼。

这一眼,将她脸上的鄙夷之色杀去一半,一向强势刁钻的她惊讶地叫出声来。

且不说夏芫字迹俊秀,速度惊人,光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处错误,更别说写错一个文字。

说她用心吧,这个速度将《法华经》认真地念一遍还差不多,哪里有时间看到心里。

说她不用心吧,这一笔一划包括标点符号,都是无可挑剔。

白纸黑字,横竖撇捺,没有一处不颠覆她对夏芫的看法。

林氏想了想,又从桌上取了二本佛经给她。

夏芫依然不卑不亢,端端地坐在那里一笔一划的写着。

这一次,她故意将速度放慢了许多,几乎写四五个字就抬头看一眼经文。

二本佛经抄完后,她转头朝林氏桌上看了眼,发现林氏抄好的经文依然是二页,只是桌角上多了四五张废纸。

——她抄错了不下四次!

“唉,人老眼花,不中用了!”

林氏长叹口气,将桌上的经书全部丢给夏芫,自己走出后殿。

“老夫人夸你那!”

明玉府下身,偷偷的给夏芫解说了下,跟着跑出后殿。

没有林氏和明玉盯着,夏芫将十几本经书快速浏览了一遍,一口气全默了下来。

收拾好自己抄写的经文后,她将那十几本佛经送回殿前的佛经柜子里。

突然,一本陈旧的厚册子映入她眼底,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梵文。

夏芫犹豫片刻,取出那本厚厚的册子翻了二页,觉得应该是本佛经。

她捧着这本梵文书写的佛经,坐回到自己的几案上。

结合上次在林氏房里看到的那些《金刚经》的梵文符号,夏芫很快发现这是本梵文版的《大藏经》。

这“大藏经”三个字她是认出来了,可刚才抄的那十几本经文中并没有此经,因此这本经文的意思她尚且看不懂。

对应起上次在擎天王府和林氏书房看到的梵文,她对王府那些石板上的文字并无多大突破。

摸着面前的梵文符号,她琢磨着要不要找本汉文版的《大藏经》来看看。

“姑娘能读懂焚文?”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夏芫回头一看,发现一个老和尚正笑呵呵地看向自己。

此人卧蚕眉,星月眼,容貌端庄,笑容祥和,眨一看,竟有几分佛像的安详与亲和之感。

“不懂,只是觉得这些文字好看!”

“梵文不好写,也不好认,但有灵动寂静之美。姑娘的字写的不错,可否帮老衲抄上一段梵文?”

“抄写梵文?”夏芫不解地看着他。

“这梵文出自佛教圣地印度,所有的经文翻译成汉字前都是梵文。只是传世的梵文经书越来越少,法华寺重建后若能在殿前供奉一段梵文,也算是件大功德。有劳姑娘!“

此人祥和的笑颜让人难以拒绝,反正原本就是来抄经的,抄汉文和梵文对她而言并无多大区别,夏芫想到这里,便爽快的答应了。

将这本《大藏经》上的梵文认真地看了一页后,夏芫提起笔,开始认真的书写起来。

“姑娘竟然有过目不忘之才?”

夏芫手臂一颤,一滴墨汁落在纸上,刚才只想着抄下一页梵文,竟忘了掩饰自己。

“远逸方丈!”林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霍夫人!”

“请说方丈明日开坛诵经,我今日一大早就赶上来了!”

“霍夫人有心了。法华寺重建一来,夫人供了不少银钱,近日又抄了这么多经文,已是功德无量。听境远说,夫人今日前来敬香,贫僧便过来看看,亲自向夫人道谢!”

夏芫趁这二人对话之际,将落上墨汁的那页纸张轻轻揉成一团,悄悄地塞进衣袖里。

远逸目光落在夏芫身上,对她孩童般的举动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说贵公子娶了位贤妻,想必这位就是?”

“贤妻?”林氏鄙夷地看了夏芫一眼,嘲讽道:“是挺闲的,所以就带她来抄抄经文,磨磨性子!”

远逸拿起夏芫之前抄好的那些汉文佛经仔细地翻了遍,对着林氏认真地将她夸奖了番。

林氏虽对夏芫不满,但看到这厚厚的一叠手抄的经文,情不自禁地跟着夸了二句。

“霍老夫人,贫僧替法华寺求个不情之请,不知夫人可否成全?”

“方丈德高望重,法华寺又是佛家圣地,若有用的着的地方,方丈吩咐便是!”

远意的请求的确出入意料——让夏芫将梵文的《大藏经》抄写在寺庙的墙壁上。

法华寺乃皇家寺庙,蒙皇帝恩泽,三品以上官员和家属可以进来供奉香火。

这里面的雕塑、壁画、经文都请的是名震四海的书法大家,或者庙宇中德高望重的资深弟子。

夏芫即无声望,又无半点佛学基础,这个“不情之请”别说林氏难以置信,连夏芫自己都不敢相信。

“方丈,我这儿媳才十六岁,无德无能,实在担不起如此大任。”

“霍老夫人太谦虚了!能用一上午时间认认真真的抄完十四本经书且一字不差者,贫僧五十年来头一次见到。况且,少夫人字迹俊秀灵韵,这梵文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抄写!”

远逸方丈说是的事实,无言以对的林氏一阵沉默。

“多谢方丈抬爱,可我并不懂梵文,实在没有信心在墙壁上书写。而且,皇家寺庙这么神圣的地方,万一我抄错了,万万担不起这个后果!”夏芫连声拒绝。

远逸的坚持让林氏惊讶,更让夏芫为难。

林氏想了想,便以命令的口气让她在纸上抄了一段。

在他们几人的监督下,夏芫抄下的这一段梵文远不及刚才她揉掉的那段灵俊,但远逸说,整个青龙城不会有第二个人比她合适。

林氏虽承认夏芫字迹清秀灵韵,但并不相信她能担此重任。远意一再请求,她又实在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从明日开始,你在墙上抄写梵文,一个月为限,抄完这本《大藏经》后,必有重赏!”林氏对夏芫沉重地说道。

第四十章 夏芫,我要你

次日,林氏在后殿只抄了一页经文便再也没了心思,看过夏芫抄写的经文后,她觉得自己字儿实在惨不忍睹,供奉到佛前像是在亵渎神灵。

“唉,陪我去院子里转转吧!”林氏丢下笔,带着明玉出了后殿。

夏芫看着高大宏伟的四面院墙,觉得这厚厚的一本《大藏经》至少能抄下二面墙壁,以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少说也得默上个十来天的。

默都得十来天,抄写的话至少也要二十来日。

虽然辛苦,但不用被囚在霍家,没有霍尊、黑白无常和两只喜鹊的威胁监视,她心情还是不错的。

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也为了在外面多混些日子,她将那本梵文的《大藏经》放到自己所站的高脚木架上,看一句抄一句,半个时辰过去了,仅抄了半张席子大一片地方。

“字写的是不错,但抄完这本经文至少得一个月,每日素斋焚香,念佛诵经,我就不信你能坚持下来!”林氏看着那些墨迹未干的梵文,冷嘲道。

听到林氏的声音,夏芫放下手中的笔墨,走下木梯欠身行礼。

“抄经最重要的便一个“静”字,你三心二意的如何能静下心来?也不知远逸方丈怎么想的,竟然将如此重任托付给你?”

夏芫未做声,爬回木梯上继续抄写经文。

三日里,抄经诵佛夏芫做的至善至美,以至于让抄经念佛十多年的林氏开始怀疑自己,觉得她信佛多年,竟然没有儿媳妇这个刚入门的小丫头虔诚。

夏芫是她带来修心养性的,那料这儿媳妇无可挑剔,倒是将她修养了多年的心性给磨没了。

林氏长叹口气,将自己要抄的那些经文全部丢给夏芫。

三人被安排在香客住宿的后院里,房间不大,林氏带着明玉住了一间,夏芫独自住了一间。

白日里,夏芫在墙壁上抄写梵文,晚上挑灯夜战,替林氏抄写汉文。

闭上眼,她脑子里全身佛经。

《大藏经》,梵文,几乎做梦都能想到这些符号,也隐约猜透了那些石板上的文字。

“金库、矿石,书,最后一个是什么,为什么上面会有诅咒,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她一遍遍的想着,猜着!

第四日早上,夏芫刚走到前殿,便远远地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她抄写了梵文的墙壁前。林氏和明玉在他身后默默地站着。

夏芫退到一颗松柏后面,通过唇语知道他与林氏的谈话内容。

林氏:为了这个女人,你连临训营里的规矩都忘了吗?如今阔家当道,你做什么不好,非要跑到临训营去受罪?被人踩在脚底,翻身谈何容易?

霍尊:孩儿不孝,让爹娘操心了!

林氏:就算临训营苦熬三个月,阔家也不会让你留在军中。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霍尊:孩儿自幼习武,苦读兵书,不入军营,这一身的本领就荒废了。霍家军去不了,皇城中,也就只有亲兵营可以试试,孩儿今日赶来,只为见她一面,请娘不要为难她。

林氏:若不是她,你现在还是官居二品的少将军,亲兵营帅军十万的大统领,何需从一个新兵做起,受人欺凌?这个女人,你已经在她手上栽倒了一次,难道还想再栽一辈子?我问你,咱家的免死金牌哪去了?

免死金牌?

夏芫脸上一怔,这东西她三个月前曾听说过。

皇宫里被霍尊欺辱后,所有人都将她说成红颜祸水,若非陆境衡用免死金牌护了她一命,她不可能活到现在。

片刻之后,她看到霍尊望着他母亲,坚定地回答:丢了!

林氏:丢了?你是不是用它保了那个女人?那块牌子,是你在战场上拿命换来的,怎么就这么舍得?

霍尊:那块牌子真的被孩儿掉进虚妄江了。在皇上面前,用免死金牌救下她的人是陆境衡。娘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这牌子阔、陆、霍三家各有一块,如今,也就只剩阔家才有。

夏芫看了半天,这二人的对话全围绕着自己。

出门前,林氏吩咐过三天回去,今日第四天,定是清月跑去找了霍尊,他一大清早才赶了上来。

二人一番对话后,霍尊再次跪到林氏面前,替她说了一堆好话,最后提出她体质羸弱,在这里呆上一个月肯定吃不消,求林氏允许让清月上来照顾。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怎么可能?折磨她都还来不及!

夏芫看着看着,苦涩的笑了。

“明明不信我,却还要假装护着我,明明不喜欢,还要将我死死的囚在身边?这种羞辱和报复,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她鼻子一酸,悄悄退出前殿。

分明不爱她,却一次接一次的跪在地上为她求情,一次又一次不顾军规为她跑出临训营,她看不清、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觉得这种变态的折磨和情感逼的她喘不过气来。

穿过长长的林荫石道,她跑进一片松柏林,参天的古树在初冬的阳光下洒了一地斑驳的影子,将林子里的光线染暗了几许。

“霍尊,你就是个混蛋,你自己犯下的错凭什么要报复在我身上?因为你,你家里人恨透了我,公主跟皇后也恨透了我,我的自尊和情感已经被你们踩在脚底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悲愤、绝望在她心底不断翻涌、升腾,夏芫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抱着一棵松柏树失声痛哭。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二次情绪失控。

头一次,是林氏将她的右手踩的皮开肉绽,大夫说她再也扶不了琴、煮不了茶时。第二次,是她对这段爱不起、恨不出的变态情感彻底的绝望、割舍时。

压抑多日的她,在一场撕心裂肺的恸哭后,心情渐渐缓和下来。

转过头,她隔着晶莹的泪水看到了一个绿色的身影。

什么时候背后站了个人?

她慌乱地看着那人,连忙抹干了眼角的泪水。

“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就不怕被熊叼走了?”陆境衡静静地看着她,温柔地问道。

“是你?”

他上前一步,心疼地看着她,回答说:“听到这昏暗的树林里有哭声传来,我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是你。”

没有接他的话,夏芫转过身准备离开。

“夏芫!”他轻轻地拉住了她的胳膊,“霍家对你不好全城皆知。中秋那日,霍尊对你态度转变,我还以为他会善待于你,没想到只是为了在兴平跟前演戏。霍家人狠决毒辣,我知道你委屈,但没想到会委屈至此!”

“谢驸马爷关心,我没事!”

“我不准你叫我驸马!”

听到“驸马爷”这三个字,陆境衡几乎暴怒。

他仰头猛吸了口气,愤恨的目光落在夏芫身上时渐渐变得平和。

松开了她的手臂,陆境衡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阴冷的面色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一抹柔情。

“当初,如果没有霍尊酒后乱性,也没有阔天辰咄咄逼人,我们俩定是一对璧人。你不会被人欺辱,我也不用委曲求全。是我没用,辜负了你,也委屈了自己......”

陆境衡的话还未说完,林子外已经传来明玉的叫喊声。

“少夫人!少夫人!”

夏芫顿了下,继续朝林外走去。

陆境衡追上去再次将她拦下,将一块冰蓝色的帕子递给了她:“这是西域冷蚕丝,你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让霍家人看见了还不知怎么想。先用它敷一下眼,等消肿了再出去!”

夏芫接过帕子在眼睛上敷了会,处理了脸上的泪痕后走开了。

陆境衡看着她刚才恸哭时抱着的那棵松柏,走上前在泪水打湿的树皮上摸了摸,低下头深吸了口气。

许久,他挺直了身子,一道银光从他衣袖间滑落。

他低头看了眼那把匕首,忧伤的眸子渐渐变得深沉。

近日来,他发现夏芫在擎天王府抄写的梵文只有一部分,而且所抄的内容都是东拼西凑胡乱写的,正在为此事心急上火,打算除掉她泄愤灭口,以绝后患。

昨日,听说夏芫在法华寺抄经,他一大早就跑上来了,哪想到刚见面就看到她哭的天昏地暗。

她的悲痛和绝望,让已经起了杀心的陆境衡心里柔软下来,早已绝望的情感悄悄地掀起波澜。

第四十一章 刮目相看

夏芫走出林子时,明月还在树林外苦苦的寻她。

“明玉,找我有事吗?”

明玉回过头,看到夏芫正在不远处看着她,急忙解释说:“少夫人,少爷来看您了。对了,少爷人呢!刚刚明明就在这儿的,这会怎么没了踪影?”

明玉在林荫道上找了半天,也喊了半天,一直未见霍尊的身影。

“算了,先去抄经吧!”夏芫淡淡地说了句,回到需要抄写经文的院墙处。

“你怎么搞得,睡得现在才起来?藤儿呢?他不是去看你了吗,这么久还未回来?”林氏气愤地看着夏芫,语气中全是责备。

夏芫低下头,轻声地回答说:“我……我没看见他!”

“没看见?”林氏一脸诧异。

明玉想了想,赶紧讲话岔开:“临训营纪律森严,少爷说不准已经下山了!今日起了冷风,看样子大概是要变天,不如奴婢回去取些衣服上来。”

丫鬟这么一说,林氏猛然间想起给霍风的冬衣还未准备好,给夏芫交代一番后,带着明玉下了山。

夏芫看着这主仆二人的背影,蚀骨的寒意将她整个人都冻结了。

她们知道变天要加衣服,那她自己呢?

她自己被她们带上山时,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仅有的一辆马车被她们乘走了,那她怎么办?

这里距青龙城二十多里,路上草高林密,身无分文的她怎么回去?

逃!

即便是被人踩在脚下的野草,也有活下去的念想!

必须逃出霍家,她才能给自己找条活路!

午斋时,夏芫有意多啃了二个馒头,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地溜出了法华寺。

沿着那条高高的青石台阶,她一口气跑下山,朝着东侧的一条沙石大路逃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发现前方被一堆大石头堵住了去路。

石头被堆成墙的摸样,但明显没有院墙那么高大宽厚,而且石头之间也没有任何粘结,就是简单的磊在一起。

夏芫艰难地翻过这些巨石,发现前方的道路上铺着厚厚的石灰。而且这些石灰经过风吹雨淋已经混入路中的泥沙里,四周荒草丛生,看起来像似几个月都无人走过。

“这条路为何被封住?后面的这一段为何会撒了这么多石灰?”

夏芫对着洒在路上的一层厚厚的石灰粉,本能的警惕起来。

四周一片静寂,前面的石灰路有马车道宽,通往不远处的碎石堆里看不清去向,她朝荒草丛中看了半天,几乎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

内心挣扎了半天,她没给自己回头的机会,硬着头皮沿着石灰路一直往前走。

走上那堆碎石时她脚底咯的生疼,抬脚时腿上一滑一屁股做在碎石上。

这里本是个堵坡,坡顶被堆起的碎石覆盖着,夏芫从上面未看出来。这一滑,跟着几十颗碎石连滚带爬一下子落到坡底。

“啊——”

一阵尖叫过后,夏芫感觉到四肢上火辣辣的疼。

掀开衣服一看,雪白的手臂双腿上已经被碎石、荆棘划破了无数道血淋淋的小口子。

那些石灰粉粘在伤口上,更是火辣辣的蛰疼。

还未来及站起身子,她便发现山坡下的草丛里有些异样,警惕的她迅速屏住呼吸,看着一个接一个腐烂的身体从草丛中爬起。

“活见鬼,什么东西——丧尸?”

夏芫脑子里一僵,整个身子都软成一滩烂泥。

那几个全是溃烂的干瘦身体缓缓从草丛中站起,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

早已吓傻了夏芫哆嗦着身体,紧紧的蜷缩成一团。

“有鬼!救命!救命啊!”

看着那几副血肉模糊、手脖淤青、皮肤溃烂的身体朝自己步步逼近,夏芫慌不择路的往回逃,嘴里连声呼救。

感觉那几人一直跟着她,夏芫不敢回头,拖着两条无力的双腿跌跌撞撞的沿着石灰路往回逃。

这些碎石原本就散乱的堆着,此刻心惊胆战的她脚下慌乱不稳,一步三滑越爬越爬不到那片碎石堆顶。

回头一看,那几副躯体离自己只有三步之遥,而不远处还有几个脑袋从草地上往外冒。

“救命啊!”她大喊一声,眼泪紧跟着飙了出来。

忽然,一个浅绿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还未等她看清楚那人的面孔,对方已经拽起她一路飞奔,迅速越过碎石堆跑到了刚才那堆大石头磊起来的墙跟前。

“陆......路境衡!”

夏芫惊慌地叫了声,认真一看,陆境衡面色惨白如纸,眼底仓惶不安。

他朝夏芫看了一眼,拉着她翻过石墙,一口气逃出一里之后。

松开她的手,陆境衡长叹口气,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你不要命了,这种瘟疫传染性极强,一旦到了后期,身体腐烂根本无药可救。那些感染者被发现时已经没救,因此被丢在那儿自生自灭,你若是被他们碰到,感染上瘟疫恐怕也会被送过去!”陆境衡气喘吁吁地说着,一脸认真地看着夏芫。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夏芫惊魂未定地看着对方,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刚才垂死一阵挣扎,她几乎时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此刻脱险后整个身子都瘫了,心脏似乎时刻都能从身体里蹦出来。

她斜靠在树上,感觉到自己双唇在不停的颤抖,手脚上像似有虫子在啃食。

拉起袖子一看,她刚才划破的那些伤口此刻已经变成紫红色,小腿上也肿了一片。

“你染上瘟疫了?你这些伤口是不是那些碎石划伤的?那些石头上有瘟疫!”

夏芫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脚腕,何止是腿脚,刚才划伤的那些地方全都红肿了起来。

那些碎石、荆棘都是感染了瘟疫的人所待过的地方,多少都沾着他们身上的毒血和脓疮的。

“我怎么这么愚蠢,别人躲都躲不及的地方,我竟然赶着赶着去送死。”夏芫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腕,后悔的眼泪都要落下来。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先回寺庙躺着,千万不要下床,这种瘟疫见不得风寒,我回城去找药!”

陆境衡抱起夏芫走回法华寺,安端好她后,他匆匆忙忙地回了青龙城。

一路上,他心乱如麻。

昨晚,他纠结了一夜,翻来覆去都觉得必须杀了夏芫,否则他在擎天王府的所作所为,在霍家暗置眼线的事情迟早都会暴露。

可刚才,他又一次陷入挣扎。

昨日,匕首已经握在手中,看到她哭的伤心欲绝,他心里也跟着痛了起来。

这一次,看着她走入疫区,他原本什么都可以不做,只需悄悄地看着她死,甚至看都不用看,等着几日后她身体溃烂、爆尸荒野。

可惜,听到她急促的求救声,他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担忧心痛,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夏芫,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陆境衡坐在马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第四十二章 杀机

夏芫躺在房里,裹着厚厚的被子蜷缩成一团,因受到过度惊吓脑子里早已乱成一片。

她是午饭时逃出寺庙的,这个点上不少人都在休息,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没去抄写佛经,倒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被划破的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着,身上的其他地方也跟着慢慢肿起。

夏芫抬起颤抖的手指看了一眼,发现整个手臂都成了紫红色,简直跟菜市场的海绵茄子一样。

“我都快死了?陆境衡为何还不来?”

看着窗外那棵摇曳在风雨中的小杏树,夏芫觉得像它极了垂死挣扎的自己。

“摔死/劈死/病死,好歹也比被那个混蛋羞辱至死的好,若是能回到现在,就这么死了倒也什么没。可若不回去呢?我不是白死了!”

死亡的恐惧将她一次一次席卷,绝望/悲痛/不甘像长草一样在她心头肆意滋生。

恍惚中,一种蚀骨的寒意在她身上蔓延,随着时间的流失,她冻得全是发抖。

“冷!好冷!”夏芫紧紧地裹着被子。

不知过了多久,被这股寒气彻底席卷后,她完全忘记了手脚处火辣辣地疼痛。

夏芫凭命地在手腕上掐了把,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睡,万一回不到现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病死了,那可多悲催啊!我得出去,远逸,对找到远逸方丈!”

她嘴里念着,使出全身的力气爬到床沿跟前。

咚——

一个不慎,她从床上摔下,惨叫了声,艰难地抬起脑袋。

吱呀——

一声脆响,门被推开了。

陆境衡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翠玉葫芦走进来。

“把药喝了吧!”他抹了把眼睛上的雨水,扶夏芫坐回床上,将玉葫芦递给她。

夏芫轻喘着气,默默地看着对方,接过了他手指的葫芦瓶子。

那日,她和林氏从青龙城到法华寺坐马车约莫走了三个时辰,陆境衡快马加鞭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二三个时辰,回到青龙城找大夫开药方、熬药,能在四五个时辰内赶回来已经很不容易。

雨,在他离开时就已经下了,直到此刻也未曾停过,他连雨披都未来及穿就这样顶风冒雨的为她奔波了四五时辰。

汤药虽苦,带着难以下咽的辛涩,但拿到手上却是温暖的,可以沿着鼻腔,一直暖着心里。

“陆境衡,谢谢你。第三次就了我!”

“第三次?我都记不清了!”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任自己头上的雨水滑过脸颊,落在地面上。

夏芫握着那个翠玉葫芦,认真地说:“皇宫里,你用免死金牌救了我一次;擎天王府的寿宴上,你又救了我一次;这一次,是第三次!”

陆境衡默默地看了她一会,轻叹了口气说:“我心里放不下你,不希望你有事,但也不希望你欺骗我。就算你不肯帮我,也不该骗我!“

她目光一顿,轻咬了几下薄唇正欲解释,陆境衡突然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先躺着,我找套衣服换上!”他未等她解释,留下这一句话后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陆境衡穿了套僧侣的衣服回来,湿透的长发贴在浅蓝色的僧衣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夏芫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死里逃生,亏你还笑的出来!”他淡淡地说了句,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前。

“我知道,今天要不是你,我的死相会很惨。擎天王府的那些梵文,我当时一心想要逃跑,所以......”

“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此,以后谁都不准再提!”他打断了她的解释,严肃地说道。

到此为止?

不是很重要吗?

“那......那些文字?”夏芫小心翼翼地问。

陆境衡不满地解释了句:“假的!那份地图我找人看过,那上面标注的方根本就不存在。关于越陌古国,寻找的人不少,但那个地方早就不存在了,擎天王想必是听了谣言,才在家里掘地三尺的寻找那几块石板!”

夏芫捧着翠玉葫芦浅思了片刻,想要反驳他的话语,想了想还是没敢吭声。

虽然,她觉得那些梵文记载不像是在胡说,但陆境衡多次出尔反尔,她实在不敢将自己过目不忘的事情告诉他。

——最起码,现在还不能!

“我知道你不想待在将军府,但就算要逃,也要在逃走之前筹划好逃跑的路线,考虑到沿途的状况以及可能遇到的危险,你这样盲目的逃跑跟送死有什么区别?万一被霍家抓回来,你的处境只怕比现在更惨!”

夏芫一阵沉默,这个道理她当然知道,但是她有机会考虑吗?

今天,林氏的突然离开是她逃跑的最好机会,她哪来的时间去想那么多?

“我知道你一直被霍尊囚禁在家里,逃跑对你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给我些时间,我安排妥当后会送你离开,去一个可以让你安静生活的地方!”

她默默地看着陆境衡,冰冷得心里渐渐泛起一片涟漪。

这个人三番五次的救他,也三番五次说喜欢他,可惜到了关键时候就放了她鸽子,还能信吗?敢信吗?

“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对我最好的人……谢谢你!”她思索了片刻,试探说着道。

陆境衡清幽的眸子微微沉了一下,温和的脸上渐渐变得严肃。

“夏芫,宫里初见时,你端着一架古琴,一套紫砂茶具出现在我面前,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后来,你精湛的琴技和茶艺让我心醉神往。我曾以为,我们可以做对比翼夫妻快乐生活,也想着好好照顾你永不辜负。可惜,我努力了,也争取了,但事实是我连照顾你的资格都没有。皇上一场赐婚,苦的何止是你一个,我的无奈和苦楚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离开霍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替你安排的。你等我消息!”

虽然不得不对他抱着希望,虽然言语中也带着试探,但他的回答不但令她满意,甚至令她感动。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璞玉一般的男子,脑子里浮现出初见时的情景。

殿前献艺时,他说“若相负,不苟活”,她被霍尊染指前,他一连三次跑到她住的小院里山盟海誓的表白,说要给她幸福。

后来,他娶了公主,虽对她仍有一丝怜惜,但却将她当成为谋取利益的工具。

今天,身为驸马的他冒死将她从染了瘟疫的活死人堆里救出,冒了几个时辰的大雨为她送药,而且对她漏抄石板上文字的事情非但没有责怪,还再次强调会帮她离开。

想着想着,她心头的那片涟漪在眼底默默荡漾开来。

陆境衡离开后,她手里握着那个翠玉葫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个翠玉葫芦形状可爱,晶莹剔透的肚子上有一抹深绿,正好雕刻成翠鸟青竹,葫芦底部的落款处有个“陆”字。

那抹深绿,那片青竹,像极了他温婉如玉的气质。

初见时,她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一句“若相负,不苟活”,成就了他俩的初缘,若是没有阔天辰的强势,霍尊的无耻,她们或许真是一对璧人。

夏芫轻叹了口气,将她飘飞到九天云外的思绪拽了回来:“他是邑国人,我是南康细作,爱情是不可能的。逃,必须逃出去才有生路。”

次日清晨,她起床后发现陆境衡已经回了青龙城,早饭时清月赶上山,给她带了很多衣服和食物。

夏芫上次淋雨后原本就未恢复过来,染上瘟疫后更是身体乏力,昏昏沉沉的连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看外面的雨朦朦胧胧地下着,她和清月懒懒地聊了几句,便又躺回床上。

清月看她面容憔悴,脸上苍白,赶到厨房里给她熬了些参烫,回房时看到夏芫已经熟睡,枕头旁放着个精致的翠玉葫芦。

“陆?陆境衡?”悄悄拿起来看了下,清月惊讶地叫出声来。

第四十三章 死路一条

夏芫躺在房里,裹着厚厚的被子蜷缩成一团,因受到过度惊吓脑子里早已乱成一片。

她是午饭时逃出寺庙的,这个点上不少人都在休息,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没去抄写佛经,倒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被划破的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着,身上的其他地方也跟着慢慢肿起。

夏芫抬起颤抖的手指看了一眼,发现整个手臂都成了紫红色,简直跟菜市场的海绵茄子一样。

“我都快死了?陆境衡为何还不来?”

看着窗外那棵摇曳在风雨中的小杏树,夏芫觉得像它极了垂死挣扎的自己。

“摔死/劈死/病死,好歹也比被那个混蛋羞辱至死的好,若是能回到现在,就这么死了倒也什么没。可若不回去呢?我不是白死了!”

死亡的恐惧将她一次一次席卷,绝望/悲痛/不甘像长草一样在她心头肆意滋生。

恍惚中,一种蚀骨的寒意在她身上蔓延,随着时间的流失,她冻得全是发抖。

“冷!好冷!”夏芫紧紧地裹着被子。

不知过了多久,被这股寒气彻底席卷后,她完全忘记了手脚处火辣辣地疼痛。

夏芫凭命地在手腕上掐了把,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睡,万一回不到现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病死了,那可多悲催啊!我得出去,远逸,对找到远逸方丈!”

她嘴里念着,使出全身的力气爬到床沿跟前。

咚——

一个不慎,她从床上摔下,惨叫了声,艰难地抬起脑袋。

吱呀——

一声脆响,门被推开了。

陆境衡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翠玉葫芦走进来。

“把药喝了吧!”他抹了把眼睛上的雨水,扶夏芫坐回床上,将玉葫芦递给她。

夏芫轻喘着气,默默地看着对方,接过了他手指的葫芦瓶子。

那日,她和林氏从青龙城到法华寺坐马车约莫走了三个时辰,陆境衡快马加鞭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二三个时辰,回到青龙城找大夫开药方、熬药,能在四五个时辰内赶回来已经很不容易。

雨,在他离开时就已经下了,直到此刻也未曾停过,他连雨披都未来及穿就这样顶风冒雨的为她奔波了四五时辰。

汤药虽苦,带着难以下咽的辛涩,但拿到手上却是温暖的,可以沿着鼻腔,一直暖着心里。

“陆境衡,谢谢你。第三次就了我!”

“第三次?我都记不清了!”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任自己头上的雨水滑过脸颊,落在地面上。

夏芫握着那个翠玉葫芦,认真地说:“皇宫里,你用免死金牌救了我一次;擎天王府的寿宴上,你又救了我一次;这一次,是第三次!”

陆境衡默默地看了她一会,轻叹了口气说:“我心里放不下你,不希望你有事,但也不希望你欺骗我。就算你不肯帮我,也不该骗我!“

她目光一顿,轻咬了几下薄唇正欲解释,陆境衡突然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先躺着,我找套衣服换上!”他未等她解释,留下这一句话后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陆境衡穿了套僧侣的衣服回来,湿透的长发贴在浅蓝色的僧衣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夏芫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死里逃生,亏你还笑的出来!”他淡淡地说了句,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前。

“我知道,今天要不是你,我的死相会很惨。擎天王府的那些梵文,我当时一心想要逃跑,所以......”

“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此,以后谁都不准再提!”他打断了她的解释,严肃地说道。

到此为止?

不是很重要吗?

“那......那些文字?”夏芫小心翼翼地问。

陆境衡不满地解释了句:“假的!那份地图我找人看过,那上面标注的方根本就不存在。关于越陌古国,寻找的人不少,但那个地方早就不存在了,擎天王想必是听了谣言,才在家里掘地三尺的寻找那几块石板!”

夏芫捧着翠玉葫芦浅思了片刻,想要反驳他的话语,想了想还是没敢吭声。

虽然,她觉得那些梵文记载不像是在胡说,但陆境衡多次出尔反尔,她实在不敢将自己过目不忘的事情告诉他。

——最起码,现在还不能!

“我知道你不想待在将军府,但就算要逃,也要在逃走之前筹划好逃跑的路线,考虑到沿途的状况以及可能遇到的危险,你这样盲目的逃跑跟送死有什么区别?万一被霍家抓回来,你的处境只怕比现在更惨!”

夏芫一阵沉默,这个道理她当然知道,但是她有机会考虑吗?

今天,林氏的突然离开是她逃跑的最好机会,她哪来的时间去想那么多?

“你一直被霍尊囚禁在家里,逃跑对你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给我些时间,我安排妥当后会送你离开,去一个可以让你安静生活的地方!”

她默默地看着陆境衡,冰冷得心里渐渐泛起一片涟漪。

这个人三番五次的救他,也三番五次说喜欢他,可惜到了关键时候就放了她鸽子,还能信吗?敢信吗?

“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对我最好的人……谢谢你!”她思索了片刻,试探说着道。

陆境衡清幽的眸子微微沉了一下,温和的脸上渐渐变得严肃。

“夏芫,宫里初见时,你端着一架古琴,一套紫砂茶具出现在我面前,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后来,你精湛的琴技和茶艺让我心醉神往。我曾以为,我们可以做对比翼夫妻快乐生活,也想着好好照顾你永不辜负。可惜,我努力了,也争取了,但事实是我连照顾你的资格都没有。皇上一场赐婚,苦的何止是你一个,我的无奈和苦楚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离开霍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替你安排的。你等我消息!”

虽然不得不对他抱着希望,虽然言语中也带着试探,但他的回答不但令她满意,甚至令她感动。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璞玉一般的男子,脑子里浮现出初见时的情景。

殿前献艺时,他说“若相负,不苟活”,她被霍尊染指前,他一连三次跑到她住的小院里山盟海誓的表白,说要给她幸福。

后来,他娶了公主,虽对她仍有一丝怜惜,但却将她当成为谋取利益的工具。

今天,身为驸马的他冒死将她从染了瘟疫的活死人堆里救出,冒了几个时辰的大雨为她送药,而且对她漏抄石板上文字的事情非但没有责怪,还再次强调会帮她离开。

想着想着,她心头的那片涟漪在眼底默默荡漾开来。

陆境衡离开后,她手里握着那个翠玉葫芦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个翠玉葫芦形状可爱,晶莹剔透的肚子上有一抹深绿,正好雕刻成翠鸟青竹,葫芦底部的落款处有个“陆”字。

那抹深绿,那片青竹,像极了他温婉如玉的气质。

初见时,她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一句“若相负,不苟活”,成就了他俩的初缘,若是没有阔天辰的强势,霍尊的无耻,她们或许真是一对璧人。

夏芫轻叹了口气,将她飘飞到九天云外的思绪拽了回来:“他是邑国人,我是南康细作,爱情是不可能的。逃,必须逃出去才有生路。”

次日清晨,她起床后发现陆境衡已经回了青龙城,早饭时清月赶上山,给她带了很多衣服和食物。

夏芫上次淋雨后原本就未恢复过来,染上瘟疫后更是身体乏力,昏昏沉沉的连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看外面的雨朦朦胧胧地下着,她和清月懒懒地聊了几句,便又躺回床上。

清月看她面容憔悴,脸上苍白,赶到厨房里给她熬了些参烫,回房时看到夏芫已经熟睡,枕头旁放着个精致的翠玉葫芦。

“陆?陆境衡?”悄悄拿起来看了下,清月惊讶地叫出声来。

第四十四章 雨夜救命人

夏芫躺在房里,裹着厚厚的被子蜷缩成一团,因受到过度惊吓脑子里早已乱成一片。

她是午饭时逃出寺庙的,这个点上不少人都在休息,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没去抄写佛经,倒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被划破的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着,身上的其他地方也跟着慢慢肿起。

夏芫抬起颤抖的手指看了一眼,发现整个手臂都成了紫红色,简直跟菜市场的海绵茄子一样。

“我都快死了?陆境衡为何还不来?”

看着窗外那棵摇曳在风雨中的小杏树,夏芫觉得像它极了垂死挣扎的自己。

“摔死/劈死/病死,好歹也比被那个混蛋羞辱至死的好,若是能回到现在,就这么死了倒也什么没。可若不回去呢?我不是白死了!”

死亡的恐惧将她一次一次席卷,绝望/悲痛/不甘像长草一样在她心头肆意滋生。

恍惚中,一种蚀骨的寒意在她身上蔓延,随着时间的流失,她冻得全是发抖。

“冷!好冷!”夏芫紧紧地裹着被子。

不知过了多久,被这股寒气彻底席卷后,她完全忘记了手脚处火辣辣地疼痛。

夏芫凭命地在手腕上掐了把,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睡,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病死了,多悲催啊!我得出去,远逸,对找到远逸方丈!”

她嘴里念着,使出全身的力气爬到床沿跟前。

咚——

一个不慎,她从床上摔下,惨叫了声,艰难地抬起脑袋。

吱呀——

一声脆响,门被推开了。

陆境衡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翠玉葫芦走进来。

“把药喝了吧!”他抹了把眼睛上的雨水,扶夏芫坐回床上,将玉葫芦递给她。

夏芫轻喘着气,默默地看着对方,接过了他手指的葫芦瓶子。

那日,她和林氏从青龙城到法华寺坐马车约莫走了三个时辰,陆境衡快马加鞭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二三个时辰,回到青龙城找大夫开药方、熬药,能在四五个时辰内赶回来已经很不容易。

雨,在他离开时就已经下了,直到此刻也未曾停过,他连雨披都未来及穿就这样顶风冒雨的为她奔波了四五时辰。

汤药虽苦,带着难以下咽的辛涩,但拿到手上却是温暖的,可以沿着鼻腔,一直暖着心里。

“陆境衡,谢谢你。第三次救了我!”

“第三次?我都记不清了!”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任自己头上的雨水滑过脸颊,落在地面上。

夏芫握着那个翠玉葫芦,认真地说:“皇宫里,你用免死金牌救了我一次;擎天王府的寿宴上,你又救了我一次;这一次,是第三次!”

陆境衡默默地看了她一会,轻叹了口气说:“我心里放不下你,不希望你有事,但也不希望你欺骗我。就算你不肯帮我,也不该骗我!“

她目光一顿,轻咬了几下薄唇正欲解释,陆境衡突然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先躺着,我找套衣服换上!”他未等她解释,留下这一句话后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陆境衡穿了套僧侣的衣服回来,湿透的长发贴在浅蓝色的僧衣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夏芫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死里逃生,亏你还笑的出来!”他淡淡地说了句,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前。

“我知道,今天要不是你,我的死相会很惨。擎天王府的那些梵文,我当时一心想要逃跑,所以......”

“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此,以后谁都不准再提!”他打断了她的解释,严肃地说道。

到此为止?

不是很重要吗?

“那......那些文字?”夏芫试探着问。

陆境衡不满地解释了句:“假的!那份地图我找人看过,那上面标注的地方根本就不存在。关于越陌古国,寻找的人不少,但那个地方早就不存在了,擎天王想必是听了谣言,才在家里掘地三尺的寻找那几块石板!”

夏芫捧着翠玉葫芦浅思了片刻,想要反驳他的话语,想了想还是没敢吭声。

虽然,她觉得那些梵文记载不像是在胡说,但陆境衡多次出尔反尔,她实在不敢将自己过目不忘的事情告诉他。

——最起码,现在还不能!

“我知道你不想待在将军府,但就算要逃,也要在逃走之前筹划好逃跑的路线,考虑到沿途的状况以及可能遇到的危险,你这样盲目的逃跑跟送死有什么区别?万一被霍家抓回来,你的处境只怕比现在更惨!”

夏芫一阵沉默,这个道理她当然知道,但是她有机会考虑吗?

今天,林氏的突然离开是她逃跑的最好机会,她哪来的时间去想那么多?

“你一直被霍尊囚禁在家里,逃跑对你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给我些时间,我安排妥当后会送你离开,去一个能让你安静生活的地方!”

她默默地看着陆境衡,心里的疑云汇成一团。

这个人三番五次的救他,也三番五次说喜欢他,可惜每到关键时候就放她鸽子,还能信?敢信吗?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对我最好的人……谢谢你!”她思索了片刻,再次试探道。

陆境衡清幽的眸子微微沉了下,温和的脸上渐渐变得严肃。

“夏芫,宫里初见时,你端着一架古琴,一套紫砂茶具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眼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后来,你精湛的琴技和茶艺让我心醉神往。我曾以为,我们可以做对比翼夫妻快乐生活,也想着好好照顾你永不辜负。可惜,我努力了,也争取了,但事实是我连照顾你的资格都没有。皇上一场赐婚,苦的何止是你一个,我的无奈和苦楚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离开霍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替你安排的。你等我消息!”

虽然不得不对他抱着希望,虽然言语中也带着试探,但他的回答不但令她满意,甚至有些感动。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璞玉一般的男子,脑子里浮现出初见时的情景。

殿前献艺时,他说“若相负,不苟活”,她被霍尊染指,他愤怒地拉着霍尊去为她讨公道。

后来,他娶了公主,虽对她仍有一丝怜惜,却将她当成为谋取利益的工具。

今天,身为驸马的他冒死将她从染了瘟疫的活死人堆里救出,冒了几个时辰的大雨为她送药,而且非但没有怪罪她漏抄石板上文字,还再次强调会帮她离开。

夏芫看着他,眼底的疑云渐渐褪去。

陆境衡离开后,她心里逃跑的火种再次燃烧起来。

门外的大树下,僵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顶着风,冒着雨,不知不觉间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

陆境衡进来的时候,他可以跟着进来,陆境衡离开的时候,他也可以进入屋子,但一直没有,在雨中僵硬的站了二个时辰后,悄悄地下了山。

次日清晨,她起床后发现陆境衡已经回了青龙城,早饭时清月赶上山,给她带了很多衣服和食物。

夏芫上次淋雨后原本就未恢复过来,染上瘟疫后更是身体乏力,昏昏沉沉的连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看外面的雨朦朦胧胧地下着,她和清月懒懒地聊了几句,便又躺回床上。

清月看她面容憔悴,脸上苍白,赶到厨房里给她熬了些参烫,回房时看到夏芫已经熟睡,枕头旁放着个精致的翠玉葫芦。

“陆?陆境衡?”悄悄拿起来看了下,清月惊讶地叫出声来。

第四十五章 翩翩状元郎

夏芫被她的尖叫声惊醒,睁开眼一看,清月正对着葫芦底下的落款目瞪口呆。

“我昨日病了,正巧遇上驸马爷,他便送了些药给我。你这么惊讶,是觉得他不该救我,还是觉得我就该这么病死了?”

清月连忙放下葫芦,跪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并无此意!”

“出去吧,我想睡会!”她平静地说了句,合上眼睡了。

这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时发现清月一直守在门外。

她这才想起,她们主仆二人住的一间房子,她让清月出去,清月就得守在门口淋一下午的细雨。

放清月回来后,清月换了件衣服,端着夏芫的参汤去厨房热了下,又给夏芫端了回来。

夏芫喝着参汤,心里觉得挺过意不去,便陪着她聊了几句。

对方是霍尊的贴身丫鬟,对霍尊言听计从自然不必多说,但夏芫嫁过来后,这丫鬟对她倒也是很用心的。

得知清月家有疾病缠身的老母和虐待她母亲的哥嫂,夏芫说等日后有钱了,就给她母亲另外安顿一处住所。到时候,清月就可以夜里回去照顾她娘。

清月听后感激涕零,说夏芫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主子,平日里从不将她们当成下人,在她们遇到困难时,也是真心实意的愿意帮助。

夏芫打了哈欠,懒洋洋地说:“你不必谢我,服侍主子多年,若是他在,也会让你回家照顾母亲的!”

“少夫人您有所不知,少爷他性子冷,在外征战三年,回家后与我们这些下人很少说话,奴婢们的家事他也从来不问。也就是您嫁过来之后,少爷才话多了些,偶尔跟我们搭几句话!“

二人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

“霍少夫人,听说您你病了,老衲可方便进去看看?”

远逸方丈的声音从屋子外传来,夏芫起身后,将远逸方丈迎了进来。

“听说霍少夫人病了,老衲特过来看看!”

示意清月给对方斟上茶后,她陪远逸在桌旁坐下,客气地回答说:“劳方丈费心,不过是受了些风寒而已!”

“风寒?”远逸看着她的面色,皱了皱眉头,“少夫人,可容贫僧看看你的手臂?“

夏芫翻开袖子后,自己也震住了,手腕上青了一圈,而且已经起了不少疱疹子。

“少夫人,您这是染上瘟疫了?”

他的话刚落音,清月已经尖叫出声来,连忙朝远逸恳求道:“方丈大师,我家少爷不在,还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家少夫人!她之前的风寒还没好利索,如今又染上瘟疫,这可是大事情!”

远逸笑了声,解释说:“少夫人的情况,目前并无生命之忧,不过得单独养上几日,以免传染给他人。寺里曾有香客染上这种瘟疫,正巧还有些药,少夫人在这里静养上六七日,待疹子褪了就没事!”

陆境衡也说过此病需养上几日,给她送的药除了熬好得,还有几副干草药未熬。

远逸这么说,她正好不用愁着熬药的事情。

“有劳方丈了,我这个样子下山不太合适,只能先在这里静养着。清月,此病易传染,你先回去吧,我可以照顾自己!”

清月一脸焦急,连声拒绝:“这怎么行?少夫人你身子弱成这样,怎么能一个人留着这里?”

“放心吧,宅饭和汤药都可以让庙里的师傅给我送来,不出这个院子,我也不会传染给别人。倒是你,还有挤时间照顾母亲,万一传染给她,可就麻烦了!”

夏芫的话虽是劝说,但语气却极为坚定,加上远逸一番保证,清月想了想,决定先下山。

临行前,她看着夏芫,忧心忡忡地说:“少夫人您好好养着,七日后就是临训营看望新兵的日子,奴婢一定去求少爷,让她接您回家!”

这丫头走后,夏芫认真地看着远逸,作为寺庙里德高望重的方丈,在她身体虚弱要人照顾之时,他没有理由帮她劝走丫鬟。

远逸喝了杯茶水后,看着夏芫不慌不忙地问道:“少夫人记性过人,这点可有人知道?”

“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对方点了下头,又问道:“少夫人可是信佛之人?”

从不迷信!

夏芫一怔,脑子里瞬间滚出这四个字来。

在德高望重的大师面前,这话是不能说的,况且佛法本就不等于迷信。

而且,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穿越,恐怕是连迷信都解释不了的。

“求佛,贵在心诚!我心情浮躁,若非被娘带着,肯定不会来到这里!”

远逸笑了声,继续说:“少夫人性子沉稳,聪明灵秀,恐怕比以往的香客都能静下心来。说到浮躁,显然是对贫僧请你抄经之事不满,有意推托罢了!”

汗!

这老和尚果然厉害,一眼就出她的用意!

夏芫端起桌上的茶杯,未再作声。

“少夫人姑且在这里修养着,待身体恢复后再抄写经文不迟。那些梵文非常复杂,也只有少夫人这样有过目不忘之才,且心性沉稳者能够完成!“

远逸说完后离开了,留下夏芫独自坐在房里纳闷。

这老和尚的目的她猜不透,但似乎也并无恶意。

对方三番五次让她抄写梵文,究竟意欲何为?

陆境衡送的药比远逸给的效果好些,加上她刚刚染上瘟疫就及时得到治疗,三日后就可以下床抄经。

走到抄经的院墙下,远远地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墙上写写画画,仔细一看,竟然是陆境衡。

“这次三日,你怎么就下床了?”陆境衡看着她,急切地问道。

“你给我的药不错,身上的瘟疫已经退了!”夏芫说着,泛起手腕给他瞧。

手腕上的疹子明显结痂,虽然大大小小的不少暗红色包疹,但干燥后已经不具有传染性,而且她的精神也好了些。

“你之前好像就病着,这瘟疫至少得七日才能彻底褪去,你才过了三日,见不得风,更不能见水!“

夏芫轻笑道:“你放心,看到风和日丽我才出来的,在屋里躺了三日,实在是急得慌。对了,你怎么在这儿画起观音来?”

“二日前,主持找到我,说给寺庙里画几尊菩萨像,我正好不忙,就过来了!”

她一边欣赏着他画的文殊菩萨,一边心不由衷的称赞道:“没想到驸马爷的菩萨像画的这么好,简直栩栩如生,看的我都忍不住想要拜上一拜!”

陆境衡面色一沉,回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严肃的说:“上次不是说了吗,不准再叫‘驸马’!我有名字,你可以直呼姓名!”

“好好好,陆境衡,陆公子!前几日听远逸方丈说,寺里会请到青龙城最优秀的画师来绘菩萨像,没想到竟会是你!”

陆境衡一边认真地画着文殊菩萨的发髻,一边笑道:“怎么?觉得我不像个书生,画不了菩萨抄不了经书?还是,看到我在这里,觉得很开心呢?”

夏芫懒得再说,打了个哈欠,走到自己抄写梵文的地方,一笔一画的抄了起来。

二个时辰后,看陆境衡已经给文殊菩萨上完色,她远远地欣赏了会,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他开始画普贤菩萨,她依然在几丈远的地方抄经。

日头西斜,夏芫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要,正欲从高木架子上走下时,后面一个悦耳的声音传入她脑海。

“小心,那架子快散了!”

回头一看,是位身着僧侣蓝衫的妇人。

此人面容姣好,皮肤白皙,约莫二十多岁,脸上淡雅的妆容,脱俗的气质与寺庙甚是相衬。

朝对方道谢后,她朝脚下看了眼,缓缓爬下高脚木梯。

这个梯子一条腿不稳,梯面上即将散开她早就知道,因为身子轻,所以对她没有多大影响。

她走下梯子后,朝来着欠身行礼,笑道:“这个梯子是有些问题,多谢提醒!”

对方看着她,夸赞道:“你的经文抄的不错,与陆大才子的菩萨像各是一绝,都是这法华寺里的上好风景!”

“我这只是临摹,比不上陆统领的菩萨像画的栩栩如生!”

“他的菩萨像可是练了半年的。二年前殿试中,一副观音像,一篇骈文拿下了状元,连皇上都拍案叫绝,说十年内无人超越的!”

状元?

夏芫脸上一愣,如此城府深厚的人,能画好菩萨像不说,竟然还能拿下状元?

觉得面前这位妇人举止高雅,谈吐不凡,她正想探问对方身份时,对方已经转身离开。

第四十六章 联起手,虐死狗

次日,夏芫赶来抄经时,发现陆境衡已经在她抄好的经文旁绘起观音菩萨。

看他神情专注,笔下的杨柳观音手持净瓶,足踩红莲,端庄大气满怀慈悲,心里不由一阵感慨。

这位状元郎虽才兼文雅,可若非登上了驸马爷的位子,即便有丞相府的光环罩着,也无法与阔天辰平起平坐。

只是,城府深厚的陆境衡,能将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画到极致,的确出人所料。

默默地感叹了番,夏芫走到前院外面的高墙下,爬上高脚木架,认真地抄写起经文。

迎着和畅的微风,温暖的秋阳,不知不觉间,她一抄,就是二个时辰。

“休息一会吧!”

陆境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夏芫回过头,看对方正站在高脚木架下,一脸温柔的看着她。

她沿着高脚木架小心翼翼地往下爬,陆境衡眉头一锁,连忙稳住梯子,朝她伸出了一只手臂。

“哎呦!光天化日,佛门净地,竟然能看到如此朗情妾意的一幕!”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夏芫回头一看,发现阔天辰正嬉皮笑脸的朝自己走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上百个大汗淋漓的新兵。

“临训任务重,时间紧,阔大统领不督促他们训练,跑到这里来求佛烧香不成?”陆境衡眉头轻锁,对着阔天辰不满地说。

“这里是皇家寺庙,他们哪有资格烧香拜佛。是本统领想来拜拜菩萨,顺便带着他们爬山训练,本想在前院外歇歇脚,哪想到扰了驸马的兴致!”

阔天辰此话一出,他身后的新兵们大笑起来。

临训营是亲兵营的一个小分支,说白了就是给亲兵营补给新鲜血液的。

陆境衡不受公主待见全城皆知,在亲兵营被阔天辰压着,自然也没什么地位。

至于征募新兵的临训营,因为霍尊的原因,阔天辰隔三差五的往过跑,新兵们对他拍屁遛马的大有人在,对隐瞒了身份的霍尊欺辱嘲讽的更是不少。

同样,在阔天辰的怂恿下,没几个人将这位文质彬彬的驸马爷放在眼里。

“嗨呀呀!我怎么觉着陆副统领笔下的菩萨像全是一个面孔,像极了爬在高脚木架上的这个女人呢?”

新兵们跟着他所指的方向,远远地朝夏芫看去。

阔天辰仰头一笑,猛地提高了声音:“霍翊,你说呢?”

霍尊的名气,最早来自于他的赫赫战功和皇帝赐名,后来,则是爆红于他酒活乱性、辜负公主、前程尽失。

不过,名声大,脸面生。

十五岁从军,十八岁回青龙城,见过他的人,除了霍家军和亲兵营里的将士外,还真没有多少。

临训营中,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会将这个毫不起眼、任人欺凌的新兵和那位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联系起来。

看他未做声,一群新兵跟着起哄:“像啊,太像了!”

“阔大统领是来拜佛敬香的,既然觉得这几尊菩萨和她是一个面孔,不如就在这儿拜拜。她一高兴,说不准还会扶你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皇家寺庙,竟敢将她说成菩萨?”

陆境衡轻笑了声,不紧不慢的反击道:“我何时说过?倒是你,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这么多新兵在皇家寺庙前耀武扬威,还不知死活的说菩萨和她长了同一张面孔。做为御赐的外姓诸王,你置皇家威严于何地?置四大菩萨于何地?”

阔天辰脸上一怔,半天搭不上话来。

陆境衡严肃地朝那些新兵看了眼,继续追问:“你、你、你们,擅闯皇家寺庙已是死罪,又将皇家寺庙供奉的菩萨与一介凡人相提并论,可知‘大不敬’是要株连九族的?“

新兵闻言,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求饶声连城一边。

后面的新兵源源不断地跑到山顶,将院子外围的水榭不通。

陆境衡不慌不忙地应付着阔天辰,扶在夏芫腋下的手指从未离开。

夏芫想了想,抓紧他的手臂缓缓趴下梯子。

“哈哈,哈哈哈!驸马爷还真是巧舌如簧,他们连前院都未进,何来冒犯皇家威严?分明就是你背着公主在这里偷情,还反咬一口,说我们冒犯皇家威严!“

阔天辰看着这二人的“亲密””举止,终于理出一缕思路,将陆境衡的话题转移开。

夏芫站稳身子,扶着高脚木架朝他看了眼,轻笑道:“佛门圣地,自然要心怀慈悲。驸马爷不过是菩萨心肠怕我摔着,若是阔大统领您站在上面,我也会扶您一把!”

“扶我?哈哈!霍翊,她说他要扶我!”阔天辰狂笑了声,朝人群里看了眼,吩咐道:“想让她扶的站好队,一个一个来!”

“霍翊”这个名字,从阔天辰嘴里阴阳怪气的念了二次,她不是没想到霍尊,只是落在耳朵,很难停在心里。

他于她,就像从心头挖去的一根毒刺,虽然疼,但伤口愈合后,除了个淡淡的疤痕,什么都没留下。

看已经吓傻的新兵们渐渐来了精神,阔天辰使出一身本领,展开双臂朝高脚木架飞去。

哗——

就在他落到架子上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击力让早已摇摇欲坠的木架散裂开来,将阔天辰和木架上的砚台、笔墨等一起摔落在地。

“啊——”

一声大叫,等阔天辰回过神时,一小桶墨汁已经染黑了他的半边护手。

他落下时脊背刚好压在盘子大的砚台上,棕黄色的披风上印了一个盘子大的正圆,毛笔正巧在上面刷了个拳头大的脑袋。

“什么破梯子,摔死本王了?那个龟孙子做的?“

阔天辰坐在地上,气愤地看着夏芫,留给新兵一个染了乌龟的脊背。

新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捂着嘴巴憋着笑,硬生生地没敢将笑声从喉咙里爆发出来。

“笑够了没有?过来扶我啊!”他侧过头,故意朝人群中扫了一眼,对夏芫挑衅道。

“好啊!我说话一向算数,这就扶你!”

说罢,夏芫上前一步,握起阔天辰的手掌将他扶了一把。

与其说是扶,倒不如说是在他手上抹了一把。

阔天辰口里笑着,像抓住天仙尤物似的攥紧她的手腕,假惺惺的从地上爬起。

“啊——”

就在他刚爬起身还未站稳时,屁股一沉直接瘫坐在地上。

亲兵们看到他滑稽的“表演”,肚子里强压了半天的笑声瞬间爆发出来。

“瘟疫!瘟疫啊——”

阔天辰大喊了声,从地上爬起,跟见了鬼似的朝新兵堆里扎去。

狂笑声中,反应快的已经慌不择路地往后蹿,反应慢的还在仰头大笑。

“龟孙子,我让你们笑!瘟疫,瘟疫!快点散开!”阔天辰怒视着众人,急促的命道。

四下一片混乱,新兵们迅速退出几十步远,刚才还搅尽脑汁挑着事端的阔天辰,早已闪电似的消失在人群中。

“你们这是做什么?临训营三千将士,区区一个瘟疫就将你们吓成这样?传到临国,我大邑国的颜面何存?”

一个愤怒地女声在人群中响起,夏芫寻声望去,看到昨日提醒她高脚木架不稳的那位妇人。

此人,傲立在人群中,虽是一介女流,但气势丝毫不输男子。

“云妃娘娘!”

“云妃娘娘!”

阔天辰、陆境衡急忙上前行礼,从这二人的反应上,不难看出此人在宫中地位不凡。

新兵们见状,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

夏芫怔了下,连忙跟着行礼。

容妃朝跪在地的新兵们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阔天辰身上,严厉地训道:“陆副统领来这里作画是本宫举荐,该寺主持方丈亲自邀请,皇上特批的,这位姑娘在此抄写佛经是远逸方丈邀请的。阔大统领若是对皇上不满,或者对法华寺不满,可以另荐新人。在这儿无理取闹不但绕乱佛门清净,还有损皇家威严,与你阔小王爷的身份不合,更与大统领的身份不配!”

无理取闹?

对皇上不满?

绕乱佛门清净?

与大统领的身份不配?

云妃的一席教诲,落在阔天辰耳朵里只剩下这么几个字眼。

知道自己闯下大祸,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传进皇上耳朵,他不由急出一头冷汗。

“云妃娘娘,我……”阔天辰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准备解释时,云妃已经进了寺庙,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四十七章 清除内奸(一)

阔天辰又一次吃了苍蝇,噎的一路都没话说。

霍尊虽面不改色,但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刚才陆境衡扶着夏芫的时候,二个人有说有笑,像极了一对璧人。

院墙上的字迹灵秀俊美,菩萨像端庄慈祥,二人站在高大宏伟的院墙下,竟是那么的协调。

男子温婉如玉,才华横溢,女子娇花照水,温柔娴静,才华、气质、性情,全部默契的无懈可击。

那他呢?

他什么时候成了路人?

皇宫献艺时,这二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方;

擎天王府的溶洞中,陆境衡护着夏芫在里面走了几个时辰;

流云阁里,他们俩还偷偷的见面;

如今,竟光明正大的站到了一起!

虽然,这里是寺庙,他相信夏芫和陆境衡是清白的,但他们的眼神,彼此间的默契,已经深深地刺到了他。

他想冲回去拉她回家,犹豫了片刻后深吸了口气。

“现在回去,除了吵一架,气的她更加痛恨我外,还能做什么?我这是怎了,明知她身份可疑,又不是我要找的人,竟然还这么上火?”

三日后,陆境衡画完了菩萨像,回青龙城后皇上召见了他,当着阔天辰的面将亲兵营一半人马交给陆境衡统帅。

临行前,陆境衡再次吩咐夏芫,说他需要一个月时间准备。

夏芫为了不耽误逃走,在十天时间里把一本厚厚的梵文《大藏经》在墙壁上抄写了一半。

转眼间,她待在法华寺抄经已有半月。

十月十五这日,春华秋实一大早飞上来,说是有任务,具体待林倩雪上来后与她细说。

“这里是皇家寺庙,她能进来吗?”夏芫惊讶地看着二只鸟儿。

一个时辰后,林倩雪在抄写经文的院墙下找到夏芫,轻皱了下眉头说明来意。

“什么?你让我杀人?”夏芫惊讶的叫出声来。

林倩雪瞥了她一眼,笑道:“瞧你这点出息,一看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若不是出了内奸,咱们的人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被盯上。查找内奸,清除叛徒这种事情,暂时无人可用,只能是你我来做!”

夏芫没好气地盯着她,问道:“你看我这身软骨头,能打还是能抗?或者是你,有杀人越货的本领?”

“我跟你一样,没有半点武功。不过,脑瓜子比刀剑好使!”

切!

夏芫气的二手痒痒,恨不得在对方那白皙娇媚的脸蛋上使劲戳上二把。

之前,她觉得兴平刁蛮任性,肆无忌惮,为一个“爱”字,活活把自己变成发疯的母狮。

如今,站在她眼前这位,看似娇柔无骨,实则一把利剑。

勾搭着太子,算计着皇上,不会功夫,却还将杀人夺命看的跟吃饭喝茶一般。

夏芫收拾着笔墨,回过头朝林倩雪问道:“这里是皇家寺庙,你是如何进来的?”

“跟子兰进来过几次,守门的都认为我啊?”她爽快的回答着,朝夏芫挑了挑眉毛:“怎么?觉得我这种歌女,不能出现在这里?”

“能像你一样逍遥快活,我宁愿当一辈子歌女!”

林倩雪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安慰说:“笼子里的鸟儿不好当,但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者也是逍遥快活的。说说正事,一会将有二个宫女前来捐银子,是朝云宫云妃的侍女,这里面有一个会向外传递消息,我们两分头行动,一路跟踪下去,查出跟她接头的人!”

“云妃的侍女?”夏芫惊讶地问道。

“云妃近日运道不济,之前被人陷害,后来又遭人行刺。正巧遇刺那日,她在该寺遇到阔天辰,当着众人的面数落了阔天辰几句,结果当晚就有刺客来夺她性命。此事阔天辰背上了嫌疑,皇上令他彻查,云妃的哥哥云安候也在调查刺客一事,我们需要在他们前面查到内奸和这位此刻!“

什么鬼?

云安候、阔天辰正在查?

她们二个也要查,而且还要在这些人前面?

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夏芫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皱巴成一团,拧了拧眉毛说:“先说说,怎么个查法?”

“你的喜鹊不是来了吗?宫女到了之后我们分头行动,一人跟着一个,当然,我目标太大,会派丫鬟去跟着。我就在后殿里抄经喝茶,你那边一有情况,让喜鹊来告诉我。”

“说了半天,你自己抄经喝茶,让我去查内奸,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林倩雪莞尔一笑,反问道:“要不你来杀人,我去查内奸?”

夏芫无言以对,窝了一肚子无名火,默默地看着法华寺高大宏伟的门楼。

“你上次让我去千赫马场,保的人是云妃吧?云安候和我们是不是一伙的?”夏芫目光一顿,回过头认真地问道。

“这世上,貌合神离的夫妻多了,口蜜舌剑的兄妹也多了,站在一条船上的,未必就不互相算计。再这么混乱猜测,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夏芫不甘地看了她一眼,未在说话。

午饭时,二个宫女步入她们眼帘。

林倩雪给夏芫叮咛了番,让夏芫自己选一个跟着。

夏芫随便指了一个,林倩雪告诉她此人叫紫陌,另一个叫玉琦,都是朝云宫的侍女。

她给春花秋实递了个口哨,二只鸟儿快速跟了上去。

取了几本佛经那在手里,她远远地跟在紫陌身后,陪着那个紫陌烧香、拜佛绕了一大圈,最后进了后殿。

后殿里香客去的地方除了抄经阁就是功德殿,看紫陌进了功德殿,夏芫不由轻锁起眉头。

这功德殿就是捐银子的地方,对着正门坐着的几位僧人全是记录功主的。

这宫女显然是受了主子之命进来捐钱,夏芫身无分文进去了尴尬,只让春华秋实进去吧,又怕它俩听不懂人话,误了大事。

“霍少夫人!”

正在发愁时,远逸方丈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方丈,我……我好想看到一个南康的老乡走了进去,正琢磨要不要进去找找?”

远逸仰头一笑,带着她进了功德殿,朝紫陌边上的几位僧人介绍说:“这位是霍少夫人,特意请来为本寺抄写梵文佛经的,此行此举功德无量,请几位师侄记录在册!”

夏芫目瞪口呆地看着远逸,她是来做特工的,这远逸是唯恐天下不乱,当着对手的面将她介绍了个干净。

功德殿记录完后,跟远逸在里面聊了会,直到紫陌离开功德殿,她才别了远逸,远远地跟上紫陌。

看到紫陌向一个沙弥问路,跟着有块帕子从紫陌身上落下,那个沙弥迅四下看了眼将帕子捡起后还给紫陌,夏芫一下子打起十二分精神。

春华秋实在指头上冲猛叫了几声,她给春华递了个指令,让它继续跟着沙弥,同时,让秋实去通知林倩雪。

紫陌离开后,远逸给她的身份曝光压抑感没了,跟着个小沙弥倒是轻松了很多。

那沙弥鬼鬼祟祟的出了法华寺,轻快的走下几百层台阶,夏芫跟在后面,跑的一身臭汗。

第四十八章 清除内奸(二)

有春华在前面领路,夏芫虽追的辛苦,但还不至于将人跟丢。

初一、十五都是大日子,来求佛上香的人异常之多,绕过人群,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沙弥。

对方在人群中看了会,走到一个卖香火的跟前,与货摊旁的一个黑衣男子聊了起来。

懂唇语的夏芫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谈话内容,说的都是路况、天气、烧香等无关的话题。

当那黑衣者抬手将一锭银子交给沙弥时,夏芫目光一下子亮了。

她清楚的看到沙弥趁着接过银子之际,将那团白纸交给了黑衣男子。

回头看了眼,登天梯似的法华寺台阶上人流不息,唯独不见林倩雪的身影。

丫的,又是个关键时刻放鸽子的!

夏芫看着四周,不由轻锁起眉头。

看沙弥传完消息后转身离开,夏芫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黑衣男子。

那料,对方将东西往腰上一装,在一排马车上看了会,上了辆最为普通的马车。

身后,没有林倩雪的半个影子,身前,那车上的马夫已经扬起鞭子,在车水马龙的青石路上调转车头。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夏芫眼睁睁地看着车夫驾车在人群中绕来绕去,渐渐地从视线中退去。

“你……你站住!”

她猛的大叫了声,奋力地朝着那辆马车冲去。

气喘吁吁地看着那个车夫,她激动地指着那个车夫的额头,脑子里却断了片儿。

“你叫我?”车夫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懒洋洋的问道。

挡住马处南去的道路,正好可以看到对面法华寺的几百层台阶。

她望眼欲穿地看着山上,展开的手臂无力地挡住马车的去路。

马夫看着她,不满的追问了句:“喂,你挡着我的路到底是几个意思?”

夏芫口里喘着气,脑子里还在转圈圈。

面对着高大的马车,健壮的车夫,她这个柔弱无骨的小身板就是挡车的小螳臂。

而且,有螳臂挡车的壮举,却没有螳臂挡车的勇气。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

“你,你……你不能走!”夏芫指着车夫,无力的说道。

车夫很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讥笑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夏芫朝人群中看了眼,回过头捂着膝盖软软地瘫坐在地上,一本正经地说:“你撞伤了我!”

“呦呵!”车夫对她的碰瓷嗤之以鼻,讥笑道:“老子上个月刚‘撞’死了三个,被人讹的老婆孩子都没了,今日又来个讹钱的,有种你就坐那儿,看老子不撞死你!”

对方扬起马鞭,一脸横肉在脸色涌起厚厚的褶子,赶着马车就准备往前冲。

夏芫心里一慌,连忙大喊道:“亲兵来了,抓人啊,杀人犯!”

那车夫大叫了声,急忙刹住马车,左右看了会,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一圈,纷纷议论着车夫的不是,车夫被气的面色通红,正欲理论,却被一个声音拦下了。

“我急着赶路,赔了她银子,马上离开!”

声音是从车里传出的,低沉而镇静。

车夫怔了下,正想继续逼夏芫让道,十两银子透过车帷递了出来。

车夫接过银子,很不甘地朝夏芫看了眼,怒骂道:“到了八辈子血霉,撞上你这讹钱的货色,拿了银子,快点给老子滚开!”

“你把我撞成这样,给几两银子就算完事,这还有没有天理?”夏芫依旧坐在地上,一本正经地说。

她一脸委屈的样子,气的车夫直接从马车上跳下,高高的扬起了马鞭:“你再不起来,信不信我一鞭子抽死你!”

“抽啊,你抽死我好了,抽死了正好不用赔钱,蹲在大牢里正好有饭吃!”夏芫鼻子一抽,哭丧着朝众人诉苦。

“哎呀!还真撞上个泼皮无赖了?你以为老子不敢抽是吗,老子现在就抽!”

夏芫连忙护着脸侧过了头,煽动周围的吃瓜群主说:“大家都看到了,她承认撞伤了我的,就是不赔钱也不肯给我请找大夫。我无父无母,无夫无友,死了之后还请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莫让这个杀人犯逍遥法外!”

人群中议论声一片,车夫扬起的鞭子僵在空中,脸色气的像墨染了一般。

她软软地瘫坐在地上,无力的哭诉着,时不时偷偷地看着车夫。

脸上是委屈的,心里是忐忑的。

现代生活里,吸收了十几年快餐文化的她,生来虽是个真性情,但套路她不是不熟,而是被养在蜜罐子里,没有用武之地。

常言道,演技不够,面瘫来凑!

她虽装不了面瘫,但脑瓜子灵活,不但上道快,而且知道适时的洒几滴眼泪,梨花带雨的博取大家同情。

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个份上,只能硬着头皮把碰瓷眼完。

这碰瓷的关键在于心态:脸皮厚,不怕死,煽动民心,博取同情。

夏芫深吸了口气,她就不信了,众目睽睽之下,这车夫还真能将她灭了不成?

突然,马车的帷帘被掀开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从车上走下来,给车夫撇了几辆银子后,转身朝另一辆马车走去。

“哎,你……你更不能走!你,你是强盗,我认得你!“夏芫盯着那人,凭命的喊了起来。

对方顿了下,像没听到一样,直接上了另一驾马车。

“他真的是强盗,抢了我的东西,我去追的时候被这俩马车撞倒了!”夏芫看着众人,大声的解释道。

车夫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朝众人纠正道:“大家看清楚了,她就是讹人的,不光讹我,还要讹我的客人!”

夏芫趁人不注意,偷偷的在手腕上狠抓了把,掀开袖子,将手腕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红疹子给大家看。

“我身上的瘟疫还未完全褪去,他刚才抢我东西时抓烂了我的手臂,这些疹子上的血水染在他手上,他已经染上了瘟疫!”

听到瘟疫,众人脸上瞬间变了颜色。

满脸横肉的车夫也吓得倒退了几步,黑衣人刚上了另一架马车,那个马车的车夫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黑衣人像瘟神一样被请下马车,在众人异样的目光里气的脸色通红,转过头狠狠地朝夏芫看了眼。

“我说的是事实,你刚才抓烂我手臂的时候,我的瘟疫已经传染给你。不过,你这个抢劫犯,染上瘟疫也是罪有应得的!”夏芫强忍住内心的惶恐,急切地说道。

黑衣人愤怒地看着她,冷笑道:“是吗?为了讹诈些银子,你还真是舍命!”

“我?您若是给我道歉,把抢了的东西还我,我就把治疗瘟疫的法子告诉你,否则,你不但全身溃烂而死,还会传染给其他人!”

“哈!哈哈!”对方突然大笑了声,”你这个泼皮无赖,本就是青楼里下三滥的货色,在街上勾引了本大爷不下七次,如今又跑到这里来耍赖!“

人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大家将目光全部投向夏芫,唾沫星跟喷泉似的漫天横飞。

“青楼里的?“

“还是个泼皮无赖呢?”

“难怪说这个不能走,那个不能走的,原来除了讹钱,还要偷汉!”

“贱货!不要脸!”

……

一时间,热嘲冷讽声八卖面传来,将夏芫的苍白的解释淹没在辱骂的海洋里。

第四十九章 清除内奸(三)

“呸!原来是个破鸡,竟然讹诈到老子头上,看老子不抽死你!”车夫扬起鞭子,再次朝夏芫走来。

“等等!”夏芫扯起袖子,露出自己留着血水的手腕,“你看清楚了,这就是瘟疫,你再往前一步,保住传染给你。而他,早就传染上了,刚才还坐着你的马车里,说不准车上都有瘟疫!”

车夫脸上一怔,看着夏芫手腕上的疹子、血水,明显的犹豫起来。

“是啊,这就是瘟疫,我见过染上瘟疫的人,身上全是疹子,血水溜到哪儿,传染到哪!”

“是啊是啊,我也见过的!”

……

吃瓜群众再次议论起来,车夫目光落在自己马车上,心里跟堵了个巨石似的,看着身旁的黑衣人,紧握的鞭子不知道往哪儿抽。

黑衣人看了车夫一眼,低下头愤恨的瞪着坐在地上的夏芫,眼中的怒火几乎能将她火化了。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给大家说清楚了,我是如何抢你东西的?抢了你什么?有谁看到了?“

“我看到了!“

一个娇媚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夏芫长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刹那间得到缓解。

“你抢了我送给她的玉佩,那东西价值不菲,再不交出来,小心我送你去官府!“林倩雪看着黑衣人,自信的说道。

“呵?又是一个血口喷人的,今日这是怎么了,遇到你们俩个泼皮无赖!这青楼里的女人还真是……“

啪——

黑衣人的话还未落音,林倩雪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对方脸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谁是泼皮无赖?再给我说一遍,青楼里的女人怎么了?“

对方愤怒的看着林倩雪,运功的手掌还未抬起,脸上一怔,瞳孔涩的一下收缩回去。

“林倩雪?“

“怎么?觉得我这种女人,不呆在青楼里不正常?进了趟法华寺不应该,是不是?“

对方脸上一怔,连忙道歉说:“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姑娘大名鼎鼎,美名远扬。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姑娘!“

“美名远扬?你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我倒是没什么,倒是这位妹妹,“林倩雪说着挑起黑衣人的下巴,拉长了话音,”你可是真的惹不起!“

看黑衣人一脸懵逼,林倩雪轻笑着朝人群外喊了声:“阔大统领,听说您是来查案的,我们俩个弱女子在这里被人欺负,您是打算看完热闹拍拍屁股走人吗?“

人群中一阵喧哗,阔天辰带着几十个亲兵很快围了进来。

黑衣人脸上一慌,转身正欲逃跑,被阔天辰身旁的人迅速拦住,一阵激烈打斗后,那人冲破重围,逃了出去。

忽然,一支雪亮的银箭飞了出去,端端地扎进黑衣人腿上,另一群护卫迅速冲上去,将此人降服。

车夫被亲军拿下后,阔天辰朝着另一群护兵走去。

“听说阔大统领在此查案,我特意过了看看!“

阔天辰目光一沉,认真地回答道:“此人涉嫌抢劫,刚才惹了点事,需要带回去进一步盘查,还望云安候行个方便,将他交给我们亲兵营处置!”

云安候朝黑衣人看了眼,试探道:“光天化日的,做什么不好,非要抢劫?”

“侯爷明鉴,小的实在冤枉,这个女人……她诬陷我?”

“诬陷?”阔天辰朝夏芫看了眼,斜起唇角问道:“她是如何诬陷你的?”

黑衣人回过头朝车夫看了眼,义正言辞地说:“这个女人实在可恶,她先是讹诈车夫撞伤了她,之后又讹诈小的偷了她的东西,她就是个泼皮无赖。”

“我没有!”夏芫立即反驳。

“混账东西!“还未等黑衣人反驳,林倩雪又一巴掌打在黑衣人脸上,“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你说她是泼皮无赖,讹诈你们几两银子?”

黑人脸色一白,瞬间穷了词语,那五大三粗的马夫腿上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人群中又一次炸开了锅。

镇国将军府如今虽不能权倾朝野,但也仅位于擎天王府和丞相府之下,对于普通老百姓而已依然是仰望神祗。

该府的少夫人,先是被“污蔑”成泼皮无赖,跟着被”骂”成青楼女子,直到现在还瘫坐在地上。

夏芫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揉着腿走到众人面前,卷起袖子将手腕递到云安候和阔天辰面前,坚定地说:“他抢了我的玉佩,抓伤了我的手腕,我追赶的时候被这个车夫撞倒。那想,这车夫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连同强盗一起诬陷于我。既然阔大统领是来查案的,还望还我个公道!”

“这?是瘟疫,你染上了瘟疫?”云安候看着夏芫的手腕,轻锁了下眉头。

夏芫放下袖子,指了指黑衣人认真地说:“是的,不过已经褪去了,不易传染!我的玉佩就在此人身上,还望阔大统领跟侯爷为我做主,让他东西还给我!”

“我根本就没碰她,她就是栽赃陷害!”黑衣人心里一慌,连忙辩解说。

“他的确抢了我的玉佩,大统领、侯爷派人一搜便知!”

夏芫神情坚定,话音落地有声,倒是黑衣人的惊惶不安更让人怀疑,阔天辰给身后的亲兵递了个手势。

看几个亲兵朝自己走去,黑衣人目光一亮,急促的叫道:“这女人是个骗子,我根本就没有碰她,她诬陷我抢了她的东西,这个车夫也没有撞过她,她硬是讹诈我们给她赔银子!“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位女施主的确是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近日受远逸方丈之托,在我们法华寺抄写经文,绝非讹钱欺诈之人!”

夏芫回过头,发现二位僧人正笑颜悦色地看着自己。

这二人她半个时辰前刚刚见过,就是在功德殿里坐着的僧人。刚才远逸方丈一番介绍,他们二人自认将她了解的一清二楚。

“失敬失敬,原来是悟凡、悟净二位大师!”云安候上前向这二人回礼。

二人笑了笑,替夏芫解围说:“这位女施主为我寺抄写佛经数日,已是大功德。佛门净地,有如此善举之人,怎么会是讹人钱财的骗子?”

黑衣人被问住了,手指在腰间偷偷地摸了下,灵机一转将话题岔开:“她刚才说自己无父无母,无夫无友,怎么可能是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她,她就是冒充的?”

“无父无母,无夫无友?哈哈!霍翊,这里有个疯婆子,自称跟你很熟!”阔天辰仰头大笑,将目光看向人群后面的一排新兵。

临训营是给亲兵营补给新鲜血液而设立的,阔天辰出来查案特意挑了些临训营中的精锐跟着,好让他们开开眼界。

为了羞辱霍尊,他也特意将霍尊带了出来。

那料刚到法华寺,夏芫就来了这么一处。

阔天辰故意提高了声音朝众人问道:“这个女人,她刚才真的说过:自己无父无母,无夫无友?”

“是啊,是啊!”

黑衣人连声回道。

马夫也跟着点头。

吃瓜群众更是拼了命的帮助亲兵和云安候查案。

第五十章 清除内奸(四)

霍尊在亲兵营用的是假名字,一米九几的个子,一身破烂不堪的铠甲,与其他亲兵站在一起明显的格格不入。

正是这样的装扮,才让人无法将他和那位曾经高不可及的驸马爷、二品的少将军联系在一起。

因为破旧的头盔护了大半个脸,加上霍翊这个名字,很多人认不出霍尊,或者说不敢将他认做霍尊。

众人朝那个大个子身上看了眼,视线又很快被林倩雪娇媚的声音拉了回来。

“小王爷,别人不认识夏芫,难道您也不认识吗?我可是听说皇上赐婚时,你比谁都急着要娶她的?”

阔天辰的狂笑声噶然而止,看着林倩雪,气的说不出话来。

林倩雪指着夏芫说:“这位,夏芫!二个多月前嫁入将军府,遭丈夫抛弃,公婆虐待,在家里受尽屈辱。几日前,她染上瘟疫,被丢在这法华寺中,得高僧相救才保住性命。苦命至此,跟无父无母,无夫无友又有何区别?”

阔天辰一时语凝,云安候一脸诧异,吃瓜群们更是呆若木鸡。

一阵沉默过后,人群中渐渐议论起来。

霍尊酒后乱性一事,最早的版本是南康歌女勾引当朝驸马,之后的版本是驸马酒后乱性欺辱歌女。

不管哪个版本占了上风,看到眼前的夏芫,大家都是同情的,尤其是在二位高僧替她“主持公道”后。

“将军府仗势欺人,这儿媳妇是不好当啊!”

“是啊!听说大将军和那位花天酒地的驸马爷,哦不,现在已经不是,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非常的残暴、毒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小声点,传到了将军府,小心妻儿娘老子都被人灭口了!”

……

议论声四起,虽然都像文字一样轻吟,但是落在霍尊耳朵里,化成一枚枚钢针,全部扎在心上。

之前,知道夏芫在将军府受尽委屈的只有一小部分人,这一闹,怕是要天下皆知。

隔着破旧的头盔,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面色,更没有人能看到他心里的千仓百孔。

夏芫听到阔天辰叫了声霍翊,诧异的往人群中看了眼,刚好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霍尊被一辆马车当着,也丝毫不知道他的存在。

她握紧了拳头,接着林倩雪的话说:“不错,我就是那个丈夫不疼,公婆不爱的夏芫,宫廷献艺时遗臭万年的歌女。但是,他,也的确是个强盗,抢走了我的玉佩,我身上最为珍贵的东西!”

吃瓜群众被煽动起来后,愤恨地看着黑衣人,要求他立即将东西交出来。

将军府他们惹不起,指责个强盗却轻而易举,民声所向,阔天辰、云安候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黑衣人脸上。

“给我搜!”

阔天辰一声令下,亲兵们迅速在黑衣人身上搜了起来。

那个纸团子很快被搜出来,打开一看,所有人都震惊了。

黑衣人挣扎欲逃,被云安候快速制服,交手中云安候惊讶地发现黑衣人肩上有伤。

扯开黑衣人的衣服一看,云安候愤怒的一拳砸在对方脸上,愤恨地指责道:“查了多日,没想到刺客竟然是你!来人,给我押回去!”

阔天辰急忙将护卫们拦下,解释说:“侯爷,云妃遇刺事关重大,皇上令我亲自查办,还望侯爷行个方便,将人交给我们亲兵营审问!”

“遇刺的是我妹妹,刺客也是我发现的,还请小王爷行个方便,叫人交给我们云安候府!”

二人争执不下,一直瞧着那张纸团的林倩雪上前一步,娇笑道:“我怎么觉的这纸张颜色雪白,还印着花朵,像是出自宫中。二位与其争执下去,不如一起沿着此人和这张纸条查下去,或许能查出些什么。”

纸张是云妃宫里的,但往外传递信息的可是意图谋害她的侍女,彻查黑衣人也好,调查出卖云妃的宫女也罢,用不了多久都能揪出行刺云妃之人。

纸条在阔天辰手上,人被云安候降住,他们二人互相看了眼,压着黑衣人离开了。

谢过二位大师,夏芫跟着林倩雪回到寺庙。

客房里,夏芫看着林倩雪,气的说不出话来。

“瞧你,有惊无险的,至于这么长呼短叹吗?”林倩雪看着她,笑着说道。

夏芫狠狠地刮了她一眼,反问道:“很好笑是吗?说的好好,喜鹊报信后立即赶到,为何我命都快没了,你才赶过来?”

“杀人嘛,总得费些功夫!跟紫陌接头的那个和尚被我除了,那个黑衣人中了我的莫香散,用不了几个时辰就全招了!”

“你?你怎么做到的?”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倩雪笑了笑,扬起她的右手给夏芫看。

她的右手指是带了指套的,金色的指套上镶嵌着细小的宝石和珍珠。

谢下二个指套,她递给了夏芫,解释说:“这两个指套上的黑珍珠全是有毒的,不过一个是剧毒,立即夺命。一个是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中毒后八个时辰内呕吐不止,肠胃绞痛,之后不治身亡,症状与吃坏了肚子、呕吐脱水致死没有任何区别。”

“万一,黑衣人没在八个时辰内交代出幕后之人,你不是白忙活了?”

“当然不会!”林倩雪收好指套后,自信地说:“几个时辰的呕吐,他很快就会肠胃溃烂,身体脱水,为了能喝上水,什么都会招!”

夏芫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不由暗自感叹:

娇如春花,弱似秋水,看起来娇媚无骨,做起事来滴水不漏,杀起人来更是一把柔美酥甜的糖剑!

林倩雪看夏芫不再吭声,悠悠地解释说:“还闷闷不乐啊?我不过赶去的慢了些,顺便试探下你能不能胜此重任,用不着这么较真吧!再说了,将阔天辰和云安候准时的牵到哪儿,也得花些心思不是?”

“好,你说的都有道理!评价下吧,我表现的怎样?”

对方拉起她的手,意味深长的笑了:“甚是满意!以后这种事前,你一个人就可以胜任!”

“什么?”

一个惊雷在夏芫脑子里炸开,她一屁股从凳子上坐起。

“一回生二回熟,你脑瓜子灵活,又沉得住气,是个做大事的料子!“林倩雪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着。

三日后,喜鹊传来消息,说黑衣人供出的幕后指使是皇后。

皇上大怒,虽未让后宫移主,却将云妃晋为贵妃,罚皇后三个月禁足,闭门思过。

紫陌是皇后身旁的人安排进宫的,沿着她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查出了不少人,皇后身旁的宫女太监被掉换了一大批。

趁此机会,林倩雪等人在皇后身边暗置了自己的眼线。

第五十一章 无量功德

霍尊晚上偷偷溜出临训营看望过夏芫二次。

第一次遇上夏芫在后殿独自抄经,他站在门口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正欲走近时,听到她拿起抄好的经文念了段回向文。

抄好的那段经文是回响给陆境衡的,感谢他三次救命之恩,霍尊听到陆境衡的名字,整个人僵的如同一尊雕塑。

还有一次,他是中午赶来的,看到陆境衡正坐在石凳上陪夏芫聊天。

虽是佛堂后院,院深无人,但他们举止得当相敬如宾,没有任何逾越,却看得他脑里、心里全都不是,心里莫名的痛着,却没有足够的底气上前。

林倩雪说,夏芫“丈夫冷落,公婆虐待”,夏芫说,自己“丈夫不疼,公婆不爱”,他想说这些都不是事实。

然而,这却是实比事实更残酷、更逼真的事实。

他默默地站在不远处,听着她和陆境衡愉快的聊天,满怀期待地描述着自己离开青龙城之后的生活,他骨节分别的手指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手指上的动作几经反复,霍尊气愤地哼了声,甩袖离去。

陆境衡说过,送走夏芫他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夏芫为了不耽误逃走,在接下来的二十天时间里将一本厚厚的梵文《大藏经》一字不差地抄写在墙壁上。

只需写完最后的落款,抄经一事就算完成。

剩下的几天时间,她一直卧床装病。

她原本身子就弱,恰逢又下了几场秋雨,天气愈发寒冷,中间正好又来了月事疼的死去活来,清月对此事倒也并未起疑。

陆境衡说一个月为限,她已经等了三十五天,一直都未看到他的身影。

“这位驸马爷不会又是放了我的鸽子吧?”夏芫盯着那个翠玉葫芦,自言自语的抱怨道。

一日午后,远逸方丈来到她的住所,和清月一番交谈后,清月扶着夏芫在院子里接见了他。

经过一阵寒暄,远逸方丈直入主题。

“少夫人,按照之前的约定,您抄写经文大致需要一月时间,我看那《大藏经》已经只剩下落款了,不知少夫人打算何时完成落款!”

夏芫看着对方,真诚的道歉说:“都是我不好,因为身体不适误了些时日,否则早就完成了。算下日子,我从来到贵寺至今已经三十多日,的确是该早日完成方丈所托之事!”

远逸仰头一笑,摆了摆手说:“少夫人太客气了!《大藏经》是我佛家瑰宝中的重中之重,落款是大事情。还需选个吉日,冬月(农历十一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如果少夫人觉得可以话,不如放在这一日。正巧,那日有人会来见你!”

冬月十五?

有人来见她?

夏芫愣了一下,冬月十五是十天以后。

初一、十五都是敬香拜佛的大日子,到时候香客众多,院内混乱,难道是陆境衡拖远逸来传消息给她,提醒她早点做好准备。

“我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我年少识浅,不知落款时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少夫人按照自己的心境、习惯抄写即可,无需墨守成规!”

夏芫一脸愕然,不是说好的筹划一番吗,连需要准备的事情都不给交代一下?

冬月十五那天,夏芫早早起床梳洗,身上除带了些碎银外,还偷偷地塞了不少吃的。

这日,前来法华寺敬香的人络绎不绝,一进门就被左右二面墙壁上灵韵俊美的梵文吸引住了。

大家虽然看不懂这梵文的内容,但远逸方丈请人在法华寺抄写梵文《大藏经》的事情,在整个青龙城传的无人不知。

而且,为了表达对这些梵文的重视,还特意请了身为当朝驸马的陆大才子上来作画。

因此,没人研究梵文的内容,全当是仰望神祗。

夏芫被一阵接一阵的赞叹声夸的很不自在,走下竹梯后打算找个地方先坐上一会。

“霍少夫人!”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夏芫回过头,远逸方丈正乐呵呵地看着她。

站在他身旁的是二个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林氏和明月!

林氏怎么来了?

难道远逸那日并不是在帮陆境衡传话,是她自己误解了?

夏芫一下子懵了。

远逸走上前认真地朝她行了个佛门之礼:“贫僧替法华寺众僧侣谢过霍少夫人!你为我们法华寺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实在是无量功德!”

“方丈言重了,我不过是抄写些经文,并未帮上什么忙!”夏芫赶紧解释。

远逸星亮的眸子微微眯起,转过头对林氏笑道:“少夫人颇有佛缘,用佛语抄写《大藏经》是大功德。是为自己积福,也是为霍家积福,同时,也为天下苍生积福。霍老夫人得此儿媳,实在是好福气!“

夏芫脑子里又一次懵了!

抄写一本经文而已,至于把她提到这么高的台面上吗?

进入寺庙的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属,这中间认识夏芫的没有几个人,但认识镇国将军府霍老夫人的不在少数。

听到远逸方丈的话后,他们一下子确信了夏芫就是霍家的儿媳妇——那个让准驸马爷霍尊酒后乱性的女人。

其实,几日前夏芫“歪打正着”帮阔天辰抓到刺杀云贵妃的刺客时,她镇国将军府少夫人的身份就已经传了出去。

只是,当时在场的人还能信上几分,这些达官显贵们听说了之后,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

要说名气,霍尊在青龙城无人不知,但要说一夜成名,没有人比的过夏芫,虽说是骂名,但绝对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直到他们亲耳听到“无量功德”这四个字从远逸方丈口里说出来,才接受了抄写梵文的就是那个在皇宫里一夜成名,遗臭万年的歌女。

“这个女人我见过,就在上个月,行刺云贵妃的刺客还是她发现的。对了,当时流云阁的’云中仙子‘林倩雪也在,还说,这个夏芫在家里是‘丈夫冷落,公婆虐待’的!”

人群中,一个蚊子哼咛的声音在低语着,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林氏英睿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那些人迅速闭上嘴巴。

看着身体柔弱,气质出尘的夏芫,再看看强势霸道,飞扬跋扈的林氏,大家对林倩雪的话深信不疑,对夏芫的同情和赞赏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

林氏被大家异样的目光刺的周身不适。

之前,她还觉得是夏远耽误了霍尊的大好前程,连累了她们霍家,如今,倒觉得是她们霍家亏欠了夏芫。

看着神情尴尬,无地自容的林氏,再看看面容端庄,一脸祥和的远逸方丈,夏芫隐隐的感觉到这位佛门高僧在有意的帮助自己。

第五十二章 咸鱼亦有翻身时

“霍夫人!”远逸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少夫人不但领悟佛性,而且生来就带了几分慧根。若是老夫人不介意的话,老衲想收她为本寺的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

众人都傻眼了,法华寺不但是天下第一大寺庙,还是皇家寺庙,多少人想成为该寺的俗家弟子都不被接纳的。

今日,远逸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收夏芫为俗家弟子。

林氏受宠若惊,站在那里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芫眉心一拧,连声绝句说:“大师,哦不,方丈,我……我还年轻,没打算要出家!”

远逸开怀大笑道:“少夫人误会了,俗家弟子无需落发出家。所谓佛祖心中留,只要你心皈我佛即可,少夫人如此有佛缘,何不多往佛堂走走!”

多往佛堂走走?

夏芫脸上一怔,只觉得此人话里有话。

自对方发现她过目不忘后,就一次又一次提出些古怪的要求,如被他继续这么绕下去,后面还不知有什么麻烦。

这个远逸,她隐隐的感觉到,对方绝不是普通的僧人那么简单!

俗家弟子,在别人眼里是佛缘,甚至是荣誉,对她而言,就是圈套!

“多谢方丈抬爱,此时事关重大,我需与夫君商量后才能做答。还望方丈见谅!”

夏芫的回答合情合理,即不让远逸为难,也给自己留足了余地。

周围的吃瓜群对夏芫的反应不由一阵惊讶,随后又夸她懂事乖巧,就跟之前那些传闻都是空穴来风一样。

刚才还一脸难堪的林氏此刻也因为夏芫这个儿媳妇倍感欣慰,告别远逸后带着夏芫、清月兴匆匆地下了山。

下山前,远逸方丈将一袋未打磨的琥珀原石送给夏芫,并且意味深长的告诉她,说他们日后还会再见。

“此物是佛教七宝之一,有驱邪避灾,调养身体之功效。这些东西都是多年前贫僧一位朋友所增,经本寺多位高僧开光诵经,颇有灵性,打磨后不但颜色鲜艳,流光溢彩,与少夫人聪灵俊秀的气质也甚是相应!”

听他这么一说,一向虔诚的林氏双眼放光,喜出望外的帮夏芫收了下来。

马车上,林氏目光落在夏芫身上,一改往日的强势刁钻:“我说过抄完佛经必有重赏,想要什么?你不妨说出来!”

夏芫顿住了,林氏承诺的时候她并未在意,自然没想过讨要赏赐的事情。

“为娘分忧解愁,本就是媳妇份内的事情,儿媳并未想过要得到什么赏赐!”

说这话的时候,她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紧扣的双手上。

不是不想要,是她想要的赏赐林氏给不了,也不可能给她。

“俗家弟子的事情,你怎么的考虑?”

“我……事关重大,我需要想想!”夏芫轻声回道。

林氏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急促地说:“有什么可想的?这件事情我做主,不用问那个臭小子!”

“可是,我,我身子骨弱,平时静养惯了,不大出门的!”

对方禁皱了下眉头,不耐烦的催道:“身子就得补,习武能够强身健体,以后可以让明玉教你。还有,青龙城那么大,你老蹲在家里有什么用?没事出去走走,长长见识!省的整日里跟个闷葫芦似地,看着都急人!”

夏芫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眸子里升起喜悦的火光。

她自由了!

第五十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青龙城里溜达了一天,夏芫终于摸清了,东南西北座城门.

北门外是临训营的驻地,南门所通往的靖城瘟疫盛行,此门已经被封,东门由亲军统领阔天辰驻守,西门由副统领陆境衡驻守。

南门被封,北门口有霍尊,东西二门的驻守统领虽然大多时候都不在城门上,但他们的亲信认识夏芫的不少。

想出城,她还得去求陆境衡!

整整七天里,她几乎每日都在青龙城溜达,一贫如洗的她将青龙城大大小小的商铺,街巷狂了三遍,始终没看到陆境衡的影子。

看她这么漫无目的的乱走瞎逛,清月觉得她们少夫人肯定是在家里急坏了,出来后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只是,这样逛下去清月受不了,到了第八天说不么都不愿意出来。

林氏说夏芫可以出来,并未说白冰和玉暖可以走出将军府,因此她俩只能继续留在家里。

好在远逸方丈送的那袋子琥珀石她们都很感兴趣,全部兴致满满地坐在院子里打磨起来。

在法华寺抄经后,认识她的人不少,为了避免麻烦,夏芫出门时穿的非常朴素,头上不但换了发型,还特意该自己剪了个厚厚的刘海儿。

即便是熟人,若是不仔细去看,还真是认不出来。

第八天,不但清月没出来,玉暖还悄悄地塞给了夏芫三十两银子。

对于这笔零花钱的用途,夏芫很快就有了主意。

前日,她在一家陶器铺子看到一个精致的三彩瓷碗,上面正巧画了二只喜鹊,她打算买回去给春花秋实用来乘水。

走进那家陶器铺子,掌柜看夏芫穿的普普通通,连个有钱人家的丫鬟都不像,琢磨着自己店里的东西夏芫也买不起,因此就将她晾在一旁。

夏芫倒也不温不火,拿起那个碗认真地观赏起来。

“掌柜,这个碗怎么卖?”,

那掌柜斜靠在椅子上手里玩弄着一把茶壶,闭着眼睛竖了三个手指头。

“三......十两?”

对方是躺在软椅上的,从夏芫哪个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身。看他一脸爱理不理的神情,夏芫将后面那个“十”字说得清脆而响亮。

掌柜合上的眼皮子扑闪了几下,“嗯”了一声,继续把玩着手里的茶壶。

“哦,那,我买下来!”

夏芫拿出玉暖给她的那三十两银子,认认真真地放在柜台前。

掌柜睁大眼歪着脑袋将她打量了一番,站起身将银子收下,将那个三彩瓷碗用油纸包装了一番后,又拿起来看了看,说要再找个木盒子给她装上。

夏芫说这个碗是买个鸟儿的,不用装盒子了。

那掌柜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逮着了个有钱的主子,赶紧热情地招待起来,一边介绍店里的其东西,一边热情给她找盒子。

她打开油纸欣喜的看那个三彩瓷碗,心想在古代买东西就是便宜,放到现代这种碗随便都卖到几百万了。

“哎呦,贵客呀!”

掌柜看着另一头二个年前的身影,乐呵呵地笑了。

向伙计召唤了声给夏芫找个盒子后,匆匆茫茫过去招呼那二位贵人。

“这个碗造型独特,印花新颖,等孩子出生后刚好用上!”女子拿起一个碗认真地看起来。

“喜欢就买上,这家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宫里的精致,但是款式多样,花色灵活、新颖!”男子的声音温情悦耳。

女子将碗对着光看了看,看着碗上的花纹锁了锁眉头:“嗯,这个绘着喜鹊的是不错,就是颜色单调了点,有没有喜气一点的?”

掌柜从货架子上取下一个和夏芫所选的三彩碗一模一样的小碗,点头哈腰地笑道:“有有有!三种颜色,以红色为贵,绝对喜气!”

“好事成双,就买一对吧!多少银子?”男子轻笑着说。

掌柜转过头朝夏芫看了眼,对着这二人摆了三个手指头,小声地说:“回公主和驸马爷的话,六两银子。”

陆境衡毫不犹豫地掏出六两银子丢在柜台上。

掌柜收下银子,弯下腰在柜台中继续找碗。

“哎呦,可真是不巧,这碗就剩下一个了,另一个已经被那位姑娘买下!”找了半天,掌柜惋惜的叹道。

陆境衡转过头,看到夏芫立刻愣住了。

“我看上的东西就必须带走,把碗给我要回来!”兴平不满的说道。

掌柜一脸为难,但这二位他深知得罪不起,只能跑过去找夏芫要碗。

“可我已经买下了,为何要退?”夏芫不解地看着掌柜。

掌柜作揖恳求道:“姑奶奶,算我求您了,你就帮我一次吧,我这里的其他东西您随便挑,不加价!”

这个碗是夏芫几天前就看上的,此刻已经买下自然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她看着掌柜飘忽不定的眼神,似乎觉察到什么,回过头朝身后一看,发现站在另一头的陆境衡正端端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啊?给她退六两银子,三两是碗钱,还有三两算是我打发的!”兴平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三两?”夏芫脸上一愣,气愤地看着掌柜,指责道:“同样的碗,你卖给他们三两银子,卖给我三十两银子?”

发现自己被揭穿,掌柜吓得冷汗直冒。

只是他怎么也么想到,夏芫气愤地看了他一眼后,将那只碗退给了他。

“呵!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兴平冷笑一声朝着夏芫走了过来。

夏芫未做声,拿了银子就往外走。

“站住,本公主放你走了吗?”

逃是逃不掉了,夏芫只好硬质头皮欠身行礼。

“参见公主!”

“一介草民竟敢站着给本公主行礼,谁给你的胆子?”

夏芫蛾眉轻锁,她虽是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但霍尊如今没有官职,他们二人和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前几日她“歪打正着”让阔天辰、云安候抓到刺客,查出皇后派人行刺云贵妃的事情,兴平肯定早听说了。

此刻,兴平的行为,与其说是刁难,不如说是报复。

她想到这里,连忙跪到地上,认认真真地行了个大礼:“草民夏芫见过公主,见过驸马爷!”

自从刚才看到陆境衡开始,她就感觉到自己又一次被放了鸽子。

被踩到脚下的不仅仅是尊严,还有内心。

“本公主看上的东西,你也敢抢,可知何罪?“兴平拿着夏芫刚才退回去的碗在手里摆弄着,居高临下的问道。

夏芫轻咬薄唇,顺着她的话道歉说:“草民该死,不知道公主也在这家铺子买东西,更不知道公主也喜欢这个瓷碗!”

”该死你为什么不去死?本公主跟你有什么仇,我母后又跟你有什么仇?偏偏跑到青龙城抢我的人,伤我的母后?“兴平愤怒地看着她,气的全身发抖。

第五十四章 奇耻大辱

时置中午,这家铺子又在青龙城最繁华的正街上,兴平的怒吼声没多久便引来了围观的群众。

陆境衡挽着兴平的肩膀,柔声的劝道:”这里人多嘴杂,一个碗而已,没必要这么上心。若是落下话柄,传到父皇耳朵里,又要激动了他!“

兴平目光一顿,将陆境衡的话思量了番。

她母后的事情,皇上的气还没消呢,若是又激怒了皇上,说不准还得怪罪到自己母后头上。

想到这里,她朝门外看了眼,强忍住了内心的怒火。

“本公主从不仗势欺人,这个碗的价钱五倍返还给你,十五两银子,十二两算是施舍!掌柜的,先把钱给她退了,待会算在我们账上。”

“这......这......”掌柜一阵仓惶,“噗通”一声跪倒地上,“这位姑娘是三十两银子买的,五倍的话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

“什么?”兴平目光一滞,不由冷笑了声:“果然是没见过世面,一个破碗花了三十两银子!”

掌柜的内心忐忑,夏芫跪在地上更是心里不安。

兴平鄙视地看着夏芫,眼中突然间泛起一道冷光,忍不住再次暴怒起来:“花这么多钱买一个碗,你是不是用来讨好季藤哥哥的?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不过就是他圈养在家里的一条狗而已!”

夏芫狠狠咬了下薄唇,解释说:“公主误会了,这个碗是买给鸟儿的!我对霍尊没那么多心思。”

“买给鸟的?”

兴平脸上乌青,气恼地看着夏芫,因为愤怒而面部微微扭曲着,挥起碗狠狠地砸在夏芫头上。

夏芫头顶一阵剧疼,脑子里“嗡嗡”作响。

待眼前的火星子退去后,她感觉到热乎乎的东西沿着自己额头、脸颊、耳根子往下落,地上、衣服上红红的全是鲜血。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额头就这样被人砸烂了!

夏芫怔怔地摸了把额头,她的手指瞬间被染的血红。

“本公主给孩子选的碗,你竟然敢用来喂鸟?不知死活的贱人,本公主今天非要好好的教训你!”

“公主,你有孕在身,别动了胎气伤到了孩子!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先回府再说!”陆境衡一手扶着兴平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臂弯,温柔的劝道。

他温柔的声音从夏芫头顶响起,她隔着睫毛上的血迹,朦胧的看着二个华丽的身影从自己身前走过。

许久,在众人的唏嘘声里,夏芫按紧头上的伤口,缓缓站起身来。

“姑娘,你家住哪?我让伙计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在一群吃瓜群众的热议中,夏芫盯着满脸的血迹,出了瓷器铺子。

一路上,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别人的议论声中走回将军府的,但她深深地记住了今日的耻辱。

自中秋赏月那晚起,她便决定不再与兴平这个可怜的怨妇一般见识,因此,当听到她醋意浓烈的责骂时,她耐心地给兴平解释了句。

那料想,这一句解释竟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伤痛和耻辱。

今日,正真令她痛心的不是兴平,而是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帮她逃走,却转眼间又跟放了个屁一样忘得一个二净的陆境衡。

头上的伤口有一指长,好在不深,玉暖很快便为她包扎好了。

厚厚的纱布横一圈竖一圈,整她个脑袋裹的跟个兔子似的。

夏芫有事没事总往伤口上摸一摸,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气愤地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这一次,绝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

第五十五章 先发制人(一)

丫鬟们一连问了几天,她只说被一对野狗咬了,却死活不肯说是哪家的狗。

家里养了七八日,头上的纱布终于去掉。

一日,春华秋实在树上喳喳的叫着,说是有任务。

夏芫几日里心情不爽,对任务本没什么兴趣,但听到“皇后”这两个字,一下来了精神。

春花:皇后根基稳固,虽被禁足,但身边的人帮她四处张罗,不但与二皇子勾结,还暗中勾结朝臣。

秋实:是的,用不了多久,皇后便能东山再起,等她帮二皇子住进东宫,你们这群人肯定都会被干掉。

夏芫:“你才被干掉呢!”

春花:就是,皇后肯定是第一个要杀你的!还有公主,她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秋实:还有驸马,他现在跟公主是一伙的。

夏芫没好气的看着它们,愤怒地回道:“不需要你们提醒,我的伤疤好了,疼还没退呢!说吧,让我做什么?”

秋实:先发制人,拆穿他们的目的,引出二皇子背后的那些朝臣,不给皇后翻身的机会!

夏芫:“说具体点!这一次,我定会用心筹划,不辱使命!”

秋实:二皇子喜欢吃钴蓝铺子的芙蓉酥,每隔三日就会让人去买。为讨好太子,还会买份玉兰糕送到东宫。你在玉兰糕里做做手脚,制造他谋杀太子的假象。

夏芫没好气地瞥了它们俩一眼,质问道:“林倩雪疯了吧?这样的事情不让宫里的人去做,让我去?在太子的食物里动手脚,她以为我会隐身吗?“

秋实:在宫里下手很容易被查出来,林倩雪说,你做好了,有重赏!

重赏?

夏芫顿了下,前几日林氏给她的这个赏赐的确是喜出望外,林倩雪的赏赐,她也是有些期待的。

一场行动,既能一雪前耻、生存保命,又能得到重赏,就算是危险,憋屈了几日的她,也决定干了这一票!

在二皇子送给太子的玉兰糕里动手脚,对夏芫来说绝非易事,但林倩雪要求夏芫自己完成,因为她还要负责太子收到玉兰糕之后的事情。

认真琢磨了二日,夏芫带着清月出了门。

“少夫人,咱们今天去哪?”

夏芫轻笑了声,回道:“听说雨桐苑的戏不错,去瞧瞧!”

雨桐苑离钴蓝铺子不远,中间只隔了二条巷子。

听戏是在院子里面,四周红墙绿树,根本看不到外面。

夏芫进了雨桐苑,坐在里面一听戏就是一个早上。

这次是她精心筹划的,整个过程只需露个脸,绝不会像上次清除内奸那样狼狈仓惶。

“少夫人,没想到您这么喜欢听戏?”清月打了个哈欠,轻笑着问道。

夏芫轻抿了一口茶水,淡定地回答说:“算不上喜欢,只是这里有几位唱的还不错,能听进去罢了!”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传来。

夏芫回过头看了眼,放下手中的茶杯对清月说:“听了一个早上戏,这会肚子有些饿,我们去钴蓝铺子看看,听说那家的糕点不错。”

钴蓝铺子不大,里面只有一个掌柜和二个伙计。

这家的糕点因为花型别致,用的又是独家秘制的花浆,因此,都是前一日做好胚子,第二日放在外面边烤变卖。

夏芫在刚烤好的十几种糕点里看了看,选了二十块玉兰糕,说自己跟清月吃点,回去给玉暖她们带些。

掌柜将糕点装进一个精致的食盒里,夏芫带着丫鬟出了门后,打开食盒给自己和清月每人取了一块。

“少夫人,这个糕点真好吃!”清月满意的称赞道。

“嗯,我也觉得不错,你再吃一块!”

第五十六章 先发制人(二)

夏芫趁着给清月取第二块玉兰糕之际,将林倩雪给的毒药洒进糕点里。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朝天空看了眼对清月笑道:“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晌午,这会我有些困,咱们不听戏了,回去吧。”

“好啊,奴婢听了一个早上,早就打起盹了!”

“哎呀!我刚才将帕子落在了雨桐苑,你站这儿等一会,我取了帕子很快就回来!”

夏芫说着,将食盒塞给清月,自己转身去了雨桐苑。

刚脱离清月的视线,她就给空中的春花秋实递了个手势。

春花秋实得令后,立即飞回钴蓝铺子。

夏芫在雨桐苑仔仔细细的找了半天,直到春花飞过来冲她叫了几声,她才在之前选定的位置当着雨桐苑伙计的面找出自己的帕子,慢悠悠地朝钴蓝铺子走去。

离钴蓝铺子不远处的街道上,已经围了十几个人,夏芫走进一看,清月坐在地上正哭的梨花带雨。

夏芫扶起清月,故作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少夫人,哇——”清月捂着脸大哭起来。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坐在地上?”

清月抹了把泪水,哽咽着解释说:“我们的玉兰糕被人抢了!都是我没有,呜——”

“抢了?光天化日的,谁这么大胆子?”

清月一脸委屈地回道:“奴婢不知道,那人会武功,起初说是要买,我不卖,他抢了之后立即跑的没了踪影,还把奴婢推倒在地!呜!”

“算了,不过是几块糕点而已,我们再买些就是!”

夏芫默默地看着清月,掏出帕子替她抹干眼泪,安慰了几句,带着她朝钴蓝铺子走去。

毫无疑问,抢了玉兰糕的正是给二皇子办事的人。

此人,夏芫让喜鹊跟了二天,发现他手脚利索、脾气暴躁,近日沉醉在赌坊里,大概是输了银子的缘故,愈发的横行霸道。

对他而言,若是买给太子的玉兰糕没了,为了交差,硬抢耗夺是必然的!

清月提着钴蓝铺子的食盒,又站在铺子外不远处,自然成了他抢夺的对象。

“没天理啊!没天理啊!”钴蓝铺子老掌柜的嚎啕大哭声从不远处传来。

夏芫强忍住笑,走近后,仔细的欣赏着眼前的这一幕。

刚才她们离开时,新做出来的十几种糕点摆放在铺子外的货架子上。

那些糕点颜色鲜艳,造型精美,个个儿都很招人爱。

此刻,这些东西全部散落一地不说,上面还都是些鸟屎和爪印子。

“唉,这也太倒霉了,这年头,连鸟都这么肆无忌惮!”

“是啊,刚才一位姑娘的糕点被人抢了,这家掌柜做了一天的糕点也被鸟给毁了,这强盗猖狂也就算了,连鸟儿到这么猖狂?”

“快入冬了,我看这群麻雀是在给自己屯粮食啊!”

……

周围的人纷纷议论着,掌柜的老泪横流,伤心的收拾着残局。

“这位大叔,你们家的糕点真的不错,可惜我们才吃了三块就被人抢了。想必那人也极爱吃您做的糕点的,大概是身上银子不足,又为了解馋才出此下策。明日,您将做好的糕点给我们预留一份,我到时让人来取!”

夏芫笑着将银子递给掌柜,并当着众人的面吩咐清月明日来这家取糕点。

“是啊,一定是你们家的糕点做的好,所以才有人来抢的。还有那群麻雀,肯定是之前偷吃过你们家的糖糕,因此才成群结队的飞过来哄抢!”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脸上的同情没了,看着铺子里的糕点胚子,全部口馋起来。

没多大功夫,一连三日的糕点都被预定了。

掌柜的见状大喜,连忙贴出告示,要招聘伙计,扩大经营。

突然,春华急促的鸟叫声在空中响起,说送给太子的玉兰糕出了意外。

夏芫心里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它。

春华拍打着翅膀在枝头叫着:那糕点,云宫的人带走了一半!

云宫?云贵妃?

夏芫脸上一愣,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第五十七章 先发制人(三)

夏芫如坐针毡,对着鸟儿急切的问着:“林倩雪呢?宫里的事不都是她负责的吗?”

春华的回答非常果断:她忙不过来,让你想办法!

她看着春华,气不打一处的往外冒,恨不得把它跟林倩雪放到一锅给刷了。

宫里没有认识的人,只能往宫外想,此刻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云安候!

“清月,陪我们去拜访下云安候。前几日在法华寺,他曾帮我解围,我突然想到此事,觉得应该上门道谢!”

清月怔了下,默默的跟着夏芫去了云安候府。

“少夫人,咱们是来道谢的,空着手不大好吧?”

夏芫朝府里看了眼,回道:“送礼是要送到心砍里的,你我都不了解这云安候的喜好,还是先弄清楚了再送吧!”

清月前去敲门,候府的家丁一看是将军府的人,急忙禀报了云安候。

客房里,云安侯夫妇接待了夏芫,夏芫故意将钴蓝铺子里的糕点赞叹了番。

看着客厅里的一副字画,她想了想长叹了口气。

“霍少夫人为何叹气?”云安候的妻子白氏问道。

夏芫再次叹了口气,说:“这副《云中辞》字飘逸洒脱,像极了我之前一把团扇上的字迹。两者都是写云的,但意境却完全不同!”

“哦?不知霍少夫人那把团扇上的诗,是怎么写的?”白氏笑问道。

“云霞彩霰蕴,

飞鹤传奇情,

有祸不单行,

难话相思苦

......

哎呀,时间长了,我只记了这四句!候爷见多识广,可千万别笑话我!”

云安候礼貌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墙壁上那首《云中辞》上,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云妃有难”,夏芫的这几句藏头诗他蓦然反应过来。

找了个借口,云安候冲冲的赶向了皇宫。

几日后,春花秋实给夏芫带来消息,说林倩雪请她去清风堂相见。

清风堂是正街上的一个书画斋,里面出售些名人字画等,夏芫之前已经将青龙城大大小小的商品、街巷全部走了一遍,因此找个地方没有任何困难。

走进去后,这里原先摆放的那些字画已经没了踪迹,屋子里只剩下四面雪白的墙壁。

“你可算到了,让我等了半天!”林倩雪看到她,笑的花枝颤抖。

“我可是准时来的,谁让你要提前到的?”

“我心里高兴,乐意早到。二皇子被发配凉城之事,你可是立了大功!”

夏芫看着空荡荡的清风堂,回道:“我不过是在食盒上动了下手脚,收拾二皇子显然是你们的功劳。”

“你也功不可没呢。不过,此事的确是费了心思的。二皇子这一出事,暗中勾结他的那些朝臣全遭了秧,罢官的,发配的,倒霉了一片。皇后不但失去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根基,而且彻底被皇上冷落了。“

林倩雪说的眉飞眼笑,夏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对你而言,是个好消息。太子根基越稳,你就站的越高,越容易做事!”

“瞧你,这么大快人心的消息,竟然一定都不高兴?”

“已经高兴二天了,还要怎么高兴?皇后早就要取我性命,她一出事,杀我的人就少了一个,我虽没你那么兴奋,但也是开心的。”

林倩雪看着夏芫,继续笑道:“何止是她,还有那个礼部尚书侯楠,侯勋的父亲,因为勾结二皇子,被皇帝连将三级,尚书之位是保不住了!皇后啊,再不收敛些,我看她不但得失去后位,还要被贬进冷宫呢!”

“唉,若非我为了保命,倒也不想与她为敌,说说你的赏赐吧,让我再开心点!”

对方神秘地看着她,笑嘻嘻地问道:“你觉得这家铺子怎么样?”

夏芫愣了下,不解地反问道:“原来是卖字画的,如今空徒四壁,你说能怎么样?”

“我是说,你在这里开家茶楼怎么样?”

“茶楼?我?”

看她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林倩雪带她将这个铺子看了一遍。

这是家五间三层的铺子,与流云阁只隔了一条大街。而且门端对着,虽未在主街上,但人流量也绝对不小。

因此,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商铺规格都是无可挑剔的。

现代生活中夏芫的父母经营了一家茶楼,她闲暇时经常在里面帮忙,对她而言搭理起来并非难事,只是对方提出这样的事情,恐怕是有目的。

她想了想,拒绝了林倩雪的“赏赐”,认真地说:“我没想过要开茶楼,自己也不会经营!”

“铺子算我送给你的,开店的费用你也不必操心,你只需用你精湛的茶艺将顾客吸引过来,至于利润嘛,你若是赚到的多了,可以分我一些!”

“倩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开茶楼是件大事,我需要与家里人商量一下。”

“据我所知,你们西院和将军府的开销是分开的,生活也互不干涉,你们西院里过的非常拮据。如今,霍尊正在临训里,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的。“

想要走到窗前,默默地看着街上的人流,并不接林青霞的话。

林倩雪想了想,笑道:”不过,你家那位的脾性我也知道,跟他商量一下也是好的,男人嘛,总是爱面子的。铺子我已经买下了,你若是愿意经营的话,随时带个话给我!”

看林倩雪并无紧逼之意,夏芫心头略松口气。

其实,夏芫对林倩雪的印象还不错,甚至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情。因为对方和自己很大程度上都有交集,比如出身、爱好、身份,只是一想到“细作”这件事情,她不得不防着她。

林倩雪看着她,挑了挑眉毛笑道:“听说你十日前被狗咬了,我这里有个出气的方子,想不想听听?”

“怎么,被狗咬的,还能咬回去不成?”

“瞧你这张利嘴!我告诉你个秘密,让你好好解解气,再高兴上几个月!”

夏芫懒懒地瞧了她一眼,如果秘密能解气的话,干嘛还有那么多人提剑扛刀打打杀杀的。

“兴平怀孕,孩子是一群流匪的!”林倩雪趴在夏芫耳朵上,笑声的说道。

夏芫肩膀一颤,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

“是子兰告诉我的,错不了!一个多月前,皇后让子兰带着兴平和陆境衡去丽城游玩,路上兴平使性子,一个人偷偷溜出去玩了,在家黑店里被人下了药。太子和陆境衡找到她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扒光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夏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呢,他们查到是一群流匪干的,兴平昏迷了三天,子兰怕她受到刺激,也为了维护皇家颜面,就硬是让陆境衡将这个黑锅给背了!此事除了他们二人和几个随从,就我们两个知道,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林倩雪的话让夏芫惊讶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以前只觉得那为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个发疯的怨妇,自己连和她斗的心思都么有。

前几日被她砸烂了脑袋,一起之下才决定反击,刚才还因为皇后没被废掉而闷闷不乐呢,此刻听到这个惊悚的消息,一时间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回宫后,子兰将此事讲给皇后,皇后气的大病了场。兴平肚子里的孩子是生不下来的,皇后不允许,陆境衡更不可能允许。所以,那日的事情你就全当成被狗咬了!”林倩雪在她耳畔轻笑着。

告别林倩雪,夏芫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心里潮水翻涌。

她空降到这个世界之前,这些的人命运都还好好的,她来了以后,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似乎都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从正街到将军府有条捷径,虽然路窄偏僻少有人来往,但没心思再逛下去的她选了从这条路回去。

走着走着,感觉后面有个身影跟着自己,转过头发现竟是个孩子。

“你干嘛跟着我?”

“姐姐,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孩子将一个纸条赛进她手里后一溜烟没了人影。

夏芫打开纸条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一行字:出西门,到晴水湖见我!

西门?

夏芫瞬间想到了陆境衡,这位驸马爷虽然屡屡放她鸽子,但却是她目前离开此地的唯一希望。

想到这里,她硬着头皮朝西门口走去。

刚到城门口,便有人来接她,跟着那人出城后,她一路往西走到一个湖边。

第五十八章 夫妻陌路

湖水如诗,远山似画。

陆境衡一席绿衣将这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点缀到极致。

熟悉的身影,温婉的笑意,一切皆如初见!

夏芫静静地看着他,眼底划过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迎上他温婉的面孔,她脸上勉强浮起一抹笑意,问道:“不知驸马爷约民女前来,所谓何事?”

“那日的事情,的确委屈了你,事后我到处寻你,可你再未出门。今日看到你,我想当面给你解释清楚……”

往日里她喊他驸马爷,他定会发怒,今日如此平静倒是让夏芫感到意外。

——看来,他对自己头顶上那冠直竖云端的绿帽子,已经不介意了!

看陆境衡白皙的面孔上泛着淡淡地忧伤,夏芫心里情不自禁地又柔软下来。

林倩雪说,兴平怀孕之事,陆境衡背了个大黑锅,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同命相连,她何比再刺激他!

“如果驸马爷是想解释那日买碗的事情,就不必劳心了,我权且当是被狗咬了!”

“我对你的情感你是知道的,这种明面上的事情我就不解释了。我之前说过要帮你逃出去,后来被皇后赶着去了趟丽城,没想到一走就是四十多天。离开青龙城,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夏芫被问住了。

去哪?

她不是没想过,是想了也没用。

对她而言走到哪儿都是陌生的,但只要能离开这里,除了南康国,去哪都成。

她认真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就让我来按排!我会找一个平静、舒适的地方让你安心生活。十日后,我会让人放飞一只红色的风筝,看到风筝后你直接赶到那家陶器铺子门口。那里会有一辆蓝色的马车,什么都别问,直接上车!”

夏芫七月底入的青龙城,如今冬月刚过,在这里苦熬了四个月。二个月笼子里了的生活,一个多月寺庙里的“苦修”,还有近一个月的迷茫惆怅。

她没想到,最后给她自由的,还是那个初见时让她有一丝心动的男人。

尽管此人背弃了诺言,甚至还想着利用她,但他用免死金牌救她,不惜违抗皇后之命绕过她性命、得罪公主和霍家帮她出逃......

这些,全都是天大的恩情。

想到这里,夏芫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向他行了个跪拜之礼,此礼一是跪谢,二是跪别。

这四个月来,她膝没少跪,头没少磕,但心甘情愿的就这么一次。

陆境默默地看着她,还未等夏芫起身,便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芫儿,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不舍?”

对方将她抱的很紧,她没有挣扎,抬起头,目光对上他温柔地眼底,心底那潭平静的湖水中落入一片绿叶。

如果霍尊是带刺的寒冰,陆境衡就是温婉的润玉,此玉虽有瑕,但并不影响它的本质。

因此,当她放下霍尊后,再次遇上温婉如玉的陆境衡,心底还是泛起一丝涟漪。

虽然转瞬即逝,但她感受得到。

几个月来,除了跟丫鬟们聊过几次,她很少与人说话。

今日和陆境衡在一起,他们不知不觉聊了很久,而且惊喜地发现二人的情趣爱好比之前想象的要相投的多。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可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解锁清楚。就是擎天王府里面那几块石板……”

陆境衡轻锁了下眉头,打断了她的话语:“我已经说过了,那几块石板上的内容,还有那张地图全是假的,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可是……”

“没有可是,擎天王若是知道此事,定不会放过你我。记住,以后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夏芫点了点头,向陆境衡再三道谢后离开。

刚走进西门,一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从西门外奔来,由于车速飞快,等车夫发现不远处跑过来的小孩为时已经晚了。

只听那马儿尖叫了声,车子立即听了下来。

由于车身剧烈的晃动,车上的东西晃出来后洒落一地。

那孩子傻愣了半天,“哇”的一声哭着跑开了。

夏芫低头一看,地上明晃晃地落了几颗卷心菜,其中一个正巧滚到她脚面上。

车夫朝地上看了眼,发现他的卷心菜滚的到处都是,跳下马车率先去捡东面的蔬菜。

她远远望去,此人像个守城的护卫,只是身上的铁甲非常破旧,胳膊上残缺了不少铁片不说,整个后背上都是脏兮兮地一层铁锈。

车夫将捡起的卷心菜放到车上后,弯腰沿着洒在西面的卷心菜朝夏芫所站的城门口走来。

夏芫看了眼脚面上的那颗蔬菜,弯腰将它捡起。

在那人走过来时,她适时的将菜递到车夫面前:“你的卷心菜!”

车夫未做声,站在原地看了她一眼,冰冷的脸颊如冻结的湖面。

“是你?”她惊讶地冒了句。

霍尊目光落在夏芫身上,依旧是那副孤寒高冷的神情。

几个月来,正是他这种孤寒高冷的神情让她一次次伤到心里,寒到骨子。

她手指动了动,拖着那个卷心菜僵在那里。

霍尊贴在怀里的左手抱着四颗卷心菜,右手上还拿了一颗。

当他将右手上的那颗卷心菜塞进怀里时,翻过来的手背上全是些裂开的血口子,在青白色的卷心菜衬托下,触目惊心。

夏芫震惊地望着他的手背,那只红肿的手上起了不少冻疮,冻疮破开的地方和指关节处都是大大小小地裂口。

谁都没说话,他从她手上接过那颗卷心菜转身回到马车前,放好菜后勒紧了扎在车厢上的绳子。

马车很快消失西门口,夏芫目光落在马车刚才停过的地方,那里被水打湿了一大片。

想到刚才捡到的那个卷心菜上有一层水珠,夏芫意识到霍尊是出城去洗菜的。

从那日,她在法华寺远远地看了他一眼躲开后,已经有二个月未见霍尊。

若非今日撞到,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张清冷冰绝的面孔。

一场错误的婚姻,成就了他们四个人的不幸。

她的不兴,在穿越后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兴平的不兴,在于她错失了相爱的人;

陆境衡的不幸,在于他娶了个爱不上、惹不起,不得不装聋作哑哄着、敬着、还得百般讨好的人,但他也得到了响应的回报,成了当朝金贵的驸马爷、十万亲军副统领;

霍尊的不幸,是彻底的不幸,于爱、于权、于财,他都输了个彻底。

对于霍尊,她心动过,气愤过,绝望过,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切恍若隔世,虚梦一场。

夏芫望着马车走过的水痕,不由长叹了口气。

回到将军府,她搬着指头算日子,虽然陆境衡说的是十日之后,但她还是忍不住有事没事时望天上瞅瞅,唯恐记差了日子,错过那只红色的风筝。

西院里的生活很平静,林氏自从法华寺回来后不但未再为难过她,反而,还时不时让明玉送些补品过来。

转眼间,五天过去了。

第六日一早,林氏的丫鬟明玉赶过来。

“少夫人,老妇人说了,明个就是腊八节,按惯例每个临训营的新兵家属都可以前去探望。老夫人特意包了些饺子,让您亲自给少爷送去!“

夏芫闻言,不由紧锁眉心,这个人,她已经不打算再见了。

离逃走的日子仅剩三天,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冲撞林氏,她想了想,硬着头皮答应了。

夫妻一场,全当是告别!

第五十九章 离别(一)

清月得知夏芫要去看望霍尊,兴匆匆地将吃的用的收拾了一大堆。

东西收拾好后,她早饭都没吃就出了门,回来时带了一筐的羊毛来。

“清月,你拿这些羊毛做什么?”玉暖不解地问。

“我上次偷偷去看少爷的时候发现他被分到火头营,火头营最坏的差事就是刷锅洗碗、淘米、洗菜,阔天辰那些手下肯定将这个差事压在少爷头上。那可是供三千人吃饭的地方,这么冷的天,每日里洗洗刷刷的咱家少爷那里受得了,手上冻裂后的全是血口子。我要用这些羊毛给他装个暖手袋,没事的时候可以套在手上!”

玉暖笑的合不上嘴,打趣道:“暖手袋?老太太才用的东西,你家少爷一个大男人,你让他怎么用?”

清月不做声,找了二块布缝合到一起,开始往里面塞羊毛。

夏芫坐在院子里,仰望着春华秋实这二只鸟儿在树上追逐嬉戏。

听见几个丫头们聊到霍尊,她转身进了屋子。

对于这个人,她不想见,也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关上门坐在床边上,清月和玉暖的对话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入她耳朵里,夏芫索性躺倒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平日里睡多了,想睡的时候就偏偏睡不着。

翻来覆去她脑海中时不时冒出那个孤冷绝尘的面孔,他嘲笑她,羞辱她,用剑砍过她的头发,刺烂过她的衣服,刺伤过她的肩膀,玩弄过她的感情……

他将她的尊严踩在脚底,让她受尽了委屈。

那些让她冰冷刺骨的画面褪去后,她脑子里浮现出另一些事情:

他清冷冰寒的脸颊上浮现着千年一遇的温柔和笑容,那只触目惊心,满是冻疮、裂痕的手掌在她疼的死去活来时曾为她温宫活血;

生死关口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在溶洞中到处寻她,为了不惊动他父亲强忍着胃出血的疼痛苦撑了一夜;

为保护她,他二次跪在林氏面前;

白冰露出破绽后他是凶残冷酷,但终究还是没伤她们性命......

这些事情五十多日来她不愿去想,因为每想一次,心里就要疼上一次。

但是今天,再想起这些事情来,她心里平静了很多,再也掀不起往日的那些波澜。

“一切都过去了!”

她轻叹了句,心情平静后很快沉入梦乡。

一个午觉睡醒来,玉暖已经没了踪迹,清月还在院子里倒腾那些羊毛。

“你向来手巧,这个袋子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弄好?”

“少夫人您是不知道,这羊毛虽不必棉花臃肿,但装在布袋子里老是往外窜,根本没办法固定!”

夏芫将清月缝的那个布袋子拿到手里看了看,又捏起那一撮撮的散羊毛瞧了半天,眉头越锁越紧。

“你要用这些东西做个暖手的带子?”

“嗯!”

她看着清月乐的大笑起来:“你可真够本的,织一双手套不就完事了吗?”

清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问她手套是何物?

夏芫这才想起这个时代里根本就没有针织品,她认真地给清月讲了半天,清月根本就听不明白。

她长呼了口气,目光落在那堆羊毛上。

“少夫人,您就教教奴婢吧!”

清月一遍遍的恳求着,这丫头向来对她不错,相处了几个月也没为她做过什么。

再说,霍尊虽然无情,但必定留了她一条小命。

临行前为他们做件事情,一来,满足清月一个小小的愿意,二来,也算报答他不杀之恩。

夏芫想到这里,应了下来。

吩咐清月将四根筷子削成竹针,她自己将篮子里的羊毛一撮撮摆放整齐,用手指捻成毛线后,使劲拉了下,觉得粗细和柔韧度差不多了,开始盘算着给毛线上色。

街上买的染料有很多种,但是自己染的话褪色是必然的,她脑子里灵感一闪瞬间来了注意。

“清月,去街上卖些葡萄,这个季节只有城西口那家铺子里才有,记得颜色越深越好。另外这些羊毛不够,你再带些羊毛回来!”

