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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人类谋长生》 第1章 我还会回来的！ 对于罗森来说，做噩梦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明知自己身在噩梦中却无法醒来。 比如说现在。 虽然头顶上是蓝天白云，四周围绕着鸟语花香，手边还牵着一个模样可怜巴巴的小萝莉，但罗森却依旧觉得这是一个噩梦。 因为前头正有三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在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嗯，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盯着自己身边这个瘦瘦矮矮的小可怜儿。 “小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黄老板既然已经把你妹妹卖给咱们楼子了，你这么搞，就让我们哥儿几个很难做啊！” 说话的这个瘦高个儿叫刀子，属于怡花坊的金牌打手。 意思就是如果打手这项工种能入选奥运会的话，刀子绝对是有本事拿金牌的人…… 而罗森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不远处还躺着一位如死狗一般，浑身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哥们儿。 正是之前被刀子三人一顿拳打脚踢，狠狠教训的范例。 这个人是…… 鬼特么知道这是谁啊！ 罗森一睁眼就看到这哥们儿在被刀子他们围殴，压根儿连个自我介绍的机会都没有啊！ 你说吓不吓人！ 罗森对比了一下自己跟那倒霉哥们儿的身材，随后非常悲催地发现，自己还不如人家呢！ 瞧瞧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模样，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真真正正的皮包骨头啊！ 别说是跟刀子正面硬刚了，感觉随便被碰一下就得折了啊！ 由此，罗森做出了一个非常伟大的决定。 那就是认命。 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屠遍诸佛回人间的，都特么是狗屁！ 赶紧被打完了结束这个噩梦才是正途！ 因此下一刻，罗森直接一屁股墩儿坐倒在了地上，弯着腰，尽量把肚子往后缩，并双手抱头，厉声大喝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番话说得倒是显得霸气十足，但配合罗森此时的动作，就显得有些扯蛋了…… 因此看到这一幕，刀子三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愣了半晌，倒是七七这个小家伙，也就是罗森身边的小萝莉，趁着罗森松开自己小手的一瞬间，转过头撒丫子就跑！ 等刀子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七七已经钻进了林子里，一时间连影子都看不着了…… “还愣着干什么！追！” 刀子的两个手下应声而动，就像是离弦的……嗯，应该是如同饿了三天三夜的疯狗般冲进了林子。 倒是刀子本人，大概是觉得小丫头一个人肯定逃不出自己两个手下的追捕，竟慢条斯理地走到了罗森的面前，居高临下，并且满目鄙夷地看着他。 “倒是识时务，不过……” 然而，刀子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林子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惨叫。 不是七七的，而是他一个手下的！ 闻声，刀子面色一变，大声喊道：“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 刀子心道一声不好，伸出脚狠狠地踹了罗森一下，随后便也朝着林子追了上去。 怡花坊的大当家交代过，这个外乡来的野小子可以不管，但那小丫头必须带回去！ 似乎感觉到刀子已经跑走了，被一脚踹倒的罗森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然后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颐指气使地跳着脚对树林的方向喊道：“你们都给小爷等着！下次小爷会手持屠龙宝刀，骑着进化成功的腐鲲来灭了你们这群小瘪三儿！” 话音未落，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即刻袭上罗森的大脑，让他眼前一黑。 …… 再次醒来的时候，罗森依旧躺在他那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公寓里，他睁开眼，先是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翻身下床，准备去冰箱拿一罐儿肥宅快乐水，嗯，也就是可乐解解渴。 但刚一动，罗森就感觉一阵若隐若现的痛楚从腰侧传来。 “嘶……” 罗森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掀开衣服，看向自己的左腰。 有一些轻微的红肿。 这是什么鬼！ 难道是昨天晚上的睡觉姿势不对？ 还是说…… 罗森脸色大变：“不会是肾出问题了吧！”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事儿绝对高于生死。 因此下一刻，罗森忍着疼痛，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裤子，拿上手机和钥匙，便准备冲出家门，去最近的医院做个检查。 然而，就在他刚刚打开门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更准确的来说，门外的那几个人也呆住了，当先一步的房东手举在半空，还保持着拿钥匙开门的姿势。 但这种尴尬与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被打破了。 房东一脸惊惧不定地模样朝后退去，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一手把着门框，一手从怀里面掏出了证件。 “警察。” 没有多余的解释，剩下的两名警察随后从罗森的身边鱼贯而入，风风火火地走进了罗森的房子，另外还有两名军人则恰到好处地拦在了罗森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上。 罗森被这样的阵势吓得不轻，缓了大半天之后才暗暗吞了一口唾沫，盯着中年警官的证件，开口道：“你们有逮捕……” “嗯？” 只不过一个字，就把罗森的一整句话彻底噎了回去。 于是罗森不得不换上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说，几位，呃，要不要进来，坐一坐？哈哈哈哈哈……” 中年警官摆摆手，目光越过罗森的肩膀，看向去而复返的两个手下。 “刘队，经过比对，应该就是这里！” 罗森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正看到两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照片，但还没等看清楚照片上是什么，便听到刘队开口道：“你叫罗森是吧？” 闻言，罗森脖子有些僵硬地扭了回来，然后摇头道：“不是。” 这突如其来的否认让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重，然后刘队又跟变戏法儿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这回罗森看清了，那是他身份证的照片。 “按照法律规定，如果在公安机关依法执行国家安全工作任务的过程中，行为人拒绝提交身份证明，提供有关情况的，可以妨害公务罪论处，最轻的可处十五日以下拘留，如造成严重后果……” 刘队的这番话还没说完，罗森便已经点头如捣蒜了：“没错没错，我就是罗森。” 不论是从罗森的表情、肢体语言，还是说话的语气，似乎都并没有丝毫的尴尬与难堪，反而显得相当的自然，就像是，之前的谎言从未发生过一般…… 刘队干咳了两声，收起了手中的照片，然后一脸严肃地问道：“罗森先生，我想请问你，刚才你开门出来，是想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罗森愣了愣，一双小眼睛在刘队和两个军人的脸上来回扫了扫，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本来打算去一趟医院。” 谁曾想，话音刚落，罗森便发现面前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了，两名军人没有说话，用眼神交流了些什么，随后不约而同地向前跨了半步。 距离罗森更近了一些。 几乎已经能让罗森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 而刘队这边则好不容易压下了心中的紧张情绪，继续开口问道：“为什么去医院？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罗森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切，脑中百转千回，一时间竟有些激动。 难道说，我的真实身份终于要揭晓了吗？ 我就知道！ 像我这么优秀的人，肯定不能只是一个小说作家的儿子！ 我的亲生父亲难道是军中大佬？还是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面的那几位？亦或者是哪位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土豪？ 要不然我的身体健康问题怎么会惊动警察和军方！ 苍天垂怜！ 我的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啊！ 眼看罗森似乎原地发起了呆，刘队不禁再次咳了两声，把对方从无边无际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啊……哦，嗯，对，嗨，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罗森尽量把语气变得云淡风轻了一些，伸手掀了掀衣服：“就是睡醒之后觉得腰有点儿痛，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咯着了，绝对不是肾出了问题啊，我还是能生儿子的，继承权什么的一点儿问题没有……” 面对罗森这一番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包括刘队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笑。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罗森腰间的那一处红肿给吸引了。 于是下一刻，刘队额间的热汗淌得更密了一些，两位军人的步子朝前迈得更深了一些。 罗森对于众人的表现非常满意，他们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越关心，不就越是证明了自己的身份非同小可吗？ 但紧随其后，刘队的又一个问题，却令罗森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了。 “与其说是被咯着了，是不是更像是你坐在地上，被人给踹了一脚？” 咦？ 这个说法怎么感觉有些耳熟……不对，是眼熟呢？ 不知不觉中，刀子那可恶的面容再次浮现在了罗森的眼前。 “呃……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 这一次，不等罗森说完，刘队便将他打断道：“罗森先生，我想，您恐怕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罗森注意到，刘队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你”变成了“您”。 第2章 同病相怜 走出公寓的时候，罗森身边的人从五个减少到了四个，有一个军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先行离开了。 此时的罗森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些人至少不是来抓捕自己的。 理由有三。 其一，刘警官在带他离开前，还特地让他回屋收拾了下个人物品，说是可能离开的时间不短，但不用携带衣物，如果之后有这方面的需求的话，会有专人帮他准备。 听听！ 听听这话！ 专人准备！ 而且特别指出了是在罗森有需求的情况下，才会让他换衣服什么的。 这说明肯定不是让罗森去监狱穿囚服的。 其二，没有人给罗森带手铐，自然也不需要用衣服遮挡，而且从刘队等人这一路上的态度来看，他们更像是在保护罗森，而并非想对他不利。 从罗森家门口到公寓门口这段路，即便再加上坐电梯的垂直距离，总共也不到五十米。 罗森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钟。 每经过一个房门口，两名警察都会严阵以待地堵在人家家门口，小心翼翼护送罗森通过。 看看！ 看看这姿态！ 懂什么叫护送不？ 最重要的是，从头到尾，刘警官都如履薄冰般搀扶着罗森。 注意了，绝对不是押送，而是搀扶！ 不论从姿势、力度，还是从神态、步频都恰到好处，丝毫不会让罗森觉得有任何的不愉快。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刚一走出公寓的大门，罗森就看到了门外那两排拿着真枪实弹，身穿防爆背心，严阵以待的警察叔叔。 枪口，对外。 这要是再转过身来，齐声来一句“森哥好”，就妥妥儿的是电影里面那些黑白通吃的枭雄人物才能有的排场了好吗！ 罗森大概数了一下，差不多有二十个人左右，用他们的身体铸成了两道肉墙，彻底隔绝了一切有可能对罗森所造成的威胁。 在两面人墙的尽头，是一辆造型别致的黑色SUV，防不防弹罗森不知道，起码看起来足够拉风。 更远一些的地方还听着七八辆警车，三四辆黑色小轿车。 见状，罗森不禁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担忧。 自己作为一个足足隐藏了二十年身份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或者红二代，一出来就搞得这么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总感觉影响不太好啊…… “那什么，刘队，这阵势是不是，有点儿夸张了？” 刘队没有回话，此时他的目光正不断扫视着四周的情况，不管是大街上的，还是附近住宅楼，似乎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看刘队的表情越发谨慎，罗森撇了撇嘴，也不再耍贫，就这么在众人小心翼翼的护送下来到了车前。 车门是打开的，里面除了司机，还坐着一位身材壮实，留着一小撮儿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刘队看着那人，似乎愣了愣，随后苦笑道：“我还说是谁，原来上面把您这尊大佛给请来了。” 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看了看罗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重新揣了回去。 “唷，你认识我？” 刘队摇摇头，搀着罗森走上车，应道：“在咱们这个系统里，应该没人不认识您吧？这么看来，我的工作任务应该就到此结束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示意让最后那名军人上了车，坐在另外一边靠窗户的位置，随后对刘队等警