黄昏时,夏芫已经将羊毛全部捻成毛线,用葡萄捣烂取汁制成染料,给毛线均匀上色后放在火炉上烘干。

“接下来就是我说的织手套,这种方法不但能织手套,还可以织衣服、帽子、毯子,而且可以织成很多花形。你看着,我慢慢教你!”

夏芫讲的很仔细,教的很耐心,可二个时辰过去了,清月织出的东西松松垮垮缺针少角根本就没法用。

最后,她一脸内疚的坐在那里,恳求的眼神再次聚焦到夏芫身上。

无奈中,夏芫只能揽下所有的事情。

第一只手套织成时已是深夜,看清月斜在床上早已熟睡,夏芫取了床被子给她盖在身上,开始织第二只手套。

第二只完成后她揉了揉眼睛,外面的更声连敲了四下,往日里霍尊都是这个时辰起床练功的。

有几日,这个时辰他拉着她去练功,她说什么也不想起。

这一晚,她竟然不知疲惫的熬了一夜,眼睛虽然困乏,但脑子里却格外清晰。

这双手套从整理羊毛到捻戳毛线再到染色织成,全是她自己手工赶制。

她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越瞧越觉得满意。

看到清月带回的羊毛才用了四分之一,她想了想干脆再织条围巾配成一套。

下床后,她将剩下的那些羊毛如法炮制了一遍。

等清月睡醒时,二团新制的羊毛已经备好了。

“奴婢该死,求少夫人责罚!”清月脸上一愣,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丫鬟在主子的床上躺了一夜本就是不敬,陪着主子赶手工的她独自睡了一夜更是罪上加罪。

因此,夏芫叫她起来时,她跪在地上迟迟不敢起来。

“你即便一晚上不睡也帮不上我,倒不如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后给我做点好吃的。再说,我刚刚织好的手套你难道不想看看!”

夏芫笑着拿起手套在空中晃了晃,蓝黑色的手套色彩内敛,花形沉稳,外形精致。

五个手指头前方都留了一关节的空白,指尖还可以放在外面,既不影响保暖,又不会影响到拿捏东西。

清月惊喜的将它们捧在手里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戴在手上试了下,一连道了十几个“好”字。

午饭前,夏芫终于将围巾织好,这才洗脸梳妆喝了碗稀饭。

看她们还未出门,林氏让明玉专门跑过来催了一趟。

清月悄悄地将夏芫织好的围巾、手套拿给她看,明玉看过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兴匆匆地跑回东院告诉了林氏。

一天一夜未合眼,出门时夏芫并未觉得异样,只是到了临训营,坐在集中了几百个探亲者的房子里,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少夫人!少夫人!探亲的时间快到了,少爷马上就出来了,您快醒醒啊!”

“嗯,来了你记得叫醒我!”

夏芫眼皮子抬了下,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第六十章 离别(二)

探亲时间一到,临训营里的新兵蜂拥而至,很快挤满了这个临时搭建的营棚。

霍尊是以霍翊这个名字报名参军的,他来此地二个月,除了清月偷偷跑过来看望过二次,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他父母身份特殊不会来看他,夏芫更不可能来,听到有人来看自己,霍尊便料定了是清月。

因此,他毫不着急,等所有新兵都进了营棚之后,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当他走进营棚时,看到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夏芫,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没做声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

“少夫人,少夫人!你快醒醒啊!”清月看到霍尊,一脸焦急地推着夏芫叫道。

营棚里人多温暖,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夏芫睡的天昏地暗,仍清月怎么喊怎么摇都有反应。

清月情急之下,趴在她耳朵上大喊了声,这一声喊下去,将周围的人目光全吸引了过来。

夏芫捂着耳朵,轻晃了一下脑袋接着又睡了。

“少夫人,探亲马上就结束了!”

清月急的掉出了眼泪,无奈中只好奋力的推了夏芫一把。

熟睡的夏芫身子朝前一晃,差点扑到一个新兵背上。

“你家男人死了吗?爬到我相公身上做什么?脑子没毛病吧你?”

刚才这么猛地一晃,又被那新兵的妻子一顿臭骂,夏芫终于清醒过来。

夏芫揉着眼在营棚里看了一圈,终于在门口处看到霍尊的身影,她心底的喜悦还未蔓延到脸上,就被对方冷若寒霜的面孔凝结了一半。

那位新兵的妻子还在忿忿的骂着,引来不少鄙视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出尽了洋相,但这远没有霍尊那张高寒孤冷的面孔让她难堪。

“少夫人,少爷在那儿!”

清月唯恐她没看到似得,还专门朝霍尊指了下,这一指让夏芫原本就尴尬脸上愈发的不自然。

她迟疑了片刻鼓起勇气朝门口走去,可就在她刚抬起脚的时候,看到他了那张冰冷面孔上泛起的怒意。

夏芫身子一顿,站在了原地。

霍尊远远的看了她一会,转身离开了。

“少爷!”清月抱起东西连忙去追。

夏芫被晾在那里,又一次成了笑柄。

“本就是来告别的,不见也罢!”

夏芫自嘲地笑了声,离开了探亲的营房。

霍尊离开营棚后直接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没亲人来看望的那些新兵此刻正扎着堆儿,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探亲的营房。

看霍尊这么快就回来他们有些诧异,发现他两手空空的,这些新兵们更是嘲笑起来。

“少爷!少爷!”

清月不顾门口二个护卫的阻拦,抱着东西直接冲了进来。

“哎呦,这小子还是个少爷呢,还真是没看出来!”一个新兵嘲笑道。

霍尊跟没听到一样,走进住宿的帐篷后拉开被子直接躺在床上。

看他躺下了,清月自然不敢进去,只能扯着嗓子在外面喊话。

“少爷,少夫人是专程来看您的。她是因为太累了才睡着的,不是故意的!”

几个新兵围上来,对着清月手上香喷喷的饺子口水直流。

“少爷,你出来看看啊,老夫人给你包的羊肉饺子,少夫人亲自给您送来的。您快出来呀!”

“妹子你别喊了,霍翊不饿,我们替他吃了!”

一个新兵闪电般抢下她手里的食盒,和其他几个人围在一起乐呵呵地吃了起来。

清月看她们抢走霍尊的东西,急得哭出声来。

“我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一个没吃上饺子的瘦兵迅速抢下清月手中的包袱,仍凭清月怎么要都嬉皮笑脸地躲着不给。

那个瘦高的新兵解开包袱,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掏了出来,看到夏芫织的围巾、手套惊讶地大叫起来。

“你们快看,这是什么东西?”他疑惑地看着,解开了扎着围巾和手套的绸带。

清月脸上一慌,急切的阻拦道:“那是我们少夫人做给少爷的东西,你快点还给我!”

那瘦兵边跑边笑道,冲着清月挑衅道:“这东西做的不错,我替你们家少爷先收着。顺便给你家那位少夫人捎个话,就说她送的东西你家少爷不稀罕,但这里其他的爷们喜欢的很,让她下次多送点来!”

“你这个无赖,把东西还给我!”清月连忙上前去抢。

那个新兵看似清瘦,但伸手极其利落,跟个猴子似得上蹿下跳,不会武功的清月哪里追的上他。

转眼间,他已经跳上桌子,就在他笑呵呵的准备欣赏着自己战利品时,一条长腿从桌面扫过,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手上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

“霍翊,你这个白痴,竟然敢对我动手!”

霍尊跟没听见似得,拿着手里的东西走向清月,难以置信地问道:“她做的?”

“是啊,少爷!少夫人知道你手冻伤了,专门为您织了这双手套,还有条围巾。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费时间吗?少夫人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合眼,她实在是太累了!”

“你说她一天一夜没合眼,就为了给我做这些?”

“少爷,您是不是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难做,少夫人将一撮撮的羊毛捻成细线,用加了明矾的葡萄汁染上颜色,再在火炉上慢慢烘干,然后才一针一针织出来的,手套织了一夜,围巾又织了一个早上,我们走之前才织完的。”

霍尊难以置信地看着清月,转过头再看看手上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他见都没见过,但的确是用羊毛做的,还散发着淡淡的葡萄香气。

“少爷小心!”看到那个瘦兵捞了把长枪向霍尊刺来,清月大叫了声。

霍尊握紧了手里的东西,身体一侧,抓住长枪后,一个神龙摆尾将那个瘦兵踢到三丈之外。

其他几个新兵都愣住了,互换了下眼神后,一股脑地朝着他扑过来。

他腾空而起几乎一招制敌,那些新兵七零八落地打爬了一地,他们个个儿目瞪口呆地望着霍尊。

“往日之事我概不追究,但你们记住了,谁若敢用我的家人说事,绝不留情!”霍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冰冷的说道。

临训营里的人,往日里将欺负霍尊当成家常便饭。

为了隐藏身份避免麻烦,他隐忍至今。今日里,他愤怒之中一招下去,将这些人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失魂落魄的看着霍尊,蔫蔫地从地上爬起,乖乖地将洒了一地的衣服捡起来后,叠放整齐交到清月手中。

“探亲时间结束,大家速速回到营地!”

前方军令传来,清月捡起空空的食盒离开营地。

霍尊看着夏芫送来的东西,眼中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第六十一章 被药了

一路上,夏芫脸上虽看不出悲喜,但心里却莫名地发堵。

走进西院后,正巧碰上玉暖她们坐在院子里吃饭,被她们招呼着喝了一碗清粥后,她便再也没了食欲。

因为过节,桌子上的菜肴和酒水比往日多了些,酒虽不是什么名酒,但都是她们往里亲手酿的桂花酒。

看白冰坐在那里抱着一坛桂花酒喝的津津有味,夏芫拿过一坛来就往肚子里灌。

“少夫人!”玉暖惊讶地看着她。

“没事,我酿的酒我知道,喝不醉人!”

夏芫抱起酒坛子将一坛桂花酿喝的干干净净,站起身回了寝室。

这酒本是果酒,制作时玫瑰、桂花、冰糖放了不少,口感香醇,甘甜可口。

平日里来上一碗,她都是当成红酒甚至饮料喝的。

今日,她一来喝的太多,二来喝的太猛,躺到床上胃里炙热,脑子里虽迷迷糊糊,但意识却很清楚,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玉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夫人好像心情不好?”

“是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也不知是怎么了?”白冰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少夫人是去探亲的,能伤到她的自然是临训营里的那位。唉,你说咱家少爷也真是,明明心里藏着少夫人,却装的跟个仇人似的。少夫人也是,说她不喜欢少爷吧,一天一夜不合眼给少爷赶织那双手套。说她喜欢吧,少爷在临训营受了那么多委屈,少夫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夏芫实在听不下去,翻过身用被子将头蒙上。

往日,与霍尊相处时的画面一幕接一幕的呈现在她脑子里,她想控制自己不再去想,但意识却偏偏不肯听她使唤。

她掀开被子想理下思路,脑子又像生锈了一般越来越转不动了。

酒劲渐渐上来,胃里越来越热,身体似乎已不听她使唤,连翻身都觉得吃力。

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大脑似乎连控制自己的意识都成了枉然,她只能被动的回放着那些不愿看到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床畔、地上、桌子上、房顶上,竟然全是那张孤冷绝尘的面孔。

往日里,她神智清醒,思路清晰,完全可以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时间长了,那个人便渐渐从她心底抹去。

此刻,酒劲上来,她的思绪完全不受控制,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都浮现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夏芫眼角挂了二行泪水沉睡了过去。

夜里醒来时,脑子里依旧昏昏沉沉,眼睛酸涩难忍,连睁开都觉得有些吃力。

“熬夜伤眼,此话一点不假!”她轻声的念叨了句,伸手揉了揉眼睛。

这一揉,她再次看到了那张不想见到的面孔,依旧冰若寒霜,孤冷绝尘。

“满屋子都是这张脸,明明越看越烦,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夏芫不由轻叹了句,眼皮子动了动,打了个哈欠又看了一眼,觉得那张冰冷的面孔似乎清晰了几分。

她睡眼惺忪地瞧了会,轻叹了声望向头顶上的夜明珠。

“还是夜明珠上的这张脸好看些,虽然也是万年寒冰做的,但珠子上的柔光洒下来就不显得那么冰冷。其实,这张脸上也有过千年一遇的笑容,甚至还会变得温柔……可惜,假象,全都是假像的,那个人就是个骗子,是个混蛋!”

她疲惫的脸上带着忧伤,感觉到眼睛酸涩难忍,前面的景象渐渐模糊,她揉了揉眼睛,蜷缩在被窝里,又接着睡了。

“对不起,我的确是个混蛋!”

沉睡中,一个声音传入她耳朵里,如梦似幻。

夏芫再次睁开眼,太阳已经爬上屋顶,清月正坐在她身旁,等着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少夫人,你可醒来了,昨日醉的那么厉害,奴婢在这里陪了您整整一夜呢。您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做!”

夏芫惊讶地看着她,昨晚自己醉糊涂了,不知道有没有出丑?

“昨晚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

“对啊,奴婢一直在这里陪着少夫人!少夫人,你昨晚说了不少梦话,奴婢觉得您应该等少爷临训结束后跟他好好谈谈,少夫人心里还是有少爷的!”

“闭嘴!”

夏芫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走下床洗漱梳妆。

白冰和玉暖已经早早地打扫好了庭院,她们说今日天气不错,大家凑在院里子好好陪少夫人聚聚,顺便再炖只鸡给夏芫补补身子。

夏芫一算,离陆境衡约定的时间仅剩下二天,一面不动声色的应付这些丫头,一面默默地盘算着逃走的事情。

第十一日早上,她一出寝室便看到高空中那只红色的风筝。

早饭后,她安顿好几个丫鬟,不动声色地出了门,上了陆境衡指定的那辆马车。

马车出了西门,一路朝西奔去。

夏芫掀开车上的帏布,望着身旁不断退去枯草树木,心轻渐渐放松下来。

“别了,青龙城。别了,陆境衡!霍尊!”

瑟瑟的寒风吹在她脸上,她打了个哆嗦,将脖子往领口里钻了下,欣喜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远山被厚厚的雾气笼罩着,只能依稀看个轮廓。

冬日的大地是沉寂的,除了寒霜下那几片绿色的庄家外,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枯黄。

滔滔的江水从她身旁流过,偶尔间能看到几艘小船。

这样的景色虽与美字无缘,但对逃出笼子的夏芫而言是兴奋的,摆脱了束缚,她可以好好享受自己的古代之旅。

马车跑了二个时辰后,调头朝西南方向奔去。

跑过几个村庄、集镇已是晌午,兴奋了一路的夏芫这会有些口渴。

“大哥,前面那个镇子看起来还不错,我们在里面吃点饭再赶路吧!”

“这个……”那车夫皱了皱眉头,“哦,不远处还有个更大的镇子,咱们到前面再休息吧!姑娘你先喝点水,那镇子离这里不远,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到!”

车夫年纪不大,身体清瘦,但行动利索,看起来是有会武功的。

陆境衡安排这样的人护送她,夏芫心里自然踏实。

感觉一个时辰过去了,马车还在路上跑着,夏芫摸了摸肚子,掀开了马车上的帏帘。

“大哥,我真的饿了,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车夫扬起马鞭狠狠地朝马屁股上抽了下,转头将一个水囊递给她:“那镇子还得一会才到,我这里有水,你先喝点垫着。”

夏芫接过水喝了几口,没多久便觉得眼前的景象虚化了几分,那车夫的背影从一个变成二个,二个成了三个。

“既然是去那种地方,倒不如路上多睡睡,让大哥我一路上开开荤!”

车夫的奸笑声传入夏芫耳朵,她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第六十二章 最毒不过人心

瑟瑟的寒风卷起着马车上的帏帘,一阵接一阵吹在夏芫脸上。

她睫毛微微抖动了下,缓缓睁开双眼。

天色有些昏暗,远处的山峦上染着一抹霞光。

“天黑了,我竟然睡觉了这么久?”

她摸了下额头,想起自己昏睡前的事情,那个车夫模糊的声音,还有那句奸邪的笑声。

夏芫肩膀猛地一颤,看紧查看了下自己身上,看到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她长呼口气,急忙跳下马车。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冒着淡淡的青烟。

夏芫四下里看了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高高的山顶上,四周的树木隐隐绰绰,看起来有些吓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沿着马车压过的痕迹找到下山的路,刚迈开腿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里能看到世上最美的日出,难道你不想看上一眼?”

声音很熟悉,虽不清冷,但低沉而带着磁性,不用转身也知道是他。

比起那个车夫来,她知道自己脱险了。

“你为何在这里?”

没有回头,她只是淡淡地问了句。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他若不在这里,她此刻还不知在哪里?

抱着电视剧长大的她不是无知妇孺,车夫奸邪的笑声她不是没听到。

只是,一次次将希望寄托在错误的人身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之极。

陆境衡在宫里说过娶她,擎天王府说过帮她,最后彻底成了空话。

在流云阁里,他提出让她做自己在将军府的内应时,她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他。

若非法华寺中他冒死相救,夜里又冒着大雨来送药,她自然不会再信他。

那日,城西外的晴水湖畔,他的话字字恳切,笑容温婉如玉,她甚至对他早死了的心里还泛起一丝涟漪。

他说送她去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平静生活,她以为可以过上小老百姓的太平日子,那想到竟是将她送到恶邪的车夫手上。

心底是绝望的,脑子里是悲愤的,精神崩溃的她尽管哭不出也笑不出,但明显笑着哭比撕心裂肺的大哭一场要好一些。

因为,此时此刻,她料到身后的那个人正等着看她笑话。

“想笑就笑吧,省的憋出内伤!”她狠狠地说了句,努力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滑落。

“我是想笑,但还不至于憋出内伤!”

霍尊说着将她拉到篝火前,拿起一块烤好的兔子腿递给夏芫后,又在即将熄灭的篝火上添了些新柴。

“知道我为什么高兴吗?”他笑着将水递到她面前,“那位从法华寺忙活到青龙城,折腾了一个多月,最后选择了绝情断爱,把机会留给我这个断肠伤肝之人。你说我是不是该高兴呢?”

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夏芫惊讶地瞧了他一眼。

以他的性格,要么冷嘲热讽将她羞辱一顿,要么用千年寒气将她冻成冰雕,再要么,以他凶残冷酷的性情将她挫骨扬灰。

他既然能追到这里,显然是自己逃跑的事情早败露了,而且,恐怕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自嘲的笑了声,回过头,正好撞上他千年一遇的笑容。

这种笑容虽算不上温柔,但也绝不是嘲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夏芫目光顿了顿,接过他手上的水壶。

“因为你心里有他,我给了他机会,是他自己不知道珍惜的。这样的机会,他总有过二次,皇上指婚为时,为了名和利他放弃了爱情,这一次,为了陆家的大好前程,他五千两银子把你卖了。”

“五千两?”夏芫冷笑了声,“看来我还挺值钱的!”

“还行吧!流云阁里好点的姑娘,五千两还不够包一年的!”看夏芫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霍尊继续笑道,“不过我们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这个价钱的确少了些!”

霍尊的话虽有些欠抽,但也未扎到她心上,而且自刚才见到他起,对方脸上也没有那种冷若冰霜、孤冷绝尘的感觉。

这让一度悲愤、绝望、甚至崩溃的夏芫,此刻倒也不那么难受。

“蓝松木烤稚兔,我的看家手艺,尝尝!”他扬起那条兔腿冲她笑道。

肉烤的很鲜嫩,火候拿捏的也非常到位,只是再好的美食,夏芫也没有心思。

“饿了一天一夜,你真的不想吃点东西?”

“一天一夜?”

夏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四周光线亮了不少,远山上那抹霞光此刻变成粉红色,天地间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她这才反应过来,此刻不少晚上,是黎明。

她被人下药后,竟毫无知觉的睡了十几个时辰。

这十几个时辰里如果不是霍尊陪着,她只会比兴平更惨。

“霍尊,谢谢你!”

“与其道谢还不如多吃上几块肉,不然,我白给你烤了半天,多没面子!”

夏芫接过肉尝了口,目光落在远山的朝霞上,脸上的神情变得坚定起来。

“我想看看他要将我卖到什么样的地方?”

霍尊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倒也不是很差,但也足以让你断了念想。那地方离这里不远,你若是真想看,我可以陪你走上一趟,顺便让他们知道,我们将军府的少夫人不是他们买的起的。”

听了这话,夏芫站起身准备朝马车上走去。

“哎!这么美的日出,当真不想看看?”霍尊诧异地看着她。

她顿下脚步,朝那片朝霞上看了一眼,眼底里划过一抹悲凉。

“这世上有二样东西最好不看,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前者看了伤眼,后者看了伤心。”

霍尊怔了下,看着她清瘦的身影,他静若湖水地脸上泛起一抹柔情。

“夏芫,阳光在白日里刺眼,是因为它要照亮这个世界,当大地深睡时,它会温柔的点亮天边的云彩,将朝云和晚霞留给重要的人。这些日子里,我一直都在的,只是你感受不到!”

她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目光落在粉霞后面的那处红光上。

那红光越来越亮,穿透云层,将周围的云彩从粉色染成玫瑰色,最后再染成大红色,如给连绵不断的山脉穿上了万里红妆。

这种颜色是她成亲那日坐在轿子里看到唯一色彩,很喜庆,也很美艳。

她以前并不怎么喜欢红色,但那日坐在轿子里看到铺天盖地的红色,她心里是欢喜的。

因为,她觉得嫁给了温婉如玉的陆境衡。

可今日再见到此景,她心里只有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嫁给他,也侥幸没有被他卖掉。

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又一个玩笑,每次都是在黎明将要来临时将她打入无间地狱。

眼前的朝阳不久便穿破云层照亮这个世界,而光亮却与她无缘。

“走吧,带你去西蒙看看!”霍尊拉起她朝马车跟前走去。

第六十三章 青楼头牌女

霍尊从靴子里取出一把短刀,“噌”的一声砍断了套在车厢上的绳索,从车厢取下行礼放在马鞍上后,将夏芫扶上了马背。

“我们不用马车吗?”她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三日内必须赶回去。这一路上马会跑的快些,你坐好了!”

西蒙幅员辽阔,但往西大部分是荒漠,他们要去的樊城虽不是西蒙的皇都,但却是经济最繁华的地方。

此地离中邑边境不远,是南康、芜北、西蒙、中邑四国的交通要塞。

此地,来往的除了商人和达官显贵外,还有不少江湖豪杰。

午时刚过,二人已经进入樊城,下马后直接走进一家客栈。

“你饿了一天一夜,就吃了半个兔腿,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跟我怄气?”霍尊笑着将菜布到她碗里。

这种亲密的举动她已经很久未见,如今,看他笑的这么柔情暖意,夏芫倒是有些不适。

一路上心情平复后,她早就感到饿了,扶住碗将里面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吃饱了?”

“嗯!”

霍尊将一个信封递到她面前,轻笑道:“打开看看!”

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了几个黑字:“于楠金大人亲启”。

夏芫拆看信封,里面是一张卖身契。

信封上不是陆境衡的字迹,但卖身契看起来的确是他写的。

契书很简单,就是五千两银子将她卖到西蒙国一个叫“听雨轩”的地方,只是上面备注的“劲风巧听松”几个字让,她看不明白。

霍尊朝契约上瞥了一眼,淡淡地笑道:“听雨轩是西蒙最大的青楼,虽比不上流云阁揽尽天下名流,但也还算不错。‘劲风巧听松’是暗语,意思是卖艺不卖身。看来他对你还不算多,比对他家里那位好多了!”

“他家里?”夏芫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走吧,吃饱了去办正事!”

霍尊的话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兴平被染指的事情,但霍尊言尽于此,她也不敢追问。

比起流云阁来,听雨轩的确只能算做凑合,无乱建筑轮廓还是里面的装点陈设都无法与流云阁同日而语。

听雨轩里,霍尊拿出信后,一位体型丰满的夫人接待了他们。

此人五十来岁,身体娇小,面部圆润,肤色白皙。

“我叫于金秀,是于大人的表亲,于大人此刻不在樊城,这件事情大人交代过,五千两银票已经备好了!”那位妇人看着夏芫,乐呵呵的笑道。

霍尊轻吭了声,算是回应。

于金秀取出一张事先备好的银票交到霍尊手里,给门外的两个强壮的伙计简单摆了个手势,那两人三两步走进屋子。

“带这位姑娘去三楼,好生招待着,可千万别出了岔子!”于氏朝那几个壮汉吩咐道。

看着两个彪形大汉朝自己走来,夏芫本能的后退一步,扯住了霍尊的胳膊。

霍尊扬起银票看了一眼,满意地笑道:“不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钱我先收下了!”

夏芫眉头紧锁,狠狠地往他腰上捅了一把。

“呵呵,看来这姑娘还很青涩,没关系,在我于嬷嬷这呆上一个月,保证你如花绽放,娇艳欲滴。”

于金秀说着朝那两大汉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一个眼放贼光,一个脸上笑出横肉,一前一后朝着霍尊和夏芫走来。

夏芫气愤地朝霍尊看了眼,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在前者距夏芫一步之遥时,霍尊冷笑了声,一脚将那人踢飞。

前面的那个壮汉飞起来时将后面的人顶在背上,一起冲向于文秀房里的古董架子,只听到“哗”的一声,架子上的东西落摔来碎了一地。

于金秀看到自己心爱的东西全部毁掉,气的脸的面色乌黑,全身发抖。

霍尊将夏芫拉进怀里对着于金秀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我是送到了,能不能留下得看你们的本事!”

于文秀看着霍尊身上破烂的铁甲,怒火熊熊的脸上露出鄙夷,一边给身旁的丫鬟递了个眼色,一边跟霍尊周旋着拖延时间。

“这人是我们听雨轩花了五千里银子买下的,你一个护送的侍卫还想再敲诈一番,难道就不怕被人灭了满门!”

“灭我满门?”霍尊长腿一扫,用脚尖勾起一把椅子坐下身来,“不知哪位这么瞧得起我,连我全家都想灭了?该不会是于楠金,于大人吧?”

听到对方直呼于楠金性命,于金秀顿了下,再次将霍尊打量了一眼,觉得他这身打扮比大街上的乞丐也好不到哪去,脸上的鄙夷之色又加重了几分。

“五千两已经是高价了,你要是想趁机讹钱的话,恐怕是走错了地方。我把话挑明了,这位姑娘是你们中邑国城相府送来的,特意吩咐过让我们好生照顾,她将来可是我们听雨轩里的头牌!”

“头牌?”霍尊鼻根里发出一声冷笑。

十几个身强体健的汉子冲进来,霍尊赤手空拳没多大功夫就将他们打趴了一地。

坐回椅子上,他冷冷地朝着于金秀瞥了一眼,冷笑道:“不想死的话,就

把于楠金给我叫出来!”

于金秀身子一颤,默默地溜出房间,离开时抖着手指将门锁上。

不一会,夏芫听到窗外的响动声,仔细一看房间外是一圈黑压压地人影子,还有长长的剑影。

“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

“怕吗?”他笑着将她揽在怀里。

霍尊是斜座在椅子上的,被他猛地这么一揽,夏芫冷不丁地坐到他腿上。

“都什么时候,你还不想想办法?”她羞怒地催道。

他剑眉微横,轻叹口气后说道:“想了,只是越想越害怕,索性就不想了!”

“你什么意思?出不去了?”

“我害怕了!”他挑起眉毛冲着她笑了笑,说:“一想到你这个头牌,我就胆战心惊,日后恐怕连做梦都不得安宁。你这还没落脚呢就是头牌,为了让听雨轩捧红你,陆境衡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吧?”

夏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愤地说:“你胡说什么?谁是头牌?”

“这种地方从来不缺美女,论姿色你这黄瓜似的身段很难脱颖而出,论活儿你除了咬人也没什么本事,即便有些才华在这种地方没人捧着,也注定了会被埋没。这里不是青龙城,没那多风雅之士,容不下几个阳春白雪。五千两银子是明面上的事情,背后的交易恐怕连我也会吃惊!”

霍尊说罢,将夏芫藏到床底,转身捞起椅子狠狠地朝门外的身影砸去。

外面一阵骚乱,密密麻麻的长箭朝屋子里射来。

第六十四章 丞相府的把柄

一阵箭雨过后,外面平静下来。

二个官兵冲上来快速将房门踢开,看到里面的情景全傻眼了。

霍尊正双腿盘膝坐在于金秀的梳妆台上,手里拿着于南秀锁在柜子中的账本看的津津有味。

于楠金怔住了,上前两步急促地呵斥道:“哪里来的匪贼,还不把账本给我放下!”

“急什么?我还没看完呢!”霍尊目光落在账本,慢悠悠地回了句。

“上,全给我上,将账本给我夺回来!”于楠金对身边的官兵令道。

眨眼间功夫,上百名官兵在听雨轩门外趟了一地,有几个勉强爬起来的两股战战,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霍尊不屑地瞥了于楠金一眼,合上账本走到门外:“于大人,您这么兴师动众,就不怕闹大了不好收场吗?”

看里面的人毫无惧色地走出来,于楠金愣住了,看着霍尊的目光越来越沉重。

听雨轩里的十几个暗卫都是江湖高手,能将他们几招降服,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上百名官兵打落一地的并不多见。

霍尊穿的是邑国铁甲,尽管这套铁甲破旧不堪,但丝毫不减他身上的英气,如此身手,再加上这一米九几的个子,他脑子很快想起一个人来。

霍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扬起手中的账本斜靠在门栏上,朝于楠金勾了勾手指挑衅道:“于大人,你令人五千两银子买了我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此事打算怎么解决?”

“镇国将军府?你真的是?”

“再下草莽一个,住青龙城东北角,姓霍!”

于楠金一跺脚,跟紧冲上前来,拉着霍尊回到房间后连忙关上房门。

一番赔礼道歉后,他讪笑着向霍尊讨要账本。

“账本?你串通我们邑国丞相府,买卖我家娘子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这就急着要账本?”霍尊说着重新坐回梳妆台上。

“霍将军,夫人的事情是我财迷心跳,收了丞相府三万两银子,答应帮他们在听雨轩安置个眼线,但我实在不知道是少夫人啊!这三万两银子我一文没动,全部交给您,算是给少夫人赔罪了。”

“这就完了?”

于楠金惊慌地看着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边磕头边恳求道:“我不过是这樊城的一介知府,真的没胆子得罪你们中邑国将军府。这件事让我们西蒙皇上知道了,定是要砍我脑袋灭我九族。此事,还有这账本全关系到我全家老小性命,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于大人,你别这么惊慌嘛!这件事情我也没打算惊动你们西蒙皇上,你与临国私通做了奸细我不管,但是我们丞相府这几年给你们的好处得分我一半。还有,这本密账记得不错,很详细也很实用,送我几张,其余的还给你了。以后小心保管!”

霍尊说着,从账本上撕下了几页装在身上,之后漫不经心的将账本塞进于楠金怀里。

于楠金一脸仓惶,正欲再次恳求,霍尊勾起唇角在他肩旁上拍了拍,安慰道:“别担心,所谓见者有份,得了好处,我自然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离开樊城时,二人行囊里鼓鼓的装了不少银票,于楠金唯唯诺诺地将他们送出樊城。

看着霍尊和夏芫离去的背影,于楠金颤抖着手指对身旁的护卫命道:“火速传书给邑国丞相府,说霍尊抓到了他们丞相府的把柄,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人灭口!”

第六十五章 跟我回家

一轮红日点亮了西边的云彩,将半个天空染得彤红。

一骑快马穿过辽阔的原野,在一片胡杨林下停住脚步。

不远处是一条弯弯的河流,清澈的河水在夕阳下泛着红色的涟漪。

霍尊跳下马背,拉着夏芫走到河边。

“在这里休息一会,晚上得赶一夜的山路!”

“山路?”夏芫惊讶地看着他。

“原路是不能走了,山路虽然崎岖坎坷,但是个近道,不过可以骑马,你累了就靠在我身上睡会,明日一大早我们就可以进城!”

夏芫坐在河岸上,默默地看着在河水中叉鱼的霍尊。

这两日,他脸上时不时露出千年一遇的笑容,眼中也会泛起柔情,会护着她甚至逗她开心。

可这样的景象第一次出现时就像场笑话,她感情的世界里因为他的出现孕出一个花蕾,还未等到开放就被雨打风吹去。

最后,她的尊严和情感全被他踩在脚底,碾成烂泥。

她逃出青龙城,除了要躲开春华秋实和白冰、玉暖压在她身上的“倾国倾城”重任,更想躲开刁钻跋扈的林氏和将她的情感/自尊一次次踩在脚底的霍尊,甚至逃开青龙城的所有人。

可如今,全成了奢望,她还得回到那个她不愿去的地方,见那些不想见的人。

夕阳拉长了她瘦弱的身影,那身影投到地面上更加纤细瘦长,似乎都能随时被风吹走。

日头东升西落,河水自东而西,它们尚且有章可循,有家可回,而她自己呢?

青龙城根本不是家,是地狱,她的家在现代,回不去了!

她越想心里越空荡荡的,在这里快半年了,她从未像此刻这么想家。

“好大的鱼啊!快瞧瞧!我的拿手饭除了蓝松烤稚兔,还有秋蒿烧嫩鱼……”霍尊笑着拎起几条鱼走到河岸。

夏芫跟没听到似地,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上。

霍尊从周围捡来一堆柴禾,又收集到一捆蒿草,拿过来堆在石头上,用火折子点燃。

看夏芫一坐愣在那里,他这才留意到她脸上的神情。

“你怎么了?”

“霍尊,我想回家!”

他愣了下,疑惑地问道:“回南康?”

夏芫叹了口气,她想念的地方,对他而言就是千方夜谈。

“如果你想回乐仪府,或者南康还有其他亲人的话,过完春节我陪你走一趟!”

“不想!”

她的回答即干脆又坚定,几乎脱口而出。

霍尊脸上一怔,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柔声说道:“南康是你母国,我以为你想念那里的亲人。”

“在这个世界里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没什么可挂念的!”她淡淡地说句,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

他将处理干净的鱼串在木叉上,在火堆上固定好位置后挨着她坐下。

“夏芫,我们是夫妻,在这个世上,我不但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的朋友!”

“可你却是伤我最深的人,不,确切的说,伤我最深的是陆境衡!”

他默默地看着她,英俊的脸上泛起一抹苦楚。

寒风从背后吹起他们黑亮的头发,长长发丝在肩上飞舞,绕过脖颈在脸上、胳膊上缭绕变幻,抚得她脸上又些痛痒。

夏芫伸手缕了一把,竟发现贴在自己脸上的这一缕黑发大多数是霍尊的。

“共挽发,结同心!连风都知道我们是夫妻!”霍尊打趣地笑道。

夏芫目光落在远山的红日上,苦涩地笑了。

“跟我回家吧,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不管外面多忙,只要不在军营,日出日落时我都会在家里陪着你,让你感受到温暖!”

她转过头看着他,“温暖”这字眼从他这个块千年寒冰柱子里说出来,让她感觉到的不是震惊,是震撼。

“如果,我不肯回去呢?“她面无喜色的问道。

第六十六章 残存的记忆(一)

四目相对,两厢无言。

夏芫的心情他怎可能不知,即便没有陆境衡,她也不想跟他纠缠。

她的感情,早就被他扼杀在摇篮里!

“对不起,是我不好!但我从未想过要羞辱你,更未想过欺骗你的感情。”霍尊开口道。

她侧过头望着清澈的河水,故意将话题叉开:“我和陆境衡会面的事情,你早就知道?”

“中秋那晚,在流云阁门,伊梦初告诉我你们俩私会的事情。后来,我去法华寺看你,你躲开了,寺庙后院的松柏林里,我恰巧又看到了你们。当晚,陆境衡进城后带着药匆匆出了北门,我就跟着来了法华寺。知道你染上瘟疫,我便让清月前来照顾。你遣走清月后,她立即来临训营见了我,我便让她听你的吩咐,回家照顾她娘。其实,你染上瘟疫后,我去看过你两次,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那日,在城西门外,我看你和他相偎在一起,原以为你们会私下交好,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

“这么说,这些日子里我忙的跟猴子似得上蹿下跳,你一直都跟在后面看笑话了?”她自嘲地笑道。

他将火堆上的鱼翻了遍,给上面加了层盐巴和辣椒粉。

“夏芫,若说是笑话,没人比我更可笑,自己的女人和别人私会,明明舍不得还得装聋作哑的成全你们。我知道你心里有他,拦着你只会让你恨透了我。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混蛋,是个骗子!”

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混蛋”、“骗子”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从未说出口,他怎么知道的?

霍尊看着她,眼底泛起笑意,府在她耳畔笑着说:“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否则你醉酒后不会满脑子都是我!”

夏芫脑子里一阵断路,那晚她喝醉后的确满脑子都是他,而且也这样骂过他的,看来清月这丫头又将她出卖了。

“那日收到你送的手套,我当晚就偷偷溜回家了,本想当面跟你解释道歉的,没想到正巧遇上你喝醉了,还跟我聊了几句。说整个屋子里都是我的脸,但挂到夜明珠上的那张最好看!为了练出你所谓的千年一遇的笑容,我这几天把脸都笑僵了!”

他脸上的笑容依然温柔俊美,和这两日完美的神情毫无区别,夏芫自嘲的笑了声,转身朝河边走去。

他的话真也好,假也罢,被伤过一次后,她已经不敢再奢望。

将军府不是她能高攀的,霍尊的感情更是她要不起的,就算得不到她想要的自由,她也不会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更不会轻易的对人动情。

河水清寒入骨,不远处还有几块薄冰,像极了她冰冷的心。

捧起一棒河水,她轻尝了口,更深的寒意从喉咙滑倒胃里,再次蔓延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冷,好冷!

夏芫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河水中自己的倒影上。

她的影子清晰可见,瘦弱的身躯,白皙的面孔,清秀的眉眼。

只是,那双清澈的水目里不知何时变得血红,二行鲜血从眼底流出,划过脸颊……

血?

她心理一惊,连忙在眼睛上摸了一把。

手指干净白皙,她看着水中的倒影手指朝眼睛上摸去,可惜,水中的影子手指并没有摸到脸上,而那些鲜红的血迹还从眼眶里往下流着。

心头一阵绞痛,她不由扶住心口。

一俯身,目观再次落在自己的倒影上,她不由冒出身冷汗来。

水中的身影虽与自己有着相同的容貌,但是神情和动作完全不同,那是一张泣血的面孔,脸上的悲愤和绝望就像烙在她心里一样。

“这……这不是我的影子,是这副身体上残留的回忆!”

第六十七 残存的记忆(二)

夏芫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努力的控住自己的思绪,可是心头剧烈的绞痛完全占据了她的意识。

那些带着血迹的梵文再次飞舞在她脑子里,冰雕似的殿堂中空无一人,鲜红的血液沿着四面墙壁朝下滑落。

“朱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一定会将你从皇位上拉下来!”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她脑海中,带着极深的仇恨和悲痛。

夏芫紧按着心口,艰难的站起身来,目观再次落在水面上那个满脸血迹的倒影上时,心似乎一下子被撕裂开来。

那双泣血的眼目直接烙在她脑子里,悲愤的神情全部压住她心头,难以承受这么强烈的愤恨与悲痛,心口一阵猛痛,她脑子里意识全无。

睁开眼,夏芫发现自己躺着一个陌生的卧房里,周围的陈设很简单,倒是门上的那对大红色门神格外显眼,看样子像是刚刚刷上去的。

上面的神荼和郁垒神态威武,老虎和金鸡栩栩如生,她目光落在老虎和金鸡上,脑子里再次想起那段对话。

“这些,都是这副身体原主子的记忆吗?朱觥?这不是邑国皇帝的名字吗?可她是南康酿山人,和邑国的皇帝会有什么深仇大恨?”

刚一思索,心口处就开始隐痛起来,浓烈恨意和悲痛渐渐将她淹没。

“不行,我得回去,否则这种强烈的情感会迟早会把我逼疯。只有解开这些谜团,圆了这副身体原主子的宿愿,才能不被这些事情纠缠着!”

夏芫挣扎着走下床,可腿上一软狠狠的跌倒在地。

霍尊正在外面和郎中说话,听到动静立马跑了进来。

“你怎么下床了?感觉怎么样?”他上前立即将她抱回床上。

夏芫深吸了口气,努力调节着之间的情绪,尽管如此,额头上的冷汗住在还是止不住的冒了出了。

他替她抹了把汗,轻锁着每天问道:“你感觉怎么样?郎中说你身体太弱,又受到刺激陷入昏迷,回去后需要好好修养。”

“我,我没事!”

“是我不好,前些日子冷落了你,才让你将希望寄托到陆境衡身上,被这两日的事情给吓着了!夏芫,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也确实没有戏弄过你的感情!”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靠在床栏上,闭目养神。

“夏芫,那次在奉旨进宫,我知道公主和阔天辰会为难于你,所以才假扮出羞辱你的样子,为的是不让公主和阔天辰嫉恨于你。上次误伤了你一剑,我那个时候是担心樊蟒将此事禀告给我爹,他若是来处理的话,定会要了你们的三人性命!”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下,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他片刻,默默的将目光移向门上的那对门神画像上。

霍尊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挂串珠递给她,夏芫接过来一看,是挂随形的琥珀石项链。

项链上的珠子由小到大,由黄到橙最后过度到红色,个个晶莹剔透,光泽亮丽,上面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味。

“这块血珀牌子上竟然还刻着《金刚经》?这么精致的东西,你从哪儿买了的?”她看着着挂精致的琥珀石项链,淡淡的问道。

“那晚回到家里,发现桌上有一袋子琥珀石,清月说远逸方丈送给你调养身体的。我就带回临训营抽时间将它打磨后串了起来,刻好经文后托人送到法华寺开了光。本打算做个纪念送给你,现在不用留念了,作为恭迎你回家的贺礼吧!”

“留念?”她轻笑了声,“这么说,你原本是想放我走的?”

第六十八章 看了就得负责

他笑着将那挂琥珀项链挂在她脖子上,温柔地说:“知道你去临训营的探亲时候,我为何转身离开吗?我知道你是来跟我告别的,成全你们已经是我的底线,离别的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我听不下去!”

她仔细看着那块刻着《金刚经》的琥珀牌子,牌子和项链上的珠子一样,打磨的非常润滑,上面不足半个蚂蚁大的字迹俊美清晰,工整流畅。

看着看着,夏芫捏着这块牌子的手颤抖了下。

“你的手给我看看?”

“守了你二天一夜你都没看,这会想看,当然是晚了!”

她抿起的唇角上浮起一抹自嘲,目光再次落在那对门神上,认真的说:“好,青龙城,我跟你回去。但是回去后,你不可以再将我困在家里!”

他用手指轻刮了下她的鼻梁,温情地笑道:“我让你呆在家里主要是怕你在外面遇上阔天辰和兴平,不过娘如今态度转变,已经开始替我照顾你了,我也不用再担心。你出门的时候记着带上白冰和玉暖,若是有人欺负,彼此有个照应!”

霍尊只有三天时间,只好待着夏芫赶路,回家后再给她调养。

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后,二人再次回到之前的那条河边。

“喝点水休息一下,我们进山赶路!”霍尊说着,将水囊递给夏芫,自己在草丛中取出刚才没烤熟的鱼,架起火继续烤着。

拿起那串晶莹剔透的琥珀石项链,夏芫认真的看着上面的刻写的《金刚经》经文,想到前些日子六个丫鬟在院子里打磨琥珀的场景,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动了下。

那些琥珀原石大多都是指腹那么大点,打磨起来本就费时费力,要将《金刚经》刻写在上面,不但费心神,还特别的伤手,因此大家伙全都放弃了。

霍尊手上有伤,竟然在几天时间里将做到了。

“吃完鱼,咱们就出发!”霍尊走过来,俯身笑着将一条烤好的鱼递给夏芫。

她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巴掌大的小脸不由拧巴起来。

他手臂一僵,看了她片刻勾起唇角笑了:“看了可是要负责的!”

夏芫还未反应过来,霍尊放下鱼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身子朝后一斜躺在了草地上,夏芫一个趔趄压在对方身上,柔软的薄唇压在他的俊美的红唇上。

她脸上一愣,正欲从他身上启开,却被他长臂一勾紧紧的趴在了原处。

“城门口初遇时,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差点将我扑倒。今日,四下无人,你扑都扑倒了,干嘛还要客气?”

“霍尊,你别闹,快放我下来!”

“不是要看手吗?机会就这一次,过期可就没了!”他笑着将双手举到她面前。

她原是要起身的,看的他的双手时,目光还是顿住了。

几天前,她在城西看到他,他手背上满是冻疮,裂开的冻疮处全是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血口子。

如今,再看看他的手掌,十根手指几乎都脱了皮,尤其是大拇指、食指和无名指,不但皮掉了一大片,布满冻疮的手指上还有不少刀子划破的血痕。

“看了可是要负责到底的,我知道你不但会织手套,还有上好的金创药,三日内去腐生肌,愈合后不留疤痕,我这双手可就交给你了!”

“我织的手套呢,你为何不戴?”

“白天哪里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戴上,做梦的时候都是葡萄的味道。你不光葡萄味的手套织的好,酿的桂花酒也不错,就是清月带给我的太少,多留点,等我过年回来喝。”

淡淡的糊焦味在空气中传开,霍尊剑眉一扬,急忙抱着她从地面翻起。

一条小青鱼尾巴上已经冒起青烟,二人笑着将它取下来切去烧焦的地方。

一轮明月挂在枝头,氤氲的月色透过树枝,洒在大地的每一片土地上,在遥远的天边,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银霜。

璀璨的星光将整个夜空点缀的明净华丽,像是一面承载了峥嵘岁月的许愿墙。

山路弯多道窄,但林深叶密,马虽跑不起来,但走的还算轻快,二人坐在马背上,跟着明月赏着星星,霍尊给她讲着临训营里的趣事,夏芫沉重的心情渐渐缓和下来。

“你要累了,就靠着我身上睡一会,这段山路得走上一个夜晚!”霍尊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夏芫。

“你说这个时间,这条路上不会不只有我们两个?”

霍尊愣了下,府在她耳畔低声笑道:“这条路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常有野兽出没,这个点除了你我,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就算你把我吃干抹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苦笑了声,依在他怀里睡了。

第六十九章 危机四伏

月光如水,洒在蜿蜒的山路上,洒在马背上那副俊朗的身影上。

霍尊驾马赶了一夜的山路,夏芫早靠在他怀里睡熟了。

他看着紧靠在自己身前的清瘦身影,心里掀起一片波澜。

生在将门,铠甲穿久了,身体是冰冷的,内心是坚硬的。

如果他身心还有一处柔软,那便是他心底的那个人。

青梅竹马那几年,虽不懂不爱情,但他习惯了带着她、护着她。

大人们都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他信了也记住了,可突然之间那个人就没了。

他很不习惯,思念向长草一样在他心底恣意生长,与日俱增,直到看到夏芫,他觉得自己藏了多年的感情找到了寄托。

城门口初见时,他激动的差点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但对方脸上的恐惧让他奔腾的热血渐渐的冷静下来。

熟悉的眉眼,陌生的神情,他当场就用剑划开了她左肩处的衣服,因为那个人左肩处是有一颗红痣的。

然而,夏芫的肩上什么都没有,他怔怔地看了半天,失落的走开了。

次日,一场宫廷献艺,他在她身上看的了那个熟悉的背影,熟悉的气质。

他的小悦儿曾说过,有朝一日,她要将茶艺和琴技结合起来,做到茶琴双绝。

六年过去了,他终于看到了,却是在夏芫身上。

娶她回家后,他发现自己彻底错了,夏芫非但不是他的小悦儿,而且还很可能是异国的奸细。

他想到放下她,远离她,但事实上,他根本就做不到,因为他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太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夏芫,不但与她的小悦儿有着相似的眉眼,更有着相同的爱好,那日在浴池中,他甚至看到了像似的神情。

看她跟陆境衡站在一起,他心里堵的慌,更怕的慌,唯恐她变成这夜空中的一抹青云,风一吹就散去。

夏芫睁开眼,发现他们停在一个渡口。

江边本就湿寒,何况还有刺骨的西北方呼呼的吹着,刚刚睡醒的她连打了三个哆嗦。

霍尊下马后与船家聊了几句,将她带上一条载运棉花的船上。

“我们要坐这条船回去吗?”

霍尊一边将船舱收拾出一片空地,一边解释:“这条河汇入虚妄江,一路向东我们从城外下船,然后从西门进去。”

除了霍尊收拾出来的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外,四周堆的满满的全是包扎起来的棉花。夏芫看着船舱里高高堆起的棉花包,轻锁了下眉头。

霍尊裹了条棉花毯子席地而坐,笑着向她递出一只大手。

夏芫怔了下,巴掌大一片地方他坐了,她自己没地方下脚,只能虚着半个屁股坐在他膝盖上。

他笑着向后一靠,头顶上一个高高耸立的棉花包瞬间滚落下来,几乎就在同时,一手扯开扎着棉花的布包,一手将夏芫拉进自己怀里。

她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凉风从背后吹起,紧跟着一席柔软的棉花落在自己背上,身上的寒意瞬间退去。

“赶了一夜的山路,我需要休息会!”

他手臂往她肩上一揽,均匀的呼吸声在她头顶传开。

第七十章 夫妻戏

就这样睡着了?

她被固定在他身上,脑袋伏在他肩膀上,默默地注视着他。

对方冷俊的脸颊上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髻,英俊的鼻梁高高竖立,绝美的红唇的削薄轻抿,脖颈上的皮肤紧细的如同绝美的瓷器,让人忍不住地遐想。

船儿顺风顺水,青龙城出现在眼底时刚过中午,打赏船夫后二人沿着一条林荫小道潜入青龙城外。

“霍尊,城墙上站了那么多人,个个儿剑拔弩张的,不会是在等我们两吧?”

“我出来的时候被他们拦着,情急之下便打了一架,陆境衡下令放了二十多箭,我们又在西蒙抓到丞相府的把柄,他自然不敢放我们进去!”

“那怎么办?”

霍尊勾起唇角朝城门处指了指,夏芫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群身穿银色铁甲的护兵已经将西城门围住。

皇城的亲军穿的是蓝色的铁甲,这银色的铁甲是镇国将军府的府兵穿的,而站在这些人中间的是霍尊的母亲林氏,当朝一品诰命夫人。

她再仔细一看,城墙上剑拔弩张的护卫共银、蓝二色,领兵的除了将军府的府兵头领樊莽和负责西城门的陆境衡外,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阔天辰。

“走吧,记得跟我演出好戏!”

夏芫不解地看向霍尊道:“什么戏?”

“夫妻戏!”他拉起夏芫端端的朝西门口走去。

看着这二人甜情蜜意的朝着青龙城走来,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二日前,林氏听说霍尊在西门口与守城护卫打了一架,陆境衡还下令放了箭,拖人到临训营一打听,霍尊果然不在,而且夏芫一大早也没了人影。

林氏便急匆匆赶到西门,苦于缺少证据,既不能冲撞这位驸马爷,又不能惊动皇上,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陆境衡那日是做了些防范的,只是没想到霍尊是雇了个不起眼的马车赶到西门的。等他们发现时,霍尊眼疾手快一个金鹰展翅飞了出去,连放二十多支箭也没伤到他分毫。

二日来,丞相府调集了不少杀手,只要霍尊跟夏芫进不了城,陆家便不会受到威胁。

阔天辰听说驸马爷和霍尊起了冲突,鬼急火燎的赶过来看热闹,在西城门高墙上连吹了二天二夜的西北风,连个顿都没敢打。

这会,这二人大手拉小手,一脸幸福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看的所有的人都凝住了气息。

见众人都不做声,阔天辰扬起眉毛挑衅的笑了。

“霍尊,胆子不小啊!临训营军纪森严,你一声不响出走了三天。看来不用回营地了,直接回家养伤吧!你那双手再不回家养着,可就真的废了!”

“阔大统领您有所不知,”霍尊邪笑着瞧了他一眼,“此次西蒙之行是陆副统领批准的,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副统领说西蒙的洒金山是天下看日出最美的地方,又是批假,又是赠银两的,非逼着我带上夏芫走了一趟。”

阔天辰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境衡,竖起眉头问道:“竟有这事?”

陆境衡眉头紧锁,白皙的脸上阴云翻卷。

霍尊轻笑了声,接着说道:“陆副统领,我的假是您批的,出去的开销也是你给的。托您的洪福我们看完日出看日落,之后又跑了趟听雨轩。全都是托了您的洪福,在阔大统领面前,您可得实话实说,还我个公道!”

陆境衡目光锁在城外的二个人身上,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紫。

许久,他终于含糊的吐了句:“不错,是我批的假!天黑之前速回营地!”

霍尊爽朗一笑,将夏芫往怀中一揽,对着城墙上的人感激不胜:“谢驸马爷关照,给我们夫妻二人一个小聚的机会。当然,做为回报,我们会为驸马爷备上份大礼的!”

说罢,他搂着夏芫笑容满面的回了将军府。

刚踏进门,清月立即迎上来悄悄地汇报说:“大将军正在气头上,让你们回来后立马过去一趟!”

第七十一章 隐疾

北院的书房里,霍风对着一副发黄的丹青看得出身,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后不慌不忙地将画卷起。

霍尊带着夏芫在门口站了会,给她交代了几句后二人一起走进屋子,并肩跪在霍风面前。

“爹——”

话未落音,霍尊便看到一个花瓶端端地朝着夏芫砸来,就在那瓶子飞到夏芫脸上时,他毫不犹豫地抬臂一挡,瓶子“砰”的一声四分五裂,破碎的瓷片儿蹦落一地。

“畜生,长本事了!”

“孩儿不敢造次,只是这个琉璃花瓶是皇上所赐,爹爹若是将它摔碎了,传到皇上耳中将是大不敬。若是孩儿不慎砰碎的,则会另当别论!”

霍风阴鸷的眸子里发出幽深的光芒,杀气暗涌的目光从霍尊身上渐渐移向夏芫。

他目光在霍尊身上停留了片刻后,口里狠狠地吐出一字:“滚!”

霍尊出去后,夏芫独自一人跪在地上,背上已经沁出层冷汗。

“你出城做什么?”

夏芫紧咬了几次下唇,低下头羞涩地回答:“我......我听说西蒙有一种神药,服下后可以......可以健阳固体,所以就偷偷地跑去了!”

“你说什么?”霍风惊愕地看着她。

“我......媳妇擅作主张,实在该死,求爹爹责罚!”夏芫连忙府下身,一副极力忏悔的样子。

霍风鹰隼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脸上尽是羞愧之色。

“你是说,藤儿有隐疾?你出城去求药?”

“他......说往日里风流快活时,落下些病根子,恐怕是好不了的。我听说西蒙有位神医,所以就偷偷的溜出了城。”

霍风僵冷的坐在几案前,片刻沉默后,给夏芫摆了个手势让她退下。

夏芫出了房门,正巧看到霍尊扯起唇角看着她,笑得一脸邪魅。

看夏芫羞恼的瞪着自己,他笑着回了句:“备好两坛桂花酒,在家里等我!”

等她走出北院后,霍尊推开门走进他父亲的书房,扯开衣摆,端端地跪在地上。

霍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怒声讽刺道:“别的本事不见长,哄女人的手段倒是越来越高明!隐疾?呵,你怎么不说自己短袖呢?查清了没有,她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不是!”

“那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孩儿留着她实在情非得已,爹您看看这个!”霍尊说着将一个信封递到他父亲手中。

霍风接过信封看了一眼,阴冷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取出里面的信件一看,面如刀削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紫。

“胡闹!骏王爷明明是个女儿身,这上面乱七八糟的写的是什么?简直太损皇家颜面!还有,这个夏芫如何又跟骏王爷扯到一起?”

“她们二人交情非同一般。据孩儿所知,骏王爷为请一壶英雄茶,在东翼国曾一掷千金重邀过夏芫,她们之间曾有过书信往来。据说,骏王爷正月初三就到邑国,到时候很可能要来咱们将军府走上一圈。”

霍风看着手中的信函,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此人虽是女儿身,但文韬武略在多数男人之上。她是东翼国唯一的公主,深受东翼王宠爱。我们皇上一直想与东翼联姻,凑成太子与骏王爷的婚事。若真是联姻了,日后她便是我们中邑的皇后。夏芫的事情暂先放下,且让她多活几天。”

“是,全听爹爹做主!”

霍风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六年前的事情已经查清,景欣悦早就死了,剩下的一群党羽我会处理干净。你将西院收拾一下,先迎接骏王爷吧!”

听到“景欣悦”这三个字,霍尊心口似被人捅了一刀,朝他父亲几案前的画卷上看了眼,默默地推出书房。

第七十二章 磨镜

晚上,夏芫瞧着霍尊一坛又一坛地将酒藏到床下,笑的直不起腰来。

霍尊看了她一眼,将刚才那封信递到她面前。

夏芫看到信里的内容,如五雷轰顶般说不出一个字来。

先别说这位骏王爷是何等来历,就这信上面的龙飞凤舞字迹,天马行空的内容,气的她一口老血喷出来能将纸给酱了。

“迟日江山丽,

风吹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

沙暖睡鸳鸯!”

若非在流云阁听说了这位骏王爷是个女儿身,夏芫此刻看到这活脱脱的情诗,定会被吓得一命呜呼。

霍尊斜起眉毛看了她一眼,邪魅地问到:“怎么?有故人来,不高兴了?”

“高兴啊,当然高兴!我是在想这封信该怎回才好。”

“不用回,骏王爷初三就来邑国,到时候定会来看你。让清月在西院里收拾间上房,万一这位骏王爷心血来潮要在家里住上几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心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夏芫忍不住倒吸了口气:“住?不会吧?”

霍尊再次邪魅一笑,将她拉到床角问道:“你这么怕她来,该不会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如提前交代了,好让我心里好所准备。”

“没有!”

“这么甜腻的情诗,你也不解释一下?一直不肯跟我圆房,是不是因为那个?”

说的圆房,她心里冷不丁的颤了下。但他说的那个,她还真没反应出是哪个?

霍尊手指落在她眉心上,千年一遇的笑容在她眼底荡漾的更加灿烂:“磨镜!”

“磨镜?”

他愕然地看着她:“你乐仪府长大,竟然不知道“磨镜”?”

她虽然脑子里还是跟不上节奏,但此话明显不能在接下去,否则只怕是要暴露身份。

霍尊目光顿了片刻,不依不饶地笑道:“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这首诗你可听过?”

“这是唐朝诗人元稹的《行宫》,我自然知道。”

“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鸳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唯向深宫望明月,你可听过?”

夏芫疑惑地看着他,不解拧了拧眉毛:“这是白居易的《上阳白发人》,怎么了?”

他勾起唇角笑的更加魅邪:“这两首诗放在一起,你可明白“磨镜”的意思?”

二者同是描写深宫女子芳华渐失,寂寞难耐的场景,夏芫将这两首诗串了一遍,望着对方脸上鬼魅的邪笑,浑身的气突然不打一处来。

“混蛋,你竟然骂我是百合!”她狠狠地刮了霍尊一眼,甩开他抽身离开。

“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神经病!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你要么智障,要么脑抽。”她站在门口斩钉截铁地回道。

霍尊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着:“那你告诉我,骏王爷这句“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是什么意思?”

“我......我怎么知道!”夏芫羞怒地盯着他,“你尽管去查吧,如查不出什么,我就告诉骏王爷,你不但有龙阳之癖,而且在外面风流成性,患上了隐疾!”

他笑着追上来,一脸魅惑地问:“我是否有隐疾,你到底是不是磨镜,都得检验之后才能知道。要不,今晚就圆房试试!”

几个丫鬟闻言,红着脸迅速溜的没了踪影。

夏芫羞怒的瞪了霍尊一眼,提起笔,立即给骏王爷回了封信绝交信,让清月加急邮寄出去。

第七十三章 圆房之事

腊月十五一早,林氏令明月传话过来,说自个儿身体不适,让夏芫替她将写好的经文送到法华寺去,另外替家里敬炉高香。

去法华寺需出北城门,路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临训营里的场景。夏芫刚拉开帘子朝外看了眼,玉暖便轻笑起来。

“少夫人,少爷才走了三天,你就想他了?”

夏芫目光落在马车外的临训营里,忧怨地道了句:“鬼才想呢,竟然说我是磨镜!”

玉暖“噗嗤”一声,笑得前府后仰。

她气愤地瞪她一眼,松手放下马车上的帏帘。

玉暖揉着肚皮轻笑道:“少夫人还是没和少爷圆方吗?”

夏芫瞟了她一眼,白皙的脸上迅速凝出层寒霜。

“少夫人,康国送来的六位佳人,青龙城外死了一个,当晚死了一个,嫁给侯勋那位三个月前被乱棍打死,嫁给李茂的前几日在自家花园里日溺水身亡。嫁给阔天辰的那位,自婚后奉旨进了趟皇宫,便再无音信。以阔天辰的脾性,想必她早已不在人世!”

“你是觉得我们主仆三个也快了?”

玉暖笑了笑,解释道:“奴婢并无此意。少爷对您的宠爱大家都看在眼里,若非有他护着,咱们三人早就身首异处。少夫人您是个明白人,在这里没有少爷的宠爱是活不下去,圆房之事少爷不可能不在意。你这样一直拖下去,让霍家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玉暖的意思夏芫当然清楚,只是她这副身子十四岁半且先不说,光体质就比别人柔了太多。

大抵正因如此,霍尊才从未勉强过她。

她想了想,轻锁了下眉头说:“此事除了你和清月,应该没人知道的!”

“少夫人您糊涂了,霍家安排在西院里的四个丫头,除清月以外,手脚上都是有些功夫的,她们看似少有言语,实则个个儿机灵。清月虽不会说出去,但时间久了,其他三个丫鬟未必就看不出来!”

夏芫目光一沉,心里跟扎了跟钢圈似的,越勒越紧。

霍尊近日对她改变了不少人,明理暗里流露出与她亲近之意。

那日,他更是将圆房之事提到嘴上。

虽是戏言,但她知道,此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唉!”

她轻叹了口气,茫然的望着远方。

进了法华寺,夏芫带着玉暖在寺院里走了会,说自己有些腿困,想坐在石椅上歇会,让玉暖将抄好的经文送去佛堂。

玉暖离开,她连忙起身,往前殿外面的弥勒大佛跟前走去。

上次陆境衡给她送药用的那个翠玉葫芦,她抄了段经文在里面,后面的回向文还写上了陆境衡的名字,后来敬在了弥勒大佛肚子底下。

如今,又回到了青龙城,为了不被人抓到把柄,她得将那个翠玉葫芦找出来。

十五是烧香拜佛的大日子,夏芫赶到大弥勒佛跟前时,佛前前已经排了十几个人。

她耐心的排队等着,打算趁给这尊大弥勒佛磕头上香时将翠玉葫芦悄悄的取出来。

她身前的每一个人都是虔诚的信徒,身后排着队的也越来越多,轮到夏芫的时候,她上了三根高香,认真的在佛前跪拜了番,然后默默地找起那个翠玉葫芦来。

趴在佛前找了半天,夏芫也没看到那个翠玉葫芦,后面的人已经不耐的催促起来。

夏芫蛾眉紧锁,硬着头皮,继续在佛前找着,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

“姑娘,可是在寻找一个翠玉葫芦?”

夏芫目光一顿,连忙站起身来,与她搭话的是个小和尚,对方冲她笑了笑,带着她去了后殿。

“小师傅,您要带我去哪?”

看对方穿过后殿,绕过松柏林,带着自己朝陈旧破乱的老庙中走去,她不由提高了警惕。

第七十四章 越陌古国

那小和尚回过头朝她看了眼,笑道:“那翠玉葫芦我师父捡到后,觉得放在前院里不妥,就挪到了后殿的十八罗汉殿堂,施主随我去拿!”

对方和颜悦色的说完后,转身继续朝后面的旧院子走去。

这法华寺是翻修的,后面有几处老殿规模小,且佛堂陈旧,重修后打算给僧侣们做卧房用。由于工期是分批开展,因此还未修到这里。

夏芫看着那个小和尚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后,跟着他来到后院深处的十八罗汉堂里。

“东西就走里面,具体那个位置我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在降龙罗汉后面吧!”小和尚恭恭敬敬的说了句,转身离开了。

夏芫将四周观察了番,走进十八罗汉堂。

在十八罗汉中找了半天,她终于在佛堂最西面找到了降龙罗汉。

她走过去,发现高大的降龙罗汉身后挖了个一米多深的大坑,陆境衡的那个翠玉葫芦就躺在坑里面。

她拧巴着眉毛想了半天,看到一米多深的大坑里有几个凹槽,想了想,沿着槽子爬了下去。

翠玉葫芦有一半在土里埋着,翻开土,她发现底下是几块石板。

这几块石板的颜色、质地、字迹与擎天王府看到的石板类似,只是上面不是密密麻麻的梵文,而是备注了梵文的地图。

拨开石板上的泥土,她将这份地图和擎天王府看的地图对比了番,发现地图几乎是一样的,但上面标注的山川河流、地面湖泊几乎完全相反。

“这上面的东西,霍少夫人可记清楚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夏芫抬头一看,远逸正一脸和善的看着自己。

“远逸大师,我……我不是有意偷看的!”

远逸笑了声,看着泥土中的石板说:”我守护这些东西四十多年,如今再也守不下去了,少夫人记性好,虽不是佛门中人,但对本寺有大功德。这些石板上的秘密事关重大,以后就交给少夫人来守护了!“

“我,远逸大师,我一介女流,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如何替你守护这些东西?”

“哈哈!”远逸自信的笑了声,回道:“少夫人乃是有缘之人,能不能守得住还得看天意。二百多年前,越陌古国兴盛到今日的五国合力都未必能与之抗衡。那里国力昌盛,经济繁荣,同时也流行巫法之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该国一夜间从世间消失。”

夏芫愕然的看着对方,难以置信地问道:“消失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越陌古国是个谜团,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无数瑰宝,因此数百年来,该国的遗迹很多人都在寻找,这石板一共八块,这二块是地图,还有六块文字记载已经下落不明。这二块石板上面的内容,你可都记下了。”

看夏芫点头确认,远逸如释重负的笑了声,一掌下去将几块石板震的粉碎。

“你记住,越陌古国虽然瑰宝无数,但却是片禁地,即便能活着出来,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远逸说完后离开了,夏芫将他的话在哪里脑子里认真的缕了遍。

八块石板她在擎天王府看到的是六块,在这里看到的是二块,虽然石板上的内容她只能猜到一半,但隐约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比远逸说的要令人震撼的多。

而且,有一段石板上没有的梵文老在她脑子里飞舞着,带着墙壁上鲜红的血迹,每当她努力的想看清楚时,心口就疼的厉害。

“那些带血的梵文到底写了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越陌古国跟我有着某种联系。不,那不是我,是这幅身体的原主子!难道,她曾经到过那里?”

第七十五章 噩耗

三日后,远逸方丈圆寂的消息传开。

夏芫大为震惊,前几日还好好,怎么这么快圆寂?

次日,林氏让明月传话,说要带夏芫去法华寺抄段回响文给远逸。

她想了又想,那日在法华寺,远逸特意叮咛她近日不能再去诗里。心里虽沉痛无比,但对方所托事关重大,她不得不谨慎。

林氏虽未责怪,但对夏芫的做法很是不满,说她不识抬举拒绝做俗家弟子也就罢了,连远逸这样有恩与她的高僧都不记在心上。

夏芫有苦难言,坐在院子里看着枝头上春华秋实两只鸟儿。

此刻,她到希望它们能带给她些消息!

“少夫人大清早坐在这里,病着了可怎么办?”白冰踏进西院时,看着她惊讶地叫出声来。

看白冰额头上沁了层薄汗,夏芫很快猜到这丫头一大早出去办事了。

对方回房不久,她便悄悄跟了过去。

几乎刚站到门口,房里的声音便嘎然而至。

开门的是与暖,看到来人后她脸上一愣,紧跟着笑了:“少夫人有事找奴婢?”

“没事,”夏芫顿了下,“我有些心烦,想找你们两个聊聊!”

桌子上,玉暖将沏好的茶水端到夏芫面前,挨着她在桌子跟前坐下。

“白冰,你刚才去哪儿了?”她看着白冰直入正题。

白冰走到桌前,坐下身后认真地回答说:“法华寺!此事原本是要跟少夫人禀报的,但近日来我们的人死伤无数,见血光的事情奴婢们实在不忍让您操劳!”

果然是同一条船的蚂蚱,她直切要害,对方毫不避讳。

夏芫抿了口茶水,目光依旧落在白冰身上,追问道:“远逸方丈是怎么死的,你说的见血光的任务可是与法华寺有关?”

“据说是为掩护辰启的子女离开邑国,远逸被阔天辰连射七箭!我详细查过,远逸死于阔天辰箭下不假,但掩护辰启子女的事情没有人能证实。我们的任务是从远逸身上找到越陌古国线索。可惜我们的人去迟了一步,昨晚赶到法华寺时,远逸的尸体已经被阔天辰火化了,越陌古国的事情又没了线索!”

夏芫握着茶杯的手指轻轻动了下,另取出一个杯子斟上茶水后递到白冰跟前,故意将藏在腕间的檀木手串在白冰脸前多停留了片刻。

这条手串是远逸方丈前几日送给她的,说在十八罗汉堂出现的黑衣人遇到此条手串变会露出破绽。

白冰看着茶水的目光里流露出惊讶,此等殊荣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双手接过茶杯笑了笑,赶紧喝了起来。

“多谢少夫人!”白冰喝下茶水后,对远逸方丈之惨死轻叹了几句。

看白冰对这串珠子并不在意,也未出现任何异常,夏芫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既然,远逸方丈说的二个月前潜入法华寺追查越陌古国遗迹的人不是白冰,但白冰却知道这个重要线索,要么他们是一伙的,要么她们就跟另一伙人有着共同的目标。

玉暖疑惑地望着白冰,不解地问道:“辰启造反,邑王下令诛其九族。阔天辰受邑王之令严查辰启造反一事,将与辰启私下勾结的官员一网打进。他虽是按邑王旨意办事,但也不至于非要将远逸置于死地?”

“问题就在这里。辰启的子女若真藏在法华寺中,阔天辰只需封闭寺庙搜查即可,没必要非得杀害远逸。我觉得他捉拿人犯是个幌子,真正要做的是追查越陌古国的遗迹。”

夏芫平静的脸上泛起波澜,声音急促而愤怒:“为了找到越陌古国,竟随便找了个借口杀了远逸方丈?阔天辰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唉!”白冰长叹了口气,“将军府独领风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如今擎天王府当道,阔天辰横行霸道,肆无忌惮。这远逸与礼部侍郎辰启相交多年,若辰启的子女真有幸遇上远逸,远逸定会拼死护着。正因为这样,阔天辰才有机可乘!”

阔天辰!

夏芫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握着茶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渐渐地变成了羊脂白色。

第七十六章 初涉朝剧(一)

一阵沉默后,夏芫清澈的眸子里泛起疑惑。

“法华寺是皇家寺院,远逸方丈是德高望重的大师,怎么会和辰启这种反臣交好?”

“此事并无确凿证据。邑王生性多疑,对于乱臣贼子这种事情习惯了捕风捉影。辰启在朝中一向中立,阔、陆、霍三家争取不上,每家背后捅上一刀将他推入无间地狱也是有可能的!”白冰冷冷地笑道。

玉暖为夏芫续上杯新茶,明亮的眼目中泛起笑意:“邑王抱恙,皇后禁足,二皇子被发往凉山,太子的地位虽比往日稳固了许多,但依旧势力单薄难以服众,整个朝堂都跟着擎天王府、丞相府和将军府的风向游走。若非这三家明争暗斗互不相让,恐怕早就将邑王给架空了!”

听了玉暖的一席感慨,夏芫咬了咬薄唇,捧起茶水一饮而尽。

此刻的她,脸上看似波澜不惊,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在这个弱肉蚕食的世界里,要么与强者串通一气为虎作伥,要么就甘做蝼蚁任人踩踏。

那辰启是个例子,而夹在康国、林倩雪、霍尊之间的她,更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辰启的三个敌人起码都是邑国子民,有邑王在他们多少还得收敛几分。而她的这敌人完全不在同一片天地里,势力相当、利益相冲,没有一方是她能背弃或者完全依靠的。

午饭时,春华秋实冲着她叫了会。

她得知是林倩雪约她下棋,吃了几口饭菜后匆匆走了出去。

对方说明意图后夏芫如被人灌了盆冷水,这任务烧脑且先不说,即便是能活下来,她也得被吓的半死,更别说完成对方交代的事情。

“此事的确很难,但辰启为人正直,体恤百姓,与他交好的那些官员大都良心未泯。他们全是被陷害的忠臣,若这样死了整个朝堂上就彻底成了阔、陆、霍三家的天下。”林倩雪声情并茂,说的合情合理。

夏芫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沉重了几分:“储君、后宫、前朝,几乎没有你不管得事情,太子与你非敌非友,可你的举动似乎处处在维护着他?”

“维护他?”林倩雪诧异地看着夏芫,冷笑道:“此事涉及十几位朝臣的身家性命,你一定要想办法从霍风手上查到那份名单的下落。拿到名单我们就有可能证实辰启等人的情白,也能救下这十几个朝臣的性命。霍家人阴险毒辣,你千万注意安全!”

夏芫回来后忧心重重,整整一个晚上辗转难眠。

嫁到将军府接近半年,她仅见到霍风两面,此人虽看不懂也猜不透,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目时刻看的她身心俱颤。

此人比林氏难对付得多,想从他身上找到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且按照霍尊所言,若敢露出半点马脚,霍风定会要了她们三人性命。

林倩雪跟她一样肩负着祸乱江山,乾坤倒置的重任,与当朝太子明面上交好,实际就是把暗剑,时时刻刻捅在对手身上。

这副身体原主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

她这一波暗流起于何处,流向何方?

一个个疑问她脑子里盘旋着,她直到天亮都没有合眼。

“远逸方丈会为了辰启的孩子豁上性命,自然也会为了辰启身后的人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件事情我不能不管!”

挣扎了一夜,她决定冒险一试。

第七十七章 初涉朝剧(二)

第二日早饭后,明玉看到夏芫走进东院,远远地给他使了个眼色——林氏心情不好,千万不可招惹。

夏芫谢过明玉,深吸口气后走进林氏房中。

林氏斜靠在床上,冲着她懒洋洋地吐了句:“出去吧,我累了!”

“娘!”夏芫双腿一屈跪在地上,“听说远逸方丈圆寂我也很难受,昨日身体不适没能跟您到寺里抄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打算自今日起戒荤念佛,抄写经文回响给远逸大师。”

对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深叹了口气说:“难得你有此心,起来吧!”

她站起身,眉和目顺地看着林氏,继续道:“这回响文里我想抄《阿弥陀佛经》和《地藏经》,不知这两本经书娘这里可有?”

“都是常见的经书。第一本我书房里的桌子上就有,第二本昨日才从法华寺带回来,我这会也静不下心,你去抄吧!西院里太乱,不是静心念佛的地方,你就在我书房里抄吧!”

林氏说着从床榻旁的檀木桌子上取下一本《地藏经》递给夏芫,夏芫拿了经书走进林氏书房。

这个书房与霍风的书房虽然离得不远,但不并不在一排,两个房子与寝室刚好构成一个三角形。

她坐在书桌上,透过窗户刚好可以看到霍风的书房,还有寝室外的情景。

书桌与霍风的寝室、书房少说也有二三十米,正常的语音是不可能听到的。就算被霍风看到,对方也不会认为她能听到他和别人的谈话。

窗户是半掩的,里面光线虽算不上太暗,但也不会很明亮。

正因这样,一个早上下来除了林氏和明玉,竟无人知道她坐在里面。

林氏午饭时过来了趟,对着夏芫抄好的十几份《阿弥陀佛经》忍不住赞了几句,令明玉给夏芫炖了些滋补的粥汤送到书房。

一连三日她都守在东院里抄经,春华秋实那两只鸟儿也做了不少掩护,只要看到霍风的身影,马上提醒她打起十二分精神。

第四日早饭后,霍风终于将络腮胡子樊莽传进书房,将一封信件交给了他。

看着这二人的口型,夏芫目光一亮,很快确定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内容。

霍风刚转过身,她便给二只喜鹊递了个口形后。

它们一只快速飞出了将军府去给林倩雪报信,另一只在枝头上跳跃着追着繁莽出了东院。

为了掩人耳目,夏芫在东院有意多抄了二天经文,七日后她将抄好的上百份经文呈到林氏面前。

林氏看着清灵俊秀的文字,黯然的目光里露出惊喜之色,当着东院里几个丫鬟的面对夏芫这个儿媳妇赞不绝口。

“你虽然乖巧,但话太少也不是好事。没事多出去走走,藤儿过年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带你出去看看,长长见识。哦,对了,你身子弱,我这里有些上好的人参和燕窝,让清月给你每日都炖上些。藤儿那孩子看似冰冷,但对你却是花了心思的,前几日还托付我说,他不在的时候让我多照顾你,免得你出了家门被人欺负。你放心,有娘在,外面的人不敢动你!”

夏芫放下经文,浅笑道:“谢谢娘,以后出门我定会小心的,绝不给家里惹祸!”

“这样更好!藤儿面上冰冷,实际上比谁都重情义,从他对家里那些府兵和霍家军的将士们就能看得出来。以前都觉得你们两不该在一起,如今看起来你们两倒还真是一对。我这颗心也算是安慰了,就等着你们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听了这话,夏芫脑子里懵了片刻,如果她和霍尊还没圆房的事情让林氏知道,还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她默默的咬了下薄蠢:

此事,可千万不能再拖了!

第七十八章 入狱(一)

林氏合上双眼斜躺在床榻上,苍白的脸上依稀的可以看到些许皱纹,大概是远逸方丈的突然死去让她太过悲伤,几日下来憔悴了不少。

“大好锦的前程就这样没了,唉!临训营已是虎狼之地,要从头再来谈何容易?我可怜的藤儿......”

林氏轻声的念了句,似叹息,又似呓语。

夏芫心里一怔,看来让林氏的伤心的不单是远逸的事情,还有他在临训营中苦苦挣扎的儿子。

霍尊少将军的职位是皇上搁去的,霍风在御前立下誓言永不准霍尊进入霍家军。

断了这条退路,霍尊想回到军营就只能加入阔天辰统领的亲军或者擎天王阔天岗的麾下,但这两者明显都是死胡同。

林氏规律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夏芫默默地退出屋子。

五日后,春华秋实传来消息,说邑王看到霍风递上去的名单后起了疑心,下令重查辰启谋反之事。

案本就是栽赃陷害,站在她们背后的人又做足了文章,因此,辰启很快便可洗清罪名。

霍风发现自己送上去的名单被掉了包,严查了几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认定是手下办事不利,盛怒下罚了樊莽等人一百军棍。

樊莽那日去送名单的时候,在大街上看到有人抓贼,上去帮忙时被人将身上的东西掉了包,有冤无处喊,只能认命。

一日,夏芫走在大街上,看到一群亲兵押着几十个僧人进了青龙城,仔细一看竟发现这些人全是法华寺的僧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十几个亲兵围住。

“霍少夫人,别来无恙!”阔天辰从亲兵后面走出来,冲着她邪笑道。

夏芫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明知我是霍家的人,还放一群恶狗来吓我!”

“恶狗?你家霍尊现在可是拼了命的想给我当恶狗!”

夏芫不屑与他言语,转身准备离开。

“拿下!”

对方话刚落音,夏芫就被二个亲兵按着膀子押进大牢。

昏暗的牢房里,二个亲兵用铁链将她双手扎紧吊在刑架上后,默默地守住了牢门。

“你们下去吧,这个女人心如蛇蝎,诡计多端,我亲自来审!”阔天辰看着牢房中的夏芫邪笑道。

周围的狱卒退去后,阔天辰大摇大摆的走进牢房。

“阔天辰,你凭什么抓我?”夏芫气愤的问道。

“凭圣旨啊!邑王有令,法华寺远逸通敌,凡与其接触过得香客都要仔细盘问,与其关系密切的僧侣更要严加审问,宁杀三千,不放一个。而你,受远逸之邀,在法华寺待了一个多月,几日前还带着丫鬟去寺里敬了次香,当然是重中之重!”

夏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愤的骂道:“你脑子没毛病吧,我抄写个经文就通敌了?”

阔天辰狂傲着从墙壁上取下一个带着血渍的刑具,在夏芫的衣服上比划了几下,奸邪的问道:“辰启向南康传递消息多年,远逸是他的同伙。而你,整个青龙城的人都知道远逸对你刮目相看,在临死之前还与你相见,能不通敌吗?”

“你别血口喷人,我只是为法华寺抄写了些经文,前几日去法华寺根本就没看的远逸方丈!”

“没看到?已经有人交代了,说几日前在法华寺后院的十八罗汉殿堂里看到你,而且,远逸也去了那里,还给你留下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事关重大,你最好乖乖的招了,别逼我动手!“

夏芫心里一紧,前几日清月说阔天辰抓了不少人,当时她并未在意,没想到抓的都是法华寺的僧侣。

对方能这么问,难道是那日给她领路的小和尚出卖了自己?

阔天辰举起刑具在她脸上比划着,威胁说:”若非证据确凿,我不会抓你来这里,你最好乖乖的招了,把远逸留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前几日,我的确去法华寺敬了香,但根本就没见到远逸,更不可能收到他的任何东西!你这么做,就是栽赃陷害,无中山有!”

对方仰起头一阵狂笑,手指冰冷的刑具划过夏芫脖颈,威胁而又带着挑衅的说:“我对女人从不怜香惜玉,但刑具用在你身上还真有些下不了手。可惜啊,皇命难违,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省的我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弄得你没脸见人,将军府也下不了台面!”

第七十九章 入狱(二)

夏芫愤怒的看着他,坚定的说道:“我没做过的事情,自然不会承认。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阔天辰用手中锋利的铁钩在她锁骨上敲了几下,奸笑道:“你想的到美,没拿到证据就杀了你,回头我该怎么跟皇上交代?又怎跟将军府交代?”

“那你就少在这里废话,赶紧放了我!”

“放了你?上次赛马时,我妹妹可是折了一条腿的,这笔帐早就该算了。用不了一炷香时间,我保证让你乖乖的交出东西,认下所以的罪名!”

他面目狰狞的看着她,手中的刑具在捆着她的锁链上敲出刺耳的声音。

夏芫不由哆嗦了下,身子一僵脊背贴在冰冷的砖石墙壁上,凉气沿着脊背传到头顶。

“本王没多少耐心,别逼我下死手。”

“呵?”她冷笑了声,讽刺道:“连证据都没有,阔大统领就敢抓我,是跟将军府过不去,还是彰显你大统领名英明神武,善于屈打成招的本领?”

心里是上蹿下跳的,明面上还得装的镇定自若,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思绪,与对方拖延时间。

“不错,本统领就是善于屈打成招!这里是亲兵营的地牢,直接受皇上差遣查案追凶,别说是你,若是霍尊落下把柄,我也照样将他抓进来严刑审问!不过你嘛,屈打成招就太便宜了?索性就让大家好好风流快活一番,等玩够了再审不迟。”

夏芫再也再也淡定不了,急切的提醒说:“你......你别乱来,你证据不足,我也不会被你屈打成招,这么闹下去,你跟皇上也没法交待。”

“哈哈!我会找人替你写一份招供状呈到皇上面前,你在法华寺供了那么多经文,模仿你的字迹并非难事。我会说你是康国送来的细作,畏罪自杀,皇上对康国送来的人疑心深重,就算证据不够确凿,也绝不会怪罪。至于霍风那个老狐狸,更不会因为你和我擎天王府翻脸。”

话落,他奸笑着用右手中的铁钩划开了她身上的青丝腰带,抬起左手准备掀开她衣襟时,被夏芫冷不丁的踢了一脚。

这一脚来的突然,虽然没有多大力气,却踢在了他的要害之处。

阔天辰弓着身子猛地后退了几步,脸上的青筋的迅速暴起,面目狰狞地骂道:“该死的女人,竟然敢踢本王!”

他一边骂着,一边愤怒地扯下刑具架子旁边的一根细绳,夏芫身后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声响,二根铁链从墙壁中滑出,瞬间缠在她的二只脚踝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捆在她手上的链子猛地向上收紧将她吊离地面,脚踝上的二条铁链则向二侧分离,将她双腿拉成一条直线。

整个人被吊成一个倒立的“丁”字形,看对方邪笑着步步朝她逼近,夏芫惊慌失措地渗出一身冷汗。

“阔天辰,你别乱来!”

他拿起刚才的铁钩奸笑着勾住了她的衣领,愤怒的挑衅着:“刚踢了本王一脚就不认账?同样的位置本王这就十倍返还给你!”

“你慢着,我……我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就算他们不顾我的死活,也得顾忌将军府得颜面,你这么做就是跟整个将军府为敌!”

“将军府,哈哈哈!”他狂笑着用铁钩将她紧逼在墙上,另一只手朝她的衣裙上摸去,“你家霍尊如今就跟狗一样对我百依百顺,霍风那个老狐狸早就夹着尾巴做人了,你还以为我还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感觉到他的手朝她腰间游走,夏芫心里一慌,大声地骂道:“阔天辰,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第八十章 入狱(三)

她拼命的挣扎着,一个“死”字刚出口,对方突然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

看阔天辰身体颤抖着口中直吐白沫,夏芫提到嗓子眼的心渐渐收了回去。

“大统领已经抓到了远逸通敌的证人,此人的确是将军府的少夫人,现在就关在里面,小的这就带王爷进去!”

一个亲兵解释着,带着擎天王阔天罡走进牢房,看到趟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阔天辰时,那个亲兵惊叫了声,吓得只打冷颤。

擎天王惊愕地看着阔天辰,又打量了一番被吊起来的夏芫,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沉重。

阔天辰虽已中毒,但擎天王看出此毒并非邑国所产,虽难化解,却短时间内不足以致命。

“滚出去!”

他厚重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那亲兵怔了下,赶紧退了出去。

夏芫第一次看到擎天王是在几个月前他的寿宴上,此人虽话不多,但和霍风一样用不着开口,光是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气场就能吓到一片。

阔天辰毒辣凶狠,但性情浮躁,头脑简单,而这位擎天王脸上有着王者的威严,目光中更汇聚着睿智的光芒。

夏芫被吊在那里,因为血液循环不畅,早已憋的脸颊通红,看着眼前的阔天罡,她心里比之前更加恐慌。

擎天王府的寿宴上,他们父子二人一唱一合差点要了霍尊的性命。

如今,他儿子口吐白沫趴在地上,这位老王爷怎么说也得将她挫骨扬灰了。

看对方从刑具架子上取下把砍刀,夏芫深深的陷入绝望。

也好,这样死了总比被阔天辰那个混蛋染指了好!

盯着拿把冷光逼人的砍刀,抱着这样的心态,她紧闭上双眼。

哐!哐!哐!

三声脆响刺入她耳朵时,她身子一晃跌落在地。

夏芫惊讶地看着对方,揉着酸痛的胳膊从地上缓缓爬起。

“你是康国送来的细作,本王给你玉钗呢?”

玉钗?

夏芫脑子一懵,怔了半天终于想起擎天王府寿宴上玉暖让她戴的那支玉钗。

玉暖说,她们在邑国的靠山是位身份尊贵的神秘人。

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那支玉钗是信物,我自然不敢经常戴在头上,万一弄丢了,到时候就联系不到王爷。”

“嗯,先给辰儿解毒吧!”

解毒?

她都没下毒,如何去解?

她仔细看着躺在地上全是抽搐的阔天辰,对方脸上发黑,嘴唇青紫,口里还吐着白沫。

这症状,的确是中了毒的。

夏芫瞳孔一缩,猛然间想起远逸大师送她的檀木手串。

远逸曾说过,溜进佛堂追查越陌古国遗迹的人遇到这条手串就会出现异状。

看来,那个偷偷溜进佛堂之人就是阔天辰!

越陌古国的线索他寻找不到,所以就借追查辰启后人之事逼问法华寺僧侣。

僧侣身上查不到结果,这才查到了她身上。

通敌是幌子,夺取越陌古国的秘密和为阔天宁报仇才是目的。

夏芫越想越气,认真地说道:“令公子自作自受,我身上并无解药!”

“你说什么?”擎天王诧异地看着她。

既然大家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眼前这位老王爷自然不能轻易取她性命。

料定这一点,她强压着心底的怒火,开始掂量着自己手中的筹码。

被阔天辰欺负多次,她今日必须给自己讨个公道!

擎天王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沉稳的声音中带着怒气:“毒是你下的,你说你没有解药?本王替你们南康办事五年,你们送我儿子一剂毒药,这似乎不合情理吧?”

“不合情理的是王爷您吧!明知我是南康国派来的人,却放纵令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抓到这里。如非我用毒药将他降服,此刻恐怕早已被就他染指。”

“辰儿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再说,他性子浮躁,本王也不能让他知道。今日之事,纯属误会,还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夏芫冷笑了声,走上前从地上捡起自己被阔天辰扯开的青丝腰带,在擎天王面前晃了晃,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南康国派来的线人在大牢里别您儿子羞辱至此,是王爷您一个轻描淡写地‘误会’就能完事吗?比起您儿子的性命来,我南康国的尊严何在?”

擎天王浓眉竖起,居高临下地问道:“本王听说此事,已经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了。你还想怎样?”

第八十一章 入狱(四)

夏芫镇定地看着对方,自信地说道:“王爷是赶过来了,可我今日所受的屈辱很快就会传遍青龙城,你不觉得该给我个交待吗?”

对方阴沉的脸上泛起怒意,厉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第一,阔天辰必须公开道歉,承认自己抓错了人,否则我顶着通敌的罪名在邑国无法立足。第二,既然并无远逸通敌的罪证,就该还他清白,将近日里所抓的僧侣全部释放!”

擎天王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鼻根下传出声冷笑。

“这第一条嘛,勉强还说的过去。第二条,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

“你们大动干戈搜查法华寺,若是为帮我们南康追查越陌古国的事情,我自然会向乐仪大人和康王替你美言。若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利,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杀气在擎天王脸上翻涌,他背在身后的手掌暗暗用力,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

越陌古国的秘密是他与南康合作的基础之一。

五年前中邑第二次向南康发战,邑王派阔天罡出征,南康国势力不济,康王为保存势力并在邑国布置眼线,故意让阔天岗大获全胜,条件是阔天岗成为康国的内应。

功利熏心的阔天岗同意合作,因此战一举成名,从一个驻守南疆的五品将军晋升为三品大将。

之后,康王估意在边境制造混乱,阔天罡奉命从中调和,二人里应外合让阔天罡“屡立奇功”,他也从三品将军爬上了擎天王,成为邑国唯一的外姓王爷。

去年,二者之间在原有的基础上又达成新的合作:阔天罡帮南康寻找越陌古国的遗迹,南康在时机成熟时助阔天罡谋取邑王之位。

这些是白冰从法华寺回来后告诉夏芫的,想到半年前自己和陆境衡在擎天王府溶洞中看到的那几张石板,她便猜测到阔天罡在帮助南康寻找越陌古国之事上有所隐瞒,所以才试着诈了他一把。

一阵僵持后,擎天王脸上的怒气渐渐退去,唇角僵硬的弧度在脸上蔓延。

夏芫终于暗松了口气,这一把,她诈赢了!

“本王为贵国追查越陌古国的事情,似乎抓几个僧侣并不过分?”

“是不过分,但王爷这样大张旗鼓的查下去,就不怕走露了风声?据我所知,对越陌古国感兴趣的,中邑国可远不止你们擎天王府一家!”

擎天王片刻沉默后大笑起来,佯装镇定的说:“没想到将军府对此事也感兴趣?丞相府早就在暗中打听此事,既然谁都也没查出什么,先放了那些和尚倒也能减少他们的猜疑。有劳姑娘在康王跟前替本王美言几句,别让康王觉得我对此事不上心!”

看了一眼地上疼痛难忍的阔天辰,夏芫自信地笑了。

“第三条,让霍尊通过考核进入亲兵营!”

“绝无可能!”

她对上阔天罡愤怒的眼目,认真地说:“王爷您还是仔细考虑下的好些!”

“本王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擎天王爆怒的声音将立即将空气凝结。

夏芫轻笑了声,打破了牢房中的寂静:“王爷,咱们刚才谈的是国事。如果您不想救您儿子的话,今天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她绕过阔天罡欲走出牢房,被阔天罡上前一步拦住去路。

“不解开辰儿身上的毒,你以为你可以活着离开!”

第八十二章 入狱(五)

夏芫轻笑了声,提醒道:“王爷您忘了,我不但是康国派来帮您成就大业的人,还是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被你们困在这里一个多时辰,即便不是因为我,为了将军府的面子和清誉,我公爹也不会坐视不理。”

擎天王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大笑道:“你不过是康国送来的细作,杀了你正合邑王之意,我保证将军府连个屁都不敢放!”

“看来您又忘了,比起我这个细作来,您可是我康国布置在邑国的擎天之柱。我若是回不去,我的二个陪嫁丫鬟定会第一时间将您杀了我的消息传递给康王。比起您这个邑国王爷的雄辩来,康王自然更相信他派出的三个细作,到时候您通敌的罪证将会传遍天下!”

他愤怒地看着夏芫,权衡了半天后,眼中的愤怒之色在看向自己儿子时悄悄退去,用威胁的口气说:“别忘了你的身份,帮着将军府就是与康国为敌!”

“我们三个是来为康国做事的,霍尊不入亲兵营就会整日呆在家里,一天到晚的看着我们,你让我们如何成事?再说,他入了亲兵营也不过是小兵小卒,难道高高在上的王爷连个亲兵营里的小兵卒都要忌惮?”

阔天岗目光暗了又暗,看着地上的阔天辰轻叹了口气说:“好!霍尊可以入亲兵营,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大家都是为康王办事,此事算本王送你个人情。”

解毒的方法远逸曾交代过,那间佛堂的神像上涂了层慢性毒药,毒性很弱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在遇到这串经过特殊处理的佛珠时毒性才会发作。

在夏芫进入佛堂的时,佛堂中的毒已经解了,因此她自己并未中毒。

她按照远意所教的方法给阔天岗灌了杯黄连水后,阔天辰身上的毒便解开了。

此毒虽不致命,但毒发时完全没有意识,他刚才的症状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故而,她与擎天王之前的谈话内容,阔天辰一概不知。

看自己儿子脸上痛苦的表情彻底退去,擎天王令人将阔天辰抬出牢房后,特意叮嘱夏芫此事不可让阔天辰知晓,因为他性情浮躁,一个不慎就会暴露大家身份。

突然,一个亲兵屁滚尿流地跑进来。

“王爷,不好了!霍尊……霍尊杀进来了!”

擎天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惊讶地问道:“杀进来?亲兵营十万将士,这里又是皇城驻军重地,你说他杀进来?”

“不,不是杀进来,是……冲进来的!”那亲兵赶紧纠正。

“混账东西,外面那么多人为何不拦着?”

那个亲兵心惊胆颤的解释说:“他虽是单枪匹马,但脸色实在吓人。而且……而且王爷您也知道,小王爷复职前,他也曾是亲兵营的大统领,大家不好拦,也不敢拦啊!”

“混账!什么叫不好拦?不敢拦?亲兵营乃皇城军事重地,这里又是地牢,擅闯者杀无赦。军令如山,你们无视军纪,是不是想受军法处置?”

夏芫眉心一拧,提醒道:“王爷,他是来接我的,既然是你们亲兵营错抓了,是不是该放我回去?”

擎天王看着夏芫,脸上的杀气和不甘反复变幻,最后极不情愿的叹了口气。

“既然你没有通敌,当然可以跟他回去。不过,擅闯亲兵营是大事,不能不给他些教学。”擎天王说着朝身旁的亲兵看了眼,吩咐道:“既然是骑马来的,就让万骑营的人来教训他!”

那亲兵默默地打量着夏芫,一脸纠结。

擎天王虽是他们大统领阔天辰的父亲,但毕竟不是亲兵营的人,于法于理都不该指挥亲兵营。

可这擎天王如今万人至尊,又深得皇帝信任,霍尊擅闯亲兵营是事实,冲进牢房更是万人目睹。

想到骄横霸道的阔天辰,再看看官职尽失的霍尊,阔天罡的话这个亲军不敢不听了,快速的退出牢房。

第八十三章 将府雄风

“王爷,我再不济也是将军府的人,您逼霍尊在亲兵营里大开杀戒,就怕不惊动皇上收了不场吗?”夏芫看着对方,讥笑着开口。

“本王也不想惹事,但直接放了你,会让霍风怀疑你我的身份,也会让霍尊更加无法无天。这件事情,必须给他些教训!”

擎天王说罢,转身离开牢房。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牢房的大门被踹开时,夏芫看到霍尊风疾火燎的冲进来,手中握着他珍藏在书房中的那把仗二银枪。

大门口的守卫几乎全是被他踢飞的,有一二个被他拽起胳膊原地转了二圈后直接撞在牢门上,头上撞出个桃子大的血包来。

这里的小牢房共三四十个,夏芫隔着巴掌大的窗户看他疯狂地将一间间的牢门踹开,之后又一次次失落地从里面冲出来。

在他走到自己站的这扇牢门前时,夏芫急促地喊了声:“不准踢!”

她靠在墙壁上长喘了口气,多亏反应及时,否则躲在门后面看的出神,定要被怒发冲冠的霍尊一脚踢上房顶。

他打开门时,她正靠在墙上笑的花枝颤抖,看着他身上破旧不堪的铁甲,脸上焦急的神情,眼里已经笑出泪花。

“还笑,你没事吧?”

他伸手拭去她脸颊的泪花,感觉到他手指上的凹凸不平,夏芫朝他手上认真地看了眼。

“林倩雪送的金疮药我不是给你了吗?怎么手还是这个样子,他们又让你去洗菜了?”她轻锁着眉头的问道。

“火头营里跟水打交道是常有的事情,那药太珍贵,不能随意浪费。待过春节回家后再用上!”

看夏芫毫发无损,霍尊长松了口气,带着夏芫出了牢房。

地牢在亲兵营的最后面,为了节省时间,霍尊是从后们冲进来的。

这里守门的全是步兵,二人出去时,被他之前打的横七竖八的亲兵才刚刚从地上爬起。

看夏芫脸上还带着泪花,霍尊脸上杀气涌动,再看看地上那些刚刚被下了饺子的战友,赶来支援的亲兵默默的退出一条道来。

霍尊抱着夏芫刚跳上马背,就看到一群铁骑迎面二来,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夏芫看着对面不断汇集的骑兵,朝霍尊问道:“怎么办,这样人是冲我们来的?”

“万骑营?呵!阔天辰还真是发了善心,让这些人来对付我们!”

夏芫看他一脸自信,不由轻锁起眉头,提醒道:“三个月临训即满,你这几天就要考核了,可千万别惹事!”

“现在的确不能惹事,地上走不成我们走天上!”

说罢,他抱起夏芫准备从众骑兵头顶飞过。

突然,一个宏亮的声音从骑兵后面响起,霍尊揽着夏芫的手臂一下子僵住了。

“弓箭手,准备!”

呃!

擎天王这个老疯子,简直是要玩死他们。

“我就说嘛,让骑兵营来抓我,擎天王府是不是太过仁慈?”霍尊看着骑兵营后面的弓箭手,剑眉锁起。

“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

他轻笑了声,将手中的银枪竖在地上,轻叹道:“这样也好,我不用赶回营地,我正好待在这儿陪你!”

突然,林氏骑了匹火焰驹飞奔过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片银光闪闪铁骑。

夏芫看着不远处那片银色的光芒,心里不由一阵感动。

想到擎天王要惩罚霍尊时理直气壮的样子,她又不禁锁起来眉头。

这里是皇城驻军重地,霍尊闯进来就已经不好收场,林氏再带着三千府兵闯进来,就算不与亲兵交手恐怖都得激怒皇上,若是交上了手,哪岂不更加麻烦?

夏芫眉心一拧,回过头对身后的霍尊说:“我们乘机逃出去吧,不能让娘与他们发生冲突!”

“逃?”霍尊惊讶地看着他,笑了声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这个时候我们要是逃了,岂不浪费我娘一番苦心?”

第八十四章 厉害了,我的哥

夏芫不解的看着他,追问道:“可是,若真打起来怎么办?亲兵营这么多人……”

霍尊轻笑了声,回道:“放心,这里有十万亲军,娘知道分寸的!”

果然,霍家的府兵全部在临训营外停了下来,虽然没有动作,但营地里的亲兵已经有所动摇了。

临训营的新兵不认识改了名字的霍尊并不奇怪,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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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登门道歉

刚出营地,林氏就赶过来朝夏芫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吓坏了吧?身上有没有伤着?阔家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林氏一连串的问题让夏芫一时间答不过来,但对方焦急的神情,关切的眼神,让她想到了现代生活里的亲人。

半年了,她头一次感受到的这种温暖,像家人,更像母爱!

若不是坐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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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你是我命中的伤

夏芫站起身准备移步,想了想又轻锁了下眉头,大过年的去看一条委屈狗假兮兮的摇尾巴,堵心且先不说,光是她一出去仇恨值就得暴涨,日后霍尊在亲兵营还得听他差遣。

与其出去听他说些套话,还不如在西院里烤火。

想到这里,夏芫找个借口拖明玉回了林氏的好意,继续和丫鬟满在西院里忙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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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无处可逃

寒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将林倩雪身上的酒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看她托腮玩弄着手指的酒杯,夏芫叫来小二给她煮了壶醒酒茶。

“倩雪,你和太子是不是闹别扭了,所以才不开心?”

林倩雪摇着头给自己又斟了杯酒,正要往嘴里送时被夏芫拦了下来。

“你别拦着我,我的心情你理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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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迫不及待去爱你

“爱不起,放不下!”

她望着清冷的天空,自言自语地叹了句。

街道上,行人神色匆忙,大家办完年货都急着往家赶。

大大小小的铺子里已经挂上红红的灯笼,贴上了喜庆的对联,有不少商铺已经打烊。

夏芫茫然地站在大街上,空洞的眼神里映出了青龙城最繁华大街上的新年景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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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当街一吻

“喝酒了?”他剑眉微衡,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嗯,刚才遇到林倩雪,喝了点!”

“以后不准在外面喝酒!”

感觉对方声音严厉了几分,她睁开眼认真地看着他,发现对方脸上神情严肃,幽黑的眸子像一对漩涡将她整个人深深的吸了进去。

“就一小杯而已!”

“一小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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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一雪前耻

霍尊沐浴出来,粘着夏芫给他将手上的伤处细细涂抹了药粉,又缠着她为自己梳头。

他的头发乌黑明亮,用绒巾吸干水后光滑的散在背上,如丝如瀑,给这张俊美的脸上增添了不少画意和柔情。

梳头本就非她所长,他的发质黑亮光滑,好不容易梳到了头顶,可无论如何都无法用银质的发顶和发簪将它们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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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情暖除夕

“你性子的确孤冷,但生的好看,洒脱也好,严俊也罢,我都百看不厌。这样总该成了吧?!”

他套上衣服后将她拉到床前的大铜镜跟前,指着镜子里的二个身影问道:“镜子里这两个人,谁好看?”

“还用问吗?当然是你!”

“这个女人眉如烟卷,爽目莹润,肤如凝脂,虽不是仙姿佚貌,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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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爱就大声说出来

“老夫人说,少夫人嫁过来头一年,本应全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只是不想扰了你们二人的兴致。因此,就特意令奴婢送几道酒菜过来,给你们添添喜气!”

明月说着将几道精致的菜肴放在桌上,从食盒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羊脂玉酒壶。

夏芫发现明月送来的食盒里有一盘饺子,说年夜饭是要吃团圆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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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圆房(一)

夏芫再次给霍尊碟子里放了个饺子,羞涩地问道道:“霍尊,我有件事情想跟商量?就是,玉暖的娘疾病缠身,她哥哥嫂嫂对她娘不好,我想着帮她娘在我们家附近租个房子,玉暖闲暇时可以亲自照顾。再者,初一到十五这些天,我想让她呆在自己家里陪着她娘!”

“这样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可以不用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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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圆房(二)

“今晚,我们本可以好好的圆房,硬让她们逼成了这样!”

霍尊气愤地说了句,坐在床沿上用内力化解刚才饮下的暖情酒。

他刚才被逼喝下三碗,如果不用内力化解,对方娇弱的身体哪里能受得了?

林氏知道她儿子内力深厚沉稳,所以才逼着明玉看他们饮完酒再离开。

这满满的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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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圆房(三)

她滚烫的身体在他清凉的肩膀下游走着,宽松的衣裙渐渐脱离了它们该有的位置。

“霍尊——”

万蚁噬心的她艰难地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像低语,又像轻吟,但无论那种性质,都在他心底掀起了波澜。

“别怕,是我!”

他在她桃红的耳畔上回应着,手指从她脸颊划过脖颈再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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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梦境

昏暗的房间里,烛火星星点点。

夏芫趟在青灰色的木床上,疲惫地睁开眼睛,借着周围明暗闪烁的烛光,看到一个清瘦老者的身影。

此人身着道袍,手持拂尘,远远地对着她默念了几句,从腰间取下一个金色的铃铛在手中摇着。

懂唇语的她仔细地辨认了半天,明明看清了他唇上的动作,却死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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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骏王爷到

浴室里烛火闪烁,雏菊、金莲还有薄荷叶子在池水中摇曳着,给她迷茫的眸子里添了几分缭乱。

望着自己荡漾在水里的倒影,夏芫仰起头深吸了口气,长长的叹了声。

早上,她拼尽全力朝床头上撞去时是报了必死之心的,在那声巨响中她感到自己鲜血横飞、与石俱碎,谁料头上只是多了几圈纱布、添了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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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智斗(一)

司徒俊气愤地看着夏芫,怒声质问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以为这样本王就不会罚你了?”

夏芫眉心轻拧,默默将对方打量了遍,低下头捏起碗里的勺子在莲子粥中搅了搅,清润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开口回道:“王爷,您走错门了,我并不认识您!”

“你,你说什么?你不认识本王?”司徒俊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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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斗智(二)

司徒俊一番话,雷的夏芫差点喷出了心头的老血。

一转身,发现霍尊和三个丫鬟都直直地盯着自己,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司徒俊看着夏芫,急切地吩咐道:“为了赶来看你,我连赶了七天的路,几日来连顿饱饭都没吃上。你赶紧给我弄点吃的,顺便再煮上一壶君子茶来!”

“你们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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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疑是故人归

夏芫捏着烫勺的手指抖了一下,强作镇定地盯着对方。

“要不要本王这就将你的老底揭穿?”骏王爷用筷子夹起一块嫩豆腐,心有成竹的在夏芫面前晃了晃。

老底?

全部?

难道这位奇葩王爷知道她不可告人的身份?

夏芫看着对方得以的神情,背上的汗珠又多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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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你到底多大了

浴室里,夏芫眉头紧缩,看着霍尊求饶道:“放我出去吧,骏王爷还在等着呢!”

霍尊笑着把她拉进怀里,温柔的劝导;“不急,她路上奔波了七日,此刻早该困了。我跟你谈件事情,很快就好!”

浓郁的玫瑰花香伴着清新舒爽的薄荷味道萦绕在夏芫脑海中,她被固定在他怀里,半坐在他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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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各怀心事

“啊,别!”夏芫她努力躲开霍尊的亲吻,“我……我那个半年才来了二次,目前的身体状况真的不适合生孩子,你给我些时间调养好不好?”

他怔了下,平静地看着她说:“我刚才一时兴起把你的身体状况给忘了,这事不急,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你现在……能不能先松开我!”

他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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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夜话霍尊

骏王爷声情并茂的给夏芫讲了半个晚上,几乎将这二年里发生的事情全给她讲了一遍。

夏芫跟听故事一样感受着这副身体原主子的辉煌人生,觉得若非这位原主子不在了,以她的绝世才华早已逆天。

想到自己仅承袭了原主子过目不忘、过耳能详的天赋和懂唇语的本领,其他什么也没落下,就连那人的记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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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大闹流云阁

初五,夏芫身体恢复,司徒俊非要拉着她去流云阁,而且非得让她穿上自己的男儿装。

夏芫拧不过她,只好穿上司徒俊的王爷服,可怎看都觉得别扭。

想了想将那套衣服改动了下,取掉上面的珠宝装饰,将对称的颜色和修饰全变成不对称的现代元素,让原本华贵、精致的服饰变得随性洒脱。

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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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有人罩着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杀人斗殴!”阔天辰愤怒地看着司徒俊。

这位被高高吊起的大块头穿的是骑兵营的铁甲,是阔天辰的心腹,平日里肆无忌惮,三楼上的姑娘没几个他不敢玩的。

肆无忌惮也就罢了,此人口味还越玩越重,不但对女人感兴趣,连男人也不放过。

阔天辰听说自己的心腹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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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全城风向标

夜里,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初六一开门,院里子的积雪没过了脚踝,丫鬟们在雪地里玩的欢天喜地。

司徒俊神秘地盯着夏芫,笑眯眯地问道:“知道这个时候青龙城哪里最好玩吗?”

“霍尊说,虚妄江上的冰面冻到一尺厚时,那里会变成的滑冰场,非常热闹。”

“走吧,今年冬天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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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邂逅神秘人

几十个亲兵全部转过头朝城门外看去,夏芫沿着他们望去的方向一看,果然瞧见霍尊高大挺拔的身影穿过城门朝,不慌不乱地朝她们走来。

其实,霍尊原本被他安排在北门外的城墙上,那里是吹西北方的最佳位置。

今日,皇城南门口人山人海,为了达到羞辱他的目的,阔天辰特意将他调过来站在城门口最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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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屈尊

“夏芫,你怎么样?”司徒局立刻追了上来。

那人看到司徒俊脸上又是一怔,对着怀里的夏芫看了半天,抱着她一直僵在冰面上,不说话,也不打算放下。

夏芫终于回过神来,脸上一热,猛地从他怀里跳下。

落地时,一脚踩到那人靴子上,脚腕一滑一个趔趄朝后跌去。

对人瞳孔猛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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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爱你入骨

霍尊习惯将她合着衣服放入浴池,在她心情放松的时候渐渐退去她的衣服,洗完后再用条柔软的毯子将她裹一圈抱回床上。

几次下来,夏芫似乎也习惯了。

在她心里,霍尊的美是孤冷绝尘,但那张冷俊的脸上偶尔间浮现出的柔情和微笑,绝对是千年一遇的胜景,美的令人陶醉、窒息。

夜明珠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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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王爷的烦恼

“夏芫,我回来啦!”

忽然,司徒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被虚掩着,司徒俊推门直接踏了进来。

看到霍尊惊讶地面孔、被窝里缩成一堆的人影和被子上散乱的衣服,她怔了片刻,勾起唇角后退几步,对着碧玉桌子上的乳鸽汤大笑起来。

“这么鲜嫩的鸽子汤,勾的本王口水都下来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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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作孽,不可活

霍尊吃完早饭,匆匆的赶回了亲兵营。

夏芫对三个丫鬟一阵吩咐后,丫鬟们匆匆出了院子。

整整一下午,两只喜鹊忙忙碌碌地飞了十几个来回。

抹了林倩雪送的药后,她脚上的疼痛几乎全数退去。

“走吧,带你去流云阁玩玩!”夏芫神秘地拽着司徒俊出了将军府。

司徒俊不解地看着她,一路上抱怨了几次,说自己一日里进二次流云阁,传出去日后还怎么嫁人。

“前几日刚把流云阁闹得天翻地覆,这会倒想起自己还要嫁人了?没事多跟林倩雪处处,学学怎么做女人!”

司徒俊气急败坏地看着她,讥笑道:“你不至于吧,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嫁给霍尊,竟让你如此忌恨,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你得了吧,我是担心你不拜林倩雪为师的话,有事没事地找她麻烦!”

“瞧把你担心的,不就是情敌吗,那小妮子要是真有本是,我当上皇后容下她便是。我早上看到榷茗了,他一介商人出现在邑国皇宫里很是怪异,因此我就跟踪了一段时间,结果跟到流云阁时就跟丢了。”

夏芫不屑的笑了声,对方分明不看好这段政治联姻,却还说的跟心甘情愿一般。

不过听她说到阙名,夏芫也觉得有些奇怪,那榷茗虽是商人,可身上逍遥洒脱的气质让人震撼。

她觉得他的悠闲洒脱是与生俱来的,要么是身怀绝学的世外高人,要么是寄诗情于山水的江湖中人,但无论怎么说,都与王权尊贵无关!

“你是说,他可能是来邑国进贡的太子或者王爷?是不是瞧中了?”夏芫试着问道。

司徒俊理智地摇了摇头:“不像,他的言行举止全是些江湖气,偶尔间还带些商人的铜臭味。我跟踪他,只是觉得他莫名其妙的给我们献殷勤有些蹊跷,而且,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是有妇之夫,昨日霍尊从城门口抱着我回家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我觉得榷茗是声东击西,他没有直接靠近你,是想借着我,多了解你一些罢了。”夏芫认真地帮司徒俊分析道。

“这个人心思深沉,他的眼神我看不懂。对于看不懂的人,我向来不愿接触。因此,他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原来司徒俊看人是看眼神的,夏芫默默地看对方。

比起眼前这个征战沙场的女王爷来,她觉得自己太过肤浅,因为很多时候她对人的判断还停留在感觉上,尤其是陌生人。

对陆境衡如此,对霍尊也如此,一旦带上感**彩,她便再也看不懂,猜不透。

想到昨日与霍尊在床上的对话,夏芫顿了顿,一脸认真地看向司徒俊,问道:“你觉得,霍尊是什么样的人?”

“放心吧!你的男人是铁汉子,真英雄。而且,还是一个很在乎你的人!”司徒俊毫不犹豫地回答着,看着夏芫平静的神情,她又补了一句,“我认识他四年了,他的眼神一直是冰冷的,但在看着你时候会露出柔情,而且会笑!”

夏芫看着司徒俊睿智的眸子,不甘的追问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在外面名声不好,但青龙城几大势力盘根交错,为了生存伪装是很正常的。凡事不能靠耳朵,甚至都不能靠眼睛,得靠脑子。我相信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差不到哪去!”

流云阁五楼上乱成一团,二十多位歌女全被林倩雪召集到一起,忙忙碌碌的收拾着刚刚烤干的毛线。

玉暖看到夏芫进来,赶紧向她汇报了一番。

“你搞这些东西做什么用?”司徒俊不解地看着她。

“我要给你量身定做一套衣服,保证惊艳全城,世间仅此一件。”

一听到惊艳全城,二十多个歌女们都急切地想看到这套衣服的效果。

夏芫边织边将针法的技巧传授给她们,并教了她们几种简单易学的花式织法。

有些心灵手巧的已经拿着竹签和毛线自己编织起来,司徒俊想了想,嘴巴一撇将她们全都赶了出去。

“你这惊艳绝伦的衣服是要送给我的,说好了世间仅此一件,可她们学会了都穿的与我一摸一样的,你让我还怎么穿?”

被她这么霸道的一吼,大伙不敢抱怨,更不敢语言,个个儿乖乖地杵到门口。

“没关系,这衣服的颜色、款式、花型有很多种。肯定不会重样,到时候你先穿上几个月,她们再将自己织的穿出来。颜色、款式、花型全与你的岔开就成!”

两天两夜的赶工后,夏芫将一套银灰色的毛衣长裙送到司徒俊面前。

这是身二件套的毛衣裙,上身是花团锦簇的披肩,从袖口到背沿都系着精美的流苏。下身是古风古色的“a”字长群,长度刚刚没过小腿肚腩,将迷人的腿型露出一点春色,刚好与司徒俊的羊皮金丝勾边靴子相配。

现代的编织手艺,搭配上古老的艺术风格,大气、典雅、飘逸。

司徒俊摸着身上的衣服,朝镜子中的自己锁了锁眉头,道:“这衣服融融的,摸起来很舒服。穿起来是好看,但怎么觉得怪怪的!”

“这是女儿装,你这样梳妆当然怪怪的,你现在这双灰色的靴子不合适,还是换上那双黑色的羊皮靴子吧!”

“那双靴子昨日进宫时就已经坏了,这双灰色的我也不喜欢,干脆咱们一会去街上瞧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夏芫看出司徒俊对那双黑色的金丝勾边靴子情有独钟,选了半天挑了双与之相近的,金丝虽差了些,但上面镶嵌的两圈猫眼石倒是让人有点着迷。

靴子还算能入司徒俊的贵眼,可惜上脚后才发现大了许多。

司徒俊权衡了半天,顾不上夏芫的劝说,硬是将大了一寸的鞋子穿在了脚上。

“今个天气不错,去城南玩玩!”司徒俊说着,拉起夏芫上了马车。

二人还未走到南城门口,就被前方看人闹得人堵住了去路。

“哎呀,这亲军是怎么了?前日刚被人当马夫使,今日又要被人当驴子使?”

夏芫一听,脸上白了一圈。

司徒俊朝前方看了眼,故伎重施赶走马夫后,几鞭子将前面的人群抽出条道来。

抬眼望去,最前面一辆华贵的马车上坐着位紫衣男子,悠闲的看着城门口的亲兵。

此人眉目疏朗,气宇轩昂,约莫十**岁。

出奇的是这么华丽的马车前套的不是马,而是一匹瘦小的驴子。那驴子病病怏怏的走着,走一步,喘半天。

“霍翊!”阔天辰热潮冷风的声音从城门处传开,“这驴子不中用了,去给他缙王爷拖车!”

人群里一阵唏嘘,前几日给司徒俊驾马时,霍尊的身份备受,这几日早有人查到他就是镇国将军府的贵少爷,曾经在漠北战场上大获全胜的二品少将军,亲兵营之前的大统领。

三年里,霍尊率领霍家军歼敌军收失地,逼漠北国前来进贡,虽在众人面前少有露脸,但这些事迹没有一次不让全城百姓扬眉吐气,皆大欢喜的。

可如今,阔天辰竟然让他给漠北的王子拖车。

阔天辰做的出,青龙城的百姓可不答应!

“这可是驴子干的活啊!”一个围观者气愤地说。

“岂有此理,这不是给我们大邑国蒙羞吗?”

“是啊,怎么能给漠北人拖车?”

……

众人的议论声在阔天辰几个心腹的震威下化成无声的叹息。

霍尊高大魁梧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底,看着马车上的拓跋缙,淡淡地笑了下,从容的走了过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阔天辰一眼,转身朝马车跟前走去。

“等等!”阔天辰看着他的背影,急促地叫道。

漠北半年前才向中邑求和,今年是进贡的头一年。

邑王对霍尊打下的荣耀格外看重,霍尊若真给拓跋缙拖了马车,阔天辰这个统领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其实,这阔天辰原本也没这个胆,不过是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想羞辱霍尊罢了。

拓跋缙本也没这个胆子,他之所以找了个破驴子无非是希望到城门口的时候能停一会,仔细瞧瞧那位害他们割地求和年年进贡的城门护卫。

那料这驴子走到城门口时死活不动了,阔天辰竟热情的让霍尊给他拖车。

“阔大统领要是没什么吩咐,手下这就给缙王爷拖车了!”霍尊清晰的字句从马车前传来。

阔天辰心里一颤,本想羞辱霍尊,那料的一不小心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看着脸上含笑的霍尊,再看看坐在驴车上的等着霍尊拖车的拓拨缙,阔天辰恨不能立即找个狗洞逃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打架吗?来啊

“骏王爷,您今日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这里最好的车夫已经被人挑走了!”阔天辰想了想,将希望寄托到司徒俊身上。

“本王今个儿心情好,打算自己驾车!”司徒俊春风满面的回道。

阔天辰被噎得满脸通红。

他原地杵了一会,转过身,目光又落在拓跋缙身上,问道:“缙王爷,你确定要我的亲兵给你拖车?”

拓跋缙坦然一笑,朗声回答:“再下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王爷,临行时父皇专门嘱咐,说到贵国之后不得擅作主张,一切听贵国安排。在这里,阔小王爷您是亲军大统领,官位高、权威重,一切都尊从您的安排,还请这位霍兄弟速速过来拖车!”

阔天辰闻言,通红的脸颊瞬间变成了酱紫色,捂着宝剑的手背上都已经暴起青筋。

夏芫坐在马车里,安心地看着外面这出大戏。

一阵僵持后,一个机灵的护卫在城外饶了圈,将他们副统领陆境衡请了过来。

陆境衡过来时领了个车夫,还令人牵了两只骡子。

那车夫上前行礼后,熟练的将拓跋缙马车前的病驴子换成二只健壮的骡子。

一切就绪后,陆境衡走上前看着拓跋缙自信地笑了。

“我们中邑国兵多将广,个个儿能骑善射,良马虽多,但驴子甚少,因为那玩意是用来吃肉的,成不了气候。为避免良马给缙王爷路上带来的不适,我专门令人找了二匹性情温顺的骡子,缙王爷您路上慢慢享用!”

酱紫色从阔天辰脸上转移到拓跋缙脸颊,与他身上华贵的紫色衣饰共成一色。

这里是邑国皇都,陆境衡简单的一句话引来四周激烈的掌声,拓跋缙虽气的要死,却不敢发泄,愤恨地看看陆境衡半天,扬起手里的驴鞭准备出城。

咚——

一声巨响,那只被换下来的病弱驴子朝城中走了二步,突然跌倒在地,端端地挡在了司徒俊的马车前。

马儿受惊后长啸一声,带着坐在车上的夏芫和司徒俊,迅速冲进城门口的人堆里。

拓跋缙见状,脸上一慌,赶紧飞到那只受惊的马背上。

他朝惊慌失措的人群看了眼,一边拽紧马脖子上的缰绳,一边朝司徒俊叫道:“把马鞭给我!”

“驴子都管不住,本王让你帮忙了吗?”司徒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祸是本王那头病驴闯的,本王不想在这邑国惹事。你不想受伤的话,就把马鞭子给我!”

四周的吃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看拓跋缙气愤地捏着自己的靴子,司徒俊脸上一慌,急忙叫道:“哎,那可是本王千挑万选,跑了半个青龙城才买到的靴子,你可前别万别弄坏了!”

愤怒在拓跋缙眼底汇聚成海,对着司徒俊怒声嚷道:“你可真是缺德,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上了!”

“兵不厌诈,本王不过是诈了你下,至于这么生气吗?来来来,给本王把靴子穿上!”司徒俊心疼的看着她的靴子,灵机一动坐在了墙沿上,勾着脚丫子冲对方笑道。

拓跋缙气的脸色铁青,眼底通红,大家看着这位漠北王爷脸色上神情,几乎已经感受到狂风暴雨发作时的凶猛气势。

谁料,这拓跋缙突然唇角扯出一个笑来,扬了扬手中的靴子,春风满面地朝众人笑了笑,踏着墙壁飞上城墙。

“这靴子若是穿上了,她就得嫁到漠北去!”霍尊皱了下眉头,轻声地说。

夏芫一脸雾水的看着他,着急的问道:“为什么?”

“这是漠北国的风俗!那里气候寒冷,沙漠广阔,常年穿皮靴的漠北人将脚看的弥足珍贵,女人的玉足要是被男人触到了,那他们就必须是夫妻。”

夏芫急切地看着城墙上,连声抱怨着:“不就是碰一下,有那么严重吗?谁这么无聊,立下这样变态的规矩?简直太没人性了!”

“脚是随便能让人碰的吗?”霍尊诧异地看着她。

夏芫愣了下,低头不语。

拓跋缙飞到司徒俊面前时,她正端坐在城墙上,一只雪白的脚丫子高高地挑在半空中。

够不着她的脚,站在城墙上的拓跋缙只能先将她半个身子转过来,可刚一伸手,司徒俊夺过他手里的靴子挑衅般地丢向人群中。

“给本王穿靴子的人向来都是跪着的,除了脚,那里都不许碰!”司徒俊玩味的说道。

人群里一阵狂笑,有人说拓跋缙自寻欺辱,有人说司徒俊羞辱人的本领天下无双,还有人说是司徒俊看中了拓跋缙。

城墙下的议论声传入这二位耳朵里,二人神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好,本王就满足你一次!”拓跋缙冷笑了声,飞下城墙。

看城下的人一阵接一阵的笑着,脸上神情怪异,司徒俊目光一顿,急忙寻找夏芫的身影。

“下来,快下来啊!”夏芫站在城墙下,不断地给她打着手势。

司徒俊脸上一怔,这才想到漠北国这不尽人意的风俗。但城下上千只眼睛正紧紧地看着,她早已骑虎难下。

拓跋缙提着靴子,再次跃上城墙,一脚蹬在城墙外,一脚踩在墙沿上,看上去是个跪姿,但实际上完全是为了站稳身子。

他冲她笑了下,一手拿靴子,一手去扶她白皙的玉足。

“跪的不错,本王很喜欢!”司徒俊扬起眉毛,甜甜地冲他笑了声。

咚——

还未等拓跋缙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闷响,他跟着另一只黑色靴子从城墙上落下,脊背狠狠地撞在城门内的一块巨石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司徒俊飞下城墙,捡起离他身边不远处的一只靴子蹬在脚上。

她抬眼一看,自己的另一只靴子还被拓跋缙抱在怀里,犹豫了片刻,准备上前去拿。

“那个缙王爷好像伤得不轻,你看他好像没了呼吸。”夏芫轻声地对霍尊说道。

霍尊落在拓跋缙身上的目光沉了下:“估计是伤着了,那块石头上面凸起了二寸。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摔下来,又狠狠的撞在石头上,多少都会受些伤的,更何况他还被那块凹凸不平的石头给垫到了!”

“那……他若是死了,骏王爷岂不是闯锅了?”

“对方好歹也是个王子,要真是这么死了,恐怕东翼和中邑二国都不好交代!”

看拓跋缙半天里没了呼吸的迹象,司徒俊知道自己玩大了,冲上去抓起拓跋缙就是一阵猛烈摇晃。

忽然,拓跋缙攥住她的一只胳膊,双眼圆睁,猛地从地上坐起身来。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实在太可恶!”他攥紧司徒俊的胳膊,气愤的说道。

他刚才的诈尸给了司徒俊一个措手不及,愤怒中手臂上也是给足了力气,痛的她不由尖叫起来。

“拓跋缙,你给本王松手!”司徒俊拼尽全力将一个耳光砸在对方脸上。

他被理智强压下去的怒火本已渐渐熄灭,结果被这一耳光打的瞬间又涌上了心头,暴怒中一手攥着司徒俊的胳膊,一手径直地锁住了她的喉咙。

“怎么办!”夏芫抓紧了霍尊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霍尊剑眉微横,看着招架不住的司徒俊说:“别急,先看看!”

“可俊王爷都快没命了!”

“再等等,习武之人没那么容断气。”霍尊沉住气对夏芫安慰道。

就在大家都为司徒俊捏了把汗时,她猛地从身上取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按动开关后迅速塞进拓跋缙嘴里。

拓跋缙还未反应过来,一小盒蓝色的粉末已经被他吞了一半,浓烈的香气迅速在他鼻跟下传开。

“哦——你你竟然,竟然”拓跋缙的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泛起红晕。

顾不上惩治司徒俊,他扶着脖子,不顾一切地将嘴里的东西往外吐。

司徒俊急忙从他身边逃开,靴子都没敢去捡。

“你,你——”

拓跋缙脸上的红晕迅速往脖颈间扩散,暴怒的眼睛里新添了几分迷离之色。

“千万别动怒,这药性子猛,你慢慢享受吧!”

司徒俊狠狠地对他摔了一句后,一只脚踩着靴子,另一只脚光着脚丫,从雪地里一垫一跛地消失在众人眼底。

拓跋缙脸色通红,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扶着额头强撑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大街上跑去。

“哈哈哈,流云阁在江边上,哪里的姑娘脸蛋好,身材棒,活儿更好!”

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句,一阵大笑声在城门口传来。

“我去看看!”夏芫急忙朝司徒俊离去的方向追去。

霍尊一把将她拉住,严肃地说道:“骏王爷虽侥幸脱身,但受到惊吓是少不了的。拓跋缙中了迷情药,这二人若是撞上了还不知生出什么事来。我陪你一起去!”

看霍尊跟夏芫走进人群,阔天辰在身后大喊,说他擅自离职,按军法当罚二百个板子。

霍尊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他两位异国王爷当街斗殴,差点当着百十位亲军的面儿丧命,亲军大统领该当何罪?指挥皇城亲军给漠北人当驴子使,又该是何罪?

阔天辰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霍尊和夏芫离开。

得知司徒俊走出人群后回了将军府,夏芫终于长喘了口气,跟着霍尊回了西院。

自知闯下大锅的司徒俊窝在椅子上,望着夏芫、霍尊一言不发。

“放心吧,他没那么容易死的!”霍尊给她递了杯茶水说。

司徒俊抽了下唇角,口是心非地说:“他爱死不死,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于私,你们俩没有任何交情,他死活是与你无关。于公,他要死了,你父皇定会押着你去漠北赔礼,说不准还会把你赐给他们太子当妾室。所以,你最好还是祈求他平安无事!”

听霍尊这么一说,司徒俊一下子急了:“那赤北太子就是个草包,仗着皇后嫡子整日里游手好闲,欺男霸女,简直就是个人中败类。嫁给他,本王还不如死了算了。”

“拓跋缙真的会死吗?刚才不是有人说,让他去流云阁……找女人吗?”夏芫认真地看着霍尊。

“吞下那么多迷情香,他若真敢去找女人,必死无疑!”霍尊坚定地回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千里花海,百里灯明(一)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那迷情药正常人每次用量不过一勺,刚才大半盒子都被他吞进肚子了。若是死在其他地方倒也罢了,可若死在女人床上,城门口那么多人看到我给他下药,漠北国到时候定是跟我们东翼没完!”

夏芫看着一脸惆怅的司徒俊,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你说你好端端地,身上装这些东西做什么?”

“今天要不是这东西,我可就活活被他掐死了!说来还是真巧,那日从流云阁出来,我撞上了一个酒鬼,心情好就给了他点碎银,结果那人就把这东西塞给我,说在流云阁那种地方可以事半功倍。我当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原本是要扔掉的,结果一忙就给忘了。”

正在此时,一个府兵跑过来,在霍尊耳畔嘀咕了几句,他令那人退下后,看着夏芫和司徒俊笑了起来。

“放心吧!那个拓跋缙还不算蠢,进了流云阁直冲五楼,林倩雪给他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此人武功不错,用内力驱散些,在用黄莲灌灌肠子,死是死不了,就是肚子得苦上几天。”

前几日霍尊去打猎,带回来的不仅有乳鸽,还有只野兔子。

那兔子被丫鬟们养了几天,这会正好炖了给司徒俊压惊。

为帮她缓解情绪,夏芫特意让玉暖做成火锅,三个主子三个丫鬟再次围成一桌,白冰还搬了十多坛桂花酿过来。

司徒俊话明显比往日少了很多,酒倒是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

夏芫看着她有些担心,霍尊说事情闹成这样,司徒俊定是被吓着了,让她先喝完酒早点休息,待心情平静后给拓跋缙倒个歉,别把事情闹大就成。

霍尊吃完饭回了亲兵营,接下了的几日来里,西院安静了很多。

司徒俊对灰色不大感兴趣,夏芫决定按照她的风格重新织套红色的毛衣裙送给她。

为此,她夜以继日地赶织毛衣裙,对方看着她手上飞舞的织针和毛线,突然对女装来了兴趣。

正月十二这日,衣服终于织好了。

穿着大红色的羊毛长裙,司徒俊乐的合不拢嘴。

“这件衣服与你的气质的很配,热情、奔放、惊艳。鞋子我们可以定做,只是这头发我决定还是找林倩雪帮你设计下比较好一些。”夏芫说着,拉着她去了流云阁。

“哎,等等,这衣服太惊艳了。我已经臭名远扬了,再穿的这么显眼,走到大街上还不得被人围起来看。你把那套银灰色的穿上,咱俩凑成一对!”

夏芫叹了口气,陪她穿上那套银色的长裙出了将军府。

俩人本就出名,此刻又是女孩子的衣服,男儿家的装束,走在大街上回头率自是不必说。

她们二人四目相对,“噗嗤”一笑,迅速消失在大街上。

云水居里,林倩雪等人惊叹声连成一片,最后集思广益给她们二人设计出最适合的发型,简单、大气却不失典雅。

其他人走后,夏芫、司徒俊、林倩雪三人烤着火炉喝着茶聊了会,夏芫突然想到弄些纸牌玩玩。

取来纸笔后,她认真地在上面书写了番,一副标准的纸牌落成。

三人从赌钱玩到贴纸条,正在劲头上时,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走了进来。

“明珠,有事么?”林倩雪侧过头看着对方。

来者看到她们三人脸上的纸条时,笑得前俯后仰。

笑了一阵子后,她从身后的丫头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木盒,恭恭敬敬地递给林倩雪:“有人托我将这双鞋子送给姑娘!”

林倩雪怔了下,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双黑色的羊皮靴子。

靴子紫金色金线勾边,靴口上用长长的狐狸毛装饰了一圈,靴沿上镶了一整圈红玛瑙,脚踝上方是三颗芸豆大的红宝石,非常精致,奢华。

“好漂亮的鞋子,在哪儿订做的,本王也做一双去。等等,让本王先试试大小!”

司徒俊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双靴子,明珠刚走,她便迫不及待地拿过来穿在脚上。

美!

确实很美,美的三人眼前一亮,连司徒俊自己都不舍得脱下来。

“这双靴子跟骏王爷身上这件裙子很配,跟发饰更配,且与王爷气质相辉映!我绣花鞋穿惯了,穿不了这的羊皮靴子,王爷若是喜欢,就把它送给您!”林倩雪看司徒俊摸着那双靴子爱不释手,慷慨的笑道。

听她这么一说,司徒俊满脸欣喜地收下,为表谢意,她特意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东海珊瑚珠手串送给对方。

十三这日晌午,玉暖兴匆匆地跑过来,说青龙城一夜间梨花盛开,尤其是城南外的虚妄江畔千里梨花,如雪似海,与江面上的积冰共为一色,美不胜收。

夏芫和司徒俊惊讶了半天,衣服都没加,匆匆忙忙的赶了出去。

“太不可思议了,整个青龙城的树全开花了,虽然都是系上去的假花,但颜色逼真,化形娇美、自然,完全跟真的一样!”司徒俊一脸震撼。

夏芫目光落在这些万紫千红的花朵上,白皙的脸颊像一朵盛开的玉兰:“是啊,即便是,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美景。”

司徒俊望着眼前的美景,情不自禁地赞道:“当年,我为了给你送上千里花海,可是求父皇动用了国库的。能让整个青龙城一夜间繁花似锦的,恐怕也得是宫里的人?可邑王应该没这个情趣,会是谁呢?”

“管他是谁呢,这番美景又不是送给你我的!咱们只管欣赏就成了。这么美的景致,不看也是浪费,我们再去虚伪江上看看!”夏芫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司徒俊出了南城门。

南门口,有了前两次的闹剧,马车已经绝迹,轿辇也少了一半,似乎徒步成了种时尚。

霍尊看到这二人,疏朗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你们俩的衣服的确漂亮,红的惊艳、奔放,灰色的恬静、典雅,看得人心里明朗、舒坦。但这衣服不隔风,江上寒气重,风又大,万一冻着可就麻烦了。”

夏芫尴尬地望着霍尊:“刚才走的急,这会出都出来了,我们两个多走走,脚上暖和也就不冷了!”

“这天气,我料定你们两个也走不动。冷的话就早点回家,记得喝碗热热的姜汤,晚上让玉暖给你们炖火锅吃!”

刚出城门时,司徒俊还笑霍尊婆婆妈妈的,为了护着夏芫把自己都变成唠叨婆了,可刚走上江边,她便再也笑不出声。

江边不但风大,而且冰寒刺骨,别人除了厚厚的棉衣棉鞋外,大多还加了棉披风。

她们二人外面各自一套羊毛裙,里面的衣服也厚不到哪去,寒风几乎是从身体里穿过的。

二人站在厚厚的冰面上,望着大江二岸漫无边际的似雪梨花,冻得连打哆嗦。

“骏王爷,我们回去吧,好冷!”夏芫感觉自己血液都快凝固了。

司徒俊搓这双手抱怨道:“这个搞花海的人脑子也不灵光,这么冷的天,也不怕把赏花的人给冻死了!走,我们回去!”

突然,一个滑着冰稽的孩子冲了过来,在她们二人身前猛地停住。

那孩子甜甜的笑了声,冲着她们二人说道:“二位姐姐,有人请你们去烤火!”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千里花海,百里灯明(二)

沿着那孩子所指的方向,夏芫看到一座二层的阁楼。

朱红色的阁楼上挂满了红红的灯笼,楼外是这一圈雪白色的花树,虽是白色,但色彩比梨花柔和,远远看去,更像是白玉兰。

这座阁楼她们二人前几日滑冰时曾看到过,只是当时没有鲜花和灯笼装饰,并未引起过多注意。

看林倩雪站在阁楼外冲她们甜笑,夏芫带着司徒俊踩着冰面走了过去。

这座阁楼虽不大,但看上去却非常精致。

最关键的是这里不对外开放,游人在半里之外全被拦了下来。

因此,当夏芫和司徒俊走过去时,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光望着她们。

外面的玉兰树是用原先的桃树假扮成的,中间增添了不少盆景,树枝上全系上了玉兰花和树叶,但色彩和花形与真花无异。

那些灯笼做的非常精致,不但颜色鲜艳,而且每一盏上面都绘有山水花鸟和诗词歌赋。

“正琢磨着怎么请你们二位出来,恰好就有丫头看到了你们。快进来烤火吧,瞧把你俩儿冻的!”林倩雪笑着带她们走进楼阁。

夏芫惊讶地看着她,不解地问道:“这座阁楼是你们流云阁的?”

“确切说,是我几个月年前租下来的,原本想开个酒馆,谁料南面发生瘟疫,南城门关闭了,就一直闲着。这几日本想转租出去,正巧碰上邑王装扮青龙城,就跟着沾了些喜气。没想到这一收拾,倒还挺别致的。”

司徒俊回过头朝江畔上看了眼,疑惑地问道:“邑王身体欠安,怎么突然有兴致装扮青龙城?”

“近日里,其他四国的公主王爷来了不少。前日宫宴上邑王大喜,说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不如将青龙城重装打扮一番,好让大家玩的尽兴!”

林倩雪说着回过头给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吩咐了句,她们听完后迅速退出阁楼。

阁楼中仍以红色为主,一楼全是壁画,绘的是青龙城一年四季的美景和天下的知名山水,中间是个大壁炉,周围放了几张桌子。

二楼上一个大厅,二边是几间小房子,林倩雪带着她们进了东南角的一间。房子里的炉火烧得很旺,里面的温度已经被烘了起来。

沿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张檀木八仙桌,周围的摆设精致高雅,二人在桌前坐下后,林倩雪给她们沏了壶清茶。

“你可真会选地方,这里若是到了夏季,江岸上绿树成荫,清风徐入,开个酒馆生意定不会差。之前觉得你曲子弹的好,没想到你经商的头脑更是一点都不逊色!”夏芫打趣地说。

“我是设想的不错,可真要做商贾的话还真是搞不来。光是那些酒水、茶叶我都玩不精,更别说进进出出的账面和鱼龙混杂的客人。当时也是一时兴起,一次买的、租的竟整了十来处铺子。”

“十来处?”

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样的铺子租一年都得花不少钱,她竟然整了十来处,而且还有些是买下的?

“瞧把你惊讶的,我现在除了银子外,什么都很稀缺,尤其是像你这样兴致相投的朋友。原想着攒够了银子就开个茶楼什么的,可后来又发现我的兴趣还是在琴曲上。自己开个曲艺馆吧,又觉得跟现在的生活没什么区别,也就懒得折腾了。”

林倩雪的话又一次让夏芫对她刮目相看,她娇儿不艳,媚而不俗,活在风尘之中,却不带半点风尘气息,看着温柔无骨,实则坚韧如钢。

短短几天下来,连司徒俊对她赞不绝口。

三人喝着茶聊了会,开始玩起纸牌来。

“今天你们二位尽管玩,我吩咐丫鬟去买酒菜了。上次在我那织毛衣时吃的火锅很不错,今个咱们接着吃,就吃羊肉的,正好暖暖身子。”林倩雪凑过脸,看了眼夏芫手里的纸牌笑道。

夏芫笑着将纸牌往怀掖了下,提起一张白纸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说:“火锅是不错,但你偷看我的牌确不地道,这一把你无论输赢都得贴纸条!”

“贴贴贴,老规矩,输牌的和犯规的都得贴!我一会就把自己贴成花脸猫给你们瞧。”

林倩雪话未落音,夏芫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整个肩膀都抖了起来。

“哈哈!这么大一个串子,本王赢了!”司徒俊爽朗大笑,撕下二道纸条,迅速给夏芫和林倩雪贴到脸上。

“还‘本王’呢,你跟倩雪都这么熟了,烤着人家的火炉,吃着人家的火锅,穿着人家的靴子,连发型都是人家帮你设计的。就冲这一点,你自己也得贴上一张!”夏芫说着,拿起纸条给司徒俊额头上补了一道。

这时,江岸上传来清越的箫声,音律不多,但婉转入耳。

夏芫在流云阁几乎听遍了这个时代的所有名曲,可眼下首曲子她非但没听过,而且其中的韵律她自知吹奏不出来。

“如此美妙的箫声,我竟是头一次听到。那吹曲的一定是位世外高人!”夏芫打开窗户朝外面看了眼。

林倩雪给她们续茶水,轻笑道:“这么好的曲子,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外面人山人海的,可惜是瞧不见那吹箫之人了!”

夏芫爬在窗栏上看了半天,果然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轻锁着眉头朝林倩雪问道:“如此特殊的吹奏技法,你可曾见过?”

“去年中秋时,你一曲《明月几时有》轰动全城。论天赋和才华你远在我之上,你都未曾听过,我怎么可能听见过?”

林倩雪说着凑到窗前,对着外面接踵摩肩的游人看了眼,故意朝夏芫叹道:“能吹出如此逍遥的曲子,就算不是神仙,恐怕也得是个圣人!可惜了,人生人海的,我们是看不见的!”

听了这话,夏芫心里更急,可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奈何只听箫声,不见人影。

司徒俊挑了挑眉毛,朝着门口的明珠吩咐道:“传本王之命,将那吹箫之人请上楼来。能让你们俩如此好奇的,本王也想见识见识!”

“哎——别!若真是世外高人,定是见不得半点权势铜臭。就告诉对方,说有人请她烤火、品茶、喝桂酒!”夏芫赶紧朝明珠补充了句。

“哈哈,你干脆告诉那人,就说楼上有三位仙女,请他喝酒、打牌、吃火锅,完了再贴一堆纸条。他若是听得一头雾水,保不准还就真的来了!”林倩雪花枝颤抖的笑道。

三人都觉得这个说法不错,遣明珠速速去请。

纸牌玩了半天,夏芫觉得不够尽兴,让丫鬟切了堆拇指长指节宽的木块来,笔墨备好后,她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圈点勾画,制成一副艺术味极浓的麻将。

“这叫麻将,那人一会来了,我们凑一起玩这个!此牌共一百三十六张,规则简单易学,但玩法多样,非常有趣……”夏芫认真地将游戏规则给她们二人讲了一遍。

“你不至于吧,这人还没来呢,就把你急成这样。恨不得对方现在就将那吹箫的技法传授给你!”司徒俊撇了撇嘴笑道。

夏芫一边将制好的棋牌摆在桌上,一边用纸张扇着风,好让刚书写上去的墨迹完全凝固。

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作品,对司徒俊解释道:“你可是个王爷,而且还是个未出阁的王爷,若让外人看到你玩物丧志的样子,以后谁还敢要你?可若是将这棋牌换的有趣些,说不准那人一高兴,还能在外面将你美言一番,顺便帮你找个好驸马!”

“哼!分明是你想偷学人家技法,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司徒俊可不替你背这个黑锅!”

林倩雪看夏芫一脸期待,刚才还隐隐不安的心彻底稳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霍尊的女人

当明珠带着一个英俊少年上来时,夏芫和司徒俊全傻眼了,尤其是司徒俊。

那人目光落在司徒俊身上,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拓跋缙?怎么会是你?”司徒俊惊讶地看着对方。

对方疏朗的眉目上杀气涌动,怒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都能撞上你!”

“那天的情况你也知道,若不是本王反应快用了那包药粉,肯定早就被你掐死了。说到底,那天是你运气不好,让本王侥幸获胜。你就全当成意外好了!”

那日一战,司徒俊自知不是拓跋缙的对手。

此刻要是再打起来,周围无一人能帮到她,她自然不愿招惹拓跋缙这只发威的虎狮。

“运气,本王倒是想看看你的运气是否能再次帮助到你?”

拓跋缙那日冲进流云阁,林倩雪虽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可他吃下的迷药实在太多,自己的功力无法压制,只好接受大夫的建议用黄连水灌肠子。

这黄连水灌了整整一下午,他胃里、口里苦了好几天。

拓跋缙自知这位骏王爷他惹不起,原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料到这么快又撞上了?

林倩雪看着拓跋缙直锁眉头,连忙将话题岔开:“二位王爷,这大过年的大伙都在兴头上,不如你们先坐下来,有什么账日后再算。”

拓跋缙目光下落时正好扫在司徒俊的新靴子上,脸上一愣,眼底的怒火又添了一重:“这鞋子,为何在你脚上?”

一脸懵逼的司徒俊怔了半天,这才想到明珠那日拿着鞋子进来时,说这双鞋子是有人送给林倩雪的。

当时,她对着靴子只觉得喜欢,哪想到这么多?

再说,即便她当时想了,也想不出这送靴子的人是拓跋缙。

此刻,靴子已经穿着脚上了,脱下来是不可能的,司徒俊想了想,故意刺着拓跋缙的眼挑了挑脚腕,向他展示自己脚上的靴子。

林倩雪见状赶紧拉着夏芫和司徒俊打牌,拓跋缙看她们三人打牌聊天玩的很是投机,顿在那里没了声响。

夏芫将麻将都已备好了,看到进来的是拓跋缙心里凉了半截,可仔细一想,这拓跋缙身材魁梧,威风凛凛,怎么看都不像是舞乐弄琴之人。

“公子这边请!”明珠说着,将一位白衣男子请进房中。

那人进来后将一盆七色水仙放在窗台上,冲着夏芫和司徒俊笑道:“俩位公子,哦不,二位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阙茗,刚才那吹箫之人是你?”夏芫惊讶地看着他。

“听说有三位仙女请我喝酒打牌吃火锅,虽不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出于好奇我便上来了。既然是仙女请我,怎么说也不能空着手上,就买了盆七色水仙带上来。没想到竟是你们几位!”

林倩雪给桌上添了把凳子,将临近火炉的位置让给了阙茗,佯装惊喜地笑道:“没想到你们三个一早就认识。这位公子也真是,都认识了,也不早点将你的箫吹给她们听听,害得她们二人稀里糊涂的邀请那吹箫之人!”

几人一番寒暄后,谈笑风生的聊起琴乐来,唯独将拓跋缙晾在一旁。

大家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让他这个不请自来的坐立不适。

阙茗笑了笑,将自己的凳子和茶水让给拓跋缙,接着林倩雪的话说:“我哪知道她们二位喜欢?再说,我与这二位姑娘也仅是一面之缘。不过既然被你们请来了,我们就郑重的认识一下。在下阙名,在五国间做些珠宝、丝绸、茶品生意,早年间,做过缙王爷的身旁的暗卫!”

夏芫和司徒俊一脸惊讶,如此悠闲洒脱之人,做些生意还勉强说的过去,但若给拓跋缙做亲身护卫可就太离谱了。

“看来阙茗公子生意做得不错,给皇子当暗卫这么好的差事都请辞了!”司徒俊不以为然地笑道。

“姑娘说笑了,我本是随性之人,做不来生意。只是当年暗卫身份暴露,不得不离开漠北。好在王爷送了我箱珠宝,又帮我引荐了不少达官贵人,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摸索着经商,这才渐渐站稳了脚跟!”

阙茗的话说的极为自然,即让拓跋缙在这个屋子里混到一杯热茶,又很快让大家接受了自己。

拓跋缙虽被接纳,但除了林倩雪偶尔与他搭上二句,其他人几乎全将他当成摆设。

他虽一言不发,可目光落在司徒俊脸上时,完全是一副等着秋后算账的模样。

阙茗吹奏了二首曲子后,夏芫不但肯定了对方的才华远在自己之上,而且觉得他几乎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的曲子,她可以丝毫不差的记在心里,却偏偏谱不出来,也吹奏不出。

一来,他吹奏时用了些特殊技法,二是他悠闲洒脱的气质融入曲子后,有了一种另类的风情——专属于他自己的风格。

没想到听着世界名曲,欣赏着音乐会长大的她,会在古代里遇上这么厉害的高手。

夏芫心中一阵感慨,在心里不由将她暗赞了番。

林倩雪沏了壶新茶后又给大家添了些点心,除拓跋缙还默不吭声地坐在那儿外,其他几人悠闲地玩起棋牌来。

这时,玉暖走了进来,看到夏芫后长叹了口气。

“少爷拖人捎话回来,让奴婢给您和骏王爷送些棉衣。奴婢在外面找了您一个多时辰,多亏遇上明珠姑娘,这才找到这儿!”

“我们刚一出城,就冻得直打哆嗦,正巧与上倩雪,就来这里烤火了。你来的正巧,我们下午要在这儿吃火锅,你正好回去取些桂花酒来。”夏芫朝她吩咐道。

玉暖脸上一怔,急忙给夏芫使了个眼色,轻声提醒道:“少夫人,家里的酒仅剩下二十坛了,本来是要给骏王爷带的,要是取过来。可就再没了?”

司徒俊一听留给她的酒要没了,说什么都不干。今日宁肯不喝酒,也不准动留给她的那二十坛子桂花酿。

“瞧你们两个!霍尊在床下藏了些,我前日看了眼,最少也有五六十坛,你且取上二十坛来,就说骏王爷要喝!”夏芫看着她们二人笑道。

玉暖急得只锁眉头,再次提醒道:“少夫人您忘了,您上次刚答应过少爷,不在外面喝酒的!”

夏芫一脸尴尬,朝玉暖低语道:“你先去拿酒,我不喝就是了!”

林倩雪看时辰差不多了,便下楼叮咛丫鬟们收拾晚饭,她的位子由拓跋缙替补。

玉暖想了想回城去取酒,临走时从盒子里取出一双精美的兔子毛底筒绣花棉鞋,说这鞋子轻薄暖和,而且防水防滑,是霍尊特意令她去锦坊买的。

那鞋子是墨绿色的,浓郁的墨色上泛着莹亮的绿光,上面绣着浅粉色的合欢花和报喜鸟,鞋子里面绒绒的兔子毛看起来非常暖和,与她身上银灰色的毛衣裙很是搭调。

夏芫拿在手里看了看,坐在火炉旁直接换上了。

“嗯,这鞋子暖和,真好!”

她情不自禁地攒了句,回过头,看到屋子里的四个人全部惊讶地看着自己,将她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冻僵了。

这里可是古代啊!

司徒俊因为光着脚丫子的事情,差点嫁到了漠北。

这才事隔几天,她自己竟在二三米内,当着二个陌生男人的面儿换鞋子。

司徒俊和阙茗的反应倒还没多夸张,可那拓跋缙脸上是满满的鄙视与不屑。

“我,我实在太冷了!”夏芫一脸尴尬,讪讪地解释说:“我来时穿的那双鞋子,里面已经湿透了!”

阙茗轻笑了声,将她的话接下:“我坐的位置刚好有些太热了些,恰好和你调下位子!”

他起身走向窗口,将火炉旁的位置让给夏芫。

拓跋缙讽刺地看了夏芫一眼,鼻根里发出声冷嘲。虽然声音小的如同蚊子轻吟,但还是被其他三人听到耳朵里。

司徒俊对拓跋缙的反应很是不满,帮夏芫解围说:“不就是换个鞋子吗?你们家霍尊又不在跟前,其他人你当成空气就成了!”

“你是霍尊的女人?”拓跋缙脸上的嘲讽退去后,瞬间卷起阴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代表夫君调教你

“不错,我正是他的发妻,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拓跋王子若对霍家人有什么看法,尽管说出来便是!”夏芫气愤地回道。

前日里让霍尊拖车一事,本就因拓跋缙而起,若非被司徒俊搅合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霍尊都会被人推到风口浪尖上。

夏芫怎能不气?

拓跋缙眼中掀起怒意,冲着夏芫冷笑道:“本王能有什么看法,不过是听说霍家少夫人名扬天下,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是吗?那看来我的名声还不错,能传到漠北去,想必是沾了我夫君光环!听丫鬟们说,我夫君在漠北国的名气,比在青龙城要大的多!”夏芫摸起一张新牌看了眼,面无声色地丢在桌上。

这位漠北王子闻言,气的脸色乌青。

在这儿,他原本就是不速之客,从进门到此时一直被当成木桩子,好不容易和司徒俊的气氛缓和了些,这会又发现同桌的是霍尊的女人。

夏芫说的不错,她的名声能传到漠北,全是因为漠北人嫉恨甚至是害怕霍尊。

霍尊十五岁上战场,十八岁战功赫赫声名远扬,全是在漠北战场上立下的功劳。漠北国割城让地,连年进贡,可全是拜霍尊所赐。

漠北人嫉恨他,畏惧他,因此对他回到青龙城后的所作所为倍为。听说霍尊为了个歌女丢掉似锦前程,整个漠北国都欢天喜地。

当然,他们也知道,夏芫名扬天下是假的,臭名昭著才是真的。

霍尊娶她,不过是因为酒后乱性惹恼了皇上和公主,对霍尊而言就是个惩罚。

在漠北国传言中,夏芫与霍尊,一个红颜祸水,一个风流成性,一个水性杨花,一个朝三暮四。

说好听了是土豆配地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为你点亮一座城

夏芫与拓跋缙玩的是减价乘除二十四,规则很简单,每次四张牌,加减乘除随意组合,四张必须用完,而且每张牌仅能用一次,率先算出二十四的获胜。

这游戏七八岁的孩子都会,但比速度的话,靠的是记忆和心算,比的纯属势力,沾不上半点运气。

如果非要说还其他因素的话,那就是信心!

现代生活里,夏芫玩了多年,别说加减乘除这种低等运算,就算复合函数微积分,她都学的一点不差。

最关键的是,她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惊人的计算速度。

因此,从一开始就是信心满满的。

拓跋缙加减还行,到了乘除法明显就慢了下来——看来是乘法表没背熟,逆运算玩不通!

看着脸从容的夏芫,他之前的冷静沉稳在渐渐的耗损。

连输五局后,他揉了揉眼睛。

输到第十局的时候,他喝了口茶水。

玩过十七局得时候,夏芫轻笑了一声,说道:“输了十六局,剩下的三局我可以让你,让你赢上四局!”

拓跋缙看着桌上的棋牌,心服口服地回答:“这场比赛的确很公平,我承认我的记忆和心算都不如你。刚才的麻将,你赢我十次并非侥幸,我愿赌服输。明日南城门上,我会令人贴上道歉信!”

隔壁火锅的香气和浓郁的桂花酒味传过来,四人一起走到隔壁的大殿中。

司徒俊看着桌上的二十坛桂花酒,从腰间取下快金牌交给玉暖:“拿上这个将你们家少爷请过来,这酒是他私藏的,我们这样喝了可不大地道!”

“这个恐怕不行,听说自今日起,一连三日青龙城内外千里花海,百里灯明。到了晚上更有万盏孔明灯齐放,皇城的亲军这几日想必是最忙的!”玉暖解释到。

夏芫惊讶递地朝窗外看了眼,感叹道:“万盏孔明灯齐放,那不成一场绚烂的流星雨了?邑王可真是大气,过个春节不知得花多少银子?”

“千里花海,百里灯明,从人间到天上,一闹就是三天。少说也的三百万两银子,邑王哪里肯舍得,不过是有人肯花心思慷慨解囊而已。”拓跋缙看着阙名,似笑非笑地接了句。

五人坐齐后,明珠给大家全斟上酒。

夏芫之前答应过霍尊不在外面喝酒,便找个借口将酒推了。

林倩雪知道她酒量浅,司徒俊知道她和霍尊有这个约定,拓跋缙一尝这酒不错,自己放开喝都不够,自然也不会劝。阙茗向来随意,陪他们喝几杯后,便自斟自饮,偶尔与夏芫聊上几句。

“等吃完饭时辰该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到江上走走,想必刚好能看上那场孔明灯汇集的流星雨!”林倩雪提议说。

司徒俊目光落在拓跋缙身上,眸子里突然一亮,大声笑道:“拓跋缙,你刚才输了十次牌,现在该本王提问了。第一,你刚才说这次千里花海、百里灯明是邑王下的旨意,但出银子的确另有其人,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第二,出银子的是谁?什么目的?”

拓跋缙似乎想了很久,最后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你这第二个、第三个问题问的这么直接,显然是对这次的花海灯会很感兴趣。据说一年半前,你为了给心上人请上壶英雄茶,也搞了过类似的花海和灯盏。看到有人效仿,很感兴趣了吧?”

对方的答非所问明显让司徒俊感到不满,撇起唇角朝对方刮了一眼,认真地提醒道:“我只是想知道青龙城里,除了霍、陆、阔三家外,谁还有这个财力?你别忘了我们的游戏规则,有问必答!”

“据我所知,邑国皇室不过是落了个美名,出银子的并不是邑国人,至于目的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心情好,也或许是为博美人一笑吧。继续你的第四个问题!”

林倩雪目光落在夏芫身上,浅笑道:“若真是后者,那可就有趣了。美人一笑值千金,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花海缀灯明,可惜不知是谁家女,否则我可以一定要认真瞧瞧!”

司徒俊很不认同的喝了杯酒,感叹道:“烽火戏诸侯有什么好的,一个丢成亡国,一个遗臭万年。拓跋缙,既然你也答不上什么,一会就给我们唱首歌,刷锅洗碗后就将你饶了。哦,再加上一条,找二驾马车送我们我回去!”

“这么好心?成,我晚上保证负责你们三人的安全!”

夏芫和司徒俊所表现出的大度是拓跋缙未想到的,若换做在漠北皇宫,他处处谨慎都会被人鸡蛋里挑骨头借题发挥。

而这两位女子,他今日言语间处处冒犯,结果在对方完全有机会羞辱他的时候将他放过了。这让他从心里对着二人多了几分尊敬与友好。

当黄昏带走最后一抹光明,凝重的漆黑便爬上了天幕。

不知不觉间,青龙城内外已经灯火通明。

听说江面上有万盏孔明灯齐放,人们已经早早地站在了冰面上。

“还好这座阁楼前有五百米长的空地,要不我们出去定要走散了!”林倩雪笑着带众人下了搂。

当万盏孔明灯在江面上齐放时,灿若星河,耀如白昼,醉人的星空促手可及,随风在众人头顶舞动着,场面十分壮观。

大人们的惊叹声,孩子们的尖叫声,年轻人的嬉笑声融为一起。

璀璨的明灯群愈飞愈高,很多人依依不舍地沿江面去追,司徒俊和拓跋缙也意犹未尽地跟着人群跑了起来。

听说江岸上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非常精致,万盏照路的红灯笼个个形状精美图案丰富,而且上面提了字谜,猜中谜底的人还可得盏灯笼,林倩雪、明珠和玉暖都跟去看了。

宽阔的院子里,就剩下夏芫和阙茗两人。

“这样的夜景,喜欢吗?”阙茗笑着问道。

“嗯,不错,非常好看!”夏芫开心的回了句,突然目光落在阙茗脸上,惊讶地问道:“听说前方灯展不错,你不跟她们去看吗?”

阙茗看着她,脸上少了份悠闲,多了份温和,轻笑着回道:“大家都走了,谁来保护你?”

“保护我?”夏芫怔了下,“我夫君是驻守南城门亲兵,回城必须从他身旁路过,我看谁敢动我!”

阙茗笑了笑,并未做声。

冰面上不时的有人放着灯许愿,一排排许愿灯随风飘去,宛如飞翔在天地间的几十条长龙,融入夜空时,更是将夜空点缀的如同一堵许愿墙。

“去许个愿吧,说不准就实现了!”阙茗提议道。

今晚的许愿灯全是天价,理由是青龙城的孔明灯全被皇家买下了,这仅有的五百盏是赶制出来的。

阙茗毫不犹豫地选了其中最精美的两盏,将其中一盏送给夏芫。

夏芫愣了下,取出五百两银票递给他:“许愿必须心诚,这一盏的银子得我自己出。”

阙茗怔了半天,笑着接过银票。

许愿的人大致可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将愿望藏在心里,放灯的时候默默地想着。第二种是将愿望写在灯上,让看到的人也愿意送上自己一份祝福。

阙茗是前一种,而夏芫正是第二种。

浅绿色的孔明灯,将二人脸上的神情照的一清二楚。

请阙茗扶住灯笼,夏芫挥起笔墨,清晰地在灯上写了二行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望着这清秀的十个大字,阙茗脸上一怔,眼底泛着激动的火花。

夏芫并未注意到他的神情,提起笔在两行字中间认真地做了副画。

内容很简单,就是她鞋子上的合欢花和报喜鸟画了上去。虽然寥寥几笔,但却生动传神。

完工后,她将自己名字落在“但愿人长久”之后,笔尖刚落在“千里共婵娟”处时,一只大手突然环到她腰间,将她紧紧地搂着怀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 童年旧事

被人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抱,她握着毛笔的手指轻抖了下,刚刚起笔的“雨”字头写的飞出去一笔。

夏芫猛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人呆的说不出话。

“你,你怎么这这儿?”

“如此名贵的灯笼,就许了这么简单的愿望?不过看在你心诚的份上,为了满足你的许愿,上天就把我派过来了!”

她娇笑着看了他一眼,呢喃道:“我这名字都没写完呢,老天爷哪知道我许的什么愿?”

霍尊扶起她握笔的右手,与他一起写完自己的名字。

“上天不知道没关系,你相公知道就行!”

这个最昂贵的孔明灯飞上天后,众人的目光都随着空中的火光远去,阙茗望着这二人浓情蜜意的样子,默默的退到人群里。

霍尊白日在城门口站了一天,得阔天辰照顾后半夜继续当值,子时前原是他的休息时间,看玉暖下午搬来那么多酒出来,担心夏芫在外面喝醉就匆匆赶了过来。

“不错,二十多坛酒,你一滴未沾,是够听话的!”他朝她抽了抽鼻子笑道。

她垫起脚跟冲她笑的更香甜更诡异:“那二十坛酒,全是你藏在床底下的!”

他脸上一怔朝她看了眼,勾起唇角将她腾空抱起,扛在肩头原地转了几圈,吓得她一阵尖叫。

目光还游走的夜空的人群一下子都看了过来,口里赞叹着年轻人精力充沛,玩的也是疯狂刺激。

霍尊笑了声,扛着她沿着冰面一路朝东走去。

阙茗站在人群里,远远地望着这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似被人掏空了一般。

“你快点放我下来,我眼睛里天旋地转的,头晕的厉害!”

他放缓脚步,手一松将她背在背上:“我在这个月底之前,只有今晚有空陪你玩会。你别乱动,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一路往东,离南城门越走越远,人群也渐渐稀疏开来。

他步伐稳健轻快,夏芫趴在他背上心里暖暖的,想到下次与霍尊在一起得等待到月底,便更是觉得时间弥足宝贵。

“霍尊,等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我要亲自酿十大缸桃花酒。五月里桑葚子成熟的时候,我再酿十大缸桑葚子酒。七八月里李子、梅子、葡萄熟透时,我在酿三十缸果酒。保证你以后日日有酒喝,年年尝到鲜!”

他回过头瞧了她一眼,魅惑地笑道:“酿那么多,喝是喝不完的。不过,咱们可以加到浴池里,你到时候会更鲜!”

她气的满脸通红,没好气地在他耳朵上揪了吧。

他笑着在冰面上滑了几步,二人迅速冲出几十多米远,将稀疏的游客摔在身后。

夏芫心里一慌,紧紧地搂住他的脖颈。

“我算了下,我酿这么多酒可能都不够用呢。到时候,给爹娘和咱们西院留一半,给骏王爷送些,在给林倩雪和五楼上的姑娘们送些。再给阙茗送一些,如果那个拓跋缙明日真公开给我们道歉的话,就给他也送一些!”

霍尊诧异地回过头,惊讶地问道:“拓跋缙,你见到他了?”

“何止是见到呢,他今日被我赢我了好多次,说好的要在南城门口公开道歉的!”

他难以置信地追问着,夏芫将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霍尊讲了边,当然,她自己当着众人面换鞋的事情只字未敢提及。

“不错啊,一下午认识这么多人,还连咱家的酒都送上了?不过,看在漠北皇子被你气到半死的份上,这些酒权当是我赞助的!”

夏芫眉心一拧,认真地提醒道:“那些桂花酒是我的,我酿的!”

“你都是我的,更何况是酒!说说吧,你是如何赢的拓跋缙?”

她将玩牌的经过给霍尊仔细的讲了一遍,听到拓跋缙麻将输了十七次,加减乘除二十局输了十六局,霍尊笑的直不起腰来。

不过听到他最后愿赌服输,声称明日会在南城门口张贴道歉信,霍尊对拓跋缙还是挺赞赏的。

至于阙茗,夏芫印象太浅,除了他箫吹的极好,气质逍遥洒脱外,其实并没有多少印象,自然也描述不出什么。

“尚且不熟悉,你就打算送酒给人家?”霍尊温柔的话语中中携着隐约的不满。

“当然不是,那日我和骏王爷在这里滑冰时扭伤到脚,是阙茗找了辆马车送我们回来的。看他挺喜欢喝我酿的桂花酒,我才想着送他一些。”

霍尊点点头,轻笑道:“你是将军府的少夫人,西院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不过酒的事情,得先给我留上一半!”

夏芫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那是肯定的,你夫人现在是酿酒师,怎么可能给自己的夫君没有酒喝?”

霍尊背着她一路朝东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在一个渡口前停了下。

渡口很大,后面是一片朱红色的亭子,看起来非常壮观,连接渡口和江岸的走廊宽敞深长。在五颜六色的灯笼点缀下,更加显得雄伟壮观。

走进后夏芫发现,渡口的甲板和走廊上有很多木头已经脱落移位,亭子的栏杆也缺失了几根,这里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

他背着她上了渡口,沿着凉亭、长廊一直走到江岸。

此地的树木明显比周围多了几倍,装点上梨花和灯笼后更加璀璨迷人。

“如果这些真是梨树的话,要是这个渡口还开放着,春日繁花似雪,夏日绿树成荫,秋日里香梨可口,定是个不错的渡口!”夏芫感叹道。

“这些的确是梨树。虚妄江上的大桥是七年前修建的,南城门也是在那个时候落成的。这个渡口是平定南面是大军专用的,已经有些年头。”

平定南面?

夏芫怔了下。司徒俊曾说十多年前邑国和南康战事不断,直到七年前才平定下来。

十多年前,康国兴盛,兵多将广。

邑国天灾不断,瘟疫四起,受南康和西蒙两面夹击,邑国腹背受敌,五国并列的局势差点在那时发生改变。

大元帅珝濂多次出兵,皆因粮草不足,军中瘟疫蔓延,而不得不班师回朝。

他的前锋将军霍风三上无极山雪隐峰从神医肖玉子那求得退瘟疫的解药,并打听到南康战场上的几条密道。

得到灵药和密道的大军如虎添翼,明地里与南康军队周旋,暗地里连通密道劫走敌军粮草,终于在七年前将南康战事平定下来。

霍风因功卓越被珝濂提拔为副帅,珝濂死后,直接替补为镇国大将军。

霍尊在一块青石上坐下,若有所思地望着江面,回忆说:“小时候,我经常来这里玩,烤鱼、爬树、摘梨子,望着江面一玩就是一天,天黑都不知道回家!”

十多年前他才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战争结束时他也不足十三岁。

想到他幼年时经常跟着母亲守在这里,等着他父亲凯旋归来,夏芫心里难免有些同情。

“那时候,娘带你坐在这里,肯定会给你讲很多爹爹的英雄事迹吧。”

“我外祖父母身体不好,小的时候娘一直住在舅舅家,以致于她回来时,十五岁的我都不认识了。”

夏芫被噎了下,难怪他性子冰冷,原来是缺少母爱!

“那你小时候也没有朋友吗,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这玩?”

“当然不是,我有三个朋友,一个大我七岁,带我,教我习武。一个小我五岁,很少说话,像个跟屁虫似的天天粘着我。我原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可惜……”

她听了前半句,眉毛拧巴了半天,咬了下薄唇自言自语道:“年龄相差这么多,三个人代沟一条接一条的,能玩到一起吗?”

话刚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因为霍尊的思绪不但被她这句欠抽的话打断,而且连心情都变的不好了。

第一百二十章 她和皇上同被挟持

果然,霍尊脸上温情褪去,眼底冰冷地在渡口上站了会,给夏芫丢下了句:“我回营地,你自己走回去!”

说完后,他头一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夏芫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刚才再抽风,也没他这样夸张。

说走就走,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里离城至少有六七里路,虽然百里灯明,但地方偏僻,千米之内都不见人影。

霍尊是沿着江面走的,江岸上挂着灯笼,找到青石板地面和四周的树木还算亮堂,可越往江面就越是漆黑。

夏芫不敢去追,走在梨花似雪,灯笼成群的江岸上,瘦弱的影子时不时淹没在斑驳的树影里。

脚下一块拳大的石头被她边走边踢带了几百米,四周寂静的只有石头在地面翻滚、滑动的声音。

“把我一个丢在江边上,到底还是不是男人?此地连个人影都没有,万一撞上啊——”

话还未说完,夏芫已经被吓得跳起半尺多高。

跑出几步后回头一看,竟然是个打着弯的树枝。

“谁这么缺德,将树枝丢在路上扮毒蛇!啊——”

紧跟着,一个更大的枝丫从树上落下,她吓是又一阵尖叫。

抬头一看,一个散落的大树枝正架在一颗小枝牙上,摇摇欲坠的,眼看就要落下来砸在她头上。

夏芫倒吸了口气,连忙躲了开了。

之后,她再也不敢沿着江畔走,乖乖地走到江面上。紧挨着江畔,灯火可以照亮脚下的路,树上落下的东西也够不着砸在她身上。

一侧是漆黑的江面,另一侧则是梨花似雪却空无一人的千里走廊,她越走越感觉孤单,越想越觉得害怕。

“我是你相公,既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亲人!”

“我们是夫妻,照顾你是我分内的事情!”

“我会好好待你的,一辈子!”

……

霍尊说的话一遍遍在她耳畔想起,像童话,更像笑话。

她深吸了口气,不甘地对着漆黑的冰面大喊道:“你说过你是我相公,是朋友,也是我的亲人,会照顾我保护我,一辈子待我好的。你全都忘了吗?”

冰面上没有任何回应,连她自己的回音都没有。

“霍尊,你到底还在不在?”

漆黑的冰面上依旧没有半点声音。

“你就是个混蛋,骗子,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夏芫愤怒的声音在冰面上扩散开来,如同呼啸在孤岛上的冷风。

死一般的寂静,让恐惧像黑夜一样在她脑海中蔓延,将她的思绪淹没。

她狠狠地踢了一脚带了一路的那刻石头,石头瞬间滑向无尽的黑夜中,在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寒风呼啸而过,夏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僵在原地,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疑问。

——他对她说过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孤冷绝尘的脸上泛起那千年一遇的笑容是绝美的,也是温暖的,他少有的柔情可以将她融化成一池温泉,流向他喜欢的任何地方。

她为他喜、为他忧,为他迷失,明知道不能爱,还是飞蛾扑火的冲了上去。

对方呢?

他的确也关心她,对他笑着,为她煲汤。

为了她,曾不惧违反军规跑出临训营从西蒙将她救出,甚至独闯亲兵营的大牢。

可为何他在失落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就连她的死活都不管了?

司徒俊来的那晚,他将自己丢在浴池里大半个时辰,冻得她全是发抖脸色乌青。

今日她只是无意间念叨了句,他丢将自己一个人丢在江边,死活不都再跟他有半点关系。

夏芫越想越迷茫,越想越绝望。

人在绝望时,往往会有种英雄无畏的精神!

她冷笑了声,放开步子往前走。

走了一里多路后,终于看到几百米外十几个身影。

这些人身影交错,动如闪电,她仔细一看发现竟是打架的。

夏芫很快怔住了,因为她看到不远处已经躺了十几具尸体,而且在灯光与黑暗处来回变化的身影几乎都拿着兵刃。

“别动!”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把大刀已经架在她脖子上。

“霍尊,你的女人在我手里!”

那人带着她腾空一跃飞到尸体堆里,走到黑暗中停下脚步,冲着前面的十几个身影大叫道。

前面的打斗声突然停下,那些人虽处的位置光线昏暗,但细看时能隐约找到霍尊挺拔的身影,可惜离灯光较远,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杀了他们!”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架子她脖子上的那把到猛地压紧,颈部割伤的痛楚迅速传入她脑中,有湿热的东西从脖颈处流出。

那把刀紧逼在她脖颈处的伤口上,夏芫被身后之人朝灯下扯了把,露出半个侧脸和正在淌血的脖颈后,迅速又被那人带回到黑暗中。

“朕再说一边,杀了他们!”对面的声音冰冷且带着怒意。

夏芫这才发现,她身前的十几个人全是蒙面黑衣,霍尊朦胧的身影就站在她对面。

他身后不远处站在四个护卫,应该都是保护站在对面黑暗处的皇帝。

“这女人只剩下半条命,你要么少管闲事带她离开,要么为了这狗皇帝舍了她的性命!”

那人说着,抓着夏芫肩膀的手指猛然收脚,早已咬紧牙关的她猛地朝下唇咬去,腥甜的味道迅速在她舌尖上传开。

“该死的女人,我用了那么大力气你都不知道吭一声,想被我活活捏死吗?”

那人骂着使出了更大的力气,夏芫肩胛骨如被人捏碎了一般,她轻哼了声,再次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发出更多的声音来。

“你知不道骨头碎裂是什么感觉?”那人的冷笑声在冰面上传开,带着恐怕的杀气。

她看到霍尊朦胧的身影似乎动了下,又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却一直没有开口,只是与这群黑衣人默默地对峙着。

“杀了他!”躲在黑暗中皇帝震怒了,大声命道。

那人冷笑了声,一掌下去将夏芫击倒在地,她柔弱的身体正好压在一具尸体上。

这个位置选的非常精妙,即将自己全部隐藏在了黑夜里,又将夏芫受伤的侧身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灯光明暗对方似乎也选择的很好,虽然让对面的人能看到她身上的伤口和血迹,但又不会看的清楚。

如此以来,即便夏芫这个肉票死了,也不会很快被对方发现。

那尸体是趴在地上的,背后的血液粘在她脖子上,冷冷的。

血腥味灌在她鼻腔里,让她心底的失落、绝望更添了几分。

“你这个女人,当真是不想活了!”那人举起手中的大刀,指在她背上说。

她看了眼身下的尸体,笑的比身后之人更加冰冷,更加绝望:“找个寻死之人做肉票,你可真够蠢的!”

顶在她背上的那的刀尖晃了下,从她后背游走到左肩处,那把大刀的主人气愤地看着她,问道:“该死的女人,你刚才说什么?”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说,送人一命胜读万卷经书。你若真有那好心,就送我一程!”

“哼!夫妻一唱一和,苦肉计谁不会演?”那人冷嘲着,刀尖猛地朝她左肩刺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舍妻护驾

刀尖刺穿**的声音大家都听到了,可夏芫的声音一直没传出。

如果之前她的镇定是假装的,那么此刻完全装不下去。

况且,若真是苦肉计,她必定喊得撕心裂肺,而对方会装做毫不在乎。

夏芫这么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站在对面的霍尊显然是没法办演绎苦肉计的。

大家都顿住了,因为所有人都看出这个女人是真的不想活了。

对于她身后的人而言,夏芫是他从霍尊手上救出同行的棋子,她若一心求死,他还真是遇上了麻烦。

因此,站在她身后的人不甘地问道:“刚才,你们二人还又说有笑的放孔明灯来着,此刻竟连死的心都有了?这戏演的也太假了吧?”

“杀人不过头顶地,动手吧!”夏芫趴在那具冰冷的尸体上,连声音也跟着凝固了。

她闭上眼,等着肩膀上更猛烈的疼痛将自己刺穿,但那把刀并没有动,等来的是一只大脚在背后狠狠的踩压。

对方深厚的内力似乎要将她五脏六腑碾碎,她已经被冰面划伤的手指越握越紧,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全身渗出的冷汗将衣服湿透。

夏芫依然没有半点叫声,她紧紧地趴在那具尸体上,尽量不让自己身体抖动的那么明显。

“你这个疯女人,我成全你!”

愤恨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那只大脚顶在她命门穴上猛一用力,一口鲜血瞬间从她嘴里吐了出来,溅到她已经攥到麻木的拳头上。

夏芫紧握的拳头本就处于灯火之下,染上鲜血后更加触目惊心。

她的身体已经被汗水湿透,冷汗还在从她额头上不断沁出。

霍尊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她的疼痛他看不到,她的绝望他感受不到,她的生死似乎早经和他没了半点关系。

疼,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痛,绞扭着的疼!

夏芫眼眶里不知何时已经噙上泪水,她紧咬薄唇,不让泪水冲眼眶里流出。

如果刚才的怨恨和绝望是一时气愤,那么此刻的心灰意冷便是刻骨铭心的。

“拿个一心求死的女人做保护伞,你可真是够蠢够卑鄙的!”藏在黑暗中的皇帝再次开口,声音中没了刚才那么强烈的怒意,而是蚀骨的冰冷、讽刺。

踩在夏芫身后的那只脚颤抖了下,反问道:“我是够蠢的,但论起卑鄙,弑兄篡位,残杀忠良,天低下有谁比的过你?”

皇帝的身影在暗中晃动了下,气愤的回答道:“住口,他夺朕江山,抢朕的女人,不配做朕的兄弟!”

“义兄也是兄,成王败寇又如何,没有传国玉玺,你这个皇帝永远都名不正、言不顺,做梦都不会踏实。”

“朕的的事情,还用不着你们这些前朝余孽来教训!霍尊,你这个“尊”字是朕赐的,之所以赐给你,不是因为你在漠北战场立下多少奇功,而是因为这血流成河的江山有你父亲的一半功劳。朕的敌人同样是你们霍家的敌人,杀了他!”

皇上?

夏芫脑子里一懵,莫名的想到了一个多月前在西蒙边境上做的那个噩梦。

梦中,她看到这副身体的原主子叫着邑国皇帝朱觥的名字,那种愤恨的眼神,绝望的声音如刻在她骨子里一般,至今都未能褪去。

此刻,站在她对面的人就是朱觥,邑国皇帝朱觥,可却被霍尊死死的护在身后。

他是亲兵营的护卫,朱觥是他的王,他为了护驾,再也不顾惜她自己的安慰?

爬在冰冷的尸体上,后背被人用脚踩着,肩膀被人用刀顶着,绝望像洪水一般将她淹没。

忽然,踩在她背上的大脚晃了下,似乎要从她背上挪开,但片刻后又狠狠地踩在了她的命门穴上。

“霍季藤,如果你良心未泯,趁这个女人还有一口气在,就带着她离开,别妨碍我们做事。冤有头债有主,看在漠北一战你令邑国百姓扬眉吐气的份上,霍风的事情我们不会算在你头上!”

“霍季藤,朕最后一次命令你,杀了他!”

踩在她背上的人和藏在黑暗中的皇帝对峙着,前面的十几个蒙面黑衣与霍尊相对而立,霍尊未动,他们谁都不敢率先发起进攻。

或许是老天怜悯,亦或许是上天故意作弄,阴云密布了一整天,此刻倒是从云缝里透出一片月光。

柔美的月光洒在冰面上,虽然朦胧的看不清对面的容貌和表情,但却能清晰地分辨出他们的身影和动作。

皇帝身体消瘦,身旁的四个侍卫二个都扶着伤口。

霍尊挺拔的身影挡在他们身前,虽一言未发,但所站的方向是正对着夏芫的。

她除了一只手臂和半个肩膀露在灯光下,整个脸都藏在昏暗中。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他也同样看不到她的表情。

尽管看不清,所有人还是将目光投向霍尊所在地位置,因为他的武功决定了所有人的生死。

可惜,半个时辰下来,他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夏芫望着对面的身影,脸贴在冻僵的尸体上冷笑道:“还真是贼心不死,都这个时候了,还拿我做赌注!”

她背后的声音突然轻笑起来:“他若想让你死,早就动手了,何必磨蹭这么久!”

“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到皇上!”终于,霍尊清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这句话,让已经绝望到谷底的夏芫感觉到又被人踩了一脚,这一脚不是在肩上,而是踩在心上。

“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他是将军府的贵少爷,即便无官无职,也可以过的錦衣玉食,逍遥快活。以前能访花问柳,日后更会妻妾成群。我嫁给他本就是个意外,之后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照拂了几天,别说是被抛弃,即便是被你杀了,于他而言,也不过根死了只耗子一样。”她望着对面的人影,凄冷的笑道。

一阵讥笑声从她头顶传开,那人心有不甘地接道:“原来又是对痴情女子负心汉,不过这世间之事大多如此,你又何必这么认真。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若是真这么死了,他也未必不后悔。”

说这话的时候,她身后之人目光是看向霍尊的。

毕竟,一个时辰前,他还看到霍尊和夏芫满脸幸福地在一起放孔明灯来着。

“我没想着非要寻死,是你不想让我活的!不过无所谓,在我眼里,死不过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没有这个世界里的爱很情仇,在另一个世界里才可以过得逍遥快活。”

背后那只刚刚松动的大脚突然用力,声音也再次变得愤怒:“真是愚蠢,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夏芫远远地朝霍尊看了眼,对背后的人冷笑道:“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反正你也逃不掉,要不我带着你一起死,黄泉路上正好结伴!”

“哈,哈哈!能同生共死的都是挚亲好友,你先走一步,若有来生我再陪着你!”那人说着抬起刀猛地朝夏芫刺去。

“噢——”

刀即将落在她背上时,那人身体猛地被朝后拖去,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低吭了一声,身上紧跟着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是杜天铭,留下活口!”霍尊朝夏芫身后的几个人说道。

“什么?杜天铭?是诩濂的旧部?”一个急促的声音从霍尊后面的黑暗中传出,“不准伤他性命,朕要活的!”

皇帝金口玉言固然重要,可惜他开口已晚,阙茗捏碎那人的脖颈后直接抛向空中,司徒俊又在那副身体落地时狠狠地补了一脚。

那人的尸体在冰面上撞出一声巨响后,又发出很长一段刺耳的声音。

阙茗看了眼满身血迹的夏芫,抱着她匆匆回到阁楼,司徒俊、林倩雪、玉暖等人紧随其后。

后方马蹄声响起,上百个骑兵冲上来,将剩余的十几个蒙面黑衣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都是前朝余孽,不准伤他们性命,给朕留下活口!”一直藏在黑夜里的皇帝终于走到灯光下,愤怒地朝众人令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老皇帝的心思

“参见皇上,卑职护驾来迟,还望皇上赎罪!”阔天辰朝四个侍卫身后的皇帝跪拜道。

“你作为亲军统领,戒备不严,让朕在皇城门外被人挟持大半个时辰,来的的确够迟!”

阔天辰俯下身,一连求饶道:“皇上赎罪,刚才霍季藤拖入带密信过来,说皇上在江畔遇到刺客。卑职未敢耽搁,带入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卑职护驾不力,请皇上责罚!”

刚才挟持夏芫之人的尸体已将被皇帝侍卫从冰面找到,侍卫掀开那人脸上的面巾一看,果然是霍尊所说的杜天铭。

皇上叹了口气,令阔天辰将抓到的七八个活口连夜审问,不惜一切手段挖出些线索来。

其他人退下后,他目光落在霍尊身上,若有所思地问:“此人黑衣蒙面,你如何知道他是杜天铭的?”

“回皇上,此人早年患上关节炎,膝关节严重变形,走路重心不稳,穿着厚重的靴子走在冰面上,多少能看出些端倪。五个多月前,他在抢劫一批官银时丢了根大拇指,因此才他左手持刀。”

“他祖传的刀法不错,原是诩濂麾下千钧营的左前锋,背叛千钧营后落山为匪。如今翻起前朝之事定是受人指使,想必与那些前朝余孽有关,你留下活口是对的。官银遇窃是吏部该管的事情,你为何会上心?”

霍尊恭敬地回答道:“官银遇窃的确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可正如皇上所言,杜天铭是皇上的敌人,也是霍家的敌人。我自知能力有限,保护皇上的同时无法将他们全部抓获,因此才静观其变等着大统领前来支援。”

“原来如此,朕还以为你浪子回头,知道心疼女人了?”

霍尊连忙跪地认错,就半年前酒后乱性、辜负公主的事情认真地向皇帝道歉,又将自己对皇室的忠心慷慨激昂地表达了一遍。

皇帝看着霍尊,陷入沉默。

霍尊半年前一场酒后乱性,气的皇上雷霆大怒,若非看着镇国将军府的卓卓战绩和他在漠北战场上竖起的威武,早就被皇上下令五马分尸了。

后来,霍风不准他入霍家军,林氏断了他的经济开支,阔、陆两家在众目睽睽之对他多次羞辱。

夏芫在霍家也没捞上任何好处,反倒是处处受辱,时时受罚,虽然这些远不足平息皇帝心头的愤怒,但今晚之事让皇帝脸上的神情复杂了几分。

“不错,这血染的江山有一半是你父亲的功劳,朕的仇人同样是你们霍家的仇人!邑国刺客、前朝余孽四处横行,朕出来赏个灯,换上便装都能遇上刺客,你们霍家人整日出现在青龙城里,危险不也会比朕少!”

“谨记皇上教诲,日后定当提高警惕,严查刺客!”

皇上长叹了口气,走向梨花似锦的江岸。

霍尊跟在他身后,其他四个护卫也小心翼翼的跟着,与他们二人保持这适当的距离。

须臾,皇帝叹了口气,命道:“半年前的事情,朕的气还未退去,你先从百骑开始吧。官小责任大,关键时候可以不受亲军指挥,直接向朕汇报。”

阔天辰派人送来的马车就停止前面,他们一行人整整齐齐地站江岸上,远远地看着皇帝与霍尊对话,随听不到话语的内容,但皇上临行前拍了下霍尊的肩膀,众人却看到一清二楚。

“对女人别总是那么绝情,绝情过了会跟朕一样,孤苦终生的!”临行前,皇帝语重心长地对霍尊说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皇上的语调明显缓慢,语音沉重。

那种语气,与其说是劝诫,倒不如说是自省。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霍尊的双手已经沁出汗来。

渡口上,夏芫的一句话触及到他脆弱的情感。

一气之下,他甩下她独自离开。

她的呼唤声他不是没听到,只是心烦意乱中想一个人躲在黑暗中安静一会。

他在冰面上走的并不快,而且远远地能看着她的身影。

后来,他发现前方有人打架,他本能地靠过去,竟看到平民打扮的皇帝和他的近身侍卫,还要一群意图行刺的蒙面黑衣。

托了个人给阔天辰报信后,他前去救驾,本想着夏芫过来时肯定将那群黑衣人铲除了,谁料突然出现个杜天铭,并且还劫持了夏芫。

一边是皇命,一边是夏芫,让他陷入两难之中。

之前因为兴平的事情他已经惹怒皇上,此刻若敢护着夏芫甚至有半分关心的她言行,皇上都会为了兴平除掉夏芫。

可若不顾她,她同样会死在杜天铭手上。

时间流失,他看着她肩上的伤口不断淌血,看着她雪白的手指在冰面上紧握、发抖,看着她口里的鲜血染红了冰面、衣袖和手背……

却只能是看着,备受煎熬!

直到发现对面几个悄无声息的身影不断靠近,他才渐渐放下心来。

他认出来的是司徒俊等人,也庆幸赶来的是司徒俊等人,因为这个时候,若是阔天辰带入前来,必将是金戈铁马轰动全城,那时候夏芫便会再有活下去的可能。

杜天铭是没机会杀她了,可皇上有的是机会,更有的是理由!

他得继续装的没心没肺无情无义,让皇帝觉得他风流成子薄情,如此她才有活命的可能。

夏芫身体本就柔弱,刚才被杜天铭伤及五脏六腑,又失了那么多血,还未到阁楼就已经昏迷。

二楼上,榷茗为她运功疗伤,其他人都站在走廊上焦急的等着。

司徒俊沿着走廊来来回回转了十几圈后,再也按耐不住了。

“霍尊这个混蛋,夏芫死心塌地跟着他,他就这般不顾惜她的性命!”

拓跋缙目光落在漆黑的冰面上,冷静地说道:“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皇令难违,他不杀那个叫杜什么铭的已经是抗旨!那人藏在黑夜中,一招根本无法取他性命,鲁莽行事,只能将夏芫推向死地!”

“其实,少爷对少夫人还是很上心的!”玉暖朝众人解释道。

“上心?”司徒俊气愤地看着她,“你告诉我什么叫上心,我来的时候夏芫是什么样子?她满身是伤,连路都走不稳,如此不懂的疼惜女人,他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骏王爷!”玉暖赶紧将司徒俊的话打断。

发现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司徒俊怔了下,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的她此刻更加心烦意乱,手臂一挥将众人全遣开了。

正在聚精会神运功的榷茗,听到这句话时心底一乱,掌间的内力突然加重,夏芫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少夫人!”玉暖听到异动,急忙冲进屋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唱首情歌给我听

夏芫一阵猛咳,跟着又是几口鲜血。

其他人听到咳嗽声后,跟着也跑了进来。

看着脸色惨白的夏芫,司徒俊的心早就抽到一起,此刻又见她连着吐血,一下子就急了。

“阙茗,你到底行不行?”

阙名阴着连吸了口气,愤怒吐了二个字:“出去!”

司徒俊焦虑不安,这些人中,她与夏芫的交情是最深的,因此也是最心急上火的。他让她出去,她当然不愿意,可看了阙名脸上阴沉沉的表情,想到她的功力也帮不上夏芫,顿了片刻还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二个时辰后,阙茗终于走出房间。

他疲惫地朝众人看了眼,进了隔壁的房子,拓跋缙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司徒俊、玉暖、林倩雪冲进屋子一看,夏芫脸上已有些气色,虽然熟睡着,但呼吸平稳,似乎睡得还很香甜。

“我去看看阙茗!”林倩雪说了句,转身走出屋子。

再回到夏芫所在的房里时,她带了二瓶药回来,一瓶与前日里她送给夏芫的特效金创药无异,还有一瓶是滋补气血灵药的。

“倩雪姑娘,这滋补气息的药怎么跟琉璃珠子似地,不但无色无味,还是半透明的,?”玉暖惊讶地问道。

林倩雪笑着看了她一眼,神秘回答说:“你还真是丫鬟家没见过世面!这药是位高人给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这个滋补气血是最好的,二个时辰吃一次,连服三次你家少夫人肯定会没事的!”

玉暖诧异地盯着对方,显然是对林倩雪说她没见过世面极不认同,但这种神丹妙药她还真是没见过。

夏芫服下药后,果然如林倩雪所言,后半夜醒来时,除来后背处的伤口还有些隐疼外,几乎已无明显不适。

“少夫人,您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玉暖惊喜地说道。

喝了口热汤后,她靠着床头坐了一会,看着另一张床上熟睡的司徒俊和林倩雪,昨晚的事情渐渐浮上脑海。

“少夫人,少爷在外面站了一夜,奴婢说你已经脱险了,请他先回去休息,可少爷说什么都不肯走!”

昨夜,司徒俊在气头上,霍尊赶来时,死活不肯让他进入阁楼。

林倩雪是这间阁楼的主子,她虽默不作声,但实际上对司徒俊的做法是认同的,因此也不会放霍尊进来。

霍尊无奈,只好顶着寒风在外面等着。

夏芫避开丫鬟急切的目光,斜靠在床头上轻声吩咐道:“你去歇着吧,我想再睡会!”

“少夫人,天寒地冻的,少爷已经在外面站了好几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活人也要冻成病来。”

夏芫眉心一拧,直接钻进被我。

玉暖看着被子下的身影轻笑了声,柔声开口道:“少爷在城门口站了好几天,昨晚整整冻了一夜,明个儿城门口一站又是一天。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她身子的动了动,轻轻的裹了裹被子,假装睡了。

“少爷昨晚受伤了,到现在都还没顾上看大夫!”

她猛地掀开被子,直接坐起身来,看着一脸忧虑地玉暖,穿上鞋直接跑出屋子。

玉暖瞧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差点没笑出声来。

门外月光如水,灯火通明,阴云笼罩了几天的青龙城终于万里无云了。

天虽然还未亮,但皎洁的月光洒在银白色的冰面上,整个世界如银霜覆盖了一般。

美的寂静,凉的通透!

霍尊一席铁甲在月光下发着寒光,挺拔的身影如冰似雪,沉静的如月光下的梨树一般。

夏芫看着不远处的熟悉身影,已经结了冰的心里隐隐的疼着,扯动着全身的神经。

站了整整一夜,他的腿早就冻麻了,以致于看到她时,迈出的步子都有些吃力,腿上似带了巨石一般。

“你的伤怎么样,还疼不疼?”他急切地开口道。

夏芫朝他看了会,发现自己被玉暖所骗,自嘲地笑了声,转身欲往回走。

“夏芫!”霍尊猛地叫住她。

她脚步一顿,想了想淡淡地回了句:“我还没死,你可以走了!”

“我连你的伤情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走?”

她看着阁楼里亮着的窗户,冰冷地答道:“怎么走是你的事情!你已经看到了,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不但身体好,而且心情也不错。”

“既然心情不错,就陪我看会月亮!几日前,你给我唱过一首关于月亮的歌。那晚月光同样皎洁,你依在我怀里,我们靠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不觉得累,也不觉的冷。这次,我站了一天一夜,也饿了一天一夜,天寒地冻的我身上都没了知觉,但是不敢睡。唯恐你醒来后,想看到我!”

霍尊的语气是诚恳的,前半句让夏芫脑子一热,鼻子一酸,心里也跟着皱巴起来。可后面的一句却是欠抽的,气的她白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再说。

相看到他?

他慢慢做梦吧,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抬起脚,她朝阁楼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熟悉的歌词。

“夜深人静,唯我独自坐在月亮上想着你;不可思议,月亮竟然如飞箭般把我载到了你怀里;原来是一场梦而已;才知道全都是因为我太想你”

夏芫怔了下,他说的竟是前几日她唱给他的歌,那晚,他缠着她唱四遍,没想到他竟然将这首歌的歌词背了下来。

她想了想,恶作剧地看着他说:“这首歌的名字叫《坐在月亮上想你》,你把刚才的词唱出来,我就原谅你!”

霍尊顿住了,静静地看了她半天,沉稳未语。

看他沉默不语,夏芫突然觉得好笑。逼着他唱歌,和逼着公鸡下蛋有什么区别?

强人所难不是她的性格,更何况气头上的她也没这个心情。

确定他身体无碍,夏芫转过身继续朝阁楼走。

突然,她身后歌声响起,奔放的声音里带着变了味的节奏,与其说是在歌唱,到不如说是在念歌词,而且是阴阳怪气的胡说乱念。

她身子一顿,赶紧跑回来将他拦下。

“别唱了,你想把屋子里的人吓死还是吵死?”

“我没想那么多,不过是想让你开心点,你若是不肯原谅我,我就站在这儿一直唱下去,直到你原谅我为止——夜神人静,唯我独自坐在月亮上想着你”

夏芫急忙用手封住他的嘴巴,急切地说道:“别唱了,我摆脱您老人家别再唱了。这嗓子,还有这调儿,实在太收魂了。”

“其实,我可以唱的更好的,想不想听听!”霍尊在她耳畔底笑道。

夏芫被气的笑出眼泪来,躲着脚说:“我拜托您,千万别再唱了,里面的人还想好好的活着!”

“那好,回家我后慢慢唱给你听!”

他拉起她的手往回走,手指相触时她如撞上电流一样猛地抽回了手指。

他愣了下,紧紧地抓起她的手笑道:“我的手很凉是吧?现在就得让你暖暖,否则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冷,也不会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你的冷是发自内心的。我不想自己被冻住,放手!”

霍尊俯下身,拉着她的手在自己眉毛上摸了下,那里结了层冰冷坚硬的东西,遇到她温柔地手指时,渐渐化开。

他的眉毛竟然结冰了?

夏芫心头一颤。

“夏芫,天寒地冻的,我真的很冷。跟我回家吧!”

她犹豫了下,跟着一起朝城门口走去。

昨夜的怨气从心底往四肢游离,虽然依旧心不甘情不愿,但她被封在对方冰冷手心中的那只温热小手,再未有过逃离的冲动。

回去的路上,他又给她唱了一遍。

声音很轻柔,虽然还是跑错了调子,但他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本就好听,将这首调皮、欢快而又浪漫到极致的曲子唱出了另一番味道。

“心事满满的,一点都不好听!”她嘟了嘟嘴,心有不甘底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迟来的解释

夏芫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头顶上大大小小的夜明珠。

他为她打造出的这片星空,在粉紫色床帏的装点下比真实的星空更加美轮美奂、虚幻飘渺,虚幻的她都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霍尊从浴室里出来,看着一脸茫然的她先是一怔,上床后食指在她的眉毛上反复勾画着,脸上泛着淡淡地柔情。

“还在生我气?”他温柔地对她问道。

她眉毛拧了拧,皱起一座山峰,转过身背对着她。

他剑眉微锁,越过她肩膀想看一眼她生气的样子,却看到她身子猛地颤抖了下,紧跟着按住了肩膀。

“别动,我看看你的伤口!”

看夏芫一声不吭,手按在肩膀上不肯挪开,霍尊拨开她肩膀上白皙的葱玉手指和散落的秀发,手环过她的腰枝解开了她身上的衣服。

殷红的血迹如秋海棠般在她贴身的衣衫上绽放,凝固的血液已将二寸来长的伤口与衣服黏连在一起。

他帮她退下贴身的衣衫时,她肩膀颤抖了几下,紧咬着下唇硬是没叫出一点声音来。

轻薄的双唇在昨夜已经被她咬破,此刻她再一咬很快便渗出血来。

“疼就说出来,这样会好受些!”他看着她的肩上的伤口,心疼地说道。

夏芫放在枕头上的手指默默抖动了下,握起了又渐渐松开。

她刻骨铭心的疼根本就不在这里,五脏受损后的痛楚比着要疼的多。

可就算如此,也不及他的冷漠带给她的绝望和气愤,那种心裂的感觉是她看得到,听得到,甚至触摸得到的。

“你昨晚吐血了,应该还有其他伤处?伤在哪儿?”

她仍旧一言不发,只是将脸往枕头上贴的更紧,将被子往身上裹的更紧。

“夏芫,昨晚的事情,一边是你,一边是皇上,我没办法做选择!”

他竟然认为她是因这个才与他赌气?

夏芫苦笑了下。

在他眼里,她就那么不给他争气吗?

君臣之礼,忠义之德,即便为救皇帝他大义灭亲,她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她气愤的明明就是他将自己一个人丢在渡口上!

可惜她的伤楚他不懂,就像她看不懂他一样。

“当时,我托人给阔天辰报了信,本想着演苦肉计拖延时间是最稳妥最有效的办法,可你当时的反应让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恐一个意外伤到了你!”

“分明是你不要我的,这会却假惺惺地关心我!”

她气愤的回了句,视线已经有些模糊,眼皮子收紧了又紧,努力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溢出。

他眼中划过一丝忧伤,看着她浓密修长的睫毛下打着转儿的泪花,手指忍不住抖动了下。

“昨晚我看着杜天铭拿刀捅在你肩上,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他用了几成的力气,后来你吐血了,血液溅到手背和衣袖上。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其他的伤,当时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楚,你又偏偏一声不吭。你知不知道,看你这样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我当时有多担心?你就是故意惩罚我的,对不对?”

酸楚在她心头蔓延,泪水终究还是溢出了眼眶,越过鼻梁,淹没在发髻和枕头上。

“夏芫!”

他握着她手臂的手指颤抖着用力了几分,府下头想去亲吻她,却见她被子一扯将头蒙在了被窝里。

霍尊茫然地看着她,眼前的身影早已不知不觉间与另一个人幼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的小悦儿虽性格清冷、沉默孤言,但内心通透、柔软,清澈的如一池甘泉。

她向来乖巧,但委屈的时候也是咬碎压往肚子里咽的,生气的时候也是躲起来默默地流泪。即便被他找到了,也是一言不发的回避着他。

在他记忆中,那个幼小的身影出奇地安静,她封闭起自己几乎不和任何人接触。

他的小悦儿唯独会对他笑,给他唱歌,整天黏在他身后。

他习惯被她粘着,喜欢听她唱歌,看着她笑,喜欢带着她到处去玩。

后来,有人说他们像对小夫妻,会永远在一起,这种情怀更是在他心里滋生蔓延,成为一种守护和担当。

渐渐地,他找的一个哄她开心的法子,只要一使出来,她保准破涕为笑。

“我给你唱歌吧!”霍尊温柔地说道。

又唱歌?

夏芫心里暗自叫苦。

这次是首童谣,词儿不错,他声音磁性十足,就是唱的跟卡壳似的,听得她备受煎熬。

连听了三遍后,夏芫实在听不下去了。

小仔鸡想下个双黄蛋——卡在屁股上出不来,也收不回去!

想到现代生活中这个比喻,她在心里暗骂着,忍不住讥笑起来。

看对方越唱越来劲,她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掀开被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霍少爷,你唱歌的本领是跟西北风的学吗?比鬼哭狼嚎还难听!”

“我也觉得难听,所以也就只敢唱给你听!我唱的这么认真,要不你来夸我二句?”

他挑起眉毛问她,沉静的黑目里莫名地添了几分期待。

“像——”她顿了下,眉头一锁,撇嘴轻笑道:“产房里的女人呗!孩子卡在肚子里,生不出,也收不回去!”

霍尊俊美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后成了副栩栩如生的水墨画。

他的小悦儿说他是屁股里卡了颗金蛋的小雏鸡,他总是不依不饶的逼着她学一遍,直到她妥协求饶为他唱一首歌。

可夏芫的话如给他泼了盆冷水,虽然一个意思,却雷得他不但没了唱歌的勇气,连听歌的心思都没了。

一层薄冰在他深邃的星目里凝结,怒气在他冷俊的脸上游离,心里跟装了个颗金蛋似地,吸收不了憋得非常难受。

“产房里的女人?要不你也试试!”

他身子猛地一沉将她压在身下,红唇落在她精致的唇瓣上,用力撬开她的贝齿,灵舌霸道地占据了她的口腔。

她脊背猛地一弓,捂住肩膀处的伤口连打了三个哆嗦。

霍尊瞳孔涩的一缩,身体立即从她身上起开。

他揉着眉心长嘘了口气,本是要查看她伤口的,刚才竟然脑子一抽激动了起来。

夏芫羞恼地看着他,转过身紧紧地拽着被角。

“你的伤?”他顿了下,认真地查看着她的伤口说:“这药的确不错,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虽不用包扎,但药还是得多敷些。”

霍尊下床取来林倩雪前几日刚送的特效金创药,并取了条毛巾和温水过来,给她清洗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后,重新覆上了层药。

这一切,他做的小心翼翼,唯恐弄疼了她。

之后,还不忘给她换上件干净的衣服。

夏芫默默地盯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因为她脑子里早已乱成浆糊。

她看不透他,他的心思她也不想再猜了!

他如往常一样,从身后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秀发里踏实的睡了。

听着他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夏芫借着夜明珠发出的柔光看着铜镜中的影像,觉得那里面的情形竟然梦境一般。

若说他不爱自己,为何睡觉的时候总喜欢这样深情的抱着她?

城门口站了一天,冰面上等了一夜,为何还要不知疲惫的查看她的伤口?一遍又一遍的给她唱歌?

他不是后半夜要当值吗,又一次因她违反了军纪?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夏芫叹了口气,握紧了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皆为棋子(一)

次日,霍尊去骑兵营报道,晋升为百骑官。

骑兵营是皇城亲军中的骑兵,共一万人。

百骑官说白了就是率领其中的一百人,这样的百骑官在骑兵营共有一百个,因此,根本就算不上官。

因为是皇帝特赐的职位,昨晚皇帝与霍尊对话的情景上百个亲兵都看在眼里,阔天辰不敢怠慢,从骑兵营中找了支上等的队伍交给霍尊管理。

说是上等,实际上他在交给霍尊之前,还是偷偷的调走了里面的一些精锐,将老弱病残替补进去。

原本,这骑兵营是在霍尊手上成长起来的,里面不少人是他亲自选任培养,但在年前霍尊为营救夏芫怒闯亲兵营后,这些骑兵因为不听指挥被阔天辰调离了不少。

因此,霍尊名义上是回到他亲手培养的亲兵营,实际上很多事情还得重头再来。

司徒俊她们睡醒时,发现夏芫和玉暖已经没了踪影,想到她们是回了将军府,她便是一肚子怒火。

“人家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生的哪门子气?”拓跋缙皱了皱眉,朝她问道。

司徒俊气愤地看着他:“谁说本王生气了?本王只是……只是看到你,心里不爽而已!”

这二人的争吵声刺入阙茗耳朵里,他英俊潇洒的面孔上不知不觉间化为一滩黑水。

在林倩雪的提议下,众人在流云阁玩了一天一夜。

正月十五早上,司徒俊早早的跑到将军府,询问了夏芫的伤情后,精致的小脸上浮起她少有的娇羞之色。

“夏芫,你觉得拓跋缙怎么样?”

夏芫帮对方扶了把头上的发钗,轻笑道:“不错,跟你是一对欢喜冤家!”

“什么欢喜冤家?我是说,收他做我的王妃怎么样?”

“收王妃?你怎么不收徒弟呢?说实在话,此人性情不错,脑

第一百一十六章 皆为棋子 (二)

他轻笑了声,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利用?骏王爷是个极聪明的人,没那么容易被人利用。不过,东翼国物资丰富,矿产富饶,她这桩婚事一直被各国惦记,都费劲脑子想结上东翼这个亲家,好在她对拓跋缙是真动了心思,而且那拓跋缙也是条汉子,还算是件好姻缘。“

听到这里,夏芫心里更是乱成一团。

刚才,与林倩雪闲聊中,对方无意透露,说司徒俊与拓跋缙若是真成了,就斩断了朱觥和东翼的间联盟,到时候朱觥将受到里外夹击,对她们极为有利。

对方说着话的时候,笑得极为自信,那神情中并无多大惊喜,似乎司徒俊和拓跋缙之事早在她意料之中。

夏芫问她,司徒俊选择了拓跋缙,她是不是可以考虑和子兰在一起?

林倩雪轻笑了声,说她再糊涂,也不可能忘记血海深仇,跟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夏芫看着眼前的妙人儿,只觉得脊背一凉,似乎除夕那日她看到的那个醉酒悲伤的林倩雪从来就不存在过,似乎对方那日的泪水只是为了演眼给她看的,为得是利用她阻止司徒俊和子兰太子的结合。

霍尊这么一说,夏芫更是觉得自己被林倩雪利用了,确切的说被林倩雪背后的人当成棋子利用。

而说道棋子,她和林倩雪,司徒俊和拓跋缙全都是棋子,既是藏在背后那些布局之人的棋子,也是这场联姻中可以被人利用的棋子。

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着一切?

倾覆邑国,他们操控后宫,干政朝堂,摆弄着邑国与邻国的外事关系,甚至连女孩子家的姻缘都不放过?

夏芫想到这里,手心里已经沁出层冷汗。

她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两路人牵住了鼻子,而邑国的那股势力之今都是谜团。

而且,她已经深深的感觉到,这股势力隐藏的极深,手段比南康国要阴险、老辣的多。

霍尊看她顿在那里神情恍惚,摸了摸她的脸颊轻笑道:”上战杀敌的事情,我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瞧把你吓的!如今五国太平,哪里会有战事?再说拓跋缙在漠北并不受宠,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皇城骑兵,领军打仗的事情那里还轮的到我?”

“金鳞岂是池中物?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真希望认识你们几个只是一场梦?”

他眼底掀起一丝波澜,不满地问道:“连我也是场梦吗?”

看夏芫一脸忧伤,他幽深的黑眸里泛起一丝不忍,勾唇笑道:“春梦不多时,还是记住的好些!”

她的烟眉卷起微波,冷眼瞥了他一下:“我在说正事!”

“我说的比你还正经。能上漠北战场的要么是霍家军,要么是擎天王府的麾下,霍家军不要我,擎天王府也不可能收我,我哪还有机会与漠北人交手?我啊,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亲军营,守着青龙城,守着你!”

他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像压低的气流,通过她耳道汇入心中,掀起一阵阵浪花。

“当朝驸马爷、二品少将军、亲军大统领,你错失的这些东西多少与我有些关系,可曾恨过我?”

他笑着用食指滑过她的鼻梁,在她薄唇上烙下一记轻吻:“当然恨,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全部吞进肚子里。”

“你战绩卓卓,本已前程似锦,从云端跌落下来,真的不后悔吗?”她抓住他游走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继续问着。

“战绩?”霍尊轻笑了声,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我当年攻打漠北,无关战绩,无关霍家军,更无关邑王。若真有漠北和东翼围攻邑国的那一天,就是邑王找上门来,我也未必会出战!”

无关战绩?

无关邑王?

无关霍家军?

夏芫脸上一怔,邑王可是他们邑国的皇帝啊,堂堂镇国将军府的少爷郎,出战漠北不为这些,那三年前拼了命的攻打赤漠北图个什么?

不管图什么,只要霍尊和司徒俊、拓跋缙不打到一起,就算是天翻天覆也与她无关。

想到这里,她自言自语地说:“嗯,这样也好!”

“也好?”

她点头浅笑,脸上露出一对深深的梨花窝,双目合成一对迷人的上弦月。

霍尊看着眼前的人儿,另一个身影莫名的出现在他脑海,又不经意间与眼前的夏芫重合,他幽深的星目转动了下,眸子里倒映出她净透的水目和灵秀的烟眉。

“夏芫,你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夏芫诧异地看着他,对方深邃的星目里带着一丝莫名的忧伤,想美丽的星空里漂浮了层薄云。

在她心里,霍尊是冷俊的,千年一遇的微笑能让她酥到骨子里,此刻泛起的忧伤竟也同样的在扎在了她心里。

“你是将军府的独苗儿,即便从云端掉下来,也有家族的光环罩着,用得着我拯救吗?”

“用得着,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就乱了!”

她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说:“狡辩,初见我的时候,你明明是要杀我的!皇宫献艺那日,你更是恨不得”

“恨不得怎样?”他手指在她应润的薄唇上勾画着,邪魅的笑道:“将你据为己有,然后藏在家里,每日吃个干净?”

夏芫脸颊一红,气愤在他胳膊上掐了把,不甘地反驳道:“那日,你酒后滋事,明明是要羞辱我的,还差点杀死了我!”

他朗笑了声,轻吻着她的发髻,唇齿在她耳际摩出火花,“傻子,我怎么舍得?你被杜天铭劫持的时候,我甚至想过最坏的结局,生同巢、死同穴,即便是黄泉路上我也会陪着你!”

陪她死?

她忍俊不止地笑了声,那晚一气之下,她对杜天铭说黄泉路上结伴,没想到霍尊到现在都还记着。

霍尊余光落在她卷长的睫毛上,笑了声,拇指拂过她红润的薄唇,沿着她唇间、脖颈、锁骨一路亲吻下去,深深浅浅的香吻游走遍她的全身。

夏芫清润的眸子眨了眨,眼底的景象在如梦如幻的床帏和高大厚重的黄铜屏风间反复变幻着。

她轻喘了口气,眼前的人明明是爱她入骨的,那晚被劫持的时候,自己怎么会蠢到轻生呢?

霍尊,她不知不觉间,对他的爱已经无法自拔、深醉其中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太无耻了

暧昧的气息从暖帐里弥漫开来,将寝室与外面的寒全划分成二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二人相依而卧,身上共搭了一床温暖的天鹅绒被子,上面还加了条极致的貂皮毯子,黑亮光滑的貂毛将她雪白清润的皮肤衬托的更加迷人。

“想什么呢?”霍尊眼皮子抬了下,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

夏芫望着对方,莹润的眸子里倒影出眼前这张完美的面孔,让她情不自禁地一阵失神,脸上也泛起淡淡的桃花之色。

他同样看着她,拇指落在她清秀的眉梢上,柔声轻笑道:“这副眉眼就像你煮的茶、酿的酒一样,让人看在眼里,美在舌尖,最后醉在心里。还有这**的身体,简直是为我量身订做的,让人我恨不得每日吞进肚子里。”

她脸上的含笑的桃花色瞬间变成了苹果红,心脏一紧,脊背一僵,整个身子都不由弓了起来。

这一弓,膝盖正好顶到他不可碰触的地方。

她水目一顿,脸上的苹果红瞬间变成鸡冠红,脸脖处的滚烫快速蔓延至全身。

看霍尊浓密的剑眉皱起二座山丘,夏芫连忙解释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尴尬的神情,慌乱的解释,让她整个人都不在然了,看的他脸上的神情更加邪魅。

“那就让你故意一次!”

说着,他魅惑一笑,抓起她的手指朝自己身上扣去。

“不——”

夏芫一个“不”字尚未落音,手指已经压在他清凉如玉的身体上,吓得她连忙紧闭双眼。

那里规律的跳动着,强劲有力,夏芫紧闭双眼,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呵呵,开个玩笑,瞧把你吓的!”

听到他恶作剧般的笑声,夏芫睁开眼,看到她的手指正被他按在他的心窝处。

霍尊仍旧意味深长地冲她笑着,气的她羞愧难当,哭笑不能。

这是他第二次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头一次,他规律的心跳因为复杂的思绪变成江涛骇浪,让她不经意间脸颊通红;这一次,他的心跳规律强劲,伴着踏实愉悦的节奏,让她感到踏实安稳。

她手指扣在那里,似乎他的心跳声能够沿着她的手指传入耳朵,落在她心里,不知不觉间二人的心跳落在同一个节拍上。

霍尊看着夏芫,坦诚的解释说:“这个地方,多年来就像虚妄江上结成的冰面一样,坚固厚重。我以为,那些花田月事,郎情妾意都与我无关。没想到遇上你,沉重的寒冰融化后,还翻起了浪花。”

将军府军纪森严,家规苛刻,夏芫早就见识过了。

霍尊战将出身,又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将情感封闭起来也是正常的,想到这里夏芫不由心疼了下。

“即便是铮铮铁骨,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你温柔起来的样子真的很迷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俊美的星目浅了又深,最后落在她清秀的眉眼上,松开了她扣在自己心脏上的手指。

“夏芫,为我跳支为吧!”

“现在?”夏芫瞳孔猛地一缩,肩膀都跟着颤抖起来,“我……我衣服都没穿!”

他低声了笑,手指在她鼻梁上轻轻点了下。

“我说的是以后,看在你有伤的份上,算是欠我的。“他看着她身上单薄的丝衣,邪笑着补了句,”当然,若是你现在想跳的话,我也不会介意!”

夏芫气愤地白了他一眼,他刚才那神情明明说的就是现在,难道真是她自己想多了?

“你的琴我听过,曲子也听过,茶水喝了,就是舞还未细细品味过,什么时候……”

他的话还未说我,就被夏芫打断了:“我看不欠你的!上次明明跳过了,是你自己没心情看的!“

霍尊脸上一怔,轻锁了下眉头问道:“上次,你改编的那支舞不好,还是跳支地地道道的你们女儿家的舞比较好!“

夏芫撅着嘴巴默不吭声,那支舞她没少花心思,琢磨了好几日才改编到自己满意,而且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哪想到他不非但不喜欢,而且当时差点一剑将她钉在柱子上。

几个月过去了,再提此事,他竟然还是这么毫无顾忌地说那支舞不好。

真的很差吗?可她自己明明觉得挺好!

看她撅着嘴巴生气闷气儿,霍尊笑了笑,手指落在她莹润的薄唇上,魅惑的声音敲在她耳膜上:“知道花什么时候最美吗?”

夏芫莫名地看着他。

“徐徐绽放的时候!”

他眼底的炙热,脸上的桃花,如果这时她还看不懂了,那就是个十足的傻子。

耳根子如着了火一般,夏芫转过身跟紧缩到被窝里。

他笑着贴了上去,略带粗糙的指腹从她腰上环过,落在她细嫩柔滑的肌肤上,沿着肩膀、锁骨往下往下再往下。

她一阵阵颤栗,双手被他一只大手锁着,身体被他各种撩拨着。

这个混蛋,她魂穿的这副娇弱身体才十四岁啊!

此刻,身上还带着伤呢!

夏芫越想越羞恼,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的提醒了句。

他似被针扎到,目光顿了下,轻笑着一个热吻封住了她的薄唇。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疯狂诱惑,她有种束手就擒招认出自己只有十四岁半的冲动,可唇齿被他封着,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都没表达出来。

不得不承认,霍尊的一切都完美的无可挑剔,没多久就让她脑子一热,将所有的顾虑忘得干干净净,她的吻深深浅浅的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飘飘忽忽。

一阵缠绵的深吻之后,他出乎意外的松开了她,笑道:“你身上有伤,几日后就该差不多了。今晚,暂且饶你一次,几日后,连着舞一并得给我补上!”

她本就不欠他的,他这么厚着脸皮讹上她,本就令她气愤,可他脸上的邪笑,魅惑的声音却让她羞红的脸上能挤出雪来。

霍尊看着眼前娇羞难耐的人儿,又是一阵邪魅的笑意,春风情暖地说:“你这朵青涩的小玉兰,我会用心宠着,让它徐徐绽放,最后娇艳欲滴!”

“太无耻了,我不乐意!”她羞怒地回了句,转过身再次背对着他。

——我不乐意!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又气又恼,每一个字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尽管只是句气话,情到浓处他也并未生气,但惩罚还是早早的来了,就在第二日旁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难临头

旁晚时,她腰酸腹胀,小肚子跟被人攥在手里似的揪着扭着的疼,没大多功夫,便痛的冒出冷汗来。

夏芫抱着手里的姜糖茶,连叹了十多口气。

这副身子骨除了记性好之外,真不比现代的自己好到哪去?

连这月事都是三个月一次,每次就跟阎罗殿里走了一圈似地,似乎挺过去了便是一次重生。

看她疼的死去活来又不能请大夫,玉暖只好将出门不足二个时辰的霍尊找了回来。

霍尊下马后健步奔进西院的,帮她用内力活血驱寒后,他脸上的乌云越聚越厚。因为夏芫额头的冷汗已经连珠成线,就连唇瓣上的血色也开始退去。

“请大夫!”他急促地吩咐道。

“不,不用,我……没事!”夏芫无力地说道。

玉暖、白冰僵在门口,四目相对,虽焦急却也没有挪步。

“你们俩个没听见吗?去请大夫!”

“不!”她拽了拽霍尊的衣袖。

霍尊心疼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脖颈处红红的吻痕上,身子顿了半天,最后还是坚定让丫鬟去请了大夫。

“城西的月郎中是专门给女孩子瞧病的,此人医术精湛,不比宫里负责这方面事情的御医差。他过来瞧瞧,给你开两幅药就没事了!”霍尊抓着她的手安慰道。

他的安慰让她越发不安,若是被大夫看出自己的真实年龄来,她不知霍尊会不会像当初惩罚白冰那样对她。

就在她痛的头晕目眩天昏地暗时,月郎中跟着丫鬟走进房中。

把脉用了很长时间,而且那郎中就跟遇上疑难病症似地小心小心再小心,反反复复把了三次脉后,对着夏芫看了会,表情凝重的退出寝室。

霍尊怔了片刻,也跟着出了寝室。

她这是要死了吗?

为什么郎中会用对待绝症患者的眼神看她?

夏芫心里跟装了个铅坨子似地,止不住的往下坠。

她越想越忐忑,使出全身的力气下床后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

丫鬟们都被退下了,隔壁的书房里只有霍尊和郎中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她还那么年轻?”

“霍少爷,少夫人这种情况真的非常罕见。我记得在一本古书上看过,但时间太长我尚不能确定,我回头再找找那本古书。目前,只能先开些药调理着,她身上还有些伤,先养一天是一天吧!”

养一天是一天?

夏芫脑子里“哄”的一声炸开了。

一个趔趄,她身子端端地撞在窗户上。

霍尊和郎中闻声赶了出来,正好看到夏芫失魂落魄的样子。

“大夫,我是不是快死了?”夏芫无力地问道。

月郎中顿了下,看了眼站在她身旁的霍尊,连忙摇头。

“那我到底怎么样?得的什么病?”

“没,没有!少夫人并无大碍!”那郎中再次看着霍尊,含糊其辞地回了句,急匆匆地离开西院。

大夫的敷衍更让夏芫更加不安。

现代生活中的她就是个病秧子,每次谈论到病情时,所有人都背着她,以至于她临死都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

如今,这副身子骨比二十一世纪的自己更弱,月郎中的神情比她现代生活中遇到的大夫更加沉重,词语间也更加含糊。

她急切地抓住霍尊手臂,不断的追问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那大夫为什么吞吞吐吐的?”

“别胡思乱想,你的身体只是弱了些,大夫开了些补药,我这就让人去抓!”

霍尊说着将她带回床上,令玉暖送了个手炉过来。

夏芫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一阵阵乱了起来。

另一个世界里,她离开的太突然,对亲人和朋友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及说,将所有的不舍和愧疚全淹没在泪水中。

这个世界里,刚尝到生活的美好,就又要莫名其妙的离开吗?

来的这么突然?上天是在跟她开玩笑吗?一次又一次?

她抓着手里的棉被,努力平复着自己心头的惊涛骇浪。

霍尊笑着将手炉放进她手里,安慰说:“皇上圣恩,我们这批刚入营的新兵年后可以在家住上一晚,明后日骑兵营非我当值,我刚好可以陪你两天。”

看来真是要死了,为了陪她,他将皇帝都搬出来了!

夏芫越想心里越凉,抱着手炉僵坐在床上,整个人如石化了一般。

心里一阵强烈的挣扎后,她终于捋出一缕思绪。

目光落在霍尊身上,她缓缓开口:“你喜欢喝的桂花酿清月和玉暖知道做法,桃花酿、李子醉,还有桃花酒,这些做法都差不多,想喝的时候让她俩多酿些给你!”

霍尊脸上一愣,莫名地看着她。

“院子里那两只喜鹊很乖巧,冬季里每隔上三天给地上洒些稻谷,备的水最好是晾着凉了的白开水,否则它们容易生病!”

听她说到这里,霍尊眼底的神情有些复杂,脸上的神情更是莫名奇妙。

“玉暖和白冰是我带来的,若她们日后不想留在邑国,看着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就放她们离开吧!”

他坐到她身边,神情专注地看着她,问道:“还有呢?”

“我想为你跳一支舞!”

“嗯,你的确欠了我一支舞!”

夏芫眼底滑过一声黯然,强笑道:“好,等我精神好一些,就跳支舞给你。”

他手指滑过她柔滑的秀发,低沉的追问道:“就这些?可还有其他需要交待的?”

“我其实我学的东西很多,远不止琴、曲、酒、茶,可惜没机会了。霍尊,很高兴认识你!”

他俯身狠狠地嗅了下她的发香,长长地喘了口气。

“夏芫,你有什么心愿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转眼间似乎又想到什么,嘴唇动了半天,最后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忘了我!”

他身子顿了下,星目一沉,迎上她粉白色的薄唇狠狠地噙了上去。

“唔!”

她喉咙处的话语在他唇下支离破碎,完全被封在舌尖上。

他激烈缠绵的热吻几乎让她窒息,他松开她时,她大口的喘着气,迫不及待的将新鲜空气灌进自己肺里。

霍尊幽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看的她不知不觉间眼里噙上层泪水。

“我我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个意外,如果有一天不在了,你就当是清梦一场!”

“清梦?”他眼底掀起波澜,目光突然变得炙热,“就算是春梦,我也得它留下些痕迹!”

“春梦了无痕,怎么可能会啊——”她的唇再次被他封住。

深深浅浅的吻落在她脸颊、耳际、发髻间,认真地徘徊了很久,直到她眼底的泪水潮水般涌出,沿着脸颊淹没在发髻、枕头上,他才突然停下身来,静静地看着她。

“我说过,生同巢、死同穴,就算是春梦,我也不会让它了无痕迹!”

她心头一酸,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腾远茶社

看到她悲壮的样子,霍尊忍不住大笑起来。

“大夫不过说你身体底子差,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不宜多行夫妻之事,瞧把你吓的连后事都交代了。”

夏芫脑子一懵,刚抹干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不过这次是笑出来的。

霍尊笑了笑,将脸上的忧虑全咽进肚子,她这样的反应,他不忍、也不敢告诉她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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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开业大吉(一)

林倩雪“噗嗤”一笑,不屑地朝着他瞥了一眼。

夏芫也不再搭理他,完全将阔天辰当成了空气。

免费的茶水就放在门口,用精致的瓷杯乘好后,整整齐齐的在桌上放了三排。

茶叶嫩绿,茶水清莹,新收的学徒没注意,已经将茶水递到了阔天辰带来的亲兵手上。

有两个亲兵原本就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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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开业大吉(二)

“连煮三壶茶,你也不怕累着?”林倩雪娇笑道。

夏芫耐心地解释给她听:“我公公婆婆是来给我长脸的,擎天王是我的第一位贵客,你们几位是我的朋友。是不是得住三壶茶啊?”

白冰把琴拿上来,榷茗看了眼,对身后的丫鬟明珠悄悄说了句,明珠转身下了三楼。

突然,林氏的丫鬟明玉走了进来,说林氏让安排晚饭。

“晚饭?”夏芫惊讶地看着明玉,“这可是茶楼啊,哪里来的晚饭?”

林倩雪笑着白了她一眼:“你笨啊!派人去我们流云阁点啊!”

“让我说啊,你们二个都笨!咱们这的水是邑国最好的山泉水,茶是世间最好的茶。为什么不在这生面动动心思?”

夏芫现代生活中在自家的茶楼里混了多年,当然知道茶叶可吃可煮可冲饮,但真正坐起食品来。她也仅知道茶叶蒸饭、茶饼和茶叶蛋。

“去厨房,我教你们几招!”榷茗笑了声,卷起袖子进来厨房。

白冰和玉暖匆匆跑到街上补了些食材,不到一个时辰,榷茗已经做出十几样东西来。

茶味坚果、酸奶、糖酥、红茶藕粉、七彩香茶煎饼。菜品更是令人垂涎三尺:黄山毛峰乳鸽、龙井虾仁、碧螺鲜鱿、茗眉珍珠、茉莉鳗鱼、红茶土豆泥、茶沫冻豆腐。最后还做了庐山云雾焖鸡、章茶鸭和茶香炉鱼汤。

菜做好后,明珠也过来了,抱了把古琴。

此琴形状精致,通体黑亮,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令人心醉神迷。

夏芫目光落在那把古琴声,眼珠子便再也转不动了。

“这把古琴有些眼熟?”她惊讶地说道。

“绿绮?”林倩雪看到那把琴,突然尖叫了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榷茗,“司马相如的绿绮已经消失了三十多年,没想到在你手上?”

绿绮?

夏芫如石化了一般,这把传世名琴她的确见过,是在史书上见过。

史书上记载的绝世名琴中,司马相如的“绿绮“排在齐公的“号钟“和楚王的“绕梁“之后,虽位居第三,但夏芫对这把琴的外貌和琴后的故事非常喜欢。

相传,西汉辞赋大家司马相如得宝琴绿绮,后来遇上才女卓文君,用此琴奏了首《凤求凰》,成就二人一世佳缘。

这段传说几乎无人不知,但此琴流传于贵族之中,而且很少示人,因此认识寥寥无几。若非夏芫对着这段传说和古乐器感兴趣,她也认不出来。

“好茶自然要配好琴!这把琴送给你,算是我与你们茶舍合作的诚意!”榷茗笑着将绿绮递到夏芫跟前。

对夏芫而言,这种千古名琴看一眼都死而无憾,别人送的,她哪里敢收下。

榷茗朝明珠看了眼,明珠笑着将一份契书呈到夏芫跟前。

“这份契书是我起草的,茶楼里所用的全部东西由我来提供,若是赚着了,利润分我也一半,若是赔了,茶楼归我接管。这把琴一来算作诚意,二来这么高档的茶楼,总得有些好东西镇店才是。”

榷茗的话合情合理,夏芫不好再推,只好收下这把传世名琴。

“有夏芫坐阵,又有这把传世之琴助场,这腾远茶舍不赚也难。”林倩雪轻笑道。

榷茗收起夏芫签字捺印后的契书,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个茶楼好啊,喝茶听曲方便多了,不像你们流云阁,人多事杂,不清净。”

林倩雪眉头一锁,神情不悦地说:“这夏芫的茶楼刚开业,你就看不上我们流云阁了。赶明个我也开个茶楼去,把你们的生意全部抢过来!”

饭菜上桌后,夏芫进入东面的客房,先为霍风夫妇、擎天王、陆丞相煮了壶君子茶,用爱不释手的绿绮为他们扶了首曲子。

绿绮形状精美,色彩独特,琴音绝妙悠长。几位贵客在茶香和琴曲中沉醉了一番后,相继将目光移到古琴上。

“这把琴是?”陆丞相看着绿绮,狭长的眼目深邃幽暗,“绿绮?”

“丞相好眼力!”夏芫笑着答道。

陆丞相仰头一笑,目光落在那把传世名琴上,谦虚地说:“并非我眼力好,是衡儿喜欢这些玩意,家里琴棋书画收藏了不少!”

“早闻驸马爷惊才风逸,博古通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想不到还有收藏的爱好!”

陆丞相笑着说了些陆境衡儿时的趣事,说是趣事,其实就是明里暗里将自己贵为驸马的儿子夸赞一番。

“驸马爷才华横溢,又有君子之德,实在令人敬仰!”

夏芫一边陪陆丞相聊天,一边为他们四人斟上茶水。

陆栩文能赏光捧场,夏芫多少有些欢喜,夸赞陆境衡几句本就是商家的客套话。即便是一堆狗屎,她此刻也乐意将他夸成一朵鲜花。况且陆境衡作为邑国第一才子,他的才华是众所周知的。

林氏目光落在这二人身上,脸上浮起一抹转瞬即逝的阴云。

“夏芫,你这里除了君子茶,还有什么好茶?”

“君子茶、英雄茶、神仙茶是我们这里的绝品好茶,只有三楼的客人才有机会喝到!”

夏芫的话说的风平浪静,但这几位座上宾脸上却起来波澜。

君子茶是夏芫庭前献艺时所煮,这壶茶不但让她一举成名,而且改变了霍、阔、陆三家在朝堂上地位。英雄茶更是名冠天下,因为那是骏王爷百里花开、千里灯明为师父请的。至于神仙茶,他们虽未听说过,但能位于这两者之后,自然非同一般。

此刻,太子还在隔壁坐着,他还未开口点后两道茶,他们几个自然不好乱点。

陆丞相笑了声,巧妙的将话题岔开。

夏芫退出房中,将目光落在榷茗和太子身上。

“开业投个吉利,今日店里的三道绝品茶最好都能煮上一遍,榷茗茶艺当在我之上,这神仙茶还是你为太子煮一壶吧!“

榷茗朝林倩雪和太子看了眼,轻笑道:“你何时看到我煮茶了,就这么肯定我的茶艺在你之上?“

“你供给我的茶品、器具,还有这里的布局、陈述,每一处都精妙到无可挑剔。若看不出你茶艺在我之上,那我就真成了傻子!而且,这神仙茶意境深远,气韵洒脱,你来煮最合适不过了。“夏芫认真地说道。

榷茗看着她,潇洒地笑道:“没想到,你这么瞧得起我。今日开门大吉,我就亲自为你们煮上一壶!但说好了,这壶神仙茶是煮给咱们这桌的,与他人无关!“

“你一会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我也不想看到他们几个!“太子朝夏芫吩咐道。

唉,位高权重就是难伺候,夏芫心里叹了口气,默默走出房中。

第 一百二十二章 茶桌上的战争

等擎天王、霍风他们吃完饭,日头已经西斜。

阙名煮的神仙茶无琴无曲,茶香却透过门缝、窗户飘出来,萦绕在整个茶舍里,随风飘入街巷,让整条街的人都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夏芫坐在三楼的大厅里,目光落在墙面的壁画上。

这里的布局、陈设全是阙名一手打造,精致、高雅又大气脱俗,完全符

合她的审美倾向。

回荡在大厅里的茶香让夏芫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

她明明不认识阙名,也煮不出这种茶香来。

他的琴她听得懂,却学不来,他煮的茶她品得出,却煮不了。这个完全陌生却又似乎有些熟悉的男人就像个谜一样,印在她心里。

“忙了大半天,累了吧?”霍尊从楼梯上走过来,笑着坐在她身畔。

夏芫回过神,冲他笑道:“你回来的可真是巧,正准备煮壶好茶呢,你就回来了!”

“我可是闻着香气回来的,你煮的什么好茶,这么香?”

听夏芫说,这让一大街人都飘飘欲仙的神仙茶不是她煮的,而是一位商人,霍尊简直难以置信。

因为擎天王和陆丞相的原因,阔天辰和陆境衡也到了茶舍,而且还被霍尊请上三楼。

擎天王、霍风夫妇和陆丞相这一桌子,如今又多了霍尊、阔天辰和陆境衡,青龙城最具影响力的三大家族,上下二代人都聚起了。

新添了几道饭菜后,阙名煮出的茶香已经渐渐退去。

夏芫重新取了套茶具上来,打算先为这三大家族煮上壶英雄茶。

擎天王对茶品的喜欢远在霍风和陆栩文之上,因此对阙名所煮的神仙茶深感兴趣。

阙名是和子兰太子以及林倩雪坐在另一间房里的,太子未邀请,擎天王等人对阙名的神仙茶再怎么垂涎三尺,也无缘品尝,只能坐在眼下的房里夸赞着。

夏芫将阙名的才华大致介绍了番,虽说介绍的目的是为了推出她的腾远茶舍,但大家一番盛赞后均把话题扯到子兰太子身上。

陆栩文目光落在霍尊和夏芫身上,意味深长地笑道:“太子很少出宫,往日里也就听那位林倩雪姑娘抚上几首曲子,没想到现在还多了喝茶的情趣!”

“太子原受倩雪之邀前来捧场,对我们腾远茶舍甚为满意,想必日后会同擎天王一般,成为三楼的常客!“夏芫笑着讲话递给擎天王。

“哈哈!本王嗜茶如命,你壶这英雄茶煮好了,本王定会成为你们这儿的常客!“

擎天王说着目光朝阔天辰看了一眼,阔天辰脸色一白,老老实实底下了头。

所谓英雄茶,又名抹茶,将绿茶打磨成粉清煮后沥干茶沫,取玉润之水。

此茶,茶器和火候固然重要,但精华之处却在于打磨茶叶上。

茶叶自然是非常讲究的,极品的西湖龙井,即便是要打磨成沫,用的也是阴干后完美无缺的嫩芽儿。

打磨用的是精致的石磨,将茶碾磨成细末,筛出粉末,取尚好的茶末放入烫好的琉璃杯中,注入沸水。

制好的英雄茶色绿、香郁、味醇,荡漾在精美的琉璃杯中,让人身心舒畅,胸襟豁然开朗。

“分身碎骨,只为一缕茶香!茶中真君子也!“擎天王满意地笑道。

陆丞相优雅地笑了声,接着前者的话说:“王爷您糊涂了,君子茶你刚刚喝过,这个可是英雄茶!“

“君子茶是好,可软绵绵的有韵味而无张力。比不得这英雄茶,茶香浓郁,色艳味醇,不但是真英雄,亦是茶中真君子!“

二人谈笑中,话里话外的将君子茶与英雄茶的差异发挥到温婉君子与铁骨英雄上,最后在引申到以陆丞相为首的文臣和以阔天辰为首的武将上。

霍尊驸马爷、二品少将军、皇城十万亲军大统领的位置失去后,擎天王府和丞相府已经平分秋色,这场争论对他们而言没有多大意义,但可以刺激甚至羞辱到霍风夫妇。

霍风虽脸上不悦,但紧握着手中的茶杯倒也一声未吭,林氏纠结地目光将桌上的七八个扫了一圈,却看到霍尊一脸柔情的往夏芫碗里夹菜,气的长叹了声。

擎天王和陆栩文的辩论还在继续着,令原本就不祥和的气愤更紧尴尬,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境衡在这个时候轻咳了几声,打断了陆栩文的话语。

陆栩文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从进门后就一直默默地坐在那里,刚才他们说话时,他的脸上一直不悦。

他这个做父亲越是以子为荣,他儿子的脸上就越是结上层霜。

这其中的原因,家丑不敢外扬的他隐藏的再好,也瞒不过他的儿子陆境衡。

这些年,他将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娶进门,处处袒护,帮着她虐待自己的正妻温氏,陆境衡的生母。

为攀龙附凤,他以温氏性命相逼,让自己的亲儿子放弃夏芫迎娶公主,又再他儿子帮助夏芫逃离将军府是做了手脚,欲将她发展成他们陆家在西蒙的眼线。

这些事情,他自知伤了自己儿子的情感,好在有温氏在手,又对自己儿子冠以父爱之名,家族荣辱之责,他儿子还未与他闹翻。

但陆境衡此刻一脸的不满,明显是在警告他。

陆栩文不再说话,端起桌上的君子茶呷了口。

阔天辰倒是干脆,直接将矛头引到霍尊和夏芫身上:“谦谦君子如何?铁骨英雄又如何?那比霍兄现在,抱的美人三千笑,不提英雄当年时!“

空气一阵冷凝,原本就心里纠结的林氏脸色更是难看,气愤地盯了阔天辰半天,竟无语相对。

她越是如此,夏芫就越是尴尬。

夏芫想了想,正欲起身离开,却被一只大手拉住了。

霍尊拉住了她的芊芊玉手,风轻云淡接上阔天辰的话:“那晚救驾后,皇上特意嘱咐我,对女人太过薄情,终将孤苦一生。皇上金口玉言,我不敢抗旨。当时,在场的四个护卫也听到了皇上的话,你若不信,但可以去问问他们!“

他此话一出,四位长辈全愣住了,皇帝遇刺之事当晚就封住了消息,他们完全不知。

这几日,阔天辰将骑兵营百十名骑兵交给霍尊管理,他们都还有些纳闷,觉得霍尊这百骑官升的莫名其妙。三大家族的年轻人虽立场不同,但都觉得百骑官这等小事没必要与他们父亲言明。

此刻,一听说皇上遇刺是霍尊救驾,而且皇上还跟他密谈聊起家常,三个位高权重的长辈脸上神情各异。

霍尊得皇上盛宠的时候他们不是不知道,如今这形势,若是重新重用他,霍家地位就不得小觑。

陆栩文捏了捏手中的琉璃杯,缕着胡子笑着探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连皇上都敢行刺?不知那刺客可有抓到?“

第一百二十三章 病情

“目前还在追查,暂时不宜透露!不过水落石出时,皇上必会严惩!“霍尊端起茶杯,风轻云淡地回答。

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无波,但这句含糊其词的话语,足以让阔、陆两家几夜难眠。

——皇帝与霍尊密谈了,而且将追查刺客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

擎天王和陆栩文如五雷灌顶,沉默了半天都未再开口。

上次因为辰启蒙冤之事,朝中不少官员和法华寺的远逸大师错受牵连,皇上严惩了阔天辰,更停止亲军营的查案权,此刻竟允许霍尊奉旨查案。

这意味着,霍尊这个百骑官,在皇帝心里的位置要比阔天辰这个大统领,陆境衡这个副统领可信和重要的多。

陆栩文还想再问些什么,霍尊找个借口拉着夏芫出了屋子。

三楼大厅里,夏芫站在窗前看着门口处络绎不绝的客人,脸上露出欣喜地笑容。

霍尊站在她身旁,一脸心疼地望着她,低声问道:“你忙了一天,累不累?”

她回过头,柔情似水地盯着他,浅笑道说:“我守在这里,哪里能有你累?不过早上只吃了几块点心,刚才听他们聊天实在没有胃口,这会倒是饿了!”

“你坐着等会,我给你弄些吃的过来!”

“哎!”夏芫急忙将他叫住,“你先去吃饭吧!我还得去一、二楼看看,还不知清月和玉暖她们忙成什么样了?”

忽然,林倩雪的娇笑声从他们背后传来,她是出去送太子刚从一楼上来的。

将一、二楼的情况讲了一遍后,她笑着带夏芫和霍尊去了他们几个刚才喝茶的那间屋子。

“阙名刚才做的饭菜给你们留了份,这会他正在二楼忙着,下面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好。你们安心吃饭吧,我在底下帮衬着就成!”

夏芫发现阙名之前做的所有菜都给她留了份,而且还多了份抹茶牛肉春卷。

吃饭时,她将与阙名合作的事情告诉了霍尊,霍尊看了眼,爽快的在契书上签了字。

“霍尊,你想都不想就签字了,万一我做亏了,这座茶楼可就没了。你到时候不会心疼吧?”

这个茶楼,霍尊帮他买下铺子找好人手后,夏芫便接受了林倩雪的建议,决定同阙名合作,这事因为时间紧,还未来及与霍尊商量。

按协议,她提供茶楼和人手,并亲自经营,阙名有时间可以帮她搭理,并为茶楼提供茶叶和山泉水,以及茶楼里所有的茶具器皿。

关于分成,茶楼中所有的收入夏芫和阙名七三分,但是若出现亏损,茶楼归阙名接管,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归阙名所有。

实际上,这个茶舍,她和霍尊出来十几万两银子,阙名花的银两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他提供的东西价值不菲,不低于她和霍尊的支出。

霍尊拿起挈书又看了眼,笑道:“有人帮你经营是好事,最起码你不会那么辛苦。这个茶舍盈亏对我们并不重要,只要你开心就好!”

有开业当天的三壶好茶和几位尊贵客人的捧场,腾远茶舍的生意一直不错。

阙名和林倩雪几乎每天都过来帮忙的,看夏芫忙得马不停蹄,阙名将三楼的规矩改了下,每月只有初一和十五对我开放,平日里就是他们几个聊天喝茶听曲的地方。

太子闲暇时也会过来坐坐,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林倩雪。

阙名的不但箫吹的好,就连琴也弹的不错。几天下来,夏芫发现他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通。气质和才华都完美到令人窒息。

他一直都很谦逊,耐心地教她制作茶品,并将自己煮茶和弹琴时琢磨出的一些特殊技法讲解给她。

看着二人走的挺近,林倩雪打趣地笑道:“原是觉得霍尊还不错,如今看到你俩,我倒是觉得更般配!”

夏芫心里只有霍尊,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阙名眼底却泛起一丝难以觉察的伤感。

大家都未留意到,林倩雪打趣的时候,清月刚走到门口。

一日,林倩雪看到夏芫端着一大碗药痛苦的往肚子里灌,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药是月郎中给你开的吧?”

夏芫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是我忙糊涂了,这事竟然忘了跟你说。那个郎中是自己人,看你身子这么弱,霍尊一点都不疼惜你的身子,尤其是虚妄江上赏灯那晚,我和骏王爷为你深感不值。因此,她走的那日,我就在你喝的茶里做了些小手脚!”

“你说什么?”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全身的怒气都在往头上蹿。

那日送走司徒俊,她被林倩雪请到流云阁,喝了二杯茶,吃了几块点心。

当天傍晚就来了月事,蚀骨的疼痛怎么都褪不去。

之后月郎中来了,对着她表情凝重,一次接着一次的叹气。

这一切,竟然全是林倩雪搞得鬼!

她此刻的愤怒,倒是让林倩雪笑的直不起腰来。

“月郎中是不是给你们说房事要节制,哈哈哈!霍尊一定被气出内伤了吧?不过这样做真的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这娇弱的身子板,不好好调养下迟早得垮掉!”

夏芫看着对方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气的哭笑不得。

不过这样也好,她自己这副身子骨本就只有十四岁半,又弱成这个样子,的确该闭关修养的。

那大夫说三个月内禁房事,三个月后需节制,她自己则是巴不得一年半内禁房事。

“不过你也别急,虽然体质特殊,很难怀孕,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月郎中开给女孩子调理身子的药,那可是比宫里的御医还管用的,慢慢养着吧!”林倩雪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夏芫脑子里一阵短路,怔怔地看着她:“很难怀孕?”

“对啊,霍尊没告你吗?估计你调理起来得三五年的时间,甚至……”

林倩雪的话没再说下去,因为她发现夏芫的脸上蒙了霜。

林氏早就想抱孙子了,因此才在大年夜里让明玉送来了那壶暖情酒。

夏芫是想要一年半载的时间调理身子,但也仅是调理。

霍尊的疼爱,林氏的接纳让她都愿意为她生儿育女,那料上天竟不乐意给她这个机会。

“我不乐意!”想到那晚在床上,她气恼之下对他说的话,夏芫突然莫名地后悔起来。

茶舍里客人络绎不绝,夏芫不能将自己低落的情绪书写在脸上,对林倩雪假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她借机下二楼去帮忙。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失去味觉

百骑官是亲军营最不起眼的官职,与亲兵同吃同住,虽不用站城门,但大部分时间都在青龙城巡逻、查案。

茶楼开起来后,夏芫虽一直都在茶楼住着,但霍尊能在茶楼待的时间少之又少。

白日里得空时回来转上一圈,晚上除了每月的二天假外,几乎都是待上一会就走。

半个月下来,二人虽相聚甚少,但依然浓情蜜意。

一日,林氏风疾火燎的赶到茶楼,见到夏芫直接将她拉到三楼北侧的寝室里。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林氏急切地问道。

夏芫脸上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还打算瞒下去,孩子的事情你们俩怎么打算的?霍尊是独子,他今年已经二十了。将军府比不得其他地方,他以后是要上战场的,家里必须有男丁,越多越好。公主和陆境衡跟你们一起成亲的,孩子都快五个月了。你们两个不急就算了,但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我们,的确是说不过去啊!“

林氏的一串话,劈的夏芫不知该怎么回答。

怔了半天,最后还是默默地坐着,低头未语。

林氏长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孩子,实话说,娘一开始是不喜欢你,但藤儿喜欢,时间长了,我看出你是个好孩子,也打心眼里的喜欢。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总是不妥的!“

“娘,对不起,是我错了!“

夏芫惭愧地看着她,诚恳地道歉。

若非林氏打心底里接受了夏芫,此刻定不会有这么好的脾气。

最后,她耐着性子将夏芫安慰了番,临走时叮咛说,明玉每天会送药过来,让夏芫一定要按时喝下。

自那日起,明玉每天早晚过来送两次药,都是满满一大碗。

除了这二碗药,还有月郎中开的药,又是每日一大碗。

诚心想要养好身子的夏芫,心里比谁都急,每日三大碗药,尽管苦涩难闻,却从来都被她喝的一滴不剩。

半个月下来,她成了名副其实的药坛子。

恰巧这半个月里,皇上又被行刺了,而且是在皇宫里。

龙颜大怒,皇帝令亲兵营全城戒备,日夜巡逻。

霍尊奉旨追查刺客的事情,前后外出三次,回来后都是同夏芫小聚一会,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一日旁晚,霍尊从外面回来,夏芫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满是心疼。

当霍尊沐浴出来时,夏芫已经将煮好的面放到桌上。

“赶紧吃吧,肯定是饿坏了!“

霍尊接过面条,猛吃了一口,还未下咽,他脸色的神情就僵住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她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霍尊怔了下,笑着回道:“很好吃,是我呛着了!“

“我自己刚才也吃了些,觉得味道蛮不错!“夏芫欣喜地笑着。

他握着筷子的手臂僵了下,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

当晚,他取了杯盐水给她喝,夏芫直到喝完那杯水,都未发现味道是咸的。

霍尊这次发现,夏芫失去了味觉。

他得知夏芫每日喝三大碗药,坚决要她停掉林氏送来的药。可林氏说她的药是老家的秘方,当年自己也喝过,而且还生下霍尊。

夏芫很为难,霍尊的坚持让林氏感到失望,最后气冲冲的走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吩咐明玉每日来送药。不知道自己失去味觉的夏芫背着霍尊,偷偷地两种药全喝着。

二月二这日清晨,明玉给她送过药刚从腾远茶舍离开,霍尊就回来了,一进门便要将月郎中开的药全部倒掉。

夏芫不知其意,急忙冲过去将他拦下。

“你每天喝那么多药,就不怕喝出问题吗?“霍尊急切地看着她。

夏芫硬是将剩下的药抢了过来,坚持说道:“这二种药都是调养的,我已经喝了二十多天,身体并无不适。说不准在坚持一段时间,我就调理好了!“

“什么叫并无不适,你看看你现在……你自己难道就一点都没发现吗?“

她惊讶地看着他,又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最后对着镜子看了又看,依旧一脸茫然。

她的茫然,看的他心如针扎。

“夏芫,你觉得这药是什么味道?“他拉着她在床头坐下,认真地问道。

“苦的啊?又苦又涩!“

他从身上掏出几个小药瓶子,都是些常用的疗伤药,一个个给她尝。

“苦的,苦的,苦的……这几种全是苦的!怎么了?”

这几种药有酸得、涩的、辛的,但全都不苦。

夏芫已经彻底没了味觉,她对药的评价都停留在苦上,不是因为药苦,而是之前喝下的那些苦药留在了她脑海里。

霍尊心疼地看了她半天,最后什么都没说。

那日,他回了趟将军府,之后,明玉再也没来送药。

有一日,阙名发现夏芫不但没来味觉,连嗅觉都失灵了。

煮茶时,大街上的人都闻到了香气,可她硬说煮的不好,最后一壶茶半壶茶叶。即影响了视觉,有影响到口感。

三楼上,擎天王来过一次,陆栩文来过二次,喝过茶后摇了摇头,之后再也没来过。

林倩雪想要提醒她,被阙名拦下了。

阙名说:“茶水苦些不要紧,别让它心里苦就行!“

“可是这药这么无休止的喝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再说,纸包不住火,她迟早会发现的!”

阙名看着桌上的茶水,紧锁眉头说:“她现在喝的药我看过,都是些补品,只是短时间内喝的多了些,停药后调理一段时日,味觉和嗅觉应该可以恢复。至于她身体着状况,目前没有更好的医生,恐怕霍家人是不会消停的!”

林倩雪惊讶地意识到,阙名之前似乎只是对夏芫好奇,如今看起来好像比霍尊更要关心夏芫。

月郎中的药夏芫坚持喝了一个月后,依然没有来月事。

夏芫怕了,年龄在小,初潮七个月后也该稳定了。而她除了疼的死去活来,就是没有半点音信。

“霍尊,怎么办?“

他将她嵌进怀里,温柔地安慰说:“别怕,我相信月郎中,一定可以调理好的。”

“要是一直都调理不好,怎么办?”

他心疼地看着她,非常淡定地回道:“若真这样,我也认了!“

即便他认了,也过不了霍家这关!

夏芫心里很清楚,但霍尊的话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安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凤求凰

即便他认了,也过不了霍家这关!

夏芫心里很清楚,但霍尊的话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安慰。

次日一早,她依然微笑着起床,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展现给茶楼里的所有客人,依然坚持喝着月郎中的药。

阙名和林倩雪每天陪着她,三人打牌聊天弹琴。

一天,阙名出了趟远门,回来时带了把古琴,说是要送给夏芫。

此琴通体黑色,隐隐的泛着绿光,似绿藤缠绕与古木之上,琴身

为疏松的桐木所制,琴弦由精心处理的细牛筋制成,因为承载了岁月痕迹,看起来有些陈旧。

夏芫看着琴上已经包浆的桐木,长久抚奏后已经通透发亮的琴弦,深知是把极好的古琴,就在她她认真地看着那把琴的造型和黑亮而泛着幽绿的颜色时,整个人都怔怔地杵了半天,嘴里情不自禁地吐了二个字:“绿绮!“

“不错,果然是行家,这把绝世名琴到了你面前,一眼就被你认出来了!“阙名看着眼睛早已发绿的夏芫,轻笑道。

“这……这真的是绿绮?司马相如的绿绮?千年前的东西竟然出现在这里?“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把古琴,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

据古书记载,汉代时司马相如的绿绮宝琴几经转手,最后消失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

现代生活中的她还是在一

第一百二十六章 童年劫难

“咱们这里茶儿香,琴儿雅、曲儿妙,要是差了些娇艳的花朵儿!”他边说边打理着花枝儿,朝着夏芫走了过来。

看到林氏,阙名怔了下,优雅地上前打了个招呼。

堂堂一品诰命夫人,被人不紧不慢地打了个招呼就算行礼了?

林氏看着阙名心不在焉的样子,脸上露出不悦。

其实,她的不悦远不止于此。

第一眼看到阙名时,她觉得此人无拘无束,是个江湖浪子。

后来,林氏听夏芫说,此人满腹才华,无所不通,又觉得他是个骗子。

今日,他拿着支杏花上来,点儿浪荡的样子更像个风流公子。

林氏越想越气,一把抓起夏芫,拉着她下了楼梯。

“娘,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夏芫尽力的挣扎着。

林氏是习武之人,力气之大足以将她拖下三楼。但这里是夏芫开的茶舍,一、二楼上已经来了些客人,为顾忌颜面,林氏还算沉得住气,只是拉着她下楼梯。

“娘,今天真的不行!我三楼有客人,下个月,下个月我一定跟你去!“

看阙名一直盯着自己,林氏怒火中烧:“你是我们霍家的儿媳妇,整天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关了茶楼,回家生孩子才是正事!”

林氏的吵闹声引来了二楼上的客人围观,夏芫羞愧难当,猛一甩手欲跑上三楼,谁料被林氏从身后一拽,脚跟上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一声惨叫,林氏和阙名都愣住了。

一二楼的人听到叫声全涌了上来,他们看到的景象是夏芫满脸是血地趴在地上,林氏和阙名冷眼地看着。

实际上,这二人都不冷,最起码对夏芫都不冷,冷的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眼神与内心的较量。

“哎呀,这婆婆可真够厉害的,一言不合就要取儿媳妇的性命啊!”

“是啊,听说这女掌柜的在家里一直都受婆婆虐待,罚跪是常有的事情!”

“可不是嘛?之前手都被婆婆踩成肉泥了,还是城西的郎中给瞧的病呢!唉,镇国将军府的儿媳妇不好当啊!”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话音传进阙名耳朵里,让他漫身游走的怒气迅速在脸上掀起一片黑云。

林氏心头一阵慌乱,刚才她愤怒之下是拽了夏芫一把,本是想拽着不让她上楼的。谁料她身子那么轻,一拽竟被自己从楼梯上摔落下来。

阙名阴着脸从楼上走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夏芫上了三楼。

这一幕,让林氏羞恼不已,更让众人惊讶不已。

没多大功夫,霍尊就被丫鬟们请回来了。

夏芫伤的并不重,满脸的血是因为她鼻子磕破了,鼻血流在地上染红了脸颊。

洗过之后,她也就是额头和膝盖磕破了点皮,胳膊和腿上有些红肿。

阙名默默地退出寝室,在三楼的大厅里坐了下来。

霍尊坐在床边上,仔细地检查了夏芫的伤处。

其实,他回来时,阙名正在帮夏芫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本就是皮外伤,清洗一下抹点药就成了,但阙名处理的非常仔细,而且极其小心,唯恐弄疼了她。

这让霍尊看到眼里,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他刚才匆匆忙忙赶回来时,正巧在街上碰到他娘林氏。

林氏直白的告诉他:“看好自己的媳妇儿,防着阙名。”

阙茗的身份他不是没查过,可怎么查都是游走在五国间的商榷,可他又本能的感觉不像。

尤其是他对夏芫的好,让他本能的怀疑、嫉妒。

看到夏芫对那把绿绮古琴爱不释手,他最近亲自去调查了番,知道那把传世古琴阙茗得来的非常不易,这让他更加的怀疑他。

帮夏芫处理完所有伤处后,他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今天又惹娘不开心了!”夏芫自责地说道。

“这事不能怪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娘再来这里!”

她鼻子有些酸楚,靠在霍尊身上,一脸沮丧地说:“娘是来带我去法华寺敬香的,是我没用,身体不争气!”

“你别想那么多,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一样会陪着你!”他将她狠狠地嵌入怀里。

霍尊这个百骑官几乎没有什么优越的待遇,唯一好处就是可以自由出入亲兵营。

他陪着她,直到第二日午饭后才回到营地,此后不管多晚,都会回来吃饭。晚上也坚持回来陪她,哪怕只有一小会,也从未间断过。

一日午后,夏芫吃完饭有些犯困,于是昏昏沉沉的回寝室睡了。

梦中,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高大的墙壁前,身形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童。

四周一片狼藉,外面的厮杀声阵阵传来,紧贴着墙壁的她吓得哆嗦成一团。

“谢天谢地,奴婢总是找到您了!”一个丫鬟一把将她抱起。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夏芫坚定的说道。

丫鬟焦急地看了她一眼,将一串桃木雕成的幸运珠子塞给她:“老天爷,这个幸运珠陪了我二十年,求您保佑我们主仆二人幸运的逃出去!”

说完,她抱起夏芫爬墙逃了出去。

夏芫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串幸运珠,一路上她将那串珠子看了又看,最大的四颗桃木珠子深红圆润,上面清晰地刻了四个字“平”、“安”、“无”、“事”。

那丫鬟看起来武功不错,带着她与一群黑衣人几经周旋,最后上了辆马车。

最后,她们还是被一群黑衣挡住去路,对方个个身形威猛,手持冰刃,丫鬟抱着她跳下马车,步步后退。

流箭一个个朝她们飞过来,丫鬟全部挡下,夏芫看着鲜血从那丫鬟口里吐出,又看到不远处的黑衣人朝她们步步逼近。

“让开,快让开!”

一道急促的大喊声从她们身后传来,丫鬟还没来急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抱着她一起倒在地上。

马车是从丫鬟腿上碾过去的,一个疯狂的侧倾后,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从马车上摔出来。

那孩子反应极快,一个飞升旋转,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完美的躲过了侧翻下来的车厢。

她与那男孩子的位置只有一臂之隔,他看着惊慌失措的夏芫,又回过头看了眼自己翻倒的马车。

一个车夫立即跑过来,将男孩子细心查看一番后,长喘了口气。

“救她!”他指了下身旁的夏芫说道。

那车夫用余光朝不远处的黑衣们扫了眼,在抱起男孩的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封住了她的穴道。

“乱坟岗里待一会,我们稍后来救你!”她闭上眼睛前,听到那车夫对自己说了句。

耳畔一阵混乱,她感到自己左肩被人捅了一剑,之后那人冷冷地道了句:“死了。”

“糟了,这里巡逻的士兵来了,赶紧走!”

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去查下那群黑衣是什么人,将这一大一小二具尸体丢进乱坟岗!”

夏芫猛地睁开眼,看着头顶上橘黄色的帷幔,才意识到她自己正躺在宽大的楠木床上做恶梦。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如此的真实,恐怖?难道是这副身体原主子的记忆,是她幼年时的经历?“

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喃喃地说道:“梦是睡眠时残留在大脑里的记忆碎片所形成的特殊景象,如此真实的梦境,一定是残留在这副身体里的记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桃花香里说初遇(一)

杏花开后桃花开,酿酒的时节到了!

这里最美的桃花开在城南外三十里处,春节时虚妄江上寒冰封水,此刻春江水暖,鸭鱼成群,无论是踏春赏景,还是采花寻香,都是最美不过的。

夏芫说,她要酿出世间最美的桃花酒,而且要酿上二百坛,一百坛送给亲戚朋友喝,一百坛放在腾远茶楼里给客人喝。

林倩雪说,流云阁占了主流的还是风月场所,朝廷百官大多数还是喜欢往茶舍里跑,为了钓上更多的鱼儿、截取更多的信息,茶舍里不光茶水要好,琴声要雅,好酒更是得常备着。

夏芫想了想,觉得茶舍开起来后,她的确省心了不少。

南康那面,玉暖和白冰因为茶舍小有名气,店里店外打探消息都方便了很多,邑国这边林倩雪时常过来,她省了不少事情。

而且,酒楼里阙名一直帮着她,为了招揽客人,报答朋友,她都应该尽可能的多酿一些。

霍尊挤出两天时间陪她和丫鬟们采摘桃花,林倩雪早早的带着太子、阙名等人赶过来帮忙。

“酿酒的花,必须是露水蒸发后含苞欲放的花蕾。你们千万别着急,只有每一步都做到极致,才能酿出最好的酒来!”夏芫看着漫上遍野的桃花,对大家认真的讲解说。

不带露珠、不带叶子、不带枯干,而且只要花苞,采够酿几百坛酒的桃花可绝对是件大工程。

好在大家喝过她酿的桂花酒后,个个都兴致满满,干劲十足。

漫步在桃花成海的田野上,所有的烦恼都被沁着花香的春风卷走,大家的心情都舒畅到极致。

“我怎么觉得我像个采花贼呢?”霍尊揽过一枝桃花,朝夏芫轻笑道。

林倩雪笑着瞧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说:“这世间最美的花都让你采了,还不承认自己是个采花贼?”

“承认承认,我不但采了朵桃花,还要帮她酿出了世间最醇的桃花酒,想到今后天天有花酒喝,我自己都快变成桃花了!”

清月不可思议地看着霍尊,悄悄地爬在夏芫耳畔说:“我跟着少爷四年了,从未见他这么开心过!”

“他都乐的开花了,而且还是朵小桃花!”夏芫娇笑道。

霍尊朝这二人看了眼,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问道:“你们二个说我什么坏话呢?”

“少夫人说您是朵小桃花!”清月柔声笑道。

“小桃花?”霍尊邪笑着看了夏芫一眼,挑着眉毛戏言道:“那也挺好的,正好教你这朵小花苞徐徐绽放。”

徐徐绽放?

那晚床畔上的事情在她脑子里浮现,夏芫耳根子一红,抓了把花苞狠狠地找他砸去。

他捧起手中的竹篮俯身一迎,将她扔过来的桃花全盘接住。

“来,多抛点,最好把你采的全放进我篮子里,让他们看看我一个早上采了多少!“

夏芫愤怒的脸上泛起恶作剧般的笑意,将手中的篮子狠狠地朝他抛了过去。

“想要我的是吧?全都给你……啊,别啊——“

她话还未落音,就看到那篮子在空中一斜,半篮子的花朵都快要坠落下来时。

突然,霍尊腾空飞起,一脚将它踢到天上。

黑色的竹篮和粉红的桃花在瓦蓝的天空中绽放,如白日晴空里盛开的花海。

霍尊一跃而起,在空中几个完美的旋转腾飞后,将散落的花朵一个不落的收进自己的竹篮。

“这么好的功夫,想必青龙城找不出第二人来!“子兰太子远远地看着霍尊说。

阙名仔细地将手中的桃花放进竹篮里,风轻云淡地接了句:“何止是功夫好,他在漠北战场上所表现出的才华,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听拓跋缙说,漠北战神郝戟摔三十万大军跟霍尊带领的十万霍家军周旋了二年,最后气的嚎啕大哭,拔剑自刎了!“林倩雪跟了句。

太子捋过一支桃花认真看了看,一边摘下枝干上的花苞,一边叹道:“虎父无犬子,风流少年时!也难怪兴平那么喜欢他,此人性情虽不被看好,但不管怎么说,战场上离不开他!“

夏芫身后的三个丫鬟已经笑成一片。

清月说,他家少爷几年都未曾笑过,但少夫人来了后,少爷就彻底变了。她家大将军曾说过,少爷年幼时也曾性格开朗,有说有笑,只是后来越变越孤冷了。

霍尊在兴头上,并未留意到清月脸上的惊讶神情,接着逗夏芫闹腾,夏芫心疼她的桃花,却又被霍尊气的哭笑不得。

“接着抛啊,最好连人一起飞过来,我接的住!”霍尊看着花树下吹鼻子瞪眼的夏芫,乐滋滋地笑道。

她拧巴着眉毛,薄唇轻咬了半天,最后捧起一抔土狠狠朝他砸去:“有本事全都接住!”

霍尊见状,笑着躲开了,求饶说:“我出门时刚换的衣服,不带你这么玩的!”

夏芫眉头一锁,另一抔土还未飞到空中,脚下一滑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二人本就在山坡上,眼看她就要摔下去时,霍尊箭步上前将她接住。

突然,他脚下的黄土一松,鞋底下一滑,抱着她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夏芫的尖叫声在山坡上传开,霍尊爽朗的大笑了声,将她紧紧嵌在怀里。

滚下山坡时,她整张脸都嵌在肩上,较弱的身子全被他护住了。

二人滚落在坡下的草丛里,夏芫整个人都压霍尊身上。

“头一次见到你,你差点将我扑倒。这一次,你不但将我扑倒了,还带着我一起滚了山坡。到底是春天来了,连你这小花苞都想绽放!“霍尊笑着,用食指在她鼻尖上点了下。

夏芫气愤地看着他,忿忿地回答:“城门口初见时,我被人推了一把,你不去调查凶手,一心想取我性命。如今为了给你酿酒,我差点摔死在山坡上,你还好意思羞辱我!”

“谁说我不调查,只是那心思不正的女人实在命好,没等我处置倒是先被人杀了。再说,我若不调查,哪里能将你取回来?”

夏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酒量那么好,清月说你从未喝醉过。那日庭前献艺,你根本就是故意羞辱我的,对不对?”

霍尊诡笑着,用拇指在她眉毛上描了番:“曲子是美,茶也不错,但都不及这眉眼处撩人心魂!”

第一本二十八章 桃花香里说初遇(二)

果然,这个混蛋是故意的!

初遇时,她自己吓得魂飞魄散,他居高临下的步步相逼,句句调戏与羞辱,如今,她越想越觉的气愤。

狠狠地瞪了他半天后,她卷起的烟眉舒了又锁,最后忍俊不止的笑了起来。

瓦蓝的天空将她粉红的脸颊衬托的更加诱人,清澈的眸子在一对迷人的月牙里泛起柔光,唇角上两个甜甜的梨花窝荡漾在他眼底。

霍尊目光顿了半天,翻身一跃将她压在身下。

“告诉我,你爱我!”他深邃的星目变得炙热。

他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夏芫有些诧异,想了想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春风十里,不如有你,桃花万朵,不如你这一朵!霍尊,你是盛开在我心里的那朵桃花!”

霍尊剑眉微锁,不满地回道:“不行,说的直白点!”

夏芫笑了笑,咬了咬薄唇:“好吧,满足你的骄傲与虚荣。夫君大人,我爱你!这样可好?”

他勾唇一笑,俯身吻住了她的薄唇。

夏芫感受着他的香吻,手指落在他脸上时猛地停顿了下,睁开眼睛一看,二道鲜红的血迹印在他耳畔上。

“你嗯唔——”

她想告诉脸上被也山刺划烂了,嘴巴被他深情的吻封住了,什么也表达不出来。

突然,半坡上几个身影仰入她眼帘,夏芫瞳孔一缩,拼尽全力地推了他一把。

“这么多人看着人呢!”她轻喘了口气道。

“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并没有回头去看山坡上的人。

她望着山坡上的几个人影,眉头不由锁了起来。

他笑了下,红唇轻触到她莹润的薄唇上。

“别,我说!”夏芫急忙伸手将他推开,“你去西蒙接我的时候,或许比这早些,在我爬墙逃跑的那个晚上,你为了保护我不停吐血的时候。甚至比这些还要早,早到……到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

“第一次看到我,就爱上了?”他剑眉挑了挑,“这么说,那日在城门口,你是故意朝我身上扑的?”

“我,”夏芫羞怒地看着她,余光无意间扫到不远处的人影上,锁起眉头斜了他一眼,苦笑道,“好好好,我承认我是有心的,我那个时候就爱上你了,所有故意朝你扑了过去!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他准备起身时,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山坡上一个白色的身影上,身子僵了片刻,俯身再次压到她身上。

“霍尊!”夏芫羞恼地在他肩上捶了几下。

他锁着她手臂,密密麻麻的吻像雨点似的全落在她身上。

半山坡上,其他人知趣的走开了,剩下阙名一人怔怔地杵在那里,僵硬的身体跟石化了一般。

霍尊从夏芫的瞳孔中看到阙名离开,静静地看着身下的夏芫,剑眉扬了扬,笑着翻起了旧账:“初到青龙城时,你喜欢人明明是陆境衡,竟然好意思说第一眼爱上我?”

“那时候,你冷酷傲慢,一心想要杀我,陆境衡温文尔雅,还用免死金牌救

了我一命。我当然感激他!”

霍尊从地上坐起,温柔地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当初喜欢陆境衡,就因为这个?“

“他救了我三次,我对他的确曾有些心动,但还算不上喜欢!”

“三次?“霍尊不解地看着她。

夏芫从地上坐起,整理着散乱的头发解释说:“宫廷献艺时,因为你的缘故我

差点丢掉性命,是他用免死金牌救了我。在擎天王府寿宴上,皇后为替兴平公主泄愤令陆境衡和阔天辰杀我,是他将我从阔天辰手中救下的。在法华寺朝经时,我染上瘟疫,是他连夜送药救我的!“

“不过,那块免死金牌是我令人故意落在地上,让他捡到的!他救你用的那

块是我皇上赐给我的。陆家的那块牌子是皇上赐给他父亲陆栩文的,陆境衡就算想用它救你,也从丞相府拿不出来!“霍尊淡淡地解释说。

夏芫瞳孔涩的一缩,脸上完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免死金牌阔、陆、霍三家各有一块,清月说咱家的那块被你弄丢了,爹

为此还狠狠地责罚了你一顿。“

霍尊笑着帮她拭去脸上的泥土,问道:“你这么聪明,竟然把你夫君看成是丢三落四之人?丢算真有丢三落四的时候,丢了什么,也不丢了你!“

说着,他侧过脸,朝阙名刚才站过地方看去。

酿酒的时候,夏芫发现自己闻不到花香,放到嘴里尝了尝,发现花儿是苦涩的。

她告诉玉暖和林倩雪,她们二人都是花没问题,是她喝的药苦,过几日就能闻到花香了。

夏芫听后,对此事并未太在意。

几日后,她发现自己不光是闻不到酒香,连饭香和茶香都闻不到,而且吃下的东西全身苦的,心里开始惶恐起来。

月郎中开的药,她仍旧每日两大碗的喝着,之前见到药本能地觉得苦,后来入口的所有东西都觉得苦涩,发现自己嗅觉失灵后,她才意识所谓的苦不过是大脑的本能反应,其实自己早已没了味觉。

不想让霍尊担心,她让玉暖和林倩雪帮她一起守住这个秘密。

之前,霍尊每日的晚饭都她亲自做的,因为嗅不到香气又尝不出味道,她的作料足足比往日多放了二倍。

想到霍尊天天都当着自己的面,兴致满满地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她心里阵阵酸楚。

“或许,他一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说出来。不至是他,阙名和倩雪也知道了,所以他们才每天都过来帮我打理茶舍!“她坐在大厅里,开始怀疑大家的异常平静的反应。

为了不让大家难过,她继续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只是霍尊的晚饭全部换成清月来做,阙名和倩雪帮她打点茶楼时,她会有意地为他们多抚上几首曲子,偶尔还会唱上首歌。

霍尊看到自己一连三日的晚饭都是清月做的,脸上的神情变得沉重起来。

“夏芫,别再喝药了,你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夏芫幸福地看着他,浅笑道:“我会调养好身体的,你是独子,咱们以后最少要有二个孩子,要么两个男孩全都像你,要么一个男孩像你,一个女孩像我。“

“可是……“

未等他后面的话出口,夏芫就笑着将他打断了:“我现在不但身体好,心情也好。趁着调养身体的时机,还可以煮茶弹曲,和朋友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多好啊!“

霍尊沉默了一阵,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救命恩人

阙名和林倩雪劝过她多次,让她把药停下,夏芫每次都笑而不语。

林倩雪急了,冲她大声嚷了几句。

夏芫心平气和地看着她,轻笑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坐在一旁的阙名后背一僵,心里如拧了麻花似地揪疼着。

漪山一别,才刚半年时间,她就将他忘了个彻底,稀里糊涂嫁给霍尊,然后又死心塌地地爱上霍尊。

他找了她半年,她丝毫不记得他,他细心的守护着她,她竟浑然不知。

林倩雪离开后,阙名拎着茶壶给他和夏芫各自斟了一杯,放下茶壶时手臂不慎撞在桌子上,一串红色的圆珠子散落下来,滚了一地。

夏芫帮他捡珠子时,发现其中四颗是桃木制成的,凑到一起竟是“平“”安“”无“”事”四个字。

她仔细一看,发现这几颗珠子与自己前几日梦境中看到的幸运珠一摸一样。

“这几颗珠子,是你的?”夏芫小心地问。

阙名接过珠子,一边用绳子将他们穿在一起,一边陷入到回忆中。

“六年前,我被人追杀,跟着师父一路逃亡。路上,马车撞到了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恰巧的是,她们当时也正被人追杀。那年轻女子当场就死了,她怀里的小女孩手上戴了这几颗珠子,当时洒落了一地。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狼狈不堪的逃亡,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当时我怕极了,担心自己有一天也就这么死了。本想将这串珠子还给她的,结果没机会了,为了提醒自己不再被人欺负,我就将这几个珠子一直戴在手上!”

“那个小女孩,她……后来怎么样了?”

他轻叹了口气,继续讲道:“为助她逃生,师父封住了她的穴道,追杀她们的人上前后在她肩上刺了一剑,误以为她死了,就转身离开。那个小女孩和带着她的那位青年女子被当地护兵丢进了乱坟岗,我师父随后从乱坟岗将还有一丝气息的小女孩救回来,可趁我们采药的时候,她又被人带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原来六年前,这副身体的原主子真的经历过逃难,而且被阙名救下过性命,难怪自己曾经梦到过乱坟岗的情景。

“那个女孩子我只在她被追杀时看过一眼,师父将她从乱坟岗带回后,一直是他自己照顾,我几乎都没看清她长得什么模样。不过师傅说,她受到剑伤的左肩处原本有一颗红痣,为她治疗时,因为药物的原因那颗痣没了。六年过去了,我想她当年定是被仇家带走的,如今早已不在人世。所以,这几颗珠子我就一直戴着,算是提醒自己,时时谨慎吧!”

夏芫端起茶杯轻呷了口,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她都该道谢一声。

只是,如今她身份特殊,而且这副身体原主子的记忆对她而言还完白茫茫一片,若说出来很可能会引起麻烦。

她想了又想,最后默默地为他续了杯清茶。

“其实,我也被人救过!”阙名看着夏芫,乌黑的眸子里浮起一丝复杂,柔声地说道。

看夏芫茫然地盯着他,阙名在茶香中给她徐徐地讲起自己的又一段经历。

“一年前,我在东翼国被人暗算,身中剧毒,全是青紫面容红肿,整张连就跟个辣椒酱里捞出的包子一样。所有人看到我都是绕着走的,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一位不相干的女孩子给我请了大夫,拔毒的过程非常痛苦,而且要持续半个月时间,她每天都为我抚首曲子,减轻拔毒带给我疼痛。”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历。救你的那个女孩子可真是好心,不但帮你请了大夫,还每日为你抚琴,该算是你的大恩人了!哪日你把她带到茶舍来,作为你的朋友,我一定会好好款待她!”

阙名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无法言语。

“怎么,你的恩人也不在了吗?”看他脸上神情复杂,夏芫惊讶地问道。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在,只是……她早就将我忘了!”

“那……你当时中了剧毒,脸上红肿,而且相处只有半个月时间,或许她没见过你的真正容貌,所以忘了也是有情有可原的!”

“不是的,我身体恢复的确用了半个月时间,但恢复后我们在一起品茶抚曲也相处了些日子。我当时隐瞒了身份,她也用的是假名字,后来一场意外,我不得不离开了。之后,我用了半年时间踏遍千山万水都在寻找她……“

夏芫看着一脸忧郁地阙名,浅笑着安慰道:“原来是这样啊!放心吧,你如此心诚,上天一定会安排你们再次相遇的!“

阙名苦涩的笑了笑,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夏芫看他脸上神情凝重,安慰的话语全都封在了喉咙间。

阙名出了茶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如被人掏空般的难受。

即便他当时身重剧毒,面目全非,她也不至于在听到这段事情的时候如此平静,甚至表现出好奇。

她不但将他忘了,而且忘了个一干二净!

“夏芫,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毁自己不该去试探她的记忆。

接下来的这几日,阙名来茶舍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好在林倩雪每天都过来,陪她说笑聊天,夏芫倒也没觉得闷。

一日,二人无意间提到阙名时,林倩雪告诉夏芫,说阙名不是普通的商人,他的生意在五国间混的风生水起。

而且,除了珠宝首饰,茶品之外,还贩卖马屁,兵器,他能办成很多别人办不到的事情,还能自由地在邑国皇宫出入。

“他是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夏芫看着林倩雪,认真地问道。

林倩雪坚定地看着她,提醒道:“不是!若真是如此,我也不会花这么多心思去留意他!虽然他对你并无恶意,但直觉告诉我此人绝不简单。对于这个人,我们该利用的利用,该提防的还是得提防着!“

第一百三十章 他吃醋了(一)

桃花酒还未开坛,就已酒香四溢。

开坛后,整个街巷的人都踏香二来,尽管霍尊说过此酒不卖,但很多人还是停留在茶舍门口,哪怕闻下酒香也是满足的。

夏芫从中选了七十坛留给三楼上的客人,并且告诉霍尊说三月的桃花酒味鲜,颜色好,熏人醉,四月的桃花酒温厚、香柔,绕指绵,如果有至寒的山泉水伴着阴山坡上的四月花,再能经起时间的洗练,则能酿出世间最美的桃花酒来。

霍尊说城北六十里的柔山上就有寒潭,大大小小上百池潭水,不但潭水甘甜清澈,而且口味与温度不尽相同。

二人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收集到柔山上至纯至寒的山泉水,又采集了二篮上好的四月桃花苞,回去后酿了四坛酒,夏芫给这四坛酒取名为“仙潭桃花醉”!

“这四坛极品的桃花醉是装好了,剩下的就是将它们藏到泥土里,一年后再取出来。我保证到那个时候酒香浓郁,整条大街的人都飘飘欲仙。”

霍尊一脸期待地抱着四个花酒坛子,说他要亲手藏起来,省的夏芫倒是取出来送了别人。

“这泥土里藏酒是有玄机的,你藏了也酿不出好酒来。还是安心的交给我,来年我取出来交给你就是!”夏芫看着他,不慌不忙地说道。

霍尊犹豫片刻,半信半疑地将四坛酒全部交给她:“四坛全是我的,不送人!”

“你若不负我,我保你年年岁岁喝好酒,朝朝暮暮饮好茶。”

他在她额头上留下深深一吻,温情地回答:“就冲你这好酒好茶的面上,日后我若负你,便戒酒断茶,饮半辈子白水。”

司徒俊来信了,说与拓跋缙婚期已定,一月后将行大婚。

一想到司徒俊的婚事,夏芫即喜又忧,一日闲聊时,林倩雪的一句话更是狠狠地戳在她心里。

“漠北多年来都有南下之意,如今与东翼联姻,邑国将失去东翼这个最强大的支持。日后,东翼与漠北是亲家,南康面上与邑国还算不错,但实际上与西蒙的交往比同邑国要多的多。这件婚事,恐怕五国的地位得动摇上一番?”林倩雪一边喝茶,一边分析局势。

夏芫怔了半天,看着对方假装平静地说:“感情上的事情,没那么容易算计。我觉得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的!”

话虽然此,但她心里比谁都担心,必定司徒俊是征求了她的意见才大胆的和拓跋缙在一起的。

二日后,她又拉着林倩雪,问她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林倩雪说自己也是瞎猜的,因为子兰太子说邑王得知此事急的几天都没睡好。

夏芫将司徒俊与拓跋缙从相遇到相爱过程想了又想,觉得这二人的感情是真心的,这次渐渐轻松下来。

她虽闻不到也尝不出自己所酿的桃花醉,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在茶舍门口表现出的依依不舍让她很确定此酒的成功。

于是,她选出一百坛,用精致的大红坛子封装后准备作为贺礼送到漠北。

“总共才三百坛酒,你这一送就是一百?”霍尊望着那些酒心疼的笑道。

“不光这些,我还打算做一件世上最美的喜服送给骏王爷!不过,这件事情还需要阙名帮忙!”夏芫神秘地说道。

听到阙名,霍尊顿了下,将一筷子鸡肉夹到夏芫碗里,认真地问道:“需要帮忙找我就可以,不必事事麻烦外人!”

“我要用白天鹅的羽毛制作一件长裙,需要大量的天鹅羽毛,要绒羽,雪白色的,你能弄到吗?”

“这个?”霍尊想了半天,脸上露出难色,“恐怕不能。用其他东西能做吗?为何非要用天鹅羽?”

夏芫给他盛了碗鸡汤,神神秘秘地冲他笑了又笑,解释说:“天鹅是世间最长情的鸟儿,一生只有一个配偶。如果一方死了,另一方将为它孤守下去。它们不但忠贞,长情,而且还很勇敢,为了守护爱人,即便战死也不会有半点妥协。”

夏芫的话令他脸上一怔,深邃的星目在不知不觉间溢出柔情。

七天后,阙名为她找来了极品的天鹅羽,羽絮轻柔,色如白雪。

夏芫在林倩雪等人的帮助下,花十几天时间,终于将衣服制成了。

“原打算制成白色的,没想到用金凤花染了色之后,这鲜红色的色彩更加惊艳呢!”林倩雪看着大红色的天鹅羽婚服笑道。

夏芫一边制作喜服上的披肩,一边满意地回答说:“这件衣服若是做成白色的,圣洁,恬静,高雅,做成红色的惊艳、奔放、热情。以骏王爷的性子,肯定是更喜欢红色的!”

大家欣喜地看着这件喜服,想象着司徒俊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最后竟提出让夏芫试穿。

“不行不行,这是婚服,应该由骏王爷来穿的!”夏芫坚决地说。

林倩雪看到她紧张的样子,不由娇笑起来:“这衣服大伙见都没加过,你穿着刚好让我们几个开开眼。再者,这么重要的婚服,你不先试试,万一哪里做的不合适,婚礼当天出了问题怎么办?”

“嗯,为确保万无一失,是该先试试。可这件衣服只做了裙子,上面的披肩还和头饰还没做好,穿出来的话还看不出完整的效果。”

大家都等不急了,那里还顾得上有没有披肩和头饰,夏芫僵持不过,只好将婚服换上。

这件大红色的天鹅羽喜服本是套装,下面是合欢襟拖地长裙,上面是件绒羽披肩。

其实,披肩是夏芫专门加上去的,因为这毕竟是古代,婚礼上露肩裸背敞着胳膊肯定不能被大家接受。

如今,衣服只做好合欢襟拖地长裙,夏芫穿上它的时候,雪白的肩背、胳膊和白皙的脚腕露在外面。担心弄脏衣裙,她连鞋子都没敢穿,迷人的脚丫子直接踩在地面上。

她白皙的肌肤在大红色的拖地长裙衬托下显得更加清润、晶莹,美如凝脂,娇若白玉。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在束身合欢襟和宽敞鱼尾拖地长裙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美妙、诱人。

因为融合了现代鱼尾式露肩婚纱的特点,整个裙子显得可爱、飘逸、唯美和奢华,鲜艳大气的红色更是看得人挪不开眼。

“美,实在是太美了,别光站着,来跳支舞啊!”林倩雪惊喜地叫道。

“少夫人,跳支舞吧!”丫鬟们异口同声的喊着。

大厅里都是些女孩子,夏芫正巧在兴头上,就尽兴地跳了几步胡旋舞。

大红色的长裙在雪白的地面上飘舞着,摇曳出一片片圣雪嫣红,美地令人震撼,惊艳的让人窒息。

夏芫沈醉其中,其他人神情专注地盯着她看,丝毫没人注意到阙名走了进来。

或许是他与丫鬟们颜色相近的一席白衣不引人注意,也或许是他站的位置太偏太靠后,半支舞跳下来夏芫都未注意到他。

蓦然回头,她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处,蓝色的铠甲上泛着淡淡的冷光。

虽然一动不动,但周身散发的寒意将整个三楼的空气凝结。

“霍尊,你怎么这会回来了?”夏芫惊讶地看着她,微笑着迎了上去。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过了很久,剥离的思绪才收了回来,冰冷地问道:“那你觉得,我该何时回来?”

“我,”看到他黑亮的眸子无比清冷,她怔了下,压低了语音,“我以为你和往常一样,都是晚上才回来!”

他朝大厅的里看了眼,挑衅地目光落在阙名身上,冰冷地接了句:“晚上回来,是因为想你,这会赶回来,是因为太想你了!”

夏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扛着回了寝室。

众人傻眼了,站在墙角的阙名更是僵成了一座雕塑。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他吃醋了(二)

寝室里,夏芫被霍尊死死地压在床上,手腕被他攥的生疼。

“霍……唔——”

还未等她叫出声来,就被对方一个疯狂的热吻封住了喉咙,紧跟着推打他的拳头也被他牢牢锁死。

“嗯——孩……孩子!”她努力地挣扎着,拼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霍尊怔了下,看着的她眼底依然充满怒气,愤恨地说道:“比起孩子来,我更想要你!”

他的灵舌再次强势地探入她口腔里,猛烈地吸取着她的香甜气息。

调养身体,为他开枝散叶是林氏的愿望,更是她的心愿。

他再坚决,她也得守住这个梦想,他们霍家的梦想,更是他们二人的梦想。

夏芫的奋力挣扎让他冰冷的眼底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冰冷的大手沿着她脖子一路滑到锁骨,再往下时手臂直接贴上二团柔软,他胳膊一顿,脸上瞬间泛起阴云。

“你敢不穿衣服?”他愤怒地说道。

夏芫怔住了,这种束身的合欢襟本就是贴身穿的,简约、大方、衬线条,根本就不需要穿其他的。

正因这样的衣服在古代无法被接受,她才要加上一件小披肩,披肩下所有的芳华只有洞房时拓跋缙才可以看到。

“这,这件衣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它是……啊——”

夏芫惊慌的叫了声,因为霍尊冰冷的手指触摸到她未穿鞋袜的玉足时,手指一僵,愤怒地掀开了她的裙子。

“别!”她心里一颤,迅速压住裙脚。

他气愤地看着她,眼中的惊涛骇浪不断翻滚着,毫不犹豫地扯开了她身上的天鹅羽婚服。

“霍尊,你做什么?”夏芫闹怒地看着他。

他目光落在她白皙的**上,眼底如沸腾的岩浆,炙热而腥红。

她没穿裤子?

她竟然连裤子都没穿!

霍尊愤怒地看着她,突然有一种将她捻捏成泥,塞进肚子里再吐出来挫骨扬灰的冲动。

“这件衣服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我的裤子是自己改的,这样穿着轻便、贴身、舒服!”她急切地解释。

“舒服?我今天就让你好好的舒服一次!”

几乎在扯下她底裤的同时,他毫不留情地将她精心制成的天鹅羽喜服撕的粉碎,然后愤怒地丢向空中。

鲜红色的羽毛在空中打着转儿,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床,在她身上、脸上开出鲜红的花朵,如火如荼。

他久久地看着她,眼底腥红的岩浆沸腾了半天,最后硬是被他强压了下去。

“夏芫,你是将军府的少夫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是在骂她恬不知耻,放荡不羁吗?

她羞恼地看着他,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告诉我,你爱我!”

霍尊霸道地说了句,眼底腥红炙热的岩浆退去后,变成一江冰冷的潮水。

她们一群人花了多半个月时间做出的婚服,就这样被他撕得粉碎。

夏芫心里早已结了层霜,此刻更是覆了层薄冰。

“夏芫!”他再次霸气地命道。

“霍尊,这样的你,我爱不起!”

第一次,她拒绝说爱他!

第一次,她的声音比他更加冰冷!

他剑眉竖起,决堤的潮水在眼底掀起一波又一波巨浪。

然而,他复杂的情绪变幻,只让她心里更凉、更冷。

没有解释,愤怒之下她从来都不做解释,正如她气愤绝望时,天大的委屈都咬碎呀往肚子咽一样。

他气她不守妇道,她气他野蛮霸道。

“夏芫!”

他愤怒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冷凝的声音如万年冰川里吐出的寒流。

她烟眉锁起,清润的水目早已凝结成冰。

目光是清凉的,夏芫心里除了寒冷,还有另一种滋味在蔓延着——失望。

她曾以为,相爱后,那个万年寒冰柱子早已融化了,不曾想一件衣服就能激起他这么大的怒意。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他就这样霸道的将那件喜服撕得粉碎?

如今,衣服都毁了,他才想到让她解释,愤怒之下的她偏偏不给他解释!

霍尊冰冷的目光洒在她脸上,如盯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看着他眼底的神情,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好,我恬不知耻,放荡不羁,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就这些?”

她轻咬了下薄唇,接着笑道:“当然不止,我出生低贱,水性杨花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者……”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眼底冲天的怒气已经将她凌迟了一半。

肩胛骨碎裂似的疼痛着,她紧咬红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薄唇咬破后鲜血从她唇角慢慢淌出,他捏着她的肩膀的手指才渐渐停止用力。

一个替代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得!

他的感情是需要一个宣泄口,但绝不会是个放荡不羁的女人。

霍尊怀中这样的心情,愤怒地走出茶舍。

温和的春风吹起茶舍里飘出的酒香,萦绕在他脑海时,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刚才阙茗看着夏芫时的眼神。

那种眼神,聚满了思慕和眷恋,深情的足以将她吸进骨子里。

而他的女人,被他宠到心尖上的那个代替品,衣冠不齐地在阙茗眼前舞着、笑着。

在他眼里,她是恬静、清纯、乖巧的,今天的惊艳、优美是他未曾想到的,虽然美的令人窒息,却偏偏是跳给阙茗看的。

她曾答应过会为他跳支舞,他至今未曾看到,却意外的看的了她为别人而舞,还舞的那么身心投入,沉醉其中!

想到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个幼小身影,他觉得多看上她一眼都是对自己小悦儿的亵渎。

“水性杨花?哼,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他愤恨地说了句,匆匆地赶回百骑营。

夏芫对着一床的羽毛,心碎了一地。

这套衣服被撕碎时,她心底的怒火止不住的往上涌。

可霍尊扬长而去时,她的心更像是拧了麻花一样,扭着扭着的痛。

“少夫人!”清月和玉暖冲了进来。

二人对着一床的鲜红羽毛,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奴婢跟了少爷四年,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清月怔怔地说道。

玉暖取了套干净的衣服,默默地帮夏芫穿上。

“少夫人,那位阙茗公子出现的确不是时候。您刚才穿的那么单薄,阙茗公子看着您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少爷看了难免要生气。”玉暖解温柔地释说。

阙茗?

夏芫瞳孔猛地一缩,刚才她跳舞的时候,阙茗也在场?

定是她自己太兴奋了,竟丝毫没有留意到他。

“少夫人。少爷整日在外面忙着,陪您的时间越来越少,可是阙茗公子整日里都陪着您,有说有笑的,少爷看在眼里,心里肯定不舒服。再说,您今天穿成这个样子,在外人跟前跳舞的确不合适!”清月小心地说道。

夏芫沉默了半天,看着一床的天鹅羽陷入了沉默。

“这么说,他是吃醋了?”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噩耗

夏芫决定找个机会向霍尊解释,可一连几日都未看到对方的人影。

让丫鬟一打听才知,他离开青龙城去追拿刺客了。

“唉,这皇帝也够倒霉的,咱们来的时候刚刚遇刺,春节时在虚妄江上再次被人刺杀了一次,这会又有刺客进城了。还好霍尊眼亮,及时发现追了出去,要不然老皇帝又被吓成惊弓之鸟了!”白冰冷笑道。

玉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轻声笑回道:“这样好啊,老皇帝一遇刺,便会想到咱家少爷,少爷步步高升,大将军和老夫人开心,我们和少夫人日子也过得舒坦!”

“你们两个再在这里妄议朝政,小心被人抓去割了舌头!”夏芫站在门口提醒道。

玉暖笑着拉夏芫进了屋子,白冰见状很快守到门口。

“这家茶楼开的不错,咱们收集信息方便了很多,传回去的消息即及时又准确,而且范围也广了。乐仪大人对我们三个非常满意,说要奖励咱们在康国的亲人呢!”

“亲人?”夏芫惊讶地看着她。

“对啊,咱们都有亲人在康国,只有我们准确无误地完成任务,才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平安快乐!难道少夫人您没有亲人吗?”玉暖笑着为她递上杯茶水。

“哦,有啊,当然有!”夏芫干笑着应付了句,急匆匆退出二个丫鬟的寝室。

刚才,白冰眼观四方,顾不上夏芫脸上的神情变化,玉暖刚才忙着为她续茶,也未留意到夏芫的表情。

她算是侥幸,脑子一阵卡壳出了奇的没被二个丫鬟看出破绽。

亲人?

难道这副身体还有亲人留在南康国?

回到寝室里,夏芫坐立不安。

使臣的册子记载,这副身体的原主子年十六,茶农出身,父母双亡,九岁时被的乐仪大人收养。

这份身世资料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难道她在这个世上真的还有其他亲人?

“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呢?惊人的天赋,逆天的才华,这副身体的原主子到底是什么人?”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急的在寝室里团团转。

想到那二只喜鹊,夏芫急匆匆地跑回将军府。

西院里空无一人,那颗大梧桐树已经长出嫩芽,拇指大的嫩叶子将树干装点的葱葱郁郁,如镶嵌上一层翠玉,在春风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喜鹊窝里空荡荡的,二只鸟儿早已不知去向。

“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到底我还是不它们的是主人?“夏芫盯着枝头上的喜鹊窝,失落地埋怨道。

“少夫人!”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芫回头一看,明玉正站在西院门口看着她。

林氏听说夏芫回来了,专门吩咐明玉过来请她。

夏芫未敢耽搁,跟前明玉进来东院。

凉亭下,林氏侧坐在檀香木长椅上,静静地看着身旁的几树玉兰花。

夏芫望着她的侧影,心中莫名一惊,觉得对方似乎清瘦、衰老了几分。

看到夏芫过来,林氏走到桌前,笑着为她削了个苹果。

和煦的阳光洒下来,落在林氏脸上,给她英气的眉眼上添了几分祥和感,同时也将她鬓间的银发照的闪闪发亮。

一个月未见,林氏变了不少。

多了份慈祥、亲切,也多了份清瘦和愁容,而且,明显衰老了不少。

“娘!”

夏芫开口时,心里突然有些酸楚。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一种想喊“妈妈”的冲动。

“哎!”

林氏回了声,眼底突然有些激动。

明玉回房取了些点心出来,夏芫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她们二人各自斟上茶水。

“你们都走了,剩下我这个老太婆每日守着院子,就跟这树上的玉兰花一样,每日只能跟阳光、雨水和蜜蜂打交道!”林氏轻叹了声,缓缓开口说。

“娘,我和霍尊就在街上,都没有走远。爹爹定是朝中事物繁忙,所以陪您的时间少了些。”

林氏再次叹了口气,将削好的苹果的递给夏芫。

“你不用安慰我,上次在茶楼是我不好,不小心让你摔伤了。也是我多事,告诉藤儿那个说阙茗不怀好意。他坚决不让我去茶楼,怕给你添麻烦。你爹怕我误了他的前程,也不准我提孩子的事情,以免让他分心!”

夏芫看着手中的苹果,不知不觉间低下了头,惭愧的说道:“对不起,娘,是我不好!”

“这种事情又怎么能怪你呢?你是个好孩子,娘是打心眼里喜欢,可这里是将军府。老爷沙场征战二十多年,病痨成疾,如今还在忙碌着。漠北虎视眈眈,藤儿随时都有可能要上战场,霍家不能绝后啊!”

林氏泪水夺目而出,看的夏芫心头如刀割。

“娘,我明白。您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可以将身子调养好的!”

“娘是过来人,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可咱们是将门之家,你可以等,娘也可以等,但时间不等人啊。漠北和东翼联姻,皇上几日没睡好觉,最近多次找老爷密谈,唯恐漠北南下一时没了对策。你若真为藤儿好,就劝劝他,纳二个妾室吧!”

“老夫人!”明月急促地在一旁劝止道。

林氏抹了把泪水,气愤地对丫鬟说:“你不用劝我,上次的事情藤儿已经生我的气了。此事一出,他肯定又不回家。但他是独子,我这个做娘的不得不为他打算。夏芫,他听你的话,你跟他好好说说,等有了孙子,就算是死我也瞑目了!”

明月送夏芫离开时,将她宽慰了几句,说老妇人最近神情有些恍惚,情绪不大稳定,让夏芫千万不要多想。

夏芫别过她,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脑子里如装了个马蜂窝,成千上万的蜜蜂在她脑海中叫嚣着,反反复复地念着两个字——纳妾。

这个噩耗落在她心头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才九个月啊!

她们在一起才九个月,正真做夫妻才不过三个月时间!

生活在古代,嫁给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纳妾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是她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

痛的这么撕心裂肺!

她失魂落魄地走着大街上,脚下重一步轻一步,最后腿上沉甸甸地连挪步子的力气似乎也被人抽走了。

从将军府到腾远茶舍,往日里顶多喝一杯茶的功夫,今日却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脑子里恍惚了很久,她才感觉到头顶似乎被个柔软的东西压着,那里还散发着热乎乎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草腥味。

夏芫抬头一看,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一张宽大的马嘴正顶在她头顶上,慢悠悠地在她发髻间舔了几下,扯落了她头发上扎着的二朵白海棠花。

那马扬起脖子,长舌一卷将那花儿吞下肚子。

对面几阵笑声传来,夏芫闻声看了眼,除了十几个威风凛凛的骑兵外,映入她眼帘的还有这匹白马背上的身影。

那人伟岸挺拔,眉目疏朗,熟悉的已经不能再熟悉。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亲自找他

对面的十几个骑兵已经笑得东倒西歪,而坐骑上的霍尊面若玄铁,目如寒冰。

似乎眼前这滑稽的一幕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马前这位被他的坐骑抢去了花饰的女子他也从不认识。

夏芫怔怔地看着他,本已沉重的心情此刻更是在他千年寒冰的笼罩下一路下滑,整个人都坠落在无底深渊。

冷凝的空气盘旋在两个四目相对的人身上,一个蓝甲白骑,目光冰寒。一个神情呆滞,眼神凄凉。

那十几个骑兵看出了这对小夫妻的异常举止,止住笑声后,驾马越过这二人离开了。

霍尊冷冷地看着她,如看着一尊石雕。

夏芫知道,霍尊还在为前几日她跳舞的事情生气,也知道,让他气愤到发疯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穿成那样当着阙茗的面跳舞,更多的是他在床上逼问她时,她自己的态度。

此刻,她没心思也没力气去解释。

纳妾一事,就像如来佛变化出的五指山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看到眼前这个替代品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霍尊眼底露出一丝失望,驾着马回了骑兵营。

夏芫回到茶舍,发现二只喜鹊不知何时已经在她卧房外的小梧桐树上建巢搭窝。

她轻叹了口气,回房后直接缩到床上。

霍尊回城三日,一直都没去茶舍。

几个丫鬟都急了,看夏芫一直躲在三楼上发呆,清月实在安奈不住去找霍尊,谁知他的态度更是让把丫鬟们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你跑了三趟啦,你家少爷怎么说的?“玉暖焦急地问道。

“少爷他根本就不理我!”清月急的直跺脚。

夏芫独自坐在窗前,黯淡的目光落在大街上,看似将青龙城的繁华收入眼底,实际上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装下。

玉暖静静地看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夫妻吵架,有什么好叹气的!“林倩雪不耐烦地看了丫鬟们一眼。

清月走上前,朝坐在窗口处的夏芫恳求道:”少夫人,这件事的确不能怪少爷。那日,咱们一时兴起相看到那身喜服的效果,可您当时的确穿的太少了,而且,少爷回来的时候阙茗公子刚好也在场。少爷是因为在乎您才生气的啊!“

“要真是在乎,就不会冷上这么长时间了!”林倩雪不屑地朝窗外看了眼,接着忿忿地说道:“为给他们霍家开枝散叶,她每日三大碗药喝着,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连命都没了!他要真在乎她,就不会让她日日里为难自己。”

听到开枝散叶,夏芫心口猛地被揪了下,缓缓地回过神来。

“我这就去找他!”她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转身走出茶舍。

骑兵营是皇城亲兵的一部分,营地在亲兵营最里面的位置,进了亲兵营至少还得往进走二里路。

二里,骑着马的话眨眼功夫就到了,可走起路来还真是有些费力,何况还是阴雨天气。

头一次从正门进入骑兵营的她,在众目睽睽下拖着被青草淹湿的鞋袜,一步步艰难地朝前方走去。

不远处,一群亲兵看着在雨中艰难行走的夏芫,唏嘘声,议论声,取笑声连成一片。

“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回去!”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夏芫淡淡地扫了一眼,目光未作停留。

“怎么,陆统领心疼了?”阔天辰的邪笑地声跟着传来。

夏芫似没听到一般,紧握着手中的雨伞继续往前走。

“亲兵营是男人待的地方,什么时候变得连女人也可以顺意进出?”阔天辰淡淡地说了句,几个亲兵立即上前拦住了夏芫的去路。

夏芫脚步一顿,目光在那几个亲兵身上停了片刻,扬起自己被青草打湿的绣花鞋子轻笑道:“这样更好,你们转告他我今日来过!”

青龙城名人不少,但像夏芫和霍尊这样声名远扬的不多,更何况这二位还是镇国将军府的主子,自然事事倍受。

她和霍尊近日互生嫌隙的事情传入亲兵营二位统领耳朵里,二大统领各自心生波澜。尤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阔天辰,兴奋的几天都睡不着觉。

此刻,看夏芫如释重负地往回走,阔天辰一脸不甘。

“陆统领,你这就不尽人情了!人家是来探望夫君的,看在你们曾经山盟海誓的份上,多少也得行个方便不是?”他奸笑着朝陆境衡看一眼,假惺惺地将不准夏芫探望霍尊的恶名栽赃到陆境衡身上,回头朝四周的亲兵吩咐道,“以后,没我的命令,这个女人进来时谁都不准拦着!”

夏芫朝不远处的骑兵营看了眼,攥紧了手中的雨伞继续前行。

“好玩吗?“陆境衡不屑地看了阔天辰一眼。

“好玩啊!凡是驸马爷您感兴趣的事情,霍尊感兴趣的事情,本大统领都觉得很好玩!“

阔天辰邪笑着回了营帐,陆境衡独自杵在哪儿,脸上如喷了墨一般。

夏芫还未走到骑兵营,就已经有人将她进入亲兵营,并且遇上阔天辰、陆境衡的事情转告给霍尊。

霍尊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全装作没听见。

进入百骑营时,同刚才如出一辙,她同样被骑兵营的人挡住去路。

“我找霍季藤,请你们给通报一下!“

“霍百骑不在营地!“一个骑兵毫不犹豫地答道。

不在?

她找他是有大事要商量的,就是死等,也要把他给等回来。

想到这里,她没有再问,默默地退到路边上等着。

身后不远处,几个亲兵一直眼睛瞪地圆溜溜地看着她,唯恐错过了她身上的每一个动作,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夏芫自然知道,这是阔天辰派来看戏的,她和霍尊只要一起波澜,阔天辰保证第一个跳出来看笑话。

名声早就毁了,她早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自然也不介意被当成饭后谈资。

只是,三月底四月初,阴雨连绵的冷空气让她吃不住啊!

半个时辰下来,鞋袜全湿了,衣裙已经湿了大半。

她紧锁眉头,努力想象着纳妾的事情,不让自己的思绪在湿冷的空气和衣服上停留。

纳妾,迟早的事情,早一年晚一年有什么区别?

娘着急要孙子,她本应该成全,哪有那么多愿意与不愿意?

他父母不好跟霍尊提,那么她来提!

不就是多个女人吗?

她夏芫养的起,也容得下。

想到这里,她合上雨伞,像块石雕一样站在雨中。

又是半个时辰,嫩绿的草地,湿了一半的浅粉色衣衫,头发和面容被斜风细雨搅和的有些狼狈的清瘦女子,与她身后的一排杉树各成风景。

刚才与她接话的那个骑兵怔了怔,跟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站在他身后的那人瞧瞧地走进营帐。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亲兵营里的好风景

“霍骑,小嫂子已经在外面站了二个时辰了。您还是让她进来吧,这外面可还吓着雨呢!“一个身材瘦小的骑兵小心地劝道。

霍尊悠然地喝了口茶,继续翻过一页书。

猴子锁了锁,继续劝道:“霍骑,嫂子衣服都淋湿了,她如今可是咱们亲兵营里的大风景,其他营的人此刻可全站在房檐下看热闹呢。”

突然,一个哨兵从外面跑了进来。

“霍……霍骑,嫂……嫂子她……“

“哎呀,你这个结子,到底怎么了,赶紧说!“身材瘦小的骑兵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猴子,你……你,自己看!“小结子说着拉着猴子朝窗前走去。

猴子上前一看,“啊——“的一声叫出来,回头朝霍尊看了眼,故意提高声音结巴的比小结子还厉害。

霍尊漫不经心地续上茶水,目光依旧停留在书上。

“霍骑,嫂子她晕倒了!“猴子急促地说道。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依旧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是吗?晕倒了就送回去!“

送回去?

猴子傻眼了,这人还没倒下呢,他怎么送?

再说这站都站了一个时辰了,送回去岂不是白站了?

“霍骑,小嫂子真的连伞都收了,就那么在雨里淋着,不信您自己看看吧!万一她受了风寒,心疼的可还不是您吗?“

霍尊冰冷地看了猴子一眼,转身进了内室。

猴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愣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们霍骑宠爱妻子,那是整个青龙城无人不知的事情,近日里这二人闹矛盾也倍受瞩目,眼下,其他营的人可是等着笑话呢!

他们霍骑再这样下去,那丢的可是他们整个骑兵营的人。

作为霍骑的心腹,猴子觉得自己理应为霍尊排忧解难。

这猴子灵机一动,在屋子里边转悠边念叨着,声音不大刚好可以传入内室的霍尊耳朵里。

“结子,你说霍骑是什么意思?晕倒了就送回去?要是没晕倒,那岂不是得一直站着!站到晕倒了,被我们送回去?“

结子看着他,似懂非懂的点头后,又模棱两可的摇头。

“哎呀,你怎么这么蠢?这意思就是站在那里,不准撑伞,更不准离开,必须站到晕倒,才能送回去!反正结果就是那三个字——送回去。你去跟嫂子说声,劝她要么赶紧晕倒,要么自己回去。“

话语传进霍尊耳朵里,他握着书的手指猛然用力,整本书页都跟着皱了起来。

“嫂子如此执着,我看你是劝不回去的,还是等等吧。这么大的雨,她那副身子骨又弱成那样,也就算半个时辰内的事情。你去套辆马车来,我们准备送入吧!我看咱们这嫂子身体单薄的跟柳絮似的,要是一病还不知得养上多少天……“

“倒……倒了!“站在窗前的结子突然大叫起来。

猴子一听立马朝窗前跑去,霍尊听到结子话和猴子急促的脚步声,立马从内室走了出来。

看两个下属脸色惨白,外面的吵闹声连成一片,他心里一沉,赶紧走出营帐。

营帐外,哪还有夏芫的身影,只有一群骑兵匆匆忙忙地察看这刚刚倒塌下一角的马棚。

“她人呢?”他朝营帐外站哨的二个骑兵问道。

这二人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百骑问的是霍少夫人。

“嫂子被你们茶舍里的人带走了!”被问到的骑兵一脸认真,在霍尊准备折回营帐时,又跟着补了句,“嫂子她没撑伞,身上全湿透了。你们茶舍的人说这里离流云阁不远,先去那儿换套衣服再回去。如果您现在去流云阁的话,或许还能追上!”

霍尊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骑兵赶紧侧过头看着坍塌的马棚,生怕他们百骑那张千年寒冰脸将自己给冻住了。

“追?”他冷笑了声,进了营帐。

夏芫走进流云阁时,林倩雪惊讶地看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阿嚏——”

夏芫还未开口,就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林倩雪怨气连天的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她,吩咐丫头给煮了碗姜汤。

“你能不能长点脑子,这天底下的好男人多了去了,为了他伤了身子多不值得?”

“倩雪,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必须要见到他。对了,出了什么事情,你急着让白冰把我叫过来?”

林倩雪深叹了口气,朝身后的丫鬟看了眼。那丫鬟出去了片刻,领了二个年前男子回来。

“这二人是太子派去给骏王爷送贺礼内卫,你的贺礼要是准备好了就直接交给他们!“

贺礼?

夏芫脑子里一懵,她准备送给司徒俊的天鹅羽婚服已经被霍尊撕得只剩下一堆废羽毛了,这会除了一百坛桃花酿,什么也拿不出。

光送酒跟定是不行,可能送什么呢?她轻柔了下眉心。

“倒也不急,他们十日后才出发,你现在准备倒也来的急!“林倩雪补充了一句。

“十日,好,我这几天就去准备!“夏芫说罢,带着白冰走出流云阁。

贺礼的事情,夏芫躺床上想了又想,重新做套婚服肯定是来不及了,其他东西她又一时间想不出来。

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夜,一觉睡醒时已是晌午。

清月帮她洗漱更衣后,她简单吃了些东西又去了百骑营。

雨过天晴,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大地,将清新干净的草木照耀的满是生机,她踩着柔软的草地心情格外的好。

冲拦着自己的那二位骑兵笑了笑,她静静地站在路边上享受着阳光的洗礼。

“百骑,小嫂子来了!“猴子兴奋地跑进营帐。

霍尊目光顿了一下,冰冷地说道:“说我不在!“

“嫂子,我们霍骑说了,他今天不在!“猴子站在门口大喊道。

一个砚台猛地从营帐里飞出来,稳稳地砸在猴子屁股上,疼的他嗷嗷直叫,惹得外面的人一阵大笑。

夏芫笑了下,继续地站在草地上享受着她的阳光浴。

一个时辰后,霍尊的身影出现在窗户前,她冲她笑了下。

心情不错嘛?

他远远地看着她,目光一暗,转身关上窗户。

夏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里似被扎了下,又似乎没有。

他不知道,这是那日跳舞之后她第一次笑。

更不知道,被纳妾一事笼罩了多日的她,能有那么一瞬间忘记烦恼是多么的不容易!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想见我为止。春节在冰面观灯那晚,你不是也等了我一夜吗?那晚天寒地冻的,哪有今日这么舒服?再说,我找你是有事情要谈的,为了你,为了娘,为了你们霍家,纳妾的事情必须跟你谈谈,!“夏芫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霍尊斜靠在柱子上,血液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那么高兴?那就好好笑吧!“许久,他清冷的说了句,缓缓闭上双眼。

“霍骑,小嫂子走了!“

猴子的压低了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霍尊眼皮动了下,全装作没听到。

“真的走了,不回来了!”猴子再次隔着窗户低声叫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霍骑的赏赐

猴子离开后,外面一片寂静。

半个时辰后,霍尊的声音从营帐里传出:“让她进来吧!“

“霍骑,嫂子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一个骑兵惊讶地说道。

“猴子!“霍尊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

猴子心惊胆战地走进来,如他所料,领了二十军棍,理由是废话太多。

夏芫跟白冰匆匆地走在大街上,一路上都在问对方说的那几家兵器铺子的情况。

“有两家我看过,虽然是民间铁匠自己打的,但是造型独特,而且轻巧锋利。我想骏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白冰会些武功夏芫知道,司徒俊武将出身夏芫也知道,因此白冰看的过去的东西她自然觉得值得一看。因此毫不犹豫地跟着白冰在青龙城里转起了圈圈。

一天跑下来,除了腰酸腿疼外,毫无收获。

“白冰,你说的那些武器粗糙些倒也罢了,关键是这造型,怎么跟小孩的玩具似的。连弹弓都有!“

白冰唇角浮起一丝笑意,还未蔓延到脸颊时硬是被她强忍了回去。

“少夫人,这样的兵器才好玩啊!骏王爷本就贪玩,这样的奇特的东西要是凑上个一百零八件的,送过去一定是件大礼。”

“不行不行,结婚是大事,岂能儿戏?先回去歇着吧,让我好好想想!”夏芫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

看她进来寝室倒头就睡,白冰走进自己房间是差点笑晕过去。

第三日,夏芫又被林倩雪拉去看首饰。想到司徒俊恋爱结婚后该全是女装打扮,林倩雪对衣服、首饰的了解要比自己多得多,夏芫就拖着酸痛的双腿跟着去了。

霍尊在骑兵营对着古书封面上的“孙子兵法“四个字看了一天。猴子偷偷地看着他。强压着的笑还没泛到眼底就别霍尊万年冰川般的眼神吓的吞进肚子。

“强忍不笑,也不怕被噎死!”他冰冷地看了猴子一眼。

强忍不笑?这句话也不知道说谁的?猴子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提醒了句:“霍骑,这《孙子兵法》您不七岁时就背下了,今天还身心投入地领悟了一天?”

霍尊看着他唇角渐渐勾起,猴子认错已晚。霍尊给他的奖励是一连三日清扫整个青龙城。

夏芫跟着林倩雪跑了一天,东西看了不少,回来时手上依旧空空如也。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几位都是串通起来逗她玩的。

“贺礼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明日谁再敢去骑兵营找我,我定跟她翻脸!”揉着腿,她气愤地说道。

第四日,夏芫在骑兵营站了一天。期间玉暖来过一次,林倩雪来过一次,三十六计使了十八计,她都没有走开。

猴子被罚去打扫青龙城了,其他人默默地在霍尊营长外徘徊了半天,一个个悄悄地走开了。

一来霍尊心情不好,傻子都看的出来。二来,这毕竟是他的家事,后面还有阔天辰派来的人看热闹。他们这位新来的霍百骑家事显赫,战绩卓卓,传说中又凶残冷酷,风流成性。尚未完全摸清霍尊性子的这些下属,可不敢像猴子那样往老虎的屁股上蹭。

猴子晚上回来时,刚好撞上走出骑兵营的夏芫,夏芫出于礼节,冲他微微一笑。

和好了?

猴子心中一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一口气跑去找霍尊。

“霍骑,我一大早出亲兵营的时候,正好撞上嫂子。这会回来时,正好又撞上她。她在这陪了您一天,你这气也早就消了。后面剩下的那两天,我就不用去打扫青龙城了吧?”

霍尊握着茶杯的手臂一僵,缓缓从书案上抬起头:“你说什么?”

“少夫人大清早过来的,这会才离开。你们既然都和好了,对我的责罚是不是可以——免了?”

看猴子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霍尊的身体从手上僵到背上,嘴巴半张着,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霍骑!”猴子不解地看着他,发现自己似乎又引火上身了,不由又捏了把汗。

霍尊顿了半天,在猴子准备退出去时将他叫住了。悠悠地从书里取出一个信封交个对方。

猴子抱着被沉塘的心情接过那个信封,打开一看整个人都石化了。

“一千两?“他将那张银票上的数字看了又看,最后兴奋地蹦了起来,”霍骑就是大气,跟着您有仗打,有钱使,更有前途!“

外面的那些骑兵一看,个个儿后悔自己之前没往老虎屁股上蹭。

霍尊不是傻子,白日里那些人在自己营前饶了半天他自然有所察觉。原以为他们是想替猴子求情的,那里料到是消失了一天的夏芫又来了。

“传我令,近日查案辛苦,每人补贴三百两银子,另外可在家里多留二日!”

霍尊此话一出,院子里一片沸腾。

每人三百两,一百个骑兵就是三万两。给这么多人加两天休息时间,即便是两位亲军统领都未必有这个胆子。这不是大气,是豪气,更是霸气。

“哎,咱们霍骑以前可是亲军统领!还是官居二品的少将军,连赤北战神郝戟都被他气得拔剑自刎了。”

“咱们霍骑可是差点就当上了驸马爷的,听说公主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呢!”

“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多想想自己,混了二十多年,眼看都混不下去了。我这会倒是看着咱们这支骑兵有活过来的迹象,都好好干吧!”

一个老骑兵的话在人群中引起共鸣,丧志了多年的斗志在几十个老骑兵脸上浮现出来。

霍尊淡淡地朝外面看了眼,二个多月的接触,他早已将这些人的家世、脾性调查的清清楚楚,是时候整顿了。

至于夏芫,今日如此执着,他料定她明日还回来,自然不会心急。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些日子的僵持,他发现夏芫对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第五日,夏芫准备出门时,茶舍里来了为贵客。丫鬟们看到来者,脸上的笑容全僵住了。

“怎么?这里不欢迎我?“兴平公主不屑地扫了她们一眼。

玉暖眉头轻声片刻,瞬即笑着回道:“公主殿下说笑了,我们开门做生意,哪有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是吗?给夏芫带句话,就是我在三楼上等她!”兴平说完后径直上了楼梯。

此时已有五个多月身孕兴平,身体消失,面容憔悴,明显隆起的腹部走起路来更显得吃力。玉暖等人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全都捏了把汗。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情敌公主找上门

夏芫正欲下楼,刚好看到兴平步履蹒跚的从二楼走上来。

她眉心拧了下,怔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对方。

“走不动了,扶我一把!”兴平看了她一眼,朝夏芫递出一只手。

这个女人此时跑过来,明显是想套路她!

夏芫顿了下,唇角浮出一抹笑意,回答说:“公主,我们三楼只有十五才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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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痴情女子薄情汉

兴平心情似乎好转了些,言语间也放下了些公主的架子,将“本公主”该成了“我”字。

她喝了杯茶水后,将往事徐徐道来。

“六年前,父皇登基,我被册封为公主接回青龙城。整天呆在皇宫里闷的慌,便偷偷跑出去玩。大概也就是这个季节,虚妄江以西几离处有一个官渡,那里开满了梨花。我恰巧遇到一个舞剑少年,身影和相貌都非常好看,我心里欢喜的极了。那料他发现我在场,转眼就没了踪影。”

夏芫默默地看着对方,那个渡口她也去过,就是春节冰面上赏灯时,她和霍尊一起去的那个荒废了的渡口。

霍尊说过,他小的时候经常在那里等着父亲凯旋归来。

兴平眼底浮起一丝笑意,继续倾诉往事:“那年冬季,虚妄江上结了很厚的冰,父皇为了让我开心,就令人搞了一次冰嬉比赛。赛场上一个少年风姿卓卓,冰嬉玩的特别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认出他就是我在那个梨花渡口见到的人,就请求父王让他叫我滑冰!你猜怎么着?”

霍尊那个冰雹子,原本就不是什么热心肠,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谁的命令也不好使。

想到兴平与他这些年来的纠葛,夏芫不用想都知道结果。但人家公主问了,肯定得给足面子。

因此,她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

“他受了风寒,一病就是二个月!春日里围猎时,他箭术好的惊人,我求父皇令他叫我骑射,谁料他又染上瘟疫。就这样一次次错过,再次看到他时,已是三年前。”兴平说着长叹了口气。

三年前,那个时候邑国与赤北正打得火热,霍尊应该正是扬名立业之时?

威武少将军,偏偏少年郎,一定迷倒了不少怀春少女吧!

唉,又何止是那个时候,现在的他更是能迷倒众生!

夏芫想到这里,单手默默地转动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三年前,邑国跟赤北开战不久,所有人对这场战事都不看好。父王不想大动干戈,迟迟不肯增兵支援,赤北战场上打的异常艰难。我听到这个消息,就故意躲到一个赤北商人的马车上,沿途留下线索。你猜又怎么着了?”

“呵呵!”夏芫忍不住笑了。

这兴平真将她当成白痴了吗?

显然是老皇帝爱女心切,紧急发兵呗!

可这场战役,司徒俊说邑王发兵,是因为霍尊在赤北战场上取得了扭转性的胜利。

兴平跟着笑了,笑的十分苦涩、凄凉。

“父皇根本就没管我,几日后给在赤北战场上的霍家军下了道圣旨,让停止战事,将我找到后带回青龙城!季藤哥哥大概因为此事恨极了我,以至于到现都不想理我!”

“可是,赤北战事最后还是打下去了,而且还打赢了的?”夏芫不解地问。

兴平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琉璃被子,脸上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说:“你知道那场战事赢得有多艰难?他偷了他父亲的军印,伪造了一份军令带着人偷偷地离开了。神出鬼没地与赤北大军耗了几个月,硬是创造了一些战机出来。我也是在哪个时候被他的骑兵发现的。好在后来大将军找到了我,为了跟他多处些时日,我想着办法拖延时间,逼得大将军迟迟不能回朝,后来战事出现好转,父皇才派了援兵过来!季藤哥哥回来的时候身上两道深深的伤疤,我知道他受了很多苦,所以到现在对我都那么冰冷!”

他那是对你冰冷,是对所有人都冰冷!

要不怎么会是冰雹子呢?

夏芫想到这里轻叹了口气,顺带着安慰了对方几句。

“我曾以为他对谁都这么冰冷,但后来发现不是的!再赤北战场上看到他后,我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不肯回来。他一直不肯理我。直到有一次,我看着他的背影,大喊了声季藤哥哥,他突然转过身来对我笑了,我喜不胜收,跑过去想抱住他,他却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他愤怒地看着我,说我是公主,按照往日里那样连姓带名一起叫出来才合适。我当时是摔疼了,但是看到他笑我实在太开心了。于是就抹掉眼泪,痛快地大笑起来。他当时肯定是觉得我疯了,留我一个人坐在地上自己走开。那日,他父亲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他虽然还是不想理我,但再也没有推过我。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这样叫他,他制止过几次,但我越叫越开心,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开口跟我说话,跟我气急!”

话说的多了就是口渴,夏芫看她二杯茶水下肚手后还一直握着被子,起身给她添了几块冰糖,续上第三杯茶水。

兴平轻抿了一口,说自己并不吃糖。

夏芫有些尴尬,正想重新给她换上被花茶时,兴平又娓娓地道了起来。

“我赖在漠北战场上半年多,只要不他出战,我就一直粘着他。看着他与几个士兵溜进百姓家里偷鸡摸狗,胡作非为,最后再看着他吃喝嫖赌,逛青楼找女人。你知道吗,追着一群男人跑上十几里路,最后看到全是这些事情,我心里有多痛?”

夏芫沉默了会,想到对方这种情况下,还能缠着赖着嫁给霍尊,她不知道该对眼前这个人是崇拜还是同情。

“回到青龙城,他更是肆无忌惮,对这些狐朋狗友光明正大的吃喝嫖赌。你不知道他对那些人有多热情?对青楼里那些女人有多殷勤?笑的有多灿烂?这些画面就像刺一样,一根根地扎在我心里,将我活活扎成一只刺猬。父皇因我被带到赤北的事情深感内疚,因此后来才对我特别宠爱。看我喜欢季藤哥哥,就令大将军对他严加管教,准备婚事。他说什么都不肯娶我,我意料中的事情,但我父皇有的是办法,逼得他不得不应了这门婚事。可他在外面的事情越来越放纵,让我还未过门就成了笑柄!”

霍尊臭名昭著,进青龙城的时候夏芫便知道,她也知道他在流云阁里包了位姑娘,但她比谁都清楚,他们二人之间干干净净地什么都没有。

如今这些事情串起来,她更确定了霍尊这些行为是针对兴平的。

这两个人一个追的辛苦,一个逃的辛苦,想想也是够累的!

想到自己一穿越过来就撞上这片天地中迷倒众生的男人,还被他当成挡箭牌娶回家中,最后二人真情相付举案齐眉。夏芫突然觉得之前受的那些委屈到也值了。

“成婚那几日,是我太执着,又太任性,情急之下害得他失去官职,让霍家颜面扫地,在朝堂上地位受损。我是来道歉的,因为不方便找他,所有拖你转达!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是我不好,但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只是太羡慕了!”

是来道歉的?

夏芫僵住了。

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给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受宠若惊,更让她感激涕零。

她虽然心里很清楚,对方道歉的重点是霍尊,而非自己这个附带品,但心里还是深深的被感动了番。

“呵,往事随风,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剧是他设的,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玩的别人这么辛苦,也真够狠心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砸死那对狗男女

兴平有孕在身,此刻能诚恳的跑来道歉,夏芫觉得自己送她回驸马府是应该的。

只是走着走着,她发现二人走的方向越来越不对了。

“公主,你不会驸马府吗?”夏芫不解地问。

兴平抬手摸了下自己隆起的小腹,清冷地反问道:“回?不是我家我回去干嘛?我家在皇宫里,有父皇、有母后,还有我心爱的孩儿。”

夏芫心里猛跳了下,难道兴平知道了这个孩子不是陆境衡的?

“那陆境衡呢?”她小心地试问道。

“他是孩子的父亲,想见孩子时自然回来进宫来。”兴平说着眉心轻拧了下,反问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陆境衡?”

夏芫急忙摇头,一连否认。

“你若敢背叛季藤哥哥,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兴平认真的警告了句,转身走了。

话多果然是害死人,夏芫狠狠地咬了下嘴唇。

若真有那一天,别说兴平绕不了她,光霍尊都得将她挫骨扬灰。

前几日,因为几个支离破碎的舞蹈动作,霍尊到现在还冷战着不肯理她。

“这个冰雹子,唉!”

夏芫长叹了口气,准备去百骑营继续她的站墙根面壁思过大业。

这里离亲兵营不远,若是走流云阁门前那条路的话,不但能抄近路,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

夏芫走在柳树成阴的青石路上,看着不远处富丽堂皇如梦似幻的流云阁心里越来越敞亮。

这里五楼上的姑娘已经没有她不认识的,也没有不认识她的。

她吃过的最好的糕点,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最好看的衣服全都这里。

一个连女人都留恋的地方,男人得有多疯狂?

心里这么想着,她目光不由自主的就锁定在流云阁外。

突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帘,一位身段柔软体态妖娆的红衣女子走过来,千娇百媚地冲他笑着。

只见那男子勾唇一笑,一手将那女子拦入怀中,一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地刮了下,二人甜情蜜意地走了进去。

夏芫望着那二个熟悉的身影,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心里似扎了根刺,虽不至于疼到痉挛,但也前后左右里里外外刺的难受。

霍尊一万二千两银子包她一年,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伊梦初究竟有什么本事?

怀着这样的心情,夏芫毫不犹豫地跟着霍尊走了进去。

塔型的流云阁,二楼上比五楼大了足足一倍,虽比不上五楼金贵奢华,但里面山回路转光影婆娑的又是一番天地。

胭脂缭绕,酒香迷离,夏芫隔着几对姿态万千的红男绿女,远远跟着那个她最熟悉的身影,七转八转的很快便迷了路。

“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亏他能在这里待下去!”夏芫低声抱怨了句,转转准备离开。

这时,一个丫鬟从不远处的走廊上拐出来,目光一直停留在手里的果盘上。夏芫认出她是伊梦初的丫鬟,便鬼使神差的地跟了上去。

那丫鬟绕到一个朱红色的房间前,推门走了进去。

夏芫跟上去,从虚掩的门缝里刚好看到里面流光溢彩的珠帘和红色的帷帐。

帷帐轻摇,一粗一细二种喘息声传入耳畔,夏芫心头猛揪了下,用仅存的理智硬是将心口剧烈的疼痛给压力下去——不是他、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还是你这好,脂香、人美、活儿好!”霍尊的声音从床上传出。

女人噗嗤一笑,令人浑身酥麻的细语声在屋子里传开:“三天才来一次,还说我这儿好!”

“春风十里,不如有你!以后,我日日都来!”

——春风十里,不如有你?

她对他说过的话,他转眼间就用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夏芫瞬间石化了,整个人如同坠入了的千年冰窖里,冷得全身发凉。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侧,还未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一个强劲有力的手臂勾着肩膀拖走了。

“你?你也在这里?”她惊讶地看了阙茗半天,最后冒了这一句。

阙茗放开他后,认真地说:“我眼中最好的风景不在这,我带你去看!”

夏芫哪有心思看风景,但阙茗拉着她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最后拉着她走入一个巨大的仓库里。

一进门,白花花的东西差点刺瞎了她的眼。

银子,全是银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屋银屋么?

夏芫傻眼了,阙茗一言不发,带着她绕过仓库中连绵起伏的银山一路向后。

一片片金纸铺成的地面上放着成千上百个镏金箱子,打开后里面全是珠宝首饰。

“这些是你的?”夏芫难以置信地问。

“我要有这么多钱,还做什么生意?这是流云阁的一个金库,我从他们这里借些钱周转下,刚好过来取!”

阙茗话刚落,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个账本,跟着他身后的是几个体型健壮的青年男子。

这几人,从走路的架势来看,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公子,你要的二百万两银子已经备好了,全在这里。掌柜说老规矩,借期三月,利息不变。”那管事的说着将账本递给阙茗。

阙茗接过账本熟练的在上面写了个借据,将账本送还给管事的。

“想不想知道,十万两银子砸在大街上是什么景象?”阙茗笑着朝夏芫看了眼。

“大该,得砸死一片吧!”

阙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尽管砸,一个也死不了!我还有事,你玩的尽兴点!”

他笑了声,吩咐人将十箱银子和二箱珍珠送上五楼。

“砸?”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几箱东西少说也得十七八万两,砸下去你可就亏大了?”

“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你千万不用客气!”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林倩雪的窗口上跟瀑布似地,白花花的银子和璀璨的珍珠一个劲地往下飞。

街上疯了一下午,五楼上笑了一下午。

砸到胳膊酸痛二腿发软,也没把二楼上那对狗男女给砸出来,夏芫拖得筋疲力尽的身体坐到椅子上,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地还给哭上了?”林倩雪走过来,笑着问道。

夏芫抹了把眼泪,破涕笑道:“能怎么了,乐极生悲呗!”

“砸了这么多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疯了,专门跟钱过不去呢!走,进内屋吃点东西去!”林倩雪说着,拉着夏芫进了内室。

第一百五十章 二个男人的较量

夏芫一进门,林倩雪就看出她情绪不对,又听丫鬟们说银子是阙茗让送上来往楼下砸的,霍尊最近找伊梦初跑到频繁,林倩雪也是知道的。

因此,冰雪聪明的林倩雪很快便反应过来。

正基于此,十万两银子、二箱珍珠,五楼上的二十来个女人才砸的那么给力,那么尽兴。

“我这酒性子烈,不像你的桂花酒,再喝下去就醉了!”林倩雪说着,夺过夏芫手中的酒杯。

兴平早上的倾诉像苦恋断肠曲一样在她耳畔单曲循环,让她开始相信霍尊的风流薄情绝非浪得虚名,而自己不过是个跟兴平一样愚蠢痴情的傻子、怨妇。

现实还真特么残酷,她冷笑了声,捞起桌上的酒坛子,直接往肚子里灌。

“这酒烈,入口时又辛又辣的,你这么喝也不嫌难受么?”林倩雪气愤地抢过她手里的酒坛子。

“辛?辣?呵呵,我早就忘了苦、辣、酸、甜、辛是什么感觉,酒也好,药也罢,对我而言都是一个味道。就是没有味道!”夏芫笑着从餐桌下重新捞了坛酒子。

林倩雪怔怔地看着她,最后也抱着坛子陪她喝了起来。

夏芫是出了名的三步倒,一坛酒下肚后没倒下去反倒是把林倩雪给吓住了。

“别喝了,我带你去睡会!”她硬是掰开夏芫手中的酒坛子,扶着她欲往床边上走。

味觉和嗅觉失去后,夏芫脑子里对酒精的反应似乎迟钝了不少。

趁对方不注意时,她转过身又捞起另一个酒坛子,边笑边往嘴里灌酒。

“倩雪,我是夏芫!不是公主,不是傻子,也不是怨妇!我……我要给他纳一屋子的女人,让他醉生梦死,!”

喝完那坛酒,她兴奋地咒了句,身子一软爬到桌上。

林倩雪轻叹了声,回过头时,她发现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

阙茗走到床前朝林倩雪吩咐了句:“任何人来找,都说她不在!”

看他认真地抱起夏芫将她轻放到床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林倩雪怔了下,嘴巴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出去在外面守着!”

阙茗的声音再次传入她耳朵时,她眼睛都瞪圆了。

“出去!”

阙茗的声音再次提高了几分,虽不带怒意却让林倩雪莫名一惊,端端地杵在了那儿。

此人虽是五楼上的常客,但他的底细谁也说不清楚。

能在流云阁里呼风唤雨的自然是深不可测,但将烂醉如泥的夏芫交给他林倩雪哪里能放心?

“要我说第三遍?”阙茗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没有愤怒,亦不冰冷,依然是那张完美的人神共愤地俊脸,只是收起往日里逍遥洒脱的姿态后,已经完全是另一种气场。

林倩雪阅人无数,此刻却被他的气场给镇住了!

这种气场,子澜太子没有,拓跋缙没有,司徒俊更没有。

虽然说不清看不透,但她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惹不起!

夏芫,你自求多福吧,反正他也舍不得杀你!

林倩雪朝床上烂醉如泥的夏芫看了眼,默默地推出屋子。

清月跑到骑兵营,说兴平早上找了夏芫,夏芫至今未归。

听到“兴平”二字,霍尊目光一顿,告诉她去流云阁找。

清月说流云阁已经找了,没有。

“没有?”他眉心一拧,坚定的说:“出不了流云阁,继续找!”

此时,猴子走进来,说霍尊让他盯着的人已经回了流云阁,霍尊起身后给清月吩咐了句:“你不管了,我去找!”

清月还没反应过来,霍尊已经跃上马背,从她视线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少爷,这是我家姑娘的房间,您不能进去……”

林倩雪的丫鬟努力了半天还是没将霍尊拦住,他进入内室时看到情景让他泼了墨的脸上瞬间风化,整个脸上的表情都不完整了。

丫鬟们见状,赶紧去禀告在另一个房子里忙碌着的林倩雪。

烂醉如泥的夏芫侧躺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着阙茗的手,嘴角挂着兴福的笑容,口里喃喃地说着:“你别走!”

霍尊心底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怒嚎着,眼底瞬间腥红。

阙茗看着夏芫的脸上柔情无限,似乎完全未留意到她的结发夫君找上门来。

“不要走!”

夏芫的声音声再次灌入霍尊耳朵里,即让他心碎,又让他有着毁天灭地的愤气。

“好,不走!”阙茗温柔地接了句,转臂将她的葱郁手指紧握在手心。

冷凝地空气将整个屋子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除了烂醉如泥的夏芫偶尔间的呓语外,几乎听不到这二个男人的喘气声。

轰——

一声巨响,整个房子猛烈地摇晃了下,墙上的字画、桌上的陈设全部掉下来碎了一地,刚走到门口处的林倩雪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

带她反应过来时,那二人相隔三米之远,相对而立,各个眼底腥红,脸上的神情都恨不得将对方灰飞烟灭。

林倩雪揉了揉眼睛,若非地上一片狼藉,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二个人刚才斗了一场。

怎么斗的?

眨眼间,仅仅一招,竟差点把她的房子给掀了?

她锁了下眉头,只记得刚才阙茗转过身时与霍尊几乎同时出手,单拳相向。

只此一个动作,她就身子一晃摔到在地上,跟着四周的东西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回过神时房间就变成了这样。

再看向床上的夏芫,只见她沉沉的睡在那里,除了身体转了个角度眼看要滚下床外,完全还是一副好景入梦的神情。

“唉!她还睡着呢,你们这样打下去,万一吓着她怎么办?”林倩雪干笑了声,上前将夏芫往床内挪了挪。

见这二人依然剑拔弩张,林倩雪紧跟着补了句:“我这房里的东西可都金贵着呢,你们这一招下去三万两银子可就没了,这损失谁来赔?”

“明日,让人来骑兵营取!”霍尊冰冷地道了句。

阙茗唇角勾起一抹冷嘲,朝林倩雪看了眼。

林倩雪会意地扬了下眉毛,讥笑道:“霍少爷出手阔绰,往二楼一送就是成千上万两,今日这从窗户里飞去的银子少说也有十六七万两,可都是替你们将军府的人出气的,您要不要你一起付了?”

霍尊剑眉锁了片刻,朝床上的夏芫看了眼,冷笑道:“三日后,你派人来取。”

“还是霍少爷爽快,尤其是对女人!”林倩雪笑的更加冰冷,眼底尽是鄙视。

“别走!别……”

夏芫的呓语声再次传入三人耳中,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霍尊,你别走,霍尊……”

林倩雪顿住了,霍尊自己更是僵住了,只有阙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霍尊望着床上的人儿,眼中满是诧异。

夏芫酒量浅,酒醉呓语的习惯他早就知道,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梦中的人是自己。

近日来,夏芫和阙明天天待在一起,二人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加上中午阙明重金讨好夏芫和他刚进门时夏芫与阙明的亲密之举,让他几乎断定了这二人有私情。

林倩雪同样懵了,看到衣衫整齐头发都没有乱掉一根的阙茗,她更是松了口气!

“霍尊,你……流了这么多血?”

突然,林倩雪看着霍尊的衣服,忍不住大叫起来。

霍尊身上一条鲜红的血迹从肩下一直延伸到腰间,而且,这道长长的红印上还有鲜血在往外冒着。

刚才剑拔弩张的,善于察言观色的林倩雪只看了这二人的面色,并未留意到霍尊身上的血迹。

这种内力的较量,难道还能打出外伤来?

林倩雪脑子里彻底转不过弯了。

看来这高手过招,后果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想象的!

霍尊轻咳了声,抱着夏芫出了流云阁。

“同样用了一半内力,他身上有伤,竟然还接住了自己这一拳?”榷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相

夏芫睁开眼时,已是第三日晚上。

周围空无一人,身旁的环境也非常陌生。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茫然地看着四周。

简陋的卧房,褐色的单人床,除了床上的被褥是新换的,几乎所有东西都比较陈旧。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何在这儿?”

她揉了揉眉心,下地走出卧房。

出去后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营帐里,外面是个大厅,虽然简陋陈旧了些,但书柜、几案、餐桌、兵器一应俱全。

身体异常的困乏,腿上也是酸软无力,她斜靠在内室的房门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嫂子,你可算醒了,我从昨晚到现在已经给您熬了四次醒酒汤了。”猴子听到脚步声,立即跑了进来。

“四碗?你是谁?我……我的衣服?”夏芫一低头,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男装。

猴子看着她身上衣服,忍不住笑了起来,耐心地解释说:“小嫂子,你叫我猴子就成。这衣服是我新发的,霍骑说先借嫂子穿上!”

听到“霍骑”二字,她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百骑营。

“嫂子,您先坐会,我们霍骑马上就回来。我去给您乘碗粥!”猴子说罢转身没了踪影。

酒后初醒,不光目光呆滞,连脑子都是短路的。她倚在门栏上想了半天,终于将前天的事情慢慢地在脑子里过了遍。

那日,兴平的倾诉,霍尊的背影,白花花的银子,虽然心里疼的跟剖腹一样,但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砸下的场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有钱能买黄金屋,有钱能睡颜如玉,有钱能使鬼疯狂。霍尊,你去死吧,等有一天,我富可敌国,关妓院,开男馆,养一群男倌供全天下的女人娶夫纳朗暖绣房!”

夏芫一边骂着一边将放在内室门口的蹴鞠给踹了脚,那料这古代的蹴鞠竟这么重,那玩意没怎么动,倒是将自己的绣花鞋子给踢了出去。

抬头一看,那鞋子可怜吧唧的躺在屋子中央,而门口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脸色黑的跟泼墨的古画一般。

听到又如何?

骂的就是你,踹的也是你,在外面偷情的是你,准备纳妾的也是你,纳纳纳,纳一对女人整死你。

夏芫紧握拳头,心里的大大小小的圈圈画了一地。

对面的人一动不动,只是黑着脸直直地盯着她。

遇上他,眼神与气场的较量,她永远都是下风的,因此没多久便怂了。

惹不起躲得起,况且她还在气头上,给他纳妾这种美事自然是先省省了。

垫脚前行几步,她侧腰蹬上鞋子,一抬头正好撞在他肩上。

“你刚才说开什么馆?养一对男人怎么着?”

关妓院,开男馆,养一群男倌供全天下的女人娶夫那郎暖绣床!

这句话在唇边转了好几圈,说出来宁是成了:“待我赚够了钱,纳一堆小妾给你暖婚房!”

他冷冷地刮了她一眼,绕过他坐到书桌前:“你那个茶楼可以关了!”

果然是个没心没肺没肝没胃的,这么说都不满意,之前,他跟那个伊梦初男耕女织的时候可是如火如荼,难分难舍。

夏芫将自己心里的愤怒和疼痛全部转化成讥嘲和咒骂,在心里默默地过来十遍后,朝门外走去。

“站住!”

霍尊冷气团般的声音从她身后压过来,夏芫脚步顿了片刻,薄唇轻咬,朝门口继续迈了步。

“不想让茶楼关门话,就给我过来!”

握紧的拳头的舒了又紧,薄唇差点被她咬出血来,她倒吸了口气,慢慢地转过身去,踏着极不情愿的小碎步走到他跟前。

“过来!”

他向他递了只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跟前。

夏芫扫了一眼,迅速将下巴贴在一脖子上,目光紧锁在自己的绣花鞋上,对那只递过来的大手全装作没看见。

“嗯?”他说着将自己伸出的大手推进她视线里。

摸过伊梦初的手,她很不稀罕,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开起的茶舍,心里就拧巴成一团。

这个混蛋,竟往她软肋上戳!

心里这样想着,她握紧的手指忍不住往身后缩了缩,就在她纠结到窒息的时候,一个欢快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嫂子,你的晚饭!”

猴子说着端了个食盘进来,将热气腾腾的八宝粥,馒头还有小菜一一在餐桌上摆好。

夏芫急忙转过身,冲着猴子笑道:“嗯嗯,二天没吃饭,我确是饿了。谢谢你,改天来我们茶舍,我煮茶给你喝!”

猴子闻言激动了半天,坐到餐桌上陪夏芫聊起天来。二人天长地短山高水远地谝了半天,完全将霍尊当成空气。

霍尊冷峻的脸上红了又黑,可惜这猴子正在兴头上,完全没留意到他的表情。

“吃完饭自己到浴室来!”霍尊看了这二人半天,最后气愤地丢了句,转身进了内室。

“浴室?”猴子骇然地看着他们百骑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着被气的满脸通红的夏芫,笑眯眯地出了营帐。

浴室?

茶舍?

夏芫左右权衡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茶舍。

浴室就在内室中一个巴掌大的小房子里,里面仅有个能容下一人的木桶,霍尊背对她站着,水雾缭绕中仅能看到他黑上的长发和白色的肩背。

“把我枕头下的药拿过来!”霍尊淡淡地说了句。

夏芫回到卧房找了半天,枕头是有一个,可连个瓶瓶罐罐都没有,哪里又有药?

从枕头翻到床头,除了一个用白玉和珍珠串成的的海棠发簪外,就只有床板和被褥了。

霍尊进来时,她正捏着那个发簪专注的打量着。

“喜欢吗?”

“啊?”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把将它丢到床前的小书桌上,“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可偏偏就有人将蔫兮兮白海棠扎在头上,差点喂坏了我的马!”霍尊从书柜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子,不冷不热地吐了句。

喂?

明明是他的马偷吃,不,是抢着吃了她头上的鲜花。

忍!

为了茶舍,什么样的热嘲冷讽她都能忍!

“上药!”他说着将药瓶子递给她。

夏芫怔了下,抬头看向霍尊时,全是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身上一道鲜红的伤口足有一尺多长,几乎从右肩直达左侧腰腹,除了两边初步愈合外,中间的部分还开裂着,就跟婴儿半张的嘴巴一样。

光看这个伤口,夏芫就已经吓得毛骨悚然,手心冒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后知后觉

霍尊是站在浴桶里洗的,为了让伤口处保持干燥,水只放了一半,因此夏芫看到他的伤口时,他的伤口上还带着一些凝固的血痂儿。

“四天前的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看到她巴掌大的小脸皱巴成一团,霍尊唇角扬起,悠悠地地补充了句。

那伤口开烈的根鸭子嘴似的,这样也叫愈合?

夏芫紧紧地盯着那个伤口,脑子里快速的旋转着。

四天?

她心里猛地跳了下。

“我我睡了多久?”

“在这睡了二天,流云阁里睡了多半天!”他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缓不慢地说。

二天半?

她脸上一怔,脑子里跟着一阵短路。

在流云阁看到霍尊是三天前,也就是他受伤的第二日。

她知道他是个能忍的,但这么重的伤,与伊梦初那事时肯定得玩命吧?

接过药,细看他的伤口时,她发现有些地方是愈合后又开裂的,那天他和伊梦初在床上火热的惊天动地,想想还真是舍命。

火爆、浪漫、血腥,果然是真爱啊!

她冷笑了声。

看到她唇角抽起的邪笑,霍尊目光一暗,片刻间怒意从眉心扩散到眼底。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色,这再次开裂的伤口是为了取回某件衣服,打架造成的!”

“衣服?送我的那件橘红色的男装?”夏芫揣摩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霍尊拿过她手中的药瓶,自己边抹药边回答说:“差不多,比那件再好点!”

“家里那件银色的铠甲?”她不甘地追问着。

“再好点!”

再好?

再好你还有吗?

她嘴巴撇了撇,没再说什么。

霍尊给自己伤口上涂完药后,用沙布裹了几圈,起身取了床被子塞给夏芫。

“你睡里面!”

这么小的床,和那么大的他挤在一起,这是要把她当成非实体吗?

茶舍啊茶舍,她忍,继续忍!

几乎在她刚坐上床,展开被子时,他就手掌一挥将桌上的烛火给熄灭了。

又睡?

她可是睡了二天二夜刚醒过来的人,长的就那么像猪吗?

窗外,一轮新月点亮了星空,徐徐而入的清风带着淡淡的泥土味沁入脾肺,夏芫躺在床上,将自己这大半年经历的事情在脑子里缕了一遍又一遍。

遇到这么多人,经历这么多事,让她心惊胆战的是他,乐不思蜀的是他,牵肠挂肚的是他,伤心断肠的也是他——同床共枕的这个人。

那日,在流云阁看到的全是假的!

她将近日的事情串了几遍,终于确定肯定一定的推出这个结论。

报复!

绝对是报复!

因为那日在茶舍跳舞的事情,他喝了一肚子醋,因此在故意气她的!

夏芫越想越气,赚紧了拳头狠狠地咬了咬牙齿。

转过身,她看着另一个被筒里的霍尊,心里竟是另一番滋味。

狭窄的单人木床,他背对着她朝床外侧睡着,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二条棉被卷了二个被筒,和一米九多的他并躺在一起,竟然奇迹般得不拥挤,甚至觉得比家里的梨花木大床更宽敞。

她知道,这种宽敞来自于内心,近日的事情让他们俩人心里都隔上了道冰川。

他的误解她在气头上没有解释,她的误解居高临下的他不屑于细说。可真正的大冰川不是这些,是纳妾!

一想到这事,她心里就像刀割一样,大刀砍小刀刮,刀刀见血。

她紧握双拳,深陷的指甲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

霍尊睡觉向来非常安静,安静的几乎连他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看着他熟悉的背影,她突然想抱抱他,在他还没有纳妾的时候,在她还没有与别人将他分享的时候。

像往日里他从身后抱着她一样,夏芫隔着被筒环住他的肩膀,向对方一贯那样将脸埋进他的头发里。

他的头发光亮顺滑,她轻嗅了几下,发现没有任何味道,这才想起自己早就没了嗅觉。

“我用清水洗的,没有味道!”

霍尊淡淡地说了句,吓得她脊背一僵,整个身子都弓了下。

他竟然没睡?

这个冰雹子可真能忍的,忍伤忍痛,还能忍住笑,拉着一张僵尸脸忍着连话都不说。

“冷的话,就挤过来!”片刻之后,霍尊淡淡的说了句。

冷?

夏芫一脸愕然,三月底四月初的,吹着暖风盖着棉被,不上火就不错了,那里还冷?

“嗯——是啊,倒春寒!”

她眉毛拧了半天,讪讪地接了句,干笑着钻进了他的被窝。

霍尊唇角微扬,心里千回百转跌宕起伏了半天的石头终于落下。

三日前,他与伊梦初约好,让她掩护自己在流云阁调查一桩旧案,那料刚进去就发现跟踪自己的夏芫。

他本想跟伊梦初演出床戏气气她,哪想到中间冒出个阙茗来?

看阙名将她带走,他心头一怒,倒是想看看这二人能摩出什么火花来,没想到阙名竟那么舍得花钱,十几万两银子只为她哄她开心。

整整一下午,白花花的银子满街飞,个个儿好似砸在他脸上,落在他心里。街上的人疯了一片,他的心里乱了一片。

最后,他决定会会阙名。

经过这几次事情,他觉得该会会阙名了。

至于怎么会,实际上在流云阁动手的时候他并未想好,只是阙名出手时他本能地接住了。

这一拳的代价是沉重的,让他身上的伤口开裂后又加重了几分。

抱着夏芫回来时,他们二人的衣服上全是血,几乎刚进百骑营,他便晕倒了。

此事,他不准猴子告诉夏芫,怕她担心。

“你的伤,一定很疼吧?”她从他肩膀上探出脑袋,轻声地问道。

他眼皮动了下,没有回答,佯装睡着了。

这一夜,夏芫天马行空的想了很多,天亮时终于合上眼起了倦意。

她醒来时,霍尊已经没了踪影,床上多了套女孩子的衣服。

换衣服时,她才发现自己贴身的衣服上满是血迹,问了猴子半天,猴子比重就轻,只说他们霍骑吩咐了,让她晚上来送鸡汤。

“那我是怎么到亲军营?她焦急地问道。

“这个嘛?”候着讪讪地笑了声,含糊地回答:“那日您在流云阁喝醉了,我们霍骑刚好去那儿办事,就把你抱回来了!”

抱?

夏芫惊愕地看着对方,脸上不由泛起红晕。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甜到骨,蜜到心(一)

转眼已是四月半,霍尊不但身体恢复,而且从百骑直接升到万骑,统领整个骑兵营。

“知道我什么升万骑吗?”他朝夏芫问道。

“因为立功了!”

他喝下口乳鸽汤,似笑非笑地回答:“因为万骑不但每晚都能住在家里,还可以让自己的女人常驻骑兵营!”

夏芫脸颊微红,顿了半天,最后吐了二个字:“茶舍!”

他知道那里是她的命根子,每天忙到再晚都回茶舍住。

月郎中吩咐的三月期限届满,禁欲做到了,每天三大碗药一口不落喝着也找做了,却连月事都没了。

夏芫慌了,偷偷跑去找了月郎中。

月郎中望闻问诊看了半天,最后长叹了口。

对着夏芫绝望的眼眸时,他目光顿了顿,说她压力太大,继续调养还是没有问题的。

夏芫看出他的善意谎言,一连几日都打不起精神。

一日,霍尊说东翼有位神医,要带她去看看。

这是她到古代后第二次出远门,一路上春风拂面,花开遍野,二人不像是去求医,倒像是郊游踏春。

人间最美四月天,霍尊带着她从集镇跑到乡村,从都成跑到山野,游山看水观云海。夏芫觉得有这一段美好的时光,让她做什么都是值得。

有了这段柔情蜜意的日子,再想到纳妾之事,她心里更是撕裂般的痛着。虽然努力遮掩着,但清澈的眸子不经意间还是会露出一抹忧伤。

那日,紫云英花海丛中,她趁他睡着了,偷偷地拿出笔墨,想给他画副丹青。画着画着,她脑子里浮现出他各种各样的神情,竟发现他的一频一笑,一喜一怒早就烙在了她骨子里。

近到纳妾,远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她脑子里混沌一片。被迷茫和恐惧笼罩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一片梨花从中,抱着颗梨花树痛苦了一下午。

霍尊找到她时,发现夏芫早哭成了泪人。他默默地看着她,心里也皱成了一团。

她的反常让他震惊,也让他不安,前思后想左思右想最后所有的思绪都回到原地。

他不傻,虽然使臣递交的那本册子上将夏芫的身份写的一清二楚,他亲自跑了趟南康将册子上所有的记载都核查了遍,还拖入查了乐仪府的记载,尽管毫无差错,但他没办法相信。

白冰和玉暖的行动都在监控下,虽然至今未露出明显破绽,但并非没有疑点。

司徒俊说过,像夏芫这种气质出尘又风华绝世的女人,本来是不可能被送到邑国的。此话,他深信,但司徒俊说她被送来的理由是得罪了康王,他不足为信!因为得罪了康王这样心胸狭隘的王者,估计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宠着防着,虽然只是个代替品,但他用的心思可一点都不少。

晚上,相拥而眠,望着璀璨的星空,他问她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她说临河而居,建一个小木屋,与心爱的人抚琴喝酒,观花赏月。”

他压上她的唇,霸道地说:“从今日起,不准想任何人任何事!我听你抚琴,陪你喝酒,与你观花赏月,一辈子!”

神医是我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给夏芫瞧病后一脸风轻云淡,说按她的药调理上半年就没问题。

夏夜难以置信地看着神医,手里紧紧地攥着药方子愣了半天,最后冷不丁地问了句:“就这些?那……要不要禁房事?”

那神医也愣住了,朝霍尊看了眼,模棱两可地道了两个字:“节制!”

夏芫起初不肯相信,听到周围的人说到神医的传奇事迹和医学造诣后,才突然如释重负。但将神医的“节制”二字,提升到禁止的高度上。

霍尊事后知道这二个字的严重后果,恨不得赶回去将那个神医给劈了。

撇开那遥远的身份后,夏夜整个人如投胎换骨了一般。

一路上,她高兴的像个孩子,让他从眼里到心里,一次又一次将她的身影与另一个幼小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霍尊腾出的一个月时间很快就用完了,回到青龙城已是五月中旬。

茶舍里生意异常兴旺,她知道这都是榷茗和林倩雪的功劳。只是大家看到她都神神秘秘的,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夏夜追问了半天,玉暖和清月都只说是好事,具体什么好事,谁也不肯说。

下午,霍尊更是找了个借口将她带到骑兵营,在里面一住就是几日。

五月二十日这天,霍尊带着她早早地回来茶舍。

看到茶舍外张灯结彩,狮舞炮鸣,她怔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你的生日,忘了?”霍尊拉着他往茶舍里走。

生日?

她目光一顿,这才想到使臣递交的那本册子上,她的生辰是五月二十号这一天。

“520,知道这一天的意义吗?我爱你!”她望着他的背影笑道。

霍尊顿了下,转过身,狠狠地将她塞进怀了,深情地吻了起来。

大街上挤满了人,二人在茶舍门口这一吻,震惊地大伙先是唏嘘,之后便是尖叫。

欢呼声、鞭炮声汇成一片。

众目睽睽下夏芫羞愧难当,霍尊却并无放开她的意思,硬是吻到她呼吸困难满脸通红,才打横抱起她上了三楼。

榷茗说,这天一楼不但茶水免费,而且茶点同样免费。因此,来看热闹的人将整条大街都围得水榭不通。三楼上,除了林倩雪、太子和霍尊的几个朋友之,还多了陆境衡和阔天辰以及李茂。

这天,她收到了几分珍贵的礼物。一份是榷茗送的失传多年的《吴越琴谱》,一份是陆境衡手绘送的白玉兰,最美的是林倩雪和太子送来的琉璃珠,最意外的是兴平令人送来的首饰。

“哇!收到的礼物都堆成山了,不过我们最想看到的还是霍尊的送的!”林倩雪娇笑道。

清月一脸神秘,边给众人添茶边回答说:“我们少爷花了不少心思呢,这会正在准备,马上就好!”

霍尊过来时,端了一碗寿面。

阔天一看,忍不住笑了,挖苦他苦心琢磨半天,就别出心裁煮了碗面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甜到骨,蜜到心(二)

那神医也愣住了,朝霍尊看了眼,模棱两可地道了两个字:“节制!”

夏芫起初不肯相信,听到周围的人说到神医的传奇事迹和医学造诣后,才突然如释重负。

大概心里太过激动,也或许怀孕之事给她的压力太大,夏芫硬是将神医的“节制”二字,提升到禁止的高度上。

霍尊事后知道这二个字的严重后果,恨不得赶回去将那个神医给劈了。

撇开那些遥远的身份和任务后,夏夜整个人如投胎换骨了一般。

一路上,她高兴的像个孩子,让他从眼里到心里,一次又一次将她的身影与另一个幼小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霍尊腾出的一个月时间很快就用完了,回到青龙城已是五月中旬。

茶舍里生意异常兴隆,她知道这都是阙名和林倩雪的功劳。

只是这一日,大家看到她都神神秘秘的,似乎都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夏夜追问了半天,玉暖和清月都只说是好事,具体什么好事,谁也不肯说。

下午,霍尊更是找了个借口将她带到骑兵营,在里面一住就是几日。

五月二十日这天,霍尊带着她早早地回了茶舍。

看到茶舍外张灯结彩,狮舞炮鸣,她怔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你的生日,忘了?”霍尊拉着他往茶舍里走。

生日?

她目光一顿,这才想到使臣递交的那本册子上,她的生辰是五月二十号这一天。

“520,知道这一天的意义吗?我爱你!”她望着他的背影笑道。

霍尊顿了下,转过身,狠狠地将她塞进怀了,深情地吻了起来。

大街上挤满了人,二人在茶舍门口这一吻,震惊地众人先是唏嘘,之后更是尖叫。

祝福声欢呼声、鞭炮声汇成一片。

众目睽睽下夏芫羞愧难当,霍尊却并无放开她的意思,硬是吻到她呼吸困难满脸通红,才打横将她抱起上了三楼。

阙名说,这天一楼不但茶水免费,而且茶点同样免费。因此,来看热闹的人将整条大街都围得水榭不通。

三楼上,除了林倩雪、太子和霍尊的几个朋友之外,还多了陆境衡和阔天辰以及李茂。

这天,她收到了几分珍贵的礼物。

一份是阙名送的失传多年的《吴越琴谱》,一份是陆境衡手绘的南海观音,最美的是林倩雪和太子送来的琉璃珠,最意外的是兴平令人送来的首饰。

“哇!收到的礼物都堆成山了,不过我们最想看到的还是霍尊的送的!”林倩雪娇笑道。

清月一脸神秘,边给众人添茶边回答说:“我们少爷花了不少心思呢,这会正在准备,马上就好!”

霍尊过来时,端了一碗寿面。

阔天辰一看,忍不住大笑起来,挖苦他苦心琢磨半天,就别出心裁煮了碗面来。

“这碗寿命可不简单,从面到水到里面的每一块菜,全都是我们少爷精挑细选亲手所做。尤其是这个花碗,这可是我们少爷收藏多年的花玉所雕,上面的花纹是我们少爷按照玉石的颜色纹路自己设计的,整整十二朵合欢花呢!”

清月的解说让所有让都怔住了,光这一个碗就够他们看上半天的。

那玉碗底子葱绿,上面泛着淡淡的黄绿色,碗沿附近倒是粉红色居多,用天然的纹理和花色雕出的十二朵合欢花更是纹理逼真,栩栩如生。何止是巧夺天工,简直就是鬼斧神工浑然天成。

看过碗,再看那碗里的寿命。

雪白细长的面条上,醉卧着一只大红虾,虾背上二十四只小虾排列的整整齐齐,形成二朵并肩齐放的合欢花。花下面是一颗圆满地荷包蛋,金灿灿的蛋黄正好被大虾环抱。周围黑色的木耳、绿色的青菜,褐色的肉沫儿,还搭配了红、黄、绿的三彩椒丝,看的人垂涎欲滴。

“这碗是花了些心思,可这是水、面、和菜又有何珍贵之处?”阔天辰抽抽嘴角,不甘地问道。

清月看着自家的二位主子,继续笑道:“这水是三月里攒下的桃花露,面是加了百合花的滋补面,菜嘛全是我家少爷亲自挑选的!”

夏芫盯着眼前的玉花碗和长寿面,从眼里甜到心里,最后再从心里醉倒眼里,满满地幸福全洋溢在脸上。

“好,什么都好,就是太多了,实在吃不完!”她对着那碗面幸福地看了半天,最后泛起了难色。

寿命是必须要吃完的,因为用意是增寿。所以做得时候贵在精致,量少而精,可霍尊的这碗面精致到极点,分量也足到极点!

“这个,”霍尊想了想,柔情地笑了起来,“你我夫妻间本就不该分个彼此,你的面分我一半,来年我生日时,分你一半寿面给你!”

“这样好,我的生命里有你的一半,你的人生中也有一半是我!”夏芫笑着让清月添了副碗筷,给霍尊分了一半寿面。

活了二世,这是她全部记忆中最幸福的一次生日,一连好几日,她的思绪都沉醉在这一日的幸福中。

一日,林倩雪无意提起,说霍尊和阙名打过一架,并且也谈过一次,但谈话内容没一个人知道。

夏芫分别找这二人问了半天,得到的结果都是四个字:只因茶舍。

茶楼?

夏芫倚在窗前想了半天,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如今生意又这么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五月刚完,天已经热起来。

一阵狂风暴雨后,太阳从白色的云朵里探出脑袋,照的大街上金灿灿的,刺的人眼睛有些酸涩。雨水冲洗过的树木清新鲜艳,绿肥红瘦同样的扎眼。

夏芫揉了揉眼,正准备去厨房给霍尊做点点心,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

她怔了下,快步走到窗前。

大街上,兴平手提一把长剑,跌跌撞撞地从茶舍前路过。跟在她身后的是一群皇宫侍卫,这些人紧紧地跟着,没有一个敢上前拦她。

“不是真的,不是的……那是些混蛋,畜生!”兴平发了疯似的骂着,对身后的十几个侍卫视而不见。

难道孩子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夏芫心底一颤,身子不由僵了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兴平之死

上次看到兴平是二个月前,五个月身孕的她面容憔悴,身体也清瘦了不少。

如今怀孕七个月,兴平身体瘦若细柳,高高隆起的腹部让她走路艰难了不少。

“一夜之间,公主流落在外,离奇怀孕的事情被传的风风雨雨。这个女人若真是疯了,或许还能好受些!”林倩雪说着朝夏芫走过来。

夏芫目光落在兴平的背影上,没接对方的话。

怀孕后期的兴平虽然步履蹒跚,但疯狂的样子实在可怕,因为身份尊贵侍卫们只敢跟着劝着,没人敢上前去碰她。

一队亲兵护卫从他们对面走来,站在最后面陆境衡一席金甲,白皙的脸上波澜不惊。

夏芫目光落在他身上,认真地看着他唇边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

这个距离,他的对话她听不到,只要通过唇语进行观察。

陆境衡隔着身前的亲兵护卫,远远地看着神智混乱的兴平,他唇角动了动,风平浪静地吐了五个字:“送公主回府!”

公主金枝玉叶,肚子里的胎儿再不清不白也是皇亲国戚,无论是亲兵还是皇宫内卫,都知道明哲保身,没有人敢上前碰她。

陆境衡向前走了二步,朝身旁的人看了眼,那几个亲兵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番,从四面向兴平步步逼近。

兴平怔怔地看着他们,双手本能护住腹中的胎儿,看到陆境衡时,她整个人更加激动:“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这就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两个的!”

陆境衡目光从她脸上滑过,落在她身旁的几个亲军身上,不紧不慢地令道:“公主神智不清,送她回驸马府休养!”

“不,我没疯!你告诉他们,那些传言是假的,都是假的!”兴平苍白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乞求。

陆境衡沉默片刻,走上前在离她三米远时停下步子,伸出一只手说道:“兴平,你冷静点,我送你回去!”

“陆境衡——”

兴平撕心裂肺地吼叫声在空气里传开,愤怒、绝望、憎恨……已经分不清哪种情感站了主流。

“那一日,明明是你跟皇兄陪着我的,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澄清?孩子……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她悲愤地说着,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或者说帮她澄清下自己也不确定的清白。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境衡之是静静地看着她,一个字都没有说。

兴平拼命地甩开扶着她的这个男人,朝前摇摇晃晃的跑了二步,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亲兵也好,皇宫侍卫也罢,都不由自住地上前了步,却无一人敢上去掺扶。

陆境衡顿了下,上前刚扶着她站起身来,兴平便猛地将他一推,再次跑开。

这一次,她心里更浮,脚下更乱,跌倒后整个身子都在地上滚了一圈,紫红色的衣服上沾的全是泥水。

夏芫看到她紫红色的衣裙上渗出血水,转身想要下楼,被林倩雪一把拉了回来。

“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千万别去惹事!这一幕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定了,错就错在她不该那么强势霸道,伤的陆家人颜面无存。陆家人看似跟兔子般温柔可欺,实在城府极深,狠毒起来更是堪比蛇蝎。兴平**的事情,十有**是被人设计的,这孩子要是没了,对她反倒是种解脱!”

“设计?你是说兴平**是被陆境衡设计的?”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倩雪。

林倩雪冰冷地看着窗外,冷笑道:“公主蛮横霸道,骑在陆家人头上整整一年,当时出事的时候,也就陆境衡和子兰陪着,他背过子兰安排这些事情不是不可能的。可惜没有证据,子兰也只是猜测而已!”

夏芫再次看向大街上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她眼帘。

那人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抱起满是泥水的兴平:“我送你回去!”

兴平看着来人,似乎很久才反应过来。

因为他们背对着夏芫,夏芫看不到她唇边的话语,只见她猛地伸出手,摸了下霍尊的脸,然后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头发。

林倩雪看着霍尊和兴平二人,轻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抱怨霍尊,还是在为兴平不值:“头发,也只有这里是柔软的。快七年了,他对她就像身上的铠甲一样坚硬、冰冷!”

当霍尊再次提出送兴平回去时,对方用尽全力咬住了他的脖子,松开时兴平已经断了气。

至于死因,有人说气急攻心,有人说早产大出血,有人说是自杀。只有林倩雪说皇上为顾及皇家颜面,令人给兴平的饮食里下了药。

一时间,公主在大街上惨死和她半年多前被流匪染指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而她死前的那个动作却将霍尊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没人在乎兴平的死因,因为大家更乐意关心她遭遇流匪的事情和几年里她与霍尊的感情纠葛。

兴平的死给整个皇宫弥上了层阴霾,丞相府哭的惊天动地,皇后一病不起,陆境衡也跟着病了场,霍尊在皇陵守了七天七夜,回万骑营后三天闭门不出。

皇上最后谁都没迁怒,还将丞相府重赏了一番。

“少夫人,少爷已经十天没来茶舍了,您要不要去看看?”清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夏芫看着不久前兴平惨死的地方,轻声地回了句:“公主活着的时候,他也没怎么看她,此刻刚走,让他多想想,陪陪她也是人之常情。还是不去打扰的好些。”

“亲手杀了自己女儿,皇上此刻该比谁都伤心。你家少爷还是别去打扰的好些,让皇上知道他这几日软香在怀,你们几个恐怕也得跟着受牵连!”林倩雪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低头轻呷了口茶水。

兴平临死前的景象再次浮现在夏芫脑海:她突然挣扎着从霍尊怀里坐起,用最后一口气咬着他的脖子,在他脖颈上留下了红红的血印。

临死前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有没有他为了回避她特意装病逛青楼跑赌坊的事情?

有没有他为了逃婚假装酒后乱性强娶自己的事情?

这些,夏芫都不得而知。

“那道齿印一定很深吧!或许是深爱不舍,也或者是恨之入骨,但不管那种心情,死在他怀里,我想她总是安心的!这样的死法,对霍尊而言虽有些残忍,但却可以让他记住她一辈子。”夏芫认真地说了句。

林倩雪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惊讶,似笑非笑地说道:“她以前那么对你,没想死后倒是让你念念不忘!”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和她早就是朋友——如果她不介意我身份卑微的话!”夏芫抬眼看着天空,轻笑着说道。

几日后,林倩雪传来消息,说皇后大病了场,没能挺过去,跟着兴平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步步相逼(一)

一日,林氏过来,坐在三楼上与夏芫谈了很久,听得夏芫整个人都成了寒冰柱子。

“不可能,那个神医是我和霍尊一起去找的,不可能是骗子!”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林氏叹了口气,最后将一封书信塞到夏芫手中。

夏芫打开那封信一看,彻底傻眼了。

这是二个月前,东翼一位将军写给霍尊的信,内容是配合霍尊找位“神医”,假装给夏芫瞧病,哄她开心。

“这封信,是昨天我去万骑营探望他时,从他书柜里找到的。不是娘为难您,是我们霍家不能就此短了香火啊!”林氏的话似哭泣,也似乞求。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在夏芫眼底蔓延,她紧紧地盯着脚下的白玉地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婚第二日初见婆婆时的场景。

那是候,听到林氏说休妻,她心里比谁都高兴。如今,只是纳妾,就足以让她心神颠倒伤肝断肠。

“这件事,你爹是不同意的,藤儿更不会同样,但我作娘的和你做妻子的不能不为他打算。咱们北院一直是空着的,那里几年前曾有过一场厮杀,阴气太重。但靠东北角的那间房子是干净的,风水也不错,新人来了就住在那。我不准她进西院,也不准她到茶舍来,不会冲撞着你!”

夏芫听出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纳妾是必须的,而且人已选好。

“公主刚过世,皇上正在伤心时,对霍尊多少也是有些气的。此时纳妾是不是太急了些?”

林氏拉起夏芫的手,神秘地笑道:“这个节骨眼上,霍尊静不下心来,此事才容易做成。再说有了公主这件事情,他对女子想必也不会再那么绝情。成亲的事情少说也得三五个月,皇上到时候气也消了!”

果然是当娘的,将他儿子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芫已无话可说。

林氏对付他儿子的套路低俗老旧,好在环环相扣,对准了家里二个男人的软肋。

“我听娘的!”为了爱,她认了。

林氏起身去了万骑营,趁霍尊不注意将信放回原地,并告诉他夏芫身体不适。

夏芫身子原本就弱,伤寒脑热对她而言根本就不需要装,霍尊回去后她只说受了风寒,已经喝下药了。

此后,他每日又住回茶舍,白日里一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她。

一切与往日无异,只是霍尊沉默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少的可怜。

她们几个都明白,兴平的惨死是意料之中的,但都没料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对谁都是刻骨铭心。

近七年里,一个追的心酸疯狂,一个躲得辛苦薄凉,如今她死了,倒是以一种爱情以外的思绪活进了他心里——内疚。

霍尊眼里心里的苦,夏芫看得懂、感受得到,却不知如何安慰。

她很庆幸那日自己没有冲上去,否则霍尊出现后三人或许会尴尬,兴平可能不会那么无所顾忌地咬着他不放,霍尊兴许也不会抱着她在大街上站那么久。

三日后,林氏安排的学徒来到茶舍。

此人明目皓齿,声音清甜,美的也是羞桃让李。

细看时,更有着大家闺秀之风范,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要比自己这个歌女出身的高贵优雅许多。

那女子跪在地上,朝夏芫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自报是霍家的远房亲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夏芫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欣赏又似讥笑。

对方府身又是三个响头:“少夫人谬赞了,小女子普通人家出身,并没念过多少书,除了些女红外什么都不懂,算不上伊人。若非老夫找人算过,说我身体底子好,容易怀上,定会不垂怜于我!”

夏芫轻笑了声,将她的身份一语揭穿:“孟蒹葭,年十六,工部尚书孟怀远之女。虽说在闺房少有人见,但琴棋书画诗酒歌茶无一不精,也算是有些名气。你这六个响头磕的,还真是折煞了我!”

孟蒹葭脸上一惊,刚站起的身子“噗通”一声又跪到地上。

虽是懒懒地坐在床上,夏芫的声音可也一点都不和善:“肚子好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镇国将军府的门槛不是什么人都能爬进来的!说吧,凭什么让我帮你!”

“少夫人恕罪,是老夫人让我这样说的,说这样待在茶舍不易引起怀疑!我对霍少爷一片真心,自三年前皇都一见,便一直念念不忘,还望少夫人成全!”那女子跟磕头虫似的将地板撞的咚咚作响。

刚走个痴缠七年的,又来个念念不忘三年,夏芫默哀了三秒钟。

若非二只喜鹊帮她跟踪了几天,说此人在家里乖巧温顺,就冲刚才跟她耍心眼儿这一件事情,她都令人将她哄走了。

“对于纳妾一事,我心里尚有更合适的人选,那人虽出身不好,但嫁过来想必也能受些恩宠。既然我娘有意选你,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嫁过来后他若冷落了你,别怪我没好心提醒!”

夏芫不缓不慢地说着,一来试试对方的决心,二来严明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警告对方在茶楼里的这些日子不准背着她乱来。

“少爷与少夫人伉俪情深,小女子早就听闻。少夫人放心,我长在深闺之中,从未有外人见过,即便是霍少也,当年也未看清我的容貌。此事虽是老夫人安排,但小女子实属心甘情愿,若来日孤独终老,绝不怨天尤人!”

心里翻天覆地的疼了几天后,原以为不会再疼,没想到此刻还是隐隐地疼了起来。

她不想在说什么,告诉对方跟着她学习茶艺。

对于夏芫亲自带学徒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解,夏芫勾唇一笑,说自己味觉嗅觉不好,培养个新人用起来顺手。

孟蒹葭本来就懂些茶道,调教起来并不费力,教了她几道简单的花式茶样,没几天功夫,对方已经能做出来。

“自今日起,他的晚茶由你来煮!”夏芫吩咐道。

晚上,霍尊轻呷了口茶水,眉角微提了下,问道:“这茶,谁煮的?”

“我这几日老犯困,早早的就像躺到床上。这茶是我新收的一个学徒煮的,大伙都说味道不错,就先让她给你煮着,待我身体好些了再煮给你喝。”

“嗯,身子不好就多休息几日。五日后,我有两日停休,都是候回来陪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步步相逼(二)

夏芫交给孟蒹葭的花式茶都以庐山云雾为底茶,调配料蜂蜜、花粉和果肉等,不但色香味俱全,而且样样不重复,口味相径庭。

每日的茶水是夏芫端给他的,霍尊之前从未喝过这样的茶,夏芫每次都是给他们各斟一杯,边喝边给他将这道花茶的好处,对于“孟蒹葭”三个字只字不提。

“你调教出来的,自然茶不了!”

霍尊对茶水未做评价,但只要是夏芫给她的,必定喝的一滴不剩喝下。

第六日晌午,夏芫缩到床上,手里抱了杯姜糖茶慢悠悠地喝着。

“不舒服吗?”霍尊眉头轻锁,做的床沿上。

夏芫转了下手中的茶杯,笑而不语。

他看着她手里的姜糖茶,目光顿了下,跟着笑道:“终于来了!虽然隔了五个月,但这次不那么疼,说明那神医的药不错。我就说过,你把自己逼得太紧,反倒不易调养!”

“嗯!”她低眉浅笑,温顺的像只小绵羊。

清月走进来,食盘里端着几盘差点,自然还有孟蒹葭煮好的茶水。为了万无一失,夏芫特意吩咐的让清月去取,孟蒹葭留在二楼帮忙。

“下来吃点东西吧!”霍尊将一件披风给她搭在肩上。

夏芫坐在餐桌前,手里还一直握着那杯姜糖茶,还特意吩咐清月给子续了热水。

“要是冷的话,就生个手炉吧!”霍一边往自己杯子里倒茶,一边温柔地看着夏芫。

“六月天的,要传出去了,我还不被人笑成是病秧子!”她轻笑着将一块点心递到他手里。

点心没有问题,药就下在茶水里,可这点心甜腻香软,吃下去后至少得半杯茶水。

夏芫陪着姜糖茶尝了几块点心,看霍尊一杯茶下肚后眉头微锁,惊讶地拿过他的茶水看了眼。

“雪茎花?此花提神醒脑,不过极少数人可能会过敏,心口燥热,手足出疹。你等会,我去给你冲杯薄荷茶压压!”看着对方,她说着转身出了寝室。

“不准走!”

霍尊冷凝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心里猛疼了下,倒吸口气,径直下了三楼。

她知道,他此刻已经在运功。

那味药的特点就在于,运功后全身气血倒流,药劲瞬间涌遍全身。然后神魂颠倒,眼里心里都是自己喜欢的人。

“怎么样?”刚下楼梯,林氏就将她堵住。

“娘神机妙算,他已经喝了!”

林氏笑着在夏芫肩上拍了把,“好孩子,委屈你了。日后,霍家定不会亏待你!”

看到孟蒹葭上三楼,夏芫走出茶舍。

林氏有大事要做,让明月守住楼梯口后,自己就稳稳地坐在三楼上。

夏芫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突然被神情慌乱的白冰、玉暖撞了个正着。

这二人急匆匆地拉着她回了茶舍,一进门就钻进了她们的房子。

“少夫人,出事了!白冰被阔天辰的认盯上了,消息一连七天都没送出去!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暴露了。”玉暖急切地说道。

这阔天辰因为之前辰启一事被皇上剥去了查案权,兴平死后,皇上听说霍尊将自己关在亲兵营足不出户,便恢复了阔天辰的这个权利。

为了立功,阔天辰查起案来比之前更加卖力。

“我去送!”夏芫果断地回答。

二人都愣住了,接头送信的事情她们少夫人向来抵触,今日竟奇迹般的爽快。

夏芫此刻心烦意乱,巴不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越艰难刺激越好!

两个丫鬟将其中的风险细讲了边,她拿过那张小纸片看了眼,直接给烧了,提笔另写了张,装在身上后朝约定的接头地点走去。

那地方里流云阁不远,景多人杂本来不会引入注意,但细看时的确有几个人阔天辰手下的亲兵。

白冰是她的丫鬟,街头的人看白冰不在,自然会找上她。

因此,夏芫在离约定的地方还有五百来步时停住,站在一颗柳树下等着。

半个时辰里,前后有三个人来搭讪。一个是要钱的乞丐,她顺手给了几两银子。一个是问路的,大致给指了个方向。还有个风流公子扮相的,调戏中对上暗语,她狠狠地给了那个个耳光,气匆匆地走了。

当然,匆匆转身时是有东西落在地上的。那人也很配合,挨打时故意将自己的钱袋落在地上,非常自然的一并捡起。

所有人都瞒过去了,唯有阔天辰不肯罢休,唯恐天下不乱的他想知道那个放流公子的模样,更想知道霍尊为心爱的女人出头的话,皇上会怎么处置他。

那人被抓住后,阔天辰大喜,此人不但玉树临风,而且还有夏芫亲笔所写的书信。

夏芫刚走到流云阁附近,就被阔天辰带的几十个亲笔围住了。

“阔小王爷,几日不见,旧戏重演啊?”夏芫冷静地看着他。

阔天辰摸着下巴,笑的春风拂面:“去年冬季,本王抓你是个误会。但今日,人赃俱获,我看你怎么抵赖!”

“是吗?这一次,不知阔小王爷又打算给我扣个什么罪名?”

阔天冷笑了声,一脚踢在刚才与她接头的那个男子背上,那人身子一歪,直接扑到在地。阔天辰上前两步,左脚踩在他脖子上。

“自己交代,还说让本王逼你交代?”

那人叫陈棋,是个江湖浪子,也算是小有名气,阔天辰将这一点早就查清。

陈棋朝夏芫看了眼,说信是自己捡的,因为里面夹着银票,所以就留下了。

银票是夏芫故意放的,万一有个闪失,她可以自圆退路。

这书信的内容本就诡异,阔天辰更是大张旗鼓地带了几个亲兵在流云阁附近查案,而且查的是将军府的少夫人,看热闹的人很快就将这里围得水榭不通。

陈棋果然是条汉子,阔天辰软硬兼施法子用尽,都一口咬定是自己捡的,因为银票的关系没有没有及时仍丢。

他刚才调戏夏芫,夏芫打了他一巴掌也是不少人看到眼里的,阔天辰虽急的上火,但一时间也不能把夏芫怎么着。

夏芫不屑地看着阔天辰,冷嘲道:“阔小王爷,既然查不出什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是可以走,不过这封信的内容,我得拿回去好好瞧瞧!”

阔天辰刚才大致看了眼,发现是夏芫笔记,为了不给她销赃灭迹的机会,直接带着人就赶上来了。此刻,仔细一看信的内容,差点笑死在众人面前。

就在众人一脸不解,个个儿将心提到嗓子眼时,他突然止住笑,怒声质问道:“这封信,你写给谁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步步相逼(三)

“阔小王爷管的也太宽了吧?这种事情你也要管?”夏芫冷笑道。

“管,当然要管!本王负责全城安危,大到保护皇上追拿逃犯,小到柴米油盐家长里短,都很乐意管。尤其是我们霍百骑和驸马爷的事情!”

看到陆境衡不知何时也站在人群中,阔天辰突然提高了声音:“按我邑国律法,这种事的后果可不是一个人能承担的,信是写给谁的?将那个人说出来,最起码可以减轻你一半的罪!”

还真是死咬着她不放?

夏芫冷笑了声,正准备说出个名字堵死他的臭嘴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写给我得!”

她回头一看,脑子“轰”的一声给炸开了。

“不是的!”她立即否认。

榷茗愣了下,不解地看着她。

“真是写给你的?”阔天辰一脸阴笑。

“不是的!”夏芫大声说道。

阔天辰仰头大笑,最后将目光锁定到榷茗身上,“怎么,不敢认了?”

榷茗看着夏芫,神情琢磨不定。

陈棋猛地冲开亲兵朝榷茗跑去,一上前就猛地勾住了他的背:“好兄弟,你可算来了。这封信的确是给你的,上面的银票是我的跑路费!”

信上的内容陈棋并未看过,但夏芫刚才告诉她消息就藏在心中的情诗里。此刻有个男人来站出来,整件事情都有了转机。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夏芫急促地呵斥道。

“姑娘,刚才明明就是这么说的!你让我把信带给他,然后上面的银票给我!”陈棋声情并茂,说的有鼻子有眼。

比起二人的性命来,陈棋选择舍己保她,但比起夏芫的清誉和他自己的性命来,他选择保命。因为霍尊宠她的事情无人不知,怎么罚都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大家都看到了,这封信有人承认是写给他的,也有人招人是帮他们送信的!陆统领,你才华横溢,不如你给大家念念!”阔天辰兴奋地将信塞给陆境衡。

夏芫僵在那里,气的脸上乌青。

这封信,她本打算用司徒俊来作掩护,因为二人间的书信向来都是情诗,此事霍尊和西院的丫鬟无人不知。可这会冒出个榷茗,一下将她推进火坑。

陆境衡看着那封信,脸上明暗变幻了半天,最后一言不发。

“一别之后,二地香悬,只说是三四月,又是知是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相思,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阔天辰抢过书信,在人群中大声念起。

人群中一下子炸开,没有在意这首诗的出处,大家只在乎这首诗是镇国将军府少夫人写给自己情郎的,而那个情郎不是他的夫君霍尊就足够了。

榷茗怔住了,要知道这封信的内容,他说什么都不会出来乱认。

刚才在流云阁,他听说夏芫因为一封信被阔天辰抓到了,没顾上多想,匆匆忙忙赶过来,心想那阔天辰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索性就认了。

“榷茗公子,我知道你深藏不露。但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可不是你能顺便勾引的,她嘛,自有夫君处置,你嘛,按我邑国律法……”

阔天辰目光落在榷茗衣袖中的一块紫金牌子上,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话音也戛然而止。

“阔小王爷误会了,这封信是我求少夫人写的。喜欢榷茗公子的人是我,我知道自己身份低贱不敢直接告诉他,因此才恳求少夫人帮忙牵线的!”白冰突然走上前,跪在地上诚恳地说道。

又是一阵喧哗,整件事情越闹越复杂,看到这丫鬟过来,夏芫心里总算是暗松了口气。抬头时,她正好撞上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面如死水烟黑色,目若火海不见边。仅一眼,就下的她心脏“噗通”一声,差点跳了出来。

他何时过来的?她不敢去想,也不顾上想,那么多双眼睛都还在看着她呢!

“替你写的啊?”阔天辰朝她们主仆二人看了眼,有看了看榷茗,干笑了声,“哦,主子替丫鬟写的!不错,不错啊,主仆情深嘛!”

“既然如此,阔大统领是不是该还我们一个清白?”榷茗勾起唇角朝阔天辰跟前挪了步。

阔天辰很识相的书信交给他,朝众人大声地说:“误会,一场误会!这封信,是霍少夫人替自己的丫鬟写给这位公子的,大家都看清楚了。没事都散了吧!”

说罢,阔天辰带着亲兵退出人群。

“你说你喜欢我?”榷茗朝跪在地上白冰问道。

白冰脸上一怔,看到不远处的霍尊时立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确认。

“难得我看你也还顺眼,不如就像你们主子讨个人情,将你送给我如何?”榷茗说着将她从地上扶起。

看白冰起身后又给自己跪下,夏芫脑子里浮了一层薄云。

这白冰做事不够细致,霍尊曾怀疑过,难道榷茗也怀疑她了。她要传递的信息就在那首情诗里,若果白冰被他套出点什么,她们几个可就全暴露了。

“我……”她想说不同意的,但看到霍尊那毁天灭地的目光,只好点头同意。

因为茶舍的关系,她与榷茗走的较近,此事在青龙城早有流言蜚语。霍尊为此对她不满,上次跳舞的事情还没解释开,如今又冒出首情诗来。

别说是霍尊,就是青龙城的这些吃

第一百五十九章 被爱的真相

“他送司马相如的绿绮给你,你送卓文君的情诗给他,还正是朗情怯意!”他大手锁在她脖子上,猛地将她从床上提起。

“不……不是的……”夏芫努力摇头。

怒火在他腥红的眸子里燃烧着,锁在她脖子上的大手用力的同时,另一只手瞬间撕碎了她的衣服。

“你那么喜欢那把绿绮,是因为《凤求凰》是用它弹奏出来的,而司马相如也是用它来求爱的吗?这么急着把孟蒹葭送到我怀里,是为了跟阙茗私奔,是不是?”

喉咙被他封着,她一个字都挤不出来,除了摇头什么也说不了。

此刻的他根本就听不进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因为刚被算计的他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根本不可能再相信她。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一丝不挂的被他捏死,没想到意识快退尽时,一阵揪疼,身体一个哆嗦,脑子里面变得清醒。

他攥着她脖子的大手一松,看着她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冷冷地砸了句:“那杯茶不错,现在就让你知道是什么感觉!”

夏芫虽意识清晰,但差点窒息的她此刻只有喘息的份,别说是挣扎,就是话也说不出口。

那杯茶是他娘准备的,她是被逼得,为的全是给他纳妾生子传宗接代,但她说不出,他不给她机会,连喘气的机会都不想给她。

他的大手在她身体某个地方肆意的揉捏碾压着,看着她的眼中除来愤怒,还是愤怒。

“季……季藤……”她努力地让新鲜空气灌进自己肺里,唇边微弱地吐着不清晰的字句。

他怔了下,眼底一冷,毫无怜惜地将手指探了进去。

“季藤……季藤哥哥……”拼尽全力,她终于将这四个字说完了。

这一次,他清听了,整个人也傻眼了。

“你?你刚才……说什么?”

泪水从她眼底夺目而出,她悲愤、绝望地重复了句:“季藤哥哥!”

霍尊僵在那儿,整个人如被五雷轰顶一般。

他嘴巴半张着看了她好久,直到眼睛酸痛泪水横流,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一把将她拽起来后,狠狠地抱在怀里。

他思念了近七年的那个人,他做了无数次关于她的梦,也梦到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狼狈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错!”他抱着她,哭的心碎了一地。

夏芫看着他,被对方这突然起来反应给震住了。

“季藤哥哥”这四个字是兴平告诉她的。

兴平说霍尊不理他,只要她这样叫他时,他才会跟她说话,跟她着急。

夏芫绝望之际,想到兴平的话,她就将这四个字叫了出来。

霍尊紧紧地抱着他,抱的用力到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身体有气无力地贴在他身上,听着他时哭时笑,时傻时癫。

“小悦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的小悦儿!”

小悦儿?

夏芫愣住了,悦儿是谁?

她脑子里懵了下,茫然地看向霍尊。

霍尊俯下头,深情地吻在她的头发:“悦儿,我找了你近七年,没想到你就在我身边。”

大悲大怨大怒大喜都在这一日占齐了,他顾不上夏芫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倾诉自己的情感。

“我怎么这么蠢,在城门口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觉得是你,却隔了近一年都没敢认。你弹琴的背影,煮茶时的神情,还有那日跳舞时的神态,特别是你对我笑的时候,我明明可以确定的。我我怎么这么蠢?”

“所以,你娶我不全是为了逃婚?”夏芫轻声地问了句。

他激动地从床头上取了块帕子,仔细地帮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五一十地回答道:“逃婚有很多种办法,但看到你我就不逃了。我当时并没确定是你,想着成婚后若真是你那便是天意,若真如传说的那样你已不在人世,有个长得和你很像的人留在身边我也认了。”

夏芫沉默了半天,抬起头想看清他的眼睛,但自己的视线却很快被泪水遮住。

她轻咬了下薄唇,看着自己被羞辱到连一块遮羞布到没剩下的身体。

“悦儿,是我不好,刚才我不知道是你!我就是个混蛋,剁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为过。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刚才的事情你原谅我好不好?”霍尊说着狠狠地匡了自己二个耳光。

“如果你娶的人不是我,我出现的时候你还会不会娶我?娶了我之后你的妻妾怎么办?”夏芫不甘地问道。

他笑着将她搂进怀里,挂着泪水的脸颊在她头发上亲昵的蹭着,温柔地说:“我娶你一个就够了,那还里有妾室?若真如你所说,错娶别人之后我肯定还会娶你,让你光明正大的做我的正室发妻,一生一世都只爱你一个!”

小悦儿!

错娶别人!

正室发妻!

于他而言,兴平是不被爱的那个,她夏芫是不被爱却被错娶回来的那个,一个代替品,替另一个人活在他眼里。

当他心爱的人出现时,她这个代替品将什么也不是!

她的心彻底被撕碎了,如同被他撕碎后仍在地上的衣服一样,零零碎碎的洒落一地,再也拼凑不起来。

被一个从未爱过他的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像个瓷娃娃一样被贴在他身上默默流泪。

心已经撕碎了,不会再疼的撕心裂肺,只是脑子里的绝望和悲痛牵动着泪腺,让那二池清泉默默地流淌着。

“悦儿,我知道我们两家有血海深仇,也知道我爹一直要取你的性命。你不用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着你,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霍尊抱着她哭哭笑笑地说到深夜,夏芫却没再听进去一句。

别人的故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将军府、霍尊、茶舍、爱情,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一场笑话。

白冰和玉暖曾提醒过,说霍尊的甜言蜜语不可信,林倩雪也多次提醒过,说此人不得不防。

那么多人的劝告她不信,如今看到他的薄情她也算死心了。

不,不是薄情,是对她的薄情,对另一个人的深情。

在西蒙送给她的《金刚经》琥珀项链,家里床顶上的日月星辰,生日宴上的合欢花,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送她的所有东西,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将她当成另一个人,寄托他对另一个人相思与喜爱。

第一百六十章 夏芫死了

接近黎明时,霍尊抱着夏芫睡得特别香甜,香甜到她挪开他的手臂,找了套干净的衣服穿上离开后他都没有察觉。

出了茶舍,外面除打更的和几个巡逻的亲兵外空无一人,夏芫避过他们走到南城。

城门口的守城亲兵睡眼惺忪地看了她半天,发现是将军府的少夫人、霍万骑的女人,没敢多说什么,痛快的打开了城门。

她漫无目的的沿着虚妄江走了很久,突然想去看看兴平说的那片梨花,一想那是霍尊最喜欢的地方,他和她心心念念地那个小悦儿玩耍的地方,心就凉了一截。

“正是六月初上,哪里会有梨花?”她怔了半天,想到时节,不由冷笑了声。

想起昨晚霍尊对自己的态度,她到现在还胆战心惊,再想想他对他的小悦儿的态度,她凄凉地笑了。

她再次将自己从进入青龙城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串了遍,发现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她的!

二个丫鬟因为倾国倾城陪着她,林倩雪因为另一路人的指派成了她的朋友,阙茗因为茶舍成了她的合伙人,霍尊因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将她错娶进门。

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她恨极了这个世界,恨极了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一道红光轻轻地晕染着远山上的云彩。

又将是一个绝美的日出,但她已无心再欣赏。青龙城,这个世界里的所有景色都不在与她有任何关系。

就算长眠地下,也比呆在这里尔虞我诈的好!

脑子做了最坏的打算后,她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夏芫收回思绪时,才发现周围已经站了十几个人。

大概是她独自在这儿站的时间长了,也大概是这些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就显得格外关心,不由自主地围了过来。

“你们一定觉得我很好笑吧?近一年来各种传言都有,没关系,我不在乎,从来都不在乎,因为这都不是我能决定的!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们看一场笑话,喜怒哀乐全都是笑话。没关系,你们开心就好!”

她冲众人笑了笑,一步步挪到江边上。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发了疯似的跑过来,身上只穿着睡觉时那件贴身白褂,头发散披着,脚上连鞋子都未来及穿。

夏芫看着他风疾火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她能活到现在,能让他发狂到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原因!

如果她假扮成他心爱的人死在他眼前,他会怎么样?

一定很好玩吧!

她看着天空,邪恶地笑了。

“悦儿,不要——”

悦儿!

“很好,如果兴平的死只是让你内疚,那么我就让你心肺具碎,伤肝断肠。就像你伤我一样!”

她冲他笑着,身子朝后一跃跳入江中,连入水时脸上都保持着醉人的笑意,是他最喜欢看的笑容——明目眯成二弯美丽的月牙儿,唇角漾起甜甜的梨花窝。

霍尊瞳孔猛地一缩,目光定格在她入水的那一刻,滔天的巨浪在他眼底翻滚着,待他反应过来时,身子一跃就跟着往下跳。

突然,一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腿,猛一用力将他扯会岸边,一群护卫冲上去迅速将他压住了。

“爹,你做什么?你放开我!我求求你,你放开我!”他爬在地上恳求着,泪水在脸颊肆意的流淌。

霍风毫不犹豫地点了他的穴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滚滚江水东流去,眼睁睁地被将军府的府兵抬会家中。

夏芫出城时,那几个守城的亲兵睡眼朦胧的并未多想,可她走了之后,他们越想越觉得出奇,因为这个点从未有过一个女人独自出城的。

因此,他们分别汇报了霍尊和霍风。

夏芫跳江后,一连七天里,霍尊都被封着穴道,躺在西院里什么也做不了,连话都不能说。

除了每日霍风会亲自来给他喂饭外,其他时候都是他一个人,日日夜夜地盯着房里的一切。

床下的酒香飘进他脑海中,外面的鸟叫声传进他耳朵里,他眼里心里都是她的笑容。

夜里,夜明珠的柔光洒在整张床上,他脑子全是她们在一起时的甜情蜜意。

除了身体某个地方撕心裂肺肝伤肠断的痛着,就是二行泪水疯狂的往下淌。

霍风看着他生无可恋的样子气的暴跳如雷:“我早就说了,这个女人留不得,如今死了倒是件好事。反正是自杀,没人能怪上我们!”

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父亲,希望他能解开自己的穴道。

霍风犹豫片刻,解开他的哑穴。

“爹,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

“出去做什么?寻死吗?一个歌女而已,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泪水早已流干,除了眼睛血红和声音哽咽外,已经看不出是在哭泣。

“爹,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她不是歌女,真的不是。”

“短短二个月里,二个女人因你而死,我想她们都该恨透了你,皇上也该恨透了你。我们霍家怎么就除了你这么个孽障。”

“爹,放我出去,求你了!”

霍风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长叹了口气走出西院。

第八日,林氏来了,哭的眼睛通红。

她哭哭啼啼地说了半天,就那日的事情全说开了。

得知夏芫,不,是他的小悦儿三番两次得被逼着为他纳妾,极不情愿地给他下药,最后彻底被他误解,被他羞辱,他的心也碎了一地。

他辛辛苦苦思念了近七年的人,嫁给他不足一年就死了。

前半年里,她被他羞辱、冷落、囚禁,几乎全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

后小半年里,他们有快乐,有甜蜜,但这都是短暂的、表面的,因为她始终被怀孕、纳妾的事情困扰着,最后还自杀了。

虽然,他说不清她自杀的原因,但深知与自己那晚羞辱的他的事情有关,与两家的仇恨有关。

他恨自己,恨这个家,恨他的父亲,但这些都别无选择。

那日,他喝下茶水,发现被她下药。立即运功压制,哪料瞬间便气血翻腾,眼花缭乱。

孟蒹葭走向他时,他看到的是小悦儿,长大后的小悦儿跟夏芫长的一模一样。

除了那个人影,眼前的景象时远时近,时真时虚。

他用仅存的理智躲开了她,却神魂错乱地怎么也走不出那间屋子,最后摸到窗户硬是从三楼跳了下去。

他是摔在大街上的,被茶舍里的丫鬟学徒给扶了回去。

混乱中,林氏带着孟蒹葭出了茶舍,没有给霍尊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此,他很自然地将所有的事情都算在夏芫头上。

看到阙茗和那首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诗,他心里更是又乱又气,认定了是夏芫喜欢上别人,她将别的女人送到他床上,只是为了找个借口转身离开。

霍风第十日来看他的时候,冰冷的说道:“冷州知府蓝吙来信,说三日前家丁打捞上一具女尸,穿着与相貌都对的上,你去接回来安葬了吧。将军府已经够丢人了,别再让人看笑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死后方知万事空

霍尊出西院时,一跟头栽倒在拱门外的青石砖上,鲜血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

心里郁结了这么久,在穴道被解开的那一刻,浓烈的腥甜味就一直堵在他喉咙间。

起身时,眼前群星乱舞,他踉踉跄跄地跑到马厩,跃上马背后风雨兼程赶了一天一夜,总算找到冷州知府蓝吙。

坏事传千里,镇国将军府少夫人跳江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邑国。

霍家到是费劲心思打捞了几日,可连个人影都捞到,倒是一百多里外的蓝吙与家人江边渡步时,遇上夏芫飘上水面的尸体。

此人与霍风有些交情,便悄悄地给霍风写了封信。

因为是霍家的丑事,蓝吙未敢声张,霍尊也是马不停蹄一个人跑过来的,霍风的意思是悄无声息地将尸体带回去,葬礼不让人看笑话就成。

霍尊被带往冷州府衙的地下冰窖,这里原是存储食物的,因六月天里怕尸体腐烂,蓝吙专门让人将此地腾出来存放尸体。

尸体就放在冰窖中间的小床上,上面用白布盖着,光看了露在外面的绣花鞋子,霍尊整个人就已经跌入万丈深渊。

掀开布子时,寒冰散发的冷气瞬速在他眼上朦了层水雾。

这是张寒冰床,夏芫的眉毛和嘴唇上已经结了层寒冰。除了面色惨白,身体冰冷蚀骨,没有呼吸和心跳外,几乎看不出是个死人。

霍尊揉了揉眼睛,笑着抱起她坐在床上。

“霍少爷,这不是普通的冰窖,这张床更是寒冰床,您可千万不能坐在上面。少夫人已经死了,您这样抱着也没用啊!”蓝吙赶紧劝道。

“你见过人死了十多天还是这个样子的吗?见过尸体在水里泡了七天不肿不涨的吗?她没死,一定还活着的!”

蓝吙当然没见过,但夏芫的确是死了,府衙的仵作也看过了,再说水里泡了七天能不死吗?

霍尊进门时眼睛红肿,面如死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要说服他接受这个事实,蓝吙知道自己得费些口舌。

“霍少爷,少夫人是跳……落江而死,在水里泡了多日,尸体不烂不腐的确不和常理。但您仔细看看,她已经没有气息了,仵作已经验过,真的死了。这里寒气重,您在这里待久了只会伤着身子,还是先出去吧!”

听到寒气重,霍尊目光一缩,抱着夏芫出了冰窖,直接坐在院中的靠椅上。

“别怕,一会就不冷了。”他嘴里喃喃地说着,将椅子往太阳下挪了挪。

府上的衙役们一看可傻眼了,这六月天的抱个尸体晒太阳,开天辟地头一个啊!

蓝吙急地直跺脚,最后叫来仵作,霍尊抱着夏芫不准那仵作靠近,仵作只好僵在那儿远远地看着。

太阳刚落,霍尊就喊着要火盆,一要就是十个。

蓝吙没办法只好给他安排了个小房子,用十个大火盆将床围了一圈,人进去后挥汗如雨,霍尊却抱着夏芫一直没有出来。

仵作说温度高了尸体必定腐烂,到时候霍尊自然会相信。

那晚,房子着火了,霍尊抱着夏芫轻松地逃了出来,倒是府上的其他人,逃命的、救火的,整整忙了一夜。

第二日,仵作去看时,自己也震惊了,夏芫的尸体没有任何变化,完全和初死一般。

“这尸体千年不腐的事情书上也记载过,但即便千年不腐也是死了啊。人死如灯灭,霍少爷您还是节哀吧!”仵作小心翼翼地劝着。

霍尊一言不发,抱着她继续坐在院子里洒太阳。

吃饭时,还会细心地给她喂些清汤,死人是不会吞咽的,汤流出来后他用袖子粘了继续喂。

听说府衙里有个洒太阳的女尸,当地百姓吓的不敢来告状,衙役们也都绕着躲着,唯恐站了晦气。

蓝吙再也看不下去了,最后给霍风送了封信。

听说他父亲要过来,霍尊抱着夏芫直接走出府衙,跃上马背后谁也没追上。

夏芫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像是沉睡在海里,又像是睡在广阔无垠的冰面上,她坐起身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长长的隧道中。

隧道里很黑,只能看到前方隐隐的白光,似远似近,似明似暗。

时空似乎全都静止,那个隧道像极了跑步机,怎么走都出不了那巴掌大的地方。

“芫芫,芫芫——”

一个声音传入她耳朵里,她心里一颤,发了疯似的朝那道白光跑去。

那是现代生活里,她妈妈的声音。

前方的白光闪烁着,她拼了命的往前跑,就在距那道白光十米之遥时,身体如被冰封了一般再也动不了。

白光里浮现出一个景象,晨钟暮鼓,香火缭绕。

她妈妈跪在菩萨身前的蒲团上,手持佛珠口里默念经文,眼睛紧紧地盯着菩萨像前的一盏青油灯。

一个和尚走过来,叹了口气后,缓缓地说道:“女施主何必执着,你女儿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道观里躺了三个月,如今又在我们寺庙里躺了近半年,这引路灯已经添了九九八十一次油,已经再也添不上了。灯灭则人死,人死如灯灭,施主还请节哀!”

“不,大师,灯还没灭,我女儿会回来的!”

“施主,放手吧!三魂少了二缕,您抓着她最后一缕清魂不放,她在另一个世界里会很辛苦!”老和尚朝那盏灯上看了眼,长叹了声退出佛堂。

佛堂的门窗被风吹得噼啪作响,夏芫看着她母亲焦急的抱着那盏油灯,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

尽管如此,那盏等还是摇曳着被风吹灭。

“芫芫,我的孩子啊!”

“别哭了,大师说咱们孩子的魂魄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里的人跟我们一样,都在不顾一切的救她,谁都不放手的话,咱们的芫芫活的会很辛苦。灯已经灭了,放手吧,为了孩子!”

她看到她母亲捶胸顿足的哭着,他父亲抽泣着在一旁安慰。

浑厚的诵经声响起,她父母的声音和身影越来越模糊,夏芫奋力地想挣开束缚,却心口一疼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没有那道白光,她自己摇摇晃晃地飘在空里,看着她父母在陵园里烧纸钱。

墓碑上的名字清晰可见,看得她眼睛刺疼刺疼的——夏芫!

身旁飘起无数踏粉纸,细看时全是钱。

想起她父母的对话,夏芫眼泪猛地一下就飙了出来。

一踏踏亿万大钞过后,是些五颜六色的东西,大小形状各异,挡住了她看着父母的视线。

“爸爸,妈妈——”

夏芫挥起手臂想把这些东西赶走,却不经意抓住了一个,那东西想带着高压电一般,身体一阵酥麻,整个人都从空中跌落下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造化弄人

“我不要待在另一个世界,我要回家,爸爸,妈妈——”夏芫拼了命地呼喊着,猛地张开眼睛。

一个面色赤红的老头儿走了进来,看到她后兴奋叫了起来。

“醒了,醒了!死人都给医活了,看来我红老这“鬼医”的名号是拿定了!丫头,你觉得怎么样?”他说着朝夏芫走来。

夏芫静静地看着他,高高挽起的头发,长长的衣袍——古代的,一切都是古代的!

在那老头人乐呵呵地走到她身前时,她猛地坐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掐住对方脖子,顾不上老幼尊卑封建礼节,直接骑在对方身上将他往死里掐。

那老头虽身体硬朗,但年事已高且不会武功,又被夏芫骑在身上很快掐的半死,危机中从身上摸了把药粉朝夏芫洒去。

夏芫眼前一阵模糊,很快又晕倒过去。

霍尊听到动静从厨房赶出来,看着奄奄一息地老头儿,又看着半脸药粉斜倒在床的夏芫。

她面色红润,身体微微的起伏着,已经和正常人无异。

“臭小子,笑够了没有,还不把我拉起来!”红老仙喘着粗气,狂笑不已。

两日后,夏芫睁开眼,看到红老仙张正笑眯眯地坐在自己床前,翻开自己袖口后粗糙的手指就往她手腕上摸,随机捞起枕头直接朝那老头儿脸上砸去。

那红老仙看她面色红润,本打算把把脉,哪料到脉还未摸到,就被一个沉甸甸的荞麦正头打到脸上,疼的差点跌倒在地。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阴曹地府拉回来,每日每夜地忙活了五天才抢回你一条性命,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听了这句话,夏芫的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对着红老仙愤怒地骂道:“你这个臭医生,死医生,老兽医,那么多活人你不去救,救我这个死人做什么?”

“你你你……我说丫头,你没事吧?救你是你的造化,我要不救你你早就死了,怎么还可能活在这个世上?”

夏芫听了这话更是气的浑身发抖,捞起床边上的茶杯、茶壶、药碗拼了命的朝红老仙砸去,红老仙只当是他疯了,转过身连忙就跑。

她此刻正在气头上,翻下床鞋子都没穿就追了出去。

这是山顶上的一处农家小院,院里的长桌上洒了满满的全是中药材,她捞起那些中药材使劲地朝红老仙身上砸。

“我从来都不想活在这个世界里,我让你手贱,我让你救我,我让你不得好死!臭医生,死医生,你个混蛋医生,看我不打死你!”

红老仙夜以继日的忙了几天,那想到自己吃力不讨好,朝夏芫狠狠地骂了几句,转身朝药房跑去。

想到自己伤心欲绝的父母,夏芫哪里肯罢休,在红老仙刚冲进药房还未来及关上门时,她快速冲了进去,抓起药房里的瓶瓶罐罐全部朝对方身子砸。

“姑奶奶,我求求您了,这可是我几十年的心血啊!做人不能没良心,若非报答六年前你父母一饭之恩,我说什么都不会去医你一个死人!”红老仙哭丧地说道。

“我死都死了,谁人你手贱多管闲事的。因为你,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父母,再也回不了家……”

她砸完了身前大大小小的药瓶子后还不解气,直接将盛放中药材的几个木柜子给掀到了。

霍尊刚走进院子,就听到药房里惊天动地的响声。

他跑过来一看,夏芫打砸摔骂的很是欢实,心里的石头一下落在地上,索性靠在门口看着他们二人打闹。

“丫头,你真不认识我了,六年前我在你家吃过饭,还喝过你煮的茶水。你爹叫夏鹰,你娘叫陆苒,你好好看看我,我是红爷爷。你好好看看——”红老仙边躲边解释说。

“我看个屁啊我,我本来在另一个世界里好好的,硬让你给拉到这里来,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红老仙听的莫名其妙,看到自己那些丹药更是心疼的不得了,也不敢再激怒她,只能耐着性子劝道:

“丫头,凡是总得讲个理,六年前你父母赏我饭吃,如今我救你一命,算是知恩图报。你砸了我这么多东西,还追我这个老头子往死里打,这这这……这可是绝对的恩将仇报啊?”

霍尊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怔住了,他的小悦儿三岁丧母,八岁丧父。

夏芫父亲名夏鹰,母亲叫陆苒,六年前她该十一岁,父母尚在。

这些与康国使臣所呈交的册子上的记载完全相应,因此,这二人的神情明显都不是装出来的。

——她不是悦儿,是夏芫!

霍尊身子一僵,心似乎立即被人掏空了。

夏芫怒视着她,愤怒之下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这个该死的臭医生,你悔了我父母一年的心血,我们本可以团聚的,全让你给毁了!”

红老仙看到门栏处的霍尊,目光一转急忙喊道:“他,是他——不顾一切救你的人是他,你该恨他才对!”

夏芫转过头,看着门口处的霍尊,眼睛更是气的通红。

“是你,对,我真正该恨的人是你!你欺骗我的感情,还将我强留在这个世界里,让我无法和家人团聚。我恨透了你,恨透了这个世界,恨透了这个世界里的一人一物一树一木一花一草,哪怕是山水河流日月星辰,我都恨极了。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了,我是夏芫,不是你的小悦儿……”

夏芫话未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红老仙长叹口气,取下捂在她嘴上的药粉盒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我老人家一百二十岁了,那经得起这丫头这样折腾。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天摔坏的丹药你都的给我赔!还有,比起我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老头子来,她似乎更恨你,这几天离她远地,别给我这里添麻烦!”

红老仙将一肚子的怨火发到霍尊身上,说完后似乎才觉得他情绪不对,筋疲力尽的他懒得再说什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去了卧房。

霍尊将夏芫抱回房后,坐在床沿上脑子里已经没了知觉。

经过这十多天的折腾,经历了人生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他觉得自己身心都被人掏空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一刻,明明就是悦儿,为什么又成了夏芫?夏芫,你为什么会叫我季腾哥哥?是谁告诉你的?”

他看着熟睡的夏芫,身子一软从床沿瘫坐在地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父母的礼物

次日清晨,夏芫被一个曾经熟悉到耳朵起茧子的声音吵醒。

朦胧中,想到是自己不小心压倒了平板电脑的开机键上。

“平板?怎么可能!”

她一骨碌爬起身来,竟真的在被窝里发现一个平板电脑,而且还是太阳能充电的,带有语音识别输入功能的平板电脑。

抬头将四周的景象看了又看,她非常确定自己是在古代。

想到梦境中她父母烧给自己的那些亿万大钞,大大小小红红绿绿的东西,当时自己的确抓到了一个,没想到竟是个平板。

已经近一年没感受过现代生活的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发现里面游戏、电影、歌曲一样不少,而且里面还有百科全书和许多医学方面的书籍。

虽然不能联网,但有这些东西陪着,她心情缓和不少。

这里的事情她懒得再想,霍尊伤她在先,但她扮成他心爱的人跳江自杀也折磨的他够呛。

可若不是那一刻她有报复的念头,他也不至于将她当成心爱的人,不顾一切的将她留住这个世界里,她也不至于回不了家。

报应啊!

全是报应!

夏芫叹了口气,打开一款游戏神情专注地玩了起来。

几个时辰后,红老仙端了碗汤药进来,夏芫听到脚步声赶紧将电脑关了声音扣在床上,用被子紧紧地压住。

“我就说嘛,这个时辰也该醒了,乖点,把药喝了吧!”

有了前二次血淋淋的教训,红老仙站在床脚处,并未上前。

被窝里藏了个宝贝,夏芫不愿让他久留,想了想缓缓坐起,朝她递出手臂。

结果药,她几乎一饮而尽,然后爽快地将碗递回他手上。

对方看她心情不错,想了想搬个凳子坐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

“这药里加了那么多黄莲,你眉毛都不皱一下就往下咽,也不觉得苦么?”

夏芫朝他手中的要药碗看了眼,干笑道:“良药苦口嘛,总得趁热喝!”

“丫头,你真的不记得我?”红老仙认真地看着她。

“我自幼身子不好,爹娘给我请的大夫多了,记不住也是常有的。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休息了!”

对方听出她在下逐客令,刚起身时忍不住叹了口气,屁股一沉又坐在凳子上。

“丫头,外面那个混蛋你要是讨厌,我把他赶走就是。咱俩无冤无仇的,又是老熟人了,你心里有什么苦不妨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上你!”

“我已经说了我跟你不熟,况且我对你的恨也不比他少,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出去吧!”夏芫摸着自己的平板不耐烦的说。

这座山顶小院可是红老仙自己的地盘,一连二次被人下逐客令,他越听越来气,最后摸了把胡子咬牙切齿地说:“我这里粮食本来就少,既然你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跟着那人回去吧!”

此话一出,夏芫一下子蔫了,将军府她再也不想回去,那个人她更是恨之入骨,再也不想看到。

这游戏是没法玩了,只能耐着性子听红老仙唠叨。

对方废话不多,说来说去全是在宽慰她——好好活着别再作死。

夏芫叹了口气,她的心思他那里能懂,这里的死在另一个世界便是活,这里的活恰恰对应了那里的死。

红老仙坐在凳子上唱了一下午独角戏,夏芫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知道自己不到点苦水出来他是不肯罢休的,再次长叹了口气,将苦事娓娓道出。

“去年七月底吧,我嫁给一个混蛋,其实原本是不用嫁他的,全都是他的阴谋。一开始,我过的并不好,整天提心吊胆的,还时不时被他和家人羞辱。后来我觉得他是爱我的,我也拼了命的爱他,为给他生儿育女,我早早的就没了味觉和嗅觉,为给他传宗接代,撕心裂肺的将别的女人送到他床上。可我不知道他爱得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费尽心思娶我回去,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心爱的人。”

霍尊看红老仙一个下午都没了人影,就过来看看,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夏芫的说话声,于是就站在外面继续听下去。

“我儿时就有个梦想,开一家属于有自己的茶楼,与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弹琴听曲,把酒当歌。虽然这些他都不会,但我愿意为他煮茶酿酒,抚琴起舞。可他爱的人不是我,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假的。他说他真正所爱的人出现时,会让那个人成为结发正妻,一生一世都只爱她一个。你说,我是他名门正娶的妻室,那个人是结发正妻的话,我是什么?”

红老仙大手往膝盖上狠狠一拍,气愤地骂道:“混蛋,的确是个混蛋!”

“你知道我只是我的时候他是怎么对我的吗?知道我是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又是怎么对我的吗?那个人,我恨透了他,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见到他。请你转告他,若是他良心未暝,就别再来找我。给他自己一点尊严,也给他爱的那个人一点尊严!”

夏芫一字一句地说着,字字落在门外的人耳朵里,砸在他心上。

霍尊脊背一僵斜靠在墙上,茫然地看着远方的夕阳。

半年前在西蒙,他带她看了日出看日落,看完日落赏月色,如今同样的夕阳美景,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曾经所有的美好,于他是痴人说梦,于她全是骗局,更是噩梦。

红老仙出门时,看到神情麻木靠在门外的霍尊,狠狠地朝他瞅了一眼说:“既然你听到了,也省的我传话。她情绪不稳,你最好躲得远远的,别去烦她!”

接下来的三日,夏芫一直躺在床上玩游戏。

游戏音是关掉的,红老仙一敲门,她马上就将平板塞进被子里。

对方看她话少,一肚子怨火都变着向的往霍尊身上发。

霍尊脑子里空白一片,对红老仙的臭骂声似乎完全免疫,除了每日里劈柴做饭,剩下的就是发呆。

到第四日,电脑上的东西除了百科全书和一些医学知识外,夏芫已将上面的游戏、音乐、影视等全过了遍。

摸着父母送给她的礼物,她久久地看着窗外,神情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个人的江湖

第二日黄昏,夏芫带着心爱的小平板去找红老仙,看他正在药房里忙碌着,她就在药房外面的长桌前坐下。

桌子上是他刚刚调配好的丹药,分门别类地摆了不少,看夏芫漫不经心地玩着那些的小药瓶子,红老仙见状,毫不犹豫地冲过来将她手中的药瓶抢下。

“这可都是我几十年的心血,前几日让你毁掉一半,剩下的一半你可千万留情。关键时候保命的东西,千金难买啊!”

看对方一脸心疼,她嘴巴撇了撇,凳子往后一挪与那些瓶瓶罐罐保持了一尺距离。

“丫头,像这种天气你就应该早点出来,看看风景洒洒太阳,瞧你面色白的,像个——”

夏芫薄唇一咬,扬起眉头朝他白了眼:“像僵尸是吧?你放心,再白也没抵不过你这头白毛!”

红老仙看着她,气的咬了咬牙,忿忿地说道:“我活了一百二十岁,医术虽比不上华佗,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救得。若非从你的脉象认出你,报答你父母那一饭之恩,说什么也不会救你!”

“救个死人,的确是为难了你,但也成就了你的一世圣名。可对我而言,你那些东西就算是神丹妙药,也挽不回给我造成的损失!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你你你……做人不能没良心,你这叫恩将仇报。走走走,赶紧走!我这地方小,不留客,你父母的恩情我也报了,你现在就下山!”红老仙手臂一挥,连将她往外赶。

夏芫轻声一笑,打开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动态的风景屏幕,美妙的古琴声迅速抓住红老仙的眼球。

她对着电脑输了几个语音指令,将上面的游戏、影视、音乐、相机大致演示了遍,最后将重点放在医学前沿和百科全书上。

“这个东西在我手上只能娱乐,送给你或许许能多救几条人命,它跟你一样喜欢晒太阳,每隔三五天拿出来晒晒。”夏芫说着将平板推进对方怀里。

“送给我?真的啊?”

“你是大夫,送给你算是帮我积福了!”

红老仙对着那平板电脑,二眼直放亮光,确定夏芫是真的要将此宝送给自己,他急忙拿了个小羊皮带子将自己调制的丹药给她装了一堆。

“护心丸、益寿膏、金创药、**散、醒神丹……我这里可都是极品的,特别是这护心丸和醒神丹,每颗至少要卖三千两银子,全部送给你!”

夏芫掂了掂手中的羊皮袋子,轻笑道:“不错,挺识货的!我就好人做到底,再多教你一点。这个电脑是语音输入的,上面的办公系统打开后,你可以将自己的经历或者药方对它念一遍,它会将你说过的话形成文字保存下来,形成书籍。”

“还可以这样啊?”红老仙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丫头,要不你跟着我悬壶济世吧,一路走南闯北游山玩水,我保证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比跟着那个混小子强多了!”

“这个嘛?注意是不错,你让我好好想想!”

二人一直聊到夜幕降临,笑谈中红老仙将六年前在南康遇到夏芫父母的事情说了遍,并提到她体质极其阴寒,经脉受阻难以怀孕。

对方说他虽琢磨出一个治疗的法子,但那药引弥足珍贵,几乎没人能够得手。

放下了霍尊,自然也不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红老仙的话她全当成故事听,笑了笑别过他早早回房睡了。

次日,天还未亮,她就带着那个羊皮袋子下了山。

有红老仙给的药,银子完全不是问题。

她大致算了下,这些东西至少够她玩上几年,然后在买个小宅子安身的。

六月下旬,除了热些,风景还真是不错。

她像笼子里逃出的鸟儿一样,对沿途的风土人情,村庄集市一个都不愿错过。

白天赶路晚上住店,遇上茶馆歌舍节庆什么的,每次都要玩个尽兴。

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她将心里所有的不快抛在脑后,不去想也没时间去想。

一日,她在大街上遇上个卖水果的老爷子,那人因患了肺痨水果没人敢要。

看到夏芫是外地人,非要缠着她买几个,她水果还没挑好,那人倒是晕了过去。

更糟的是周围的人全围过来,说此人是被她气晕的,结果简单明了——赔钱!

感觉自己被人抱团刷了,本想丢颗**丹一走了之,正巧那人患了肺痨的儿子走过来,替夏芫解围后又诚恳的道歉。

夏芫被他的诚恳打动,又对这父子二人动了些恻隐之心,便将红老仙送的益寿膏全部送给他们。

听说那轻人是个举子,因家境贫困又身患疾病无法上京赶考,夏芫又送了些银票。

邑国南疆的宛城有世间最大的芙蓉花海,这个季节正是芙蓉花开,游客满园的时候。

不但芙蓉生辉,美女如云,更妙的是有着唱不完听不腻琴曲。

夏芫包了辆马车,一路南下。

宛城中,今年的游客比往年多了几倍,原因是中邑、南康、西蒙三国关系进一步交好,三位皇帝共聚青龙城商量着互通商贸,永结秦晋之事。

三国百姓则想着资源共享,最好能在这芙蓉花海中捞个美女回家种田。

赏芙蓉看美女,是很多人来此的目的,多年下来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已婚女子若是独身一人来到此地,赏花时应该手持红莲,表示名花有主。否则会被认为是在阁未嫁,若有男子喜欢可以送朵白莲以示爱慕之情。

夏芫初来乍道,入院时也未曾留意,对此事毫无所知。

十五岁的她个子长高不少,身材也基本上有了雏形,脸上的稚气退去后,怎么看到灵动娇艳、玉骨冰清,活生生一朵出水芙蓉。

如此的她,走在人群中,纵有人姿态摇曳、风情万种,也迅速被她清雅出尘的气质甩上了十八条街。

第一个上来送花的,她问几两银子,那人愣了半天,摆手正要否认,她毫不犹豫地将五两银子塞给对方。

第二个、第三个……第五个,上来送花的全拿着银子离开了。

她走到一个卖花的妇人跟前时,才知道这系了红绸带的白芙蓉是十两银子买来的,转身一看,那些人还在身后跟着,走上前毫不犹豫地给人家各自补了五两。

那些人相互看了又看,虽然不大明白这十两银子的意义,但觉得她既然收下了自己的花,最后肯定得给个话。

至于为何来者不拒,见花就赏,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手阔绰,遇事慎重,为了相互比较择优录取吧!

因此,没有一个气馁的,全都满怀希望地跟着她。

没多大功夫,她无可奈何地收了二十几朵,抱在怀里一大捧,将灵秀的面孔衬托的更加娇花照水。

一个多时辰下来,她身上的散银已经花光,而身后的二十多个男人还锲而不舍的跟着。

路旁的行人见到此景,不约而同地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

正所谓,接天连日无穷碧,荷间有女别样红!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逼选夫

看到不远处又有人拿着白芙蓉朝她走来,夏芫终于察觉到不对,看到摊上一卖花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她避难似地逃了过去。

“大叔,这些花送你了!”她如释重负地将那些花儿递到中年男子手上。

此花十两一朵,这一送可是算给那人二百多两银子。

对方一愣,随后笑得乐开了花儿:“姑娘,这白莲只能拿一朵,既然你都不喜欢,送给我也好!不过你如此出众,手上还是拿朵红莲的好些,白莲嘛就把它藏在衣袖里,看到喜欢的男子就将红莲丢掉,将白莲送给他!”

二人一番对话,她终于明白这芙蓉花的用意。

白莲可以没有,红莲的确得有一朵!

可惜这卖花郎实在是做生意的料子,收下白莲后,红莲必须让她掏钱来买。

钱袋已经空空如也,银票吧他这种小商贩自然是换不开的,再说这百两千两的银票容易招贼惦记,她也不敢轻易往外拿,手里拿着红莲泛起难来。

“这红莲原本就贵,你要是银子不便的话可以拿东西来换。我看你头上那个白色海棠花的发簪不错,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用它来换!”那男子笑道。

这朵白海棠发簪是霍尊送的,大概是戴习惯了也没想着扔掉,她知道这发簪可以换到上几十朵红莲,可一想到那个人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将支那海棠簪子同商贩换了。

那人接过簪子笑了声,端起花篮子转眼间没了踪影。

夏芫看着他逃离的背影,想笑喉咙又似被什么东西噎着,眼中的悲凉很快将唇角的笑意给压了下去。

“原来,你是个骗子!”

一个犀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芫回头一看,一个紫衣男子正气愤地朝她走来,跟着他身后的还有二十来个人,都是之前卖给她花的人。

“我没有骗你们,我只是不知道这荷花的意义,错把你们当成卖花的!”夏芫解释说。

“卖花的?”紫衣者一脸愤怒:“本公子长得就那么向卖花郎吗?我看你纯粹就是骑驴找马,那我们几个开心的!”

夏芫解释了半天,这些公子哥那里听得进去,毕竟因为十两银子被当成了卖花郎是件很丢脸的事情,而且还被个女孩子当狗似地溜了一下午。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向你们所有人道歉!”夏芫被这些人东一句西一句,说的头都要裂开了。

“道歉有什么用?既然把我们的花都收,总得选一个吧!”紫衣者勾起唇角,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此人叫花流年,是宛州知府花千里的儿子,当地有名的花花公子。

宛州算是他的地盘,别说是得理不饶人,就是不得理也得强七分。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听到此话,目光一亮,全都紧紧地看着夏芫。

“就是,花都收了,你总得选一个吧!”有人附和说。

该死,又一次被人抱团刷,夏芫眉头轻锁,像看苍蝇一样厌恶地扫了他们一眼。

“自己选,还是让我来帮你选?”花流年邪笑着,一步步朝她逼近。

夏芫眉心一拧,连忙后退了几步,站稳身子后,朝他微微一笑说:“既然是选夫,自然得慎重点,这个东西谁抢到我跟谁走!”

说罢,她摘下一个耳环,在众人面前扬了扬,狠狠朝芙蓉池里丢去。

这耳环是黄金的,不足指甲大,但分量却十足,夏芫抛出去时也是给足了力气,东西落入池子转眼便没了影子。

原本是想让这些人知难而退的,没想到那些人愣了下,还真有跳下去的。

“蠢货,那池子少说也有半丈深,里面光淤泥就是二尺,那里还捞得到!”花流年不屑地朝下水的人瞥了眼,转头又笑眯眯地打量着夏芫:“你最好识相点,还是乖乖的选了我吧!”

看对方猛地朝自己扑来,夏芫一把**散撒出去,对方身子一软立即跌到地上,其他几个没下水的等反应过来时,也已经跟着晕了过去。

夏芫未敢耽搁,转身赶紧就逃。

“大家别找了,她逃了!”

池子里,不知谁喊了句,下水找耳坠子的人迅速游了上来。

夏芫丢了手上的芙蓉花,拼命地往外跑,结果歪打正着刚好撞在宛州知府花千里身上。

“大胆刁民,竟敢冒犯知府大人!”花千里身边的护卫大声喝道。

花千里朝夏芫看了眼,目光一亮,又摸着胡子将她上下左右的打量了番,朝身边的护卫递了个眼色。

那护卫跟了他多年,自然是将他的心事摸得一清二楚,便上前二步开始查问夏芫的身份。

“南康国,酿山人?不错,是个出美女的地方!酿山最出名的是乐仪府,听说那里出来的姑娘,神仙见了都要做上三日美梦!”花千里目光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地说。

夏芫缩在衣袖间的拳头轻握了下,低头答道:“我只是一个茶农,不知道什么乐仪府!”

“大家快来啊,她在这儿!”

一个男声传过来,夏芫回头一看,刚才那些人已经追了过来,其中有几个满身污泥,还有满身药粉的花流年。

“知府大人,你得为小的做主啊!”看到一身官服的花千里,一男子“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花千里越过跪在地上的男子,目光落在自己狼狈不堪的儿子身上,脸上一下子变得阴沉。

“大人,她,她是个骗子,骗我们……”跪在地上的男子顿了下,似乎想了半天才接上后面的词,“骗我们感情!她收了二十几朵白芙蓉,却一个人都不选,最后全送给了路旁的卖花郎。还给我们每人十两银子,取笑我们是卖花郎!”

花千里怔了下,眯着眼睛再次将夏芫打量了番,语气不明地问道:“你,收了那么多花,一个都没选?”

“我第一次来这里,并不知道这儿的规矩,以为他们是卖花的,所以就买下了!”夏芫又一次解释说。

花流年混在人群中,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父亲:“不是的,她就是故意玩弄我们的感情,那我们当猴子耍!说白了,就是骑驴找马,瞧不起我们!”

“瞧不起”这三个字,花流年故意放慢了速度,字音咬的极重,听得他父亲眼珠子瞬间发红。

看到花千里眼中的杀意,夏芫赶紧解释:“我没有,我是外地人,真不知道这个习俗!”

“现在知道也来得及,从我们中选一个出来!”花流年心有成竹地说。

这里是花家的地盘,无论夏芫怎么选,他似乎都有十足的把握左右众人。

夏芫看着他,再看看一脸官威的花千里,不得不说出一个让他们气血倒流的事实。

“我……我已经成亲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的男人叫霍尊

“成亲了?成亲了!你拿我们当猴耍?这种女人就应该拉去沉塘!”一个男子愤怒地说道。

“对,沉塘!”立即有人开始附和。

愤怒地声音在耳畔响起,听到她六月天里冒了一身冷汗。

花流年跪在地上向他父亲恳求道:“这个女人骗了我们一下午,如果不肯选夫,按我们当地习俗应该沉塘!”

“沉塘,是我们当地对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女人的处罚。本官念你年小无知,可以给你次机会,从他们中选择一个!”花千里看着自己的儿子,慢悠悠地说。

夏芫望着花千里,一脸坚定地说:“大人,我的确已经成亲了!”

花千里目光一顿,脸上的神情再次难以琢磨。

面前这个女子虽年纪尚小,但遇事镇定,举止和气质都非凡人可比,说是茶农出身明显是在隐瞒身份。

“南康,酿山?”花千里捋了捋胡须,“既然你自称已经成亲,不如说说夫家哪门哪户,姓甚名谁?”

夏芫倒是想捏个南康夫家,可连那地方去都未去过,那里编的出来。

再说这里距南康不远,对方铁了心的为难与她,自然会查个一清二楚。

人群中已经开始起哄,非逼她说出个地方人名来。

夏芫被他们逼着步步后退,眼看就掉进身后的芙蓉池中。

“青龙城,霍家!”

“什么?”花千里眼皮子一跳,再次问了句,“哪里,哪家?你……说清楚点!”

“青龙城,霍——”

夏芫突然顿住了,“霍”字出口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不远处晃了下。

她眉心一拧,再去看时,那里只有一对夫妇在聊天,根本没有其他人。

这些日子里,那个姓那个名她都不想提。

今日被逼从口中说出,她心里还是隐隐的疼了下。

那一瞬,竟也浮现出某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心里、眼里。

“哪一家?”

天下姓霍的不少,但青龙城仅有一家,之前权倾朝野,如今至少也能轻而易举地踩死几个知府州官。

花千里声音颤了又颤,依旧难以置信地追问着。

“青龙城远在千里,你一弱女子孤身一人跑到这儿,谁信?”

“你夫家到底在哪,姓甚名谁?说!”

“对,你的男人谁是?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

其他人还在气头上,哪里注意到花千里的神情变化,个个儿字句紧逼着,恨不得将夏芫给生吞活剥了。

前有宛州知府和他的护兵,后有那群锲而不舍咄咄逼人的苍蝇,被逼到芙蓉池畔的她已经退无可退。

她狠狠地咬了下嘴唇,抬起头朝前走了几步,愤怒地看着宛州知府花千里。

“我的男人叫霍尊,家住青龙城东北将军府!十一个月零三前天,你们邑国皇帝亲自赐的婚。说的再清楚一点,他原是青龙城亲军大统领,公主的如意驸马,官居二品的少将军,如今——就是个混蛋!”

最后几个字,她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语落时眼里已经挂了层泪,虽未落下,视线却已经模糊了。

人群中鸦雀无声,只有那几十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哈哈哈!就这点本事,你也敢出来骗人?二十多日前,镇国将军府少夫人疯病发作,溺水身亡。此事谁人不知,你竟敢跑到这里来冒充?”

还是花流年反应快些,他的嘲笑声立马打破了人群中的寂静。

“是啊,前些日子都在传,说此人是个病秧子,嫁过去就疯疯癫癫,溺水后将军府派人日夜打捞,尸体捞上按时就只剩下半个脑袋!”有人很快跟了句。

后面的议论声越来越激烈,全都是将军府如何重情重义,霍尊如何深情厚义,而夏芫如何疯癫痴傻,死得其所。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些人,听着他们的讽刺话语,脑子里瞬间砸开了锅。

疯癫痴傻?

溺水身亡?

她夏芫竟然是这么死的!

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过是个骗子,无名无份无夫无家的孤魂野鬼!

“哈哈哈!”

仰望天空,她冷冷的长笑了声,抓了二把**散狠狠地朝人群中丢了出去,转身就往外跑。

这些人原本笑的东倒西歪,谁也没料到她这个弱女子会突然逃走,除了花千里和他身旁的护兵离得远反应快些外,起他人全被迷晕了。

“追,给我抓住她!”花千里愤怒地令道。

话刚落音,一把飞刀冲过来端端地刺在他头顶戴的乌纱帽上,花千里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取下帽子一看,那飞刀短小精致,金色的刀柄上明晃晃地刻这一个“霍”字。

他哆嗦着身子,赶紧将自己的护兵全部拦下。

夏芫出了芙蓉花海,朝着一片无人的草地跑去。

这草地位于河畔附近,里面有不少水坑泥潭,神情错乱又急于逃命的她顾不上这些,深一脚浅一脚的使劲往前跑。

上天又跟她开了个玩笑,那条“几”字型河流在前方饶了大大的一个湾后又转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她再也跑不动了,坐到河岸上恸哭起来。

另一个世界里,她死的时候,父母哭的悲痛欲绝。

这个世界中,她活着的时候被人羞辱,死后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好,真好!”

她环腿趴在自己膝盖上,让疯狂涌出的眼泪淹没在清凉的河水中。

他强娶她时,外面的传言是她恬不知耻勾引当朝驸马。

她受尽委屈自杀时,外面的传言是她疯癫痴傻,自己作死。

林氏曾说过,将军府不是什么货色都可以爬进去的。

她夏芫本是蝼蚁,进错门后又做了不该做的梦,活该成为天下笑柄。

河岸边,她记不清自己嚎啕大哭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实在累得慌,看着远处的夕阳霞光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张开眼,柔和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暖的很是舒服。

日头刚刚爬到东面的山顶,将一朵朵白云染成金黄色,像是柔软的棉花糖。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不是躺在河边,而是睡在一个巨大的石头上,周围的草地、河水全镀上了层金沙,自己身上还搭了件衣裳。

“这,这是他的衣服!”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件衣服,脸上的神情似凝固一般。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来了

四周空无一人,夏芫留下衣服走出河畔。

昨日闯下祸事,宛城自然不能再待,她打算出城后换个地方转转。

谁料,她刚出城门,就被人从身手劈了一掌,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家客栈里,破旧的桌椅,脏兮兮地地面,外面小二的吆喝声、食客的笑骂声汇成一片,一听就知道是杂乱无章的下等客栈。

夏芫被装在麻袋里,口里塞了块破布,整个人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手脚被绳子捆着结结实实。

她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从麻袋里钻出来,可除了用膝盖将嘴巴里难闻的布条夹出去外,对那绳子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绳结打的非常有技术含量,她越挣扎就捆得越紧,最后被勒的手脚生疼,额头上已经冒了细汗。

“公子,您要的人就在里面!”

一个人男人的声音落下时,门突然被推来了。

花流年一脸玩味地笑着,将一个钱袋丢给身旁的人说:“不错,就是这个女人,赏你的!”

那人拿起钱袋垫了掂,皱了皱眉头:“不是说好的五十两吗?”

“这么破的地方,也值五十两?”花流年目光落在夏芫身后的床褥上,一脸不满。

“公子,大人说了,这个女人您不能招惹。好点的客栈都有您家里的人盯着,实在不方便。好在这女骗子还长得不错,你就委屈委屈吧!”

花流年气愤地朝那人看了眼,补了二十两银子后将他赶出房间。

看他色眯眯地退去衣服朝自己走了,夏芫脊背一僵连忙说道:“我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你要是敢乱来,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哈哈!这种话也就是吓吓我爹,本公主才不会上当!真的将军府少夫人已经死了,你这个冒充的五十两一次已经是天价了!地方是差了点,但我会让你舒服的!”

花流年淫笑着,一件件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半身大大小小的蝎子纹身。

那些纹身在他脱衣服的动作下就像活了一样,漫身游走着,吓得她手脚上全是冷汗,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墙角缩。

“好看吗,这种纹身我全身都是,一会让你看个够,摸个够!”

他目光锁在她脸上,一下子抽掉自己贴身的裤腰带,丝质的裤子瞬间落在地上,夏芫尖叫了声,赶紧将头埋到膝盖上。

咚——啊——

一声闷响,跟着一声尖叫。

夏芫抬起头时,花流年已经没了踪影,霍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房里。

花流年一丝不挂地被他从客栈三楼的窗户上踢飞出去,砸在一头拉泔水的骡子身上。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那车夫惊叫了声,骡子猛地停下脚步,低吟了一声后,淡定地从他手臂上踩过。

“啊——”

花流年的惨叫声引来更多的围观群众,看到太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吓得女人们又是一阵尖叫,骡子刚抬起的前蹄在空中停了停,又稳稳地踩了下去。

“滚开,你这只该死的畜生,滚开啊!”花流年大声地骂着。

看到是知府大人的心肝宝贝,那骡子的主人早就吓傻,完全忘记管教自己牲口。

骡子低头朝花流年看了会,另一只前踢脚慢悠悠地踩在他肩膀上。

“放开我,畜生,放开我!”

花流年疼的要死,被骡子固定在地上连声骂着,叫着,挣扎着。

女人们早就跑开了,男人胆子大点的站在跟前看热闹,假装是帮忙赶骡子,胆子小的远远低看着,嘴里唏嘘着说花流年平日寻花问柳,想不到也有被骡子问到一天。

夏芫与霍尊本是无言以对,此刻看着街上的场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骡子将花流年折磨地差不多后,仰天长啸了二声,依依不舍得走开了。

花流年捂着血淋淋的手臂,抬头恶狠狠地朝客栈三楼的窗户上看了眼,捂着下半身跑开了。

“跟我回家吧,这不是你待的地方!”霍尊望着夏芫的背影,认真地说。

夏芫依着窗栏,目光落在远方的云朵上,睫毛动了下。

她的家在天的另一头,几个世纪都走不到。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时,她闪电般地避开了,就像躲避苍蝇或瘟疫一样。只是这猛地一躲,手臂撞在身后的桌角上,碰的生疼。

她眉头一锁向后退了步,咬咬牙全当做撞在棉花上。

“夏芫!”

他上前一步紧抓着她手腕,刚才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时,他留意到她手脚上勒出的血迹,只是大街上的叫声实在惹人怜爱,他想让她看上几眼。

“放手!”

夏芫拼尽全力地将自己的手腕往回拽,就像双方拽着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一个没有知觉的绳子,拔河的绳子。

只是这种拔河拽的她胳膊生疼,整条胳膊都向被撕裂一样,他不放手,她更不会放手,胳膊上很快就红肿了一圈。

胳膊肿成大红藕,她以为他会放手,但他并没有,只是朝前走了一步,依然紧紧地抓着她。

她退一步,他边走一步,这个距离不至于扯到她的手臂,却可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

夏芫忍无可忍,看到桌上放着的一个茶碗,拎起来就往手上砸。

他目光涩的一缩,急忙将茶碗抢下,看了他片刻后,慢慢地将放开了她。

狭小的房间,容不小二颗冰裂的心。

她握着自己被撕裂般的胳膊,想走出房子,却有他站在门口,堵住了整整地一扇门。

夏芫转头看向窗外,正好瞧到花流年带了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朝客栈走来。

“人就在里面,给我抓我好的!”

花流年一声令下,那群人迅速将冲上三楼。

霍尊阴着脸,待那些人进房后一个个将他们从窗户打落下去,半个时辰里窗户被强烈撞击了七八次,跟窗户一样废了的还有几个人的腿脚。

有个腿脚好的匆匆跑回去搬来救兵,赶来的是宛州的衙役和护兵,七八十人将客栈围了一圈。

“有本事出来,别跟缩头乌龟似的躲着里面!”花流年在外面叫嚣着。

霍尊阴沉的脸上如添了层墨,眼里的杀瘆的吓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千里香送,终是一别

花流年洋洋得意地“押着”着夏芫和霍尊回了宛州府,后面看人闹的人浩浩荡荡地排了一街长队。

花千里听说儿子吃了亏,气势冲冲地跑出府衙,看到被儿子“押着”的二个疑犯,脸上一怔,吓出一身冷汗。

“爹,这二人当众闹事,打伤我们不少宛州百姓,还请您为他们做主!”花流年急切地指着身后的一群伤号。

霍尊实际上头一次到南疆来,这花千里也并未见过他,但霍尊一米九几的身高,少年将军的英睿还是不难分辨的。

更何况,昨日夏芫说过她的身份,花千里也刚好被霍尊的飞刀吓得半死。

虽然花流年少经人事,但他父亲花千里也算是阅人无数,这种事情他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去做主。

狠狠地瞪了眼自己亲儿子,花千里准备上前迎上霍尊将此事请进屋里去谈,那料霍尊只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在府衙门口击起鼓来。

“击鼓者何人?”府衙里跑出个衙役大声问道。

衙役这么一问,花流年倒是回过些神来。

万一这二人是虚假冒充的,他堂堂一州知府岂不是闹出大笑话来?

“青龙城,霍尊!”霍尊说着朝夏芫看了眼,“你们昨天不是要找她的男人吗?我就是!”

花千里大腿一拍,连忙讨好的笑道:“误会,全是误会,是在下眼拙,冲撞了少夫人。今日之事纯属误会,我看就不用升堂问案了吧?”

“怎么,我这么个大活人击鼓鸣冤,你身为当地的父母官不坐堂问案?”霍尊说着揪起他进了府衙。

花流年怔了半天,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看他父亲已经被人按在庭堂的大椅子上,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升堂!”

霍尊的声音已经压低了八度,但依旧吓得花千里哆嗦不止。

“嗯嗯!”花千里清了清嗓子,开始坐堂问案。

这父子两平日里没少做坏事,今日出尽风头,宛城的老百姓已经将府衙围得水泄不通,看完他儿子的好戏等着再看看花千里的戏头。

府衙的呐喊助威声过后,霍尊、夏芫、花流年谁都没跪,花千里颤巍巍地敲了下堂木,别说是让谁跪下,就是那个是原告、那个是被告他现在也分不清。

“谁是原告?”他抹了把汗小心地问道。

“我!”花流年委屈地说。

霍尊目光一冷,直接走过去将坐堂问案的花千里拎起来丢到堂下。

在对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正要反驳时,他从腰间取出一块金牌,吓得花千里立即跪在地上。

夏芫看着霍尊手上的云纹金牌,脸上也跟着怔了下。

林倩雪说邑国的身份金牌有二种,一种云纹金牌,一种暗紫金牌。

云纹金牌可以在皇宫畅通无阻,随时面圣,查凶追案可以先斩后奏。暗紫金牌据说非常尊贵,只是到现在还未听说有人拿过。

此种云纹金牌司徒俊有一块,子阑太子有一块,霍尊何时也得了块?

难道是他当上万,骑给皇上查案的时候?

夏芫脑子里画起一个疑问,转眼一想,此人已与自己无关,即便是拿着尚方宝剑又与她何干?

“花千里,令公子的罪是你治,还是我来治?”霍尊坐在朝堂上,鹰隼般的冷目落在花千里身上。

花千里冷汗雨珠子似的往下落,儿子固然重要,但镇国将军府那是他敢得罪的?

他儿子又偏偏不长眼的对夏芫动了心思,霍尊这态度明摆是要将他们父子俩给扒层皮来。

他讨好了半天,求饶了半天,最后为了护住儿子性命还是下令砍掉花流年一双手臂。

花流年算是运气好些,第一只手臂砍短时,鲜血喷出的场景吓得夏芫惊叫了声,连忙转过身去。

霍尊朝她看了眼,将砍掉第二只手臂改成丈责五十。

行刑时的惨叫声听得她心里发毛,霍尊朝花千里警告了几句拉着夏芫出了宛城。

宛城外二条大道宽敞星目,一条蜿蜒向北,一条直通南康。

中午的日头晒的地面炙热,二条大道更是白的刺眼。

二人并肩而立,一个看向南,一个看向北。

“夏芫——”

霍尊回过头,想抓住她的手时,她后退了步,连袖子都未让他碰到。

霍尊茫然地看着她,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疯癫痴傻,溺水身亡,夏芫那个傻子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只想为自己活着,与你无关!”夏芫望着远处的青山,缓缓开口道。

“这些谣言大该是我爹放出去的,我并不知道。你跟我回去,我会将此事解释清楚。让你一个女孩子漂泊在外,我终究不放心。回去以后……”

关心吗?

认错了人了吧!

夏芫手指一抖,迅速将他的话打断:“霍尊,我和你没有以前,更不会有以后。以前我稀里糊涂地替别人陪着你,以后我只明明白白地为自己活着!”

“对不起,那天是我情绪失控,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说了那些不该说的混账话!”

“混账话?”夏芫冷笑了声,“话很真切,混蛋的是你。你把我看成别人,就不怕委屈了那人,委屈了你自己么?哦,你或许并不在乎,但我在乎,因为恶心到我了!”

“跟我回去吧,我会补偿你的!”

他沉默了半天后,低沉的声音似乎颤抖了下,似有似无,极难分辨。

夏芫诧异地朝他看了一眼,抬起头又看了下火辣辣地太阳。

半年前,她曾说过世上有二件东西不能看,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

前者看看多了伤眼,后者看多了伤心。

他说的倒是更好,可看到头来全他妈是假的。

多说无益,她只想离开他,离开青龙城那个是非之地。

夏芫转过身,朝通往南康的那条大道走去。

其实她并未想过去南康,只是现在只有这二条道,不去北方,她也只能往这条道上走。

“不准走!”

霍尊突然追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非要我跟你回去,等着你心爱的人出现,看着你娶她为正室发妻,与她相爱相守一生一世?给你爱的人一点尊严,也给我一点尊严,虽然我身分卑贱到根本不值得你尊重,但被人一直踩进尘埃里我多少也会心痛的。”夏芫看着向他,一字一句地说。

他一时语噎,看着她时,明亮耀眼的星目第一次变得空洞昏暗。

她冷冷地看着他,认真地补充说:“现在的你,心里属于另一个人,以后的你,心里身里都属于另一个人。而我,现在只是个卑微的代替品,日后更是个被你抛弃的怨妇。既然看清了现在,更看到了未来,为何还要和你死缠在一起,彼此为难?”

这些日子,他一直默默地跟着她,看着她一颦一笑一怒一喜,感觉自己被掏空的心渐渐有了知觉,似乎一片片拼凑了回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一次碎开了,一片片从身体剥离。

夏芫绕过他,径直朝前走去。

“夏芫——”

“霍尊,我可以不恨你,但再也爱不起来!就此别过,你自行保重!”

她回过头,看了他最后一眼,语气不重,但字字挖心。

他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声音苍白无力,就像他此刻的挽留一样,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他心里很清楚,他们回不去了!

从那晚他疯狂地羞辱她开始,从他神志错乱地说出小悦儿时开始,更从他说了会娶悦儿为正室发妻,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开始!

他想说他的小悦儿已经死了,但嘴巴张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就很难装下另一个人,放下他的小悦儿他舍不得,一下子完全接受夏芫他做不到。

尽管她也曾让他迷恋、欣喜、悸动过,但这仅多是同情或者喜欢,不足以刻骨铭心,也不足以住进他心里取代另一个人的地位。

她要的爱情他给不了,与其强扭在一起,不如相忘于江湖。

霍尊怀着这样的心情,看着她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悦耳的马蹄上从身后响起,霍尊回头一看,北方的大路上驶来一架熟悉的马车。

他深吸了口气,跃上了马背。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可千万别后悔

蜿蜒向北的大路上,一亮银色的马车疾驰而过,遇上霍尊是渐渐停了下来。

车帷拉开时,白冰、玉暖从车厢里下来。

“少爷,您就这样看着少夫人离开吗?她那么爱你,为了您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活成了药坛子,味觉和嗅觉都没了。您怎么可以丢下她?”玉暖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霍尊深吸了口,目光落在北方的田野村舍上,悲凉地说:“就此别过,照顾你家主子!”

二个丫鬟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半天,最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霍家狠决毒辣是出了名的,霍少爷冰残冷酷也无人不知,我曾多次劝她,也只有人她跟傻子似地什么都信你。这样也好,天下的男人还没有死绝,她也不至于那么辛苦的为你活着!”白冰一脸鄙视地朝他笑道。

“白冰!”玉暖急忙将她拦下,“白冰一时气急说话没了分寸,还望霍少爷海涵。既然少爷您已经决定了,我们也不便再说什么。就此一别,永不再见,霍少爷珍重!”

玉暖认真地看着霍尊,希望他能说些什么,但对方只是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她想了想,又不甘地补了一句:“霍少爷,少夫人或许并不完美,但错过了,您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人心善变,你若是喜欢上别人,我们祝福您,少夫人若是爱上别人,您也千万别后悔!”

“我会祝福她!”霍尊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后,淡淡地说道。

马车是霍家的,马夫也是霍家的,既然是诀别,二个丫鬟也不愿再与他们扯上关系,离开马车后自行离去。

霍尊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倚在马车外。

“少爷!您现在去追还来的及!”车夫小心地说道。

“不用了!”他回过神,缓缓爬马背,一路朝北奔去。

白冰、玉暖快步走在通往南康的大路上,边走边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玉暖望着夏芫走过的路,一脸愁容地说:“好一个绝情的男人,明明割舍不下,非要将少夫人往回送。少夫人也是疯了,我们三人的身份,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霍家绝情之此,我们还怎么留在青龙城?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就算是改嫁,青龙城里一时间也没人能娶她。霍家传出的消息里,她现在可是个死人!就连阙茗他们现在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根本不确定她的死活。”白冰气愤地说道。

“阙茗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先追上少夫人再说吧,南康她可千万不能回!”

夏芫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回南康,霍尊离开后她就找了条小路朝西拐去。

走走歇歇,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一个村子。

村子较偏,里周围最近的集镇也有十来里路。

好在一户农家夫妇心善,愿意收留她住上一晚。

几人闲谈中,那对夫妇告诉她,往西三十里是当地有名的蝴蝶谷,这个季节野花遍地,蝴蝶成群,正是最美的时候。

次日一早,夏芫留下些银两,带着红老仙送她的羊皮袋子匆匆上路。

“少夫人!”

二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用回头,她都是知道是那对催命丫鬟追上来了。

“我已经跟霍家无关了,不必再叫我少夫人!还有,以后的日子我决定为自己活着,你们两个要么杀了我回去交差,要么放了我另寻新主!”

看夏芫态度坚决,二个丫鬟对视片刻,全都跪下身来。

“姑娘多次救我性命,白冰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杀你的事情万万做不出来。”

“是啊,姑娘带我们二人亲如姐妹,就算你执意离开我们也不会拦着,可咱们都有亲人留在康国,您一走他们全都性命不保!”

康国的事情夏芫并不清楚,但有亲人被扣成人质夏芫早听玉暖说过,虽然她的身份是父母双亡,但有其他亲人留在世上也在情理之中。

即便是从未谋面毫无感情,但必定是这幅身体原主子的亲人,不闻不顾即不合理又容易招人怀疑。

“先回南康吧,我想看看亲人!”夏芫想了想说。

“不行,咱们是被送往青龙城的细作,没有康王或乐仪大人的密令是不能回去的!”白冰非常肯定地说。

夏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边走边解释说:“我们是回去探亲,又不是叛变。培养几个新人出来不是那么容易得事情,我们三人多少还是有些价值的,相信他们一时半会应该不至于杀了我们!”

玉暖目光一顿,将夏芫的话想了又想,跟着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

“是啊,霍家没有休妻,姑娘你还是将军府的少夫人,有了这个身份咱们就说是回家探亲的。镇国将军府位高权重,乐仪府和康王也不敢将我们怎么着。等见到亲人后,我们再设法将亲人救出来!”

白冰犹豫了会,觉得仍然不妥,忧虑地说道:“可霍家传出的消息,是姑娘已经死了!”

“怕什么,我这个大活人站在他们面前,难道他们也相信传言不成?咱们以前传递了那么多消息,全部准确无误,我就不信他们能再短时间内找到比我们三人更好的替补!”

借用霍家的身份夏芫虽不愿意,但也再无其他办法,一咬牙只能这么做下去。

倒是白冰,虽然对回家充满期待,但听到她们二人说营救亲人就一脸的不高兴,玉暖追问了半天她也不肯说。

顾不上白冰的心情,三人决定游过蝴蝶谷就回南康。

蝴蝶谷虽景色不错,但二个丫鬟归心似箭,若非夏芫坚持要玩上几天,她们是一刻都留不住的。

三天聚齐后,夏芫不用担心招贼惦记,吃的住的都是当地最好的。

只是这几日饭桌上老是听人提到西蒙王、南康王、和邑王和谈的事情,大家似乎对这场和谈都很看好,天下太平的愿望似乎就在今明几日。

“玉暖,你说天下太平了,就再也不用有那么多人被迫从军,上战场厮杀了,对不对?”白冰搅着碗里的莲子粥,若有所思地问道。

“当然啦!要是天下太平了,三国相安无事,咱们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去做那些事情。带着亲人,游山玩水的多好!”

看这二个丫鬟一问一答说的满是向往,夏芫心里对她们的排斥已经彻底没了——都是身不由己,她们并不比自己活得轻松。

“走吧,玩的差不多了,回南康!”

她收了行礼,带着两个丫鬟出了蝴蝶谷,一路朝南开赶去。

第一百七十章 狼烟起

中邑与南康交界处是一片上百里的湿地,因为刚下过雨,马车走起来很是费力。

绕行此处费了不少时间,好在风景不错,周围村庄农舍也不算太少,几日下来二个丫鬟迫切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夏芫一边欣赏沿途风景,一边琢磨着如何面对南康的亲人并将他们救出了。

在那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没有朋友没有依靠,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就不由自主地迷茫起来。

霍尊刚回到家,就给霍风劈头盖脸地骂了顿。

“所有人都知道她死了,你将一个大活人放回南康,让皇上怎么想?南康国怎么想?天下人又会怎么想?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你留着她性命做什么?”

霍尊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西院。

林氏听说夏芫还活着,急匆匆赶过来,从霍尊口中确认后,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对于夏芫回南康的事情林氏什么也没说,陪自己儿子坐了半天,默默地叹了口气走出西院。

旁晚,清月从茶舍赶回来,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求了半天,让他将夏芫接回来。

霍尊将她扶起来,自己去了骑兵营。

晚上,阙茗来找他,骑兵营里二人打了一架,所有人都对他们的武功震惊不已。

这二人不知疲惫的打了一天一夜,直到霍尊告诉他夏芫还活着,阙茗才停下手来。

其实,他一回来就想告诉对方的,只是说不出口,将她推给阙茗他做不到。

“虽然他身可疑,但对她确是真心实意的,比我强!”霍尊望着阙明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

青龙城的风言风语铺天盖地,说夏芫疯癫痴傻溺水身亡是十几日前霍风放出去的消息,说她风华绝世,真心错付,是青龙城百姓口里传出去的消息,说她被夫家欺辱,被迫自杀是流云阁传出去的消息……

所有的言论都指向将军府,指向霍尊,无论他出现在什么地方,都会成为众人议论、唾骂、嘲笑的焦点。

他不再出门,但常待的骑兵营、茶舍、将军府全是夏芫的影子。

骑兵营有阔天辰等人的热潮冷风,茶舍有林倩雪愤恨挖苦,将军府有霍风暴跳如雷的骂声。

浩大的青龙城,他头一次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接下来的几日,她躲在流云阁二楼伊梦初那里,日日与酒为伴,醉生梦死。

短短几天时间,镇国将军府贵公子吃喝嫖赌,逼死发妻的事情传遍整个邑国。

霍风进了流云阁,若非被他儿子拦着,伊梦初不知在众目睽睽下被劈死几百次。

父子二人回到将军府,霍风将自己近日受到的嘲笑全数报复在儿子身上。

“人有皮树有脸,你不要脸我还得要!要么把她给我接回来,要么派人到南康去刺杀,这件事必须给外面一个交代!”

霍尊冷冷地看了他父亲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有阙茗护着,他不怕他父亲派人去刺杀,只要他父亲不嫌丢人,他不介意将事情闹得更大,将自己抹得更黑。

进入南康的第一站是金廓城,城外设了大大小小七道关卡,白冰看着这些关卡,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沉重:“好端端的,怎么设了这么多关卡?”

“是啊,一年前咱们离开的时候,这里可是一道关卡都没有!”

玉暖一打听,才知道这些关卡都是这二日新设的,跟前检查的重点是身体健壮的青年男子,有点武功的更是当场被抓住。

“查的这么严,难道康国也出现了刺客?”白冰警惕地说道。

夏芫拉开车上的帷帘,朝前方看了看说:“咱们又不是刺客,用不着管那么多,办正事要紧!”

三人一路接受检查,到金廓城时已是夜里。

入城门时,几个护兵简单问了几句,就在她们下车接受检查时,全被人用刀顶住脖子。

城内的一间密室里,一位青年将军早早在里面等着。

白冰看到他时,眼里一下子放出光彩。

“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时局这么乱,你们跑回来做什么?”那青年将军气愤地问道。

此人名叫凌寒,是白冰的哥哥。

“我……”白冰一言难尽,看着她哥哥激动地笑了起来,“哥,我好想你,爹娘还好吗?”

凌寒虽一肚子怒火,但对妹妹地心疼与思念全在眼底,令人送了酒菜过来后,深情地看着自己妹妹。

“瘦了不少,在那边吃了不少苦吧?”

瘦了吗?

她平日吃的比谁都好,脾气比谁都大,除了霍尊,谁动过她?

听凌寒这么说,夏芫愣了下。

白冰笑了笑,将夏芫和玉暖介绍给她哥哥。

“原来你是大将军凌启的女儿,还真是看走眼了!”玉暖浅笑道。

白冰抱着他哥哥的臂膀,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武功根基不好,让你看走眼没什么不正常得。我叫凌雪,这是我哥哥,如假包换的亲哥哥!”

凌寒眼睛一红,默默地为她们三人各添了杯酒。

“我妹妹年小不懂事,做事鲁莽,异国他乡、身置险地还望你们二位多关照点!”

此话刚落音,心情激动的他才发现坐在一旁的夏芫年纪更小,尴尬地笑了声,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将军看我们回来好像很生气,其中可是有什么原因?”夏芫迫不及待地问道。

凌寒站起身,严肃地答道:“大战在即,你们三个必须离开,现在就走。”

“哥,我这饭还没吃完呢?”白冰正扒着碗里的饭,听到此话一下子抬起头来。

“三国和谈失败,西蒙和南康都调集了不少兵马,听说邑王也在暗中调兵。邑国与南康原有旧仇,康王对霍家恨之入骨,万一打起来,你们三个定会被吊在这金廓城门楼上,往好里想是人质,往坏里想就是二军弓箭手的草靶。”

夏芫一下子傻眼了,十多年前南康和中邑之战,霍风是作为副将出战的,而且屡立奇功,康王定是恨极了他。

如今,她虽离开了霍尊,但没有休书,身份还是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

若是二国真打起来,霍家不会救他,自己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康国的弓箭手泄愤的。

“现在就走,我送你们出城!”凌寒坚定地对她们三人说。

“去哪?”夏芫怔怔地看着她。

“去青龙城啊,除了回邑国,你们还能去哪?”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丫鬟身份之谜

凌寒换了辆马车,连夜送她们金廓城,并答应照替夏芫和玉暖探望留在康国的亲人。

“你们来时绕的太远,时局变幻,那条明路想必已不安全。我知道向西有条密道,你们沿着此路一直前行,遇到一片胡杨林时沿河而下,可以直通邑国!”凌寒说完后,连夜赶回金廓城。

白冰看着凌寒驾马离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为确保万一,凌寒将二名心腹乔装成车夫护送她们绕道出境。整夜里三人无眠,夏芫一想到青龙城心里就发堵,白冰、玉暖思念亲人各自哀怨。

“白冰,你为什么会被送往邑国?”玉暖地轻声地问道。

“我家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一些,父亲入狱后,我哥哥就拼命地立功,想要康王重查当年的事情。康王倒是答应了,但前提是我们凌家必须下大功。我问康王我能做些什么,他就让来我这里当内应。你呢?”

玉暖轻笑了声,淡淡地说道:“我是个跑江湖的,因为母亲得一种怪病,只有乐仪府的露华池水才能止住疼痛,没办法就跟他们做了交易。我娘留在乐仪府疗养,我来这里替她们办事。”

二个丫鬟不再隐瞒,只是玉暖的身份听起来实在没什么意思,到是让一向对她刮目相看的夏芫有些失望。

“能更乐仪府做交易,你的武功应该很不错吧?”夏芫仔细地打量着她。

马车猛地掂了下,与暖借车帷晃动之际看了眼天上的星光,平静地说:“武功要是真不错,我哪里还会受制于他们。不过是我胆大心细,被乐仪大人看中了而已!”

后半夜走的道路坎坷崎岖,左摇右垫的夏芫很快便睡着了。

白冰、玉暖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

“你为何要隐瞒,信不过我们?”白冰先开口道。

“你的身份不是也只说了一半吗?”玉暖含笑回答。

天亮时,马车停在一片胡杨林前,不远处是一条小河。

胡杨树高大挺拔,如玉的碧叶在晨风中哗哗作响,水草葱葱郁郁,倒影在清澈的河水中,让人有种下河戏水的冲动。

“这里是西蒙与中邑边界,三位沿着这条小河一路朝下,在一个大急弯处有条山路,虽然道路狭窄光线昏暗,但却极为隐蔽。出了密道便是邑国境内,没人敢伤着你们!”

“三位请放心,那条山路非常隐蔽,若非三个月前我与将军打猎来的这里,我们也不知道那条密道!”

二个护卫说完后转身离开,夏芫看着眼前的河流,思绪万千。

这个地方她来过,就在半年前跟着霍尊,河边的那片碎石上,他们还坐在那里烤过鱼。

马车是四匹马拉着的,二个护卫公用了一匹,剩下的三匹留给了她们三人。

夏芫不会骑马似乎是两个丫鬟意料之中的事情。玉暖耐心地教了她一番,夏芫觉得马儿不奔跑的时候,除了有些害怕外倒也不是难以驾驭。

现学现卖,心里多少有些激动,精神自然也是十足的。

上次,她跟霍尊是旁晚启程的,走了一夜山路。此刻,正是清晨,不耽搁时辰的话晚上就可以出山。想到这里,她跟着二个丫鬟吃了写东西,早早的启程了。

如山的道口在十多里外,此处虽是急弯,但周围河岸宽阔,水草茂盛。

“有人!”

玉暖急促地说了声,迅速将夏芫扶下马背。

三人藏好后,果然看到十个士兵从山林道口出来。对于玉暖的耳力,夏芫不得不在心中默赞了句。

“是西蒙的护兵,看来这条路已经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白冰竖了下眉头。

玉暖将四周看了一遍,也皱起眉毛忧心地说:“来时的路就在眼皮子底下,原路返回就算不死不伤也未必就不会撞上西蒙的人。前面的山路崎岖,四周林木茂盛,想必他们早就埋伏了人。右侧这条土路应给也有护兵守着,但若是杀出去,我们骑着马肯定比他们跑的快!”

“杀?”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前十几个护兵,这条土路上还不知有多少人,怎么杀?”

玉暖眸子里发出一道寒光,轻笑了声回道:“我引开他们,你们借机逃走!”

“可是,我才刚刚学会骑马……”

夏芫话未说完,玉暖已经起身朝前面的十几个护兵走去。夏芫倒是想看看这丫头的身上,却被白冰直接拽到马匹跟前。

留下一匹马儿给玉暖,白冰牵着另外二只马带她悄悄溜向土路跟前。

“那里还有二个,抓住她们!”

山道上传了一声大喊,白冰将夏芫扶上马,急促地说了句:“你抓紧缰绳,稳坐了!”

夏芫觉得自己还没做稳,那马儿已经跑了起来,她整个人在马背上颠簸的厉害,感觉心脏随时都能跳出去被马踩在脚下。

回头一看,两个丫鬟都没跟上来,想着她们肯定被那些护兵给围了,她想倒回去,可脚下一用力,那马就跟疯了一样的狂跑起来。

“救——救命啊——”

她摇摇欲坠地爬在上面,尖叫声早将这条路上的护兵给引了过来。看她是个弱不禁风连马都不会骑的小丫头,对方一时间忙着看热闹,倒也没急着取她性命。

马在那些护兵的狂笑声中进一步疯狂,载着她迅速朝前冲去。夏芫撕心竭力的惊叫声回荡在天地间,惹得那些护兵差点笑断肝肠。

就在她即将被马甩出去的时候,一个铁面黑夜飞过来从身后将她抱住,抓紧缰绳在马脖子踢了几下,那马急转了几个弯,渐渐平静下来。

护兵反应过来,急忙冲上来拦住二人去路,那黑衣人抱紧夏芫与对方一阵周旋,扬起马鞭快速绕过他们。

惊魂未定的夏芫刚抬起头,就看到前方近百个的护兵朝她们杀了,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被人抱起飞到空中。

耳畔风声长鸣,等到落地时,脚下的厮杀声已经汇出一片,除了紧紧地抱着她的人之外,身旁又多了十几个铁面黑衣。一模一样的服饰,一模一样的兵器,有那么一刹那,她脑子里浮现出霍尊的名字。

她很快便发现,周围的十几个黑衣全是在掩护自己,不,是掩护紧紧地抱着她的那个人。一阵周旋厮杀后,那人抱住她飞上马背,迅速从护兵里冲了出去。

夏芫本以为自己的得救了,哪料三国边界上已经守几百个护兵。那些人的铠甲兵器并不完全相同,显然是不止一国的护兵。

“抓紧了!”

她身后的人喊了一声,带着她毫不犹豫地朝前冲去。

那些护兵看到后,也不顾各自身份所属,全都发了疯似的向他们冲来。

猛地,几十匹快马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全部是青一色的铁面黑衣。

护兵顿了片刻,全部都杀过来,赶来救急的黑衣们立即上前将他们二人围在中间,杀出条血路后,身后的人带着她迅速逃离。

一条宽阔的大路出现在夏芫视线时,夏芫终于松了口气,踏上这条路便进入了邑国,身后的护兵就再也不敢追杀。

忽然,又一群护兵出现在他们视线里,将前方的挡路挡的严严实实。

第一百七十章 迟来的表白

苍茫的天地里,他们二个人面对着上百个护兵,夏芫心里如压了块巨石,心里慌的连气都不敢出。

感觉到搂在她身上的那只手臂收紧了些,她以为他会再次抱着她腾空飞起逃出个几十丈远,但他没有,只是自己飞到空中将周围视察了一番。

落地后,他朝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自己飞过去与那些护兵厮杀在一起。

夏芫趴在马背上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人,看着他被上百个人围攻,直到一群弓箭手赶过来,对着他拔弓开箭。

“不要啊——”

她话未落音,只听到那马一声尖叫,驮着她从一块大石上飞过去后,端端朝着悬崖冲去。

“啊——”

她惊慌地叫了声,原以为自己会跌入悬崖摔个半死,没想到在半空看到了一群铁骑,而且被最前面的人飞上来接住了。

那人蓝甲白披,面容冷俊,搂着她看了片刻在空中旋转几圈后进她嵌进怀里,缓缓落到地上。

类似的场景一年前出现过,那时她被人暗害朝他扑去,他狠狠地攥住了她的脖子,冷若寒霜的面孔、杀气冲腾的目光吓得她三魂少了二缕。

如今,人是同样的人,改变的是脸上的神情和对迎接她的动作。

亡魂丧魄的她想再看一眼那人脸上的神情,脑子里却昏昏沉沉的没了半点意识。

她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梦中那黑衣人遍身是血,依旧紧紧地将她护住身后,一群弓箭手拔弓开箭,雨点似的银箭朝他心口飞去。

“霍尊——”

夏芫猛地坐起身来,看到床边上一席蓝甲的霍尊时,才想起了那个铁面黑夜并不是他。

“出了一身冷汗,今天竟是受了不少惊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会从悬崖上掉下了?”霍尊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她朝四周看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客栈里,窗外漆黑一片,隐约能看到淡淡的月光。

“没什么,我骑的那匹马受惊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丧胆**的她不想多说,也不愿多说。

她们主仆三人的身份无法与他言说,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连她自己都说清,有如何向他提起。况且,她与他,早就隔上了千山万水,没什么可诉说的。

夏芫拽了拽被子,躺下后翻了个身。

“白冰和玉暖呢?”

听到这句,夏芫心里咯噔了下,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她倒是将着两个丫鬟给忘了。

转过身时,她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惊慌的,忐忑地说道:“我……我们走散了,我不知道她们在哪。”

看到外面闪过一个身影,霍尊不紧不慢地回了句:“哦,我这就派人去找!”

看着他的背影,夏芫忐忑不安的心又后悔起来。

万一他派去的人发现白冰和玉暖武功高强,深藏不露,他会在怎么想,将她们全当成细作杀了吗?

还有的选吗?那群黑衣人是谁,白冰的哥哥派来的吗?他们是不是也救了她们?

夏芫蜷缩在被筒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

“查清了吗?那群黑衣是什么人?”霍尊站在另一间客房里,对身前的人问道。

“听我们留在南康的线人说,像是江湖人士,武功都非常的好。奇怪的是他们并未痛下杀手,只是掩护着其中一人和少夫人逃离。”

霍尊望了眼头顶上朦胧的月光,向那人追问道:“少夫人身旁的二个丫鬟找到没有?”

“还没有,今日的追兵那么多,或许……已经不在了!”

“继续找!”他吩咐了句,转身出了屋子。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夏芫往被子里缩了缩,将脸紧紧地贴在枕头上。

感觉木床往地面沉了下,她知道他坐在床沿上,呼吸不由自主的慢了拍。

霍尊看着眼前那瘦弱的身影,眉心情不自禁地拧了下。

“别怕,已经安全了。”

她没做声,只是默默地朝床里挪了挪。因为她听到对方鞋子落地的声音,感觉到他扯起北脚挨着她做的床上。

“你……什么时候学会起马的?如何与她们二人走散的?”

明知故问的话,他问的一脸认真,虽然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尽管他知道对惊魂未定的她不适合问这些。但想到这可能是她与她说话的最好机会,他便继续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不会骑,所以才将马吓傻。大概是它乱跑的时候,我们走散了吧!”

漏洞百出的回答,一出口她就悔恨了。那三人的情况让她越想越慌,没心思琢磨他的话,她也没心思回答。

后面几个简单的问题,她都沉默了。

“你想吃些什么?”他默默地看着她,轻声问道。

“不吃了,我就睡会!”

一天没吃东西,但此刻真的吃不下,不是不饿,而是在马上颠了一天的她心里胃里都翻腾的厉害,脑子里全是血腥的画面,别说吃不下,就是吃下去了肯定也吐出来。

他知道她今天是吓傻了,没再往下追问,合着衣服挨着她躺下。

“你别怕,今后我不会再让你遇上危险!”

霍尊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个问题来——他为何在这里?还带着他的百骑营?是来接她的吗?

这一串的疑问,在她脑子里盘旋了半天,最后全都落在同一个点上,她对他再也爱不起来的情感。

现实就是这么可笑,明明爱上了,却被告知没有曾经没有现在更没有将来,刚刚撕心裂肺的从伤痛里走出来,却又不得不跟那个人捆绑到一起。

“跟我回家吧,如今的时局,你只有待在青龙城才是安全的,我会护着你,不让你有办半分危险。”

“找到玉暖和白冰以后,如果你不伤害她们,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

她后面的话没在说下去,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提条件——她竟然再跟他谈判,而且还将自己做成筹码。

多可笑的现实,从悬崖上摔下时,明明是他救了她,她竟然还将自己做成筹码和他谈条件。她又什么资格?至始至终都没有!

夏芫自嘲地笑了笑,将后面的几个字彻底咽回肚子:但是我不会再爱你。

“但是什么?”他侧过身贴着她的脊背。

她后背僵了下,手指慢慢合拢,压低了声音回答说:“没什么!”

“你跟我之间,不必见外!”

霍尊说着隔着被子将她环进怀里,感觉对身体猛地蜷缩了下,他手臂僵了下,缓缓挪开手臂转过身平看着窗外。

月色朦胧,映在他清凉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净透和明朗。

从看得她时,他就感觉到自己被掏空的心在一片一片的往回凑,听到在梦中唤他的名字,他心口更是猛烈地跳了下。

此刻,麻木了多日他已经有欣喜、有悲伤、有悸动。

“夏芫,我爱你!”他开心的笑了,转过身,紧紧地将她抱住。

第一百七十三章 神秘救命人

夏芫脸上一怔,那个冰包子竟然大笑起来,还说爱她?

心里虽然“扑通”一声猛跳,但眼皮子动了几下全当成笑话。

“回到青龙城后,我脑子里全都是你,没办法就只有用酒来麻痹自己。原以为,喝醉了就不会想你,没想到酒醒后比以前想的更多”

她实在听不下去,眉心一拧将他打断:“霍少爷,您想的人不在这!”

他手臂上一用力将她扳过身来,目光刚对上她盈润的水目,夏芫就合上眼转了过去。

“夏芫,我藏在心里的那个人,她已经死了快七年了!”

她肩膀颤了下,拳头微微握起。

霍尊深吸了口气,将脸贴在她秀发上,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她死的时候只有八岁,我也才十三岁,那时候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夫妻。因为从小就在一起玩,大人们说我们像对小夫妻,以后永远都会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很高兴,觉得一辈子陪着她真好。后来她死了,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就一直觉得她还活着。我承认之前疼你、宠你是因为你想她,但你必定不是她,而且你带给我的那些悸动是她没有的,我知道我喜欢上你,很早就知道。”

“这些话,你上次为何不说?”

霍尊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收紧了下,吻了下她的发丝说:“想一个人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你想要的是完整的爱,我怕我给不起!”

“给不起你找我做什么?”她咬了咬唇瓣,目光越发坚定,“有些事情不能将就,尤其是感情。我不想委屈自己!”

“因为分开后我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比自己想像的要深的多。虽然不足以刻骨铭心,生死与共,但放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夏芫,我们是夫妻,我愿意给你全部的爱,但你得给我些时间。”

她心里似被刀刮了下,虽然没出血,但也疼了好半天。

原来,他接受她,是因为他们已是夫妻!

让她等,等他爱上她?

多可笑的事情!

她想笑,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唇角勾起的弧度就在脸上僵了半天。

她本就是走途无路回青龙城逃难的,他来接她不是更好吗?

虽然,现实残酷逼得她不得不回头找他,但他的话不得不让她抱了份幻象。

“我可以跟你回去,也可以等上你一年半载,但若有一天那人回来了,你会去娶她吗?”

他卷着她秀发的手指僵了一下,严肃地说:“她不在了!”

“我是说如果。”

“如果她还在,一定会因为上一代的事情恨及了我,绝对不会嫁给我。”

夏芫锁了锁眉,不甘的追问道:“如果她愿意呢,你会不会娶她?”

“夏芫!”

霍尊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不带怒气也未藏杀气,却让她心里一颤。

“你说过,会让她做正室发妻,爱她一生一世的?”她咬着牙沉默了半天,固执的问道。

虽知道不该问,但她不后悔。

过去不重要,现在她也可以装个傻子耐心的等着,但将来她真的很在乎。

那句娶另一个人为正室发妻的话,至少有个意思:休了她,或者杀了她。

司徒骏来的那晚,他带她去客房洗澡,因心他情不好,她被忘在浴室里半个时辰染上风寒。

春节赏灯时,因为她一句话,她被他丢在冰面上孤苦伶仃的走几里路,最后遇上刺客差点没了性命。

今日,她一个问题戳在他软肋上,不用想她已经知道后果。

果然,他彻底陷入了沉默,虽然手臂还松松垮垮的在她身上环着,但已经没有任何情感。

她虽不愿将就,但时局动荡性命攸关,狼狈逃难的她不得不乖乖的

跟他回去。

至于这个男人的感情,她算是看透了,不再去想,也不会奢望。

想到这里,夏芫手指在枕头上默默地打了几个叉叉,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玉暖和白冰回来了,不是霍尊吩咐下去的人找到的,而是她们自己回来的。

听店小二说有人找她,夏芫出门一看,发现这二人个个完好无损,脸上笑容依旧,只是换了身上的衣服而已。

霍尊的目光顿了片刻,唇角一扬,快速掩饰了自己的惊讶。

“我就说了,少爷心里惦记着少夫人,一定会接我们回去的!”玉暖浅笑着说了句,很自然的打破了几人间的沉默。

“你们赶回来就好,时间不早了,吃点东西准备上路吧!”

霍尊接过话,朝身边的人看了眼,几桌饭菜迅速被摆上桌子。

大战在即,他出门时带了一部分骑兵。

原本是要硬闯关卡的,无意中发现一个处悬崖峭壁可以不露痕迹的攀爬上去,就在这时夏芫和一匹马突然从悬崖摔下,刚好被他接住了。

看到其他几桌上的骑兵,夏芫愣了下,她显然没想到他会带来这么多人来救她。

猴子走过来冲下笑了笑,对霍尊请示道:“霍骑,咱们的人大部分昨晚已经回去了,剩下的这些要不要留下”

“不用了,邑国的土地上他们不敢造次。回去后阔天晨若要为难你们,就说大战在即,事关我霍家声誉,我会亲自向皇上禀报!”霍尊的目光定格在夏芫身上,对猴子吩咐说。

霍家声誉?

夏芫抬起头朝他看了眼,正好撞上他明亮的星目。

他勾起唇角朝她完美的笑了下,相是确定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情,更相似等她这一眼等了半个世纪。

骑兵营的人吃完饭风驰电掣的赶回去,霍尊骑在马上,与一辆轻快的马车并行着,夏芫主仆三人坐在马车里思绪万千。

“折腾了一夜,总算是躲过一了劫。还是少夫人你好,刚走散,就被少爷救了。”白冰朝马车外看了眼,悄悄地说。

“救我的人应该是你哥哥!”夏芫在的看着对方,声音压的跟蚊子一样轻咛。

二个丫鬟同是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的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夏芫顿了顿,认真地解释说:“我想了半天,在这个地方救我,除了你哥哥,真的不会再有别人。”

“我哥哥昨日被调回皇都了,根本就不在金廓城!奇怪了,哪会是谁呢?”白冰托着腮帮子思索着。

玉暖目光落在夏芫身上,轻声笑道:“咱家少夫人长的俊,遇上英雄救美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少爷的好,他可是个醋坛子,知道了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

“放心吧,我根本没打算告诉他。我对他而言,他已经就没你们想想的那么重要!”

大概是在气头上,刚才的话夏芫全都压低了声音,唯独这一句冷不丁的提高了半分,正好听到马车外某个人的耳朵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是我无法言说的伤

回到青龙城时个傍晚,林倩雪在茶舍忙了一天,正伸着懒腰抱怨自己辛苦,一抬头刚好瞧见夏芫走进来,兴奋地直接喊出声来。

夏芫看着她,走上前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就说嘛,你不会丢下我们的!就算他们对你不好,你也不该这么伤着自己,至少还有我们陪着你!”

对方的声音有些哽塞,夏芫心里也跟着一阵激动。她与林倩雪虽是因不可告人的使命交往的,但此刻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关心和牵挂。

“是我不好,做事鲁莽,让你们担心了!”

听到说话声,清月和茶舍里的学徒也跑了过来,看夏芫安然无恙地回到茶舍,全都高兴地笑出眼泪来。

霍尊看着眼前的场景,鼻根有些酸涩,但眼里却含着笑。

无论是茶舍还是西院,只要有夏芫在,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开心的。她就像冬日里的阳光,照耀着他的生活,温暖着他冰封多年的心。

夏芫被众人簇拥着上了三楼,霍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背影,倒退着走出茶舍。私自领兵前往南康接人,他必须给皇上一个合理的交代,出来茶舍,他急匆匆进宫面圣。

如今时局混乱,三方从兵力和气势上明着暗着都在较量。霍尊此行收获不少,皇上也有意稳定军心,拉拢霍家,自然不愿让夏芫留着南康被对方用作人质。因此,对霍尊不但没责怪,反倒赏了不少银两。

茶舍里,众人退去后,林倩雪拉着夏芫的手,将近日来霍家、茶舍的事情细说了遍。说道霍尊成为千夫所指,逼得无家可归躲到流云阁以酒度日时,笑道合不上嘴。

夏芫静静地看着她,觉得自己与霍尊已或若隔世,如今听起来倒是有些听故事的感觉。

“你是不知道,当时霍家有都恨!你刚跳下虚妄江,他们就对外放话说你疯癫痴傻,不慎溺水身亡。硬是我们流云阁这些姐妹,散布了不少消息将他们的谣言给堵住了,若非太子护着,估计我们几个早就被霍家给生吞活剥了!”林倩雪笑道。

她看着林倩雪,默默地为对方续了杯热茶:“倩雪,谢谢你!”

“你最该谢的人不是我,是榷茗。听说你跳江了,他顾了很多人去打捞,还找霍尊去打了架,之后听说你还活着,就急急忙忙地跑去了南康。我不能离开青龙城,干着急也没办,就每天过来帮你打理茶舍。”

夏芫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说:“你是说榷茗去了南康?现在时局混乱,哪里并不安全?”

林倩雪看着她,更是一脸不解,急促地问道:“他离开这里十来天了,没找到你吗?不过也是,南康那么大,外面有乱成一团,找不到也是正常的。唉,霍尊那个混蛋怎么就能找到呢,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

她已经没心思听对方后面的话,倒是有些担心榷茗来。想了想,觉得他是商人,全天下都有生意,南康没理由为难他,便也放心了。

二人不知不觉间聊到深夜,林倩雪打了个哈欠起身要走,夏芫想了想让玉暖、白冰前去护送。

三楼上仅剩夏芫一人,她坐在大厅里看着是四周的一切,明明格外熟悉心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冰凉。

如果可以选择的,她情愿这里的一切都是场梦。然后,正是这梦一般的场景,偏偏提醒着她,这里的一切比现实更现实。

此刻,已毫无睡意,她望着桌上那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发起呆来。

煮茶是她心情低落时常做的事情,看着茶水在小火炉上升温、沸腾、翻滚,随着时间的推移茶水渐渐变成绿色,散发出屡屡茶香,既能让自己舒缓愉悦,又能感受到时候时光沉淀的气息。

夏芫生起小火炉,想自己煮了被神仙茶。

原以为会想往常一样,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都能在这精致的茶具中煮成袅袅青烟,不在留下痕迹。那料,清澈的甘泉水变得翠绿,蒸腾的水雾弥漫了视线,她都没等到能让自己愉悦的茶香。

她这才想起自己早没了嗅觉,心里一阵酸楚,对着火炉上的茶水苦笑起来。

“嗅觉和味觉都没了,还喝什么茶啊!”

夏芫站起身,斜依在窗栏前,看着窗外的明月发起看得出身。

往日里很少看月亮,穿越来之后,她觉得自己时常对着月亮发呆。

有和他在也夜晚看得,也有和他躺在床上看得,但像今日这样满心忧伤的独自一人靠在窗前赏月的还是头一次。

望着头顶的圆月,她伸出手指跟着摹个圆圆地圈,伤心地唱着: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

霍尊走上三楼,听到如此悲伤压抑的曲子,心里似被什么东西猛扎了下,顿了顿,轻轻地站到了大厅门口。

夏芫单薄的身子斜靠在窗栏上,只留给他小半个侧脸,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灵秀的眸子仰视着窗外,脸上是无尽的忧伤。

她身后的小火炉上茶水翻滚,已经有不少溢出到桌上。浓郁的茶香灌进他鼻子里,令他心驰神往,想到眼前的煮茶人已经闻不到了,他手指不由颤抖了下。

无尽忧伤的曲子,用她空灵纯净的声音唱出来,愈发显得凄凉。唱在她口中,刮在他心上。

眼前的人清瘦的让她揪心,悲伤的让他刮心,火炉上的茶水更让他自责难安。

夏芫回过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僵柱子吓了一窍。

“你,什么时候来的?”

霍尊回过神,在茶案上坐下身来。关了炉火后,斟了两杯茶水,将一杯递给夏芫。

夏芫看着她,并未伸手去接。

他将那杯茶水放在茶案上,看着她认真地说:“这么晚了,喝茶会很难入睡。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陪着你!”

“不用陪,我困了!”

看她转过身欲往寝室走,霍尊站起身急忙将她拦住,没等夏芫反应过来,已经打横抱起她下了三楼。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别样的承诺(上)

“去哪?”夏芫诧异地看着他,急促地问道。

霍尊朝门外看了眼,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穿过寂静的青龙城大街,一路朝东走去。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夏芫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

“夜深了,我带你回家!”

他说着拉起她的手,并肩朝镇国将军府走去。

月光照亮了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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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别样的承诺(下)

二人一路向西,不知不觉间来到春节时到过的那个渡口。

树荫成群,雀鸟低鸣,没有梨花似雪,倒是枝头上挂着的梨子招人喜爱。

他转过身,将一枚雪白色的东西放入她手心。夏芫低头一看,巴掌大的笑脸皱成一团。

这是他送她的那没白海棠发簪,可在宛城赏莲的时候,她就已经抵给了卖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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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他的深情

听他说不上战场,夏芫心里一下子舒缓了许多。

“合欢是长情之花,象征夫妻好合,伉俪情深。要不我们多采些,回去就酿酒好不好!”霍尊看着她发髻上的花丝,轻笑道。

夏芫眉头一锁,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淡淡地砸了句:“你自己采自己酿吧,我奔波多日,身心疲惫!”

他朗笑了声,腾空跃起折些几枝花叶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念到:“合欢花呀合欢花,解忧思,愈心伤。你看我这个多月来伤心伤肺伤脾伤胃的,你就酿点合欢酒给我补补吧!”

她没好气地瞧了他一眼,怒声道:“你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没牌没胃的,否则我也不至于心灰意冷!”

“是我错了,可春季里酿的桃花酒已经喝完了,夏天已过去了,你总得酿点新酒吧!”

“你说什么?”夏芫气的脸都绿了,“那些桃花酒有一半是给倩雪和榷茗的,你怎么可以把他们全喝了?”

霍尊笑而不语,跃上枝头攀折起合欢花枝来。

看着一枝枝花叶落在自己脚下,她叹了口气将它们打理了一遍,带着沉甸甸地一堆花枝回了茶舍。

霍尊说万骑营有事要做,晚上才能回来。夏芫坐在三楼上仔细地将花与叶子分开,瞧着几桌子粉嫩的花朵,她的思绪又落在那天的生日宴上。

福寿共享,将对方请到生命力。

几经周转,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幸福虽来之不易,但也值了。

清月站在门口,笑呵呵地望着她。夏芫知道这丫头为他们开心,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过来帮忙。

“少夫人是要教奴婢酿酒吗?这是合欢酒,女婢可不敢沾手,怕少爷知道了不高兴!”

夏芫抬起头瞧了她一眼,拿起一根合欢枝子瞧在她头上,笑道:“叫你嘴贫,明天我就让霍尊找个人把你给嫁了,看你给到时候给夫君酿不酿合欢酒?”

清月吓得小脸皱出了一团,她告诉夏芫这一个多月来霍尊度日如年,天天与酒度日,不但喝光了夏芫酿的桃花酒,还将西院里几年前藏的酒都给喝光了。

“我怎么听说,这酒都和到流云阁去了?”夏芫翻看着手指的合欢花,不屑地说道。

“家里有老爷骂着,这里有林倩雪和榷茗堵着,少爷没地方去只好躲在流云阁了。少夫人您是不知道,我跟了少爷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喝醉酒。那天少爷在茶舍发起酒疯来,可把大家给吓坏了,连林倩雪和榷茗都愣住了!”

夏芫采摘花朵的手指顿了顿,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对方:“谁说第一次喝醉酒,年三十那晚,那喝的比谁都多!”

“那晚是因为老妇人下药了,以少爷的酒量,那些酒根本就醉不了。那日,少爷从流云阁回来时已经喝了不少酒,进茶舍后什么都不说使劲喝酒林倩雪到三楼骂了四次,最后看他将茶舍的酒全喝了,便再也没吭声。少夫人您不信的话自己瞧瞧!”

清月说着拉起夏芫出了大厅,走到夏芫之前住的寝室跟前。夏芫站在门口一看,她睡的床早没了,地面上一个巨大的深坑。

“少爷那日喝醉酒,挥剑将那张大床给劈成几段,喊着要将这个房子给拆了,大家拗不够他,便找来几个力气的点将地上给挖了个坑。少夫人,你不再的时候少爷的心情很不好,他真的很在乎你!”

夏芫看着地面上的大坑沉默了会,合上眼说:“这个房子以后锁起来,不必再用。”

“少爷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三楼上客人不多,要将东南面那几间房子挪出来做个大点的寝室!”

酿完合欢酒已经是傍晚,吃过晚饭后,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下楼去看看,刚好遇到霍遵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

盯着桌子上刚刚封闭起来的酒坛子,他开怀笑道:“嗯,这酒好,颜色红润,还未曾发酵酒已经能闻到酒花香了。咱们成婚时合卺酒没喝上,以后日日饮这合欢酒补上。”

“你想的到美,成婚就那么一次,你以为像你喝酒一样,天天都能娶媳妇?”

“这可不好说,心情好的时候喝杯合卺酒,入个洞房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走,带你看看去!”

他说罢,抱起她出了大厅,端端地走到了东南面的一个宽大的房子里。

这里原是几间茶房,霍遵令人将这里连通后视线一下子开阔。刚进门是个宽敞的客厅,里面餐桌、茶案、琴桌、书柜等一应俱全。再往里是寝室,里面的镜台、衣柜装饰灯都非常讲究。最后面是浴室,比西院里的略小,但里面的东西温馨精致。

夏芫目光落在寝室里的象牙床上,看的一阵出神。

那床是圆形的,一尺高的床栏将床沿围了大半圈。香橙色的帷帐上绣着大大小小的合欢花,粉红粉红的,非常好看。床顶上是一个浅绿色的夜明珠,洒在橙红相间的帷帐上,既有着春日的温暖娇艳,又不乏秋日的风韵多姿。

“喜欢吗?”霍尊轻轻地从身后抱着她问道。

“恩,很漂亮!”

她盯着床上的雪白色的狐狸毛毯子回答说。这毯子家里也有一条,是用作地毯的,不过眼前这条色彩纯净,光泽明亮,比家里的那条好了太多。

“这么漂亮的白狐应该很少见吧,咱们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狐皮?”

“这么多的白狐皮,外面的确很难买到!”霍尊拉着她斜躺到床上,将那条毯子扯开后给二人搭在身上,“这些狐狸是二年前,我从赤北战场上打猎得的!”

夏芫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惊讶地问道:“打猎?这么多狐皮,你得杀死多少只狐狸?”

“上百只吧,全是纯白色的雪狐。那时候,我们被赤北的将士困在山里,天寒地冻、草尽粮绝,刚好发现几窝雪狐,就以它们为食生存了下来!”

发现她看着那张狐狸毛毯子不再做声,霍尊笑着在她眉梢上谈了下,抱着她进了寝室。

“怎么不做声了,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他一边沐浴,一边朝对着水中的玫瑰花瓣发呆的夏芫问道。

夏芫指尖勾起二朵花瓣,笑着答道:“我猜你前世肯定是个大善人,危难的时候,被你救过的人才会化作狐狸赶来报恩,心甘情愿地被你们吃掉!”

他拿起二条浴巾,将二人身上简单裹了下,抱着她回到寝室。

凉风徐如,吹起美轮美奂的橙色沙帐。

霍尊伸了个懒腰,捏起那条狐狸毛毯子盖章二人身上,眼中的神情渐渐地有些黯然。

“那些狐狸的确好看,不过并不好捕,为了抓到它们,我可是连脚都扭伤了!”

他莫名地黯然神伤,倒是让夏芫忍不住地想笑,手指抚摸着那条毯子,娇笑着说:“夫君辛苦了,改日我炖个猪蹄子腿给你补补脚!”

“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要不要我先给你补补!”他说着翻身一跃将她压在身下。

“别,我……我讲个故事给你补补!”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个伤心的故事(上)

一个悲伤的故事

“讲吧,你的故事若能感动我,必有重奖!”

霍遵笑着从她身上翻下,斜身侧卧,单手扶在额间静静地注视着她。

夏芫笑了笑,卷着那条毯子斜靠在床栏上,悠悠地说:“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讲到你落泪为止!”

他唇角一勾,身子往她跟前挪了挪,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有一只名叫暮雪的千年白狸,在她飞升成仙的时候出了差错,暂时失去法力落入人间。千年来不沾人间烟火的她,因为不懂人间生活总是被大家取笑。这时冒出一个叫千山的傻子,在别人骗她头上戴着的一支发簪时,冒死将那支簪子帮她抢了回了。”

“就这样相爱了?你的故事也就哄哄那几个丫头罢了。”霍尊眯起眼睛笑了声。

夏芫并未接他的话,继续讲道:“傻子就是傻子,第一天很仗义的将发簪换给了她,可第二日,就坚持说那簪子是他自己的,非要讨回去。暮雪很无耐,就将簪子送给了他,可第三日,千山又说簪子是暮雪的,非要还给她。后来她才知道,千山不但傻,而且还只能记住前一天的事情。

暮雪不想每日因为一支发簪头疼,便偷偷躲了起来,谁知千山异常执着,每日疯疯癫癫地只为找到她。她想着自己飞升后就是仙女了,欺负一个傻子肯定会被人笑话,于是就不再躲闪,每日陪他演戏。二人同样无家可归,她便待着千山去云游,由于没了法力,千山也没什么生活技能,他们只能沿街乞讨,简单的填饱肚子。尽管如此,却玩的却非常开心。

有一天,他们路过集市,看到一个大户人家在办喜事,二人对着喜堂上的新人羡慕不已。暮雪对人间的男女之事充满好奇,千山说他也想成亲,于是,他们找了个山洞欢欢喜喜地拜了天地。一对农夫从此经过,觉得这对傻子实在可爱,就送了些面粉给他们,教他们做蒸馒头吃。

一年后,暮雪法力恢复,并且再一次得到飞升成仙的机会。飞升前,她打算帮千山做回正常人,不再受人嘲笑,任人欺负。于是,她跑到天上找一位神仙帮忙,那神仙说千山是天龙困泽,除非能娶到天凤之体的公主,否则永远都是傻子。

暮雪想了想,变成千山的模样替他报名赶考,白日里陪傻子玩耍,晚上挑灯也读,月下练剑。替他考完乡试考殿试,考了文试考武试,并偷偷地向公主递了情诗。可就在发榜的前一日,那个老神仙来找暮雪,说天龙困泽,即便迎娶公主也是无济于事,必须给他吃下一颗千年不死之心。”

“这个有点难了!”霍尊眼皮子抬了下,从床脚取过二个棉垫给她垫在背上。

“倒也不难,暮雪修练千年,元神不灭,真身不死,这样的心脏她正好就有。只是没了心,她不但会忘记之前的一切,更会彻头彻尾地变成傻子。她想了一夜,决定将自己的心送给千山,原因是她变成傻子后,好歹还有千年的修为护体,仅仅放弃成仙而已。

在挖出自己的心之前,她求了神仙一件事情,抹去千山所有的记忆。她不希望千山因为有个痴傻的妻子被人嘲笑,也不希望千山知道他自己以前是个傻子。老神仙虽觉得不值,但还是帮了暮雪。

千山醒来后,中了文、武二个状元,一夜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老神仙不甘心,带着暮雪去找他,暮雪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还是按照神仙的吩咐在千山迎亲的路上跳了支舞。千山看着眼的舞者有些心动,但发现对方是个傻子后,依然离去。

十年后,老黄帝病死,千山继承皇位。身边虽美女如云,但一直忘不了十年前他迎亲路上遇到的那位痴傻女子。后来,天下大汗,三年不下雨,原因是雪山上住着的一只妖精将所有的雨水都变成积雪堆在山上。千山带着上千名降妖师,赶了三个月路程,最后在雪山遇到一个绝美的女子。

白雪皑皑,雪花飞舞,那人露了肩光着脚,坐在雪地上,一席浅蓝色的衣裙和那白茫茫的雪地融在一起,让人不由心疼。

千山走过去,发现此人正是他思念了十几年的女子。他心中的惊喜溢于言表,可就在他解下自己的衣服准备给她披在肩上时,看到了女子身后长长尾巴。

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更难以相信自己想了十年的人是只狐狸。上千名降妖师很快跑过来,问暮雪为何要将水变成积雪,暮雪说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面粉,陪她家相公做馒头。

千山问她的相公是谁,暮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个时候一个画卷在空中慢慢打开。画卷是暮雪十年前就千山的时候用术法做的,里面有她写下的一段话和她的一段记录。千山看着那画卷上的字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我叫暮雪,我爱的人叫千山,我们是夫妻!

上千名降妖师虽然震惊,但都觉得千山应该也是个妖怪,不可能是他们面前的皇上。千山面对着暮雪,内心忐忑不安,因为他发现对方身上的香气和他珍藏多年的一支发簪上的气味完全相同。尽管这样,但在降妖师们拿出看家本领对方暮雪时,他却并未阻拦。”

“那只雪狐就这样死了?其实也没多感人!”霍尊将狐狸毛毯子往上拽了拽,将夏芫露在外面的手臂裹进毯子里。

夏芫在床栏上靠的时间久了,觉得腰上有些酸痛,伸了个懒腰后平躺进毯子里。

霍尊从床头上取过一杯茶水,笑道:“你的故事我已经知道结局了,要不要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她神秘一笑,没直接回答他的话,抬起身子接下茶水轻抿了一口,认真地说:“能猜到结果的故事必然不是什么好故事,若这样被你猜中了,又如何能打动得了你!”

他唇角一勾,在她眉心上印下一吻。夏芫将茶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将后面的故事娓娓道出。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个悲伤的故事(下)

“暮雪苦修千年,虽然痴傻,但元神不灭,真身不死,那些降妖师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虽然赤手空拳与那些人打的辛苦,但没多久便将几百个降妖师冻成寒冰。千山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那个发簪,问暮雪是不是她的东西。暮雪其实早就忘了这根发簪,只是看着千山时她忍不住将那根发簪接过来看了眼,就这一眼功夫,剩下的降妖师合力使出了最强的降妖阵法。

暮雪被困在降妖阵里痛苦不堪,千山看到那把发簪在暮雪手中发出蓝光,心里非常害怕。因为他确定了自己与这只痴傻的狐狸相爱过,这对身为皇帝的他而言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也是他的子民万万不能接受的事情。

降妖阵虽然威力无比,但对于万年不死的暮雪来说难以致命,降妖师请求千山以龙血祭阵,他看着痛苦不堪的暮雪原本是犹豫不定的。但当那幅画卷继续展开,暮雪的一片记忆映入他眼中时,他彻底改变了注意。

画卷上的记忆非常短暂,是他们二人在山洞中成亲的场景,没有红烛暖账,但二人拜堂的样子极为认真可爱。一对农夫从此经过,送了袋面粉给他们。他们欢笑着撒了一身的面粉聚在一起蒸馒头。事后,暮雪还为他跳了一支舞,和他迎亲路上遇到她时她跳的舞一模一样。只是画面上,暮雪衣袂飘飘,目光清澈,笑容自然,而千山手足乱舞,胡吼乱笑,疯癫痴傻。

看到这里,千山彻底崩溃了,面对着几百名降妖师质疑的目光,他果断地砍伤了自己的手臂,引血入阵。

然而,谁也没想到那把发簪是暮雪的法器,所向之处皆是火海。除了千山有暮雪的心脏护体外,其他人很快被烧成灰烬,连绵的雪山在无尽的火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看到她细心呵护的面粉没了,暮雪惊慌失措,她早忘了召唤这片火海的发簪是她自己的法器,也忘了熄灭火焰的方法,情急之下将自己的身体变成厚厚的冰川覆盖在延绵的山脉上。

火海退去了,暮雪却因为执念太重,化为万里冰川再也做不会自己。那些山脉因常年被冰川覆盖,天寒地冻日夜飞雪。

千山后悔了,拼命地告诉她说他就是千山,是和她一起做馒头的人,他们有很多的面粉。这里白茫茫的东西全都是雪,根本就不面粉,是寒冰地狱。

可惜,暮雪五识尽丧,眼前的千山她看不到,他的话她也听不到。她仅凭着一股执念让自己化作万里冰川,爬在无边无际的大山上守护着那些面粉。

千山坐在雪山上,看着那幅画卷每日自行打开,再自行消失。直到有一天,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二个傻子兴奋的事情。

人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妖的寿命却有成千上万年,几十年后没有人记得那只雪山白狐,但万年后那里的积雪却因她深厚的执念一直没有消融。”

“嗯,故事不错,就是有些沉重!”霍尊叹了口气,将她往怀里揽了把。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这个故事是我改过的,原先的故事比这个凄惨的多,但我刚喜欢鸿雁殉情,白狐化冰。”

霍尊勾起食指在她鼻子上轻刮了下,笑道:“鸿雁殉情,白狐化冰,那比的上你我相拥而眠,日久情深。”

她夏芫轻笑了声,抬起头望着霍尊,意犹未尽地补充了句:“我叫夏芫,我爱的人叫霍尊,我们是夫妻!”

他目光顿了下,俯身吻住她的唇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抚摸,一番黏合、摩挲、碾压后,温柔地冲了进去。

她眼底的惊慌失措很快被他的温情退去:“别怕,在你开始调理身体前就这一次,我轻点!”

次日一早,霍尊与夏芫在大厅里储放那些合欢酒,谈笑间提到昨夜的事情,夏芫一阵娇羞,他笑了笑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发现门口有个人影,夏芫惊慌地将他推开,转过头仔细一看,竟是榷茗。

霍尊朝榷茗看了眼,眉心轻拧了一下,找个借口离开了。

夏芫听说榷茗去南康找她,心里自是感激,虽然并未遇上,但她还是将对方认真感谢了番。

榷茗淡淡地笑了声,眼神有些黯然:“你不用谢我,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我不在的那些日子,是你和倩雪帮我打理的茶舍,改日我们几个聚聚,我好好谢谢你们。”

“谢倩雪就行了,对我用不着这么客气。”

他笑着答了句,但不知道为何,夏芫感觉到那个萧然洒脱的多才公子心里增添了不少失落,话语间似乎也有意地与她拉开距离。

两人聊了几句,榷茗便下了二楼。夏芫失去味觉和嗅觉后,茶舍很多时候都是榷茗帮她打理,以前是三楼,如今二楼他也是亲力亲为。

“你的伤没事吧?”

榷茗几乎刚走二楼坐下,霍尊便走了进去。话音虽一如既往的冰冷,但对他的关系还是能听得出来。

“小伤而已,没什么!”榷茗给自己斟了杯茶,轻咽了一口后,回答说。

霍尊朝他身上看了眼,在茶案旁坐下,一脸严肃地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夏芫是我的妻子,离他远点!”

“十多日前,是你自己放弃的,她在南康的事情也是你告诉我的。出尔反尔,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四目相对,二人片刻沉默后,霍尊拿起一个茶杯在手中翻看了会,猛地拍在茶案上。

“这家茶舍里的一切都是你亲自设计的,花这么多心思在我的女人上,你觉得很好玩么?这么久,我之所不动你,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愿伤了我跟她的感情!”

榷茗不屑地看了他眼,冷笑道:“你的女人?若真有那么好的感情,又何须在意我花多少心思在她身上?霍尊,你比谁都清楚她是怎么嫁给你的,也比谁都清楚你是怎么伤害她的!若是给不了她幸福,我定会带她离开!”

“机会我给过你了,在南康时是你自己救不了她。既然已经尽力了,又何须再勉强?”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画地为牢只为爱

阙茗握着茶杯的手指悄然收紧,明目渐红,忍气说道:“如不是我奋力相护,你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将她从南康接回来?”

“她是我的女人,即便被敌国俘虏,攻城掠池我也会将她救出来。而你,你想英雄救美却没那个能力,若不是我从悬崖下将她接住,你早就误了她的性命。想让她幸福的话,就趁早离开!”

霍尊的话不带怒意,却字字刮在对方身上,他看着阙茗缓缓站起身来,临走时冰冷地说了句:“她爱的人不是你!”

阙茗盯着墨绿色的茶案,屈辱和愤怒在他眼中汇聚,不知不觉间精美的茶杯已经被他捏的粉碎,翠绿色的茶水沿着他手指流在手臂、衣袖上。

夏芫再次看到他,是三日以后。

阙茗一大早过来后,将茶舍里仔细盘查了遍,预定了今后二年所需的茶叶和十几套高档的茶具,并将一些工序复杂的制茶方法传给了这里的学徒。

中午时,林倩雪也过来了,夏芫陪他们在三楼上坐了会。阙茗很少说话,只是看着这二人喝茶聊天,听到林倩雪说阙茗在赤北有几笔生意得出趟远门,夏芫挺为他高兴,说他是做大生意的料子。

林倩雪摇了摇头,下二楼去帮忙了。

“知道我为什么叫阙茗吗?因为有个人说喜欢看我抚琴煮茶,想在山水如画的岐山开一家茶馆,而我恰好很喜欢她,愿意陪她一起经营。”阙茗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

夏芫看着他,一脸赞同地说:“嗯,你这个人逍遥洒脱,纤尘不染,选个山水如画的地方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应该最适合不过。寄诗情于山水的,品酒茶于田园,应该也是你喜欢的那个人的风格。”

“我曾经也这样认为,可后来她嫁人了,甘愿为对方画地为牢。而我,也甘愿为她画地为牢!”

“画地为牢?”夏芫走到窗前,望着头顶上悠悠的白云,听叹了口气,“爱到深处,都会失去自己,即便画地为牢,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彼此相爱,别说画地为牢,即便飞蛾扑火,也让人情不自已!”

他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认真地看着夏芫,伤心的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

夏芫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她不是不记得他,而是那个梦中的片段太短太琐碎,担心说出来后暴露了身份。如今,他既然问起,她也不打算再隐瞒,并定时救命之恩,怎么说也不能赖账。

“六年前,我被人追杀,你的马车恰好经过,救了我一命。我没有忘,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看阙茗一脸惊讶地盯着她,夏芫心里也有些疑惑。她怔了怔,朝对方手腕上戴着的那串珠子上指了指。

“这个?是你的东西?”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么说,我六年前救下的那个小女孩是你!”

夏芫点头确认,阙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激动的笑出声来:“当年,我以为你死了,心里内疚了好几个月。还真是上天有眼,我儿时救了你,事隔六年,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我救过你?”她茫然地看着对方。

“嗯,一年多前,我身重剧毒,脸上肿的跟茄子似的。你救了我一命,但那毒性子太猛,直到一个月后我们分开时,我脸上还又青又肿的,也认不出我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对方这么一说,夏芫倒是想起阙茗曾跟她说过一年前他身中剧毒,被一位陌生女子所救,但她万万没想到救他的人是自己。不,确切的说,是这幅身体的原主子。

想到这里,夏芫脑子里突然又泛起另一个画面。那是春节时,司徒俊与她躺在床上聊天的场景。对方说,她说来邑国的前几个月,曾救下一名杀手,而且,还有那人有过一段感情。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朝他问道:“你……你以前是个杀手?”

“嗯,”阙茗顿了顿,轻笑了声,“我以前的确是这么跟你说的,但实际上,大部分时间我都是被人追杀!”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他目光暗了暗,对上她时,依然轻笑了声,回答说:“为了钱吧,除此之外,我现在也没什么可让他们惦记的!”

“那,那些人现在还追杀你吗?”

“如果我说会,你会替我担心吗?”他认真地看着她,像似要记住她脸上的每一表情。

夏芫没有回答,低头默默地看着茶案上精致的紫砂茶具。

之前,她一直想不通,像阙茗这样做大买卖的人,为什么会在她这里一掷千金,不但帮她精细策划了茶舍的运营,而且还花了那么多时间帮她招揽生意。如今,她一下子明白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阙茗,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

他愣了下,端起茶水轻呷了口,柔声笑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至始至终,你都没承诺过我什么,反而是我,承诺了要陪着你,后来……默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心里一怔,难道并没有相爱?

夏芫很清楚,司徒俊虽然是她的挚友好姐妹,但她有很多秘密是司徒俊不知道的。正基于此,对方说她和一位刺客有段感情时,夏芫并不相信。但刚才阙茗的话,让她心里一慌,差点露出了破绽。

轻喘了口气,她捧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地品了一口,浅笑道:“往事已矣,还是不提的好些!”

“夏芫,我当时被人追杀,离开你实属迫不得已。”

她淡淡地笑了下,将话题岔开:“你们做杀手的,往往都会得罪上人,被人追杀报复是常有的事情,我当然不会怪你。再说,我已经嫁人了,过去的事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阙茗沉默了半天,抬起头认真地问:“你觉得,我就那么像杀手么?就那么活该被人追杀吗?”

“你这种世外高人,当然不该被人追杀。但无论你是什么人,我们都只能是朋友,因为我已经有了霍尊!”

夏芫说完后,默默地走出大厅。

一出门,刚好撞上霍尊靠在墙门外,悄无声息地冲着她笑。她狠狠地瞅他一眼,气冲冲地回了寝室。

霍尊跟回寝室,关上门笑得合不拢嘴:“干嘛这么生气?如此精彩的对话,我不听多可惜啊!”

“有那么幸灾乐祸嘛?你这个梁上君子!”

“梁上君子也是君子,总比某些人以做生意为借口,整天勾引我的女人要好些。”

第一百八十章 赐个儿子给我吧

霍尊守在茶楼里,陪了夏芫一天。

看他目光是不时落在自己身上,手脚忙的比新来的学徒还要勤快,夏芫狠狠地瞥了他一眼。

霍尊脸上笑出一朵青莲,在她耳畔低语:“别这样瞪这我,我这二日刚好休息,回来给你跑跑堂,揉揉腿!”

“你若是有时间,我们就陪娘去趟芸仟山,听说那里的风景不错,又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娘去了可以散散心,应该对缓解她的病情有好处。”夏芫翻看着账本上,悠悠地说着。

“芸仟山?不错,是个好地方!娘是念佛之人,听说那里的观音庙非常灵验,咱们到时候再陪她去拜拜!”

次日一早,二人便回到将军府。

听说儿子和儿媳妇带着她出远门,林氏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没多久脑子里就又开始犯糊涂了。

霍尊心里一拧,特意给明玉吩咐了番,将林氏的饮食日用全部带成双份,另外还专门换了辆大些的马车。

临行时,霍风心急火燎的赶回来。阴沉的脸上对两个年轻人尽是不满,犹豫再三后他决定亲自陪着林氏出门。

一辆大马车变成二辆,二个年轻人在前面引路,霍风和林氏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一个笑容满面,一个深沉不语。

夏芫朝身后的马车上看了眼,小心地问霍尊说:“爹是不是生我们的气了?”

“没有,他是不放心我们两个,担心我们只顾着玩,把娘给忘了!”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可是万人之上的驸马爷。如果我是做父母的,肯定也不喜欢像我这样的儿媳妇!”

霍尊看着她,魅惑的笑了下,俯身将她按在怀里狂吻了起来。

夏芫心底一慌,连忙去推他,可对方死死地将她压在腿上不放,二人一来二去,车厢跟着摇晃起来。

前方路况不好,车夫正打算让他们坐稳一些,看到猛烈晃动的车厢和里面诡异的声音,脸上愣了下,赶紧将马车停了下来。

“在车上!”

夏芫的话被他堵在喉咙间,变得支离破碎。

她猛烈地推打着他的手臂,可对方却似乎深醉其中。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似的让她措手不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她脑中一片空白,无奈中只好闭上双眼。

不再思考,也忘了挣扎,只是本能揽住了他的肩背。

“咳!”

一声轻咳,夏芫心底一颤猛地睁开双眼。

风儿就像跟他们作对似的将车上的帷帘吹得老高,那车夫背着他们又咳了两声,夏芫仔细一看,彻底僵住了。

霍风与林氏的马车不知何时背靠背的停在他们前面,那二老此刻掀开车上的帘子正端端地看着他们。

夏芫羞愧难当,狠狠地在霍尊胳膊上猛掐了把。

“爹,有事么?”

他眉心一锁,抬起头,一脸镇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霍风阴沉的脸上又添了层雾霾,气愤地说:“芸仟山你们年轻人去吧。我们改变主意了,去苍茫山!”

“是啊,苍茫山是我和你爹当年相识的地方,哪里有很多属于我们的回忆。芸仟山上的观音庙很灵验,你们两别忘了求子!”林氏补充了句,放下了车帷。

他们这一走,霍尊陷入沉默。

夏芫以为他们父子感情不和仅仅是因为自己,心里不由自责起来。

霍尊虽未解释,但却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观音庙前,霍尊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地烧了三炷高香,之后又坐在佛堂里抄了篇《法华经》,回到观音像前恭恭敬敬地呈上。

夏芫看着眼前的观音像,觉得莫名的亲切,细想了半天,觉得这尊神像和她睡梦中看到她妈妈跪拜的那尊观音极为相似。

无论是脸上的神情、动作,还是身上衣服的颜色、装饰,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转过头,她看着霍尊虔诚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因为比起林氏了,她觉得霍尊更像个念佛的。

“你不过来磕头,站那里傻笑什么?”霍尊看着她,脸上露出不满。

“我替菩萨看看你有没有诚意啊!”

他唇角一抽,拉着她跪在自己身旁,认真地说:“求菩萨垂怜,赐我这傻媳妇一个孩子。男女都好,丑点也成,哪怕是比她再傻点也好,我定会当宝一样的护着,只要别再让她受这不孕之苦。”

“说什么呢?”她气愤地在他腰身猛戳了把,双手合实向观音菩萨恳求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发发慈悲,赐我一个英俊潇洒、年少多金、神勇威武、才高八斗、傲视众生的儿子吧。当然,宁缺毋滥!”

说到后面那四个字时,她故意直起身子,嘟着嘴巴朝他瞥了一眼。

“你胡说什么?”霍尊星亮的瞳孔中泛起一丝怒气。

她笑了笑,认真地朝菩萨拜了三拜,淡定的说:“如果很难的话,就像我旁边这样的也成。当然,如果再做不到还是宁缺毋滥的好!”

霍尊盯着她,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出了观音庙,抓着夏芫的胳膊走到一颗大柏树下,生气地说:“这里是观音庙,你胡言乱语,存心捣乱的是不是?”

“你才胡言乱语呢!谁给你说我不孕的?谁给你说我的孩子可以不分男女、丑点也成、傻点更好?我夏芫是什么人?聚天地之精华,吸日月之灵气,时光沉淀了千年才出这么一个。生下个不男不女,相貌丑陋,痴痴傻傻的,你让我怎么活!”

她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一口气堵的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霍尊,我告诉你,我夏芫要么不生,要么就给你生个最好的。至少得跟我一样,有过目不忘、过耳能详之才,当然,还得像他爹一样,英姿勃发,气质凌云。最好在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精通。”

他诧异的眼底蒙了层水雾,将她紧紧地嵌入怀里,柔声地道歉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失言了。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好的。”

她笑嘻嘻的将红老仙说的方子告诉他,虽然红老仙说过,那药引极为稀罕,但她相信霍尊肯定会有办法。

“藓芝草?”他眉头紧随,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怎么,连你也没有办法?”

他清亮的黑目对上她莹润的水面,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风平浪静地回答:“会有办法的,你给我些时间!”

第一百八十二章 霍尊重伤

回去的路上,行人三三两两的全都在议论西南边境的事情。细听时才知道,南康与西蒙已经打了起来。

“苍茫山来去一趟至少得一个月,大将军肯定赶不回来。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车夫紧催道。

霍尊朝前方的客栈里看了眼,冰冷的说了句:“爹难得陪娘出去走走,你就那么想让他上战场?擎天王府兵强马壮,南疆战事该拉他们出去溜溜!”

车夫嘴巴张了半天,最后一个字也没敢吐出来。

在客栈住了一晚,他令车夫改到朝北,带着夏芫游山玩水走了半个多月。

回到青龙城时,骑兵营里已经堆了二桌子急件,全是南疆密保回来的战事。他拆都未拆,直接丢进火里烧了。

夏芫回到客栈,看到白冰愁容满面,问后才知道南康派去的前锋大将军是她的哥哥凌寒。

“凌将军为人正直,智勇双全,出战西蒙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康王派去的主、副帅杜峥、杜嵘兄弟,此二人与凌将军有些宿怨,唯恐会背后出手。”玉暖在一旁解释说。

白冰一边在屋子里转圈圈,一边愤愤地说道:“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将帅不和,也不知康王怎么想的?明知哥哥与杜家兄弟心生嫌隙,非要将他们安排在一起!”

“康王在糊涂,大敌当前也定不会看着他们自相残杀,或许这样做是另有用意!”夏芫虽不懂兵法,但从小看着影视作品和长大的她,本能的做出这么一个假设。

听她这么一说,白冰紧缩的眉头稍微缓和了些:“战场上,我哥哥虽不像少爷所向披靡,但也并非不学无术。除非遇上劲敌,否则杜家兄弟也不能将他怎样!”

战事率先爆发在南康与西蒙之间,青龙城中的百姓虽没有燃眉之急,却也坐卧难安。茶舍里,客人一天都在议论南疆战事,胆大者更是猜测着战火烧到邑国的话,皇上会派擎天王府和将军府哪家点出战?

听到这里,白冰更是如坐针毡,说要是霍家军出战的话,她如履薄冰的哥哥就更是腹背受敌。夏芫看她情绪不稳,吩咐玉暖出时间多陪陪她,一面暴露身份。

霍尊忙完骑兵营的事后,说要出趟远门。皇上为南疆战事寝食不宁,已经传擎天王进宫密谈二次,给霍风也飞鸽传书到苍茫山,夏芫以为霍尊有心回避,也未作阻拦。

可霍尊刚离开青龙城,猴子就赶来送寻黄酒,说他们霍骑去了毒蛇谷找藓芝草了。

这藓芝草红老仙只是告诉他非常罕见而且及不易得,具体情况她当时没没心思问,可猴子的焦虑让她心里跟打鼓死的狂跳个不停。

出了茶水,夏芫跑去找月郎中,问他藓芝草的事情。月郎中说此草长在阴暗潮湿的悬崖边,周围有毒蛇护着,只有在大雨天开花时才能与其他野草区分开来。传说中是有此草,但谁也没采到过。

她回到茶水,心里忐忑难安,索性将自己关在三楼,谁也不见。

玉暖跑上来,说白冰整天守在二楼,偷听客人们关于南疆战事的谈话,逮到机会还会以添茶为由问上二句。

夏芫虽不满,但深知她此刻的心情,便也没有责怪,只是让玉暖小心看着她。

三日后,茶舍里吵闹声一片,夏芫仔细一听,才知道金廓城失守,杜家兄弟退守梦寻城。西蒙大军一路紧逼,战火蔓延到邑国宛城。宛城知府花千里连夜上书,请求发兵支援。

她连忙跑去找白冰,只见那丫头躲已经哭的二眼通红,说金廓城失守,杜家兄弟定会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她哥哥头上。

“你先别急,康王对你们凌家的信任远在杜家之上,再说战火直逼宛城,邑国定会发兵。到时候战局变幻,未必就是死路!”玉暖在一旁耐心地劝着。

夏芫叹了口气,认真地对白冰劝道:“你放心吧,霍尊说南疆战场他是不去的,而且爹远在苍茫山,一时也敢不回来。想必擎天王府很快就会被皇上派去支援,擎天王与南康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你哥哥定会如虎添翼,夺回金廓城的!”

白冰盯着夏芫看了会,抹了把泪笑道:“我们凌家对康王忠心耿耿,我也不相信他会将我哥哥绝路上逼!”

当日午时,便有客人在茶舍议论,说今日一早,康国、西蒙使臣先后觐见,请求中邑发兵支援。这二国才开战数日,同时向邑国求援,无非是想让邑国中立,随便对进犯宛城之事表表歉意。

“皇上圣明,说咱们邑国山河寸土寸金,虽不参战,但也绝不示弱。南康西蒙怎么打,也不能伤及我们邑国百姓,便下旨令擎天王府发兵支援。”二楼上,一位客人说的有鼻子有眼。

同桌的其他几位对他的话极为赞同,听得白冰彻底放下心来。

霍尊回来是皇上颁旨后的第三日,进门时已是深夜。

看她面色发灰,唇角苍白,夏芫脑力里混沌一片。

“没事,被蛇咬了几口,我已经用内力将毒逼出去了。”对方疲惫地说了句,到头就睡。夏芫心底一晃,连忙解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发现他身上有四五处瘀肿,腿上还磕破了好

多一片。她取出红老仙送送的那个羊皮袋子,将里面能用的药连吃带敷全部给他用了遍。

次日清晨,霍尊脸上总算有了血色。

她拿着二个药丸,正要往他嘴里喂时,他睫毛动了动了,缓缓睁开眼睛。

“不愧是神医给的药,才几个时辰我就神志清晰,气血顺畅了!”他盯着夏芫手中的药丸说了句,笑着张开嘴巴。

夏芫眉头一缩,快速将药丸塞进他嘴里,跟着给他猛灌了口茶水。

霍尊咽下茶水,抹唇笑道:“要不知道你这么不想见我,我就在毒蛇谷多呆两日。那里的毒蛇虽然爱咬人,但是肉质细嫩,味道极鲜。”

“那么好的地方,你急回来做什么?下次去的时候说一声,我也不必在家里日日为你担心受怕!”

他笑着一边将她扯进怀里,食指在她眉心上轻弹了下说:“蛇肉再鲜,也不及我家夫人半分。这藓芝草我是采到了,你从今日开始调理,一二年后,我保证让你怀上孩子!”

当日傍晚,霍尊说会骑兵营处理些事,最几日都不回来。

夏芫甚是惊讶,霍尊升万骑之后,平日里再忙,夜里都会陪她住在茶舍。追问了几句,霍尊说他离开骑兵营多日未归,肯定有一堆急事等着。

夜里,猴子突然跑来,说霍尊面如死灰,唇色苍白,整个人已经彻底没了知觉。

夏芫心里一颤,赶紧朝骑兵营跑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性情大变

夏芫赶到骑兵营时,已经有几个大夫在里面守着,个个儿急的满天大汗,说霍尊中毒太深。

她拿出红老仙送的药,给大夫们看。

那些郎中个个自惭形秽,愧自己医术不精,但也提出,霍尊中毒已深,即便有这些也很难恢复。

情急之下,她只好将昨晚给他用过药的全部用了遍,天快亮时,霍尊终于清醒。

看着一脸焦急的夏芫,他拧了下眉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四个时辰,你到底怎么样,是不是要吓死我?”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你这几天要是不忙的话,就留在骑兵营陪着我,有你在,我心情好恢复的快!”

夏芫递了二颗药丸给他,怨声怨气的说:“有我陪着就能好?几个大夫都说了,你中毒太深,很难恢复!”

“这话你也信?南疆战局不稳,擎天王府派去的援军还未出城,我要是活蹦乱跳的跑出去,被皇上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想!”霍尊服下药,风轻云淡地接了句。

“就为这个?放心吧你,听说擎天王派阔天辰赶去支援,人家好歹是亲军大统领,皇上满意的很呢,你就安安心心的把身体给我养好吧!”

他唇角一勾,拉她在床沿坐下,轻笑着说:“西蒙与南康打的热火朝天,皇上不想凑热闹,命擎天王府见机行事,不得罪任何一方,也不引火入界。擎天王将此事当做肥差,料定阔天辰走上一趟,回来后便可封官加爵。可惜他这点小心思被人看出来,捅到了皇上那里。我爹不在,我自然得躲着点,因此就喝了点这个!”

看霍尊将一个幽绿色的小瓶子递给她,夏芫接过来瞧了瞧,一脸迷茫地盯着对方。

“这是从毒蛇口里挤出来的血,我想着或许用的上,就收集了些。我内力还不错,一般的毒药不会致命,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用那么惊慌,做做样子就行了!”

发现自己被耍了,夏芫体内的洪荒之力漫身游走着,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小强给灭了。

一日午后,白冰赶过来。

夏芫远远地看到她时,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这丫头每日都在打听南疆战事,来到骑兵营,无非是想从这霍尊这里得到更及时准确的消息。

大半个下午,她都在给夏芫和霍尊洗衣服,时不时的跟猴子他们聊上几句。

夏芫朝她递了几个眼色,看对方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气的直皱眉头。

旁晚,玉暖赶过来,带走白冰时将司徒俊从漠北递来的信交给夏芫。

夏芫拆开心信,草草看了遍,发现里面大部分在说拓跋缙对霍尊送的地图非常感激,再三托她谢谢霍尊。

她兴匆匆地走进寝室,将信交给霍尊去看。

霍尊接过信,朗笑着念了起来,念着念着声音戛然而止。

“念啊,干嘛停下!”

夏芫正在给他削梨子,听他突然没了声音,打着趣儿回过头看了眼。

这一眼,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斜靠在床上,那二页信件被揉成一团落在地上。

霍尊脸色青紫,双目腥红,眼底已掀起无数的惊涛骇浪。

愤怒、仇恨在他脸上翻涌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握到拳头发白,青筋暴起。

成婚快一年了,她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神情。

夏芫怔了半天,弯腰捡起地上的信件。撕开后细看,发现有几行文字已经被他捏烂。

那上面些的是司徒俊和拓跋缙出游时邂逅赤漠北战神郝戟的事情。

赤北战神郝戟?

她愣了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春节时,司徒俊曾给他提过,说二年前漠北战场上,郝戟被霍尊气的嚎啕大哭,自杀身亡。

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夏芫将那封信细看遍,才知道郝戟自杀未遂,被人救下后隐居山林。

如今,被三顾茅庐的漠北皇帝打动,有还朝之意。

“霍尊,你没事吧?”夏芫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胳膊。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你先回茶舍吧!”

他的性子她知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将自己封闭起来。

她抿了抿唇,没有挪步,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先回去吧!”

他回过头朝她看了眼,脸上的恨意虽然退了不少,但眼底冲腾的杀气和愤恨依然清晰可见。

尽管,这些情绪不是针对她的,但看到这样的目光,她心里还是不由的抽了下。

四年前,漠北战事是霍尊挑起的,没有援兵,没有粮草补给,是他带着一部分霍家军钻进山林神出鬼没改变了战局。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么做是不堪漠北之辱,为邑国扭转乾坤。但这一刻,夏芫开始怀疑,因为他眼底的愤恨和杀气。

她知道他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二国交战,各为其主,他对异国战将如此浓烈的恨意不会是因为战事。

难道是因为有私仇?

可郝戟从未涉足邑国,他们会有何仇?

夏芫实在想不明白。

出了寝室,她在营帐外站了会,看着那些骑兵在武场上比剑、射击。

“小嫂子,今天天气不错,霍骑要是在睡午觉的话,您应该出来走走!”猴子走上前冲他笑道。

“嗯,我是该走走!猴子,你跟了霍骑半年,觉得你们霍骑怎么样?”

猴子偷偷回过头朝霍尊的营帐里看了眼,转过身在夏芫耳畔叽咕说:“我们霍骑什么都好,就是话少面冷,让人猜不透心思。嫂子您在的时候,他还能温柔些。您要是不在,他就根个冷面兽似的,我们说错一句话,都能被他给生吞活剥了!”

“有那么厉害吗?”

“当然有啊!”猴子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模仿着霍尊的神情,“你别看他不吭声,心里跟明镜丝的。冷冰冰地往那一站,我们这些人全都得吓的哆嗦几声!不过,冷是冷,严是严,霍骑对我们这些人可是真的好!”

夏芫轻笑了声,对着霍尊的营帐叹了口气,自己回了茶舍。

霍尊连着二人没有回茶舍,第三日,夏芫实在放心不下,顿了些鸡汤亲自送到骑兵营。

营帐外,二个骑兵一脸认真地将她拦下,说霍骑吩咐了,没他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去。

夏芫解释了一番,他们虽觉得为难,但说霍尊强调的任何人,必然也包含她。

“哎呀,你们二个长不长脑子?把嫂子拦住,就不怕霍骑知道剁了你们!嫂子,我们霍骑身中剧毒,这会又二天没吃饭,你赶紧进去看看吧!”猴子冲上来,一脸焦急地说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夫妻翻脸

夏芫走进去时,霍尊一袭蓝甲静坐在书桌前,整个人如冰雕一般。

她走上前,看他毫无反应,在餐桌上放下食盒后,隔着书桌坐在他对面。

仔细一瞧,发现对方眼睛紧闭,气息平稳,完全是睡着了。

她嘴角撇了撇,低头看了眼他身前的地图。

这地图画的极为详细,上面笔迹和霍尊送给拓跋缙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他亲笔画的。

再认真一看,上面的几个地方司徒俊在信上提过,全是漠北的要塞。

突然,霍尊头朝一旁倾斜了下,猛地睁开双眼。

发现身前有人,他星目一亮,瞬间坐端了身子,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夏芫看着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霍万骑,敌兵都打进青龙城了,你还在梦游呢?”

霍尊顿了顿,收起桌上的地图,神情严肃地问:“你进来多久了?”

“没多久,刚坐下。想着你身上有伤,不放心就过来看看,随便炖了点鸡汤给你补补!”

看他没有起身吃饭的意思,她走到餐桌前盛了碗鸡汤给他送到书桌上,转身又取了几碟糕点给他。

他看着鸡汤,往嘴里送了一小勺,眉毛轻锁了下,端起碗喝完了。

她盯着他,薄唇轻咬了下。

自她失去味觉和嗅觉后,做饭经常拿捏不好分寸。

每当她做的不好时,他都是这样拧着眉毛将它喝完,然后再意犹未尽地赞上一句:不错!

“不错!”他一如既往地赞了句。

“嗯!“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霍尊看着她,手指在书桌上抚一摸着,像似要去摸那副地图,又像似在漫不经心的思索着,说道:“我近日军事繁忙,茶舍要是顾不过来的话,你可以不用赶来送饭!”

她纤细的葱玉手指在膝盖上半握成拳,眉心拧了拧,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星目清凉,眼底清澈,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她沉醉,只是却怎么也读不懂。

“还有事吗?”他避开她的目光,低头朝书桌上看了眼。

“霍尊,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我知道彼此还没有到心灵相通、无话不谈的地步。尽管这样,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惦记你,为你欣喜为你担忧。”

他眼皮抬了抬,伸手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记深吻,柔和地说:“你先回去,我忙完手上的事情,晚上回茶舍陪你!”

晚上,她在茶舍等了一宿,没等到他的人影。

次日,她熬了排骨汤,刚走到骑兵营,猴子便告诉她说霍骑带着几十个人出城查案。

第三日中午,夏芫刚到二楼,就有客人上前恭喜她,说霍尊官升四品,十日后领兵赶赴南疆。

夏芫脊背一僵,发了疯似的朝骑兵营赶去。

骑兵营里,几个骑兵站在马厮前兴高烈采的议论着,说昨日在城外救驾有功,得了重赏,听得其他人脸上全是羡慕。

那些人洋洋得意的笑声,听在她心里激起千层巨浪。

顾不上霍尊营帐外二个门卫的阻拦,她直接冲进营帐。

霍尊正坐在书桌上看书,似乎对她的愤怒一点都不惊讶,看到她心急火燎地走进来,他身子欠了欠,给她到了被茶水放在书桌上。

“你什么意思?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她气愤地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端起茶杯,轻轻咽了口,回答说:“昨日出去查案,回来时刚好碰上皇上遇刺,救驾后皇上改变主意,让我去南疆守护宛城!”

“你胡说,分明就是你想上战场,在救驾的时候争取到了这次出征的机会!你想去的根本就不是南疆,而是漠北,只是在去漠北之前你需要立下战功,让皇上准你回到霍家军!”

夏芫愤怒地看着他,将心底的话一口气倒出。

那日,他看到司徒俊的来信时,眼底的愤怒、仇恨,加上这几日的反常行为、漠北的地图,让她不得不做出这种最坏的猜想。

霍尊对她的话似乎并不吃惊,再次咽了口茶水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

“我没有瞒着你,一来是知道瞒不住,二来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我们的感情。此去南康,不会有任何危险,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便会回来,你等着我。”

她冷笑了声,讥讽道:“等着你?然后呢,再看着你去攻打漠北?皇上根本就没有攻打漠北的意思,到时候前有劲敌,后无援兵,你拿什么去打?你怎么给我承诺的,时隔几天,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相信我,再出战二次,之后我就陪着你,一生一世!”

因为在气头上,她的话音不知不觉间提高了几分:“上次的话才隔了几天就变了,你让我如何再相信你?一生一世,这话你对我说了几遍,最后呢,全他妈不认账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南疆、漠北,都不准去!”

“夏芫,你冷静点!”

“你让我如何冷静,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说什么都不会喜欢上你,一个十足的大骗子!”

霍尊眉心一拧,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了几分,用压低了八度的声音说道:“皇命难违,此事已是定局!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对你感情也是真真切切,至死不渝的!”

她仰头大笑了声,努力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是皇命难违?还是你用心良苦?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么深的执念,但我知道你这一步若是迈出去了,就是无底深渊。”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因为做完这些我还要陪着你!”

“你拿什么陪我?”她再也控制不住眼底的泪水,愤怒地朝他嚷道,“郝戟是漠北皇帝三顾茅庐请回去的,站在他身后的是整个漠北国。邑国呢?漠北刚刚与东翼联姻,邑王根本就不想也不敢与漠北开战。郝戟早就不是几年前的郝戟,今非往日,你以为你还能活着从漠北回来?你以为”

他剑眉一锁,迅速将她后面的话打断:“你冷静点,这不是家里,再这么大喊大叫的,外面的骑兵该听见了!”

“我冷静不了!我爱的那个人,前几天还山盟海誓的说不会出战,要留下陪我,事隔几日,就全他妈变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夏芫!”他清冷的眸子里泛起怒意,看着她许久,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回茶舍,有什么事情我回去再说!”

她愤怒地这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同样深吸了口气,颤着嗓子说:“我现在就要说清楚,你若是违背了承诺,我就就永远不再相信你!”

霍尊剑眉紧锁,嘴巴张了张,猛地提高了嗓音,怒声说道:“你再不走,信不信我令人绑你回去!”

夏芫明显是被对方突然提高的声音震住了,肩旁不由自己地颤抖了下,对上他愤怒的目光,心里一下子绝望到谷底。

“上你的战场吧,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第一百八十五 出征原因

晚上,霍尊回到茶舍,夏芫堵气不肯搭理他。

任他怎么说,她心里都被他违法承诺坚持出征的事情笼罩着,回避了他所有的殷勤示好。

“夏芫,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她冷笑了声,反问道:“霍少爷,我不讲道理吗?腿在您身上,我拦着您挡着您了?”

霍尊气得无话可是,二人僵持了一夜。

第二日,霍尊早早回了骑兵营。

这一走,二日未归茶舍。

第三日清晨,阙明赶过来与她告别,说在漠北有几笔生意,得去个二到三年。

“那么久?”她惊讶地看着阙明。

“是的!”他温柔地看着她,眼中仅是不舍:“搭理茶舍很辛苦,你若是忙不过来,二三楼就不要开业,搭理好一楼就成。到时候亏损都算我的!”

二人聊了会,阙明出了茶舍,夏芫知道他临行前有很多事要安排,并让玉暖备了份行囊给他。

白冰从外面回来,说乾元镇的月老庙三年一集,这几日正好赶上,让夏芫带着她和玉暖一起去凑热闹。

夏芫没心思,给了她们没人百两银子,打发她们二人去了。

午时,她辗转难眠,想着去庙里给霍尊求柱平安香。

既然拦不住,那就只能期待他平安归来。

令伙计套上马车,她准备上车时,发现霍尊已经坐在车上。

“法华寺!”

霍尊勾唇一笑,朝车夫吩咐说:“乾元镇,月老庙!”

月老庙?

夏芫脸上一怔,转身想要下车,却被霍尊一把拉了回来。

霍尊看着她,皱了皱眉毛问道:“怎么,还以其他事情?”

“没什么,只是有些怀念法华寺的远逸大师,想给他抄段经文!”

他对她的回答明显不满,说话的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三日后我便赶赴南疆战场,还以为你是为我求平安香,弄了半天竟是惦记着别人!我只有今天这几个时辰的空闲,月老庙你若不想去,我现在会回骑兵营。”

语气是严厉的,态度是清冷的,但对双她一双清澈深情的水目,他冷俊的脸上还是很快泛起了柔情。

一阵沉默,他抓起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低语道:“乾元镇的月老庙是天下最灵验的。七月正逢庙会,很多年轻人都敢去了,我们不去岂不是可惜!”

她带着满肚子的怨气想从他怀里挣脱,却被他一个舌吻紧紧地钳制在臂间。

他神情地享受着她舌尖的香甜,将一阵阵酥麻劈天盖地的印在她脑子里。

夏芫脑子里一阵断路,最后恍恍惚惚地勾着了他的脖子。

一场激吻让她喘不过起来,红着脸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突然有一种爱恨难分掐死对方的冲动。

“我们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不准生我的气,更不能嫉恨我。二场战事,顶多三年,我一定回来陪着你!”他看着她猛烈起伏的肩膀,抹了抹唇角笑道。

夏芫猛推了他一把,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恼羞成怒地说:“我人微言轻,知道拦住不你,但至少,你得告诉我原因吧!三年,就算让我做个贞洁烈女,也得给我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霍尊看着她,未再言语。

片刻沉默后,他将头转向车外。

夏芫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抿了抿唇,低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子。

鞋子上绣的鸳鸯戏水,是她过生日的时候清月送的。

前二个月里二人矛盾不断,她一直没穿,今日因为要去法华寺给霍尊求平安香,他特意穿了这双鞋。

想到他们做了一年的夫妻,二人始终各怀心事,谁也无法真正住进对方的心里。

盯着脚上的鞋子,她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对鸳鸯。

霍尊顺着她的目光,视线也落在那双鞋子上,眼底的神情明暗变化了半天,柔声地问:“你真想知道?”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过来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浅尝辄止的吻,他却比她还要认真,硬是将蜻蜓点水的唇吻变成深入缠绵的舌吻。

再次看到她羞怒的样子,他没有笑,而是认真地讲起来几年前的事情。

“我们住的镇国将军府,七年前是前朝开国大元帅珝濂的府邸,我爹是他的前锋将军,这些事你应该知道!”

夏芫再次点头。

“十多年前,我父亲随珝濂在南疆战场一战就是八年,我娘待在苍莽山照顾着我外公。我年幼时父母不在,无人管教,一有时间便跑到元帅府找珝濂的儿子珝阳玩。珝阳大我六岁,教我习武,伴我,待我如兄长一般。除此之外,珝濂对我还有救命之恩。七年前,元帅府起兵叛乱,株连全家无一幸免。我事后查到,此事与赤北大将军郝戟有很大关系!这笔仇,我即便再冷血,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兄弟之情,救命之恩,还有没有别的?”

他剑眉微锁,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膝盖上抚摸了几下,从唇缝里吞出四个字:“还有个人!”

她轻笑了声,抬头看了眼天空,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目光停留在她的侧脸上,补充了几句,“我的童年很单调,值得记下的美好事情不多,但无一不与那二个人有关。我说过,那时候我们太小,不懂爱情,甚至到现在我都分不清这几年的思念算不算是爱。但现在,我只想和你好好的做对夫妻。于他们,亲情也好,友情也罢,杀郝戟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也是我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已经无话可说,明知是送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之前是拦不住,现在连拦着他的说词都没有了。

夏芫对着头顶悠悠地白云,深深地倒吸了口气。

月老庙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在七月的艳阳天里,随便走上几步都是一身热汗,可她却如同行走在千年冰川之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暖意,腿上更是连一步都不想走。

对着摩肩接踵的人流,霍尊眉心一拧,将夏芫安顿在一颗大树下歇脚,自己跟着人流挤进庙里。

听说庙里逢会时将由高僧赠出十对同心结,这十对同心结是经月老庙的高僧开光诵经三年以上才拿出来送人的,有幸得到者必将夫妻恩爱,白首到老。

霍尊为得到这样的同心结在月老庙里站了一天,从人群里挤出了时浅色的衣衫上全是汗水印染过的痕迹。

当他拿着一对同心结喜出望外地递到夏芫面前时,有一个绳结突然散开了,他怔了下,连忙将散开的绳子挽上,可就在打结时,稍一用力,那根绳子断了。

“没关系,这个断了的我拿着,回头找绣娘将线连起来从新编一下,这个完整无损的你戴着。全天下的月老庙,就这里的最灵验,所有的姻缘信物里,就这个最管用!”说着,他拉起夏芫急匆匆往山下跑。

“哎,你给我站住!大伙都瞧瞧啊,有人抢了我的同心结,快帮我拦住他!”

一个男子大叫声从身后传来,霍尊唇角一扬,拉起夏芫飞出了月老庙。

夏芫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这东西是你抢的?”

“算不上抢,那大师手中只有十个,这东西洒下来时我飞的快了点,不小心将前面的人踢到在地,他没抓到硬说是我抢了他的!”

“把前面的人的踢趴下,你才拿到手上,这不叫抢叫什么?那个断开的同心结,是不是你们两个抢着的时候扯开的?”

霍尊魅邪一笑,将夏芫手上那枚完好无损的同心结给她扎在腰间,拿起另一枚断开的同心结看得一脸心疼。

“若非怕伤了他,这枚同心结怎么也不会断开,我刚才拿着这对同心结,在月老像下许愿了。你猜猜许的什么?”

“有什么好猜的,夫唱妇随,嫁狗随狗!”

他笑着在她眉心上印下一吻,得意的说:“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夏芫,我——霍尊,心相印,命相随,生同巢,死同穴!”

她一脸愕然,盯着他看了半天,狠狠地骂道:“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就是个泼皮无赖呢?难怪有一个同心结断开了,连月老都看不下去了!”

他笑着从腰间取出一枚合欢发簪,认认真真地给她扎在发髻间,用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宣布说:“生生世世粘着你,就算做个泼皮无赖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互猜忌

次日,玉暖和白冰一脸为难的来的三楼,说南康给她的任务传递霍尊的疾风阵法图和作战部署图,夏芫脑子里一懵,对着二个丫鬟一脸无措。

“是擎天王,他为帮阔天辰平步青云,让我假装遇刺阻拦霍尊南下,我昨日失约了,他便找了这个借口报复我!”夏芫坚定地说道。

玉暖朝白冰看了眼,看那丫头没有发话的意思,自己叹了口气后说道:“不会那么快,你是南康派来的细作,又是霍尊的发妻,让你回传这两样东西一来在情理之中,二来是试探你有南康有无二心?”

“可这兵场上的事情,我一个女人家怎么会懂,再说,我怎么可能出卖霍尊!”夏芫一脸焦急。

白冰的哥哥凌寒在金廓城失守后,被杜家兄弟逼着连夜作战,因伤势严重暂时退守梦寻城。白冰为此事急的焦头烂额,因此对她们的谈话并未发表意见,直到夏芫说不愿出卖霍尊,她才冷不丁的抬起头来。

“你们二个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都有亲人在康王手里,霍尊要紧,你们亲人的性命同样要紧!”

这丫头冷不丁的一句话,更是让夏芫犯难。

她和玉暖商量了半天,最好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绘制份假的阵法图和作战部署暂时蒙混过去。

“我现在就回西院里翻翻,霍尊的书房又把钥匙就挂在寝室,或许书房里能找到些阵法和作战部署之类的。白冰,你父亲和兄长都是将军,对这些东西应该耳濡目染,和我一起回,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夏芫认真地说道。

白冰冷笑了声,不屑地说:“别白费力气了,阵法的奥妙在于千变万化难以捉摸。能写在书上的,要么很多人已经看过,要么只是最基本的死壳子。真正有用的东西,都记在脑子里!”

“正因如此,我才要从书上找。一来我们传回去的东西书上的确有记载,南康不会认为是假的。二来,对霍尊不会有严重的威胁。”夏芫说着拉起白冰出了茶舍。

尽管对她的话十分不认同,但白冰还是跟着夏芫回了将军府。

霍尊书房里的兵书可谓汗牛充栋,二人翻了一下午,其中涉及到阵法的有七十多本。白冰草草翻了遍,说根风阵有关的共十本,全部读一遍,将它们融会贯通了,或许能汇出个像样的风阵来。

整整一天时间,夏芫将书上的内容倒背如流,白冰还是没绘制出一张像样的图来。

“白冰,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父亲和兄长是将军不错,可我并未上过战场,也没见过真正的阵法是什么样子啊。再说,这风阵实在太复杂,和我之前学的完全不一样啊!”白冰无奈地回答。

将所有的书籍放回原位后,二人不留痕迹地退出书房,回到茶舍。

夏芫敏思苦想了一夜,最后对着一张白纸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里霍尊南下还剩二日,估计他离开前不会再有时间陪她,夏芫研好墨打算在纸上圈点勾画弄出个草样来。

突然,清月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霍尊让她去营地送药,而且特意交代了,是南山营。

南山营是近一个月来刚刚成立的,聚集了五万奔赴南疆战场的将士。霍尊这十日来,一直忙着在里面练兵。

一听送药,她以为霍尊受伤了,拿了红老仙给她的那一羊皮袋子药物,急匆匆赶到南城外的南山营。

进入营地时,霍尊正在练兵场上巡视,看夏芫风急火燎的跑进来,远远地给她招了个手。

“你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她抓着他的手,迫不及地问。

他笑着朝树下的几个士兵指了指,回答说:“我身体底子好,没那么娇气,是那几个刚来的新兵蛋子,中暑了!”

知道受伤的不是他,夏芫长松了口气,将袋子里的药全倒在桌上,让营地中的大夫挑选。

“这……这些药可都价值连城啊,关键时候可以拿来保命用的。别说是药铺,就是青龙城里的御医都很能调配出来。用来解暑的话,是不是也太奢侈了?”那大夫看着桌上的药物,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夏芫尴尬的笑了声,解释说:“这些都是红老仙给我的,有一部分已经被我卖掉了!”

“卖?”那大夫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心疼地咋了咋舌头,“少夫人您知不知道,在战场上的话,这些东西可以救多少人命?就这小瓶子里的护心丹,很多时候只要一颗,就能保住一条人命!”

看夏芫尴尬地低头不语,霍尊将那大夫驱开了,将药塞给夏芫后带着她在南山营转了一圈。

“等到了南疆,就不会有人给你送药,你不他们全都带着!”夏芫将羊皮袋子塞给霍尊。

他拿在手里看了看,心平气和地说道:“这次只是镇守南疆,我去了就不会开战。这些东西还是放在家里,等日后再送我不迟!”

“既然不是送药,那你让我来做什么?”

“我马上就南下了,临行前让你多陪陪,不好么?”

她激动地点了下头,连声道好。

霍尊带着她走到营地最后面的一片沙地前,在一小片树荫下搬来二把椅子,待夏芫坐下后,指着不远处练习阵法的士兵风轻云淡地介绍了番。

夏芫听完后,脸上满世界惊讶:“你说这些人都是刚招来的新兵?”

“不光这些人,南山营的人有七城都是三个月前才征来的新兵。若真打起了,吓尿了都有可能。”霍尊目光落在那些练习阵法的新兵上,淡淡地丢了句。

“皇上让你带这么多新兵去,难道就不考虑你的安慰吗?万一真打起来,你就这么点人马,还都大多是新兵,让我怎么放心?”

他转头朝她看了眼,目光有些阴暗不明,没有接的她的话,而是继续讲述南山营的事情。

看夏芫盯着身前的黄沙沉默不语,霍尊将这些士兵正在练习的阵法大致讲述了几句,听到“疾风阵”三个字时,她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二眼。

“你觉得这个阵法怎么样?”他贴近她耳畔轻笑着问。

“我以为真的可以向风一样,可以疾缓变幻,冷暖随心,还可以像柔风、旋风,劲风、狂风,甚至还有阴风、迷风等!”

霍尊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清凉的眸子瞬间阴暗了几分,追问道:“这些东西,你从哪知道的?”

只是她从一款网络游戏里知道的,但是二十一世纪的东西无法将给他听,夏芫想了想,手指朝天空指了下说:“从这里啊!大自然是最神圣的存在,我们的目的就是了解它,运用它!”

“那你说说,在战场上该如何利用自然?”

“这个嘛?”她思索了片刻,“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少了。真正的高手,不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而是将周围可以用的事物和人等有效的组合在一起,将零散的力量整合到最大。”

他憋了憋嘴,不屑地抛了句:“说的这么笼统,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我一个女人家,你问我在战场上怎么弄,我当然答不上来。要不我提几个弹琴煮茶的问题,你来试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出征(一)

霍尊唇角微微勾起,站起身认真地看着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她惊讶地仰视这他,一双清澈的水目对上他神情难测的眸子,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发现你越来越……让人着迷了!”

她娇笑着,站起身双手抱住了他的手臂,将头依偎在他身上。

并肩而行,一想到接下来的三个月到半年里都见不到他,她抱着他手臂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几分。

“我昨天回西院了!”霍尊风平浪静地说道。

夏芫步子一顿,紧握他手臂的手指突然颤抖了下,小心地问道:“什么时候?”

“昨晚!”

昨晚?她目光一顿。

昨天,她和白冰是傍晚时分离开的,应该不会撞上。临行前,所有的书籍都放回了远处,书房是她亲自锁的门,应该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停下步子,捧起她的脸温柔地问:“听说你昨天也回去了,回家后都做了些什么?”

“我……回去后将院子里的花打理了下,随便看看我们上次酿的合欢酒好了没有。”

“是吗?还有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对上他幽深冰冷的黑目,她睫毛禁不住地颤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二个字来:“没有!”

他唇角的笑意完美至极,眼底却冰冷的可怕。夏芫看着他,心里不由一沉,锁着眉头将他的手臂推开。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茶舍!”他淡淡地丢了句,转身离开。

“霍尊!”她急促地叫道。

没有任何回应,他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夏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如塞了个秤砣子,整个人都跟着往下坠。

昨日,她与白冰心急如焚,在他的书房里待了一天,说不准就是有府兵看到了,也说不准是哪里做的不细致,让他发现了。

他刚才那么明显的试探她,可惜后知后觉的她暴露的一览无余。

隐藏了一年,在一天时间里露出马脚,在几句话间被人看穿,不是她夏芫无能,而是爱一个人爱得让她疯狂。

走出南山营时,霍尊出乎意料地在营地门口站着,看她低着头从营地门口走过,他大臂一挥将她扯进怀里。

夏芫抬起头,撞上他一双绝美的冰目,清澈的眸子里情不自禁地泛起欣喜。

“告诉我,你爱我!”他剑眉微横,霸道开口。

她清秀的烟眉卷成二座小丘,薄薄的红唇上几乎咬出血迹来。

“很难吗?”他冷冷地看着她,唇角泛起一抹嘲讽。

握起的拳头展了又舒,她深吸了口气,踮起脚跟吻上了他冰冷的红唇。

他怔了下,冰冷地看着她发髻间的那朵合欢发簪,关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守在了衣袖间。

发现对方双唇紧闭、唇间冰凉,夏芫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正好对上他那双冷若冰川的眸子。

她愣了下,不知不觉间退后了半步,湿润的薄唇刚离开他冰冷的唇角时,他伸手紧紧地将她嵌入怀里,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瓣。

唇间一阵猛疼,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阵阵难忍的吸疼在她心底传开。她惊慌失措底看着他,却见他剑眉微锁,双目紧闭,似乎对她唇瓣上的这个狂吻很投入也享受。

知道自己下唇被咬烂了,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的士兵,她努力地退了他几下。他环在她后脑勺上的手指猛一用力,将她更紧地嵌在怀里,另一只手则及时地换过她的肩膀。

当着个血吻结束的时候,夏芫只觉得自己后脑勺和肩膀被他抓的生疼,双唇火辣辣地疼着,喉咙处更是难受的窒息了半天。

上百双眼睛下,二人四目相对,他眼神复杂,脸上的神情已经不是悲喜所能形容,她脸脖通红,心里如潮水翻涌。

忽然,将军府的樊莽跑过来,说西院昨日出了飞贼,请她和霍尊回去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夏芫和霍尊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府兵,又不约而同的仰起头长呼了口气。

在上百士兵的尖叫声、欢呼声、呐喊鼓掌声中,他忍不住笑了几声,拉着她回了西院。

霍尊南下的前一天,白冰跪在三楼恳求了夏芫一个早上,说他哥哥伤势未愈,被杜家兄弟逼着再次出征。她希望夏芫恩准,让她回到南康,亲自向康王给她哥哥求情。

这个时候放白冰回去,对她对霍尊而言,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可白冰的哥哥凌寒曾放过她们性命,白冰她也一直没有当成为人对待。夏芫犹豫了一个早上,决定放她回去。

“少夫人放心,回到南康我一定会护你和玉暖安全,如果有可能,会设法救出你们的亲人!”白冰跪地拜了三拜,认真地说。

“这个阵法图是我昨日到南山营后画下来的,虽然只是个凤毛麟角,但好歹和书上写的没有矛盾。你路上再改改,拿回去交给他们。至于作战部署,南山营五万人马,七城新兵。这些都是他有意让我看到的,回去该怎么说你再斟酌斟酌,两面都不能陷我和玉暖以险境!”

白冰是由擎天王府的人安排回南康的,速度要比霍尊带着五万士兵快上几日,离城的时间安排在霍尊离开的前一晚。

那晚,白冰离开茶舍不足半个时辰,霍尊便回来了,夏芫看着他满眼都是不舍。

虽然没有言语,但她默默地将吃的喝的用的给他带了一堆,最后悄悄地将红老仙给她送的药全部给他放进行囊里。

他斜靠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泛着淡淡的柔情和留恋。

“成亲了就是麻烦,这么小个战事都让人满心牵挂,放不下家里!”

“你是在笑我麻烦吗?”夏芫一边给他装点行囊,一边抱怨着,“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将吃的和用的东西分开装吗?还有衣服,为什么要和这些笔墨纸砚放在一起,染到衣服上你穿什么?“

话语间,她从他粗粗打点过的行囊里取出一套衣服,正准备叠好后和其他衣服放在一起时,几页纸张从那套衣服件滑落出来。

几页纸张是折叠在一起的,她看到上面粗粗细细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字迹后,一脸平静地将它们捡起来,放回到叠好的衣服里。

将他大大小小的三个行囊收拾好后,全部认真地将带子扎成蝴蝶结,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霍尊默无声息地看着她,目光在装着那几页纸的行囊里停留了很久,看着她收拾好东西后抹着汗朝他走来,笑着朝床里面挪了挪。

“怎么,你晚上要睡里面吗?”夏芫疑惑地看着他。

“我累了几日,今晚肯定睡得很深,你睡在外面,晚上内急的话方便起身。”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征(二)

夏芫解下自己腰间的同心结,将它认真地给霍尊系在身上,取下他身上那枚修补过的说:“你这枚之前断开过,得小心护着,我不用远行千里,也不用战场厮杀,戴着更安全些!”

他细看着她刚给自己系在腰上的同心结,侧躺在床上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最多一年,我一定回来陪着你!”

“一年?不是说三到六个月吗?怎么又变了?”

“正常情况的话六个月足以,一年是最长期限!”

她从床上猛地坐骑,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什么叫最长期限,我要你毫发无损的,早点回来!”

他唇角的笑意在脸上漾开,拉着她再次斜躺在自己身旁。

“此去无险,我会早点回来的。倒是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留在青龙城等我回来!”霍尊看着她,说的一脸认真。

夏芫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讽刺道:“这话怎么说的,跟我犯了天大的错误,要畏罪潜逃似的?”

“畏罪潜逃,你逃得掉吗?就算挖地三尺,我也会把你揪出来,一刀一刀的给刮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单手扶额,另一只手在她眉眼间比划着,眼神冰冷,神情极为认真。

夏芫心里不由一颤,狠狠地撇了他一眼,翻过身转向床外。

“开个玩笑,你倒是上心了?”

他的话从她身后传来,她无心再理,盯着他桌上的行囊,所有所思。

霍尊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在被子上悄无声息地敲了几下,粘过去揽住了她的肩膀,一如既往地将脸埋进她的秀发间,狠狠地嗅了下。

这一次不同往日,他像似要记住她的气息,又像在寻找着某种答案。

轻呼了口气后,他手指在她心口处摸了摸,挠的她一阵轻笑。

“我还在喝药调理呢,你不准乱摸!”

他跟着笑了声,诡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感受到你的心跳!”

夏芫扑哧一笑,转过身平躺着,让他将耳朵贴在她心口上。

“不错,每一次跳动,都在说着三个字——你爱我!”他勾唇笑道。

“不是爱,是很爱!”

他在她眉眼上留下一记轻吻,坦言道:“我知道,恰好我也爱你。因此,才会求月老赐我们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的姻缘。心相印,影相随,生同巢,死同穴,但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低头给了她一个深吻。

这一夜,她照例起来了一次,只是回床去睡的时候发现他的一个行囊打开过,因为上面的蝴蝶结是她亲自挽下的,所以一眼便看了出来。

转眼一瞧,发现她之前给他装好的羊皮袋子被取出来,放在书桌下面的一个后盒子上。

那地方十分隐蔽,若非她放鞋子时无意间朝那书桌下看了眼,即便过上个十来日都难以发现。

看霍尊睡得很沉,她揉了揉眼,光着脚丫子过去将那个羊皮袋子重新放回之前的那个行囊里。

为了不让霍尊发现,专门挽成了一个普通的绳结。

霍尊是面朝墙里睡的,夏芫回到床上时,他依然是她起来时的睡姿,和往日一样的安静。

往日,都是他从身后抱着她睡的,这一夜,他说他忙了几日想睡个好觉,破例的睡在床里面朝墙壁。

看着他的背影,她一脑子的不舍与依恋,轻轻地抱着他,将头伏在他宽大的肩背上。

他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眼皮子抬了抬,紧握的手指微微动了下,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睡了。

当她从身后抱着他时,他侧卧在床上,如根会呼吸的石雕一般。

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他的送行饺子夏芫是当日下午就包好的。

可等她第二日醒来时,霍尊已经没了踪影,雪白的生饺子还在厨房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清月说,霍尊离开的时间比之前说好的早了一个时辰,夏芫追出城门时,南山营已经空无一人。

盯着空荡荡的营地,她的心如墙角坍塌,空虚了一片。

“明明说好的天亮才走,为何提前了一个时辰?“夏芫看着江水滔滔的虚妄江自言自语。

“少夫人,你看头顶那片阴云,想必是少爷看天要下雨了,急着赶路,就提前了一个时辰!他离开时,说你睡得香甜,特意没让我惊动你!“清月看着天空解释道。

夏芫抬眼一看,头顶上的确有一片巨大的阴云。

看着城门上“青龙城“三个大字,她突然想一件事情——今天,正是她来青龙城刚满一年的日子。

脑子里一片茫然,在南城门口站了片刻,她依依不舍地回到茶舍。

一个多月后,夏芫再次去看她酿的合欢酒时,发现酒色乌黑,开坛后刺鼻的辛酸味引得整个茶舍的人惊讶不已。

不久,阔天辰因挪用亲兵营军饷一事震动朝堂,都说数量之大,可以够亲兵营三年的开支。

其实,此事夏芫早就知道。

在她茶舍开业那日,为了避免阔天辰捣乱,霍尊给了她二封信,其中一封就是就是阔天辰挪用军饷的事情。但这个时候,此事暴露,她不知道是阔天辰不小心,还是有人特意为之。

擎天王为保儿子,拿出了自己府上多年的积蓄补上了这个窟窿。

阔天辰虽未被严惩,但再次失去了亲军大统领的位子。

今年秋季的雨水极多,听说城外的庄稼烂了一地。

夏芫经常倚在窗前,想着南方的梅雨季节定是比这里更加阴雨连绵。

近一个月的阴雨,虚妄江潮水泛滥,淹没了沿岸的不少村镇和农田。

有很多百姓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流亡只青龙城,皇上为救灾一事急的焦头烂额。

此事之所以棘手,并非邑国金库空虚,而是一时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救灾之人。

擎天王府因为阔天辰的事情还风口浪尖上,将军府霍风从苍茫山回来后为了林氏的病情一直都郁郁寡欢,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丞相府陆栩文体制文弱,经不起折腾,陆境衡刚升十万亲军大统领,军中之事忙的抽不开身。

朝堂上争论了很久,最后将此大任交给尚书府的少年公子李茂。

听到皇上选人李茂去救灾,夏芫私下为那些受灾百姓欣慰了番,原因霍尊曾说过,说她们这五个南康嫁过来的女子中,嫁给李茂的人是最容易得到幸福的。

虽然夏芫不明白那个歌女为何早早死去,但霍尊对此人的评价她深信不疑。

虚妄江的水灾过后,跟着是秋季的庄稼颗粒无收。

这一次赈灾,邑王几乎花光里国库的积蓄,李茂为救灾之事到处奔波,好在成效显著,官位连声二级,成了当朝四品的文官。

一日,明玉来到茶舍,说大将军请她回府一趟。

夏芫一头雾水,带着清月和玉暖速速回了将军府。

第一百八十九章 边关告急

“你娘是心病,藤儿南下,她待在青龙城里病情只会越来越重,我打算带她去蓬洲仙境疗养。藤儿此去无险,我和你娘估计要走上个一年半载,家中之事你和管家商量,我留了些银子一备不时之需,若有用时,你可以找管家去拿!”

霍风站在东院外,开门见山地交代了遍。

当然,与其说是交代,倒不如说是命令。

夏芫点点头,除了银子,将对方交代的事情全部谨记于心。

“蓬洲仙境路途遥远,光海路就要走上二个多月,期间无法与外界联络。这一年半载不会有大事发生,若遇上困难,家中尚有府兵五百,虽与驻守在赤北霍家军不可同日而语,但也并非平庸之辈,有需要时你找樊莽即可!”

“是!”夏芫低下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霍风鹰隼般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问。

林倩雪说过,皇上给她们赐婚时下了密旨,她们这批南康送来的歌女,形迹可疑的或夫家不满者,找个借口除了即可。

霍风对她的恨意,可谓表于言,付于行,时刻都准备着将她碎尸万段。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原

第一百九十章 机智救夫

夏芫琢磨了一夜,次日跑回将军,找管家要到了霍风留给她的所有银两。

“少夫人,除了前几日暗中购买粮草用了五十万两,剩下的五十万两银票,您确定要全部带走吗?”管家不解地问。

“是啊,你们少爷在外征战,我得多做善事,其他积福才对。下了二个月的连阴雨,虚妄江泛滥四次,如今难民越来越多,我打算将这些银子捐出去!”夏芫说的坚定地回答。

管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虽然一百个不赞同,但她现在是这里唯一的主子,不将银票叫出来也不行。

茶舍二楼中,有几位商贩是榷茗的朋友,听林倩雪说这几人生意遍及各国,生意做的又大又强。榷茗也曾说过,生意上的事情找他们帮忙绝对靠得住。

夏芫将这几人全部请上三楼,将自己暗中购买粮草的想法给他们说了遍。几人虽觉得不可思议,但都表示愿意帮忙,而且看着榷茗的面子上按照洪灾之前的粮价供货。

同样是一年多的粮草,夏芫的花销比繁蟒他们省了一半。粮草备齐后,为掩人耳目,她将剩下的银子全买成吃的用的,捐给了沿江二岸的受灾百姓。还从茶舍拿了不少银两,供给法华寺做香火钱。

万事具备,只差运送粮草的人选。

四日后,擎天王如约而至。

夏芫开门见山的提出让阔天辰押送粮草,擎天王亲自选人护送。

擎天王冷笑了声,挖苦说:“为了一个男人背叛康国,你就不怕大难临头吗?”

“若是给小王爷一个翻身的机会,王爷一定不会这样认为。”

“你以为辰儿押送粮草,南康就不会下手?本王要真有那么大的面子,那匹粮草就不会失火!”

夏芫笑着为他添了杯茶水,坦诚说道:“粮草的事情皇上正在气头上,已经下令严查。小王爷若是没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别说性命不保,恐怕你们整个擎天王府在皇上眼里都在与他作对!邑王多疑,对您的不满王爷应该心知肚明。听说王爷今近日睡得安稳,莫非是等着南康打进来,救您于水火之中?”

“胡说,谋反之事,本王从未想过!如今局势不明,南康受西蒙和中邑前后夹击,能不能度过此关都很难说,本王怎么可能将希望寄托在康王身上?”

“这么说,康国是靠不住的,可要依靠中邑的话,王爷的处境可就更难了!国库里翻了个顶朝天才找出那么些银子来,小王爷一个不留神全部化成灰烬,让你备粮草,你五日里没有任何动静,皇上已经对你失望之极。将军府送去的粮草,估计连宛城都到不了就会出事。整个邑国,对霍尊恨之入骨的小王爷当数第一吧,更何况,他之前挪用军饷的事情整个邑国无人不知!”

擎天王气愤地盯了她半天,转身欲走时夏芫将自己的筹码抛了出来,说道对方眼睛一绿,迅速坐会茶案前。

“这批粮草算是你擎天王府出的,让小王爷亲自押运,是他将功折罪的好机会,更是你擎天王府东山再起的好机会。”

对方一脸不信地看着她,问道:“你做了这么多,好处全让我擎天王府占了,不觉很亏吗?”

“我若有本事送到南疆,自然不会让你得这个便宜,即使合作,当然各取所需。你们押送粮草,送到了功劳全是你们擎天王府的,我要的只是霍尊和他带去的将士安度此劫。”

“银子是我擎天王府出的,粮草是我擎天王府押送的,用什么法子是我自己的事情,整件事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擎天王认真地重复了遍。

夏芫坚定地看着,强调说:“只要粮草送到霍尊手上,所有的功劳都是你们擎天王府的!至于银子是怎么来的,粮草怎么送去,南康该怎么稳住,王爷您一定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擎天王眼中放出异彩,喝完手中的茶水后转身离开。

七日后,繁蟒跑过来,说将军府送去的粮草离宛城二百多离时,被流亡的百姓一抢而空。虽是军粮,但百姓实在太多,送粮的几百个府兵根本招架不了,哭天喊地看着粮食被一扫而空。

夏芫静静地听着,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她送出去的粮草现在该走的哪里。

“少夫人,得赶紧想办法再备一批粮草啊!管家说,大将军留下的银子还有五十万两,全都在你手上,赶紧拿出来救急吧!”

“银子已经花完了!”她看着繁蟒,说的一脸认真。

繁蟒情急中哭出了眼泪来,大声地嚷道:“这可是少爷他们的救命银啊,整整五十万两,才几日时间你就花光了!”

正好此事清月过来,不明所以地她将言行鲁莽的他毫不留情地说了顿。

夏芫转过身,让清月将给救济灾民的开销账本拿给繁蟒看,账本上的粮家物价全是按当前的市价计算的,算下来已经超出五十万两银子。

“少夫人为了少爷平安归来,从茶舍拿了不少银子供给法华寺,全在这个本子上。”清月说着将另一个账本递给繁蟒。

繁蟒看着二个账本,气的双目腥红,怒声训斥:“败家娘们,看少爷和老爷回来怎么收拾你们吧!”

“放肆,你们押送粮草的人出城后,少夫人才用剩下的银子救的灾,若非你们送粮草的无能,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少夫人为何救灾,为何从茶舍里拿了那么多银子供送到法华寺,还不是乞求苍天保佑,让你家少爷平安归来,让你们这些押送粮草的早日到达南疆!”玉暖从二楼下来,愤愤地说道。

这丫头向来笑多话少,做事大方得起,相处一年,夏芫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发火。看着她思路清晰,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由暗暗地赞叹了声。

正巧,林倩雪也在茶舍里,听到几人的说话声,走过来将繁蟒热嘲冷讽地挖苦了番。

对上一群女人,繁蟒本是一片好心结果碰了一脸的灰,气的一句话都不说,面红耳赤地在茶舍里站了一下午,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他愤愤离去的背影,夏芫知道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救灾、祈福,最起码全是为了他好,希望在霍尊心里,我只个败家娘们这么简单!”她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三品诰命

十日过去了,阔天辰运输的粮草没有任何消息,夏芫深知事之艰难,虽然心急如焚,但除了等也没有其他办法。

樊莽每日都来茶舍,虽从之前的理直气壮变成苦苦哀求,夏芫虽不让众人为难于他,但对其避而不见。

她捐出去的物资拯救了不少百姓,负责救灾的李茂将此事禀报朝廷,皇上龙颜大悦,言明要重奖于她。

丞相府跟着拿出多年积蓄,全部交给赈灾大臣李茂,朝中百官跟风,纷纷慷慨解囊。

洪涝灾害过去后,皇上按功行赏,众人得到的虽没有金银玉帛、良田美女,但几乎全都加官进爵,得了封号。

陆栩文被皇帝赐为大邑国第一贤臣,其妻被封一品诰命夫人,夏芫因救灾一事得了个三品诰命夫人封号。

陆境衡查案再立奇功,皇上大喜,辞了块金牌给他,皇宫之中可以佩戴兵刃随意出入。

丞相府一时间威震朝野,文武百官中一大半都以陆家马首是瞻。

樊莽气的每天都在茶舍大骂,说夏芫为了个封号不顾霍尊和五万将士的死活,是天低下最恶毒的女人。

夏芫将粮草交给擎天王的第二十日,边境终于传来消息,说擎天王府筹集到六十万两银子,阔天辰历经千难万苦将粮草送达南疆边境。

樊莽乐的笑出眼泪,将夏芫讽刺挖苦一番后,气冲冲地离开茶舍。

他走后,夏芫同样乐得笑出泪花。

阔天辰戴罪立功,皇上免其死罪,让他重新回到亲兵营,虽然只给了个小官,但擎天王总算在百官之中能抬起头来。

一段日子没见到林倩雪,夏芫赶到流云阁去找她,发现她肩上二道深深的剑上,一问才知道遇上了刺客。

刺客是皇上派的,因为林倩雪与子兰太子的事情再度引起皇上不满,子兰以相命向逼,皇上最后答应放过林倩学,但条件是二人永不相见。

夏芫一脸心疼的看着林倩雪,建议她伤好后离开青龙城。

“我不会走的,只要他还在这里,我就不会离开。心里装着彼此,几条街的距离,不见又如何?我不在乎!”林倩雪扶着伤口坚定地说。

“可是,你和皇上不是有仇吗?太子是他的儿子,而且我们做的事情都是对他们不利的!”

“那又如何?”林倩雪双拳紧握,“皇上是皇上,子兰是子兰,原本就是两个人,性情不同脾性相异,我为何将他们混为一起?你和霍尊不也是敌人吗?可你们呢,不还是相爱了吗?”

夏芫知道,因为爱情,林倩雪心里的仇恨淡化了不少,可记恨他的人是皇上,虽然替她神伤但也无可奈何。

出了流云阁,正好撞上樊莽。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霍尊回来后,定会将这一个多月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拉地告诉霍尊,看她到时候还能不能这么逍遥快活?

夏芫回到茶舍,将所有心思都用在茶舍的经营运作上。

有了之前给霍尊购买粮草的经历,她知道如今粮草的价格已经翻了五倍,而且粮草的事情不能光靠朝廷。

日后他上漠北战场,开销肯定要比现在大的多,她与其在家里千思万盼,不如尽些微薄之力给他赞些银两。

没有味觉和知觉,她将心思花在推陈出新和培养学徒上。

听说腾远茶舍推出不少花式茶样和糕点,每日又有高雅精妙的琴曲,很多人慕名而来,茶舍一二楼每日都是高朋满座,生意异常火爆。

半个月后,茶舍三楼上除了擎天王之外,又多了一位贵客——子兰太子。

夏芫知道他心不在茶,言语间故意透露些林倩雪的消息。

没几天功夫,她竟做起了这二人的红娘来。

月底一查账本,夏芫惊喜地发现这个月里竟然赚了七万多两银子,除去阙茗应分的一半,她自己可以落下三万多两。

这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和动力,除了将所有心思花在茶舍上外,还自己备了个小账本,每隔几日便会将收入按照市价换算成粮草、马匹,认认真真地备注在后面。

因为她的精心付出,腾远茶舍声名远扬,朝中官员来二楼消遣喝茶的越来越多,还有东翼、漠北的不少达官贵人赶来喝茶听曲儿。

凡来过腾远茶舍的,无一不夸这里的茶好、曲妙。

说到夏芫,更是将镇国将军府少夫人、赈济难民的三品诰命夫人和纤尘不染、惊才风逸的奇女子联系在一起,将她传的神乎其神。

有一次,夏芫从流云阁出来,遇到一个被路摊商贩殴打的聋哑女,她将那女子从商贩手中救下。

讯问中那商贩理直气壮,说此女偷吃他的烧饼,夏芫替女子买了几个烧饼后离开。

走回茶舍时,她惊奇地发现那女子一直跟在她身后,她想了想便送了些银两给她。

谁料,那女子未接银子,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给她磕头。

看对方是个聋哑人,年纪又大该与自己相当,夏芫便将她收留下来,让清月细心照顾。

那女子很是乖巧,也非常勤快,忙完手中的活儿就默默地跟在夏芫身后。

“少夫人,她很喜欢你呢!”清月在一旁笑道。

“大该是被那卖烧饼的给吓着了,因为是我救得她,所以和我亲近一些。既然如此,就留在我身边吧!”夏芫笑了笑,将她留在身边。

此女即聋又哑,走到哪都出奇的安静,好在心灵手巧,夏芫教她的东西很快便能上手。

几日后,夏芫给她取了个名字——静雅。

一天,静雅看着夏芫弹琴看的出神。

夏芫抚完曲子细细地瞧着她,静雅比划着说夏芫弹起的样子非常好看,她虽然听不到,但可以猜到这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曲子。

想到自己也是柔弱女子,体质生来羸弱,还因喝药失去了知觉和味觉,夏芫不由对静雅产生怜悯。

因此,她决定叫静雅唇语,帮她开口说话。

一日清晨,夏芫刚睁开眼,静雅便冲进寝室,情绪激动地比划起来。

夏芫睡眼惺忪地看着她,意识到对方表达的内容与南疆战事有关,急忙跑下三楼。

一楼里,清月已经哭成了泪人。说宛城知府花千里投敌,宛城和霍尊驻扎的洛城全部失守。南下的士兵一夜间间死伤无数,霍尊下落不明。

“听说南康带兵的将领叫凌寒,此人骁勇善战,料事如神,南山营的将士们屡屡中计血流成河,少爷身重三箭……“清月哭诉着突然晕倒过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霍尊被俘

夏芫双腿一软,脑子里一片混沌。

“少夫人!“玉暖跟紧将她扶住。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一定不会!“她口里念着,推开玉暖,摇摇晃晃地上了三楼。

整整三日里,夏芫都倚在窗栏上,对着南面的天空发呆。

玉暖说白冰不会背叛,但对于凌寒的神机妙算她实在无法解释。

“白冰和我一样,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军机要密。若真有内鬼,也只能是擎天王府或作南康暗置的线人。他们既然能步步命中要害,说明我们送回去的阵法图和作战部署全部被否定了,我们三个应该已经被康王怀疑!“夏芫一字一句地说着,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

玉暖眉头紧锁,焦虑地说:“那我们的亲人……岂不是很危险?“

“凌寒,他几个月前不是重伤回皇都了吗?若是真知道霍尊的阵法策略,自然也知道我们送回去的消息是假的,只少他也会顾及白冰的安危,替我们压下这件事吧?”

“眼下除了等,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想到被康王控制的亲人,我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玉暖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

五日后,又传来消息,说南康与西蒙休战,霍尊带着三万多兵马被困于南康,杜家兄弟和西蒙大军合力围剿。

夏芫更加崩溃,霍尊困在南康后无援兵,前有西蒙和南康二国劲敌,不是刀俎上的鱼肉是什么?

原本,她还将希望寄托在凌寒身上,谁料突然又成了杜家兄弟。

“白冰还是没有来信吗?”她急切地看着玉暖。

“自离开后一直就没有来信,少爷也是,离开青龙城后,一封信都没给寄给家里!”

玉暖的话落在夏芫耳朵里,让她心头阵阵不安。

霍尊离开后,她已经写了五封信给他寄出去,但全如泥牛沉海没有任何消息。

信差说她写的信全部送到了洛城,可洛城寄回的家书里却没有一封是写给她的。

“玉暖,你说他会想我吗?”她看着头顶的白云,若有所思地问。

“少夫人多虑了,少爷在这个世上,最上心的就是少夫人你,离开三个多月,恐怕是日思夜想,巴不得长了翅膀飞回来呢!”

“那你说,他相信我吗?”

玉暖笑了声,认真地安慰说:“你对他的情感,傻子都看的出来。换做是我的话,肯定深信不疑!”

外面传言不断,有说霍尊带着南下的几十位将士全部尸首异处,有说霍尊被敌国抓到后生吞活剥,还有的说他们无言面对江东父老自杀殉国,更有人说他们缴械投降……

夏芫虽对外面的传言不信不问,但对霍尊思念却像雨后的春笋一样在心里疯狂滋生、成长。

她努力的安慰自己说他不会有事,费尽一切的将心思花在茶舍里。

大该因为她的镇静吧,清月和几十个学徒渐渐地对外面的流言蜚语置之不闻。

受到她们感染,外面的传言越来越少,茶舍里客人络绎不绝。

一时间,夏芫这个奇女子又被流传开来。

林倩雪在流云阁遭到暗杀,十几日昏迷不醒。

子兰太子找到夏芫,请她帮忙带林倩雪出城。

夏芫虽对他的软弱妥协很是不满,但为了林倩雪的安慰,还是将她装上了马车送出青龙城。

只是,在出城后换马车时,另一驾马车上走出个熟悉的身影,向她笑了笑,认真地行了个拜谢之礼。

“太子亲自送行,想必她知道后定会很开心的!”夏芫很客气的笑道。

“她有你这样的朋友才是最开心的,我打算带她去一个能避世的地方好好生活,你自己保重!”

突然,林倩雪拉开车帷,朝着二人娇笑道:“我还没跟夏芫告别呢,太子殿下打算带我去哪?”

夏芫和子兰同时怔住,全都惊讶地看向她,异口同声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一直都醒着啊!”她扑哧一笑,将自己筹划了十几日的小算盘讲了一遍。

二人多日不见,子兰郁郁寡欢,皇上为此又派人暗杀了林倩雪一次,好在流云阁藏龙卧虎,林倩雪交友甚广,早早有人提醒了她。

皇上派来的暗卫刺中的是个假冒的林倩雪,未来及验身暗卫便被走进了的二十多个丫鬟吓退了。

她之所以装作昏迷不醒,只是想看看眼前这个男人会不会为她放弃皇位,陪她远走高飞。

“刚出青龙城不远,你要后悔的话现在还来的及!”林倩雪看了眼青龙城,对子兰说道。

“明知我会陪你离开,还要假装试探,再不走的话,被父皇抓回去了我可护不了你!”

她笑了笑,从身上取出一个小药瓶子送给夏芫,这药和之前她送夏芫的极品金创药一摸一样,夏芫已经收了她二瓶这药的神药,说什么也不肯再收下。

林倩雪拉着她走到一旁,说自己身后的人已经联系不上,应该是出了问题,青龙城如今不是安全之地,建议夏芫千万小心,并且尽快离开。

“我不能走,霍尊还没回来,我要留在这里等他!”夏芫坚定地说。

“霍尊现在生死不明,你还要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再说,你和他,我和子兰都并非一路之人,若他愿意为你放下一切自然是好,可若是不能,你可知道自己有多危险?霍尊的性情与子兰大不相同,此人凶残冷酷、风流薄情,翻起脸来将你生吞活剥了都有可能!”

夏芫笑了笑,一脸认真地告诉林倩雪:“霍尊并非传言中说的那样,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我相信他会活着回来,也相信我们会夫妻同心,白头到老的!”

林倩雪劝了半天,见她态度坚决,最后将药塞进她手里,依依不舍的走了。

临行前,她告诉夏芫,月郎中是她一个远方亲戚,医术不错,日后有事可以放心找他。

几日后,南疆消息传来,说霍尊和一万多南山营将士被南康的杜氏兄弟抓获。

朝堂上一片混乱,青龙城百姓更是炸开了锅。

夏芫倚在窗栏上,只觉得心口如撕裂了一般,喉咙处一股刺痒,紧跟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身份暴露

玉暖赶紧扶她躺倒床上,小心安慰说霍尊一定不会有事。

静雅静静地看着,默默地为她流泪。

几日后,二人终于收到白冰来信。

信上说,南康对霍尊的阵法和攻略了如指掌,杜氏兄弟屡立大功,她哥哥遭到诬陷排挤处境堪忧。

信中还提到玉暖的母亲已经被康王囚禁起来,但一直没有查到夏芫的亲人。

“我娘被囚禁了,怎么办?”玉暖一下子慌了。

夏芫看着对方,一脸愁容地问:“为什么没有我的亲人?怎么会查不到?”

“按说,我们这些细作,全都被他们捏住了软肋。你出自乐仪府,不光是康王,包括乐仪大人对你的底细都是一清二楚。少夫人,不防把您的顾虑说出来,奴婢在康国还有些朋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到您!”

“我?”

夏芫怔怔地望着她,嘴巴张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口。

不是不想说,而是压根就不知道!

玉暖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还以为夏芫信不过她,便也不再追问。

霍尊一行被捕的消息传回来后,一连十日都不再有其他任何消息。

夏芫虽心急如焚,但尚存的理智告诉她,在这个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以霍尊的身份,康国不会也不敢轻易杀他,况且,对于康国而言,留霍尊做人质能够最大程度的牵制镇国将军府和邑王。

南疆战乱,不少百姓逃难到青龙城,夏芫守在南城门外,对着虚妄江上过来的流民一个个询问南疆的消息。

大半天下来,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她倒是被人劈晕后塞进了马车。

她醒来时,双手被死死的捆着,隔着一道黑色的布帘,依稀可以看到个人影。

“子兰和林倩雪去了哪里?”帘子后面传来一个男声。

夏芫顿了片刻,认真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林倩雪是你送出青龙城的,你会不知道?”

“大胆,你可知道跟你说话的人是谁?“一个音声阴气的声音传人她耳朵里。

夏芫怔了半天,终于想起这个声音她一年多前听到过,是初入青龙城宫廷献艺的时候。

此人,是皇上跟前的太监!

不用说,坐在布帘后面的便是邑国皇帝。

她心里一惊,心跳瞬间快了三拍。

对方既然不想表明身份,她当然不敢唐突跪拜,只能谨慎地应付着说:“林倩雪昏迷不醒,我送她去金山找红老仙疗伤。但听说她半路上醒来,改道换了放向!”

“胆子不小,若非看在霍尊的面上,万不会留你活到今天!”

“小女子能活到今日,的确是得丈夫宠着。阁下能抓我来这里,定是世外高人!我丈夫出征在外,如今被敌国所擒,生死不明,不知阁下可有高见?”报了一线希望,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帘子后面一片寂静,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听到那人冷笑了声,字迹清晰地说:“宠着,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皇上走后,夏芫杵在那里站了许久,一直在琢磨皇上的最后一句话意。

“霍尊出征在外,我自己就算犯下死罪,皇上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要了我的性命。我说霍尊宠着我,不过是为增加自己活下去的筹码,而皇上最后一句话却说的是——我太高估自己!”

夏芫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目光一顿,百般不解地说:“皇上为何会这样说?为何问道霍尊时,他会冷笑?霍尊在明面上是帮他拿回金廓城、梦寻城才出战的,此刻被俘,皇上应该比谁都着急,为何会冷笑?”

想了半天,她最后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霍尊不会有危险,最起码皇上不会让他出事!

一日晌午,夏芫走下二楼,发现很多人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说丞相府出大事了。

仔细一听,才知道陆栩文与西蒙勾结,买卖消息的事情被揭发,情急之下意图谋反,被皇上派去的人逮了个正着。

陆家一出事,朝中文武百官凡与其勾结的一律受到株连,往日里走的较近的要么被削官削职,要么被流放出城。但是,陆境衡因有通行金牌在手,顺利逃出了青龙城。

刑部严审了二十多日,出现除了谋反,兴平当年被染指也与陆家有关,皇上看了审讯结果后雷霆大怒,下令将陆家株连九族。

陆栩文拿出免死金牌请求邑王放过陆境衡,皇上说此金牌可救天下所有人,唯独救不了陆家的人。

陆栩文及其家眷被斩首那日,寒风萧萧,但阳光却是格外的刺眼,除了空气中没有半点暖意外,确实不像是初冬。

清月娘患有多年的风湿病,入冬后全身疼痛下不了床,清月为照顾她心力憔悴。

夏芫从司徒俊处得知漠北有位治疗风寒疼痛的神医,和司徒俊联系好后,安排她们母女到漠北求医。

按照司徒俊所言,身患风湿多年的话,至少得一到二年才能痊愈,清月临行时对茶舍和将军府念念不舍,说她娘治愈后一定立即回来。

夏芫为清月送行,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六个蒙面黑夜,来者气势汹汹,招招致命。

她身上多处受伤,幸好玉暖赶来为她送衣,将黑衣人全部赶跑。

主仆二人回到茶舍,受伤的夏芫很快引起大家注意,纷纷跑来慰问。

“少夫人在城门外遇上土匪,大家都散了吧!”玉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扶着夏芫上了三楼。

寝室里,夏芫换下的衣服被血染了大半,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很快变成黑紫色,玉暖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这个……是不是有毒啊?”夏芫惊慌地看着对方。

玉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将林倩雪留下的药一点一点的给她洒在伤口上。

“放心吧,这个药之前还剩下半瓶,倩雪又给了我一瓶,有了它们,我一定不会有事的!”看对方一脸愁容,她强压着内心的惶恐,安慰道。

“这是汲蕖,乐仪府特有的毒药,除了乐仪大人恐怕全天下都找不出解药。此毒不会很痛,但如果没有解药的话,十天之内,您一定不治身亡!他们这样做,应该是想逼您向乐仪府和康王认错。”

夏芫盯着自己身上紫黑色的伤口,冷笑了声说:“认错?命运被他们摆弄成这个样子,我凭什么给他们认错?白冰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四个月过去,霍尊连一封回信都不给我,十日,我看是等不到他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陆境衡之死

有林倩雪给的金创药,夏芫的伤口很快愈合,只是黑紫色的於毒很快蔓延至全身。

到了第七日的时候,她的眼睑、嘴唇都是黑紫色的。

为了不让人发现,夏芫特意给自己画上了浓妆。

玉暖急匆匆地跑上来,说南疆有消息了。

霍尊从南康逃出后,与西蒙达成联盟,攻下了金廓和梦寻两座城池,南疆寄过来的家书全是加急的,很多南山营将士的家属都收到了家书。

夏芫跑到窗前朝大街上看去,街道上的人们个个儿笑开了花。

一天时间里,她看到信差从茶舍前路过九次,却丝毫未在茶舍前停留。

汲蕖之毒让她视线变得模糊,全身冷的瑟瑟发抖,玉暖在青龙城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南康派来的刺客,看着中毒已深的夏芫心急如焚。

“少夫人,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将他们引出来。乐仪府并不打算取你的性命,事情应该还有转机!”玉暖焦急地说。

“嗯,我正好想到南城门外那个官渡走走!”夏芫叹了口气,走下了床。

玉暖给她拿了件披风,备好马车后二人出了南城门。

事实上,马车刚出南城门不久,夏芫就下车了,她想在自己曾经跳江的那个位置上站会。

“少夫人,少爷他……”玉暖嘴巴半张着,后面的话没在说下去。

夏芫盯着滔滔的江水,轻笑了声,叹道:“山盟海誓说了一堆,他终究还是信不过我!”

“少夫人不要太难过,这四个月里,少爷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对我们起疑,也是人之常情!”

她对着南面的天空看了看,长呼了口气说:“罢了,陪我走走吧!”

二人沿着虚妄江一路向西,走了不到二里,玉暖眉头轻轻地锁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跟上来了?”夏芫冷笑了声。

“少夫人你到前面那座楼阁中躲一会,这些人交给奴婢,我一定逼他们交出解药!”玉暖说罢,转眼间没了踪影。

前面那座楼阁夏芫非常熟悉,是春节时她和林倩雪、司徒俊、阙茗、拓跋缙打牌煮火锅的地方,这个地方曾经是林倩雪买下的,离城前才卖了出去。

买主大该太忙,到现在都没有收拾。

她走到阁楼前,发现门上裂开条缝隙,刚好可以侧身子进去。

本就视线模糊,身体无力,离开玉暖后,她行动艰难了不少。

想了想,便进了阁楼。

一楼四面的墙壁上全是彩绘,房子中间有个屏风和几张桌子,桌上悬挂着几张字画。

夏芫坐在一个墙角处,听着外面隐隐约约地脚步声和刀剑厮杀声,脑子里一片混沌。

乐仪府不杀她,唯一的理由就是她还有利于价值,而这个价值在此刻不用想都知道是针对霍尊的。

霍尊可以不信任她,但她绝不会出卖他,更不会连累到他。

玉暖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让她去面对这些南康来客。

外面的脚步声很乱,厮杀声越来越近,很快阁楼的门被劈开,三个黑衣走了进来。

“现在跪下来求我,还来得及!”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说道。

夏芫睁开眼,冰冷地看着对方,不屑地说:“求你,凭什么?”

“乐仪府奖罚分明,若非大人手下留情,你早就去见阎王了。二日后,汲蕖之毒将让你七窍流血而死,想活命的话就立即写信让霍尊撤兵!”那黑衣面目狰狞地看着她。

“哈哈!”夏芫如同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抬头大笑了声,轻蔑地说:“你也太高看我了,他连我的信都不回,凭什么会听我的!”

“既然没这个本事,留着你又有何用?”那个黑衣拔出剑就朝她头顶劈去。

噌——

一声脆响,站在夏芫身前的那个拔剑者被一把弓弩的利箭刺穿。

其他二个黑衣立马回头戒备,但还未等他们找到对方便一个个到了下去。

那弩箭不长,但箭箭致命。

夏芫惊慌地看着四周,直到一袭绿衣一把弓弩出现在她眼帘时,才轻喘了口气。

“你为何还在青龙城?”她开口问道。

陆境衡看着她,平静的笑了声,说:“查的太严,没找到逃跑的机会。你是南康派来的细作?”

夏芫点了下头,想了想,又开始摇头。

“中毒了?“

“嗯!“

门口又一次想起混乱的脚步声,陆境衡立马将她护在身后。

夏芫这才发现对方背上全是血迹,想必出逃时受伤不轻。

他快速扯下一副字画盖在她身上,自己躲到了屏风后面,与冲进来的几个黑衣人一阵周旋,将他们全部杀死。

“这个地方一旦被包围,就插翅难飞,跟我来!”陆境衡扶起她迅速出了阁楼。

这个人,她最早很信任,之后不完全相信,在后来彻底不信,可这会为了活命,还得将一线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中毒至深,本就性命难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二人沿着虚妄江一路向西,还未走到渡口便又遇上七八个黑衣。

陆境衡看着来人,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还未等夏芫反应过来,已经给她塞进了嘴里。

“这颗丹药是法华寺主持送我的,可百毒不侵,应该能解开你身上的毒。还有,把你卖到西蒙的人不少我,是我爹!他得知我帮你脱逃的事情,从中做了手脚,并模仿我的笔迹写了那封信!”陆境衡目光锁在对面的黑衣人上,一字一句地说着。

夏芫双腿发软,视线模糊,那些黑人在她眼前恍恍惚惚的,忽远忽近忽多忽少。

陆境衡的话她虽听到心里,脑子里却未作出丝毫反应。

她记得他拉着她,在树丛、石山周围与那些黑衣周旋了很久,后来她全身无力再也跑不动了,迷迷糊糊地瘫倒在草地上。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他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好像还说请她原谅之类的话语,她努力地掀开眼皮想看他一眼,但眼前黑沉沉的,始终没看清他那一刻的面容。

次日,夏芫醒过来时,玉暖说陆境衡死了,昨日混战中他伤的太重,而且身上本就有旧伤。

那些黑衣刚被他们杀掉,亲兵营的人就赶来了,陆境衡说那些黑衣是来刺杀他的,因为他不但和西蒙有利益往来,还与南康同样存在利益交换。

康王怕被他出卖,因此令人取他性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初入青龙城时,我觉得他温婉如玉,定是个能解风情、怜香惜玉的好男人,还曾想着要嫁给他。后来,他娶了别人,还将我卖到西蒙,我对他失望、憎恨之极。昨天,他告诉我说卖我的人是他父亲,还因我而死,我突然间不恨了!”夏芫说着,眼中噙上一层泪水。

玉暖轻叹了口气,给夏芫倒了杯热茶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丞相府多年来受到挤压、排斥,想出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陆境衡正好背负上这样的使命!去年的婚事,他自己放弃也好,被迫无奈也罢,最后娶了互不喜欢的公主,心里定是比谁都难受。“

夏芫刚接过那杯茶水,一滴眼泪便落在了水里,抹了抹鼻子说道:“他原本还有机会逃脱的,为了救我,硬是放弃了。现在想想,我觉得自己和他挺像的,知道自己的使命,也明白自己的宿命,但还是努力的挣扎着与命运抗衡——为了有尊严的活着,为了遥不可及的爱情!“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与虎谋皮

三日后,夏芫身上的毒完全退去。

一个清晨,玉暖兴匆匆地跑上三楼,说霍尊来信了。

夏芫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了她半天,唯恐自己听错了。

“少夫人,是真的。奴婢念给你听!”

玉暖说着撕开了信,可怔怔地看了半天并没有念,而是将信递给夏芫。

夏芫接过信,见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她盯着这几个字,颤抖的小心脏如落在了湖水中,渐渐地沉到淤泥里。

玉暖看她杵在那里,轻声劝道:“少爷性子冷,说话一向言简意赅,这是平安信,您大伤初愈,不要想的太多!”

“南康那面怎么样了?白冰可有消息?你娘救出来了吗?”

“少夫人,奴婢正想给您说这件事。白冰自那日来信之后便再无消息,奴婢通过朋友打听到我娘已经不再乐仪府,应该是被康王转移了。请少夫人成全,奴婢想回趟南康!”

玉暖说着突然跪在地上,夏芫知道这丫鬟想来做事谨慎,若非这几日要照顾她,恐怕那日从虚妄江畔回来就要离开了。

“去吧,如果可能的话,帮我查下我的亲人,或者看看乐仪府可有关于我的什么事情。白冰这么久没音信,我想她大该是遇到棘手的事情吧,你回去后,千万要小心!”

“少夫人,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的形势,你不该留在青龙城。乐仪府和康王对我们已起杀心,即便不再派刺客过来,也定会在你与少爷之间设下重重误会。听奴婢一句劝,赶紧离开吧!”

夏芫握着书信的指关节攥的发白,坚定地说:“不,我要等他回来。我们是拜过月老庙的,说好了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在一起的。“

说罢,她取出林倩雪留给她的金疮药塞给玉暖,并将西院里藏下的千潭桃花酿送了一坛,说主仆一场,当是为她送行。

玉暖满心牵挂地出了青龙城,临走前说会帮她救出南康的亲人。

玉暖走后,夏芫再次遇上刺客,好在被巡逻的猴子及时发现,对方问了半天,她只说遇上劫匪。

猴子并未起疑,还安慰她说霍尊一定不会有事。夏芫虽未受伤,却只能守在茶舍里避着刺客。

南疆捷报传来,说南山营的将士和西蒙军合作,所向披靡攻下南康半壁江山。康王带着百官一路逃亡,退守到东南方的沫城。

邑王大喜,青龙城欢腾一片。

霍尊还未回京便已官升三级,成了当朝一品的大将军,地位同霍风持平。

这个时候夏芫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皇上就已经下令从南疆调集二十万兵马赶去支援。

接下来,是中邑和西蒙为期半个月的谈判,名为谈判,说白了就是商讨如何

第一本九十六章 凯旋归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在装点茶舍。

虽然,她之前每日都在打扫,房里的鲜花日日都在更换,但这日她收拾的特别仔细,每个角落都争取做到让他满意。

做完这一切,想到霍尊回家后很可能要回将军府,又带着静雅匆匆赶回西院,将西院认认真真地装点了一番。

正月十七这天,是留在南康的邑国将士们集团还朝之日。

还未亮,她已经跑到了南城门痴痴的等着,几个睡眼惺忪的城门守卫盯着她看了半天,笑着说南下的将士午后才能到,让她回去再睡会。

夏芫笑而不语,静静地站在那儿,望眼欲穿地看着高大的南城门。

或许是天色未亮,她与他们隔了些距离,也或许是哪几个守门士卫太过疲惫,竟然没认出她是将军府的少夫人。

“哎,我说你就先回去吧!黑灯瞎火的站在这里多不安全啊?”那守卫冲她叫道。

她没说什么,转过身看着长长的青龙城大街。

街上空荡荡的,但她此刻心里确是满满的。

那守卫正欲再说什么,静雅气愤地走上来,愤怒地与那几个护卫对视着。

夏芫盯着她忍不住的想笑,觉得这丫头要是能开口的说话,定会伶牙俐齿的将那几个护卫给臭骂一顿。

想着时间尚早,她笑着回了茶舍。

做了些茶点和面条后,她认真的煮了壶英雄茶。

霍尊走的时候送行饺子没吃上,她的英雄茶也没喝上,她可不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再吃不上接风的面条和这至尚的茶水。

过了晌午,南城门外已经站满了人,一条金色的长地毯从皇宫一直铺到虚妄江大桥上,

地毯旁整整齐齐地站着皇城的亲兵护卫和宫人。

夏芫刚走到城门口,便有官员上前将她带到预留的位置上。

原来,城门外的地方早已按照三六九等划分好了,将士的家属都被安排在虚妄江桥头,其他人按照身份地位以此排列在后。

夏芫作为凯旋的拓骑将军夫人,除了最有利的位置外,还有扶椅、茶水和避风棚。

她原以为,皇上的步撵或马车会停在虚妄江桥头,后来才听说皇上在城墙上站着。

回头看时,正好瞧到皇上也正远远地瞧着她,距离太远,看不清容貌更看不清表情,但她觉得皇上肯定恨极了自己。

因为兴平的事情皇后恨及了她,因为太子的事情皇上恨及了她,夏芫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祸事精。

“还好有霍尊护着,皇上一时还不好动我!”她回过头轻笑道。

前方派去查看消息的人来回跑了四趟,十里、七里、五里,三里

直到日头西斜,浩浩荡荡的大军才进入众人视线。

大军过江时,原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怒相残

静雅跟着跑了出来,夏芫看着她,抿唇轻笑道:“他今天刚回来,一定是累了,你这几日就在茶舍好好歇着,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劝走了静雅,她心事重重地走在长长的青龙城大街上。

茶舍到将军府不到半柱香时辰的路程,她几乎是量着步子走完的,一路上都在想她和霍尊的误会有多深,该如何解开。

为了不出卖他,她给南康送回了假的阵法图和排兵部署,南康发现她叛变后除了派来刺客,肯定会在里面做足文章。

霍尊将酿山划入邑国版图,定是去过了酿山乐仪府,不知道都查出了些什么?

白冰、玉暖、擎天王这些说过会帮她隐藏身份的人,不知究竟能帮到她多少?

将军府门外地毯精美,里面更是张灯结彩,装点奢华,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一个月前布置的。腊月里皇上重赏,樊莽他们忙了一个月等着霍尊凯旋。

院子里的府兵时不时瞧着西院,一个个乐的合不拢嘴。

看到夏芫进来,所有人的笑容似乎都僵了几秒,繁蟒更是远远地将她刮了几眼,似乎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半年多里就回来三次,如今少爷回来了,他到是跑的欢了!”他看着她的背影,鄙视地挖苦说。

夏芫知道,粮草的事情她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的,但那些银两她自己没有挥霍一文,明面上都捐给灾民和用在法华寺祈福上,论起来也是为霍尊集福的。

即便樊莽给他告了黑状,霍尊气归气,绝不会因此恨她入骨!

西院里,几株茶梅开的正好,在红红的烛光下很是迷人。她随手采下几枝,打算修剪后布在花瓶里。

霍尊的紫金甲整整齐齐的挂在寝室,浴池里烛火明暗闪烁,她知道他正在沐浴。

寝室是她一大早精心收拾的,她将梅花修好枝叶后,在餐桌、镜台和床前分别放了一瓶,转身走进厨房。

面条煮好,她笑着端进寝室,放在那张碧玉餐桌上。

看他还未从浴室出来,她望着床上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打了个哈欠,坐在碧玉桌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从知道他凯旋归来的确定日期起,她兴奋了几天,忙碌几天,确实太累了。

睡梦中,突然觉到后颈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夏芫一阵哆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还未等她看清是怎么回事,大脑已经被更强烈的滚烫和疼痛席卷。

“霍尊,你做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他看着她从脖颈处往脊背流淌的面条、热汤,冰冷的眼底翻起了惊涛骇浪。

“你疯了吗?想要烫死我?”我忍住心底的愤怒,压低了声音抱怨着,连忙将被热汤浇透的衣服往干里拧。

“烫啊?我帮你!”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抓起她的肩膀将她拎进浴池,狠狠地丢进了水里。

夏芫不会游泳,入水后挣扎了几下很快沉到水底,连灌了几口他的洗澡水后差点窒息。

有那么一刻,她脑子里一阵混乱,觉得自己可能悲催的淹死在他的洗澡水里,但事实上,更悲催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她是被他丢在地面上摔醒的,等她刚接上气欲开口说话时,他攥着她的脖子将她拖进寝室。

他没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而是将她按在镜台上,扯光她的衣服后冰冷的说了句:“知道为什么不杀你吗?你这张脸像极了我爱的人,杀了你我会觉得是自己亲手杀了她。我对你所有的怜惜,都不过是因为你像极了她!”

她努力的摇头,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九个月前,他才说的爱的人是她,对另一个人说不清是什么感情,还说要跟她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的在一起。

他说的是气话,一定是气话,夏芫努力地安慰自己!

“不信是不是?看着这面镜子,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你和她有多大区别!”

说着,他手臂一挥,击落了镜台上所有的东西,一只手扶起她的下巴逼她看向铜镜,另一只手抓在她腿上,用身体猛烈地贯穿了她。

剧烈的疼痛几乎将她撕碎,凄惨的叫声被强烈的撞击分割的支离破碎。

悲痛中,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不顾一切的挣脱她牵制的手臂,拔下发髻间的那支合欢花金钗,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转身朝他手臂上扎去。

啪!

未等那金钗刺到他身上,他已然挥手将它打落在地。

“噌”的一声,那支合欢花发钗从她手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金线,摔落在墙角,跌成二段。

她脸色惨白如纸,一头秀发,瀑布般倾斜下来,将她雪白晶莹的肌肤衬的更加白皙。

肩背上,几片烫伤的皮肤鲜红娇嫩,对比之下更加触目惊心。

奢华清晰的铜镜中映出他阴鸷冷酷的双目,还有他身下女子颤抖的娇躯,痛苦的面容,寝室里的烛火和夜明珠似乎全部黯淡,不忍将镜台上这一幕照的太亮。

终于,在一次次疯狂的贯穿、碾压、释放中,她一阵眩晕,身心全部坠入无底的深渊里,两道清泪,无声的滑落。

这一夜,镇国将军府的第二位一品大将军桑心病狂,而被他宠了一年的少夫人受尽凌辱,直至昏死在镜台上。

夏芫每次昏迷不久,都被他用极其残酷的方式弄醒,从镜台到桌沿最后到床上。

直到他彻底累了,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出让她撕心裂肺伤肝断肠的话语。

“我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你——夏芫,不过是个代替品,我之所以从南康接你回来,不过因为没有找到更好的接替者。你们南康的美女的不少,乐仪府如今是我邑国的地方,每个月都会送新鲜的女人过来。你们南康的女人,以后青龙城比比皆是,而你将是她们的前辈。”

浑身被疼痛席卷,视线被泪水模糊,她努力地想解释、想反驳、想质问,却被他紧紧地掐着下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夫妻一年,他终究是信不过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

他终究是忘不了藏在心底的那个人,曾经还小心翼翼的隐瞒着,如今却变成赤果果的伤害!

心,似被人撕开了道口子,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将之前所有的美好酱染的腥红。

第一百九十八章 屈辱的背后(一)

看她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他心里似乎痛快了些,声音也变得轻松愉悦:“你入城那晚,李歌女死了,我当日就怀疑到你们,但因为这张脸,我没有彻查,让你多活了一年半;又因为这张脸,我给你地位、荣耀、财富,满足了你所有的虚荣。这么好的一张脸,长在你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让人恶心!”

他的话字字句句落在她心上,化成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她已经撕裂的心一刀刀刮下来,鲜血洒落一地。

在她惨白的脸上狠狠地捏了把,他继续说:“好好的护着,这种脸今后就是你的护身符,我高兴的时候,还会再垂怜你这个替代品!”

霍尊说完后,撇开她,大步地走出寝室。

夏芫瘫软无力地躺在床上,将他刚才对她做的事情、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最后发现全是真的。

“替代品,之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原来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难怪,他会那么坚定的攻打南康,筹划漠北战事,全都是为了另一人!我夏芫,自始至终都是个笑话!”

她将这个寝室里所有的东西都认真地看了遍,这些无比奢华、精美极致的摆设,无一不是他们用心布置的,如今看在眼里竟是这么刺眼、扎心。

当目光落在那支摔断了的合欢发簪上时,夏芫顿了半天,从床上翻下后,她艰难地爬到那支发簪前。

精美的合欢花已经破碎,金光闪闪的钗身断成两半,他对她说过的所有誓言都在这一晚如同这支发簪一样销毁殆尽。

她抬起头,目光刚好撞上对面那副巨大的黄铜屏风,屏风里映着她惨白的面孔、清秀的眉眼和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摸了把自己无比憔悴脸颊,眼底的泪水退去后,泛起了吓人的血红之色。

因为这张脸,她被康王献到邑国,委以倾人国城乾坤倒置之重任;

又因为这张脸,他不顾一切娶她,费尽心思宠她、骗她;

还因为这张脸,他还会永无止境的凌辱她……

——这张脸,她恨极了!

夏芫冷笑了声,握起那支锥尖似的钗头,朝自己脸上划去。

这枚金钗,自他送她那日起,她每天都在戴在头上,半年多下来光泽有些暗淡。

知道他要回来,她特意用药水洗了,使发簪再次金光闪闪,璀璨迷人。

药水泡过的发簪划在脸上是火辣辣的烧痛,比起她内心冰冷蚀骨的疼痛来完全是另一种感觉,一道道划下去,冰火两重天的她渐渐有种解脱的错觉。

横竖撇捺点,长短粗细圆,她记不清在自己脸上划了多少道,只直到他最喜欢看的眉眼处被她反复的划了无数次。

最后看着黄铜屏风里鲜血淋漓的面孔,她大笑了几声,用那把发簪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温暖的血液流过她冰冷的手指时,她唇角扬起满意的微笑。

“我,夏芫,宁死也会不做别人的替代品,更不会再让任何人羞辱!”

南下的将士回来后,再次居住在城外的南山营里,不同的是南征时的十万人减过战死、失踪的,加上战时替补、近日新收的,成了十五万人。

皇上令身为托骑大将军的霍尊在亲兵营和南山营间任选一个,霍尊选择了南山营。对方除将南山营交他统帅外,还将霍家军交给了他。

南疆一战,霍尊名利双收,权倾朝野。

昨夜,他离开西院,径直回了南山营,沐浴更衣后,一觉睡到天亮。

次日一早,一个家中的府兵跑进来,说夏芫毁容后自杀了。

霍尊握着兵书的手臂僵了下,并未抬头,只是从唇齿间冰冷地挤出两个字:“死了?”

“没有,昏迷后被一个小哑巴发现,伤口已经包扎。只是……脸上,实在太瘆人了!”那府兵结结巴巴地回答。

因为之前粮草的事情,家中的府兵恨极了夏芫,可今日静雅回来,发了疯似的拉着他们进了西院。

他们进去时,看到夏芫满脸是血,手腕下的血液流了一大片,身上只简单滚了条毯子。

府兵们瞬间吓懵了,樊莽未敢耽搁,赶紧派了个府兵跑来给霍尊报信。

“既然没死,你慌什么?”他风轻云淡地说着,轻轻地翻了一页书。

“这……”那府兵愣了半天,试探着问了句,“不知道,该请哪位大夫?”

他唇角一勾,鼻根里发出声冷笑,冰冷地说:“她手上的好药,别说你们没见过,就是连想都想不到。”

那个府兵怔怔地看了他半天,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站起身心惊胆战的回了将军府。

霍尊目光落在兵书上,眼底血红。

出征的前一晚,他趁她熟睡时将她放入自己行囊的药物全部取出。

深夜,她趁他佯装熟睡时,偷偷地打开他的行囊,偷窥了他夹在衣服中的战略图。

那战略图是假的,那个行囊里的东西也是他不打算用的。

行军打仗,事关十万人性命,他不敢大意,原本只是想再试试她,那料,结果那么令他失望。

出征那日,他特意提前了一个时辰,希望她早日反省,少做杀孽。

那个行囊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因此,刚出南城门,他就将它抛进了虚妄江里。

可惜,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

让夏芫看到的战略图是假的,但那副图纸是他亲手画的,她的书房她去过,他的南山营她去过,他的风阵她也见过。

那南康大将凌寒博览多识,有了她帮助,定是从中间推算出了他的行军作战习惯和缺陷,因此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他们初入南康的前二个月,对方利用洛城一带的沙尘天气,一夜间攻下他驻守的洛城。

这一战,南山营将士惨死过万,他和副将分别带了四万多人分二路逃入沙漠,可另一路人至今下落不明。

金廓城里,杜氏兄弟料事如神,步步捏住他的软肋。

若非她将他的脾性摸的一清二楚、伙同他人偷窥了他的阵法,并将这一切传回南康,杜家兄弟怎会胜的如此得心应手。

对方十万将士把他们四万多人困于城中多日,若非他兵行险招,假装被俘,让猴子拿着军印找西盟军谈妥了合作的事情,他们这些南下的将士全恐怕都得葬身异国,尸骨无存。

金廓城里,他被杜家兄弟俘虏后,一个月里忍辱负重扛下三百多铁鞭,二十多次烙铁,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两个字——夏芫!

是她,全都是她!他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捻捏成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屈辱的背后(二)

南康战场上势局反转,他怒攻酿山,杀进乐仪府,逼乐仪府交出她的所有底细。

在和西蒙瓜分战果时,更是霸道的将酿山划入邑国境内,他要让酿山成为邑国的地盘,乐仪府成为给邑国王公贵族培养歌姬的地方。

其实,在杀进乐仪府之前,他还违心的报了一些希望,盼着她的底子清白,一切都只是他的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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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天下最毒男人心(一)

静雅死死地堵在门口,被三人身后的二个丫头用力一推,狠狠地摔在地上。

三个女人互视了一眼,走到黄铜屏风处停下步子。

粉紫色帷帐如瀑直下,依稀可见里面消瘦的身影。

隔着被子,她们看不出里面之人的身材,只觉得那消瘦的身体很是修长,个儿应该比她们都高。

纤细、高挑,对女人而言,向来都是和婀娜多姿、亭亭玉立联系在一起的。

夏芫气质脱俗、才惊四座的名气天下皆知,尽管容貌尽毁,但她们还是基于好奇想看个究竟。

如今,光隔着帷帐、被子,看到这副纤细、修长的身子,她们就忍不住嫉妒起来。

三人再次对视,异口同声地道:“妹妹向姐姐问安!“

话音清脆温柔,但全都跟仰头打鸣的公鸡似的,身子挺得笔直。

夏芫是面朝床里睡着的,被子卷到了脖颈处,只留下橘红色的棉被和半个脑袋在她们三人视线里。

看着身旁的二个女人再次将刚才的话念了边,而床上之人毫无动静,紫衣女子眉头轻锁了下。

“姐姐睡得深沉,咱们改日再来!“她口里轻念了句,但身体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红衣者故意提高声音,娇笑着说道:“妹妹就是性子好,难怪被将军整日宠着。不过将军既然提到这里有位姐姐,我们不来拜见的话,恐怕有失礼数!“

“咳咳!”

夏芫听到这里,心里一阵猛痛,仍不住咳了声。

那日心痛之后,她以为不会再痛,没想到还是痛了,而且是撕着的疼、扭着的痛。

纳妾,他终究还是纳了,而且一次三个!

三人轻蔑地笑了声,再次将问安的话重复了遍。

“我只有一个妹妹,就是我的小哑巴丫鬟,你们若是想让我认下你们这些妹妹的话,就按先后顺序先叫她声姐姐。等她答应了,再叫我不迟!”夏芫看着汉白玉砌成的墙壁,字句清晰地说。

那三人你看我、我看她,全都顿了半天。

最后,还是紫衣者先开口,面容冰冷,但声音确是格外的温柔动情:“听说邑国礼数森严,我们是特意来拜见少夫人您的!“

“少夫人心情不好,你们可以走了!”她依然没有回头,冷冰冰地丢了一句。

紫衣者眉心一拧,唇角微微扬起,未再言语。

“听说,少夫人您风华绝世、惊才风逸,茶艺极为精湛,我们三人今日特意来向少夫人讨教!”她身旁的红衣女子不甘地上前一步,再次提高了声音。

夏芫盯着冰冷的汉白玉墙壁,眼里多了几分寒意,抿着唇轻笑道:“茶艺,好啊,我一介茶农出身,一听到茶艺便心神愉悦。霍尊他最喜欢喝茶,不如你们搬些椅子坐下,我给你们讲一讲他经常喝的百花茶!”

那三个女人刚嫁入将军府,争风吃醋、斗艳争宠唯恐自己本事不足,听到夏芫教她们煮茶,而且还是霍尊最喜欢喝的茶,立即让丫鬟给自己搬了椅子过来。

夏芫转过身,隔着粉紫色的帷帐随便扯了几句,忽然一掀帏帐,露出鲜血淋漓、脓疮触目的面孔。

“啊——”

惊叫声一个盖过一个,那三个女人吓得魂飞魄散,屁股尿流的逃出了西院。

其中,那个红衣女子因过度惊吓,逃离时腿上一软,被椅子绊倒后狠狠地来了个狗吃屎,仓皇地爬起身逃出西院时,又失魂落魄的一脚踏空在西院圆门外的台阶上,摔破了鼻子。

“光天华日的,吓成这个样子,撞鬼了不成?”霍尊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们。

“鬼,比鬼……更可怕!太恐怖了!”那红衣女子摸了把脸上的鼻血胆战心惊地说。

其他二个女人虽没绊着磕着,但也是汗毛倒立,一身冷汗。

那绿衣者更是脸色青紫,除了哆嗦,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月儿,怎么回事?”他将目光落在亭亭玉立的紫衣女子身上。

这女子叫秦新月,本是那红衣女子的丫鬟,现在是霍尊最宠的女人。

惊魂未定的秦新月深吸了口气,扶着自己的小心脏,将刚才在西院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边。

“少夫人说要教些茶艺给我们,没想到我们几个胆子小,一时间失了礼仪。季腾哥哥,都是月儿和二位姐姐不好,你就罚我们吧!”有目的地解释完后,她又极为诚恳地跪在地上补充了句。

霍尊身子一俯立即将秦新月扶起,揽在怀里温柔地问道:“这件事怪不得你们,是她故意吓你们的!那里阴气重,你有孕在身,以后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听到“有孕”二字,其他两个女人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她们三个嫁过来才十日啊?

“你们两个大该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疼月儿吧,我和她认识的时间比和你们二位要早的多。早在一个多月,她就怀上了我的孩子!得好好感谢西蒙王,将你们三位送到我们邑国,还要感谢皇上你将你们赐给我!”

霍尊说完,抱起秦新月进了北院,留下一红一绿二个女子一脸茫然。

“难怪皇上将我们赐他那日,他目光一直落在秦新月身上,原来一个多月前秦新月就和他就在一起了,而且还怀了孩子!”红衣者忿忿地说道。

绿衣女子目光定格在霍尊抱着秦新月走过的那条青石路上,脸上刚刚退去的青紫色再次泛起,不屑地说:“你也真够蠢的,带个什么样的丫鬟嫁入邑国不好,非要带个怀孕的狐狸精过来?”

“这能怪我吗?怀孕一个多月,不把脉连大夫也瞧不出来。这贱人原是我哥哥府上的一个丫鬟,出逃后混入南康,南康被

第二百零一章 天下最毒男人心 (二)

西院里,夏芫看着三个女人屁股尿流的逃出寝室,冷笑了声卷着被子又睡了。

静雅默默地站在寝室里,静静地看着她,泪水止不住的往落下。

听到抽泣声,夏芫缓缓睁开眼,朝着那丫头轻笑了下,安慰说:“我又没吃亏,瞧把你伤心的,倒是让我都不好意思了。”

对方摸了把泪水,硬是噙着泪唇角上扯出了个笑来。

“不就是纳妾吗?我心里虽痛,但比起当时掏空心思、伤肝伤肺的给他纳妾要好的多。一次纳三个,刚好凑一台戏,多好啊?”夏芫平静地说着,与其说是安慰静雅,倒不如说在安慰自己。

静雅对着她比划了番,说这三个女人不好相处。

她打了个哈欠冷笑道:“的确不是什么善茬,我也没打算跟她们处。倒是你,离那些人远点,别被她们欺负!”

二月里,天气转暖,夏芫虽明显的瘦了一圈,但身体多少精神了些。

静雅扶着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春华秋实那两只喜鹊见到她吓的满院子乱蹿。

她知道,自己脸上的伤是用浸泡了药水的金钗划下的,静雅一直没找到像样的药物给她治疗,伤口不但没有愈合,而且还每日留着脓血。

何止是吓人吓鸟,冷不丁地晃到阴曹地府,恐怕连鬼都要被吓的尖叫。

这样也好,省的被那三个女人打扰!

不料,苏涟漪和景倩兮还是进来西院。

她们二人走过来,大老远就甜甜的喊了她一声“姐姐!”

“姐姐身子抱恙,这才刚进二月,你坐在院子还需加件衣服。都怪这下人不懂事,连件厚点的衣服都没给您披着!”景倩兮说着将自己的披风接下来给夏芫搭在肩上。

夏芫斜靠在椅子上,人朝院里坐着,目光一旧看着树上的喜鹊窝,并未回头,也未搭话。

“姐姐,那日是妹妹们鲁莽,失了礼数。您可千万别责怪!”景倩兮稍稍俯了下身子,算是赔礼。

苏涟漪瞧着景倩兮,又瞧了眼站在夏芫身边的静雅,极不情愿地跟着府身赔礼。

“姐姐?我可只有一个妹妹,我说过要叫我姐姐的话,得排资论辈,我这丫鬟不应声,我可不想擅作主张替她揽下个妹妹。”夏芫目视前方,慢吞吞地说了句。

这两人的德行她那日已经看清了七分,能跑过来低三下气的讨好她,若非有事相求,便是别有目的。

“姐姐,二位姐姐,你们比我们来的早,就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景倩兮讨好的笑着,与夏芫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上,似乎唯恐她一个冷不丁的转身,吓得她少活上四五十年。

夏芫盯着高高的院墙,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姐姐,我们二人从西蒙嫁到这里,虽说衣食无忧,但将军对我们一句话都懒得说,整日里只宠着新月妹妹。她原是苏涟漪姐姐的陪嫁丫鬟,如今蒙将军盛宠,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事事骑在我们二人头上,姐姐您毕竟是正室,还望您给我主持公道!”景倩兮柔声的倾诉着,二行清泪从白皙的脸庞滚落。

夏芫轻笑了声,缓缓转过身来。

那二人在进西院前就演练了无数遍,几乎将淡定二字刻在骨子里,又贴在了对脑门上,才鼓足了勇气跑进来。

没想到再看到夏芫的面孔时,还是冷不丁的打了几个哆嗦,后退了三四部。

看夏芫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景倩兮梨花带雨哭的更惹人怜。

“我一个深院弃妇,哪里能做的了主?不过,既然你们愿意叫我们姐姐,有求到我这里儿,我便送些东西给你们。”夏芫说完后,带着静雅进了寝室。

第二百零二章 天下最毒男人心(三)

二个女人一头雾水,跟到寝室后,看夏芫拉开大床上的帷帐,露出床顶是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夜明珠。

“真漂亮,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夜明珠!”苏涟漪情不自禁地赞叹着。

夏芫勾唇一笑,将这夜明珠轻描淡写的赞了几句,让她们已经发绿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这些珠子白天没什么好看的,到了晚上日月星辰尽收眼底,那才叫一个美。你们两个不用客气,喜欢那颗就说出来,我可以送你们每人五颗!”

这些夜明珠是霍尊精心添置的,色彩鲜艳,光泽柔和,绝非市面上流通的夜明珠可比。

景倩兮和苏涟漪对着床顶看得脖子都酸了,除了床顶那颗苹果大的珠子没好意思开口外,全都挑大的选了五颗。

夏芫让静雅上床摘下珠子,将她们打发走后斜靠在床上坐着。

“不——给!”静雅看着床顶,艰难地挤出了三个字。

这丫头可以开口说话了?

夏芫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一阵心血彭拜后,她笑着拉静雅在床前坐下,又教她简单的说了几个字,然后将自己行为解释了一番。

“那两个女人,我现在根本就惹不起,顺着她们吧,不知道后面会有多少深坑等着我往下跳?若是不顺着她们,恐怕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反正这些东西看着也心烦,睡多了更是照的我睡不着觉,倒不如打发出去投个耳朵清净,眼睛舒服!”

静雅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我家小静雅不错吗?知道点赞了!我和他之间有不少误会,他那日说的话也深深地伤了我。这些日子我想了想,他性子冰冷、内敛,与事沉稳,虽然霸道,但不是薄情之人。想必那日的话大多是气话,等我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了,一定还会有更多更美的夜明珠子。”夏芫目光落在那些夜明珠上,一脸认真地说。

静雅看着她,咬咬唇什么都没说。

几日后,苏涟漪和景倩兮又来了。

说她这个院子不错,精致、温馨、阳光充足,尤其是用的东西格外精致。

夏芫轻笑了声,说这里的东西她们若是又看中的,尽管拿便是。

这两个女人一高兴,找了几个丫鬟过来,将床顶上的夜明珠一抢而光。为了抢那颗苹果大的夜明珠,二个女儿差点吵红了脖子。

夏芫对着院子外看热闹的府兵瞥了眼,转过身告诉眼前这两位妾室,说她屋子里的家具也不错的。

结果,西院里轰轰烈烈地闹腾了一下午,除了那个巨大的黄铜屏风和大床她们搬不动,除了吃饭的那张碧玉桌子在搬动时磕坏了半条腿外,其他东西能搬走的几乎全被抢光了。

这些人走后,对着满脸气愤的静雅,夏芫笑着解释说:“这些东西都是霍尊备下的,她们敢明目张胆的抢,定是受了他的指示。霍尊在气头上,我便顺着他的意思让他消消气,等他气消的差不多了,我便摆好姿态去跟他解释。”

静雅默默地看着她,泪水跟喷泉似的涌了出来。

夏芫本想安慰的,结果还话还未出口,对方已经比划着将这一个多月里她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她看了半天,想了半天,最后彭拜的心头血直往脑子里冲。

那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只记得醒来时静雅将她的被子哭湿了好的一片。

“他回来才四十多天,秦新月怀孕近二个月,看来他们在南康战场就遇上了。她身上有他的信物,是年幼时送的,月儿、季腾哥哥……呵呵,哈哈哈——”

夏芫一个下午都在重复着这句话,一个下午都在哭哭笑笑。

静雅看着她绝望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鼻子泪水。

她曾以为没了他,自己会伤心欲绝活不下去,但事实证明几日死去活来的心痛过后,心身都开始麻木。

大概绝望至极就是这样,希望没了,所以就不再抱有幻想,不再撕心裂肺。

如果,没有之前亲自为他纳妾的心痛,没有她悲愤时跳下虚妄江的绝望。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这么快的从阴霾里走出来。

心裂过,碎过,修补后再碎裂的话要容易的多,但也正是因此,再次碎裂的时候才不会痛的死去活来。

一日清晨,她盯着空荡荡地寝室,非常认真地说:“静雅,我要好好活着,为了自己!”

“嗯!”静雅认真地朝他点头。

这日,静雅还告诉她一个消息,说茶舍被霍尊和那三个女给占了。

那些学徒无事可做,想来照顾夏芫被府兵拦住进不了将军府。

夏芫想了想,提起笔写了封短信,拖静雅让他们拿着去漠北国找阙茗。

“阙茗的茶艺远在我之上,他们跟着榷茗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即便以后不再进茶舍,学些真本事也是终生受益的!此信交给阙茗,他一定会教他们的!”

静雅接过信,兴匆匆地出了西院。

午时,静雅一直未归,夏芫心里有些不安。

从将军府到茶舍,一个来回顶多也就一个时辰,可她近三个时辰都未回来。

夏芫刚走出寝室,便看到苏涟漪和景倩兮春风摇曳的走过来,朝她娇笑了几声,拉过椅子坐下。

她眉头轻锁,知道这二人此事过来,很可能与静雅有关,而且绝非好事。

“姐姐,听说咱们邑国律法森严,已婚女子与人私通的话,可是要处以极刑的!”苏涟漪轻笑道。

夏芫看着她,并未接话。

“涟漪妹妹,我听说的可比你要多一些,这极刑有很多种——车裂、腰斩、沉塘、烹煮、凌迟,当然还有比这更残酷的,比如……”景倩兮笑兴奋地接道。

夏芫不屑地瞥了景倩兮一眼,将她的话打断:“我书看的不比你们少,胆子也不比你们小,若是卖弄才识或者吓唬的我的话,就不必了。这会,可是我的午觉时间!”

“呵!”苏涟漪冷笑了声,像似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姐姐都大祸临头了,还不为自己担心吗?你给情郎写的信落在将军手里,他可是将茶舍里所有的人都罚了遍,之后全赶走了!”

夏芫手指紧握,清澈水目凝滞了片刻,朝那二位冷笑道:“这么说,你们也是被赶出来的?”

“怎么会,我们不过是看那些人被罚的可怜,心里瘆的慌,所以才回来好心提醒你一句,提前给你讲讲与人私通的后果!”苏涟漪白皙的脸上有些扭曲。

看着二人丝毫不提静雅,夏芫猜到她被霍尊扣在了茶舍,但既然这二人不提,静雅自然是没有危险。

如此以来,她也懒得再与她们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是不是私通,该处什么刑法是官府说了算的。在官府的人到来之前,我先回房睡会,你们不累的话就在这守着!”

看她伸着懒腰走会寝室,苏涟漪与景倩兮对视了眼,气愤坐到椅子上。

“我就说了,想靠着个女人对付秦新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再遭冷落,也是将军曾经宠过的女人,而且外面名气那么大,不可能没有城府,想利用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苏涟漪咬牙切齿地说。

景倩兮不屑地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你急什么,总得先摸摸她的性子!讨好、示弱、威胁我们都用过了,下次,不如就多动动脑子,用点恨的!”

第二百零三章 狼狈一遇(上)

静雅是下午回来的,说霍尊将信撕了,茶舍的人结了工钱后全被赶走,茶舍的门匾已经谢了,但连一两银子都没给她们。

“那个门匾意味深长,留着扎心,谢了也好。茶舍开业时,我和阙茗是签了协议的,一旦停业或亏损,茶舍和里面的东西归阙茗所有,那协议他也是签了字的,不会随意处置。至于其他,那茶舍原本就是他出钱开的,不给就不给吧。只是可怜你,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有!”夏芫看着静雅,忍不住叹了口气。

静雅比划着,说她自己只是个丫鬟,本来就只是讨口饭吃,不在乎有没有工钱,只是替夏芫不值。

夏芫苦笑了声,未再言语。

传言说,他冷酷凶残、薄情无义,她之前不信,现在倒是信了,最起码对她是这样的。

她们二人像被世界遗忘了般,除苏涟漪和景纤兮偶尔过来找点乐子,再也没人踏入西院。

霍尊断了她们的所有开支,二人过的非常拮据,夏芫将自己值钱的东西几乎全让静雅拿去当了,可她原本留在西院的东西就少,没几日便又无米下锅。

静雅找了半天,仅剩下霍尊送的白海棠发簪和二条项链,一条是去年八月十五他送她的七彩宝石项链,一条是他从西蒙接她回来的路上,送给她的刻着《金刚经》的琥珀项链。

每样东西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是属于他们二人的幸福记忆,之前一直没舍得戴,如今舍得不舍得都得拿去变卖。

静雅收下东西时,夏芫目光在那条琥珀项链上停留了片刻。

那条链子是他在新兵营忍辱负重,双手长满冻疮时一块块打磨的,上面的《金刚经》更是他一刀刀刻出来的。

送给她的时候,他手上除了溃烂的冻疮外,还有很多因打磨琥珀留下的伤痕。

“卖了吧!”她轻叹了句。

今年开春早,才二月天,院子里的海棠便早早的开了,甚是好看。

夏芫在院子里做了没多久,便飘起雨花来,淅淅沥沥的竟然越下越大。

静雅去当铺近一个时辰未归,她盯着西院大门心里渐渐担心起来。

放以的往话,她早跑去送伞了,可如今看着黄铜屏风里自己血肉模糊的面孔,她没勇气踏出这个院子。

远远对着那副巨大的黄铜屏风看了会,她鼓起勇气上前几步,将自己脸上淌着脓血的伤口认认真真地看了看,依然是拿不出勇气。

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她回头一看,发现静雅满身泥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摔倒了吗?还是有人欺负你了?”夏芫一边扶她进屋,一边急促地问道。

那丫头靠在墙壁上扶面痛哭,夏芫安慰了半天,静雅才告诉她跑了四家当铺,开价最高的一家也才给三百两银子。

“没关系,卖掉就成了。那些东西本就不是很值钱,而且又是旧的,能给三百两也算不错!”

夏芫嘴里安慰着,心里暗暗感叹了下当铺掌柜的黑心。

那三样东西再不值钱当个七八百的也不是问题,定是他们看静雅是哑女故意敲诈。

谁知静雅说道这里哭的更加厉害,说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孩子,硬是将她手中的钱袋给抢了。

“什么?青龙城那么多亲兵,怎么会有人乱抢东西的?”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见对方越哭越伤心,她给静雅找了套干净的衣服,让她洗个热水澡赶紧在被窝里暖暖。

这一日,没菜、没米,主仆二人只吃了顿白面条。

第二日,太阳晒屁股了,静雅还未起来。

夏芫过去一看,发现她满脸通红,头上烫的厉害。

“不行,必须得请个大夫瞧瞧,要不然会烧坏脑子的!”

夏芫说着跑回寝室,将屋里翻了个顶朝天,最后床底下拉出一个精致的匣子,那里里装着一双深棕色的羊皮靴子。

这靴子是司徒俊从漠北寄来的,上面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流光四溢的非常好看。

因为靴子太过耀眼,她一次都没穿过。

青龙城的女子大部分都是穿绣花鞋的,羊皮靴子并不好当,但她想好了,这双靴子要是当不掉的话,她就拆开来卖宝石。

这靴子上大大小小七十多颗宝石,颜色鲜、纯度好,按市价怎么说也得五六千两银子。

“这么值钱的东西,在床底下塞久了,倒是让我给忘了。”夏芫拍着那个匣子说。

出门时,她找了条面巾蒙在脸上,为避免被人认出,特意穿了身静雅的衣服。

想了想,又戴了顶斗笠。

走出将军府时,她没敢看那些府兵的表情,只听到樊莽笑着猛咳了声,差点噎的喘不上起来。

青龙城大街繁华如旧,走在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上,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或许是她早被人遗忘,也或许是她面纱、斗笠和身上不起眼的服装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她不愿久留,直奔了一家偏僻点的当铺。

掌柜火眼金睛,认出她手上的东西价值不菲,掂着那双羊皮靴子爱不释手。

“三千两银票,四百两现银,成交的话就爽快些,否则我另去一家!”夏芫拿回靴子直截了当的说。

掌柜嘴巴一撇,准备还价时,看她已经装好靴子打算离开,长叹了口气,一边抱怨自己亏了,一边讲开好的银票和现银交到她手中。

夏芫将银票塞进腰间,拿着银钱袋子往回走。

谁料,她还未走出几步,便被一个孩子猛地猛推了把,手上一松,钱袋子瞬间没了。

那孩子留给她一个背影,转眼间消失了。

“姐姐,你没事吧?”

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孩子从夏芫身后走过来,朝她身上瞧了眼,一边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笑着说道:“那谁家的野孩子啊,也太没礼貌了,瞧把您这一身衣服都给装脏了?”

“她没撞到我,只是推了我一把,抢走了……”夏芫脸上一怔,一把扯住了这孩子的手臂。

“姐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那孩子大笑了声,掌心一用力,将她推出六七步外,夏芫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斗笠从她头顶上滑落,面纱也在空中飘起一片薄云落在几米之外。

那孩子扬起从她腰间盗走的银票看了眼,低头正打算嘲笑她时,盯着她血肉模糊的面孔撞了鬼似的逃开了。

“你站住,还我的银子!”夏芫顾不上其他,爬起来立即去抓。

对方人小,但功夫不差,沿着青龙城大街跑了几步便没了人影。

这可是静雅的救命银,也是她们主仆二人接下来几个月的衣食。

她发了疯似的在大街上追着,直到撞在一个身着铠甲的人身上。

“混账东西,大白天的胡扑乱撞?不想活了是不是?”那人身旁的一个士兵拔出长剑,直逼她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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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狼狈一遇(下)

夏芫锁眉一看,发现阔天辰正怒目圆睁地看着她。

她心里一慌,后退了二步正欲离开,谁料对方箭步上前,猛地扯住了她的胳膊。

“夏芫?”阔天辰难以置信地看了她半天,仰头大笑道,“听说你毁容了,没想到这么彻底,差点连本王都没认出来!瞧你这狼狈样,被人欺负了吧?要不要本王替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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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发死人财

夏芫脸上一愣,怔怔地看着那些棺木,这才意识到自己趴在棺材上哭了半天。

她转身一看,四周摆的全是棺材,门口处的帐子里还有二十多卷席子,上面蒙着白布,依稀的可以看到黑色的鞋子。

——尸体,全是尸体!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进了义庄!

青龙城西南角有个义庄,对成立的百姓而言向来都是禁地,她自己从未往这个地方走过。

反正是魂穿越过来的,即便真装上鬼,也没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朝那口棺材跟前走去。

那鬼深吸了几口气,刚揉着脖子做起来,看到她血肉模糊、满脸脓水的面孔时,尖叫了声,立即趟了回去。

夏芫盯着他,直接在棺材沿子上坐下,将那鬼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几遍。

鲜血染过的面孔,烟灰涂过的嘴唇,血液早已凝固的衣衫上大大小小打了九个补丁。

大哭一场之后,心里不再那么堵,遇上个诈尸不成被她吓倒的,她心情倒是好了三分。

那人眯着眼睛偷偷地看了她半天,发现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眉心一拧坐起身来。

“咳咳,如今这钱不好挣,盗个死人钱吧还遇上个同行。丫头,我年纪大,又是先来的,这些尸体身上的钱可得全部归我!”那人说着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夏天再次将他看了一眼,此人看上去六七十岁,中等体型,肩膀倒是挺宽,就是背驼的实在厉害。

“你这妆化得不错,要不教教我,我下次也化的像点!”

那人说着走上前,将夏芫的脸认真地看了遍,发现她脸上伤痕、脓血全是真的时,脸上一顿,眼珠子变比镜子还亮。

“伤成这样,被人用刀子划的吧?一看就知道没干好事!”那人瞧着她,冷笑着问道。

夏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气愤地说:“比起一个偷死人钱的老者来说,我也没坏到哪去。既然是同行,盗窃这种事情见者有份,总得分些银子给我!”

想到静雅还在床上躺着,就算是死人钱,她也得弄点回去给她看病。

“抢劫啊你?这里是义庄,不怕染上尸毒,自己到尸体堆里找去!我老头子走了半天才来到这里儿,被你困在棺材板里差点憋死,没找你赔钱都是好的,你到还敲诈起我来!”对方气愤地说道。

“你不是想把死人妆化的逼真吗?给我钱,我教你化!化出的效果虽比上我着张真人脸,但好歹比你这四不像的强!”

听她这么说,对方极不情愿地从腰间摸出一两银子给她。

看她并未伸手去接,那人一脸的不耐烦说:“一两银子,我三天的伙食,可以买三十个萝卜馅的包子呢!再说,这死人钱花多了会折阳寿的!”

“我家里有人病着等钱抓药,一两银子根本不够使。我不怕折阳寿,你最起码给我几副驱寒的药钱,还有一袋子米钱!”夏芫坚定地说。

那人咬牙切齿地看了她半天,最后吹鼻子瞪眼的从腰间又掏了十两银子。

夏芫让他坐在棺材板上,认真地给他讲起厉鬼妆的化法。

其实,这厉鬼妆她根本就不会,只是现代生活中鬼片看得多了,照猫画虎的能遭出些恐怖的画面来。

“嗯,你们女娃儿就是细心,我一个大老粗虽腐尸见了不少,但模仿起来还真不行。说说吧,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就干起盗死人钱这种事情?”

夏芫不想提霍尊,只将自己当掉靴子后被几个孩子抢劫的事情说了遍。

对方听着听着大腿一拍,气的浑身发抖。

“这群小兔崽子,简直要气死我!这张银票你拿着,当我送给你的。放心,这些都不是死人钱,是我一点点攒下来兑的银票。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人将银票塞进她手里,急匆匆地走了。

夏芫望着对方的背影,突然觉得他身体似乎变高了不少,好像背也不那么驼了!

拿着二十两银子抓了几副药,她匆匆回了西院。

静雅身体恢复后,一个人又担起了院子里所有的事情,夏芫于心不忍,开始陪她洗衣做饭,打扫院落。

那人给的二百两银子,静雅留下一百两备用,剩余一百两全部买了米面粮油,地

第二百零六章 霍尊,我恨你

夏芫前思后想,终于想到茶社里还有自己一个木箱子。

那是她——不,是这副身体的原主子从南康带过来的,箱子一共三个,之前打开了两,还剩下最后一个。

玉暖临走时说过,这个箱子里除了些挺值钱的东西外,几乎都是用不上的。

当时经营茶社,她们都不缺钱,玉暖能说挺值钱,想必是值不少银子的。

想到这里,她硬着头皮去了茶社。

静雅说,那三女一男自茶社停业后一直住在茶社里,想到可能遇到那四位,她进了茶社目不斜视,端端地上了三楼。

那个箱子玉暖走之前给她放子寝室里,藏得在大床下面的木隔子里,若非爬进床下细找,或者将大床给拆了,那四位是不可能找到的。

茶舍里非常安静,她本以为那四人不在,可当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是,绿绮的琴声和那三女一男的和谐画面立即撞入她脑海。

霍尊坐在茶案上拨着荔枝,秦新月紧挨着他躺在美人榻,苏涟漪在坐在霍尊的另一侧抚着夏芫的绿绮,景倩兮在三人面前翩翩起舞。

四人的衣服华丽和谐,气氛融洽温馨。

看到夏芫时,那四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下,对她这个不速之客既惊讶又不屑。

琴声阵阵传来,夏芫将目移从那四人身上移向古琴。

绿绮!

那是她最心爱的琴,阙茗和他们合作时为表诚意送她的礼物。

茶舍里所有的琴曲都是用它抚出的,落在苏涟漪手中何止是暴殄天物,简直就是牛粪扎鲜花,野猪拱白菜。

她想说那是她的琴,但想到这几个人正以霸占她的一切为了乐子,紧咬着牙关没有开口。

反正这个茶舍是与阙茗签了书契的,这把琴本就是阙茗的,最终还得还回去,她自己又干嘛要自寻欺辱,让他们刁难?

夏芫想到这里,强压住自己澎拜汹涌的心头之血,挪开目光穿过这间房子直接走进寝室。

她俯下身爬入床下,将外屋的莺歌燕舞完全屏蔽在脑后。

一阵奋力倒腾后,她终于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木箱从床下的暗阁子里拖了出来。

这箱子看起来十分普通,而且破旧不堪,若非玉暖说里面的东西挺值钱,她肯定不会让那丫头将这种又脏有旧的破箱子藏在自己床下。

走出寝室时,那四人依然有说有笑有哥有舞,她避开了她们的目光直接朝门口走。

突然,二个丫鬟上前拦住了她,拽着箱子说这里的所以东西都不能带走。

这二个丫鬟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她进来时被那三女一男扎到了心里,并未留意到她们二人。

“这是我爹娘的遗物,你们也要吗?”她愤怒地看着那对丫鬟。

脸上本就血肉模糊的,此刻又多了双愤怒的眼目,那对丫鬟仓皇的后退了半步,已经松开箱子的手指颤抖了片刻,再次紧紧地拽住了箱子。

夏芫使出全力将箱子猛地一翻,箱子背面上七八个大大小小的蜘蛛瞬间跑了起来。

那两个丫鬟尖叫了声,离开松开手指躲到了墙角。

这箱子上的蜘蛛网她刚才就看到了,之所以小心翼翼地没有惊动那几位织网虫儿,就是防着那四人在她离开的时候有意为难。

她抱着箱子快步走朝屋外走,可就在后脚刚迈出门框时,“噌”的一声,琴弦断裂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心口如被利剑劈了道口子,然后再被人猛地撕成两半,她抬起的后脚不由一顿,身子也跟着倾斜了下。

咚——砰!

一声闷响,跟着一声脆响。

夏芫转过身时,那把琴已经跌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那刀刮、剑砍、手撕后,已经千沟万壑的心脏也在那一刻碎裂开来,淋漓的鲜血洒了一地。

霍尊盯着他,唇角勾起,将剥好的荔枝塞进秦新月嘴里。

秦新月娇笑了声,一脸幸福地呢喃着:“季藤哥哥挑的荔枝,就是甜!”

他轻笑着,再次将一颗新剥的荔枝递到秦新月唇边,一脸柔情地说:“你有孕在身,多吃些水果利于安胎!”

夏芫看着自己四分五裂的绿绮,在看着自己爱的无法自拔的那个男人,眼中不知不觉见蒙上曾水雾,紧跟着从血肉模糊的脸上滑落下来。

“霍尊,我恨你!”

只有五个字,她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颤抖着嗓子将它说出来。

那晚,他丧心病狂的羞辱她后,这是她第二次见他,也是她第一次和他说话。

知道他找到他的小悦儿,甚至他的小悦儿早在南疆战场上就怀里他的孩子后,她伤痕累累的心依然还爱这他。

就算他不爱他她,至始至终都没未爱过,她都还对他报了幻想。

因为,她已经爱到深处,无法自拔!

她曾无数次的想过跟她解释,之前是不知如何解释,因为很多事情她自己都想不通、道不明!

后来,她一次次心痛,犹豫着要不要再跟他解释!

如今,再也不想解释了!!!

心碎了一地,夏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下楼梯的,只记得她跑楼梯上,听到他愤怒呵斥声——滚!

滚!

只有一个字,满满的鄙视,仇恨,厌恶,恶心!

原来,他对她不至是冷酷凶残,薄情,绝情,还有恶心!

出了茶社,往流云阁方向跑,花草茂盛,树木葱葱。

在那葱葱的林子里,有几个非常隐蔽的大石头,她之前和林倩雪坐在这里聊过天儿。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冲进林子。

眼里的泪水还在止不住的往下落,她倒吸了口气,狠狠地给力自己二个耳光。

下手之重,让她从脸上疼到心里,最后全部都落在脑子里。

脸上的脓血沾了她一手,粘在袖口上,将她雪白色的衣服染得格外刺眼。

夏芫盯着自己红肿的手掌和脓血染过的衣袖,咬牙切齿地告诉自己:

——夏芫,自作孽不可活,你再敢犯贱,必定不得好死!

心情平静后,她抹干净双手,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箱子。

这是个三段分层的木箱,从外面看破旧不堪,但打开的那一瞬,连她自己都倒吸了口气。

夜明珠,猫眼,七色彩玉,还有很多精致奢华的乐器,最让夏芫爱不释手的是一支羊脂白玉雕成的短笛。

这笛子轻细短小,长不过手掌,粗不过小指,玉质莹白细润,工艺更是巧夺天工。

她拿在手里仔细翻看着,发现上面刻了二行小字。

——漪山有凤鸣,独舞阑珊处

箱子最底下的那个隔层里,整整齐齐地放了几页宣纸,打开一看是几首短诗。

基本上都是写景抒情的,与她读过的唐诗三百首并无多大差别!

“这些诗稿差不多两年了吧,纸张都发黄了。上面还有虫子咬过的痕迹。没什么特别的,干嘛这么小心的保存着。难道是接头用的暗语?这付身体的原主子也太逆天了吧,什么事情都敢做!”夏芫说到这里,毫不犹豫地将那几张纸撕得粉碎。

阳光下,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投在草丛上,与她瘦小的身影重叠了一半。

夏芫回头一看,立马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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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萝卜是个好东西

“丫头,是我啊?”

来着三十多岁,目光温和,面上含笑,黑色的小“八”字胡须安静地睡在上唇旁。

若非背有点驼,她死也无法将此人与那日诈尸的那个老头子联系在一起。

“你?”夏芫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将对方再次打量了遍,“年轻力壮的,还长的挺俊,干嘛非要化成厉鬼,跑去偷死人钱?”

类似于那日他问她的话语,类似于他质问她的语气。

对方笑了笑,说了四个字——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的又何止他一个?

他走进的时候,夏芫手中的箱子已经合上,只拿了几页诗稿看着。

因此,她断定他找她没有贪财的念头,便轻松的与他闲聊起来。

言谈中,她得知此人小名萝卜,是虚妄江泛滥是受灾的百姓,一路流浪到青龙城,之后在城西外开了个陶瓷作坊,生意本就不景气,还收养了二十多个孤儿。

缺衣少食,疾病成灾,已经有几个孩子不在了,因此,他不得不混入义庄去偷死人钱。

“如今兵荒马乱,洪水泛滥,很多百姓自保都来不及,没想到萝卜大哥你如此慷慨大义,养了那么多孤儿!”夏芫轻叹道。

那人憨厚的笑了笑,说比起她来,自己不过是九牛一毛。

夏芫一怔,细想也没什么可好奇的,上次她被阔天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大街上羞辱后,估计丑闻早就传遍整个青龙城了。

如今,这副血肉模糊的脸就像名片一样,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她!

她尴尬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萝卜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坐下,从怀中的牛皮袋子里取了个包子递给她。

“罗布韭菜馅的,不好闻,但是好吃!”说着,他自己香喷喷的吃了一个。

韭菜馅夏芫是不吃的,但此刻早已没了嗅觉和味觉,刚才一肚子委屈、绝望放下后,还真是有些饿了。

看对方笑得一脸灿烂,她坦率的接过一个包子陪他吃了起来。

吃完包子后,夏芫打开箱子给萝卜看,萝卜深深地倒吸了口气,说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

夏芫笑了笑,留下羊脂白玉短笛,托他将其他的东西全拿去当了。

萝卜半个时辰后赶回来,将二十多张崭新的银票递个她看。

“五万两,你可真厉害,要我去当的话,连三万两银子都拿不回来!”夏芫惊喜地说着,将其中三万两银票塞给了萝卜,“这些你拿着,给那些孩子看病,顺便再弄些衣物,如过可以的话,买些书给他们看看!”

对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直到夏芫撒谎说出自己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等静雅伤好后准备离开这,投奔一个衣食无忧的亲戚时,萝卜才犹豫着将银票收下。

“丫头,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你想开点,没什么过不去的。这些银子算我借你的,我每日都在城西门口摆摊,你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离开的时候说一声,我送你们离开!”

临别时,萝卜特意跑回去买了十几个包子,又换了三百两散银给她。

她望着萝卜的背影,心头一阵感慨。

当初二十五两银子赈灾,她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将粮草给霍尊送到南疆,谁料没换到他的真心,却得到灾民的回报。

夏芫的二万两银子是分在十张银票上的,机会一张都是一千,二千,三千的,拿着银票他急匆匆地跑去找杜郎中。

杜郎中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千两银票,最后将他店里最后的骨伤药给她包了一堆。

她回到西院,一边将热腾腾的包子塞给静雅,一边将萝卜的事情讲了一遍。

“静雅,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抢我们两个银子的那几个孩子就是萝卜大哥收养的!”夏芫若有所思地笑道。

二日后,霍尊和那三个女人住回北院。

静雅腿伤未愈无法下床,夏芫每日为她洗衣、做饭、熬药,还干着院子里的杂货,完全像这丫头往日照顾自己一样,得空时就教她唇语。

因为忙碌,她将那四人的抛在脑后,每日里只想着怎么让静雅早点恢复,下地走路。

厨房里只有土豆和红薯,夏芫觉该再买些菜,于是安顿好静雅自己出门。

担心她患上瘟疫,菜市场的行人、商贩见了她全都躲开。

夏芫一脸无奈,刚好瞧到不远处一个卖萝卜的大婶安若泰山的坐在自己的蔬菜前。

那一堆萝卜长得很迎人,红的、白的、绿的,圆的、扁的、长的。个个儿肉呼呼的,看起来水润可口,夏芫一高兴,全部买下了。

高价找了个送菜的车夫,拉着满满的一车萝卜回到将军府。

院子里的府兵看着一筐筐的萝卜搬进西院,一个个目瞪口呆。

“小哑巴前几日抱了几袋子地瓜、土豆回来,她直接搞了一车萝卜,这口味也太那个了吧?”樊莽盯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萝卜说。

夏芫对他们的嘲笑置之不理了,抬头时刚好看到不远处闲庭信步的四个身影。

那几人盯着她的萝卜,脸上的表情比樊莽好不到哪去,她撇开他们的开视径直回了西院。

萝卜变着花样吃了几天后,她自己觉得买多了。

看静雅那张小脸整天皱成一团,她找了把小刀将萝卜雕成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一边逗她玩,一边教她唇语。

终于,静雅可以说出四五个字的简单句子。

她知道那丫头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看着她瘸着脚每日里忙东忙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于是,在天气好的时候,她就放下手中的活,扶着静雅走出屋子,让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讲故事给她听。

“静雅,我忙着的时候你一个挺寂寞的,我打算送你几个朋友!”夏芫说着,乐呵呵的出了将军府。

从大街上回来,她带了八只刚出壳不久的小鹅,毛茸茸的非常可爱。

除此之外,还带了一些颜料和画笔、纸张。

将小鹅染成不同的颜色放在屋子里,看它们成群结队的跑着、闹着,二人笑得非常开心。

夏芫告诉静雅,她找绣娘做了几套衣服,都是她亲自设计的,颜色虽然低调朴素,但都是为她们二人量身设计的,绝无仅有。

一日晌午,北院得一个丫头跑过来,说给府上做衣服的人来了,让夏芫去北院选料子。

夏芫说自己有衣服穿,可那丫鬟说过段日子又贵客到访,将军下令给包括丫鬟在内的所有人做两套春衣,她必须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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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心灰意冷

北院原是这个府上最好的院子,因为几年前一场血案,沦为仓库和柴房。

如今,被霍尊精心一收拾,比西院宽敞精致,比东院高贵奢华,几乎揽尽了将军所有的风景。

可惜,对她而言,风景再好,也燃不起心头的那片淡漠!

自街上、茶舍与霍尊二次相遇后,夏芫已经很难像之前那样气血翻滚,情绪失控。

进了北院,是一个椭圆形的荷花池。

早春里,枯萎的荷叶飘在水面上,除了一艘小船和成群结队的鱼儿外,池塘机乎并没什么风景,与周围的嫩叶红花形成明显对比。

她看到苏涟漪和景倩兮还有几个丫鬟站在池边选料子,几个绣娘在仔仔细细地为她们量体。

“姐姐,还是您先来!”景倩兮回头看着夏芫,娇笑道。

夏芫视线从她身上越过,直接对一旁的绣娘报了自己的尺寸,让她们选件淡色的料子就成!”

“少夫人是出了名的美人坯子,这么标准的尺数青龙城也就您一个。可这春季的衣服原本就薄,稍微差上半寸可就次了一大截呢,你上次制衣是三个月前,高低胖瘦多少还是会变的。今年这料子颜色也好,要不您先看看!我这就给您量量身子!”那绣娘看了夏芫一会,锁着眉头说。

其实秀娘的话她听懂了,几个月不见,她瘦了太多,她们拿捏不住尺寸了。

“不用了,你们看着做就成!”她说罢,转过身准备出北院。

“姐姐,妹妹们陪伴将军本就繁忙,今个刚好得空趁量衣服晒晒太阳,趁着今个天气好您就别急着走,陪我们聊会嘛!”景倩兮说着,上前拉住夏芫的手。

夏芫知道景倩兮没安好心,迅速抽回自己手指,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姐姐!”

景倩兮一脸委屈的叫着,苏涟漪迅速从另一侧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将军在书房会客,等一会才能过来,姐姐干嘛急着走!“苏涟漪拽着她往荷塘边走。

是非之地,夏芫知道自己必须离开!

她一边掰开苏涟漪抓在自己膀子上的手臂连忙后退,一边怒声地说了二个字:“放手!”

本以为,这两个人女人只是想将她留在北院里羞辱,哪料她们是想要她的性命!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

就在她刚愤怒地说完“放手”二字,从苏涟漪手中挣脱了准备离开时,对方突然用力一推,将原本要扬长而去的她狠狠地推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啊——”

一声惨叫,等夏芫反应过来时,只见秦新月跌倒在地上,面色苍白,下身的衣裙很快渗出血来。

她惊慌地看着秦新月,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秦新月,那可是霍尊的小悦儿,心头肉!

她肚子里的,那可是霍尊的孩子!他的命根子!

那么恶心的套路,竟然被这几个女人给她用上了?

夏芫被气懵了,可一时之下,却想不到破解之法。

一个挺拔的身影走过来,惊慌失措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娇人儿。

“怎么回事?”霍尊急促地问着,那双黑色的冰目里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景倩兮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柔声细语地对霍尊解释说:“原以为姐姐只是不喜欢我们两个,没想到更是不喜欢新月妹妹。新月妹妹劝她量衣服,她不屑地推了妹妹一把,妹妹就摔在地上了!”

秦新月脸色惨白如纸,疼痛难忍的扶着小肚腩,额头上的冷汗冒了一层。

霍尊惊慌的抱起他,一脸心疼。

有丫鬟第一时间跑去请郎中,有苏涟漪、景倩兮和剩下的一堆丫鬟天衣无缝的将夏芫故意推倒秦新月的事情捏给他听,有他赶来时亲耳听到夏芫愤怒地话语。

他抱着秦新月,步步朝夏芫逼近,那眼神比他知道郝戟还活着时好不到哪去。

夏芫怕过他无数次,但从未有现在这么怕过。

她以为,他会将她捏死,或者捏的半死的时候再千刀万剐,事实上她只猜对了一半。

在她被捏的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将她丢尽了荷花池里。

泥水石沙很快灌入鼻腔,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劲全力的在池子里挣扎,窒息前终于抓到了几块石头,抓着她们爬出水面。

她一直努力的活着,却从未像此刻这么拼命的求生过。

那一刻的挣扎,是那些泥水、石沙灌的实在难受,还是看淡感情后她重新审视了生死?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很清楚,她的生死他早已不放在眼里了!

上岸时,荷花池边已经空无一人,她拖着一身的泥水走回西院。

静雅睡着了,她不知道那一瞬发生的事情,也没看到她回到西院时那一身的淤泥。

否则,那丫头肯定又会伤心欲绝的哭上一鼻子,夏芫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知道那个孩子若是没了,霍尊定不会就此罢休。

好在那日月郎中正好回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已经出了那么多血的秦新月保住了胎儿。

夏芫虽然捡回条性命,但霍尊对她的惩罚并未结束,而且可以说是没有人性。

那么大的荷花池,他令她将里面所有的莲藕挖出来!

二月的池水寒冷刺骨,没有水靴,水服,手上也没有任何保护物。

她在里面呆上半个时辰就全身发抖,脸色乌青。

第二日再去时,池子里的水差不多放完了,刚能淹没脚踝。

他虽没限定时间,但她不想为此事长久的耗在在北院里,照顾好静雅的衣食起居后,就一头扎在那个池子里挖莲藕。

北院里,花开满园,鸟语萦绕,时不时传来那四人的欢笑声和女人的歌舞声。

她目不斜视地挖着莲藕,那些欢歌笑语已经很难在她心里掀起多大涟漪。

她知道,自己渐渐放下了。

藕断丝连,她和他藕未断,丝却被抽干了。

十多日后,池塘里的莲藕开始发芽,放入池水和金鱼后一片生机。

有个丫鬟走过来,告诉夏芫说这里的荷花池她们主子很喜欢,不准她再搞破坏。

夏芫拖着两条泥腿回了西院,静雅对着她起了冻疮的手脚一脸心疼。

“不就是冻疮吗?天气暖和了自然会好!”她举起自己的小手看了看,不屑地笑道。

那些小鹅病死了二只,被黄鼠狼吃掉二只,剩下的四只二人照顾的更加细心。

静雅腿伤治愈后,洗洗刷刷的事情自己全揽着,凡是沾水事情的坚决不让夏芫去碰。

一天,夏芫对着天空看了半天,低头认真地朝静雅问道:“你愿意跟我离开这儿吗?或许路上危险重重,或许会被人追杀,可能我们很快就没了性命,但就算一天,也可以过的自由自在,开心快活!”

“嗯!”

看她一脸认真的对自己点头,夏芫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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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有品位的白天鹅

抱定了这个念头,夏芫心里轻松了许多。

杜郎中说,如果恢复够快的话,静雅的腿伤说不准三个月就能活动自如。

这给了夏芫很大鼓舞,心情也日日见好。

之前她自己定制的几套衣服做好了,颜色虽淡雅低调,但在很多细节上别出新裁,不仔细瞧似乎看不出什么,但言行举止间非常衬托气质。

那日,静雅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夏芫左右手各拿了颗青萝卜从厨房里出来,问静雅蒸、煎、煮、炒,丁、丝、片、块这么多做法,晚饭想吃哪样?

静雅笑了半天,问她今天能不能不吃萝卜?

“为什么不吃萝卜啊?你看啊,这萝卜滋阴补肾暖脾胃,而且憨厚、老实价格低,一看就是好东西。咱中午吃的胡萝卜,晚饭你要不想吃青萝卜的话,换成白萝卜也成啊!”

夏芫说着跑回厨房换了两根又长又胖的白萝卜出来,边走边开心的唱着歌儿《大王让我来巡山》。

“大王让我来巡山,抓个和尚当晚餐。山涧的水,无比的甜,不慕愿意不羡仙。太阳对我眨眼间,鸟儿唱儿歌给我听,我是一个努力干活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她手舞足蹈,边说边唱,惹得静雅一阵大笑。

那四只小鹅见状也跑了过来,跟着她手中的大罗卜左蹦右跳。

这几个小鹅二十多日来长了不少,身上的绒毛退去后全换成雪白的羽毛,而且多日相处,被夏芫调教的能听懂简单的口令。

夏芫盯着它们更加来了兴致,笑着训斥道:“你们四个左晃右蹿想干什么?我的歌儿是给你们唱的吗?这叫偷听,知不知道?”

静雅无意间朝西院外看了眼,发现四个人影跟柱子似的,端端地站在西院门口。

她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赶紧给夏芫使眼色。

夏芫训鹅正在兴头上,哪里留意到静雅的神情变化,将萝卜放在桌子上,越说越来劲。

“你们看看人家白天鹅,美丽、高雅、圣洁!你们呢?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扭屁股乱叫,低俗、无聊、没品位!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你们知不知道?知道什么叫品味吗?坐好了,我今个让你们开开眼界!”

看那些鹅一脸懵比地看着自己,她又大声地训了句:“坐下!”

坐?

四只鹅终于听明白了,整整齐齐地卧在地上。

夏芫满意地笑了声,边唱边跳,舞起了这个世界里绝无仅有就此一家的芭蕾舞——《天鹅湖》!

舒缓婉转的旋律,伴着淡淡的忧伤,她娴熟的舞技和完美的身才将优雅挺拔的舞步表现到淋漓尽致,用脚尖旋转出这个世界里最美的风景,在开、蹦、直、立中给这道风景渲染上生命的色彩。

只有短暂的一小段,那四人和他们身后的府兵早已看的出神,静雅瞪圆了双眼,将提醒夏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那四只小鹅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也跟着傻了。

“我习舞多年,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舞步!将舞跳到这个份上,就是把嫦娥请下来,恐怕也得输上她三分!”景倩兮呆呆地看着夏芫,情不自禁地说道。

她是西蒙尚书府的千金,琴棋书画歌舞都没少学,其中尤以歌舞出众。

因此,她不是没过见过世面,而是眼前这柔美的芭蕾是她死都无法想想的。

“纤尘不染,惊风才逸,名不虚传啊!”一个府兵目瞪口呆地赞了句。

夏芫这一小段芭蕾是给小鹅跳的,因此目光大多都落在那几只小鹅上。

一个开蹦跳起后,她展开双臂朝那几只发呆的小鹅冲去,趁它们还未反应过来,紧紧地抓到了一只。

“哈哈!傻眼了吧?刚才这前几个舞姿就叫品味,最后这个劈叉扑鹅呢,就叫做低俗!虽然你只是个普通的小白鹅,但也得有白天鹅的优雅和审美。这是追求,懂不懂?”

被她捕到的那只小鹅早吓傻了,晕晕乎乎地盯了她半天,一阵蹬腿乱晃,硬是从她手上挣脱了。

静雅坐在椅子上捧腹大笑,待想起提醒夏芫时,那四人早就走了,剩下一堆府兵傻傻地愣在那里。

当晚,南山营中,霍尊坐在书案前,对着二个黑衣人眉头紧锁:“半个月,就没有一点新的发现?”

“少爷,我们在金廓、梦寻二城查了整整三天,在酿山查了五天,原来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能查到的和您之前查的一摸一样!少夫人她真的是南康派来的细作,而且给康王的那封信的确是她写的!”黑衣人认真地说。

霍尊深吸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挥手让他们出去。

是他想多了吗?

明明铁证如山,还要再派人到南方去查!

二月低,西院外的白玉兰绽放,在杏花飘落桃花孕蕾,二者青黄不接的时候形成另一道风景。

此花白净、高雅,清淡、圣洁,除了夏芫闲暇时坐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外,秦新月也时常站在西院外赏花。

一堵白墙隔着两个女人,一道小圆门偶尔间让两人身影相向,目光相触。

每逢这时,秦新月都会温柔友善的冲她微笑,夏芫起初惊讶,后面都是早早的避开了。

那三个女人,她惹不起,也不想招惹!

于品行无关,于人无关,只是与他——她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没几日,霍尊也来了,陪着秦新月在西院外赏玉兰。

再跟着,苏涟漪和景倩兮也来了,那四人与景色极不和谐的画面,看在她眼里毁景,入到心里扎疼。

夏芫不再赏玉兰,而是一天到晚守在屋里陪静雅和小鹅玩。

她是看着宫斗、宅斗、窝里斗的剧本、影视长大的,可以早早的看出很多套路,却没想到连隔墙赏花都能躺枪。

那日,静雅腿脚刚刚利索了点,便抢着要揽下院里所有的杂货,夏芫于心不忍却也拗不过她,便想着让她雇辆马车去买些蔬菜。

静雅想了想,扳着指头算了半天,说她出去要办九件事情。

夏芫听的一脸惊讶,可这丫头连比带说给她耐心地解释了番,从买鞋袜到买米面粮油,再到买煤买碳说的井井有条,而且还说了出那家的东西好,那家的价格低。

最后,听得夏芫心服口服,连声赞叹。

知道她是个闲不下来的,而且想到的事情必须尽早做完,夏芫也不拦着,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若非她自己脸蛋吓人,肯定会陪静雅一起出去!

静雅知道夏芫不愿见人,只有迫不得已时才硬着头皮去上街,拉着夏芫的手认真地说:“我——自己可以!”

“好好好,你可以!多带些银子,顾辆马车。你腿脚不好,千万别着急,慢慢来!”

夏芫看静雅出了门,自己走进厨房给小鹅弄吃的。

她拌好食料刚走出厨房,就看到霍尊就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对方阴沉的脸上如浓墨染过的画面,除了腥红的眼睛外,五官中的其他四官几乎全部吓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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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丧心病狂

夏芫不知他为何会愤怒至此,但心里却忍不住的颤抖了几下。

“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让别人生,就那么想看着我断子绝孙吗?”

霍尊双目如炬,抓着她肩膀的大手似乎再稍稍用点力气,就可以将她的肩胛骨捏的粉碎。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听出和孩子有关时想说她什么都没做,可话还未到唇边,就听到那他另一句阴冷的恶语。

“别以为我不杀你是念及旧情,我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觉得自己是白天鹅吗?你如今这张脸比癞蛤蟆恶心千倍!别在我跟前装高雅,难道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以为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装可怜我就会同情你?告诉你,除了让我恶心,什么用都没有!”

肩膀处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夏芫后背上汗湿一片,她脑子里一阵断路后,愤怒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同样气愤地看着他。

“你听好了,我是白天鹅也好,癞蛤蟆也罢,都跟你没有关系。你有一千个一万个孩子或者女人也都跟我有没关系,我不屑于对你的孩子动手脚,因为不值,更因为你不配!”

不屑!

不值!

不配!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将这六个字说的清晰响亮,眼底的执拗和语气的决绝让他腥红的眼目里火海翻涌,骨节分明的手指舒了又合,最后愤怒地将她举到头顶。

夏芫惊慌地看着整个院子在自己脚下旋转,想到一下刻他肯定会将她抛出狠狠地摔在墙上,然后摔出个骨残脑裂什么的。

然而,事实要比她想想更可怕!

他扛着她进了寝室,将她抵在墙壁上阴狠地说:“你调理了这么久,身体该差不多了吧?不让你尝尝怀孕的激动欣喜和小产的悲痛绝望,你永远都不会尊重别人的孩子!”

说着,他扯开她的衣服,疯狂地将她压在墙壁上。

冰冷的汉白玉墙壁和他疯狂的举动让她心里一慌,想到了他从南疆回来那晚对她做过的事情,她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这一口,她是奋力去咬的,几乎用尽了所以的力气,死死地咬着没有松口,似乎非要将那块肉咬下来,拿去喂了狗才肯罢休。

他愤怒地眼目里涌起翻天巨浪,一把将她扯开后狠狠地压在那张碧玉餐桌上。

任她趴在桌子上拼命挣扎,撕心竭力地叫骂,他都不闻不语,用身体一次次疯狂的惩罚着她。

不屑!

不值!

不配!

这六个字狠狠地扎在了他心里,他对她一年多的宠爱,到头来就换了她的这六个字?

他在南疆时,她定时这么想的吧?

否则,怎么会将事情做的那么很绝,步步要他和那几万将士的性命!

她推倒他的小悦儿和在西院门口偷偷放置麝香,二次伤害他们的孩子时,也是这么想的吧?

他的孩子她不屑!

他的小悦儿她不容!

他自己,她觉得配不上她!

这些,才是她的真实想法吧?

是的!

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

所以,相处一年,她找尽了借口拒绝与他亲近;

他上战场,她费尽心思取他性命!

霍尊这么想着,对她的报复和惩罚越来越烈,视乎要即将所有的愤怒和仇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咚——

一声巨响,那张坏了半条腿的碧玉餐桌在剧烈摇晃中折断了,二人突然摔落在地。

玉碎的声音从她身下传来,霍尊怔了半天,看着趴在他身下的夏芫,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是来替他的小悦儿主持公道的,是来严惩夏芫的!

怎么会变的如此失态,丧心病狂?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

“夏芫,你好自为之!”

他穿上衣服,扬长而去。

夏芫趴在一堆碎玉里,头昏脑裂,耳朵里轰隆隆的跟打雷一般,身体更像是被人肢解了。

整整一个多时辰她都没缓过神来,等神智恢复些后,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穿了套干净的衣服,跌跌撞撞地出了将军府。

青龙城大街上,她漫无目的走着,直到撞上月郎中,被对方拉近医馆,脑子里才彻底清醒。

“孩子,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月郎中看着她一脸心疼。

她低头不语,直到月郎中将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才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早上,将军府的人说秦新月小产,我急急忙忙赶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她观赏白玉兰的地方放了块枣子大的麝香。那个地方刚好在你的西院里,其他几个女人都说没去过西院。你的性情我听倩雪说过,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但将军府的人未必信啊!”

麝香?

在她的院子里?

夏芫这才明白自己是怎么躺的枪。

她抬起头冷笑了声,信她的人即便什么都不说,也会毫无条件的相信她。

不信她的,即便解释上千遍万遍,也丝毫不起作用!

月郎中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还好我这里有点罕见的保胎药,不然秦新月两次出血,那孩子没一次能保住的!少夫人,人心险恶,那三个女人你可千万要小心!”

“可以再给我倒被水吗?”她冷笑了声,将茶杯递给月郎中。

月郎中端着茶水在她一旁坐下,将自己一个月前出远门的事情讲了一遍。

夏芫听的目光一亮,整个人都添了分精神。

“倩雪一直都没给我来信,我还想着该怎么联系她呢?”她看着月郎中,认真地说。

月郎中轻笑着将这几个月林倩雪和子兰的隐世生活讲了一遍,还提到皇上一个月前派人找到他们。

月郎中说,是子兰太子以性命相逼,换的他与林倩雪的长相厮守,二人将逃离青龙城的事情改编的与夏芫毫无关系,完全不会牵连到她。

“这两人都极其聪明,现在的生活可真好!”夏芫想到那二人,一脸羡慕。

“孩子,倩雪让我带句话给你,说外面的生活很美好,别为了一个不值的人,苦着自己一辈子!”

夏芫捏着茶杯轻笑了声,感叹道:“是啊,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懂!“

临行前,夏芫问月郎中有没有房事后避孕的药,月郎中惊讶地看着她,欲给她把把脉,却被夏芫决绝了。

对方想了想,将一颗药丸给她,说吃了肯定不会怀孕。

其实,夏芫并不确定她身体调理好了没有,因为红老仙说过,那副药吃上半年左右身体就调理的差不多了。

霍尊说的很清楚,要让她尝尝怀孕的欣喜激动和小产的绝望悲痛,她不想自己的命运被给他们摆弄,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

服下那颗药后,她出了医馆,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繁华的青龙城看在她眼里,却很难映到心里,脑海中对霍尊的记忆和情感在不知不觉间淡化,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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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恨别离

“丫头,是你?”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芫回头一看,发现是萝卜,而且他身旁还站着静雅。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夏芫惊讶地问道。

萝卜一脸兴奋地回答:“就在刚才啊!这丫头一下子买了那么多萝卜,我好奇就跟她聊了几句。没想到你们两个也认识!哦,对了,你上次给的银两,我给孩子们添置了不少东西,正打算找个机会请你去看看呢!“

萝卜所谓的陶瓷坊其实是红土坡上的一个深坑,四周林木杂草丛生。

这里雨水天时有四个积水坑,如今雨水天过去,露出一片红色的土壤,正是制陶的好原料。

一群孩子快乐的在林子里子嬉戏,看到他们三人正准备往上迎时,都被夏芫血肉模糊的面孔吓回去了。

“这位,就是我说的给你们买衣服和吃的,还有书本的那位姐姐,她呢,虽然脸上有伤,但是人非常好。去年洪灾时,你们很多人收到的粮食和衣物都是她送的……”

经萝卜这么一说,孩子们鼓起勇气走上前。夏芫和静雅本就年纪不大,与这些孩子很快玩的一起。

看到有几个孩子远远地看着她们,夏芫仔细一瞧,发现还真是之前打劫她和静雅的那几娃儿。

她笑了笑,将她叫过来一起玩。

太阳西下,夏芫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个临时搭建的陶瓷作坊,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看着萝卜说:“萝卜大哥,我和静雅也无家可归了,要不您再加两双碗筷,把我们两也收留了吧!”

萝卜先是一愣,随后痛快的接纳了她们。

对方还安慰她们放心住下,说这个地方非常隐蔽,这些孩子都非常懂事不会乱说。只要她们二人不乱跑,住上半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不用半年,我只是暂时没想好去哪,等我想好了就会带着静雅离开!“夏芫认真地说。

萝卜憨厚一笑,坦诚地说:“这里是我的地方,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没什么可顾虑的。我看这青龙城也没什么好的,大不了咱们带着孩子一起离开就是!”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过得非常开心。

白天,萝卜去城西卖陶器,夏芫和静雅给孩子们做饭,陪他们玩耍、。晚上,孩子们睡了,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做陶器。

夏芫觉得萝卜的陶器做的简单粗糙,不但难卖,而且也卖不出好价钱,就教他做了些简单小巧的东西,还教他调色。

半个多月过去,萝卜的生意好了不少,孩子们也读了不少书,静雅说这里有家的气息,夏芫也觉得这里是她穿越过来后,最温暖祥和的地方。

抢夏芫银票的那个孩子叫石榕,父亲是一个小县城的铺快,被仇家杀死后,她母亲悲痛欲绝跟着去了。

石榕七岁时被一群杂耍艺人收留,因对方时常虐待逃了出来,九岁时跟着萝卜。

“这么说,这些孩子里,你跟着萝卜大哥的时间最久?”夏芫知道他的事情后,笑着问道。

石榕一脸得意地说:“对啊!姐姐,你别看我年纪不大,论资排辈的话,我可是说话最管用的——当然,除了萝卜大哥还有二位姐姐!”

夏芫笑着将一个捏好的关云长塞进他手里,说:”你才多大年纪,就论资排辈呢?趁现在多识几个字,读点书,比什么都好使!”

“姐,你别瞧不起我,我的武功昨天给你演练过,不差吧。我的时候你也见过,三本书,不但没有不认识的字儿,而且全部能写出来。”

夏芫无话可说,因为这孩子说的都是事实。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边肯定边鼓励说:“石榕是天才,好好努力,终成大才!”

一日,石榕偷偷摸摸地跑来找夏芫,神神秘秘地说:“姐,我再告诉你个秘密。我有个宝贝,上面能学到很东西呢,你没事的时候,我就借给你看看!”

说着,他将夏芫拉到一个小房子里,从一堆杂物底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布包。

石榕打开布包,夏芫彻底怔住了。

这不是她的平板吗?

“你认识红老仙?”她惊讶地问道。

石榕更是一脸惊讶:“你认识我师父?还知道这东西是他的?”

“师父?他收你做徒弟了?”

石榕摇着头,一脸沮丧地说:“姐姐,这个宝贝和红老仙的事情我只告诉你和萝卜大哥二个人,你可千万别说出去。红老仙并没有收我为徒,而是他救了我一命,我还未来及感谢他,他就在采药时落下悬崖摔死了。我就对着那悬疑拜他为师,顺便承了他的衣钵!”

“承他衣钵?你是看上了人家的东西才拜师吧?偷了东西担心被他告发,所以才故意扯了点关系,是不是?“

“哎呀,真的不是!姐姐,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他带着我去采药,那个悬崖实在太堵,我看他往下滑,拉了半天没拉住啊。他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谋财害命呢!上次抢你的银子,是我们好几天吃不上饭,又有人病死了,实在没有办法!”

听石榕这一解释,夏芫心里愈发难受。

这红老仙救过她性命,送过她药,她曾经还想着或许哪日还能再遇上那个老顽童,没想到再也没机会了。

石榕打开笔记本,她凑过去看了眼。

里面的游戏通关记录,有她打的,有红老先打的,还有石榕打的。

只是,之前存放在桌面的百科全书和很多医学书籍,影视全都没了。

“这个东西,到你手上的时候,就只有这些吗?”夏芫认真地问道。

“对啊,一直都是这些,我除了玩游戏,听歌外,基本上就是读这写!”石榕指着上面的唐诗宋词和《史记》说。

夏芫笑着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夸赞道:“难怪你认得那么多字,原来是从这里学的。你脑瓜子灵活,好好习武、,将来一定有前途!”

南山营,霍尊站在营帐外,久久地望着天空。

二个士兵跑过来时,思绪早已飞出青龙城的他丝毫未觉察到。

“将军,将军,将军!”士兵的声音在不断的提高。

他终于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对着二人问道:“找到了吗?”

二人全部摇头。

“南康、漠北,给我继续找。挖地三尺,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尸体给我找出来!”

说到“死”字时,他心脏猛然紧缩,狠狠地疼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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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步步揪心

萝卜搭建的临时陶器作坊中,整日欢声笑语。

有了夏芫的帮助,他的生意越来越好,萝卜每日都带回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一天,他从大街上带回些奇怪的水果和植物,水果黄绿色的外壳上长满了硬刺,那盆植物看起来是盆多肉。

萝卜说是一个东翼国人卖给他的,水果闻起来很丑但吃起来味道极其鲜美,而且非常滋补。那盆植物虽然长得丑,但极易成活且很容易生长。

夏芫打眼一看,这不是榴莲和仙人球吗?

这个年代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但她再仔细一瞧,还真不是,只是与它们外表有些像似而已。

那水果比榴莲刺大,切开后里面的果肉是鲜红的,有点像红心西柚。

那盆植物更像是很多仙人球嫁接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长成一座手臂高的小山。

大家对这些水果直锁眉头,因为实在太臭!

除了夏芫失去味觉、嗅觉吃了一块,萝卜捏着鼻子尝了几口外,完全无人问津了。

众人都出去后,萝卜对夏芫说:“丫头,这两样东西本打算送你的,想着它们虽然看起来不好,但一个金玉其中,一个很能生长,非常坚强。大哥希望你也能像它们一样!”

“谢谢你,萝卜大哥,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夏芫一脸认真地点头。

那日,他和萝卜将切开的一个类榴莲吃完了!

十日后,二只喜鹊从头顶飞过,告诉他将军府的人在到处找她。

夏芫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否则会连累萝卜和这群孩子。

静雅这一个月里和萝卜及这群孩子处的非常融洽,不止一次的告诉她说这里有家的温暖。

夏芫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苦,前思后想觉得将静雅留下,必定,霍尊就算找到静雅,也不会对一个小哑巴下毒手。

晚上,她去找萝卜告别,并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

萝卜一脸着急,说什么都不让她一个人离开,因为外面实在太危险。

夏芫态度坚决,萝卜极力劝说,无意中说出来白冰即将被送回青龙城的事情。

“你说什么?白冰要被送回来?”夏芫急切地问道。

萝卜发现自己说漏嘴,再也瞒不下去,便坦诚地说:“霍家放话了,说南康来信说白冰是你的丫鬟,从将军府偷逃之罪准备交由将军府处置。这明显是个圈套,她们是想让你回去!”

“白冰还活着?霍尊放出这个消息是时候的事情?”

“六天以前,我在城西卖陶器时听说的。康王退守东南一隅后,为生存不得不向西蒙和邑国示弱,为讨好霍家就将偷逃的丫鬟送回来。丫头,你不能回去啊!”

夏芫知道萝卜的话只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她和擎天王达成的协议。

听完萝卜的话后,她急忙往回跑,萝卜将她一把拦下,让她冷静下来后再处理这件事情。

白冰与她主仆一场,对她忠心耿耿,她不能置之不理!

霍尊的冷酷凶残她现在已经看得很清楚,他可以不动静雅,但绝不会放过同为细作的白冰。

如她若不回去,白冰被送回将军府肯定是活不了的。

说服萝卜后,她带着萝卜送她的一个类榴莲和那盆多肉回了将军府,临行前将静雅托付给萝卜照顾,并请求他转告静雅说自己已经离开邑国。

她刚回到西院,霍尊就过来了,没多久那三个女人也赶了过来。

看所有人都未提白冰之事,进门时一切还算平静,夏芫猜到白冰定是还没被送回来,心里暗松了口气。

那三个女人热情洋溢的寒暄了半天,明为关心,是属羞辱、挑破。

霍尊冷俊的脸上恼火翻涌、阴云变幻,最后竟什么也没说,独自回了北院。

夏芫知道白冰之事她主动问,只会将他激怒,尤其是那三个女人在场的话。

因此,她暂且闭口不提。

那四人走后,她将萝卜送的多肉植物种在花园里,希望它蓬勃生长,也提醒自己做个拍不死的小强。

原以为静雅不在,西院就剩她独自一人,没想到那四只小鹅很快跑了过来,没多久,梧桐树上传来春华秋实两只喜鹊的欢叫声。

进厨房一看,地上的半袋子大米和十多个萝卜已经被啃得所剩无几,她这才知道自己和静雅离开后,小鹅是靠这些东西活下来的。

其实,这几只鹅买回来已经有二个月,全都长大不少,雪白色的羽毛比之前好看了很多。

霍尊那个大些的泳池,不知何时变成了它们四个的乐园。

她回府那日,霍尊下了道命令——不准她再出西院半步。

“明知白冰的回来之前我不会离开,还要下这样的命令,是想将我在这里困一辈子吗?”夏芫冷笑着看向天空。

西院里,如今只有她和四个小动物,洗衣做饭、打扫院落这些杂货干完后,她会陪鹅子们玩。

三月底,春意盎然,阳光明媚。

夏芫坐在院子里,对周围的花花草草看了半天,决定给自己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于是,她拿出之前买的颜料、画笔、纸张,开始学着作画。

浩大的西院,她想画的只有那颗大梧桐树,因为那个地方与天空相连,与她自由快活的梦想相接。

实际上,现代生活里的她并不善于画画。

年少时,她虽有这个爱好,但为了学舞学琴在高中时就将画画的爱好放弃你了,后来更是看的多,动手的少。

那棵大梧桐,她画的非常细致,细致到一个下午只画出了四五支主干,从根部到枝梢丝毫不差。

有那么一霎那,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是在画画,而是在给树画像甚至纪实。

如此现实主义的画风她听说过,也见过,却从未尝试过。

如今,待在深墙大院里漫长的等待着,她有时间,也耐心这么做。

六七日后,苏涟漪和景倩兮来了,二人热潮冷风的刚说了几句,夏芫转身去了厨房,出来时端了点水果递给她们。

那二人一捏鼻子赶转过头去,夏芫笑着将类榴莲似的东西取了一块,自己坐在椅子上吃的津津有味。

此水果奇臭无比的气味,鲜红色的果肉,还有夏芫狼吞虎咽的吃相,看得那二人跟见了地狱里爬出的吸血腐尸似的,回去后连呕了三天。

几日后再来,看夏芫又切了块那个东西,全都灰溜溜的逃了。

就这样,她在西院安安静静地过了半个月。

一天,北院一个丫头跑过来,说南康来人了,将军让她到北院去。

夏芫一听,急匆匆地跑出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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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贱若蝼蚁

丫鬟急忙将她叫住:“少夫人,这是您要穿的衣服,先换上吧!”

夏芫回头一看,那丫鬟手中端了二套极其华丽的衣裙,全是大红色的,与她身上朴素无华的衣服形成明显对比。

“少夫人,您赶紧换上吧,南康的人都到半天了!”丫鬟催促道。

她换上衣服后,跟着那丫鬟进了北院。

夏芫赶过去时,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已经端端的坐着十来个人,左右两旁各是三张几案,一边坐着康国使臣和二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另一边桌前坐着苏涟漪和景倩兮。

她们这一排靠着南面的主家位空着,明显是留给夏芫的。正北方的主位上,坐着柔情蜜意相亲相爱的霍尊和秦新月。

夏芫大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南康来的客人上,那三人看到她一脸震惊,不约而同的尖叫出声来。

她看着那位使臣,脸上一喜,端端地走了过去,急切的问道:“又是你,白冰在哪儿?”

这位使臣正是前年七月送她来青龙城的那位,这次过来除了给邑国献宝献美女外,还要给将军府送宝献歌姬。

对于霍尊他们是怕的要死,因此在路上特意打听了夏芫的情况,知道凄惨,却没想到如此凄惨。

“夏美人……哦不,霍夫人,老臣是来给将军府献宝的,未曾见到白冰姑娘!”使臣惊魂未定地将目光从夏芫脸上移开,结结巴巴地说。

夏芫失望地看着她,口里喃喃地说着:“未见到?你不是从南康过来的吗?怎么会没见到?”

“姐姐,在客人面前,您如此失态,会让人家笑话我们将军府的!”苏涟漪不屑的笑道。

使臣身边的貌美女子,是康国送给霍尊的二个女人,不但面容姣好,而且善歌善舞,琴棋书画也样样不在话下。

苏涟漪和景倩兮因此事正在气头上,这会刚好将气撒子夏芫身上。

夏芫顿了片刻,走过去坐在预留给自己的位置上——最次的主子位上。

对面的那两位康国美女鼓起勇气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三遍,身上不由一层冷汗。

霍尊在外的名气,除了沙场上赫赫的战功外,全都是凶残冷酷,风流薄情。

康国势力大减,这二位被敬献来的女子本就心有余悸,如今见了和她们同样命运的夏芫,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夏芫看着她们脸上的神情,这才想起自己毁了容的面相,再看着自己身上那件与鞋子梳妆严重不符的大红色华丽衣服,不由自嘲地笑了声。

他让她出现在这种地方,既能羞辱南康的客人,又可以羞辱到她自己,一箭双雕啊!

“开始吧!”霍尊朝庭下看了眼,淡淡地说。

开始?

夏芫将这句话琢磨了半天,以为是让使臣开始献宝或者美女开始献艺,那想到是一个个丫鬟端着一道接一道美食上来。

府宴啊?

她这次反应过来。

往日霍风在的时候,这种事情向来与霍尊和她无关。

因此,将军府的府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席间,夏芫始终是苏涟漪和景倩兮的攻击对象,她的不言不语非但没让那两个女人消停,反而让服侍家宴的丫鬟也跟着欺上身来,连杯茶水都懒得给她端上一杯。

最离奇的是,其他人身前的菜肴都摆满了,她桌前还是一马平川,空无一物。

她不是来吃宴的,是来看他们吃的,夏芫终于明白过来!

那又怎样?

没有味觉和嗅觉后,天底下所有的食物对她而言都是一个味道——无味。

更何况,他们的宴席再美,也比不上她的一厨房萝卜!

把酒时,使臣总是颤巍巍地讨好着霍尊,唯恐霍尊找个借口让他出不了将军府,他带了的二个美女时不时地看着夏芫,然后一身接一身的冒着冷汗。

“我这人脾气差,规矩多,既然想让她们二位留在我身边服侍,就得先学学我这里的规矩。”霍尊看着使臣身旁的两个女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朝身旁的樊莽递了个眼色。

樊莽清了下嗓子,大声地说:“我们家将军喜欢温柔体贴又贤惠的女子,就拿这端茶递水,沐浴更衣寻常的事情来说吧,贴身服侍的人必须是端端地跪在地上,柔声细语的笑若春桃,否则可是要砍脑袋的!”

客席上二女子一阵哆嗦,一个打翻了茶杯,一个落了根筷子。

什么意思?

那她来取乐,或者做挡箭牌?

一次娶了三个,还再乎多收二个?

也是,他如今正宠着秦新月,他千思暮想的小悦儿,剩宠之下也容不下他人!

夏芫轻笑了声,低头看着自己身前一马平川的几案。

“你说的这么笼统,她们未必能心领神会,我的四位夫人谁愿意给她们示范一下!”霍尊轻抿了口茶水,风轻云淡地说着。

她心里一惊,不详的预感马上涌入脑海,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他的目光端端地落在自己身上。

“姐姐入府最早,伺候将军时间最长,自然是做的极好的。当然得由姐姐示范,才能让新人心领神会!”苏涟漪兴奋地说。

“是啊,姐姐和这二位新人是老乡,日后也必然亲近,由姐姐亲自调教的话,必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涟漪和景倩兮一唱一和,夏芫眉心紧锁,转身欲走,却听到霍尊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押送白冰的人,走到哪了?”

她身子一僵,猛地回过头来。

“应该启程了,用不了几天把!”樊莽邪笑地回答说。

“一个丫鬟罢了,让康国千里相送,如此破费我很过意不去,不如……”霍尊轻敲着桌子上的茶杯,将后面的话留在舌尖。

夏芫紧咬的双唇几乎要渗出血来,他已经不是简单的羞辱他,而是要彻底的将她踩在脚底。

她的感情,尊严,连同身体!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一定要杀死他一万次。

可惜不能!

除了咬牙切齿的走上去,在离他三米之外时收起一切愤怒和不屑,她还得接过丫鬟手中的茶壶,步步靠到他身前。

茶杯就在他手上,可惜他左右右晃的就是不往几案上放。

“少夫人,你往日都是和颜悦色,笑若春桃,跪着给我们将军斟茶的!”樊莽在一旁提醒道。

她握着茶壶的手指攥的发白,目光避开霍尊的面孔,将视线落在几案前的茶杯上,深吸了口气弯下膝盖。

突然,她身子往前一倾,半个人趴在了几案上,手中的茶壶端端地扔在霍尊怀里,茶水灌了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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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被怀孕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烫伤将军!”樊莽情急败坏地叫着。

秦新月赶紧掏出帕子,一脸认真地替霍尊抹着身上的茶水,满是心疼地问道:“季藤哥哥,你怎么样?”

茶水是刚烧好的,浓浓的热气从霍尊身上冒出,远远的看去相似刚出锅的蒸红薯。

苏涟漪和景倩兮隔着蒸汽虽看不出这个红薯脸上的表情,但知道夏芫不死也得舍上一半条腿,便尽情的在一旁扇风点火。

夏芫趴在那张摆满了丰盛大餐的几案上,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不由一阵接一阵的干呕起来。

霍尊身上滚烫,脸上更是气的乌黑,看着趴在几案上的夏芫,双目腥红,脸上的青筋几乎全部爆起。

她好不容易才从几案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客厅,扶在门外的大树下连声呕着。

“茶水这么烫,季藤哥哥,我陪你去换衣服吧!”看霍尊被灌湿的衣衫上热气直冒,秦新月急切地劝道。

霍尊眉头紧缩,波涛汹涌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客厅外的夏芫,愤怒地说:“愣住干嘛,将她给我拖进来!”

夏芫被樊莽三两下拖进客厅,狠狠地丢在地上。

夏芫一手扶着心口,一手撑着地面,坐在七张几案中间,胃里的东西止不住的往上蹿腾。

“姐姐,您这……该不是怀孕了吧?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景倩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娇笑着说。

苏涟漪立即反应过来,接着前者的话道:“竟是胡说,姐姐一个人住在西院,怎么会怀孕呢?对了,姐姐之前出走了一个月……哎呀,瞧我这个死脑筋,姐姐地位尊贵,是南康乐仪府精心调教出来的好女人,怎么可能会人尽可夫呢!”

“你们两个别胡说,姐姐冰清玉洁,纤尘不染,怎么可能在外面乱来。一定是吃坏了东西,身子不适而已。”坐在霍尊的跟前的秦新月终于发话了。

夏芫怔了下,想到自己这两日的却是腹泻加干呕,应该正如秦新月说的,吃坏了肚子。

她想解释,可记住了几案上那些酒肉的脑袋就像放电影一样,让她从胃里恶心到心里再到喉咙,根本就由不了自己。

她抬起头,朝秦新月努力点头确认。

对上那秦新月的容貌时,夏芫心底一震,竟有片刻短路,跟着,一阵更强烈的恶心泛上喉咙。

——那女子的长像,竟与自己有六分相似!

秦新月!

小悦儿!

她夏芫曾得到的一切,全是占了这个女人的光!

夏芫心头苦涩,胃里翻腾。

之前,秦新月就像刚针一样穿在她心里,她不敢去看,也从未直视过。

如今,霍尊从渐渐她心底褪去,看到这个女人,她倒也不像以前那么难受。

于是,夏芫艰难地坐起身子,将对方多瞧了几眼。

小悦儿!

原来他的小悦儿长这个样,难怪会将她当成替代品!

她扶着心口暗想着。

夏芫之前听苏涟漪和景倩兮说过,这“秦新月”是霍尊给赐的名字,对方原本是不叫这个名子的。

那二人说,秦新月本是一家农户的养女,被养父母卖到苏涟漪的哥哥府上当了丫鬟。

苏涟漪说秦新月几年前因外伤患了失忆,但她但脖子上戴着霍尊十年前送的护身符。

最要紧的是,霍尊与她在南康战场上一见如故,一夜定情。

他为何会盛宠一个卑贱的丫鬟,她们很是想不明白,因为她们不了解霍尊!不知道他对小悦儿的思念已经深埋七年。

这两个女子在夏芫跟前说着的时候,夏芫心里对霍尊的感情已经淡漠,再加上这二人的话她原本就不往心里去,自然也懒得去想。

如今,看着坐在霍尊身边的秦新月,她对着二人的话深信不疑,也明白了苏涟漪和景倩兮对一个丫鬟麻雀变凤凰的愤恨与无奈,懂得了她们对自己袖手旁观的痛恨。

可惜了,她夏芫连自己都保不了,哪有心思旁观?

“将军,还是请个大夫给姐姐瞧瞧吧,若真是肠胃不适还得尽快调理,拖得时间长了可是要落下病根的!”景倩兮弯起唇角,一脸关心地说。

“是啊,是怀孕还是吃坏了肚子,大夫一看便知!省得姐姐肚子一天天大气来,外面的人都知道了,我们还不知呢!“苏涟漪紧跟道。

秦新月看着脸上乌云密布的霍尊,眉头锁了又锁,轻扶着霍尊的衣袖说:“季藤哥哥,你还是先换衣服吧,大夫可以稍后去请。这茶水这么烫,你一定伤的不轻!”

“没事,小伤而已!”霍尊轻声回了句,转身对一旁的樊莽命道:“请大夫,月郎中!”

他眼中的愤怒退了几分后,冰冷蚀骨的寒意散发出来。

秦新月皱着眉想要说什么,想了想未再开口。

南康的三位客人之前还胆战心惊的,此刻倒是稍稍轻松了点,看起了眼前这出大戏。

可惜,他们脸上的好奇,让霍尊愤怒、冰冷的眼底又添了份杀气。

“使臣大人,你送的东西我收下了,人我也收了。没其他事的话,不送!”仅冰冷的一句,就吓的使臣一个哆嗦,屁股尿流的逃了。

剩下二个新送来的南康美女,盯着怒气、寒气、杀气交织在一起的霍尊,吓得全身都在发抖。

“在我喝完这杯茶之前,逃出青龙城话,给你们二个活路!”霍尊不屑地朝那二位身上看了眼,冷语道。

二个美女片刻发愣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青龙城。

月郎中来了,替夏芫把脉后,脸上的神情疑惑、惊讶变化了好几次,连夏芫都觉得无法捉摸。

“我没有怀孕!”她摔先开口。

“霍少夫人真会说笑,我作为大夫,自然知道你没有怀孕!”月郎中看了她一眼,摸了摸胡子补充说:“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伤到了肠胃!”

夏芫认真点头。

“不可能,她刚才干呕的样子,和新月妹妹孕吐时一模一样!若非你给新月妹妹开了止吐药,她们两个现在肯定吐得一摸一样!”苏涟漪不甘地说的。

“就她这身子,别说不易怀孕,就是怀上了也很难保住!”月郎中气愤地说了两句,吓得二个女人不敢再言语。

他虽比不上红老仙,但在青龙城名气不小,无需多争辩,给夏芫开了些药后离开了。

客厅里一片沉静,空气冷凝的可怕。

秦新月用丫鬟送来的新帕子给霍尊抹着衣服上的茶水,一脸心疼地抱怨说丫鬟们不懂事,将这么烫的茶水带到家宴上。

看着干呕过去后脸上苍白的夏芫,霍尊脸上的阴云翻了半天,张开嘴还未发话,景倩兮悦耳的声音在空气里传开。

“听说,这月郎中医术过人,替姐姐调理了近一年的身子,二人相互信任,很多事情都极为默契。刚才月郎中把完脉,明明是怔了半天都没有发话,之后好像是姐姐先开的口,说自己没有怀孕!然后,这月郎中才开口说话的!”

苏涟漪跟着反应过来,连胜附和:“是啊,刚才的确是姐姐先说她没怀孕,月郎中才说是肠胃不适的!“

“你们别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只是吃坏了肚子,根本就没怀孕!”夏芫气愤地看着这二人。

“不就是把个脉吗?姐姐若是坐得端行得正,又何须紧张?干嘛大夫还未发话,你就先着急了?”苏涟漪步步紧逼。

霍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才月郎中脸上的疑惑和惊讶霍尊也看到了,基于对月郎中的信任他并未多想。

此刻,这么多人都提出疑惑,再不多想,除非他是傻子。

“请杜郎中!”他冰冷地看向樊莽。

杜郎中跑进来时冒了一身臭汗,直到给夏芫把脉时心也没怎么静下。

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将霍尊和那三个女人的神情反复琢磨了半天,最后目光落在夏芫毫无血色的小脸上。

“杜狼中,姐姐干呕了半天,到底有没有怀孕,您倒是给个话啊?”苏涟漪不耐烦地问道。

“这个……好像,言之过早!有些胎儿发育的快些,有些他不着急。少夫人面色惨白,气血严重亏损,就是真怀孕了,那孩子也长的慢。目前,虽有点怀疑的迹象,脉象也与怀孕有些相似,但就算按你们说的最长时间四十五天算,也都还为时尚早。如果有上个五十多天时间,就算是少夫人身体再弱,脉象也是可以准确清晰的分辨出来!”杜郎中看着霍尊,小心翼翼地说着。

“无良庸医!”夏芫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秦新月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握紧,转过头看着霍尊柔声细语地说:“季藤哥哥,我听说月郎中是青龙城里给女孩子瞧病瞧的最准的大夫,他的诊断应概是不会有错的。这位杜郎中听说以治疗外伤和骨伤为主,对自己的判断留了不少余地!姐姐如此肯定,相比是真没有怀孕!”

“秦夫人说的是有道理,但老夫瞧病也非一日二日,孕脉还是不会诊错的。月郎中是资深的老大夫,但也并非未出过差池。像去年城西的陆家姑娘,怀孕二个月都未诊断出来,直到那孩子跳湖自杀被人救起,才被另一位大夫诊怀孕。”

“好,十日之后,你再来我府上一趟!”霍尊朝杜郎中吩咐了句,起身离开。

23

第二百一十五章 孩子是谁的?

月郎中开的调理肠胃的药方,被霍尊扣下了。

夏芫没有药,肠胃还是各种的不舒服,但意外的是霍尊派了个丫鬟过来照顾她。

其实,几日前她就有些不适,但并不像府晏上看到荤腥后那么恶心干呕,因此也未留意。

那日,被霍尊疯狂的惩罚之后,她找月郎中要了事后避孕的药物。

自知不会怀孕,因此她对那几个女人和杜郎中的话完全没有理会。

新来的丫鬟叫木槿,除了为她洗衣、做饭、干了杂活外,二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夏芫也不打算和她有交集,每天就陪着她的鹅子玩玩,然后再坐到院子里,认真的画着那颗大梧桐树。

她的这幅画,可以说是将现实主义的画风体现的淋漓尽致。

将她那个角度上能看到的主干和旁支全部画了上去,而且连小树杈小枝丫都未放过,以至于当杜郎中再次来把脉时,她才将树干画好。

那日,夏芫正在院子里画梧桐,霍尊带着杜郎中走进来,那三个女人紧随其后。

杜郎中把把脉后,一脸惊喜地恭喜他,说少夫人怀孕了。

“多少天?”苏涟漪兴奋地问道。

杜郎中皱了皱眉头说:“少夫人身体欠佳,胎像很不稳,四五十天吧!”

四五十天,推算起来夏芫刚好离家五十多天,这个数字给了苏涟漪和景倩兮很大的发挥空间。

夏芫说自己不可能怀孕,杜郎中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霍尊追问四五十天到底是多少天,杜郎中说就是四十到五十天。

看到霍尊眼中惊涛骇浪的怒意,杜郎中被这些人吓的一头大汉,说自己医术不精,让他请宫里的御医瞧瞧。

御医真的被请来了,很肯定的说是喜脉,时间比杜郎中说保守一些,在四五十天后面加了“左右”二字。

御医刚离开,院子里几个女人就乱成一锅粥。

夏芫说她不可能怀孕,其他人都只相信大夫,而且将四五十天之前的事情天马行空的想像出很多版

第二百一十六章 被遏制的命运

被扼制的命运

夏芫本以为,霍尊待秦新月的胎安慰后,还回来找自己算账。

然而,他却并没有来,还莫名其妙的给又西院添了丫鬟。

这丫鬟和木槿差不多,同样的不与她有任何感情交际。

除此之外,在她不得离开西院的基础上,霍尊还下了道命令——没他准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西院。

几日后,晨起和吃饭时,夏芫的干呕越来越明显,身体也极易犯困。

虽然,她按照红老仙说的药方子调理了半年多,但月事依旧不准,而且事后又吃了月郎中给的药,她虽从心底觉得自己不可能怀孕,但这样的症状逐日加深,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怀孕的事情。

对他的爱早在一次次的摧残中消耗殆尽,她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更不想怀上他的孩子。

如果真如杜郎中和御医所言,那只能是她更大的不幸!

“他想让我尝到怀孕的激动欣喜和失去胎儿的悲痛绝望,用孩子的生死来折磨我!我的命运在自己手上,偏不会让他得逞!”夏芫盯着那二个丫鬟忙碌的身影,轻声对自己说。

踹着这样的想法,夏芫与那两个丫鬟非暴力不合作了二天。

第三日,北院有人传话过来,说想见到白冰的话,她最好看紧自己的肚子。

无奈、愤恨如潮水在她心头翻涌,看到饭菜时,她的孕吐越来越厉害,吃什么吐什么。

那二个丫鬟虽眉头紧锁,但从未放弃劝她吃饭的念头,以致于大早上的,她吃了七次吐了七次。

她狠狠地瞪了她们二眼,一头扎进被窝里睡了。

刚醒来,那二人又忙着给她做饭去了,夏芫一阵反胃后,独自走到了西院后面的那片空地里。

这个地方,原本是霍尊的练武场,一年多前他进入新兵营,此地便荒废了。

如今,杂草丛生,枯蒿有一人多高,她茫无目的的走在这片杂草丛中,最后看到了一年多前,她用自制的水泥给他修补过的那片地面。

原以为她自己制成的这些水泥可以顶的起风吹雨打、寒霜雪露,没想到才一年多光景就开裂了。

“书上说,水泥凝固后可以坚固到几十上百年。为何我自己做的开裂这么快,是我调配的不好?还是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适合它?”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蹲下身认真地看着那些开裂后长长短短、款款窄窄的缝隙,那里面有的长出野草,有的成了蚂蚁的家园。

“曾以为你们可以坚固不摧,没想到跟情感一样脆弱不堪。说什么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命相依、心相印,生同巢,死同穴,到最后全特么反着来的!连命运都被人安排好了。”

她气愤的说着,站起身在上面狠狠地踩了几脚。

爱过、痛过,却从未像今天这么恨过!

即便那天在茶舍听到绿绮琴弦断裂、琴身四分五裂时,也没有现在这么恨过!

“怀孕的激动欣喜和失去胎儿的悲痛绝望!怀孕、小产,怀孕、小产……”

夏芫蹲在地上,折了根苦蒿在那片开裂的水泥地面上刻画着,将里面大大小小缝隙反复的划着,一遍遍念叨着后面的四个字。

春雨贵如油,可青龙城今年的第一场春雨竟然下在这是个时候。

大该是去年雨水实在太多,今年直到进了四月才下了这场淋漓尽致的春雨。

应景!

应时!

应心!

如果没有这场穿越,现代生活中就算是个病秧子,她也会过的很好;

如果没有爱上霍尊,即使活在这个时代,她同样可以过得很好;

如果不是她怀着执念和他从西蒙、南康回来,她还是可以过得比现在好!

这场春雨,洗刷了她心中关于他们的所有缘与所有果。

夏芫甚至觉得,这场雨是为她而下的。

因为,当大雨遮住视线,衣服和头发全被浇透后,那种雨水淌过身体的痛快和透心蚀骨的凉意,让她的思绪和情感瞬间明朗,彻底不再与他有关!

没有爱恨情愁,没有烦恼悲伤,她隔着眼前厚厚的水雾,静静地看着那些枯草在风雨中挣扎摇曳,冰凉的雨水在她脚下水流成河。

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从地上扯起,夏芫还未来及回头,就被人拖出了三米,之后被对方连拖带拎的带回寝室,塞进了浴缸里。

“这么急着打胎,是因为见不得人?还是那孩子是我的?你不屑,觉得他不值,觉我不配?”他同样被雨水浇透的身体上淌着水花,脸上的表情被雨水淹没后看不清楚。

夏芫隔着浴室里的水雾,冰冷的看着他,只觉得水雾后面那张俊美的面孔好似出现在电视剧里,而自己从未见过。

他站在那里看了她半天,抹去脸上的水雾后又超前挪了步,怔了半天,将几日前传给她的话重复了遍:

“想见到白冰的话,就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我看紧了!”

那日淋浴后,她大病了场,三日昏迷不醒。

朦胧中,有那么一二次,她觉得身旁坐了个高大笔直的身影,宛如梦境。

醒来时,夏芫看到一大堆的中药。

二个丫鬟什么也没说,只是忙着不停地给她煎药、做饭。

五日后,夏芫坐在院里子,看着那颗大梧桐树上翠玉般的叶子,听着春华秋实那二只鸟儿欢快的歌唱。

她觉得那场雨淋的很值,因为将她彻底浇清醒了。

顺着霍尊的意思,等着白冰回来,然后设法离开将军府,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

放下了感情,有了目标,她心情都是敞亮的。

她取出颜料和画笔,继续画她的梧桐树。

每日可能只添几片叶子,但向来追求完美的她将那些树叶画的极其逼真、完整。

鹅是聪明且很通人性的动物,无论新来的丫鬟怎么喂、怎么逗,它们都只是粘着夏芫。

她吃饭的时候,它们看着;

她画画的时候,它们坐在一旁陪着;

夏芫有时候会给它们头顶染上颜色,然后带它们去浴池里看倒影°

西院外的那条青石大路是进出北院的必经之地,霍尊从此路过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朝西院瞧上一眼。夏芫坐在院子里的时候,他脚步也会慢上几分。

一日,夏芫坐在院子里画梧桐,霍尊在西院门口看的出神,秦新月走过来是他不但没发现,而且不知不觉地跨进了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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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臭婆娘

夏芫在画纸上勾勾画画,目光往返与头顶的大梧桐树和身前的画纸,直到一个丫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才转过头看到身后那个高压冷气团。

没有爱和恨,他的出现已经在她心里掀不起波澜。

目不斜视,她继续画着自己的梧桐树,一笔一线极为认真仔细。

画着画着,突然笔尖一顿,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是不是白冰有消息了!

猛地回过头,身后一片空白,倒是西院外的一树繁花下,霍尊与秦新月相对而立,双手相连,完全是佳人璧合的场景。

那人明明就在院外,是眼花了吗?怎么会产生幻觉?

夏芫揉了揉眼睛,放下画笔按摩了会颈椎。

“少夫人,要扶您回房休息吗?”木槿轻声问道。

“不了,我想吃点水果。就我常吃的那个,你去切点过来!“夏芫盯着那颗梧桐树说。

木槿的二弯柳眉皱成山峰,摸着鼻子极不情愿地进了厨房。

萝卜送她的类榴莲吃完后,木槿买了些水果给她,但夏芫看了半天,说她想吃那个东西。

木槿去街上买了几个,并告诉她这东西有个外号叫“臭婆娘”!

夏芫笑了笑,说她自己现在比臭婆娘还要臭。

其实,那水个有这个外号,萝卜之前给她讲过,但对方是当笑话讲的,她也是当成笑话听的。

木槿捂住鼻子将“臭婆娘”端过来后,转过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芫轻笑了声,那日之后,她的桌前每日都放着两块“臭婆娘“,一块切成小片自己当零食吃,一块就放在那里,省得那些丫鬟们常常监视自己。

她的午休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而且睡得一日比一日深,有时候下床后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像梦游一般。

那日午觉醒来,她看到那个曾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那人就坐在床沿上,平静地看着她,脸上虽然冰冷,但不带杀气、不带怒气,依旧美的令人着迷。

有那一瞬,她觉得自己想飘起的柳絮一样蹿进了他浩瀚清冷的眸子里,身心都是轻飘飘的。

突然,肩膀处一阵酸痛,她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之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一觉睡得很长,醒来时天色已晚。

夏芫说自己午觉从未睡过这么久,木槿说怀孕后奢睡是很正常的事情,不但睡得多,而且很容易做梦。

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夏芫对自己反复梦到霍尊的事情感到纠结,心里明明已经不疼了,还要再梦到他?

于是,她不再睡午觉,午饭后就坐在院子里画梧桐树,犯困的时候就吃点“臭婆娘“解解乏,实在不行就趴着桌子上眯一会。

那样的梦的确没有再做,但梦里的人却奇迹般的出现了。

一日,她揉着眼睛从八仙桌上爬起,看到四只鹅全躲的远远的,回过头看到霍尊坐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斜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是来说白冰的事情吗?

她心里应了下,看他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一时没有醒来的意思。

她回过头继续画自己的梧桐树,等着他醒来后告诉她白冰的事情。

夏芫画了几片叶子后,再回过头发现霍尊已经没了踪影。

她这才意识到,他不是来说白冰之事的,否则不会一字不提。

其实,春花和求实二只喜鹊她近日放出去了,让它们留意南城门进来的人里有没有白冰的身影。

那两只喜鹊非常卖力,几乎是十二个时辰的蹲点,但与权倾朝野的霍尊比起来,它们能做的太少。

这几个月里,夏芫很少看镜子。

那日淋雨后,大概过了半个月吧,她无意间看向寝室里那么黄铜屏风,发现自己脸上的脓血没有了,只剩下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疤痕。

虽然还是丑的无法直视,但至少不吓人了。

又一日,她打了个哈欠从画纸上抬起头来,发现八仙桌旁那个高大笔直的身影正默默地看着自己。

她怔了片刻,想问他白冰的事情,可对上他的眼目时,已经溜到舌尖的话语瞬间被他眼底的冰冷、愤怒和杀气吓的缩了回来。

他就那样的盯着她看了半天,然后气冲冲地离开。

那日之后,霍尊几天都没再塌进西院,夏芫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将白冰囚禁了,必定她回来快一个月了,白冰的事情没有任何进展。

“你去问问霍尊,白冰到底在哪?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夏芫终于沉不住气了,对木槿吩咐道。

木槿没多久就回来了,传霍尊的话说,护好肚子里的孩子,白冰就不会有事,时候到了会让她见到白冰。

夏芫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无奈地等待着,春花求实大多数时候都在城南放哨,夏芫的日子全靠画画和陪那四只鹅子玩耍渡过。

四月过去后,鹅长大了不少,脱去了之前的顽皮后变得优雅沉稳,再不像之前那么粘着她,每天陪着她玩耍的时间越来越少。

夏芫有些失落,除了画树外只能将目光落在那些蝴蝶、蟋蟀、蚂蚁身上,看了斗鹅看斗蚁,喂完大鹅斗蛐蛐。

一日,二群蚂蚁为抢地盘打了起来,这一打就是几个时辰,夏芫蹲在院子里从午饭看到晚饭。

二群蚂蚁打的极其惨烈,对着一堆的蚂蚁尸体,夏芫脑子想象着霍尊在南疆的战事。

洛城一战极其惨烈,金廓城里,他更是被杜家兄弟俘获了,九死一生的场景她可以想象,他对她的狠绝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他报复错了对象。

可惜,这中间的千山万水、沟沟坎坎的误会她说不清楚,他也不可能相信她!

在他心里,她就是那个无心无肺、忘恩负义背叛了他的人;

在邑国的皇族和将士心里,她更是个薄情寡义,不顾霍尊生死将五十万两救命银子捐个普通老百姓的人。

身心被摧残到这个地步,她知道他们之间这个死结是解不开的,放下解释的念头,也放下了他。

夏芫觉得,霍尊虽不是个性情暴躁遇事鲁莽的人,但却是个睚皉必报的冷面兽,能让她活着,无非是为了报复和惩罚。

他出征前那晚,他对她说:“若敢畏罪潜逃,我一定会将你一刀一刀的刮了!”

二个月前,他为秦新月主持公道时说:“不让你尝尝怀孕的激动欣喜和失去孩子的悲痛绝望,就不会尊重别人的孩子!”

他近日反常的表现,目的是很明确的,为的就是报复!

想到这里,夏芫心口一紧,手指不由自主地朝小肚子上摸了把。

这一日,霍尊从西院门口路过四次,最后站在院门口,对着她的背影默默地看了半个时辰。

之后,秦新月走出来散步,他才陪着秦新月回了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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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游园(上)

三日后,刚吃过早饭,木槿说将军吩咐的,让夏芫在府外的马车上等。

想着是白冰回来了,夏芫兴匆匆地跑出将军府,爬上了马车。

没多久,马夫驾车出了南城门,沿着城墙朝东拐了。

夏芫心里一惊,这里原是一片荒野,杂草丛生的,为何安排她们在此相见。

正要开口去问,马夫鞭子一扬驾车一个转弯,绕上了城墙外的一条青石大路。

路上的青石砖挺新,四周的花木看起来移植的时间不长,一路上溪水石山处处可见,风景清新别致,算是个滨江公园吧。

“南康一战,将军带回了很多金银财宝上缴国库,皇上一高兴大赦天下,还下令扩修青龙城。这里是一个月前刚修好的,听说南康山水佳天下、南康美人妙若仙,皇上还特意下令让南康的——不,如今已是咱们邑国的工匠修建的。这里每日午时都有歌舞,全是从南康沦落到邑国的美女献上的!”

车夫大概是心情好吧,在繁花丛中缓下马车,给她笑着讲了几句。

“我们来这里,不是见白冰的吗?”夏芫诧异地说。

车夫一脸茫然,木槿怔了片刻,均摇起了头。

木槿扶着她下了马车,沿着宽敞的青石路走了几步,在一颗垂柳下停住步子。

五月初上,烟柳成荫,繁花似锦。

雪白的栀子,粉色的蔷薇,还有紫红色的云萝,装点着此处的一山一水、一人衣物,眼前的一切都如画中一般。

“少将军说,少夫人若是喜欢,这个地方以后可常来!”木槿跟在她身后,认真的解释说。

“常来?”夏芫回头看了她一眼。

木槿认真点了,随后又补了一句:“由我和驾车的李大哥陪着,报告将军后才可以出来!”

夏芫朝天空看了眼,漫不经心地沿着青石路走着。

来这里散步的人不少,路上三三两两的议论着。

提到这片景色,无不对邑王大赦天下、造福百姓感恩戴德,对霍尊联合西蒙踏平半个南康,占下南康一半的土地、百姓和财物自豪不已。

说来说去,话里话外都吐露着一个意思:这片风景,是南疆之战的战利品之一,处处书写着邑王和霍尊的丰功伟绩!

“你过去南康吗?”夏芫朝木槿问了句。

木槿摇头。

“我四年前去过!那里风景如画,美女如云,酒楼歌院随处可见,那里的女人、琴声、风景,让人一生难忘,的确是个好地方!”

车夫欢快的说着,大概是眼下的景色让他心情极好,完全忘了她身旁这位少夫人也是歌女出身。

夏芫不再言语,霍尊让她来这里原本就是为了展示他此役的战利品,和这二人说下去不是自讨欺辱吗?

前面不远处是个小凉亭,里面放了些桌椅,夏芫刚坐到桌前,就看到二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霍尊高大挺拔的身影、孤冷绝尘的面孔照在金色的阳光下,美得可以迷倒众生。

秦新月挽着他的手臂,踩着朵朵莲花朝凉亭走来,脸上尽是幸福的笑意。

那二人在桌前坐下后,木槿急忙添了二杯新茶。

秦新月与霍尊相依而坐,与夏芫同桌相向。

三人虽在同一张桌上,但气氛似隔着楚河汉界的两类人。

夏芫这才意识到,他安排她来这里,不光是让她自找欺辱的赏景,还要赏人。

——赏他们这对珠联璧合的佳人。

她心里既无波澜,自然能轻松面对。

只是那秦新月,目光落在夏芫身上时,不由的锁了下眉头。

霍尊曾给秦新月讲过夏芫与她长的有六分相似,但秦新月未想到夏芫的身材、气质,尤其是才华,都将她甩出来天上地下的距离。

而且,即便夏芫一脸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疤痕,在气场上竟也丝毫不输她半分。

从容、自信、优雅,这骨子里散发的气质,瞬间将秦新月的信心撕碎一地。

毁了容,还能如此淡然自若、从容洒脱,秦新月脸上满满的笑容渐渐瘫死。

霍尊目光落在夏芫脸上,冷俊的星目里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看到这对璧人脸上的幸福荡然无存,夏芫对自己这个电灯泡有些有些不满,一时间又不好离去。

于是,轻呷下了一口茶水,将目光从这二人身上挪开。

紫红色的云萝花下,二只蝴蝶追逐嬉戏,如影相随,与眼前这对璧人如出一处。

夏芫静静地看着,目光跟着它们游走在光阴斑驳的凉亭里。

“听说姐姐纤尘不染,惊风才逸,那日见姐姐在西院里起舞,方知此言不虚。妹妹才疏学浅,日后若有机会,还望姐姐能指点上一二!”秦新月握着茶杯斟酌了半天,柔声细语地开口道。

夏芫目光跟随着那两只彩蝶,对她突如其来的恭维有些惊异,回过头浅笑道:“谣传而已,不必当真!”

“季藤哥哥说琴棋书画诗酒茶,妹妹早年也学了不少,只是后来头部受了些伤,全部生疏了。如若姐姐不嫌弃,妹妹原拜姐姐为师……”

“月儿!”秦新月的话未说完,霍尊的剑眉已经紧紧地锁起,眼角浮起三道黑色的下划线,立即将她后面的话打断了,“你若是喜欢,我会请人到府上教你!”

秦新月虽不再言语,但委屈的小脸蛋皱巴成一团,霍尊冷俊的脸上也跟着蒙了层薄灰。

想到自己不疼不痒的八个字,惹得这二人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夏芫眉心轻拧,握起茶杯又抿了口茶水。

这秦新月是好是坏,是巧是拙都与夏芫无关,对方作为霍尊现在最宠爱的女人她并不想招惹,但霍尊羞辱她已成惯性,说不准那日心血来潮将这个女人送来让她教琴什么的,那可就麻烦了。

夏芫心里琢磨着,不觉间将那杯茶喝了半杯。

霍尊将椅子轻挪了下,朝他身旁的秦新月侧过去一半,似乎有意将夏芫的身影从他视线里屏蔽,只留下秦新月的身影。

夏芫看着此景,眼前一亮,轻笑着说:“妹妹你坐在亭子里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从身旁看着你,云萝花装饰了你得倩影,你装饰了那人的梦。既已自成风景,如梦随行,染上琴棋书画这些俗物,只会自添烦恼。你觉得呢?”

秦新月怔了半天,一时词穷,侧过头看着霍尊,弯起眉毛幸福的笑了。

霍尊看着秦新月柔情蜜笑的面孔,熟悉的月牙眼、梨花窝,正是他念了七年的人儿,只是他牵着她手腕的指头竟莫名的僵硬。

不远处走来几个卖货的女子,有一位手中提着一篮子团扇,看起来玲珑雅致。

夏芫风轻云淡笑了笑,迎上去挑了把扇子,像朵悠悠地云朵飘出这二人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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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游园(下)

夏芫摇着扇子一路朝东走,路上卖货的人还真是不少。

木槿说,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沦落到邑国的南康人,南康的一半版图被邑国和西蒙瓜分后,当地的百姓有很多流离失所,四处流亡。

有些手艺或者门路的在青龙城外存活下来,虽然被当地人歧视,但邑王明令禁止当地人欺辱迫害他们,一过多月来,汇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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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残留的爱

“红老仙给你的药?”霍尊补充了一句。

夏芫更懵了,那药连着羊皮袋子不是都给了他吗?

“季藤哥哥,你怎么样?御医赶过来,说是给你解毒的!”秦新月急匆匆地跑进来,递了瓶药给霍尊。

霍尊从夏芫身上收回目光,跟着秦新月离开西院。

夏芫想不通霍尊为何会问她药的事情,但今天霍尊不顾一切为她解毒,却让她感到震惊。

前些日子,她觉得他巴不得将自己赶尽杀绝,后来觉得他为了折磨她而不让她死,不让她离开青龙城。

之前,她气他绝情,恨他残忍,可与擎天王的一翻对话,她知道那只老狐狸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身上。

偷窥军机的是她,传递消息的是她,破坏粮草的也是她,她瞬间理解了他对她的所有绝情和残忍。

今天,在她被毒蛇咬伤后,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脸上的惊慌和眼底的关心。

“他还爱我的,一定是爱的。可他明明找到了她的小悦儿,也说过我至始至终都只是代替品?她的小悦儿他处处护着,那今日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吗?他说过的要让我经历怀孕的欣喜激动和失去的悲痛绝望,真的要这样吗?”

夏芫喃喃地说了几句,蒙上被子睡了。

这一觉她睡得又长又轻,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做梦。

梦到了洛城之战,霍尊带着几万兵马四处逃亡;

梦到金廓城一战,霍尊被杜家兄弟俘获,受到酷刑;

梦到他带兵踏平半个南康;

梦到他回来后,疯狂的将仇恨发泄到自己身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睁开眼,冒了一身冷汗。

房里空无一人,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子里,照的整个房间清透明亮。

她蹬上鞋子,不顾一切的朝北院跑去。

“少夫人,您不能进去!”北院门口,二个丫鬟将她拦住。

夏芫对他们的话置之不理,推开这二人径直进了北院:“我要见他,你们给我让开!”

“少夫人,将军早就下令,没他的准许,您不能进这个院子!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二个丫鬟在她身后苦苦哀求着,夏芫顾不了这么多,在浩大的北院里寻找霍尊的寝室。

几个丫鬟跟在她身后,边拦边肯求着,请她离开北院。

苏涟漪和景倩兮听到动静后,很快便跑出来看热闹。

这二人能乐呵呵的跑出来,夏芫自然知道霍尊不在她们那里,看苏涟漪奸笑着给她使了个眼色,夏芫顿了下沿着她所示的放向跑去。

极近奢华的寝室里,霍尊侧躺在床上,身上只盖了条浴巾,结实的肩膀和腿部肌肉完全露在外面。

秦新月与他相向而卧,紧紧的依偎在霍尊怀里。

听到脚步声,她越过霍尊的肩膀,露出白皙的香肩和乌黑的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夏芫,柔声细语地问道:“姐姐,夜色深了,你有事吗?”

夏芫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默默地退了出来。

苏涟漪、景倩兮和几个丫鬟呆呆的看着她,所有人都以为她气势汹汹的跑进来是撒泼的,没想到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夏芫呆呆地坐在自己寝室里,刚才看到的一切都还在脑力子游荡着。

整个将军府论奢华,无处可以比上霍尊精心收拾出来的北院,而秦新月寝室的奢华和精致程度是夏芫想到想不到的。

那里的一景一物,即有女孩子喜欢的浪漫梦幻色彩,里面的陈列设计更是霍尊特有的习惯风格,无一不是他满满的小心意。

“夏芫,你疯了吗?他早就不爱你,心伤到这样还不够重吗?想想他怎么对你的!”她狠狠地在自己胳膊上掐了把。

清凉如水的月光洒在她清瘦的身体上,她怔怔的望着繁星璀璨的夜空。

千丝万絮,一夜无眠!

次日,一觉睡到晌午,木槿看她沉睡不起,还以为身上的毒蛇未退,直到看了她腿上消去的於肿时才放下心来。

昨夜的事情就像噩梦一样过去,爬起来后她再次心如止水。

斗鹅斗蟋蟀斗蚂蚁,画天空画树干画叶子。

第三日,霍尊来了,脸上虽无怒意,却冰冷的吓人。

她不知他又搭错了哪根神经,不想猜测也不想招惹,低头画着自己的梧桐。

“我不在的时候,北院交给月儿打理,西院也一样!”他低沉的声音从她身旁响起。

这种事情需要跟她说吗?

夏芫笔尖顿了下,继续画着自己的梧桐叶子。

“你,没我的命令,不准进北院,也不准出西院!”霍尊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高山雪原上的冷气流。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叶子,继续在画纸上描着。

“为什么不说话,做了那么多阴损的事情,敢做为什么不敢说?”

她的置若罔闻似乎将他激怒,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

夏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捏着手中的画笔轻咬了下薄唇,鼓起勇气为自己解释了一次。

“秦朝灭亡后,汉高祖刘邦在从汉中出兵攻打项羽时,大将军韩信故意明着修筑栈道,暗中绕道奔袭陈仓,最后取得胜利……”

他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气愤地喝斥道:“别跟我扯兵法,我读的书少,听不懂!”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夏芫盯着他,认认真真地说了八个字。

他冷笑一声,不屑地讽刺说:“哼,这一招你倒是用的自如,明地里来看我,暗地里羞辱悦儿,她究竟是那里招惹了你?”

夏芫这才明白过来,他眼中的冰冷和不屑全因为她的小悦儿!因为她昨晚冲撞了他们!

虽弄不清昨晚的事情,那些女人在里面添油加醋编了多少,但霍尊确实是来给他的心上人讨公道的。

——为他心心念念了快八年的青梅竹马!

“你还爱我吗?”她看了他一会,认真地问。

霍尊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勾起唇角冷笑了声。

“从来都没有爱过,对吗?”

她莹润的水目看在他脸上,除了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情绪,平静的如同一池湖水。

他对上她的眼,冰冷的眸子如凝固了一般,回过神时缓缓起身,从她身前走过。

夏芫以为他们做了近二年的夫妻,爱与不爱,对他而言多少有点难以回答。

或者,是他有意给她留了份念想,亦或者是他良心发现,不愿用最残酷的方式再摧残她一次。

可就是在他走出三步之后,清清楚楚、一脸认真地说了四个字:“从来没有!”

如果,他之前没有说过会娶小悦儿为正室发妻,一生只陪她一人;

如果,没有他从南疆战场回来那晚,对她说过的那些恨话,做个的那些事情;

如果,没有他后来对她的绝情残忍和对秦新月的温柔体贴

这四个字,她绝对不信!

可如今有了这些事情,她彻底信了!

那二个字,她决定彻底烂在肚子里,刚才没机会说,以后永远都不会说!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最珍贵的两个字——粮草!

23

第二百二十一章 鞭刑(上)

霍尊离开后,半个月都未再踏入西院。

夏芫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画那颗梧桐上,半个月下来,不但将大梧桐画完了,而且还是给它涂上了奇怪的颜色。

绿的泥土,深红的树干,天蓝色的叶子,红橙黄三色变幻出的彩云铺满了整个天空,给超现实主义画风绘出的梧桐上,染尽了浪漫主义的色彩。

从树根到树枝、树叶,逼真细致的让人有亲近的冲动,大胆、怒放、奔腾的色彩,如流动的岁月和畅酣淋漓的生命一样,让人心头一震,百感交集。

夏芫也没想到,自己会画出这么一副奇怪的画。

她对着那幅画看了几天,交给木槿拿去装裱。

“好奇怪的画,不过非常好看。可惜将军出远门了,否则他看了一定会喜欢!”木槿捧着那副画,喃喃地说。

出远门了?

夏芫怔了下,随后看向天空。

跟她有关系吗?

她冷笑了声,从桌上取了块“臭婆娘”满满地吃了起来。

二个丫鬟离开不久,一道倩影从她身后走来。

夏芫怔了下,转身一看,秦新月端了份点心眉笑眼开地朝她走近。

夏芫眉心一拧,这个女人之前从未与她单独相处过,说话也不过两次,这会挺着肚子来看她,不知是打了什么算盘?

秦新月眼底浅笑,在夏芫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说:“姐姐,季藤哥哥去了蓬洲半个多月,想必回来还得一二十天。他临行前将北院和你的西院一切事情交我打理,有件事情我琢磨不下,特来与您商量!”

夏芫将一块鲜红的“臭婆娘“塞进口里,边吃边默默地盯着对方。

“白冰的尸体这两日该回来了,她是你西院的人,季藤哥哥临走前并未说怎么处置。按理数原本是可以找块地方葬了的,但如今你倍受冷落,别说地位,就是性命也保不住。对于丫鬟,我想了半天,就得还是直接让他们送到乱坟岗扔了的好!“

“尸体?“夏芫的脑子如烟花一样在空中炸开,站起身气愤地看着对方,“你胡说什么,她只是受了些伤而已,怎么可能是尸体?“

秦新月笑而不语,从碟子里取了块点心仔细地品了起来。

吃完一块后,她又从碟子里捏了一块送递给夏芫,轻笑道:“姐姐家乡的点心,康王令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说白冰的尸体这两日就到,姐姐,你说妹妹该怎么处置?”

“尸体……交给我!”夏芫双拳紧握,眼中不知不觉蒙上层泪水。

“姐姐,你糊涂了!你还有孕在身呢,是不能见这种血腥的场面。听说白冰死的很惨,四肢的筋脉全被人挑断了,舌头也被割了,不,好像是被人咬断的。她就无可奈何的躺在草地上,被一个男人扒光了衣服,然后……一个,一个,接一个,被那一群人给糟蹋了。大该是她凄惨的叫骂声太过刺耳,被哪个耐不住性子的咬断了舌头……之后,又供另一群人发泄,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剑伤,那脸上血肉模糊的和你之前差不多。”

“你别再说了!”

夏芫感到自己全是的气血都在往心口涌,心口一阵猛痛,双腿一软,端端地坐在了椅子上。

秦新月将自己身前的点心朝夏芫跟前推了推,摸着自己的小腹娇滴滴的笑道:“姐姐,这样的尸体,妹妹实在不敢交给你,不然季藤哥哥知道了会怪我不懂事的!其实,姐姐你应该知道,康王将白冰赐给杜家兄弟,这些都是情理中的事情!”

夏芫盯着天空看了半天,双唇紧咬硬是将眼底的泪水逼进肚子,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秦新月。

“把尸体交个我,在霍尊回来之前,我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永不脏你们二人的眼!“

秦新月漫步定心地听着,目光落在那碟点心,扶着额头轻笑了声说:“姐姐是聪明人,妹妹我也是个爽快的,既然是合作,总得拿出点诚意。你们南康送来的这份点心是我的诚意,你的诚意是不是也得拿出来让我看看?”

发现夏芫不解地看着她,秦新月斜起唇角轻笑了下,脚腕一踢,将一只鞋子狠狠地踢在梧桐树下,袜底从脚上滑落后光着脚丫子朝夏芫绕了绕脚踝。

给她穿鞋袜?

夏芫不屑的看了秦新月一眼,冷笑道:“你又不是我儿子,凭什么让我给你穿鞋?就算是霍尊回来了,也不将白冰的尸体怎么样。大不了,再给我从乱坟岗里找出来!”

“你醒醒吧,季藤哥哥恨你入骨,怎么可能帮你处理一个丫鬟的尸体?你既然能跪下身来给他斟茶,跪下一条腿来帮我穿上鞋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等季藤哥哥回来,你想要白冰的尸体,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夏芫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秦新月隆起的小腹上,讥笑道:“是吗?可比起你来,我宁愿相信他。”

“我的季藤哥哥去东翼接爹娘了,家里的一切交给我打理,白冰的尸体我是不会给你的。等待爹娘回来,你就更别想见到她了!”

想到霍风,夏芫脊背一僵,顿下步子,将此事思量再三后,还是迈起脚进了寝室。

“送信的人说白冰还残存了口气,手脚虽动不了,但眼睛还转的动。如果救的及时,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来……”

夏芫眼中一亮,迅速从寝室里冲了出来,看着秦新月,咬了咬唇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想一生一世和季藤哥哥在一起,凭我不想再看到你,凭他爱的人不是你。季藤哥哥告诉我,你不过是我的替代品,他所爱的至始至终都不是你!我们在南康相遇,他抱着我倾诉了一夜,说这近八年来他如何想我;如何将一个替代品娶回家解相思之苦;日后,他会如何疼我,给我正妻的待遇和名分,还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只爱我一人……”

秦新月的话几乎和霍尊之前对夏芫的说过的恶语一摸一样,一字一句的化成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从夏芫身体穿过。

不堪的往事,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紧扶着门槛,看着秦新月,双眼不知不觉间变得腥红。

“我和季藤哥哥影相随、心相依,命更是连在一起的。他要踩在脚下的人,我自然也不喜欢,也要将她踩在尘埃里。不想看到白冰被活生生地丢进乱坟岗的话,你就跪在地上给我把鞋子穿上!”

23

第二百二十二章 鞭刑(下)

夏芫仰天长笑,他对她的誓言,对她的羞辱全都对秦新月说过。

对她的誓言,他转过头就给秦新月许下了;

对她自己的羞辱,他完全当成笑话讲给秦新月听了。

心一次次的被撕碎,之后又一次次贱兮兮的拼凑起来。

那晚她冲进北院后,已经不在对他抱有幻想,可如今当秦新月站在她面前,将那些碎散的心灵残片踩在脚下时,她还是忍不住的疼了。

不!

疼的已经不是散碎的心,而是灵魂!

是在这个世界里,她对他的最后一份眷恋!

自尊早就被人踩在脚下了,还要在乎被踩时,是跪着?还是站着吗?

白冰是为了保全她们而被康王报复的,就算是被碾捏成泥她也要见到白冰。

夏芫深吸了口气,捡起秦新月踢落在梧桐树下的绣花鞋,走上前单膝跪在对方身前,将脚袜和鞋子一件件地给秦新月往脚上穿。

秦新月锁着眉头朝身后那盆类似仙人球的东西上看了眼,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看到二个丫鬟从西院外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冲着夏芫阴狠地笑了。

“穿好了!”

夏芫看着对方的绣花鞋认真地说了句,丝毫未注意道院子外面的身影。

就她起身的那一刻,秦新月身子猛地向后一倾,连人带椅子朝后翻去。

“啊”

惨烈的尖叫声从夏芫头顶传来,反应过来时她本能的冲上前去抓秦新月。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将秦新月连同她坐的那把椅子一起扯进怀里,而夏芫因为身体扑空后失去平衡且被那个高大的身影推了一把,狠狠地摔倒在地。

感觉自己躺在了针毡上,夏芫回头一看,身后竟是她养的那盆类似仙人球的多肉植物。

因为种在了花园里,短短二个月时间,它已经长到快二尺高,细小锋利的刺儿扎了她满满一背。

秦新月刚才的惨叫过后,又是一阵尖叫,捂着自己的小腹额间很快渗出冷汗。

“季藤哥哥,你不要怪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南康人做的点心很好吃,我给姐姐送些过来,顺便问问她西院里要不要添置些东西,没想到惹姐姐不高兴了!”秦新月艰难地看着霍尊,一脸委屈地说。

跟着霍尊一起冲进来的还有秦新月的二个丫鬟,她们的说辞比秦新月还要完美“公正”的多,仍谁听了都觉得秦新月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妻子,而夏芫就是丑陋阴毒、罪该万死的黑山老妖。

“血!糟了,又出血了!”一个丫鬟指着秦新月的衣群惊叫道。

夏芫背上疼的厉害,好不容易从那一堆多肉植物上坐起,就听到丫鬟的尖叫声。

她抬头一看,秦新月的衣群已经红了一大片。

“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不,直接去请御医!”霍尊愤怒地瞪了夏芫一眼,抱着秦新月气冲冲地进了夏芫的寝室。

夏芫静静地看着她们,忍不住的笑了。

同样是孕妇,秦新月怀孕近五个月,她自己不足三个月。

她可是实打实的摔在地上,秦新月被霍尊护着连地都没挨上,竟然出了那么多血!

而他,那一脸气愤、焦急的样子,让她看着眼里,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想到他心心念念了近八年的女人,竟是这么一个货色!

她夏芫在他霍尊心里,竟然为这样的人活了一年多!

这不是可笑,而是能把人笑死!

御医很快来了,说秦新月几次先兆小产,孩子定时保不住了。

霍尊紧紧地握着秦新月的手,恨不得替她将日后分娩的痛楚也担了。

“月郎中,上次秦夫人出现的时候,月郎中给了一颗红色的小药丸,秦夫人吃后就没事了!”一个丫鬟眸子里划过亮光,急切地说到。

御医出了寝室正打算离开,景倩兮和苏涟漪走了进来。

她们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夏芫轻笑了声,说御医既然来了,不如给夏芫也瞧瞧,她摔得也不轻呢。

这御医本就是给皇上和宫里的妃嫔们瞧病的,若非与霍家有些交情,说什么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夏芫的身份和如今的地位实在不配他诊治,但碍于霍家的面子,这位御医还是极不情愿地走到花园边上为她把脉。

月郎中很快就赶来了,对着已经出了不少血的秦新月紧缩眉头。

给她服下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在后,月郎中说要安心给秦新月施针,将众人全部请了出去。

霍尊走出寝室,看着坐在地上的夏芫和御医,脸上的阴云翻滚了半天,最后将目光落在她的小肚子上。

御医一脸诧异地看着夏芫,口里自言自语地说着:“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有什么问题吗?姐姐算下来该有二个半月的身孕,刚才摔的不轻,有没有伤到孩子?”景倩兮一脸忧虑地问道。

“这,这……不应该啊!”御医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难以置信地看向霍尊。

苏涟漪迫不及待地催促说:“哎呀,你是皇宫里的御医,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御医叹了口气,似乎极不情愿又很不甘心的再次为夏芫诊了把脉,站起身,字句清晰地对霍尊说:“将军,少夫人并未怀孕!”

“你说什么?”霍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千真万确!少夫人之前产生喜脉,应该是服用了什么东西所导致的,正因为如此,才脉象不稳。是老夫大意了!”御医说完后,匆匆离开了西院。

夏芫看着御医离去的背影,脑子里一阵短路。

那日被霍尊羞辱后,她找月郎中讨了一颗避免怀孕的药丸,之后杜郎中和御医先后说她怀孕,她自己死活不信。

后来奢睡、晨吐,症状与大部分怀孕的女人完全无异。

再后来霍尊隔三差五来看她,或许是残存的那一抹念想,让她碎裂的心有了拼凑回来的迹象,被那不起眼的一丝关心打动,她竟然傻傻的相信自己怀孕了。

凡是无绝对,即便是现代最好的事后避孕药也都有失灵的时候,她那时也曾这样劝说过自己。

而且,这种安慰和侥幸,更多源自于她那时对他渐渐复苏的情感。

看霍尊阴冷的脸上如破了墨的古画一般,步步朝她逼近,夏芫瘫坐在花园里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泥土里挪了挪,向他解释说:“我早就说过,我没有怀孕!“

“假孕争宠,暗害月儿,你已经沾上那么多血了,还觉得不够?就不怕午夜梦回时,那些铁血忠魂找你索命?”他从地上将她拽起,阴云密布的脸颊扭曲狰狞。

“我没有!我没有出卖你,也没有害过你的月儿,从来都没有!霍尊,夫妻近二年,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或许,是真的被他腥红的双目,狰狞扭曲的面孔吓到了;

也或许,是被他的不信任和冷酷激怒了,早已放弃解释的她竟然在这一刻解释了起来。

23

第二百二十三章 恩断义绝

“夫妻?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你不过是个替代品,连给我的月儿提鞋都不配。别说你肚子没有孩子,就是有,我也不会让你那么容易的把孩子生下来。因为你真的让我恶心!”

他的话,如高山上滚下的巨石一样,字字砸在她四分五裂的灵魂上。

砸死的,不光是那些曾经碎裂了一地的心,还有灵魂深处对他所有的眷恋。

夏芫看着他,仰天大笑。

想到他的小悦儿,躺在里面的那个三次出血先兆小产的人,她笑到脸上抽筋,腰肢酸痛。

霍尊惊讶地看着她,怒气翻涌的脸上已经无法用文字形容,愤恨地说:“很好笑是吗?我亲赴南康又查了遍你的老底,你就这么开心?我的小悦儿受伤了,你就这么开心?我的孩子要没了,你更开心是不是?”

“霍尊,你真可笑!”她凄凉的笑着,眼里差点乐出泪水。

“遇上你这样的女人,我的确是可笑,但以后,再也不会了!请家法!”

当他说出“请家法”时,身后的丫鬟身体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二步。

见无人动身,他愤怒地喊了樊莽。

樊莽眉头一锁,目光落在夏芫身上时,很快又觉得理所应当,立刻从东院里拿了条铁鞭子出来。

这条铁鞭,是霍风当年为教训霍尊备下的。

因为顽皮,霍尊自小没少被抽。

他九岁时,得了霍风十年得内力。

十三岁时,得了诩濂二十多年得内力,每次挨抽都是伤肉不伤身。

这样得铁鞭对夏芫而言,就算是一鞭子也是致命的。

霍尊紧握着那条铁鞭,眼中滔天得怒意虽然还在不断的汇聚着,但身体却像冰封了般,端端地杵在原地。

“将军,不能啊,会出人命得!”一个丫鬟颤巍巍地劝说着。

“是啊,将军,就少夫人这小身板,肯定是扛不住得!”樊莽身旁的一个府兵也跟着劝道。

景倩兮目光一顿,轻咬着薄唇朝霍尊跟前移了二步,小心翼翼地说:“将军如此宠爱月儿妹妹,今日之事,想必姐姐只是心中不平,给月儿妹妹一个教训,并非有心伤及妹妹的孩子。再说,您几十鞭子下去,万一伤到姐姐,到头来还得心疼……”

“心疼?”

霍尊冷笑了声!

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到脸上,抓着夏芫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按在那棵大梧桐树上,用极羞辱的语气说:“如果,你还觉得我对你有什么残念的话,今日,我就让你死心个彻底!”

说罢,他后腿了几步,一鞭子接一鞭子地朝她抽去。

铁链的脆响声,混着强烈碰撞的巨响声,如滚滚的天雷在她耳畔响起。

一层接一层的梧桐树叶飞落下来,夏芫紧咬下唇,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几十鞭子过后,包括樊莽和府兵在内的所有旁观着都捂着眼睛,浑身哆嗦。

料定夏芫已经鲜血淋漓气息全无,苏涟漪和景倩兮连头都没敢回,魂飞魄散地出了西院。

府兵看着一地的绿叶,又看了看紧缩在那颗梧桐树上的夏芫,长叹了口气后,口里默默地念了声:“阿弥陀佛!”

他们少将军还没疯,知道敲山震虎,抽树吓妻!

霍尊深呼了口气,看着面色惨白,身子紧缩成一团的夏芫,冰冷地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月儿道歉!”

身上并无半点疼痛,可脑子里却如过山车一样,耳畔更是滚滚的天雷声。

她顿了半天,直到他重复了一边,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道歉?

秦新月也配?

她静静地看着他,鼓起勇气将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霍尊握着铁鞭的手指倏然收紧,冷笑道:“明面上关心在乎我,暗地里羞辱月儿,明着争风吃醋、假孕争宠,暗地里连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你怎么这么恶心?”

“恶心?”夏芫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冷笑了声道:“你听好了,就算我真的恶心,也不屑于去恶心你们。不屑!不值!不配!如果那日我说的不够清楚,那今天我就再说一次。你的孩子我不屑,你的女人不值得我下手,因为我的感情——你不配!”

“不配?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有多不配!”

他捏着铁鞭的手指骨节发白,再次挥起鞭子时,似乎将所有的怒气都聚集到了膀子上。

夏芫只觉得侧身一阵巨疼,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飞出去撞在厚厚的墙壁上,鲜血很快染红了衣服。

噌——

那颗大梧桐树突然从主干上裂开,翠绿的枝叶如帐篷一样从枝头落下,盖了厚厚地一地。

夏芫朝自己鲜红的衣服上看了下,抬起头在看向那个手持铁鞭,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身影。

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放下;

所有的美好过往,都在这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所有解释澄清的念头,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哎呀,你们吵成这样,让我怎么安心救人?万一有个闪失,这里面可是一尸两命!”月郎中从寝室里出来,气愤地说道。

霍尊看着开裂的树干和头顶上光秃秃的几个枝丫,在转过头看着摔落在地的夏芫,脑子里混沌一片。

刚才那一鞭子,他气急之下是用尽了力气,可鞭子落下时已经用仅存的理智改变了方向,将绝大部分恨意砸到了树上。

这半个月,他亲自跑了趟南康,从洛城到金廓城、梦寻城,最后到酿山,将能查到的全查了,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所有的线索都和几个月前一样,清清楚楚的指向夏芫,他倒是希望自己眼瞎了,但事实就是这么鲜血淋淋。

走失在沙漠里的一万人只找到一半,还有洛城里那一夜间惨死的七千多名将士,一路上他心血翻涌。

那料,他刚踏进门,就撞上夏芫第三次对秦新月出手,残杀他们的孩子。

“孩子暂时虽保住了,但秦夫人的胎像还很不稳,急需静养,更需要将军你悉心照顾,多加宽慰。老夫年高眼花,腿脚又不方便,将军府的事情日后还是另请高明的好!”月郎中对着霍尊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霍尊顿了半天,抱着秦新月离开西院。

月郎中将夏芫送到寝室,给她身上的伤口敷上药后,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丫头,早点离开吧!再不走,迟早会丢了性命!”

夏芫盯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若非倩雪心细,留了三颗上好的保胎药给你,秦新月的那孩子前几次就没了,你也早早的成了替罪羊。但此药就这么三颗,帮得了你三次,救不了你第四次啊!”

“倩雪?”夏芫望着月郎中苦涩的笑了,“倩雪一向聪明,只是没想到,她连这种事情都料到了!”

月郎中摇着头,低叹了声说:“她又不是神仙,哪能料事如神。这三颗保胎药是雪儿留给你的,她知道你身子阴寒,即便怀上了也极易滑胎。你为人向来大方,若是直接送你,你肯定早早的就拿去送人。因此,才特意放在我这儿,给你备着!”

“那日,你为我把脉,为何神情沉重,半天都未曾开口?”夏芫顿了片刻,向月郎中询问说。

“因为你体内有藓芝草的痕迹,此草极为阴寒而且带着剧毒,你服下后平安无事,可是之前服下过毒草冰葭兰?”

夏芫想了半天,记起红老仙的确说过她儿时误吃了冰葭兰。

随后,变将遇到红老仙的事情告诉了月郎中,月郎中捋着胡子沉默了会,建议她去玉兰谷找林倩雪和子兰太子。

23

第二百二十四章 鸿门宴

月郎中临行前,告诉她引起脉象混乱甚至喜脉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饮食或者药物被人动了手脚。

想到苏涟漪和景倩兮出现的那么及时,夏芫很快知道自己被三个女人抱团刷了。

当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甚至挺感激那三个女人,是她们让她对霍尊彻底的断了念想。

霍尊撤掉了西院的两个丫鬟,木槿临行前将装裱好的梧桐树交给夏芫,说霍尊传话,白冰下落不明,他已派人去找,让她耐心等着。

如今被困在西院里,她不耐心等着也没办法。

况且,白冰的事情,霍尊和擎天王的说法一致,她没理由不信。

她挨的那一鞭子大部分落在梧桐树上,月郎中给她敷药后,身上虽疼的厉害,但活动还算自如,衣食住行也完全可以自理。

等到第七日的时候,腰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除了一道明显的疤痕外,没有任何不适。

院子里那颗大梧桐主干开裂,上面仅剩下四五个手臂粗细的侧枝,叶子已经全部躺在地上,沉睡了一大片。

夏芫看着一地的残叶,说是它们替自己死了一次,日后,她会替它们好好的活着。

第十日,一个北院的丫鬟跑过来,说霍尊让她出席家宴。

家宴?

是鸿门宴吧!

她轻笑了声,说自己换套衣服就过去。

那丫鬟离开后,她换了套新点的素衣,将头发简单挽起后用发簪固定了下,可就在出门时,那根朴素无华的青玉簪子落在地上碎了。

这是她的最后一支发簪,夏芫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找出那个羊脂白玉短笛。

那笛子长不过手掌,粗不过小拇指,用做发簪并无不妥,而且也很难被人发现。

走出北院时,她才发现将军府今日里来了不少客人,大部分都是霍尊手下的将士和朋友。

另外,还有不少伶人。

“这么隆重,莫非今天是大日子?”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丫鬟的带领下在一张餐桌前坐下。

没多久,苏涟漪和景倩兮也挨着她坐下。

这二人看着她时,目光不是一般的惊讶,而是那种震惊和鄙视,恨不得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上十遍,然后愤怒地说上一句:

——挨了那么多鞭子,你竟然没死!

夏芫平静地看了她们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呷了一口。

“姐姐,寿星还没来呢,你倒是先喝上?“苏涟漪不屑地朝夏芫看了眼。

景倩兮娇笑着说道:“妹妹,你这就不对了,姐姐院里没有丫鬟,热茶水可不是想喝就能喝上的!“

“也是啊,得趁着月儿妹妹的寿宴,让姐姐多喝几口!”苏涟漪说着拎起茶壶借给夏芫续茶之际,用茶水将她的衣群浇湿了一片。

夏芫本是低头喝茶,并未注意这二人对话,发现温热的茶水从桌沿淌下,浇湿了自己的衣裙,才猛地抬起头来。

“姐姐,今天是月儿妹妹的寿宴,将军精心准备多日,您可千万要玩的开心点!“苏涟漪放下茶壶邪笑道。

寿宴?

夏芫心里一惊,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鸿门宴,如是出丑的话,必将日传千里,遗丑万年。

那又怎么样?

她还会在乎吗?

青龙城以及这里的所有人,对她而言已经全是浮云!

夏芫冷笑了一声,端端地坐在桌前。

霍尊和秦新月在众人的祝福下坐在同桌的主位上,秦新月扶着小腹一脸娇笑,灿烂的笑意从心里央在眼底,扩散到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里。

霍尊目光落在秦新月身上,也是一脸温情。

李茂走上前,朝霍尊寒暄一番后,笑着走向夏芫,认真地替虚妄江两岸的灾民将夏芫感谢了番。

李茂的话很有诚意,夏芫知道对方是真心的替那些灾民感谢她,只是他不知道,这件事是将军府的禁忌,是霍尊的禁忌!

发现夏芫眉头紧缩,而刚才还一脸温情的霍尊面若寒霜,李茂很快发现了自家的鲁莽,赶紧话题一转扯到秦新月头上。

“秦夫人好福气,逢上今年正好生个虎孩子。据我所知,霍伯父属虎,霍兄属虎,你们再填个虎儿子,虎虎生威,一定热闹!“

李茂的话引起一阵大笑,很快恭维霍尊和秦新月的话语就跟了一片。

“秦夫人不光孩子生的妙,就连自己也生了个好时辰。五月二十号,据史书记载,秦国的芈太后,大汉的卫子夫,可都是五月二十日的生辰!”

说话的人夏芫并不认识,只知道此话一落,人群中很快热闹起来,显然是将马屁股直接拍到了天上。

所有人都尽情地笑着,除了夏芫。

——因为,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使臣提交的那本子上,她的生日正是今天。

玉暖说,她对外宣称的年龄比实际年龄小了整整两岁,那说明这副身体的原主子——如今的她自己,生日也是今天!

去年今日,腾远茶社里的喜气惊动了整个青龙城。

子兰太子,兴平公主,司徒骏和拓拔缙二位王爷,还有林倩雪陆境衡等,那么多的好友都赶来了,霍尊还精心地为她制作了一个合欢花小碗……

有道是:得志身后一群狗,失志莫要混社会!

夏芫再次轻呷了口茶水,将一闪而过的回忆掐死在摇篮里。

宴席开,歌舞起。

上前给霍尊敬酒的人不断,同桌的夏芫跟着受灾,在一双双惊讶感叹的眼神里连喝下五杯酒后,脸上已开始泛起微红。

她揉了下眉心,想找个接口离开,苏涟漪和景倩兮的声音却在桌上响起。

这二人是给秦新月送祝福的,除了一堆的吉祥话外,还送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姐姐,你的礼物呢?“苏涟漪看着身旁的夏芫讥笑道。

夏芫半低着头,目光落在手指的茶杯里,琢磨着今年的新茶大抵雨水不足,不但叶子太过袖珍,连颜色都差了几分。

“姐姐!“苏涟漪猛推了她一把。

夏芫胳膊一晃,茶水渐在衣袖上,猛地抬起头看着对方:“你……干嘛推我?”

苏涟漪脸上一愣,随后捧腹大笑道:“姐姐,你怎么关键时候就走神了?今天可是月儿妹妹的生辰,你得送上心意才对啊!”

“心意?”

夏芫眉心一锁,她自己被困在这西院里,山洞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别说秦新月的寿辰,就是她自己的生日都早已忘记了!

景倩兮拎起茶壶给夏芫又续了杯,娇笑道:“想必是姐姐走的急,没来及准备吧!不过姐姐多才多艺,献上份贺礼为大家助兴并非难事。不如就唱着曲子,给将军和妹妹敬上一杯鸳鸯茶,说些吉祥话可好!”

正妻给妾室敬茶本就是羞辱,还是鸳鸯茶,而且还得唱着说祝福词?

几百人的宴席上很快鸦雀无声,全部凭住呼吸看向这边,就连戏台上的歌舞也被叫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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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发现账本

次日晌午,霍尊端了碗药进来,看夏芫趴在床上发呆,走上前问她是自己喝还是等他来喂。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自己无病,干嘛要喝药。

霍尊唇角一勾,冷笑道:“你不喝下去怎知这药的厉害?昨日,我的府兵是怂了点,那还不是被你这丑陋的容貌和凶神恶煞的眼睛给吓的。不过没关系,有了这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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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诀别

“好啊!“

夏芫轻笑了声,爽快的站起身来。

敬茶嘛,唱几句祝福词有何难得,现代生活中但凡同学朋友过生日,她都会被点中搞这活儿。

至于鸳鸯茶嘛?

呵呵,婚礼上的祝福词,现代生活中,她听司仪说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众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气,没人敢相信夏芫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如此坦然。

她走到秦新月跟前,先是唱了几句生日快乐,随后一脸喜气的为霍尊和秦新月续上茶水,用着《欢乐颂》的调子,提高了声音欢快的唱着。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新月新月,祝你快乐,日日夜夜都开心!新月新月,祝你幸福,夫妻恩爱永相合!新月新月,祝你如意,子孙万代永久不衰……“

她歌声优美,笑容自然,言行举止间带着满满的诚意,明明完美的无可挑剔,却让坐在秦新月身旁的霍尊脸上有不大自然。

秦新月一脸娇笑,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挽起霍尊的手臂,与他共饮下交杯的茶水。

这杯茶二人都是一饮而尽的,只是茶水下肚后,一个甜到了骨子里,一个堵在了心里。

这本是个羞辱夏芫的好机会,就这样过去了苏涟漪很是不甘,想了想对众人笑着说道:“我们姐姐琴技过人,茶艺精湛,但舞技从未在外人面前施展过,不如借着月儿妹妹的生日,就舞上一支,让大家都开开眼,怎么样?”

那日,霍尊几十鞭子下去,她知道夏芫不死即残。

今日,看她若无其事的走进北院,苏涟漪很是不甘,非要让容貌尽毁的夏芫在众人面前登台露面,像台上的戏子一般供大家享乐。

再说,那日惊天动地的鞭刑,苏涟漪不可能相信夏芫没有受伤。

在座的全是青龙城里的本地人,夏芫的名气和才华他们不是不知道,但她的舞的确没人见过,包括霍尊也只是见她在阙茗面前和对着那四只鹅舞了几个动作。

因此,苏涟漪的提议再不合理,也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所有人对充满了期待。

秦新月眉心拧了一下,原本是要拦着的,但那日霍尊抱着她离开西院时,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夏芫腰上的血迹。

想到这里,秦新月取了二颗樱桃,一颗递到霍尊唇边,一颗塞进了自己嘴里。

霍尊勾唇一笑,捏住那颗樱桃对夏芫说:”你曾经答应过,要为我跳一支舞的。现在,是时候了!”

“好,这支舞算我欠你的。此舞之后,你我两清,互不相欠!”夏芫片刻犹豫后,认真地说。

从那些伶人出借了套舞服,这舞服是他们表演宝莲灯时,给一个扮演小狐狸的舞女穿的。

雪白的兔毛制成的贴身小裙,放弃了不合身的靴子和手套后,将胳膊和小腿腩也露出了一部分,这件小白裙将她完美的身段尽情的展现出来,光这妖娆修长的身材都已经美的令人窒息。

夏芫将配套的白狐狸面具戴在脸上,将眼鼻遮当了大半,朝搭建舞台的师傅吩咐说:“给舞台无间扣三个碗,放成三角形,之间相隔一尺。记住了,误差不要超过二寸!“

那位师傅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依照她的吩咐认认真真地将三个花碗扣在舞台中央,又按照她说的尺寸和角度认真的比量了半天,临行前还特意退回去再确定了一遍。

他反反复复的动作让台下一阵骚动,可就在夏芫一袭贴身兔毛白裙,露着羊脂白的脖颈,玉臂和小腿肚出现在众人视线时,他们全都倒吸了口气。

这世上,有人美在皮,有人美在脸,有人美在身段,而刚满十六岁的夏芫,美的不光是皮和身段,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清雅和高贵。

换做她人,敢穿的这么露骨奔放,早就被淹死在了唾沫星子里,但夏芫穿在身上,站在那一米高的舞台上,没有一个人觉得不适。

因为,她的才华,人尽皆知!

更因为,爱美之心,本是天性!

然而,让他们窒息的并非这些,而是那台上的三只碗。

当夏芫红唇轻启,站在碗底上翩翩起舞时,他们才发现这支舞是站在碗上跳的。

一首《白狐》唱出了无数人的心殇,舞出了很多爱情的凄凉。

千山和暮雪那段人狐之恋,是一年前她讲给他的故事,巧妙的表达了她对他痴情。

如今,她用一首人狐之恋的歌舞来结束他们的一切!

千年穿越,山盟海誓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不管结果如何,这支舞都是她欠他。

在给他将那个故事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将这支舞跳给他看,只是诸事繁多,一耽误就是一年。

没有看舞台下的那些人,她眼随心走,用生命歌唱,以灵魂舞蹈。

她清越凄凉的歌声穿过层层空气,回荡在将军府中,所有的舞步都在三个瓷碗上完成,柔美的身段在台上舞出一个个惊鸿的身影。

舞台下的几百个人如同冰封了一般,脸上的表情完全凝固,连瞪圆了的眼珠子都半天不见转动一下。

明明是悲伤的离歌,诀别的舞姿,落在众人心里时,全都震撼的只一个“美”字!

直到夏芫跳完这支舞,转身离去时,大家才渐渐回过神来。

“我习舞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碗上也可以作舞!“景倩兮难以置信地盯着台上的三个花碗。

霍尊目光锁在那三只碗上,脑子里依然回荡着她的凄凉歌声和那惊鸿的舞姿。

刹那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故事。

那是她给他讲过的千山和暮雪的故事,一对人狐之恋的故事,也是二个傻子的故事。

——“我叫夏芫,我爱霍尊,我们是夫妻!”

一年前,她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情深似海的把这句话说给他听。

十日前,他从南疆回来,静下心将他们两人的所有过往认认真真地想了几遍,觉得往日的情感是真的。

最起码,她为给他生孩子喝药喝到没了听觉,没了味觉是真的;

在去东翼的路上,抱着一颗小树哭的悲痛欲绝的内心挣扎是真的;

为他将自己当成小悦儿的替代品,跳下虚妄江也是真的!

后来呢,什么时候变了的?

从她自南康回来吗?

或者,从他不顾她的劝告,执意为悦儿和诩阳复仇,决定上南康和漠北战场开始?

再后来呢,她因为他的羞辱和报复自毁容貌?

因为他和悦儿在一起黯然神伤?

因为他帮着苏涟漪和景倩兮一起羞辱折磨她而伤心欲绝,报复悦儿?

不!

她早就不爱他了,甚至从未真正的爱过!

他从南疆战场回来后,她所有的事情都是演戏给他看的!

明明有林倩雪给的这个世上最好的金创药,还有红老仙给的一小羊皮袋子灵丹妙药,这些药,随时都可以医好她的伤,护住她的性命。

她自毁容貌,在他面前假装伤心欲绝,全都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盗取邑国的秘密!

他与她各为其主,中间隔着上万条性命,他怎可能原谅她!

“少夫人风华绝世,今日惊鸿一舞,美若天人啊!”

“是啊,霍少将军好福气!该重赏少夫人才是!”

席间,不知谁攒了句,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没有人在意曲子里的悲凉,因为那之舞留给他们的美感胜过一切。

“是该赏,木槿,去请夫人过来!”霍尊的声音如加压了的冷气团,在人群中传开时,几百人的盛宴上,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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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凤”从何来?

夏芫刚走进后台,尚未来及换衣服,就被木槿请回了席间。

歇下面具后,雪白色的露肩白裙将她脸上的几十道疤痕衬托的格外醒目。在她毁容之前见过她容貌的人,无一不为她那清秀出尘的面孔感到惋惜。

霍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的千年寒冰退去后,阴暗不定的神色没人能琢磨的透。

“妹妹何德何能,劳姐姐跳了这么好的舞来助兴。刚才诸多客人提到要重赏姐姐,妹妹我作为寿主,就将季藤哥哥刚刚送我的那件冰蚕丝彩霞披风送于姐姐!”秦新月望着霍尊,暗自琢磨了半天,开口说道。

那家冰蚕丝彩霞披肩是霍尊从南康缴获的战利品,被邑王连同两箱珠宝一并赏赐与他,带回北院后一直放在书房里。

前几日,秦新月在他书房中无意间看到,看她爱不释手,霍尊就赠给了她。

此刻,秦新月之所以拿出来赠给夏芫,一来是大庭广众之下,夏芫穿的太过露骨损及将军府的颜面,她觉得霍尊脸上的明暗不定与此有关;

再者,当着众人的面,将这此物送给夏芫,更显得她自己贤良淑德,深得霍尊宠爱。

丫鬟拿着那件冰蚕丝彩霞披风走过来时,秦新月扶着小腹起身将衣服接过,亲自为夏芫披在肩上。

“姐姐身段好,皮肤白皙,穿着当真是仙女下凡呢!”秦新月一边帮夏芫系上锁骨下的肩带,一边看着夏芫满脸的伤疤,灿烂的笑着。

景倩兮目光落在那件披风上,一脸的羡慕嫉妒恨,撇了撇嘴巴赞道:“好漂亮的衣服啊!姐姐,月儿妹妹今日可是寿星,她送了你这么好的衣服,你可得回礼才是!”

“回礼?”

夏芫又一次懵了!

鸳鸯茶敬了,欠霍尊的舞也还了,这三女一男究竟还想让她怎么样?

心里的怒火渐渐滋生,她看了眼对面的那双璧人,耐着性子解释说:“我走的急,的确没带寿礼。如果敬一杯鸳鸯茶,还上一支舞还不够的话,那就连敬你们三杯,祝二位白头偕老,百子千孙,福寿万年!”

话音清甜柔美,笑容洒脱自然,接过苏涟漪递过来的三大杯酒,她极为爽快的一饮而尽。

霍尊盯着她,本来还明暗不定的脸上瞬间浮起一片阴云。

心里似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全身的气血都有些不畅了。

他感觉到她变了,但哪里变了,一时间他还不能确定。

看霍尊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冰冷,秦新月握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季藤哥哥!”秦新月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胳膊。

霍尊眼皮子动了下,目光落在夏芫身上,依然没伸手去拿酒杯。

苏涟漪如同看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将那二人和夏芫认真地瞧了一遍,娇笑着说:“姐姐,将军并未喝下你敬的酒,看来是对你这份寿礼很不满意呢!要不,你就送份礼物给月儿妹妹吧!”

说着,她拔下夏芫头上的羊脂玉笛,塞往秦新月手中。

这支玉笛质地温润,色如白脂,粗看起来像个白玉竹节,但细看时会发现上面还有小孔,雕工绝非一根普通的发簪可比。

苏涟漪与夏芫并肩而坐,一眼就看出夏芫戴在头上的是个宝物。

她自己被秦新月这个丫鬟骑在头上,一肚子的不服气,借夏芫来挑起霍尊对秦新月的不满,才是她正真的目的。

发簪被拔下后,夏芫一头乌黑的长发洒落下来,落在那件冰蚕丝彩霞披肩上,将她珍珠白的皮肤衬托的更加水润光滑,若非这张布满了长长短短横七竖八伤痕的面孔,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看到了仙女。

秦新月握着那支玉笛,气的脸上铁青,就在她准备将发簪还给夏芫时,被上面的一行小字惊住了。

眼尖的景倩兮也看到了,而且很适时的提高了声音:“这东西,我怎么觉得像根玉笛呢?而且,还刻这首情诗!”

“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夏芫脸上一愣,急忙转身去抢。

若非实在没发簪可用,她万不会取出来扎在发髻上,再说,这笛子上的字非常小,扎在发间根本就看出来,哪料到苏涟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动手去抢。

“情诗?“苏涟漪见状连忙将夏芫拦下,摁在椅子上嘲笑着,”姐姐,你有这么好的笛子,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让妹妹们开开眼界!”

听到情诗,霍尊目光一暗,转过头看向秦新月手中的笛子。

秦新月眉心一拧,适时的将那行子换了个方向,正好背开他的视线。

笛子在秦新月指尖这么轻轻一转,那行子端端地对向了景倩兮,她目光一亮,适时将念了出来。

“渏山有凤鸣,独舞阑珊处!好奇怪的诗句?——凤?姐姐,这个东西于你而言,似乎不大合适吧?”景倩兮惊讶地看着夏芫。

夏芫趁苏涟漪不注意时,一把将她推开,绕道秦新月跟前去拿自己的笛子,但东西还是被眼尖手快的景倩兮抢险了一步,从秦新月手中抢走。

景倩兮看着笛子上清晰的字迹,提高了嗓音说:“姐姐,这么别致的笛子,你恐怕得说清楚一点,否则光这一个“凤”字,你自己犯上不说,我们也可能跟着受灾!”

夏芫不屑与她争辩,拼尽全力地去抢那支玉笛,这笛子上面的那行诗句,被这几个女人发挥下去绝对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二人你争我抢,苏涟漪很快也加入进来,就在三人抢成一团,抓的手背上鲜血横流的时候,笛子从空中滑落,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了。

霍尊捏着那支玉笛,将上面十个字看了又看,阴冷的脸上乌云密布。

玉,是非常难得的羊脂特级白玉,笛子的做工是南康的那面的风格,上面的十个小字是行书刻攥,字迹飘逸洒脱,行若游龙。

这样的东西,若非那位皇帝送给自己爱女的礼物,就是那位王爷、太子,亦或者皇上送给心爱之人的信物。

“这东西,哪来的?”霍尊盯着玉笛上的那十个字,冰冷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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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至此两清 ,互不相欠

夏芫紧咬薄唇,死不做声。

“这上面的“凤”字,可不是件小事。你不说清楚来源,皇上要怪罪下来,你的大不敬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苏涟漪跟着霍尊的话逼问道。

景倩兮顺着前者的话,说的露骨了三分:“姐姐歌女出身,将这么贵重的东西带在头上,被人告到皇上面前,那可是大不敬之罪。若是捡来的,私藏宫中之物,那也是要杀头的!”

“是啊!是捡?是偷?是骗?是抢?你总得给个话啊,否则被送往刑部大牢,那可是要吃尽苦头的!”苏涟漪步步紧逼。

这苏涟漪恨秦新月恨得要死,夏芫不肯帮她,自然将夏芫也列入仇人之中,除了算计夏芫对付秦新月外,也将羞辱报复夏芫作为一项消遣事儿。

眼前这支玉笛,当着几百人的面,不管夏芫怎么解释,都难逃大不敬之罪。

深知此理的苏涟漪和景倩兮,自然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二人一句接着一句,逼得夏芫一时词穷,只能将目光落在霍尊身上,看他的反应。

霍尊捏着那把玉笛,脸上乌云翻滚,想了半天,将思绪落在康国皇帝杜继身上。

那杜继三十出头,口蜜舌剑,平日里花言巧语最会讨女孩子开心。

司徒俊曾说过,夏芫来邑国前,是有机会踏上凤途的。

他从乐亦府查到,夏芫的真实身份是前任乐仪府掌事的义女。若非献到邑国,本就是要送给康国皇帝。

难道她卧薪尝胆留在邑国,背叛他,利用他,就是为了那个男人——康王!

霍尊捏着那把笛子的手指猛然收紧,似乎那“嘭”的一声脆响,随时都可以在耳畔炸开,玉屑飞溅的场景,随时都可以在眼底展开。

“是我偷的,你们满意了吧!”夏芫盯着他不断收紧的指节,气愤地说了句,转身离开了。

苏涟漪被她猛然提高的声音吓的一个哆嗦,一脸惊讶瞧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屑地说了句:“这么贵重的东西,不用说就知道是偷得。干嘛这么大声,还嫌不够丢人吗?”

席间乱成一片,众人对这支玉笛猜测不已,但更多的则是对夏芫盗窃皇家玉器的震撼。

盗窃皇室之物无疑是死罪,但偷盗的是将军府少夫人,在这的无人不到震撼。

这吃席能吃出场惊天大案来,这群人想必也是头一次遇上。

“你们不必议论了,这支笛子是我从南康缴获的战利品,皇上连同二项珠宝一起赏赐给我。我刚才一是忘了,这会才反应过来。是我保管不当,给她盗去了!”

霍尊冰冷地说了句,封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为了大家彻底信服,他将笛子交众人看了遍,见过世面的一眼便看出那笛子的工艺是南康的风格。

“是啊,这的确是南康的东西,而且应该有些年头了,依我看至少在二十多年!”一个爱好收藏的客人说道。

听到二十多年,霍尊阴冷的眸子里瞬间泛起亮光,刚才在气头上,竟然没留意到此物竟有那么久的年份。

“寿面来了!”

伴着管家的一声吆喝,二丫鬟走上来,一个小心翼翼地将寿面放在秦新月面前,一个喜笑颜开地解释,说霍尊为了这碗寿面特意请来了流云阁里的面点师傅。

盛放面条的是个金丝镶嵌的红玉碗,同样是他从南康缴获的战利品。

去年定制的那个合欢花玉碗,他今个早上是找出来了的,看了看心理莫名的有些发堵,手指一滑,那碗竟落在地上——碎了。

找了半天,发现皇上随机赏赐的两箱子宝物里有对金丝红玉小碗,便拿来出交给了管家。

“季腾哥哥,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秦新月拿起筷子,捞了几根寿面正要往嘴里送时,看到霍尊脸上阴沉的吓人,不由心里一紧,转过头轻声地问了句。

霍尊冰冷且带着怒意的目光落在管家身上,吓的那管家一头雾水。

突然,管家脑门一拍,跟紧解释道:“将军息怒,是我糊涂了,少煮了一碗寿面,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那管家急匆匆地跑进厨房,边走脑子里边抱怨,想着他们家少爷虽然面冷,可原本也没这么吓人,这几个月简直是被恶鬼缠身了。

再一想,此事也怪不得别人,那对金丝红玉碗,霍尊早上可是给了他一对的。

今天,过生日可不止秦夫人一个,是他疏忽了。

“哎,人老了果然是不中用!”管家长叹了口气。

第二碗寿面端上来时,霍尊朝西院方向斜了眼,二个丫鬟端着寿面很快消失在众人面前。

一小部分人这才明白过来,今日也是夏芫的生日。

剩下的那大部分人,要么还未进北院就想起了,要么坐下了不久便想起来了。

去年的今日,霍尊为给夏芫过寿,将青龙城搞的惊天动地,有头有脸的人来了不少,其中几位身份特别尊贵的,就是霍尊自己也未必能请的动。

与去年相比,今日这点排场、宾客,简直都不值一提!

霍尊性子原本就冷,如今权倾朝野,这些人都默默地看着,全装不知。

秦新月僵坐在椅子上,脸上虽然泛着迷人的笑容,心里却扭了一团。

她突然有些错觉,今日的寿宴,她自始至终都是个配角。

去送寿面的二个丫鬟很快便回来了,说夏芫不在西院。

忽然,一个府兵急匆匆地跑过来。

那伏兵手上拿着那件冰蚕丝彩霞披风,说夏芫小半个时辰前就离开,因为新来的府兵不认识,将她当成霍尊请来的歌女未加阻拦。

那端着寿面的丫鬟一时间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问:“那……这碗寿面怎么办?”

“拿去喂狗!”霍尊愤怒地说。

话刚落音,一个响雷在头顶炸开,他身前的桌子被劈成了两半,桌上的菜肴连同秦新月还未吃下肚的寿面全部打翻在地。

三个女人的尖叫声在他耳畔炸开,板栗大的冰雹子从空中落在,砸在那些桌椅碗盘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冰雹越下越大,震耳欲聋的雷声一道道在头顶炸开,院子里的客人傻了一地。

反应过来时,抱着脑袋急匆匆地躲到了房檐底细。

秦新月很快被丫鬟们扶着进了屋子,其他二个女人也捂着苍白的小脸冲进了寝室,留下霍尊一两个人杵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被天气搞砸的桌几十桌盛宴。

当目光落在舞台上那三个花碗时,他瞳孔骤然紧缩。

碗!

晚!

完!

“此舞之后,你我两清,互不相欠!”

夏芫的话在他耳畔回荡着,他终于确定她哪里变了。

那日在南门口观景时,她的淡然自若是因为将他放下了,今日寿宴上敬茶、跳舞时,她的超然洒脱潇洒自如,是因为彻彻底底的不爱他了。

二相对比,他再次觉得她之前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最起码在不知道他将她当成小悦的替代品时是;

在她给他讲千山和慕雪的故事时是;

在他执意要上战场攻打南康时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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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觉醒太晚

震耳欲聋的雷声过后,板栗大的冰雹砸了一地,胆子大点的宾客抱着脑袋冲出将军府回家了,胆子小的被一场倾盆大雨在将军府困了一夜。

霍尊原本就是个冷雹子,心情不好时只顾将自己一个人封闭起来,看着院子里乱成一片,他将招待客人的事情全丢给管家,自己进了书房。

秦新月为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将军府女主人的位子,挺着肚子陪管家招待客人忙到深夜,上床休息时小腿腩都肿了。

上千名府冰被派出去寻找夏芫,遵照霍尊的命令摸着黑冒着雨,几乎将青龙城翻了个顶朝天,就剩下挨家挨户的去搜了。

“找了大半夜,青龙城能找的地方全搜了,真的没有少夫人的踪影。近日皇上检阅亲兵,城门口的亲兵护卫调走了大半,会不会少夫人出城的时候他们没留意到?”樊莽看着霍尊,连锁眉头。

“这么大的雨,我就不信她能走远,继续找!”霍尊紧握着那根玉笛,语气比被雨水侵泡过的青石砖还要生硬冰冷。

樊莽无奈的叹了口气,陪着府兵一起出去寻找。

后半夜,雨稍小了些,但还一直下着,霍尊盯着窗外,心里堵的喘不过起来。

那日他从西院回来,发现夏芫第三次对他和秦新月的孩子出手,盛怒之下请出家法。

原本,他用了五分的力气抽在那颗梧桐树上。

后来,夏芫说她的感情他不配,他的孩子她不屑,他的女人很不值,他暴怒了,使出全力气朝她抽去,可就在铁鞭子甩下时,他用尚存的理智和所有的力气改变了方向。

最后,那一鞭子具体抽在那里他不知道,只记得那条铁链在空着拧了几个麻花,然后猛然拐弯。

她惨叫了声,然后飞出去撞在墙上,那颗梧桐树跟着就裂开了。

他当时也怔住了,心里莫明的担心害怕起来,看到她腰上的血迹,心里狠狠的疼了下。

后来,府兵说月郎中扶夏芫进屋了,夏芫当天就可以下地活动。

他知道月郎中一定会替她疗伤,而且她伤得并不重,心里才踏实了些。

今日生日宴上,他本想让她和秦新月一起吃个寿面,哪想到一见面他心里就莫明的发堵,尤其是她一脸洒脱的给他敬鸳鸯茶,跳舞时,他心里如撑了块巨石,浑身的不舒服。

那支舞,在别人看来,美的令人窒息。

在他心里,除了凄美,还有更多的思绪,虽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如万蚁噬心难受之极。

“明明恨得要死,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心痛?一万多条人命,为何就反反复复的与她纠缠在一起?夏芫,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药,让我这么死心塌地的念着你!”

他深吸了口气,走出书房,站在黑夜里的雨水中。

如果是自己执迷不悟的,他宁愿一场大雨将自己浇醒,不再与她扯上任何关系。

可偏偏事与愿违,身体被雨水浇透后,脑子变得更加清醒,她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夏芫今日的超然洒脱淡定自若,脸上真实自然的祝福和喜悦浮现在他脑海时,出了心里各种的堵塞外,他的确确定了一件事情。

从他娶她,到相爱再到一次次离别,虽然中间的误会曲折不少,但二人的悸动欣喜、眷恋不舍、肝肠寸断,全部是真真实实的。

比起她今日的超然洒脱来,曾经那些感情都是轰轰烈烈触手可及的,只是他前些日子被仇恨蒙蔽,将它们全都扭曲了。

——“我叫夏芫,我爱霍尊,我们是夫妻!”

想到千山和暮雪那段人狐之恋,在想到这句话,一切如在耳畔。

除此之外,他从南疆战场上回来,她在虚妄江桥头上迎接他时的喜悦;

在大街上看到秦新月时,她脸上的悲痛;

他纵容苏涟漪和景倩兮将她处处羞辱时,她眼里的愤怒与绝望……

这些情感全是真的!

“原来,我们都爱上了自己的仇人!多可笑的事情,她为了南康做事,一夜间害死我一万多将士,我与西蒙人合力灭了她半个母国!”

他闭上眼,任凭雨水打落在自己脸上。

——“此舞之后,你我两清,互不相欠!”

她的话在他耳畔响起,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害死他一万多将士,他带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把你请入生命里

往事如刀,浮现在脑海时,一刀刀划在他心上。

一年前,夏芫的生日宴上,他把寿面煮多了,看她眉头紧锁一脸为难,他提出吃一半,留一半!

一半她自己吃,一半他替她吃,待他生日的时候,将他的寿面分她一半。

“你命中有我,我命中有你,将对方请入自己生命里。”

这个约定,本以为可以相伴到了,可惜竟只有那么一次!

去年,他的生日是在南疆战场渡过的,粮草断尽,别说寿面,连一口馒头都没吃上。

今年,她生日倒是有几十桌的盛宴,可惜不是为她而设,甚至连一碗寿面都被下人忘记了。

如果一切可以从来,这一刻,他竟有些希望自己没去过南疆战场。

可如果不去南疆,他的小悦儿还在忍饥挨饿!

想到这里,他目光移向僵在一旁的秦新月,朝她递了一只手过去。

秦新月喜出往外的牵着他的手,准备依着他坐在几案前,可就在她刚坐下时,霍尊突然想起上千名府兵忙到现在,这会该换他们下来歇着。

看和他离开的背影,秦新月拖着自己六个月大肚子,气的脸颊紫青。

夏芫昨日离开北院时喝的微醉,还未出将军府就把身上的冰丝彩霞披肩扯下来扔了,新来的门外将她当成助兴的伶人未加阻拦,出西城门时刚好被摆摊卖陶器的萝卜看到。

西城门护卫因皇帝检阅亲兵仅剩下二个,夏芫出城门时他们正好忙着未留意到,萝卜看她有几分醉意,放心不下便草草收拾摊子一路跟着。

果然,夏芫还没走出多远,风一吹酒劲全上来了,一个跟头栽倒在路旁的草丛里,被萝卜带回了陶器作坊。

说来也瞧,二人刚回到作坊,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就来了。

静雅和孩子忙着收拾晾在外面的衣服、陶器,倒也没人注意他带回了夏芫。

因为夏芫之前交待过不让萝卜告诉静雅自己回将军府的事情,萝卜自己也没张扬,让她在屋子里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夏芫醒来已是黄昏,萝卜问她想吃什么,她想了半天说说想吃寿面。

“寿面?”萝卜惊讶地看着她,“你……今天过生日啊?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

萝卜回来时,端了满满一大碗寿面,里面除了两颗荷包蛋外,还放了几片牛肉,豆腐是特意用油煎过的,有点家常豆腐的风格。

白天的宴席上,她只喝了二杯茶水,饿了快一天,早就前心贴后背了。

这满满的大一碗寿面,被她风卷残云的吞进肚子,摸着嘴巴对萝卜笑道:“萝卜大哥,这是我吃的最香的一次寿面!满满的一大碗,一口气吃完的!”

“呵呵,感到香就好!我还担心自己做的不好呢!”

“虽然我嗅觉跟味觉都失灵了,但能吃下这么大一碗,自然是不会差的。谢谢你萝卜大哥,又一次收留了我!”

萝卜将一颗苹果递到夏芫手上,爽快地笑着说:“瞧你说的,要不是你给了那三万两银子,教我把陶器做的精致了些,我和这群孩子现在还饿着肚皮呢。哪能吃上这些鸡蛋、牛肉、苹果什么的?”

两人聊到深夜,萝卜告诉她自己打算带着静雅和孩子们离开青龙城,去东翼的一个小岛上生活,那里气候湿润、陶土丰富,是个安居生活的好地方。

“丫头,青龙城是个弱肉强食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如果你愿意,可以等到白冰回来后跟着后我们一起离开,我们可以等着你!”萝卜一脸认真地说。

夏芫想了半天,坦言相告说:“我比谁都想离开这里,但白冰身负重伤生死不明,没有霍家的势力,我不可能找到她。再说,离开青龙城我必须隐居遁世,不能连累你和孩子们。不过,等你们在那边安稳下来后,我会去看你们!”

最后一句,萝卜自然知道是夏芫的安慰话。

回到自己寝室,他从一只陈旧的胡杨木箱子里取出一把桃木短剑,连夜削成发簪,雕花打磨后连同一身崭新的棉布衣服放在桌子上。

夏芫次日醒来已是晌午,静雅带着孩子在另一个房子里看书写字,萝卜将早已备好的饭菜端了进来。

吃饭时,夏芫向他告别,并问他觉得静雅怎么样?

萝卜说静雅是个好姑娘,夏芫笑着说自己是主子,替静雅做主,将静雅的终生托付给他。对方笑而不语,将连夜备好的衣服和发簪递给夏芫。

夏芫盯着自己裹在身上的毯子,尴尬的接过来衣服。

再三道谢后,夏芫提出要陪他喝几杯酒,因为萝卜是她在最艰难时遇上的朋友,而且他们离开时,她也没有机会送行。

夏芫酒量极浅,几杯酒下肚,她便脸色微红。

萝卜皱了皱眉头,劝道:”这酒后劲大,你还是多留一天明日再走吧!”

“才几杯而已,我脑子很清醒,而且走路也稳稳地。”夏芫特意站起身,走了几步给萝卜看。

萝卜送她的衣服是买给石荣的成年礼,大该半年多后才用得上,遇上只穿了件舞服的夏芫,刚好先送她穿着。

换上衣服后简单梳妆了番,她发现那支桃木发簪和这套男装倒还有些搭配,若非这张脸被自己划的惨不忍睹,这身打扮到还挺像个幸福的田园村妇。

回去的路上,东南风一吹,酒劲很快便上来了,虽然脑子还算清醒,脚下却已经轻飘飘的不听使唤。

萝卜本想劝她先回陶器作坊,可一抬头就看到将军府的府兵。

府兵看到夏芫后一脸惊喜,兴匆匆地跟在她后面回进了青龙城。

轻叹了口气,萝卜在西门口摆起了自己的陶器摊子。

霍尊正杵在院子里对着天空发呆,听府兵说夏芫回来了,心中一喜情不自禁地朝门口看去,恰好看到夏芫飘飘欲仙地走进大门。

她桃红的脸上没有半点忧虑之色,一袭棉布素衣与将军府的奢华格格不入。

那席成年男子的衣服和她跌跌撞撞的步伐看在霍尊眼底时,让他脸上本就难以觉察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

“少……少夫人喝醉了!”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府兵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夏芫头重脚轻,脑子里此刻也有些发晕,只想回去后美美的睡上一觉,对于不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虽看在眼里,却完全屏蔽在脑外。

进了将军府,她端端地走入西院。

“站住!”霍尊愤怒地盯着她,大声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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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看看究竟有多贱

夏芫跌跌撞撞地只顾往回走,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

这让被她当成空气的霍尊更加愤怒,走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

“夜不归宿,想走就走,你以为我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他怒声质问。

这酒正如萝卜所说,性子猛、后劲大,夏芫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意识也在一层层的从脑子里剥离。

顾不上霍尊,她只想回到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霍尊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样子,手指本已经松了几分,可目光落在她发髻上那个木簪子时,本能的将她扯了回来。

“昨晚去哪了?这衣服哪来的?还有头上这个……奇丑无比的东西,哪里来的?”他抓紧她的手臂,连声逼问着。

“丑吗?”夏芫怔怔地看了他半天,伸手摸了下头上的桃木簪子,甜甜的笑了声,“我觉得挺好!”

她抬起胳膊时,衣袖上散发着淡淡的烟灰味、泥土味、罗布韭菜酸菜味,还有男人的臭汗味,全是萝卜家里的味道。

其实,散发出这些味道的,不是外面这件衣服,而是她从昨晚睡过的那张床下扯来的一块布子。

霍尊抓着她胳膊的手指突然收紧,愤怒地眸子里泛起红光,舌尖的话语因为突然压低而变得异常冰冷:“你出门时穿的衣服呢?为什么穿成这样回来?在哪喝的酒?”

夏芫脑子里早已卡壳,他的话明白了也记不住,只是想到喝酒之事,倒是开心的笑了。

“这酒劲大,才五杯就像睡觉!呵呵,我酒量浅,下次还是换个劲小的,慢慢来!”

听了这话,他身子一僵,如被人一棒子砸在头顶上,心里一堵脑子里一热,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

夏芫本已昏昏欲睡,这一摔倒是清醒了三分,望着眼前那个高高在上,气的脸上乌青的男人,轻轻地揉了揉眉心。

霍尊上前一步,半蹲在地上,勾起她的下巴阴冷地笑道:“玩的过瘾吧?若是不够,我这里男人多的事,让他们好好满足你!”

对上他血红的眸子,已经有几分扭曲的面容,她顿了片刻,依旧带了几分茫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怎么,敢做不敢认?笑得春心荡漾,被男人伺候的很舒服吧?”

她怔了半天,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借着所剩的七分酒劲拍了拍他冰冷的面孔,打了个酒嗝冷笑起来。

“明明长了副迷倒众生的俊脸,却偏偏要面目狰狞地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可惜了那些与生俱来的破尿酸。还好,我已经不爱你了!”夏芫笑着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往寝室走。

霍尊脊背一僵,腥红的眼底瞬间的变成二池血水。

刚才他还似被人当头一棒,打了满脸是血,此刻更像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将心给戳了个窟窿,莫名的空虚塌陷起来。

他手臂用力一拽,再次将她扯了回来,勾唇讥笑道:“不爱了?好啊,这样你才可以全心全意地陪那些野男人逍遥快活!看你春心荡漾的,昨晚一定很刺激吧?”

原本就站不稳,被他这么连推带扯的,夏芫腿上更是打着颤儿,身子一斜,睡眼惺忪地朝他身上靠去。

或许是她身上的味道太过刺鼻,霍尊本能地吹了下鼻子,抓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了遍,气愤地退后了一步。

他这猛地一退,她重心失控的赶着超前靠了二步,端端地撞到他怀里。

“借酒发情,你昨晚也是这样朝男人身上扑的吧?我这就叫人帮你重温一下,看你到底有多贱?来人!”

霍尊彻底被气疯了,一声大吼,十多个府兵迅速冲了进来。

夏芫大概是被那声怒吼给惊到了,脑子里又清醒了三分,扶着额头认真地看了他半天。

发现对方脸上的神情阴冷的吓人,她不由后退了几后,站稳了身子。

“这个女人,赏给你们了,好好伺候!”他怒气冲天地看着她,朝府兵吩咐道。

十几个府兵面面相觑,没一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惊讶地问了句:“你?你说什么?”

“怎么?怕了,你昨晚不是很开心吗?他们可是辛苦了一夜,不让你伺候舒坦了,岂不是白忙活?”

此话,他明明是笑着说的,但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府兵们再次对视了一番,默默地朝西院门口溜去。

“谁敢再退一步,杖三百!”

霍尊的怒声砸进耳朵里,十个府兵吓的面色苍白。

自他从南疆战场凯旋归来,就没有过好脸色,这二三个月里更是阴情难测。

几个月前为找夏芫,别说上千府兵,就是南山营的人也被他派的满世界乱转。

昨晚又为了找夏芫,府兵们冒着大雨折腾了一夜,这会刚消停下来,他又说将夏芫赐给他们。

府兵们越想越心惊胆颤,二腿发软。

“我……我肚子疼!”

“我也肚子疼!”

“我,我尿急!”

……

一溜烟功夫,十几个人跑了**个。

剩下几个新来的,早就吓傻了。

霍尊猛地揪住了个新兵蛋子,目光狠狠地盯着他们。

“我,我才刚十四岁……您,您还是打死我吧!”一个带着孩子气的府兵哭诉道。

他将目光落在另一只手抓着的府兵上,那人吓得连话都说不清,颤颤巍巍地说了半天,意思是还要回家娶他表妹呢。

最后那几个早吓的连亲娘都不一定认识,夏芫盯着面前这个阴毒恨绝的男人和那些吓怂了的府兵,冷笑了声说:“不用为难他们,心甘情愿的,我会好好伺候!”

说着,她解开身上的麻布腰带随手丢在地上,然后,笑着解开了那件男式的麻布衣服,露出一块雪白的裹身布。

见她宽衣解带,要娶自己表妹的那个府兵将其他几个吓怂了的推了把,全部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留下霍尊看着她将那件麻布衣服解开,气的全身都在发抖。

“既然这么怂,那就怪不了我!”夏芫打了个酒嗝,东倒西歪地进了寝室。

门口处,她一个冷不丁被前些日子霍尊抽落下来的树枝绊到,身体超前扑去时宽大的衣服从身上脱落,在空中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后落在厚厚的梧桐叶子上。

那块被她临时用来裹身的布子也跟着散开,露出大半个肩背。

夏芫揉了揉眼睛,爬起身拽着布子踉踉跄跄地进了寝室。

霍尊气的面色乌黑,盯着她露出的脊背心里狠狠地被扎了几下。

第二百三十一章 心乱如麻

五分酒意,五分睡意,盯着那不断旋转的大床,夏芫软软地跌了下去。

西院里一片寂静,霍尊盯着一地的梧桐叶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抬头望向天空,他眼中的愤怒退去后,竟是一片茫然。

这个女人,他明明下定决心不爱了,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戳到心里,气到发狂,伤到心痛。

他转生欲走,可一想到刚才她背上那片黑乎乎的东西,不由地心里发毛。

他腿上僵了半天,最后还是走进了寝室。

寝室里,夏天趴在地上酣睡如泥,身上仅搭着那条味道刺鼻的白布,半个脊背都露在外面。

霍尊盯着她背上那些黑色湿粘的东西,浓密的剑眉越锁越近。

解开布子一看,她大半个脊背的皮肤都烂着,上面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细刺儿。

细想了半天,他想到院子里那个手臂高满身是刺的植物来。

十多日前,他从南疆赶回来,恰巧看到夏芫第三次欺负他的小悦儿,并且对他们的孩子下手。

情急之下他冲过去救下秦新月,并将夏芫朝秦新月身侧推了把,夏芫当时是倒在了那个满身细刺的植物上的。

盛怒之下,他不但没留意她,而且还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

很明显,背后的这些细刺她没办法取出,十多日来留在背上与衣服、床褥摩察接触,皮肤腐烂化脓了。

“我疯了吗?她一脸伤疤,背上腐烂成这样,那还有男人敢不知死活的往上贴?而她,本就不是随便之人,如今脊背烂成这样,都不肯讲出来看大夫,又怎么可能在为外面乱来?”

出了寝室,他坐在院子中的八仙桌前,看着被雨水浇透的厚厚一地梧桐叶子,心理如潮水翻涌。

他早上还下定决心,要放弃夏芫,好好的陪着他的小悦儿,可下午看到夏芫穿了一身男装,醉醺醺地回来时,脑子里就彻底乱了。

夏芫,他知道他爱他入骨,从他出征前怀疑她到他战场上屡屡被人出卖,再到查清她的身份,他崩溃过,疯狂过。

最后,无时无刻恨不得将她掐死,可当真正见到她时,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在从南疆归来的前一个多月,和西蒙谈判后他心里堵得慌,带了几十坛子酒独自驾马赶到山顶。

或许,是心中太过伤感郁闷,向来海量的他那晚竟然醉了。

朦胧中,他看到了夏芫,愤怒中差点将她掐死,可在她开始窒息后,他于心不忍地松开了手指。

那人心惊胆战地看了他半天,说她不叫夏芫,也从未见过他。

对方问他喝的是不是木瓜梅子酒,他知道她的确不是夏芫,因为夏芫失去了味觉。

醉眼朦胧地看了那人半天,他脑子里意外的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他的小悦儿!

再次相遇,那女子是苏涟漪的丫鬟,而且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他的!

他还意外的发现她身上戴着一个护身符,是他十年送给小悦儿的。

“小悦儿!”

他惊喜地看着对方,发现她身上的确有小悦儿的影子,长着一对甜甜的小酒窝,有

一双月牙儿似的眼睛,而且也与夏芫有六分相似。

但令他惊讶的是对方失忆了,对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

在南康山顶那晚,他醉酒太深,其实看的并不清楚,只觉得她与二个人的身影不断重合,让他神智混乱,情不自禁将她抱在怀里。

第二日酒醒,对方已经没了踪影。

与小悦儿重逢是上天对他的恩赐,既然她已经怀着他的孩子,他自然毫不犹豫地给了她正妻的待遇,还为她娶了个新名字——秦新月,并日日夜夜地守在她身旁。

本以为,找到了小悦儿,他就可以好好的与她生活下去,彻底将夏芫从心底抹去。

但偏偏事与愿违,他越是努力的去爱秦新月,就越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夏芫,甚至难以自控地排斥着与秦新月的任何接触。

起初,因为她怀孕,他有足够的理由拒绝与她的肌肤相亲,但后来,普通的身体接触他也本能地躲开了。

看到她黯然神伤,想到夏芫的阴狠毒辣,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二个耳光,虽决定不杀夏芫,但也不打算再见她——困她一生,折磨一世,永不相见!

那料,才过了一个多月,就与夏芫在大街上相遇。

当时,她脸上血肉模糊,满脸脓疮,正被阔天辰当街羞辱。

他心里如钢针穿过,猛地疼了下,但想到她有这世上最好的疗伤药,便彻底的狠下了心。

时隔几日,他与三个女人在茶社消遣,遇上夏芫来茶社取东西,他当时有些惊讶,为羞辱她特意装出一副很爱很爱秦新月的样子。

那料,夏芫最喜欢的那把绿绮古琴在这个时候被苏涟漪弄断琴弦,还抛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他心里一颤,清晰地看到她转过身,眼中噙着泪水盯着自己,颤着嗓子说了句:”霍尊,我恨你!“

恨!

这不挺好的嘛?

他已恨她入骨,她不恨他倒是不合情理!

明明是这么想的,但心里莫明的发堵发慌发气,愤怒地将苏涟漪和景倩兮赶来出茶社。

第三日,他便不由自主地回到将军府。

秦新月何其聪明敏感,对他的反应嘴上不言,却伤在心里。

他努力的补偿她,宠她,疼她,但却发现很难爱上她。

“宠而不爱,怎么会这样?因为对另一个人爱的太深,伤得太深,再也爱不起了吗?“

霍尊久久盯着天空,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十几日前的寿宴,她一杯贺寿曲,一杯鸳鸯茶,一支《白狐》舞,唱的他心血堵塞,喝的胃里难受,舞的更是让他心神不宁。

那场大雨让他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她,但也感觉到她不再爱他。感情之事,不管谁先放下,与他都是好事,可他心里却莫明的空虚起来。

今日,她清楚告诉他,说她不爱他了,他竟急的发狂!

那种强烈的缺失感,让他如在深渊处踩空后身心止不住的往下坠,惶恐极了。

“恨之入骨,却狠不下杀手,爱之入骨,却再也宠不起来!夏芫,我该拿你怎么办?”他长叹口气,走出西院。

夏芫睡醒时,发现自己光身子爬在床上,背上只浅浅的盖了块白布,努力的回想着之前的事情,隐隐约约的记起霍尊说要将她赏给府兵。

“后来呢,我好像稀里糊涂的解开了衣服,跌跌撞撞地进了寝室,好像还摔了一觉。之后呢?之后的事情为何全不记得?“

她认真地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最后看着黄铜屏风里自己的背影,后背上腐烂了一片,上面的细刺像钢针一样扎在那里。

只是,她对着镜子仔细观察时,觉得那些刺似乎少了许多。

“是这二日喝醉酒,睡觉的时候蹭掉的吗?“夏芫扶了扶额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错怪了她

次日晌午,霍尊端了碗药进来,看夏芫趴在床上发呆,走上前问她是自己喝还是等他来喂。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自己无病,干嘛要喝药。

霍尊唇角一勾,冷笑道:“你不喝下去怎知这药的厉害?昨日,我的府兵是怂了点,那还不是被你这丑陋的容貌和凶神恶煞的眼睛给吓的。不过没关系,有了这药,我保证你飘飘欲仙的样子,让他们不能自己!”

“你,你什么意思?”夏芫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怎么,昨天不过瘾,今天给你加点料,让你玩尽兴些,不好吗?”他冷笑着在床沿坐下,将她从床上拉起。

夏芫急忙将他推开,本能的往床里退出一截。

他欺上床,连逼带灌的给她将那碗药服下,扬长而去。

“霍尊,你就是个混蛋!”夏芫愤恨地骂了句。

话刚落音,她便觉得气血沸腾,全是滚烫的厉害,没多久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脑子里渐渐虚无。

醒来已是黄昏,她看到自己光着身子趴在床上,身上连个遮羞的布子都没盖。

望着黄铜屏风里的自己,想到晌午霍尊的话给她灌下的那晚药,夏芫缩在床角里全身哆嗦。

等回过神后,她仔细检查了下身体,却发现身上并无异样。

“是被人当另类参观了吗?”她绝望地说。

第三日,他又来了,除了一碗药外,还带了那根羊脂白玉短笛。

“昨天表现不错,看在大家还算满意的份上,这笛子还给你!今天的药别逼着我动手,自己喝!“他一边将药放在桌上,一边冰冷地说着。

夏芫盯着桌上的药,气的咬牙切齿。

霍尊并未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那只玉笛上,不温不火地说道:“怎么?之前在外面风流了一月,前几天又快活了一夜,在我这里倒是装起纯来!要不你说说这笛子的来历,我一会给你选几个摸样,活儿也不错的府兵!“

“你脑子有病吧!“她捞起药碗,挥起来就准备往他脑袋上砸。

“白冰,”他冰冷地抛出二个字,等到她捞着药碗的手指渐渐放松,勾起唇角轻笑了声,“她现在的情况并不好,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找!除了耐心,你最好再学会两个字——服从!”

已经松开的手指再次握紧,夏芫狠狠地咬了几下薄唇,追问道:“白冰到底在哪?”

“南康!说的具体地,在从南康被押送来的路上遇到叛乱,被叛乱的士兵劫持后下落不明。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点线索,虽然不一定能追的上,但总比没希望的好!”

她彻底愤怒了,连碗带药彻底地砸在他身上,腥红地眼底能蹦出火星子来。

“霍尊,你这个畜生,连人在哪都不知道,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觉得很好玩,是吗?“

他将一封飞鸽传书的信件丢给她看,那是派去南康寻找白冰的士兵写给霍尊的信,上面内容与他说的一致,注明的时间也是几日之前。

“寻找你的丫鬟不是我份内之事,想让我帮你就拿身体来换,把我的府兵伺候舒服了,我会加派二千人马去南康找!”

怒火在她心里烧了半天,尚存的一丝理智终于在脑子里蹦出一丝灵光,朝他冷笑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脑子是用来养鱼的?比起我来,你一定更想找到白冰,更想知道她肚子里秘密,更想将她千刀万剐吧?我现在决定不找了,你自己慢慢玩吧!”

“不找了啊?”霍尊捏了把衣服上的药水,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也是啊,白冰卖主求荣,背叛了你自己逃回南康的,被康王严惩后落了一身的伤,落在独家兄弟和那些叛军手里更是惨不忍睹。既然已经遭到报应,你自然用不着再将她找回来亲自教训了!“

看他转身朝寝室外走,夏芫瞳孔猛地一缩,急促地问道:“等等!你是说找到白冰后,你不打算处罚她?“

“她是你的丫鬟,生杀予夺凭什么让我代劳?药,府兵一会再送过来,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夏芫脑子里乱成一锅稀粥。

没对久,四个府兵端了碗药送过来。

夏芫狠狠地盯着他们,看的那几人情不自禁地后腿了二步。

她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追上前端起来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霍尊,你会后悔的!“

二行热泪夺目而出,她凄凉地笑了声,意识快速从脑子里剥离。

西院里,霍尊坐在那张八仙桌前,一脸茫然地盯着天空。

“将军,夫人已经喝了!“

“可有说什么?“

四个府兵相互看了眼,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小心翼翼地将夏芫的话讲了遍。

“后悔?我日夜都在后悔,该后悔的事情还少吗?你们把院子收拾一下,让木槿进来!“他终于收回停留在天空的视线,盯着满地的梧桐叶子对四个府兵吩咐道。

夏芫再次醒来,依然是在黄昏,西院里空无一人,院子里也被人打扫过了。

那颗大梧桐树死了,除了几个枯枝和喜雀窝外,什么都没留下。

二只喜鹊在不远处的紫槐树上重新搭巢建窝,四只大鹅也将乐园迁到了花园里。

“白冰,背叛康王的人是我,却让你当了替罪羊。你到底在哪里?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真的坚持不住!“

盯着那颗枯树,她泪流满面。

第四日,依然有府兵来送药。

如是几日,她院子里的杂草不但被处理干净,厨房里的米面粮油蔬菜也堆了不少。

到了第八日,送药的人再也没来,再也没人踏入西院。

只是,夏芫发现自己背后的伤好了,长出一片粉嫩的新皮肤。

走出寝室,她总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似乎都在鄙视羞辱着她。

因此,她好多天将自己困在寝室里,除了吃饭\洗衣\喂鹅\浇花外,很少走出屋子。

半个月后的一个晌午,霍尊急匆匆地走进西院,将正在灶台前煮饭的夏芫一把拉起来,拿出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账本递给她看。

夏芫脸上一怔,这不是她在茶社里自备的那个账本吗?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他翻着本子,指着一页一页的备注小字急促地问道。

“随手写的,没什么?”她接过本子,看都没看直接丢进了灶台里。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的男人不止一个

灶台里炭火烧的正旺,不足巴掌大的本子进去后很快烧没了四角和封面几页的内容,霍尊见状急忙将夏芫拉开,不顾一切到从火里将本子掏出来。

“你干什么?就这么不敢让我看到吗?若非我的毛笔滚到了书桌下,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个账本。你明明那么想我,为什么整整半年里连一封信都不肯写,为什么背叛我做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夏芫莫明地看着他,半年里她明明写了十六封信给他,而他总共就回了一封,上面就四个字——等我回来!

她等了,等的结果就是他带了他心爱的小悦儿回来,一次纳了三个妾。

之后,他与那三个女合起来折磨她,在她身心俱损\苟延残喘地只剩最后一口气时,无情地将她丢给府兵,被那些人扒光衣服后参观羞辱。

那个账本玉暖临行前帮她收拾了次房间,收拾完后账本就找不到了,不久后霍尊凯旋的消息传来,她便再也不找了。

夏芫看着她,瞳孔中的疑惑退去后,剩下的只有冰凉如水深不见底的渊潭。

心已死!

灵魂已碎!

别说是解释,就算是他跪下来对她表白,她的感情世界里都不会再泛起涟漪!

“你凭命的赚钱,每隔十天就将赚到的银子换算成马匹和粮草,每一次都备注着”平安归来“这四个字,明明那么在乎我,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写信给我?”他抓着她的肩膀,捏的她膀子生疼。

“你想多了吧?南疆战场上,康国大将凌寒前遇劲敌,后有杜家兄弟暗害,康王猜疑。我与他两情相悦,情深似海,本打算找个机会将银两增送与他,可惜他早走了一步。平安归来,自然是希望战争结束后,他早点的兑现承诺接我南康!”

霍尊手臂一僵,话音也生硬了几分:“凌寒?是白冰的哥哥吧?难怪你处处护着白冰,原来她是你小姑子!”

“不错,我任你们践踏,任你羞辱,就是为了留着一口气帮凌寒照顾她。若是白冰不在了,你以为我会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勾起唇角笑了,讽刺道:“说的跟真的一样,那根羊脂玉笛呢,这么忤逆的东西,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刻上”凤“字送给你?”

“我的男人不止这一个,够了吧?南康的,东翼的,漠北的,还有你养的那些府兵,这么多你满意了吧?不满意的话……啊!”

她话未说完,就被他封住了嘴巴,一个疯狂的亲吻炽热缠绵,让她脑子里一阵缺氧。

她凭命地朝他舌头上咬了一下,趁机推开他逃回寝室。

霍尊手里攥着那个被烧掉了一半的小本子,怔怔地靠在灶台上。

夏芫躲在寝室里凭命地喘气,刚才她说出凌寒是有心的。

因为只有这样,霍尊才花更多的心思去找白冰,找到之后不会轻易地要了白冰的性命,因为她觉得霍尊的真正目的是让她自己痛不欲生。

以前,她觉得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折磨她\羞辱她,现在,她觉得他心里似乎还有一丝不忍,还有那么一点情意。

可惜,这种变态扭曲的爱情她不稀罕,这种连信任都有的情感说到底就是泡沫,再遇到风吹雨打同样会灰飞烟灭。

她的目标很明确——白冰!

二日后黄昏,一个丫鬟过来传话,说让她去北院府宴。

夜宴?

是有客人吗?

她心里怔了下,该不是羞辱完后又打算将她赏给别人吧?

一次次的羞辱恶心她,真的就那么好玩吗?

不行,这一次她要羞辱恶心回去!

夏芫冷笑了声,从柜子里找了套颜色最为鲜艳,质地最为轻薄的衣服套在身上,还特意将配套的真丝腰带换成光滑鲜红色的绸带,松松垮垮地在腰间系了个蝴蝶结。

头发也特意修剪了番,为了掩饰额头和耳前的伤痕,她特意剪了厚厚的齐流海儿和鬓角,然后将头发全部挽起,疏了个高高的堕马髻,随意的扎了两朵红海棠在头上。

对着那张巨大的黄铜屏风看了看,觉得里面的倒影像极了流云阁二楼上的姑娘。

不!

应该说比那里的姑娘还有低俗无味,她满意地笑了下,将那支桃木簪子扎在头上。

北院里出奇的安静,与她估计得宾客满座完全相反,丫鬟们大眼瞪小眼地将她看了半天啊,最后将她带进一个小客厅里。

客厅很小,顶多容纳七八张餐桌,而且也仅摆了四张。

主位一张大桌上并肩坐在霍尊和秦新月,西面二张桌子上坐了苏涟漪和景倩兮,东面那张桌子明显是留给她的。

看那三女一男只字不言,个个儿偷着乐呵,夏芫不由锁起来眉头。

既然没有满席的男人,也没有待命的府兵,她搞了这一身行头恶心谁呢?

房里虽点了十几个烛台,桌前也染了红烛,但光线依然暗了些。

夏芫这几个月来大概是过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对这样烛火摇曳的场景倒是有些不适。

听他们半天没说话,她走到东面那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酒菜上来后,她惊奇地发现有几道是她爱吃的,本想提起筷子尝上一口,想到自己早没了味觉和嗅觉,吃什么都是没味,还不如那清脆多汁的生萝卜丝痛快。

意外的是,还真来了一份生萝卜丝,而且还有她最最最爱吃的螃蟹。

这螃蟹是她现代生活里的最爱,穿越过来后她曾提起过,丫鬟们都觉得不可思议,霍尊说邑国很少有人吃这个东西,因此从未吃到过。

没想到今日,竟出奇的有了一份。

整整一大桌子菜,她只动了两道,萝卜丝配螃蟹,虽然不搭,但吃的津津有味。

几只大螃蟹吃完后,她惊讶地发现一个问题,那三女一男非得没有羞辱她,而且席间出奇的安静,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发现那四人都眼底瞪得圆圆地看着自己。

与他们对视了片刻,依然没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夏芫怔了怔,低下头继续吃着螃蟹。

噌!

一把匕首飞过来,端端地砸在她桌子上,距离她剥螃蟹的手指仅有二寸距离。

夏芫一个哆嗦,剥好的螃蟹滑落在地上,抬起头,发现霍尊正愤怒地看着她,而那三个女人也莫名其妙地瞪圆了眼睛。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是你勾引我的

“你心爱的人死了,他的贴身匕首就在你面前,你无动于衷吗?”霍尊气愤地问道。

夏芫莫名地看着他,隔着摇曳的烛火隐约看到了他的嘴巴在动,却似乎没听到他话里的内容。

不!

是根本就没听到一点声音!

转头再看向那三个女人,苏涟漪和景倩兮嘴巴也动着,但依然没有声音。

怎么会这样?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她没听到一点声音。

这几个人的嘴巴明明在动,是她听不到了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四个主子四个丫鬟,明明有几个人嘴巴开开合合的在说话,她竟然一点都没听到。

从那几人鄙视嘲讽的嘴脸中,她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失去了听觉。

这些日子,她很少与人打交道,仅有的几次与人接触全是在白天。

因为懂唇语,双耳失聪并未对她造成多大影响,与人沟通交流起来也未产生障碍。

而此时,光线昏暗,她又一直低着头,正好将这个缺陷给暴露出来。

她茫然地看着那几人,心理如决堤的湖水在翻涌,何时失去知觉的?

她努力想了半天,最后将思路锁定在秦新月到西园陷害她那日。

那日,霍尊拿着铁鞭在她身后的梧桐树上狠狠地抽了几十鞭子,她耳朵里天雷滚滚,直到第二日耳朵里还跟过火车一样,呜呜的叫个不停。

后来,她和别人说话时反应会时不时的慢上一拍,直到看着对方的脸才能对答如流。那晚,与萝卜彻夜长谈,她们明明桌在同一张桌上,她莫明地感觉到听起对方的话来

吃力了不少。

原来,她不是用耳朵听的,是用眼睛看的。

二十多日前的事情,如此的后知后觉,她知道不光因为这一个月来与人接触的太少,,还有她满脑子想着白冰,根本就未留意自己。

五觉失去了三觉,她这鼻子\舌头\耳朵全成了虚设。

她盯着桌上那把锋利的匕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割耳割鼻割舌的画面。

古代刑罚残酷,向她这样虚有个外形的跟经历了几次酷刑有和区别?

看的霍尊端着酒杯朝她走来,夏芫用尚存的理智压下来了心里的失落\绝望和恐慌。

不能让他们看出她失去听觉,否则她懂唇语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到时候那三女一男

还不知搅起多少风浪来。

“凌寒的贴身物件,给你看一眼,睹物思人!”他拔起桌上的匕首,递到了她的手上。

“凌寒?”

夏芫看着他,目光顿了半天,终于想起那天她跟他说自己喜欢凌寒的事情。

她接过那把匕首在眼前看了半天,并未答话。

“吃的这么开心,等白冰回来了我该怎么跟她说?说她哥的死,你很高兴,一口气吃了四只螃蟹。要不我再陪你喝两杯,庆祝庆祝?”他说着夺下她手中的匕首,往她的酒杯里斟满了酒。

她目光落在他脸上,刚刚强压下去的悲愤\绝望\哀伤全在脸上汇聚着,咬牙切齿地盯了他半天,捞起她桌前的酒坛子一饮而尽后,转身出了北院。

霍尊诧异地看着她,脸上尽是疑问,难道她真的喜欢凌寒?

怎么可能?

凌寒一妻四妾,还有六七个通房的丫鬟,虽都是别人送的,但一个也未待慢。

那把匕首是一位西蒙人送他的,风格虽与南康的兵器有些相似,但稍微用点心思,都能看出不是南康人的东西。

夏芫看了半天,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就算她再不了解兵器,也不至于对凌寒的贴身之物分辨不出来。

再说,这凌寒长剑短刀天下皆知,夏芫被一把匕首轻易骗过,明显是拿凌寒当幌子忽悠他!

他本来并不像试探夏芫,只因刚才他们四人有说有笑地聊了半天,夏芫竟根没听到似的只顾着吃螃蟹。

他的小悦儿生来就怕螃蟹,看的她吃的津津有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苏涟漪和景倩兮热潮冷讽地说了半天,夏芫竟毫不在意。

夏芫说过不爱了,而且也彻底做到了,这让他心里堵的慌,一把匕首砸过去,正好想到了凌寒的事情。

虽然他的判断与试探的结果完全一致,但夏芫莫明的悲愤\绝望和失落让他心里更堵更慌。

突然,霍尊瞳孔一缩,急匆匆地出了跟出了北院。

“少夫人呢?”西院门口,他朝府兵问道。

“回将军,少夫人刚回去,这回应该还没休息吧!”一个府兵认真地答道。

他长呼了口气,转过头对府兵说:“记住,不准让她离开西院,也不准仍何人进入这个院子。还有,不准告诉任何人我在西院!”

说完后,他大步流星地走进西院,坐在院子里的八角桌前。

月光如水,星光璀璨,朗空皎月的六月星空像极了洗净铅华后的灵魂,他心里难得的平静。

“咳!咳咳!”

一阵轻咳,花园里的枝叶晃动了几下。

霍尊心里一怔,那个酒鬼竟然醉倒在花园里,刚才大家都在讨论说今日的酒性子烈,喝半坛都能醉人,她是想逞能吗?

想到那个位置正是那个满身是刺的植物疯狂生长的地方,他连忙起身去走了过去。

夏芫跌倒的位置离那个植物也就小半步之遥,她的手几乎都要抓在那些坚硬细密的刺上,霍尊皱了皱眉抱着她回了寝室。

感觉到自己手上黏糊糊的,他点燃烛台一看,发现她吐的满身都是。

他拿起条毛巾往她身上抹了几下,竟不经意的将她扎在腰间的绸带给扯开了,鲜艳轻薄的衣服瞬间从身上滑落,露出雪白的香肩和粉色的束身衣物。

他盯着床上烂醉如泥的夏芫,看着她头上那支桃木发簪,心里越想越堵:“这支发簪看似不值一文,却是精雕细琢的,而且是新作好的,究竟是谁送的?一个普通的家宴,你穿的这么风姿摇曳,和青楼里那些卖笑的有什么区别?喝下这么多酒,是想再跑出去借酒发疯,勾引男人吗?”

看她束身的衣服被吐出来的污渍湿透了一片,他气愤地扯开她的衣物,将她丢尽了那个红玛瑙浴缸里。

水并不深,可烂醉如泥的她倒在浴缸里止不住的往下沉。

他将她捞起来三次,她往下沉了三次。

“记住了,这次,是你主动勾引我的!”

最后,他气愤地将她按在浴缸壁上,退去自己身上的衣服跳了进去。

下一章内容之前已经发布,就是第232章的内容当时章节名打错了,232实际上是235的内容,已经订阅的朋友不要重复订阅了,直接翻回去看,236章承接232章实际上是235章的内容。

第二百三十六章 辜负

夏芫次日醒来,发现自己光身子躺在床上,身上大大小小的草莓印子,下身更是出奇的酸软麻木。

放眼一看,身上的衣服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外衣还是被人撕破了的。

她脑子里一懵,脸脖瞬间变得绯红。

昨夜宴席上,她发现自己听觉失灵,心里失落绝望之极,遇上霍尊过来羞辱,她拿起一坛子酒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后来呢,她完全断片了。

但不用多想,光看这一身的草莓印子和床上的污渍,还有她自己酸软的双腿,她就知道霍尊又一次将她赐给了府兵!

本来还报了一份幻象,想着自己打扮的低俗开放,或许会戳中那些人的脊骨梁,大该就不碰她了。

那料,她喝下酒前,他拿着凌寒的遗物来逼问她,而她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没有否认自己和凌寒的事情。

霍尊向来记仇,仅凭这一点,都不可能再对她有半点仁慈之心,更何况之前还将她多次赏给府兵。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终究还是没逃过这种命运。

“霍尊,你怎么不去死?”

她蜷缩在墙角,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类似的羞辱成千上万,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恨得彻头彻尾。

不想再被人看到,她走出寝室的时间越来越少,一连十多日里将每日三餐改为二餐,甚至一餐。

起初她对着院子里那颗枯死的大梧桐树还会发呆上一阵子,后来索性不再往前院里看,而是将目光抛向后院。

后院里杂草丛生,那个练武场边上有副青石桌椅。

坐下后,她惊喜地发现了十几个鹅蛋。

“大鹅们下蛋了?什么时候开始的?难怪最近鬼鬼祟祟地老往后院里跑,原来是下蛋了!”她惊讶地看着它们偷偷筑起的新巢。

鹅蛋大而饱满,色彩洁白,她觉得画成人物山水应该不错,于是跑进屋子那了笔墨过来。

画了几个后她觉得大鹅们功不可没,应该画入她的那副梧桐树中。

这幅梧桐树装裱好后,她一直放在柜子里,拿出来后补了几笔,除了四只大鹅以外,还认真地画上了二只喜鹊和它们的家园。

看着眼前的青石桌子,夏芫瞳孔猛地一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

“这青石桌子底下可是有好东西的,竟然差点让我给忘了!”

说罢,她蹲下身,连忙在石桌底下的泥土里抛了起来。

没多久,一坛陈酒让她给抛了出来。

这千潭桃花酿去年三月制了二百多坛,有四坛是精制的,她这里藏了两坛,别处藏了二坛,其中有一坛送来于暖,日今还剩三坛。

当时只想找个霍尊寻不到的地方,哪想时隔一年,连她自己都忘的一干二净。

那四只大鹅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到自己尚未成型的孩子被她摆在桌子上画的连亲妈都不认识,它们个个儿怒发冲冠地盯着她。

夏芫脸上一怔,连忙收起她的大梧桐树画卷,求饶道:“大白鹅,鹅大仙,别生气,我不吃它们,就是让它们陪我玩玩,练练手笔!你们等着,我炒个萝卜丁丁,外加个三彩水晶萝卜汤,咱们好好叙叙!”

她说着跑进厨房,除了一干一汤二道萝卜菜外,还加了碗米饭出来。

“那!这是你们的酒碗,边吃米饭边喝酒,这萝卜丁丁我切的碎,直接给你们拌碗里了。还有这个水晶萝卜汤,也给你们浇到饭里了!”

看那四只大白鹅对她的千潭桃花酿并不感兴趣,夏芫想了想觉得这酒大该是酿坏了,因为自去年三月的桃花酒之后,她酿的酒全是坏的。

尤其是那一百坛又苦又酸的合欢酒,让她心疼了好几个月。

“你们不喜欢没关系,反正我闻不到也偿不出来,如果真酿坏了应该是喝不醉人的,我自己慢慢喝就是!”她说着给自己倒了一碗。

四只大鹅吃一会,抬起头看着她一会,似乎对她的自言自语和她手中的桃花酒没有任何兴趣。

吃饱后两只在窝里下蛋,两只在四周转悠。

夏芫看着她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一碗接一碗的喝着。

等第二坛块见底的时候,她头重脚轻身子软,一个不留神从凳子上溜了下去,趴着青石桌子上昏睡过去。

她手中的酒坛子滚落在地,流出一部分后还剩了些。

那二只鹅下完蛋后,大该是太过口渴,在桌前转悠了半天,对着坛子里的酒水喝了起来。

看它两喝的津津有味,在草丛里转悠的其他两只大鹅也赶了过来,没多久将剩下的酒喝完了,然后四只小家伙东倒西歪地睡了一地。

次日,南山营中,霍尊打开一个精致的鎏金盒子,对着里面的一条琥珀《金刚经》牌子发呆。

“将军!”一个家中的府兵跑了进来。

霍尊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对方:“怎么了?”

“少……少夫人她,昨日就从寝室里出来了一次,到现在都没看到人影!”府兵结结巴巴地说着。

他们没看到,不代表夏芫不在,更不代表夏芫就会出事。

对于这样的小事情,樊莽压根就懒得管,这些府兵们拿捏了半天,实在知不知道该不该向霍尊禀报。

最后大家剪子石头布,由输了的过来禀报霍尊。

“进去看了吗?”

听到“进去”二字,这个府兵更是吓得全是哆嗦,上次霍尊说将夏芫赐给他们,他差点吓的尿了裤子。

别说进去,远远地朝西院看一眼,他都还惊魂未定。

霍尊朝对方身上扫了一眼,发现他是一个月前新进将军府的,而且上次被他强抓进西院的正巧就有此人。

他剑眉微锁未再言语,将鎏金盒子放进书桌里,跟着府兵回了将军府。

西院里出奇的安静,寝室、厨房、花园全空无一人,他是闻着酒香找到夏芫的。

赶到后院那片荒草丛时,她和四只大鹅都睡的香甜。

桌上的饭菜是昨日的,他一眼边看了出来,想到她趴在这里睡了一天一夜,他心口狠狠地揪了下。

带她回寝室后,他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的青石桌前,看着桌上的萝卜丁丁和红、白、青三色萝卜汤,脸上如染了层墨汁。

捏起筷子轻偿了口,他眉心一拧,乌黑的脸上又凝了霜。

桌上是一副收起的花卷,打开后他自己也怔住了。

之前,他见她用了一个多月时间画那颗梧桐树,每一笔都在求精求细,哪想到最后染了这么夸张\奔放的颜色。

“墨绿的土地,红色的枝干,蓝色的树叶,橙黄的天空。下面无比的压抑,上面却非常明快愉悦,她想说什么?”

霍尊自言自语地说着,合上那副画后目光落在了酒坛子上。

酒坛子是空的,但里面依然飘着酒香。

这坛子他并不陌生,是一年前他们制作桃花酒用的,当时特意精制了四坛,由夏芫藏了起来,并命名为千潭桃花酿。

他以为此酒早就不在了,没想到竟然还被她存放着,而且这酒已经打开一天一夜,里面还散发着醉人的酒香。

多年来嗜酒如命的他,一眼便认出是世间难得的好酒。

“酒香?”

霍尊怔了下,狠狠地抽下抽鼻子。

他已经半年没闻到酒茶之香了,原以为是南康那次酒喝的太过,对天下的美酒好茶都没了胃口。

如今,闻到此酒,他竟然奇迹般的闻道了酒花香。

突然,一个画面在他脑中闪过,他脊背一僵不由冒了曾冷汗。

——我若负你,此生此世,戒酒断茶!

她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想到曾经的那些誓言,他心似被人猛地揪住。

“难道,这半年来茶酒无味,是因为这个原因?怎么可能,明明是她辜负了我?”

第二百三十七章 心里崩塌

他拎起酒坛子闻了闻,没错,的确是酒香扑鼻。

霍尊跑进北院里,取了十几种上好的美酒一一闻过后,的确没有嗅到酒香。

“季藤哥哥,你在做什么?一下子打开了十几坛酒,搞的满院子都是酒香,外面的丫鬟们都快被熏醉了!”秦新月走进来,对着他娇笑道。

霍尊怔怔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问:“满院子酒香?”

“对啊,北院的人估计都闻到了!”她依然甜甜的笑着,唇角的梨花窝清甜可爱。

霍尊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出了北院。

秦新月百思不解,悄悄在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失魂落魄地进了西院。

“又是因为夏芫,这个女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她双拳紧握,怒目腥红。想跟着他一起进西院看看,却被府兵死死地拦在外面。

昏黄时,夏芫张开眼,只觉得头昏脑热天旋地转,目光在头顶的黄花梨木大床上盯了半天,终于回了几分神过来。

看到不远处隐隐约约地立了根千年寒冰柱子,她怔了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半天,确认还真是个人影——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醒了?”霍尊走上前,坐在床沿上。

光线昏暗,又没点亮烛台,她不看不清他说的什么,本能地朝墙角缩了缩,裹上被子让他出去。

他看着她,本能地朝墙角追了一小段说:“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你别过来,我都已经人尽可夫了,你还想怎么样?要么杀了我,要么直接将我卖到青楼歌馆,别拿一群畏畏缩缩的府兵来恶心我!”她愤怒地看着他,情绪越来越激动。

“夏芫,你冷静点!没有府兵,只有我和木槿两个人,你背上的药是木槿敷上去的。前天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霍尊认真地解释着,追到墙角扶住了她的肩膀。

夏芫看她一步步紧逼,羞辱、愤怒、憎恨如决堤的朝水一般在心头翻涌,再也强压不下。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畜生。一次又一次的将我赐给府兵,你怎么不把我丢在大街上,送给那些街头无赖,或者租出去,还能给你赚点酒钱,再或者……”

霍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心如刀绞的撕痛着:“你胡说什么,我都说了我没有将你赐给任何人,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你冷静点,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你想把我的自尊踩进尘埃,好啊,把白冰找回来,我每天都让你的府兵开开心心的!你让他们进来,我现在就伺候好他们!”她撕心裂肺地说着,愤怒地扯开了自己的衣服。

“夏芫,你做什么?把衣服穿上!我只是想平心静气地跟你谈谈,你为何一句都不肯相信?我是瞒过你一二次,但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骗你,又怎么可能将你赐给别人?”他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捏的她膀子生疼。

他的话她听不见,昏暗的光线她也看不清他的口型,只是本能的觉得他的步步紧逼是为了更进一步的羞辱自己,将她赏给更多的府兵。

霍尊心里如砸进了几根长钉子,牢牢的堵在心口处,气血凝滞后脑子里也乱成了粥。

他没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的行为给她造成这么大刺激,让她连安静下来都变得异常困难。

“你让他们进来吧,日后只要他们进来就可以了,你不必亲自过来。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都不想!”夏芫愤怒的说着,扯开了最后一件衣服。

他感到自己的心一刀刀的被人割开,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淌,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怒吼道:“夏芫,你连我的话都信不过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冷静点有那么难吗?”

昏暗的寝室里,他的怒吼声她完全听不到,但他脸上的愤怒她却依稀看的清楚,这种表情让她更加绝望\悲愤\激动。

他心里堵着\痛着\慌着,最后闭上眼长叹了口气,狠狠地压上了她的薄唇。

舌齿相接时,她使出全力去咬他的舌头,他灵舌一抽闪电般的躲开了。

“夏芫,既然我的话你信不过,就用心去感受!”

他说着拽着她的肩膀将她翻了个身,俯身趴在了她的背上。

这一夜,他前所未有的温柔,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他趴在她背上深情诉说了很多,她失去听觉后一个字也没听到,反倒可奈何地被他压在身下羞恼成海。

“夏芫,你害我一万将士一去不返,我瓜分你南康四分之一个的故里,我统兵无能我认了,你身份暴露你也认命,我们两个扯平了!邑国这面,妻债夫还,你犯下的所有错我会替你扛着,你欠下的所有血债,我也为你背着。我们重新开始,没有南康,没有中邑,你只是夏芫,我也只是霍季藤,都不在背负任何东西,像平常老百姓一样过日子!”

他听到她哭了,以为是感动欣喜,却不知是因为不堪羞辱和对他憎恨至极。

“真他妈恶心!”她含着泪狠狠地骂了句。

霍尊扶着她秀发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着:“你说什么?”

她趴在床上,肩膀因情绪失控而猛烈地的颤抖着,头下的被褥已经悄无声息地哭湿了一片。

他伸手朝她头下一摸,心里比那片泪水打湿的枕头还要寒凉,深吸了口气从她身体里退出。

“对不起,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披上衣服,出了寝室后瘫坐在那张八仙桌前,心里崩塌了一片。

夏芫趴在床上悲痛欲绝,她想不通世上竟然有如此恶心变态的男人,明明不止一次的将她赐给府兵,又贱兮兮地往自己上身蹭。

她更想不通自己也会跟着变态,明明是恨极了他,为何还会有那么一丝眷恋?

她紧咬薄唇,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夏芫,你再敢犯贱,绝不会好死!”

想到这样的事情有一有二,自然还有三有四,她不但得承受府兵的羞辱,还要承受他得羞辱。

她想了半天,最后想到了一个极其残忍却最能保全自己得办法。

拔下头上得那把桃木簪子,她盯着黄铜屏风里的自己冰冷地笑了。

“白冰,我坚持不了多久,你再不回来,大概就见不上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最大容忍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霍尊揉着眉心从八仙桌上站起,刚进入寝室就冲了出来。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他一声大吼,院子里立即忙乱了起来。

进了寝室,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夏芫和被鲜血染红的被褥,身体如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血肉从伤处一点点的被剥离\脱落。

他从南疆战场上回来的那晚,疯狂的惩罚了她,她自毁容貌割腕自杀。

这一次,他柔情似水深情似海的表了几个时辰的衷肠,她依然疯狂地自残。

他看出来了,她如今恨极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长长短短深深浅浅一身的伤口,好在没有致命的,他认真给她敷了些外伤药后,帮她套了身衣服。

大夫赶到时天色已亮,他对着夏芫望闻问诊地看了半天,说伤虽不会致命,但夏日容易感染且她身子太弱,必须安心养上些日子。

一切正和她意,安心休养刚好不会有人来骚扰。

正这样想着,霍尊进了寝室。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神情。

“我不会再碰你,这里也不会再有人骚扰你。你可以自由出入,但不准夜不归宿,不准离开青龙城,不准与其他人纠缠不清。白冰回来后也是一样,这是我的最大容忍!”

许久,他丢下了这一句,转身离开。

夏芫看着他离去得背影,一时间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连十多日,西院再也没人进来,她不但可以自由出入将军府,而且还意外的收到了自己的开销银两。

除此之外,还有三品诰命夫人的俸禄,半年的,二者加起来竟有九百两银子。

上次卖首饰的钱还有一万九千两,这样算起来,她觉得自己瞬间又变回个小富婆了。

一日,她出去买菜,发现大家盯着自己的目光依然充满好奇,她尴尬地抿了抿唇,找了个车夫装了几框萝卜就往后赶。

路上遇到几个卖女儿的,夏芫琢磨了下,觉得收个丫鬟的话,自己日后就不用上街被人围观了,于是让车夫先走一步,自己上前去看了会。

“家里实在穷的接不开锅了,我这女儿手脚勤快,聪明懂事,您给三十两银子就成!”一位中年男子指着他的三个女儿哭道。

“我女儿只要二十两银子,手脚勤快吃的少,聪明伶俐解人意,求好心人给条活路!”他身旁的一个中年妇女哭的更凄惨。

夏芫觉得这几个女娃儿虽然满脸尘灰,但长相还算不错,于是取出一百两银子,问谁愿意给她当丫鬟,结果着十来个女孩子没一个愿意的。

“为什么,我可以供你们吃穿,每月再给你十两月银,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当丫鬟?”她惊讶地问道。

那些人全低头不语,夏芫觉得大概是自己容貌丑陋,吓着人家了吧,她叹了口准备转身,结果这二人争先恐后的吆喝了起来。

“来了来了!赶紧准备好!卖女儿啦,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给三十两银子就成。”男子大声吆喝着。

那中年妇女吆喝的更加来劲:“二十两银子,我就闺女长的好,手脚利索吃的少,聪明了伶俐解人意!”

“我家姑娘好,十五两银子!”

……

夏芫看着他们二人,一肚子怒火在叫嚣着,沿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发现不远处一位翩翩公子带着个书童正迎面走来。

“状元郎,我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了,求您行行好收我这闺女做丫鬟吧。只要十五两!”

“我家闺女只要十两银子!”

……

这二人鸡一嘴鹅一嘴的抢了起来,夏芫总算看明白他们的心思——削尖了脑袋将自己女儿往这位年轻新贵身上倒贴!

怎么就不说自己女儿能暖床叠被水蛇腰呢!

她不屑地看了眼,准备离去。

“嗯,十几位姑娘全都不错,干脆一并收下,不过我身上现在没带这么多银两,还劳二位耐心等待,我这就派人去取!”

男子纯净的声音再空气里传开,周围的人全部围了上来,夏芫见状,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此人玉树临风,貌比潘安,表情平静祥和,一袭墨绿色的衣服光滑如瀑,到有几分陆境衡的气质。

她站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这位刚刚金榜题名的状元郎,顺便再将那十几个屈身做丫鬟的有志女青年打量了番。

长的都不错,刚好女的心怀大志,男的海纳百川,西葫芦陪南瓜,绿豆陪王八——再合适不过了。

没多大功夫,状元郎的书童回来了,还带了一群亲兵护卫。

护卫过来后,二话没说直接将这些人全抓了起来。

“还是状元郎明察秋毫,我们追了几个月的案子,让您三天时间就给破了!“一个护卫首领拱手谢道。

“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这些人知道我刚入京,身边只有个书童,而皇上昨日又重赏了我,因此便打起了我的注意。若非那日听到这些人的作案手法,想必带回去后家里要被偷光了!“状元谦虚地说着,笑容极其温和。

护卫压着十几个人离开后,夏芫亦转身欲走,突然,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

“恩公?真的是你!“

被对方突然间一扯,她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站稳身子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怒声说道:“你看好了,我是来买丫鬟的,不是来卖自己的!“

“恩公,是我啊,何金良啊!一年多钱,我身患肺痨,你赠药赠银,不但治好了我和爹爹的病,还鼓励我考取功名的!“

夏芫仔细一想,去年自己拿着红老仙送的那一羊皮袋子神丹妙药浪迹天涯时,的确救了一对身后肺痨的父子,听说那年轻人是个秀才,还送了一千两银子让他去考取功名。

“恩公,吃了您赠的药,我和父亲二个月里身体痊愈。安顿好父亲后我就参加乡试、会试,今年四月又参加了殿试,承上天庇佑,皇上恩典,中了个状元。恩公大恩大德,再下永世难忘,还望受在下一拜!”何金良说着就要跪地磕头。

夏芫心里一慌,赶紧将他拉起来,风轻云淡地将话题转开:“你如今可是状元郎,当街这一拜还不得把我给拜傻了?不如你告诉我这科举是怎么个考法,来年我也试试,看能不能考个秀才?”

何金良知道夏芫是不想让他被人当街笑话,毕竟刚考入京的状元郎家境贫苦无权无势容易遭人排斥,且曾患肺痨这件事情会被很多人借机发挥,打压疏远。

何金良想了想,真诚地说道:“恩公圣德,若有用的着再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我会的!既然你以后要在青龙城生活,或许我们还会重逢。我叫夏芫,以后不用再喊恩公!”夏芫轻笑着说。

“你,你就是夏芫?”

她知道自己臭名远扬,也没什么可掩饰的,想了想,认真地点头。

“天下都在传,说你貌若天仙,风华绝世,我一直在想会是什么样的仙女呢,能否及我恩公半分,没想到正是恩公你!”

何金良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册子给她看,这册子里面记载的都是近二十年的名人事迹,而夏芫竟排在风云榜奇女子中的首位,里面将她的事迹写的一清二楚,而且标题上还明目张胆地注了八个字——貌若天仙,风华绝世。

“风华绝世?这书也不知是谁写的,竟是没看到我这张脸!”夏芫尴尬地笑道。

“仅是皮相而已,恩公何必上心!这本《品萃》是一个月前流传开的,作者无从考证,但落笔时间是半年之前。但里面的人物记载全部属实,因此大家深信不疑。此书如今大卖,想必很快就能传遍天下,倒时候家家户户都能看到!”

看何金良说的津津有味,夏芫漫不经心的地翻看着书册,发现里面还有关于林倩雪、司徒俊、拓跋缙、阙茗和陆境衡等人的记载,便问对方这本书能不能借她拿回去看几天。

何金良很爽快的将书送给了她,夏芫拿着书,满怀期待地回了将军府。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强人所难

回到西院,车夫将萝卜送进来在厨房丢了一地,夏芫回来时他早已没了踪影。

整理好萝卜后,夏芫切了二块“臭婆娘”放在八仙桌前,坐下身认真看书。

这书里大致分了四部分,除了皇帝外,将近二十年里的能人异士几乎全提到了,就连红老仙、月郎中也榜上有名。

第一部分说的是天下英雄,霍尊、郝戟、凌寒、司徒俊等均榜上有名。

霍尊虽被排在第一,但除了起笔的“圣骑将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外,几百字的描述里几乎没多少褒扬的字眼,他臭名远扬多年,夏芫并不好奇。

对于郝戟评价甚少,只提到“赤北战事,运筹帷幄”八个字。

关于凌寒、司徒俊则用了大量的篇幅,几乎全是褒扬的词眼。

第二部分是风流才子,陆境衡、阙茗、李茂等人均榜上有名。

陆境衡是邑国第一才子,阙茗虽商人出身,但骨子里都透着闲云野鹤般的超然洒脱,而且全都文武双全,琴棋书画也丝毫不再话下。

夏芫翻着书琢磨了半天,觉得这二人要是放在一起比试的话,也不知谁能圣出。

第三部分是天下之奇女子,夏芫很惊讶自己被排到第一。

仔细一看,除了说她气质脱俗、貌若天仙、惊风才逸外,还重点起到她给灾民捐了五十万两银子,给法华寺敬了十几万两银子的香火钱。

“我名声向来不好,这里能给我洗白,想必是那几十万两银子的功劳。那写书之人若知我捐这些银子的初衷,定不会这般夸我,若看到我的这张脸,肯定也会一头撞死在墙上!”

夏芫叹了口气继续往后翻着,看到里面关于司徒俊、林倩雪、兴平等人的记载时,不由再次叹了口气。

这司徒俊林倩雪没什么可好奇的,而兴平完全是作为刁蛮公主被评价的,但笔者对其痴心不改飞蛾扑火的态度还是很肯定。

第四部分是能人异士,凡是身怀绝技的神医、名家、高僧、甚至江湖高手都有涉及。

夏芫认真地看了一日,发现此书中记载的事迹的确没有杜撰,只是她自己完全配不上那八个字!

七日后,夏芫在做饭时烫手右手。

虽然敷了药,但烫伤的地方起了大大小小十多个水泡,收衣服时水泡破开,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煎熬了一夜,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晌午时,她刚从床上爬起,就看到霍尊带了二位宫女进入西院,那二人一脸焦急地拉着她就往外走,夏芫问了半天也肯不说,上了马车后直奔皇宫。

看霍尊一路上眉头紧锁,夏芫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定是自己偷偷放走子兰太子和林倩雪的事情暴露,皇帝要砍她的脑袋。

进了皇宫,一位依着华丽的贵妇望眼欲穿地盯着她们,还未来及行礼,便拉着夏芫和霍尊进来自己的瑞云宫。

“容妃娘娘,此事实在是有心无力!”霍尊一边推脱,一边行礼赔罪。

容妃没有看他,拉着夏芫急切地说:”四国来访,名为探讨交流,实为百花斗艳,我大邑文化悠久,人口众多,却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连连失利。并非我邑国无人,而是这二年来,才子佳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火烧眉毛了,却无人可用。再这样输下去,大邑国可要颜面扫地,皇上已为此事急的焦头烂额。本宫希望你一展芳华,为了大邑国夺回风采!”

“娘娘您是想让我……与众人比试才艺?”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根据时下最为流行的《品萃》记载,你风华绝世,独居鳌头,而且,眼下能用的邑国上榜者仅你一人。本宫知道你眼下的情况不愿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但事情紧急,别无他法!”

容妃说的一脸恳切,看得夏芫心里踹踹不安。

她没听觉、没味觉、没嗅觉,如今右手连筷子都握不了,如何去参加比赛?

“娘娘,你还是治我罪吧!我真的有心无力!”她认真地看着对方,诚恳地回答。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连我这病秧子都厚着脸皮跑出来和年轻人比试,你是皇上三日前就点了名的。霍尊说你身体不适,本宫也知道你味觉、嗅觉失灵、容貌受损,因此不愿打扰,但眼下已经没有他法。”

夏芫见实在推脱不过,正欲将自己伤痕累累的右手递给她看,突然,一位公公走了进来,说宫宴开始,请容妃带着夏芫移步紫菱殿。

“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过去,你们两个伺候她沐浴更衣,然后立即将人带过来!”容妃朝身旁的二个宫女吩咐了句,急匆匆出了瑞云宫。

“我推拖了四次,实在推不掉,你尽力而为吧!”霍尊说了句,目光看向瑞云宫外的一株合欢树上。

夏芫无可奈何地被二个宫女带进浴室,从沐浴、更衣、到梳妆完全由二个宫女摆弄着,她看着镜子里的满脸伤痕的自己,出嫁前在宫里梳妆打扮的画面浮现在眼底。

那时,同样是无可奈何的被宫女们操纵着,但想着会嫁一个温婉如玉的翩翩公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安慰的。

如今,类似的场景再现,她心里却只有无助和彷徨。

她轻叹了口气,想到皇上和容妃只知道她容颜尽毁,没有味觉和嗅觉,却不知她手握不了笔、抚不了琴,耳朵听不到话语、听不到音律。

就这样上场了,丢人事小,掉脑袋事大!

“好了没有,皇上和容妃娘娘催了二次了!”那位公公在门外焦急的喊着。

二位宫女扶着夏芫急匆匆地走出来,公公和霍尊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夏芫,跟着又不约而同的锁起了眉毛。

衣服倒还不错,素净淡雅,精致的云纹和轻薄的蚕丝面料很衬托她的气质,只是这妆容画的实在太重,不但未将脸上的疤痕遮住,反而显得面色惨白、皮肤干燥缺水。

“时间太紧了,这妆容……”宫女一脸为难地看着公公。

“唉,还是洗了吧,素颜也比这样的好!”公公叹了口气说。

洗过脸,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夏芫无奈地看着公公,说她什么都做不了,真的不能去。

“哎呦,我的小祖宗,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赶紧走!”

那公公一狠心,手中的拂尘一甩,硬着头皮将她带到了紫云殿。

第二百四十章 风华绝世(一)

大殿上,皇上与皇后高高在上地坐着,中间是五组桌案,每组三张,是代表着同一个国的三位参赛者,容妃带李茂和何金良已经坐下。

“这李茂诗词还可以,其他都不成,很快就会被淘下来,他下来后你就替补上去!”公公将她和霍尊安排到宫宴席上,认真地解说。

夏芫大致看了眼,发现这皇宫里的主子就是会享受。

皇上和文武官员都在吃着喝着,这些参加比试的人身前只有一杯茶水,除了搅尽脑汁将对方刷下去外,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少夫人,比赛得好几个时辰,你先吃点东西!”公公在一旁提醒着。

夏芫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此刻早就饿了。

她和霍尊的位置在宴席的头一排,就在皇上和参加比赛的人眼皮子底下,因此一直不好意思吃。

公公这么一说,她也不客气了,取了块点心认真地吃了起来。

霍尊见状,乘了些饭菜和热烫给她,可点心还没吃完,一个宫女便端了盘鱼肉豆腐过来,说宫里的新菜品,皇上赏给他们尝尝。

夏芫忙着吃点心喝汤,并未留意宫女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继续埋头吃她的点心。

看皇上朝他们这桌子盯了半天,霍尊剑眉微锁,盛了块鱼肉豆腐给她,夏芫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皇上赐菜,你应该尝一下的!”霍尊惊讶地看着她。

夏芫仰头一看,发现皇帝正端端地看着她,连忙低下头,左手拿起勺子将那颗豆腐送进口里。

“小心刺!”霍尊轻声提醒了句。

她并未听见,嚼了几口后直接咽下,一根鱼刺不歪不扭的卡在了喉咙里。

眉心一拧,她摸着喉咙轻咳了声,转过头看着霍尊,发现对方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再抬头朝皇上看去,皇上脸上的神色比挂了彩还要难看。

豆腐就豆腐嘛,干嘛要夹着鱼肉?

还特么的有刺?

存心欺负她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夏芫又气又委屈,扶着脖子强咽口茶水,本希望能将那细刺冲进肚子,哪料它在喉咙里扎的更深。

此菜肴在宫中盛行不久,皇上也多次赐菜给王公大臣,更是往将军府赐过几次。

他料着夏芫早就尝过,为表示对今日之事的重视又特意赐了一道。

那料,她一口下去就被鱼刺卡住了。

“李公子输了,少夫人,该您上场了!”公公二弯卧蚕眉皱成了蚕茧子。

夏芫忐忑不安的走上前,坐在了李茂的位置上。

所有的赛题都是随机抽的,好在琴棋书画诗酒茶全是分了组的,有几项前几日已经赛过,最后一天仅比试琴、书、诗、画、茶。

三人一组,每组可以替换一人,夏芫上场后,她们这一组便再无更换塞者的机会。

按规矩这一个环节里每组中的三人都可以比赛,但每次只能一人参与,参与者不能与其他人沟通,输了即被淘汰。

每组三个人中,若有人一连七次不参赛,即便其他二人多次取胜,连坐七次冷板凳者也会失去参赛资格。

那位讲解比赛规则的李公公背对着她,夏芫实在看不到他在说什么。

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和李茂换了位置。

谁料位置刚换,李公公走了几步又背对着她,夏芫气的咬了咬唇,又提出了换位置。

这刚上来就换了二次位置,皇上气的催鼻子瞪眼不说,就连在场的十二位对手都不高兴了——浪费时间,污染环境啊!

“霍少夫人是信佛之人,凡是因缘看风水,大家莫要见怪,请开始作诗!”李公公拂尘一甩,算是开始计时了。

夏芫一脸茫然,那位公公背对着她,她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与容妃互视了眼,都将目光移到何金良这位金科状元身上。

何金良轻抿了口茶水,风轻云淡地吟了首七言绝句。

这一关他们过的很轻松,四个对家被惨烈地淘汰出二人。

看李公公一直背对着自己,夏芫知道自己很快也可以下去领盒饭了。

只是,她上来前没告诉容妃和皇上自己手上有伤,耳朵失聪,什么也做不了。不知算不算欺君?

几轮下来,容妃也被淘汰了,原因是傻坐了七轮的空板凳。

夏芫扳着指头一算,自己也傻坐了六轮。

下来这一轮,李茂早早的就将目光看向了她,夏芫看李公公依旧背对着自己,料定自己是完蛋了。

没想到,五个宫女端了五个琉璃杯子上来,里面放着彩色的粉末,给他们这一组的是红色的。

李茂给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东西端给夏芫。

夏芫看着那些朱红色的粉末,实在分不出是什么玩意,既然这一轮是题诗,她料到是以物为题,咏物言志。

看到对手们将分给自己的粉末捏在手里闻着、偿着,慢慢地脸上都露出了自信,夏芫对着分给自己的粉末一脸懵逼。

这玩意,她看了半天,也泡在茶水观察了半天。

不漂浮!

不溶解!

不染色!

显然不是胭脂水粉,茶沫之类。

对面的人吟诗时,她从他们的口里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并得知他们分到的都是些花粉之类。

她一边看着,一边将一小撮粉末粘上茶水后揉捏成团。

“红豆山上红豆红,虚妄江畔虚妄生,万花丛中万花难,满园红豆思满园!”

夏芫忍者喉咙处的不适,吟完自己即兴而作的诗后,将自制的二颗红豆放在指尖上。

李公公转过身时,眉毛已经拧成了二道山峰,他对着夏芫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宣布说:“霍少夫人,你的诗是做的不错,可这不是红豆粉,是辣椒粉啊!”

四周狂笑声一片,夏芫也跟着笑了。

众人安静下后,她解释说:“水有三态,蒸发为云,常态为水,凝固为冰。当它凝结或蒸发时,虽然依旧为水,但已有了新的名字和生命。此物,不管是什么粉,现在就是红豆!”

这个解释很漂亮,没有人再嘲笑她,终于勉强混过一关,而对手被刷掉一个。

诗词过后是作画,有何金良在,夏芫轻松地坐了六轮干板凳,轮到第七轮,何金良笑着将目光投上夏芫。

这李公公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明明是邑国人,每次宣读比赛规则都是面对着八方来客,似乎觉得大邑国胜券在握,唯恐让对方落下把柄。

夏芫盯着他的背影,恨不能一脚将他踢飞后换个公公来念题。

失望之际,她看到对面的漠北使团中有人嘴唇轻轻地动了下,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梅花?”她看着对方的口形,跟着笑了。

当宫女将雪白的宣纸和笔墨端到她面前时,夏芫又一次怔住了,她右手伤成这样,左手不会握笔,这画如何作的上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风华绝世(二)

夏芫敏思苦想了半天,将宣纸和放置笔砚的红色锦缎分别置于身前,用左手食指沾了墨汁后在锦缎上释放出多余的墨水,用指尖在宣纸上小心地画下了梅主干和旁支。

现代生活里她的绘画并不好,只能说稍微有些基础。

但前段日子画那副大梧桐树时,她得了不少灵感,而且发现画出的东西骨法劲道,传神逼真,应该是传承了这副身体的原主子的本领。

大胆奔放的浪漫主义思想,结合这副身体原主子的画功,她以五根手指为笔,将青石、树枝、梅花勾画出雏形。

重点的花朵出,她采用了现代手指画的画法。将指腹上的浓墨抹去后,以沾了红泥的大拇指的指甲为工具,在其他四根手指的指腹上分别画上笑脸、萌脸、呆脸和睡脸,然后印在重点渲染的几朵梅花上。

一副活波可爱的红梅闹春图落成了,看其他几人尚未落笔,她用小拇指的指甲给梅花添上花蕊,加了二盏红红的灯笼。

看着一旁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的何金良,夏芫突然有种重回高考的感觉。

宫女盯着夏芫身前的画笑得合不拢嘴,李公公一看更是笑得肩膀浮动,难得地回过头看了她二眼。

“哈哈,这个好!一群调皮可爱的娃娃脸,看了就舒坦。往日里冰天雪地寒气瘆人的红梅图看多了,这个倒是别有情调。梅花枝头春意闹,比赛紧张了几天,你们也放松放松!拿着多看会!”此画顺利通过后,皇上开怀大笑。

宫女拿着这副画在参赛者和宴席上的宾客们面前展览了一圈,除了霍尊和四家对手外,全都开心的笑了。

夏芫接替李茂走上来时,其他四家对手眉心就拧成了一团,她的才华和相貌半年前就已经名扬天下。

知道她毁了容貌,失去味觉和嗅觉,这些人参赛的路上没少开心,看前几日的比赛都未见夏芫的身影,心里更是踏实了一半。

那料,她今日顶着这么一张丑陋的面孔,素颜朝天的就来了,而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霍尊心里则是有一堆的疑问,从她吃下鱼刺到上场参赛后的各种呆傻,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夏芫刚才握着勺子用左手吃饭,他留意到了,还未来及问她就卡了根鱼刺,之后又用左手作画,右手受伤了吗?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尽是疑惑。

诗画过后是乐器,而且一开始便是伴着乐声即兴起舞。

因为难度增加了不少,每组可以有三次放弃机会,三次过后舞不出或者输了,亦或者哪组中某个人连坐七次冷板凳,就得退出比赛。

此轮比赛的第一名,可以选择下一个比赛项目。

李公公似乎同一个方向看腻了,终于转了个身过来,夏芫也终于可以看清他宣布的比赛规则。

“你会跳舞吗?”夏芫一脸认真地看着何金良。

何金良同样一脸认真的摇头。

夏芫揉着眉心,不由轻叹了口气。

她自己连声音都听不到,如何闻着曲子即兴作舞?

刚才的画,她因推陈出新独领风骚,这一轮的即兴作舞她是头一个。

看着乐师拿了把古琴出来,夏芫脸上黯然一片,不得已只好选择放弃。

一连放弃三次,大殿里开始骚乱起来,夏芫的琴艺歌舞都是出了名的好,此刻呆坐在这里傻看着别人,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

“你们确定第三次放弃吗?此次过后便再无放弃机会?”李公公难以置信地问。

夏芫朝何金良看了眼,回过头向李公公点头确认。

其他四家对手比了三轮,她一共看着乐师奏出了十二段曲子,通过乐师脸上的神情、手间的指法和浮动的琴弦认出来的熟曲子有七八首,没认出来的有四五首。

夏芫看着看着,不由地感激起司徒骏来。

虽然她本就对古典乐有些迷恋,但若非去年春节,司徒骏拉着她在流云阁听了一下午曲子,将这个时代的名曲子全塞进了她脑子里,就算眼里再好也只能认出四五首来。

她压着忐忑不安的心,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乐师的手指和乐器,总算在第十一段曲子时,大致能看出陌生曲子的基调和主旋律。

仔细一看,四家对手扣除淘汰的,加上替补的,还有七个人,算上她和何金良,总共还剩了九个人。

右手上有伤,看琴起舞时,她不但得将重点落在左手上,还要是不是地看着乐师手中的琴弦,尤其是对于陌生的曲子,几乎得目不转盯地看着对方。

她看声起舞的前三轮差点被刷,第四、五轮平稳渡过,第六出现了失误,好在失误不大,被完美的舞姿弥补后侥幸过关。

第七轮,何靖翎因为连坐七次冷板凳被淘汰出局。

这项比赛虽有难度,但对一个优秀的舞者来说就是基本功,七局下来她四次险些出局,而其他人不但完美过关,而且似乎也发现了她的软肋——只要这样拖下去,她迟早得出局。

夏芫冥思苦想半天,留意到对手比赛时拿着扇子、鲜花等道具,她目光突然一亮,向宫女要了条三丈长得七彩绸缎。

当她走到大殿中央时,乐师勾唇一笑,片刻之后,硬是基于礼貌将浮到脸上的笑意给压了回去。

还没听到音乐就敢选这么夸张得道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自掘坟墓!

乐师是交叉轮换得,她这次的乐师是东翼人,明显不会徇私帮她。

夏芫知道自己再被动下去,迟早会被淘汰。只有兵出险招,改变比赛项目,她才有幸存下去的机会。

三丈长的七彩绸缎,握在双手上除去臂长身宽也就剩下八米,左右手各分四米她不是没有玩过。

只是,如今右手受伤,她只能将绸带固定在手背上,右手处的绸带舞的多少会有些受限。

为了弥补这一点,她特意结合了芭蕾的柔美,用扎实的脚尖功夫和腿上的开合立蹦等高难度动作将这支舞跳到了极致。

夏芫本想着只跳上几个高难度的惊艳动作,将琴师的旋律扰乱即可,没想到乐师的旋律被她拐道沟里后,对方依然深醉其中的为她奏着乐曲。

赛场上乐师为大,对方未停,她也不好停下来,况且这支舞原本就是铤而走险的给乐师下套,以她惊艳、震撼、蓬勃的舞姿将乐师的旋律转变过来,让她为自己而奏。

一支舞跳了三首曲子的时长,她几乎将自己当时能想到的惊鸿舞姿全过了一遍,虽无一重复,但体力的却有些不支。

本以为是对方反应过来后有意为难,没想到看她动作柔缓下来后,对方笑了笑站起身认真地说了三个字:“我输了!”

夏芫长喘了口气,重算是扭转了乾坤,赢得了下一项赛事的选择权。

这一轮,她虽赢了个彻底,但也因此体力不支,连站着都有些困难,而且喉咙处疼痛难忍。

第二百四十二章 风华绝世(三)

“对舞配乐!”夏芫轻喘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李公公怔了下,宣布下一项赛事的内容为对着舞蹈奏乐。

这一项技艺没多大难度,但完全不费力气,她不但可以借这个机会休息,而且自知对乐器的把握她不会轻易输给别人。

比赛已经进行了块二个时辰,宫女们送了些点心和茶水上来,参赛者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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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风华绝世(四)

就秦笙玥的这首《春江花月夜》来说,若非双手抚七弦琴的话,即便是从千年后穿越过来的她,也很难胜过对方。

右手轻轻地活动了下,手指依然肿痛,活动严重受限,手背上的水泡烂开后,更是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她试着将掌心在膝盖上压了压,发现掌心还可以自由活动,并且能用上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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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风华绝世(五)

秋风看她眉头锁起,突然大笑起来:“呵呵,看来少夫人也不知下联呢?用自己都对不上的句子来考别人,似乎并不礼貌!”

礼貌?

夏芫眉心一拧,深深地怀疑自己看错了口型。

“大师刚才出的上联,”烟锁池塘柳”是否也有如意的下联?”她忍着喉咙的不适问道。

“这,”秋风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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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弃妇夏芫

师傅虽无为难她之意,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皇上更是一副分分钟想秒杀她的神情。

夏芫知道自己不但得硬着头皮比下去,还得尽最大可能的应得比赛。

夏芫想了片刻,决定拿出平生最大的勇气冒险一次,胜过刚才那首绝美曲子。

“我需要一丈白绫,四尺宽的,还要一盘墨汁,一盆清水!”夏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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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迟来的告白

“静雅,你怎么在这儿?“夏芫连忙搀扶地上的人儿。

静雅执着地跪在地上,泪水一下子从眼里滑落出来,泣不成声地说:“我是你的丫鬟,你不要我了吗?”

因有人得了个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将军府灯火辉煌,喜气洋洋。

夏芫借着灯光看清了静雅的话语,想到半年多时间,她的唇语已经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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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赔偿损失

“我知道,昨天的事情你一定很生气,悦儿她,”霍尊顿了下,剑眉微锁,“给不了她爱情是我的错,但至少我们应该尽力的补偿她!”

夏芫刚才还不带任何情感的眸子里突然掀起鄙视、不屑之色,心底地笑意再也压不下去,索性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

“拓骑将军,你的小悦儿可正挺着大肚子呢,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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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他慌了

夏芫顿了下,将左手递给了他。

同在马车左侧,二人相对而立,左手相接,怎么下车他都挡着她的去路。几经努力后,她侧过身准备从车上跳下时,他瞬间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地上。

她怔了半天,想起了往日里下马车的时候他都是递给她右手,她用左手刚好合适。偶尔间若有左手的话,一定是抱着她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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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掌 花海依旧,人心已冷

夏芫顿了下,将左手递给了他。

同在马车左侧,二人相对而立,左手相接,怎么下车他都挡着她的去路。

几经努力,她侧过身准备从车上跳下时,他瞬间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地上。

她怔了半天,想起了往日里下马车时,候他都是递给她右手的,她用左手刚好合适。

呵,定是抱秦新月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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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演好你的戏

“我的手,大该什么时候可以活动自如?”夏芫平静地问道。

“十指连心,少夫人恐怕等疼上些日子。好在是皮外伤,三天以后就可以试着活动手指!”

太医的话给了她一些信心,右手能握笔的话,修复起这些壁画来多少会轻松一些。

陈太医走后,霍尊带着她们在一家南康人开的饭馆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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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故人

霍尊脱了外衣侧躺在床上,扯开床上的薄毯子搭在身上,面对着汉白玉墙壁睡了。

夏芫怔了怔,从柜子里重新拿了条毯子过来,刚坐到床上拉开毯子,他手臂一伸,直接扯下她身上的毯子丢下床去。

她盯了那毯子半天,转过头对着他的脊背狠狠地瞪了一眼,咬咬牙转过身来,对着那张大黄铜屏风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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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中毒(上)

夏芫次日醒来,霍尊已经没了人影。

她穿了套深秋的衣服仍旧感觉不到暖意,想了想又加了件厚披风。

惊讶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惊讶地叫道:“少夫人,这可是三伏天啊,已经不下雨了,!”

“昨天刚下过雨,我真的挺冷,等待会太阳出来了,我把披风脱了就是!”

她说着坐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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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 中毒(下)

“别怕,樊莽他们还在追查下毒之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霍尊说着将夏芫从床上扶起,继续给她用内功驱寒。

夏芫已经昏迷一天一夜,她身体冷落冰霜,十二个时辰里霍尊为她运功驱寒六次,带她在浴室里泡温泉泡了三次。

“别走,等我,等等我!“她昏迷后,呓语中一直重复着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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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被五十二章 中毒(中)

后半天,果然下起雨来,滂沱大雨除去空气中的闷热,给人畅酣淋漓的感觉,而夏芫却觉得早早地进了深秋。

“少夫人,这衣服是秋后才穿的,这双鞋子是入冬才穿的,还有这个披风是雪天里穿的……今天是七月十二号,三伏天呢!”静雅看着她取出来的衣服鞋子,诧异地说。

夏芫怔怔地看着她,顿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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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狭路相逢

寒毒逐渐退去,除了周身还有些发冷外,夏芫已经没有其他不适。

加了件棉披风,夏芫打算去南城门外继续修复壁画,霍尊和静雅瞧她脸上苍白连锁眉头,但夏芫坚持他们也不忍拦着,陪着她出了南城门。

“都查清楚了吗?”霍尊朝猴子问道。

“我从樊莽手上接过此事时,那船夫已经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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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讨好他

夏芫烟眉紧凝,纤细的手指在衣袖里轻轻地揉搓着,将能想到的法子一一在脑子里过了遍。看着端坐在床沿上的霍尊,她清润的水目变得黯淡清凉。

“再有十天,就是我们成婚两年的日子。七百二十天了,我们的感情就像天边的星光,在天辽地阔的黑夜里照亮和温暖过彼此,虽然这中间也曾有过乌云蔽日,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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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错意大发

三套衣服做了整整七日,第八日,夏芫赶到南城门外继续修补壁画。

休书生效后,她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离开青龙城。因此,在这段时间里遵皇命将壁画修复完整,是迫切的,也是必须的。

霍尊忙完南山营的事情往往已到晌午,他来之前都是猴子和静雅陪着夏芫。

这日,猴子被霍尊叫到了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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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为爱而战

夏芫见状,急忙冲上来拉住了霍尊。

“放手!”霍尊愤怒地将她扯开,推向了从不远处跑过来的猴子,“看住她,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猴子急忙将夏芫拉住,一步步朝人群外走。

“放开我,我不走!放手啊!”夏芫一边喊着,一边在猴子的双臂间挣扎。

看着霍尊与萝卜再次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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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他的伤疤

深夜,南山营中,几个骑兵陆续地跑进营房,向霍尊禀报萝卜的情况。

霍尊攥着围棋盒子的手指越捏越紧,最后抓起那盒围棋狠狠地砸在墙上,黑白分明的玉棋子撞在雪白的墙上,玉花飞溅地蹦了一地。

正在汇报的骑兵僵在哪儿,将没说完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朝桌案前的霍尊和猴子看了眼,低头不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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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答应放手

他怔了下,湿润的红唇堵住了她舌尖的话语。

没什么可解释的,他只相信自己调查了几遍你的真相,相信他战场上屡屡失利是被她出卖,相信他带去的粮草染上鼠疫是被花流年父子动了手脚,第二批粮草失火是阔天辰粗心大意,第三批粮草被难民哄抢而空是南康细作从中作祟,更相信阔天辰最后送去的粮草是擎天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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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静雅之死

“刚才,附上的弟兄们和南苑的那个陶匠打起来了,打着打着不知从哪跑出一群孩子。这些娃儿十几岁的样子,出手极其利索,兄弟们一失手,打伤了几个,还有几个……”樊莽话未说完,额头上的汗水已经落在在了地上。

霍尊目光一沉,急切地问道:“还有几个怎样了?”

“落进虚妄江了,兄弟们正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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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再无可能

霍尊回到西院已是晚上,独自在院子里的八角桌前坐到天亮。

他知道那些孩子都是萝卜收养的孤儿,夏芫与他们相处了一个月,感情自然是不一般。如今又将静雅给搭了进来,他们之间的心结已经越来越深,他已经不值得该怎么挽留她了。

但这些还不是最令他焦虑的,因为她最大的威胁来自于皇上。皇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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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离开

殷红色的天空里,石榕/静雅/白冰的面孔不断变化,时苦时笑时语时歌,夏芫猛地睁开眼,目光落在那张巨大的黄铜屏风上。

“醒了?”霍尊坐在床沿上,温和地看着她。

夏芫轻喘了口气,抓紧被子缓缓坐起身来,焦急地说:“我做梦了,梦到了石榕/静雅还有白冰,她们都在天上看着我,天空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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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玉暖归

“害死白冰的人不至是康王和乐仪府,还有霍尊,我亲眼看到他火烧白冰的时候,白冰的眼睛还在动着。”夏芫说着,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

玉暖给她递了条帕子,抬起头将眼里的泪水强逼了回去:“据我所知,这半年多来他派人五次到南康调查你,可惜乐仪府和康王早有准备,他除了战场上查到的东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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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天涯海角一家人

有白冰带回的消息和玉暖调查到的擎天王府见不得光的往事,夏芫在玉暖和二只喜鹊的帮助下顺利的约见了擎天王阔天纲,谈判虽几经挫折,但面对共同的敌人和隐患,阔天辰最后选择合作。

“消息我是提供给王爷了,王爷只需要挑起杜家军和乐仪大人及康王之间的矛盾,让康王除去杜龙,解散杜家军。解决乐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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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姐弟情深

留下石榕在房中休息,萝卜带着何金亮和夏芫、玉暖出了屋子。

石榕落水未死,偷偷溜回来的事情目前只有阔天辰、何金亮和萝卜知道。

大家守着这个秘密,一来是为了把将军府把推向风口浪尖,让他们有所忌惮不敢再来找事;二来博得皇上同情,让他发发慈悲答应给孩子们修建学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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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合力虐渣

次日,夏芫陪石榕报完名已是午饭之时,石榕说先去吃南苑的豆腐脑,夏芫想了想带着他去了南苑。

有了玉暖和夏芫帮忙后,萝卜又开始制陶在南苑销售,夏芫和石榕吃完饭后,顺便帮萝卜招呼下摊子让他去买些饭吃。

她和石榕刚在人力车前坐下,便看到秦新月和宋涟漪、景倩兮三人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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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阙茗归

“一千两,你个泼皮无赖,讹人也不看看讹到谁头上了?”宋涟漪气愤地骂道。

这时候周围已经有了二十来个吃瓜群众,石榕清了下嗓子抬高嗓音说:“怎么捧着观音菩萨还听到了狗骂人呢,是我耳朵不好了,还是这恶狗实在太多了。大伙说说这年头是怎么了?前几日小爷刚被一群公狗咬伤,进入又撞上三只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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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划清界限

回到木蓉居,夏芫将石榕训了顿,说秦新月做梦都想着陷害别人,不惜用肚子里的孩子为代价达到这个目的。

石榕这么一闹,万一孩子没了,霍尊一定会要了他的性命。

“姐,我只是点了她的奇穴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这种点法可以让人气息短促,面色苍白,陷入暂时昏迷。她没机会嫁祸我,而且片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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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别样中秋

路上,玉暖问起木芙蓉的事情。

阙茗坦言相告,说那种粉色的黏液与上木蓉花粉后,只要人的七情六欲强烈变化都会中毒,因为他们饮用的茶水中带着千山雪莲,性质与前者像克,故而没有中毒。

“这算是我们木蓉居的一个秘密,以后遇到不相见人,此法正好!”夏芫坚定地说。

阙茗问石榕对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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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争先表白

“这么热闹的中秋家宴,怎么能少了我阔小王爷?”阔天辰仰头笑道。

石榕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连推带搡地将她往外掀:“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阔天辰将那日打碎送子观音的事情解释了番,说是他看到霍尊走过来,正好想看看他如何处理四个女人间的勾心斗角。

“谁勾心斗角了?我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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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阙茗身份

霍尊跟着他,缓缓在走出来了紫云殿。

紫云殿外,一树合欢花刚凋谢不久,茂密的绿叶上还残留着几朵花丝,皇上在停下脚步,长叹了口气说:“阙茗是我邑国最尊贵的客人,你惹不起,朕也不能招惹!”

“客人?”霍尊诧异地看着对方,“不是我们邑国人,又不能招惹?难得是哪国的皇子?东翼没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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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花下舞剑

转眼间,夏芫离开将军府已有三十多日,阙茗和霍尊心照不宣,都将目光放在夏芫身上,谁也不揭开彼此的底细。

夏芫白日里忙着修补南城外的壁画,晚上陪孩子们看书会,或者坐在院子里看阙茗和萝卜教石榕练剑。

霍尊时常站在南城墙外远远地看着她,虽不曾靠近,却也不离开。

玉暖说,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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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定情信物

冷凝的空气如结冰了一般,三人一阵沉默后,霍尊脸上的神情渐渐趋于平和,走上前拉着夏芫的手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知道我这几人都在院子里待着,故意和他演戏来刺激我?”

夏芫轻笑了声,转过身从柜子里取出那只白玉短笛,递到霍尊面前说:“我没那么无聊,说的话都句句属实。你不是问这支笛子哪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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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高手在民间

石榕点头确认。

夏芫目光一段,突然冷笑了声说:“他是在试探,看我会不会将破阵的办法告诉你!”

“啊?姐姐,你会破这个阵?”石榕喜出望外地盯着她。

夏芫冷笑了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石榕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噘着嘴巴摇头道:“不会!”

是啊,连你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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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再遇静雅

“清月,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夏芫连忙将来人扶起。

清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说分开不足一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西院空了,茶舍没了,霍尊嫌她唠叨,受北院三个女人挑唆,不要她了!“

夏芫给这丫头也斟了也斟了杯茶,安抚她在桌子前坐下,看对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虽未接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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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琴曲相合

二个多月前,静雅在南苑里被霍尊不慎推倒在太湖石上,霍尊即将抱着她冲进了陈太医的院子,二个太医忙了一夜,虽留在静雅的性命,却无法改变她脑子受损后变傻的事实。

大概是因为出事那日,静雅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变傻后的她,极易受到刺激,而且嘴里不时的唠叨着:“将军府都是坏人”/“少夫人,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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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 求婚

夏芫想到了《荷塘月色》,于是一边开心的唱着,一边轻盈起舞。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萤火虫点亮夜的星光,谁为我添一件梦的衣裳,推开那扇心窗远远地望,谁采下那一朵,昨日的忧伤。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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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暴揍秦新月(上)

清月抿了口茶水润了下嗓子说:“少将军什么也没说,但他看着静雅时眼中明显带着不忍,我想就算他不同意,也不会亏待静雅的!”

“什么叫不会亏待,北院里那三个女人是什么德性,有她们我怎么……”

夏芫的话未说完,玉暖就将茶水递到她手中,巧妙地将她后面的话拦下了。

清月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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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暴揍秦新月(下)

霍尊身子一僵,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姐姐,我错了,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求您大人大量别在生我的气了,好吗?”秦新月继续哭诉着。

已经被套路几次的夏芫唇角一勾,连头都未回一下,朝着秦新月的头上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秦新月完全没有防备,头上一沉脚下一软,猛地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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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张罗婚事

霍尊喜得千金,青龙城前去恭贺的人络绎不绝,这孩子生下没几日,将军府的门槛已经换了三条。

夏芫跟阙茗商量着借此机会离开青龙城,那料四座城门全被霍尊安排的人堵的死死,说秦新月和孩子平安之前,不准夏芫离开青龙城半步。

夏芫气的团团转,说那对母女早就平安无事了,而她自己千算万算、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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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将军府的小哪吒(五一加更,节日快乐!)

话虽如此,但夏芫一日都不想呆在青龙城,也不想在成亲后依旧被人指指点点,影响道阙茗的声誉。

第三日,她悄悄地去了南山营,驻守营地的士兵说霍尊昨日下午就离开了,到现在都没来。

等到半晌午,依旧没有霍尊的身影,她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到将军府去找。

“好消息,好消息,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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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发现被骗

对上他悲凉的眼神,夏芫再次避开了他的话,不轻不重地说:“真相?很多时候亲眼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你谁都不信,只信自己。无论她做过什么,说到底还是些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心生嫉恨,归根结底还是你的原因。”

“用孩子来欺骗我,也是我的原因吗?”他气愤地看了她一眼,再次苦笑了声,“那晚在南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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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一)

夏芫被从荷塘里捞上来时已经彻底昏迷,被冷水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裙摆上的一抹殷红在池水的渗透下迅速扩散开了,直逼人眼。

霍尊原本醉的不轻,此刻看着面色惨白的夏芫,脊背一僵,酒倒是醒了大半。

“快请大夫啊!”

不知谁说了一句,他这才反应过来,一边令人请大夫,一边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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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二)

十三岁那年,他父亲养了半辈子的蒹葭兰突然开花,浓郁的花香引来了一院子的蝴蝶,蓝绿色的花瓣儿像极了蝴蝶的翅膀。

他带着他的小悦儿来家里玩,二人对着那盆花看了小半个时辰。

她准备回家的时候,他采下那朵花泡在杯茶里,说是喝进肚子里永远可以记住它的味道。

后来,他父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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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男人的疯狂

霍尊站在大红色的喜房外,看着里面的人一件件退去衣服,眼底的愤怒和悲痛将眼眶中的泪珠映的血红。

他真正的小悦儿,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自小被他害的损了身体!

她十四岁嫁给他,进门后被他母亲处处为难,逼着生子!

之后,又被他处处怀疑,多次摧残虐待。

她生来就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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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真跪下了

阙茗时常自言自语地讲着夏芫的事情,连吃饭都在念着她为何还不醒来?

萝卜、石榕、何金亮等人担心阙茗长此以往精神会出问题,时常过去陪他。

霍尊被拦在木蓉苑外,远远地看着一院子的人忙出忙近,看着那三个女人人不人、鬼不鬼地抓狂,惨叫。

他渐渐地接受了自己是个外人的事实,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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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执念

阙茗给露星、露月递了个眼色,这两个暗卫拉着狗链子将宋涟漪和景倩兮牵了过来。

“你们的亲人只剩下父母了,我的狮子早饭时间到,是他们死还是你们死?”阙茗面无表情地问道。

二个女人饥寒交迫了一个冬季,早已被折磨的身瘦如柴、满脸冻疮,生不如死的她们犹豫了半天,全都选走了保护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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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夏芫清醒

擎天王仓惶地看着他,惊慌地说:“我,即便我说的不是事实,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她,而且,我跟她一样,都是别逼的。正真的幕后黑手是康王和乐仪大人啊,我不过是逼于无奈给他们提供了些信息,你从南康查到的那些假消息都是南康早就装备好的。他们对夏芫起疑,想要挑起你们两人的矛盾,逼她为南康效力。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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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相逢已是漠路

月郎中在夏芫沉睡后就离开了青龙城,除了暗地里送了些药外,阙茗还请了不少名医给夏芫调养。

这七个月里,他几乎时刻守在她床边,很多时候,连玉暖都觉得自己这个丫鬟是多余的。

夏芫对七个月前自己怀有身孕、意外小产的事情像听天书一样,如今睁开眼再次听说自己怀孕了,她一连十多天都无法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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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大婚

婚礼的前三日,木蓉苑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阙茗说是前来贺喜的朋友,让露星、露月安排他们在客房,前院住下。

夏芫看着出出进进的陌生人,发现他们的言谈举止怎么看都不像商人,想到阙茗在五国间经商多年,认识的人自然不少,便也没多在意。

成婚的前一晚,阙茗将一件披风给她披在身上,认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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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夜遇神秘人

夏芫身体不适,安胎药连喝了四天后面色终于红润了些。

阙茗不敢再急着赶路,决定带着她先在附近的小镇上住下,玉暖在附近打听后,得知邑国北境与西蒙、漠背交接的杜鹃山上有位神医。

“这样更好,先在镇上休息几日,之后我们慢悠悠地赶到杜鹃山,找到那位神医后暂时就在那里养胎。过几日露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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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遭遇刺杀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夏芫的肚子跟装了个大皮球似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露珠露华一直没找到那位神医,好在露星露月从赤背寄信飞鸽传书回来,说拓跋缙已经联系好了给司徒骏护胎的大夫和产婆,十日内就能感到杜鹃山。

阙茗和玉暖早早地为夏芫备好了月子里的补给和婴儿用品,并轮着帮夏芫消除思想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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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再遇霍尊

“放手啊”夏芫使劲的扯着自己的衣袖。

衣服上的迷魂散很快弥漫开来,看那二人神志不清地跌倒在地,她扶着肚子赶紧就往山下走。

“站在,不准跑!”

身后声音从来,她回过头,看到那个产婆子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又气屋里地找自己喊道。

夏芫顾不得不想,捂着肚子艰难地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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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难产

听到这里,她心底终于升起一丝希望,将那碗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你别怕,薛神医是北境最好的大夫,他的夫人是当地有名的产婆,他们都不是外人,一定会尽心的为你接生调养。有我在,你、阙茗和孩子都不会有事,我保证!”

他一句接一句的安慰着,唯恐漏掉了什么,直到薛神医的妻子杜婶进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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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九十九章 我是他干爹

“加件衣服,小心着凉!”霍尊说着,拿了件衣服给她披在身上。

她气愤地看着他,朝门口看了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出去!”

看他没有动,她盯着屋子里的摆设,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客为主,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拉哭闹的婴儿。

“你快躺下,让我来!”他抱起孩子,仔细看了眼,乐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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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自寻死路

一日,夏芫睁开眼,看到霍尊在给小长琴洗脸,小家伙粉嘟嘟的脸蛋儿甚是可爱。

他洗着洗着,小家伙咧起嘴巴笑了,看的夏芫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霍尊开心的看着她们,竟有一阵失神。

“你把他衣服弄湿了!”夏芫急促的说道。

他脸上一怔,感觉拉起帕子给孩子擦脸:“都是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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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太子妃

睁开眼,夏芫发现自己躺在华立的寝宫里,周围的四个丫鬟都是宫女打扮,她看着忙了的宫女们,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太子妃,快躺下,你头上有伤!”一个宫女急切地说。

太子妃?

这个世界又发生了什么,转眼间她从普通百姓变成了太子妃?

她怔了半天,将昏迷前的事情在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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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君心难测

“我再说一遍,我的名字叫夏芫!”她冰冷地看了霍风一眼,转身继续往寝宫走去。

“等等!”霍风再次喊住她,“我死后,你去法华寺找绝缘主持,说是我让你去的!”

夏芫懒得再听,径直回了寝宫。

霍风离开后,她有些后悔,因为被困在深宫中她哪都去不了。霍风那日的提议虽然不好,但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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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霍尊战死

皇上每隔上三五日会来上一次,玉暖告诉夏芫,皇帝最心爱的女人嫁给了结义兄弟,他为此心怀记恨,那女人在生下孩子后没几年就被人下毒身亡,皇帝为此恨透了他的结义兄弟。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难怪他每次来都要听《孔雀东南飞》,也难怪那日他问到‘英雄’二字时,我提到‘义’字,他当场就翻脸了!”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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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再救霍家

夏芫未接他的话,将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她弹揍的极为认真,音律一节不差。

“最毒莫过女人心!他这辈子,也就毁在你手上了!”皇上气愤地说了句,转身出了琉璃宫。

陈公公长叹了口气,将信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公公离开后,玉暖走上前拿起桌上的信平静地说:“太子妃不想与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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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西蒙发兵

听到霍家军死里逃生,夏芫便将此事抛到脑后不再去想。

在北境,霍尊毕竟救她一命,此事全当报答!

十多日后,石榕来琉璃宫陪她下棋,二个宫女被玉暖差了出去。

“姐,西蒙近日扩兵买马,广征税赋,像似有大战要发生啊!你说中邑和漠北已经打起来了,西蒙此举会朝那边开火?”石榕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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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围猎

出了南城门,是她最熟悉的南苑。

皇帝换了便装,周围只跟了陈公公和几个暗卫,夏芫带着玉暖陪她沿着虚妄江转了会,来到南苑最繁华的康民汇集区。

在一家戏院里,他们坐下身,悠闲的听了起来。

华美的房间里,只坐了皇上/陈公公和夏芫/玉暖四人,点的都是些轻快愉悦的戏曲,看皇帝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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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起兵造反

“擎天王与南康利益输送多年,如今又在西蒙战事上捞了不少好处,趁霍家军不在,阔天辰手握兵权,起兵造反是情理中的事情!”玉暖冷静地分析着。

石榕看着山下黑压压的士兵,焦急地问道:“哎呀,谁爱当皇帝谁当去,眼下这些黑衣马上就冲上来啦,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先保住性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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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枭魂归西,一世仇

突然,周围呐喊声响起,一群银甲白骑从四周杀过来,擎天王的人一看,神情立即大变。

“霍家军?怎么办?”擎天王身旁的护卫急促的问道。

霍家军很快杀过来,看两军短兵相接,擎天王一个神鹰展翅飞到皇帝跟前,长剑架在了老皇帝脖子上。

“霍风,多年的恩怨是该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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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将府情深,殇情处

擎天王在悲痛中缓缓闭上双眼。

霍风一阵猛咳后,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绿草白花,看着死不瞑目的擎天王轻叹了声:“你聪明一世,错就错在相信了皇上,明知道勾结外番不会有好下场,还偏偏对皇上报了不该有的念想!”

“霍爱卿,霍爱卿!你怎么样了?”皇上跑过来,扶着奄奄一息的霍风关切地问道。

叛兵已被霍家军降服,皇上和他的亲随全部跑上山坡,对着奄奄垂绝的霍风痛哭流涕。

“咳咳!皇上,”霍风一阵咳嗽后,紧紧地抓住了皇上的手臂,艰难地说:“霍家对邑国赤胆忠心,对皇上呕心沥血,如今战火蔓延,奸臣作乱,皇上万万保重,老臣……先……先行一步!”

“霍爱卿,太医,太医!”皇上拉着霍风的手,急切地看着四周,除了几个太监和一堆将士外,根本就没有太医的踪影,“霍爱卿,你不能走!你走了,朕的江山还有谁可依靠?”

霍风吐出最后一口血后,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阵,落在夏芫身上。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当着皇帝和所有人的面,从怀里掏出一红一白二样东西递到递给她。

夏芫仔细一看,红的是染了无数次血的鸳鸯结,是二年前霍尊从月老庙抢来的,抢下来是有一枚被拽开了,他还特意找绣娘修补了下。

白色的,是木蓉苑的房契。

这鸳鸯结本是一对,霍尊那枚他丢在南疆战场,夏芫的这枚在霍尊从南疆回来的那晚就被扯断了。

她对霍尊心灰意冷后,将这枚鸳鸯结丢进了花园里,哪想到又被霍尊捡回去修补了。

“这个鸳鸯结他一直带在身上,修补了多次,一直没舍得扔掉……咳咳,你娘患了癔症,有时间多……陪陪她!”

霍风留下这句话后,永远的闭上双眼。

带着对林氏的不舍,对霍尊的牵挂,对漠北战场事的担忧,满怀心事的走了

他最后的神情,留下的话语虽让夏芫吃惊,但眼神却是真诚的!

夏芫心底一痛,莫名的感觉到那个向来都瞧不起她,恨不得将她杀而后快的老公爹不是眼前这个人。

霍家军的将士说,漠北战场没有援兵,没有粮草,他们同郝戟重新整顿起来的三十万大军打的极其惨烈,二十万将士如今剩下不足十万。

化溪城事关邑国安危,重伤多日的大将军不得不赶回来求援,路途中看到擎天王起兵造反,为了护驾连求援的话都未来及说,就战死了!

皇上闻言,瞬间老内横流,捶胸顿足地说:“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明知漠北战场打的惨烈,却迟迟不肯发兵!”

回到青龙城,皇上立即下旨抄了擎天王府,阔天辰入狱。

霍风被追封为永烁王,葬礼按亲王规格操办。

远在漠北战场的拓骑将军霍尊原地晋升,成为新的护国大将军,从各地调往漠北的二十万援军全部归入霍家军,由其统一调度指挥。

半个月时间里,发往漠北的援军、粮草远远不断的运出青龙城。

因为霍风的缘故,夏芫得到了出宫的机会,虽然是被一群人跟着只能去将军府看往林氏,但她出入皇宫方便了不少。

林氏的癔病越发厉害,口里虽然念叨着霍风、霍尊和夏芫的名字,但是夏芫站在她跟前时,她已经完全认不出来。

北院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大锁,西院里仅剩木槿一个丫鬟打理着。浩大的将军府,如今仅剩下的几百个府兵,以及东院里的林氏和几个丫鬟。

霍风的死,没人敢告诉林氏,其实说了,已经完全沉醉在幻觉中的林氏也未必能反应过来。

“这样也好,稀里糊涂的总比伤心难过的好!”明玉抹了把泪水,哽咽着说。

樊莽远远地看着夏芫,涨着通红的脸颊走了过来,真诚地说:“对不起,是我太鲁莽,错怪了少夫人。粮草的事情,若不是少夫人技高一筹,少爷他们在南疆时定度不过那一关!”

“过去的事情了,又何必再提!”夏芫风轻云淡地说了句,带着玉暖出了将军府。

玉暖回过头,看了眼门匾上“永烁王府“四个鎏金大字,感叹道:“一年了,这里冷清了太多。要是没有府兵和家丁,几乎就是个空院子!”

“追封的外姓王,对死者是个荣誉,对活人是个安慰,可惜能感受到这份安慰人的已经寥寥无几!“

几日后,石榕来到琉璃宫,说擎天王府上至王妃,下到仆从全部被关入死牢,三日后问斩。

“那阔天辰呢?“夏芫平静地问。

石榕小腿一拍,长叹了口气道:“怪就怪在这里,阔天辰自被关入死牢后,天天很冤。狱卒们都觉得他大概是疯了,因没人打理,就任他喊着!“

“他往日横行霸道,想必没几个人缘,此刻落难,应该也没人去探望!石榕,他多少对你提携之恩,有时间去牢里看看,听听他有什么话说!“

“姐,不用你说,我已经去过了。他除了喊冤,就没有第二句话。“

夏芫认真地看着石榕,严肃地问道:“那他有没有说,谁说冤枉的他们?”

“这个倒是没有,但他说了让我提防侯旭/候宁父子。我问他是不是被侯家陷害的,他又说不是!”

“我知道阔家有块免死金牌,应该可以护他一命!”

石榕再次叹了口气,说:“姐,不管阔家是不是被人陷害,在行宫外擎天王带兵谋反是永目共睹真的。以皇上这性子,就算有免死金牌,恐怕也护不了他。听说当年,陆家出事的时候,陆境衡手上也有块免死金牌的,可皇上根本就没赦免陆敬衡!”

夏芫想了想,轻笑道:“这个不难,你通过学堂/茶馆/饭庄/客栈等人群聚集的地方偷偷放出话去,就说皇上一言九鼎,从不食言。阔家有块免死金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煽动舆论,说大家都深信皇上是位明君,定不会失信于天下,或许能保他一命!”

“对啊!”石榕脑门一拍,大笑道:“这么好的注意,我怎么就没想道呢?一会我就去放出消息,说皇上真龙在天,英明神武,定不会失信于天下。”

石榕兴匆匆地走出琉璃宫,玉暖陪夏芫坐在院子里,打趣地笑道:“你如今心思越发缜密,可是猜到是谁给擎天王下的套?”

“按理说,侯家父子嫌疑最大,可不知阔天辰怎么想的,竟然那么肯定的说不是侯家!”

“这次谋反,阔家彻底倒下,得利的明面上看是霍家,但仔细想想,霍家得到的是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应得的。而侯勋,并没付出什么,却得到了整个亲兵营,他的父亲候宁恐怕很快就不再是个简单的礼部尚书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三百一十章 宫变

皇上因“围猎”一事受到惊喜,回宫后病了一场,连着半个多月没有早朝,朝堂上风声四起,都在议论着二皇子里登基不远。

没几日,这个消息就传的满城风雨,大家都在议论着,说皇帝命不久矣,二皇子贪生怕死,登基后软弱昏庸,定会丢了这大好河山,气的身体刚刚好转的皇帝一口心头血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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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掌 你不配

石榕来琉璃宫探望夏芫时,唉声叹气的抱怨着,说先皇好不容易将一万命弓箭手手交给他,他自己着万箭长还没坐稳,就在侯勋的怂恿下被新皇帝罢免了。

夏芫笑着递给他一杯茶水,劝慰道:“如今时局动荡,做官不是什么好事,你跟阔天辰就待在木蓉苑里,千万别惹事!“

因为玉暖的离开,让新皇对夏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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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殴打皇帝的下场

“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她拉下去,给朕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朱煜话落,十几个护卫立即走了进来。

“放肆?”夏芫愤怒地看着朱煜,拿出阙茗给她的那块凤佩:”朱煜,你睁大眼睛看好了,这是西蒙的凤佩,西蒙太子的定情信物。他许了我凤位,你敢动我,带他登基之时,必将百万铁骑踏平你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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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将府恩怨

“爹……他去上早朝了,等一会才能回来!”夏芫想了想,回答说。

法华寺里,明月、阔天辰陪着林氏在前殿里转了一圈,然后开始敬香求佛,夏芫找了个借口带着二个宫女去了后殿,在僧人的带领下找到绝缘主持。

“我近日睡不安稳,去找主持问问凶吉,你们在这儿守着,莫让人进来!”

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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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有人示好

那日之后,她很久都没去木蓉苑,一来不想看的霍家人,二来听说秦新月、景倩兮、宋涟漪在木蓉苑里被狮子吃了,她觉得有些瘆人,不想再进去。

给阙茗的信不方便寄到西蒙皇宫,她都是寄到他的一位商人朋友那里,通过那人转交的°

这么中间一绕,阙茗收到时,往往比预期的要晚上十天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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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满天过海巧生育

“为感谢先生雪中送炭之恩,我特以做了些茶点送给先生。这里面的茶点有三种,一种是红茶,暖身暖胃;一种是绿抹茶,这几日吃正好清脑提神;还有一种是百花茶,花香浓郁,颜色多样。先生喜欢吃那种,我日后再做的时候,好让人送些给你?”

黎先生朝食盒里看了眼,冰冷地答道:“茶叶是用来泡水的,制作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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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英明神武黎先生

朱煜心急上火,恨不得现在就将夏芫拉出来五马分尸,逼着她将这怀孕生子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黎先生说,女人生孩子不能进去,只要西蒙太子没有弃她之意,这个女人就依然很有价值。

朱煜虽气的要死,也只能在外面等着。

半个时辰后,跑到琉璃宫求救的宫女垂头丧气的赶回来,正好被朱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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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阙茗屠城

“直接说吧,什么好事!”玉暖淡淡地问道。

“有人要成亲了,朝中的官员们都在巴结着送贺礼。侯勋为此事急的焦头烂额,后来令人雕刻一尊羊脂白玉大佛。你们猜怎么着,那块羊脂玉裂开了,被人精细粘合了下,交工了!”

“交工了?”夏芫诧异地看着他,“那侯勋没有看出来?”

石榕幸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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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退无可退

“时局不稳,你安心待在琉璃宫里,对大家都好!”秦先生一边逗着沁水,一边对夏芫说。

夏芫看着摇篮里的小沁水,焦急地问道:“你明知时局不稳,如何让我安心。先生事务繁忙,可以将这个孩子交给我来照顾!”

“这孩子有爹有娘,你以什么身份来照顾她?”

她气愤看这着他,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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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真实身份

玉暖惊讶地看着她,赶紧追了上去。

看着手背自己烫下的二个疤痕,夏芫认真地说。“你说的对,在这邑宫里待久了,尤其是看到老皇帝死了,一时间忘记了仇恨。”

“这不能怪你,在笼子里待久了,鸟儿也会迷失方向的,人也一样!但是现在,越是时局不稳,越是做大事的时候。”玉暖意味深长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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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兵临城下

一晚,玉暖从外面回来,告诉她不出十日,南康溃兵将会攻到青龙城。

“这怎么可能?”夏芫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中邑一连溃败,南康溃兵士气高涨,之前流落到邑国的南康百姓很多加入其中,人数已经是原先的数倍。”

玉暖的话让夏芫更是难以置信,紧锁着眉头问道:“一群南康溃兵,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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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为护妻,用心良苦

天气急剧降温,转眼间迎来冬日的第一场雪,这场雪让整个青龙城的百姓提心吊胆,唯恐江面结冰后南康溃军攻打过来。

朱煜对侯勋失望至极,多日不朝,身旁的忠臣贤良几乎全被黎先生赶出朝野。

皇帝对黎先生深信不疑,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更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霍家军和黎先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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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青龙城危机

又是一个冬日难得的好天气,太阳照在寒冰覆盖的大地河流上,刺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寒风从江面上呼啸而过,横扫在众人的面孔上,夏芫不由一阵哆嗦,伸手将身上的披风往紧里裹了番。

突然,身后的人开始稍动起来,在一起议论声中,夏芫看到了城墙上出现的几个人影,朱煜、黎先生、侯勋等人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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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竟是故人

紫宸殿中,朱煜跟何金良等人玩着躲猫猫,几个太监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急的一身冷汗。

夏芫看着钻在桌下的朱煜,走上前提高了声音说:“南康兵打进来了,再不逃来不及了!”

朱煜闻言,立马从桌子下爬出来,抱着何金良哭丧道:“何爱卿,我们一起逃吧!我知道宫里有条密道可以逃向围猎的行宫,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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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逼宫

“援兵到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不远处想起,朱煜身子一僵,转过头看着从宫外赶来的黎先生跟何金亮等人,脸上的惶恐之色退去一般。

“怎么样?来了多少援兵?什么时候才能将南康溃兵赶走?“朱煜脸上惊喜地看着黎先生,急切的问道。

只见黎先生不慌不忙的走过来,收下两个宫嫔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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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弑君

次日,护卫气喘吁吁的跑了禀报,一进门就跌倒在地上,身上的鲜血染在干净的汉白玉,看的人不由心里一颤。

“外面怎样了?”陆境衡扶起他问道。

“青龙城……青龙城……受不住了!”那护卫说完后,立即没了气息。

朱煜脸色大变,绕过蹲在地上的陆境衡就往外跑,夏芫立即冲上去拦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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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皇上殉国了

“听说南康溃军进城,皇上气血攻心晕了过去,你们且先护驾吧,这里有我们照顾!”陆境衡虚弱的声音从紫宸宫里传来。

三十多个侍卫闻言,转身朝宫门外跑去,刚跑了几步似乎又觉察到不对。

“刚才,我好像看的紫宸殿里有片血迹,不行,得回去看看!”

众侍卫闻言都跟着往紫宸殿冲去,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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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谋杀皇上,该当何罪

外面的邑国将士不足三千,敌兵数目却越聚越多,就在大家都绝望的时候,从皇宫西门方向冲进来一群身着黑色铠甲的将士。

陈公公开着令头的将领,惊讶地叫道:“雾图?”

“雾图?可是常年驻守在西蒙边境的雾图?青龙城危机,皇上连发十几道圣旨,他都不看发兵支援,如今倒是跑过来凑热闹?”夏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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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吾皇万岁万万岁

前殿里,霍家军、皇城亲兵、还有那些赶来救援的前朝将士都还在与南康溃败,以及混在溃兵中的西蒙将士打斗着,几十个胆子大写的文武官员从前殿冲进来,赶到紫宸殿外护驾。

谋杀皇上?

雾图的话一出口,紫宸殿外有人惊讶的跟着喊了一句,这一句让紫宸殿外的这些官员脚下的动作立即慢了三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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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掌 霍尊归来

(第七卷的内容,发错分卷提前了一章,本章内容是第七卷第二章。过几日找编辑修改,请谅解!)

人群中一阵沉默后,二个黑甲将领站了出来。

这二人是雾图的前锋将军,之所以站出来的理由是南康溃军攻进城时,他们这批人是最先赶来救驾的。

“放屁!“樊莽看着这二人,气愤的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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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风雨摇曳,君子情

夏芫站在桌前沉默了许久,最后认真地回答说:“不了,我如今身份尴尬,去了也不合适!“

“西蒙太子妃不过是个虚名,不管西蒙,南康和邑国之间战也好,合也罢,都不必把自己置身其中。既然此刻还生活在邑国,就暂且把自己当成邑国百姓!”

她不去看望林氏,其实更多的是不想面对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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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霍风遗书,揭真像

夏芫难以置信的读完了那封长信,终于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想明白了。

十一年前,南康与邑国持续多年的战事进入最艰难最关键的时候,开国元帅诩濂带着霍风等人在南疆战场上拼力厮杀,终于平定了南疆战事。

为围攻占据,诩濂令霍风率大军先回青龙城复命,自己带着十万人马留下善后,霍风更会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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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霍家情深,终陌路

夏芫难以置信的读完了那封长信,终于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想了个明白。

十一年前,南康与邑国持续多年的战事进入最艰难、最关键的时候,开国元帅诩濂带着霍风等人在南疆战场上拼力厮杀,终于平定了南疆战事。

为稳固战局,诩濂令前锋将军霍风率大军先回青龙城复命,自己带着十万人马留下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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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霍尊的秘密

这块紫金牌是陆境衡赐给她的,在邑国可以畅通无阻,调集士卒。

此种特殊的身份令牌,朱觥曾经赐过阙名一块。

玉暖对那两位僧人低语了番,他们悄悄地退到房外。

香房中央的沉香木桌上,供着一座笑口常开弥勒坐佛,旁边鲜果花束,香火轻绕。

桌下的柜子中,整整齐齐的放了几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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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前世今生,债凌乱

对方的话还未说我,夏芫鼻子一酸,泪水已经沿着脸颊滚落下来,哽咽着说道:“好,我这就去!”

或许是寒冬的缘故,亦或许是原本就为数不多的丫鬟被清退了大半,整个镇国将军府兼永烁王/永兴王府,里里外外没有半点年气。

北院的门早已上来大锁,西院里随打扫的干干净净,却冷清的没有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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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前世记忆,小青梅

“王爷!”夏芫奋力地推开了他,怒声提醒道:“我三年前就跟你和离了!如今的我,有夫有子,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别在缠着我!”

霍尊布满泪水的脸上泛起一抹惊讶,诧异的问道:“三年多了,你的记忆和情感都还停留在三年前吗?都到现在了……你还在想着阙茗?”

“他是我二个孩子的父亲,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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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爱恨交织,心憔悴

浮现在她眼底的最后一幕景象是血淋漓的,在将军府的北院里,丫鬟府兵们乱成一团。

四周的人都在喊着叛军冲进来了,大元帅一家要被诛九族灭满门,只有个八九岁的女孩子还未完全理解大人们的惶恐,就被几个护卫和丫鬟带着从围墙飞了出去。

她被带上马车,在丫鬟护卫的保护下不知逃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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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情债难偿,一世殇

林婉,夏芫用手指反复的描着墓碑上这个名字。

在这个世界里,林婉给了她母爱,在她和霍尊和离后,林婉虽癔病加重神智不醒,但她依然喜欢看到她。

她说让婆婆搬去木蓉苑调养,林婉毫不犹豫,欢天喜地的就去了,夏芫说阔天辰就是霍尊,林婉想都不想将阔天辰当成亲儿子看待。

后来,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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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情债难偿,一世殇

林婉,夏芫用手指反复的描着墓碑上这个名字。

在这个世界里,林婉给了她母爱,在她和霍尊和离后,林婉虽癔病加重神智不醒,但她依然喜欢看到她。

她说让婆婆搬去木蓉苑调养,林婉毫不犹豫,欢天喜地的就去了,夏芫说阔天辰就是霍尊,林婉想都不想将阔天辰当成亲儿子看待。

后来,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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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巧婚再嫁,天子情

西蒙的和书上,写明的接夏芫离开的时间是正月十五之前,这份和书陆境衡在朝堂上看过后当朝就压下了。

当着群臣的面他只说了其他三个条件,为了断掉阙名的念想,夏芫提出尽早成婚,给西蒙个措手不及。

大婚选择在正月初八,也就是三日之后,而且在初七之前秘而不宣,待初八大婚时在当场公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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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君王情深,巧封后

霍尊僵在朝堂上,目光紧紧地盯着乾坤殿上的二位新人,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夏芫几日前的话语,身体更似冻僵了一半。

看陆境衡从朱红色的靴筒中取出一根红玉筷子,幸福地挑开夏芫头上的喜帕,霍尊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冰封的身体朝前挪了二步,喉咙处动了动,就阻止这场婚礼的话语滑倒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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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再遇阙茗,终成殇

正月十五这日,虚妄江二岸早早就站满了威风凛凛的护兵,江北是青龙城亲兵,城南是永兴王率领的霍家军。

西蒙的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就站在虚妄江南不足三里处待命,若是西蒙王有个不测,或者西蒙将领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可以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到时候霍家军即便全军覆没,也挡不了多久。

临时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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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情人反目,严相逼

阙名扶着她的肩膀,从身后抱住她,深情地表白说:“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人能够再伤害到我们,连威胁都不能!我们可以好好的在一起,天长地久,再也不会被人分开!”

她冷笑着,推开了他的手,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曾经有多熟悉,此刻就有多陌生。

不,确切的说,她一直都不了解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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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深宫情深,深几许

花开花落,冬去春来,转眼间二年过去。

接近三岁的沁水和瑭玥不但能在院子里追逐嬉戏,还能清晰表达出自己的内心世界。

陆境衡一直对夏芫以礼相待,在外人面前与她演着伉俪情深,私下里与她相敬如宾。

但不管人前人后,都对二个孩子都极其疼爱,她看得出他是真心的喜欢这两个孩子,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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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红颜祸水,伴君侧

或许,孩子充满好奇的疑问、追寻真相的目光让大人们不适,也或许是霍尊冷俊忧郁的眼目,看得她和陆境衡有些不适。

夏芫顿了顿,给陆境衡敬了杯酒,浅笑道:“皇上,我为你跳支舞吧!”

“好啊好啊!就跳上个月刚教我的那支《新贵妃醉酒》吧!爹爹可喜欢看呢,几日前还让我跳给他的看的!”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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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骨肉重逢,皇家子

旁晚,陆境衡来的凤华殿时,夏芫一脸惊讶。

短短一夜里,他胡茬子长了不少,而且都是白色的胡茬子,再仔细一看,他的头发几乎全都白了,明明昨晚还是黑白参半的?

怎么会衰老的这么快?

“境衡?你身体可以不适?“她望着陆境衡,吞吐地问道。

陆境衡怔了下,笑着回道:“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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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千古明君

接下来的几个月,陆境衡几乎是三五日一上朝,而且在朝堂上的时间越来越短,但是每日都会抽出二个时辰同阔天辰、何金良、罗玉成等人喝茶,并且与夏芫相处时,总是有意的跟她提些朝政。

夏芫对朝政向来不感兴趣,可陆境衡对她的心不在焉就像没看到一样,还拉着夏芫陪她批阅奏折,时不时给她念上一段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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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天子病危,步步艰

这年入冬,陆境衡身体极差,一日在朝堂上,竟然晕倒了过去。

此后,他非但日夜的咳嗽着,进入腊月后更是吐出血来。

夏芫气愤之下,说太医们再拿不出好的方子医治皇上,就将当朝太医全部满门抄斩。

嘴上这么说着,她自己私下里抱着电脑,日日夜夜在电脑自带的古典书籍,医学著作中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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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心思缜密,怂东翼

”的确是挺为难,但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骏王爷是东翼唯一的公主,也是翼王最疼爱的女儿,按常理,他们是不会父女相残的。此事,臣愿意亲自向漠北求援,请漠北国提供一臂之力!“

夏芫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朝他问道:”若是漠北出兵,王爷认为东翼王一定会撤兵吗?“

“这个,无法确定!东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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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青青子衿,永留心

当晚,罗玉成、何金亮在夏芫的命令下,前去看我东翼王,告诉他越陌古国不过是个传说,夏芫不过是曾经听到过一些流言,随便杜撰了下。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地方。

之后,他又说道漠北的司徒俊和拓跋缙如何艰难的复兴漠北,替东翼王分析当前局势。

经过二个时辰的谈心,罗玉成晓之以情、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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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霸气女皇,傲四方

二年后,陆境衡之前暗置在东翼的探子传来密信,说东翼王令人在邑国的东境十四城里面寻找越陌古国的线索。

夏芫长叹了口气,关于这越陌古国,她自己也没有琢磨透彻。

二年前,东翼以战事相逼,她无奈之下,用已经悟到的一部分口诀应付了东翼王一番,和大臣们联合起来,威逼利诱骗的东翼王暂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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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朕的儿子还活着

夏芫难以置信地看着阔天辰,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

“西蒙新皇十五岁,是你在华溪城所生,你和阙名的儿子!当年……”

“这不可能!”

她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当年,从化溪城离开时,他们遭到西蒙士兵追杀,他亲眼看着躺在阙名怀里的长琴在马车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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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父子相惨,阴阳隔

月郎中不解地瞧着她们二人,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这件事情,西蒙先皇没有告诉皇上吗?”

“你是说,我当年小产性命垂危,救下我都人是你,不是阙名?”夏芫震惊地看着对方,激动之下将“朕”改用为“我”字。

月郎中同样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十五年过去了,皇上还以为自己当年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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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恩恩怨怨,一世牵

“好啦,你们母子两个别哭了!看的我们二个都忍不下去了!”

一个宏亮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夏芫抬头一看,一身白衣的阙名整在朝她走了。

“楚禾,你这个混蛋,害得我……”

夏芫还未骂完,后面的话就僵在了喉咙里,因为她看到了另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季藤哥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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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一生太短

几日后,红老仙给静雅认真地瞧了病,说按照自己开的药方调养下去,不出一年,静雅便能恢复如初。

之后,他告别众人,带着玉暖娘和阙茗离开了。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夏芫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朝玉暖问道:“你爹娘和师兄都走了,你不跟着一起走吗?”

玉暖收回目送的视线,看着夏芫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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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一缕青魂,只为誓言

夏芫是被冻醒的,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冰窖里,四周全是厚厚的积冰。

“明明是夏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积冰?这里……这里是……越陌古国……”

看着四周的景象,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里太熟悉,从几十年前她穿越过来,就时常梦到这个地方。

那些墙壁上带血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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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生生世世,永不负(大结局)

丫鬟们没见过庙门口站的那个人,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小姐,一边叹息着她们家小姐这痴傻是好不了,一边拉着夏芫下了山林。

夏芫想挣扎开将事情说清楚,可想到刚才那二个护卫称霍尊的转世为殿下,她自己又是丞相府的千金,而且此刻还是个傻子,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惊喜,另做打算。

庙门口,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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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元之恋(一) 傻子的世界你不懂

那一年,开国元帅府的一次相遇,成就他与她的所有缘与所有果!

不足九岁的他,站在诩濂元帅府北院中,对着一个幼小孤寂的身影看了半天,最后得了两个字——傻子!

是的,那时的小悦儿,在所有人眼中大该都是个傻子!

只是,没有敢说出来,除了那个天性玩劣,童言无忌又不知真相的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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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芫之恋(二)吹牛不是好少年

景欣悦的奶娘带着食物赶来时,看到二个孩子睡熟在床上,她们的小公举抱着一块玉石疙瘩哭的泪水涟涟。

那一日,她吃了平日里三倍饭菜,不明真相的奶娘大喜,特意请求诩青,让诩阳多陪陪景欣悦。

如是几日下去,景欣悦吃坏了肚子,大人们虽找不出原因,但年长些的诩阳可是给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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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芫之恋(三)开心是关键

一月后,他果然学会了骑马,可惜诩阳管的紧,凡是带上景欣悦出府,坚决不准他跨上马背。

“唉,不骑就不骑吧!可对你的承诺不能作废,小悦儿过来!”

她惊讶地看着他,看他从骡马市场租了匹小白马,上面又固定了个小板凳,然后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了上去。

“这样我可没跨上马背,你也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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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芫之恋(四)福祸相依,帅府情

景欣悦坐在马背上,小脸皱巴成一团:“季藤哥哥,诩阳哥哥说了的,不准我们离开青龙城,也不骑马?”

“青龙城就在咱们视线里,算不上出城。至于骑马嘛?那个官渡口有点远,让马儿累着,总比让我们俩累着的好!”

官渡口,他跳下马背后,认真地将她扶下来,在江岸上砍了堆蒿草。

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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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 千年穿越 ,千年梦

夏芫是被冻醒的,张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冰窖里,四周全是厚厚的积冰。

“明明是夏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积冰?这里……这里是……越陌古国……”

看着四周的景象,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里太熟悉,从几十年前她穿越过来,就时常梦到这个地方。

那些墙壁上带血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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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生生世世,永相随

丫鬟们没见过庙门口站的那人,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小姐,一边叹息着她们家小姐这痴傻是好不了,一边拉着夏芫下来山。

夏芫想挣扎开将事情说清楚,可想的刚才那二个护卫称霍尊的转身为殿下,她自己又是丞相府的千金,而且此刻还是个傻子,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惊喜,另做打算。

庙门口,这位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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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芫之恋 (五)形影不离小夫妻

一日,霍季藤陪景欣悦在元帅府放风筝,景欣悦不慎摔着,霍季藤一脸心疼的将她扶起,为她穿好摔落的鞋子后又替她拍了半天的灰尘。

“季藤哥哥,我的胳膊划破了!”

“别担心,我先帮你吹吹,待会去找诩阳哥哥给你敷点药!”

几个府兵看着他们不由大笑起来,说这二个娃儿几年来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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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芫之恋 (六)高攀不起的小公举

琉璃宫里,景欣悦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景帝几日每日都来陪她,可她很少言语,甚至连琴都不练了。

无奈之下,景帝只好将怀着身孕的诩青请来,诩青在皇宫待了几日,向皇上建议,希望带着景欣悦出宫玩上几日。

景帝想了一阵,最后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陪着她们一起出了城。

他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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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芫之恋 (七) 你开心,我就好

几日后,霍季藤来到琉璃宫,对着坐在花园里的景欣悦看了看,认真地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八岁的景欣悦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那件橘红色的衣服上,那件衣服是她在宫人们的帮助下亲自设计,衣服的风格花式费了不少心思。

她盯着身上看了会,上前将拉起,指着他的领口说:“这里,他们绣错了,第朵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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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芫之恋 (八)天定悲剧

她到元帅府的第二日,漠北军攻入花溪城,朱觥逼宫叛变,还未渡过虚妄江大桥的诩家军前锋被拦在大江南岸。

几日后,朱觥登基,对外宣传景帝旧疾发作,不治身亡,临死前留下圣旨,传位于义地朱觥。

同时,诩家军起兵造反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诩濂一族被囚禁天牢,小公主景欣悦被人带出青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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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芫之恋 (九 )天意不过认为

北境,霍季藤与郝戟的军队一交手就是三年。

三年里,他用兵如神,军功不断,最后气的郝戟跳下悬崖。

没有人知道,他做着一切只是为景、诩两家复仇,为他好友诩阳和小悦儿复仇。

为了躲着兴平,他装病,装傻,最后把自己泡在青楼里,喝着花酒装着撩女人。

兴平气过,哭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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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芫之恋 (十)将府情深深几许

朱觥这个皇帝做的很不安稳,上位后内防前朝臣子,外放其他四国,平衡霍、阔、陆三家势力,讨好相邻四国是他必须的伎俩。

与东翼和亲,是他盘算了四年的事情。

因此,当司徒俊来邑国时,他是费劲脑子讨好,逼着子兰去献殷勤。

可惜了,子兰心里装着林倩雪,纵横沙场司徒俊装不下子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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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芫之恋 (二)一世诺

几日后,帮他翻译梵文的人回话说,夏芫抄写的梵文遗漏了很多,而且东拼西凑内容完全衔接不上。

陆敬衡当时就气疯了,瞬间感觉到自己被夏芫耍了。

听说夏芫在法华寺抄经,他带了把匕首追到法华寺里,哪料更好看到和霍尊闹了别扭的夏芫趴在树林哭的伤肝断肠。

他默默地看了她半天,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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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芫之恋 (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那场宫廷献艺,他看着黄玉桌台上那个抚琴煮茶的女子,一动心,就是一辈子!

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才子,他原本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

然而,当看到夏芫时,他却一见钟情,再见忠心!

只是这个“忠”字,迫于他父亲陆丞相的压力,他母亲宁氏的艰难处境,他不得不在亲情与爱妻间徘徊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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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芫之恋(三)若相负,不苟活

将丞相府勾结西蒙,暗中买卖机密的事情呈于朝堂,只是阙茗要做的第一步;

也只是飞升云端的丞相府、驸马府陨落的第一步!

兴平生前被流匪玷污,含恨而死,才是邑国皇帝朱觥最不能容忍的!

陆家、陆境衡……朱觥恨得牙齿痒痒,恨不能亲手将陆家满门碎尸万段。

与西蒙勾结是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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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琴音茶香 阙茗篇

他是西蒙最尊贵的皇子,四岁被授予太子之位,却偏偏被最疼爱他的父亲毁去了童年的所有美好,颠沛流离,四处逃难!

仇恨让他学会的坚强,逼他变得强大,仇恨也蒙蔽他的眼,让他做不到宽容,尤其是对于伤他太深的父亲。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看懂他,没有人可以真正的成为他的朋友,直到遇上景欣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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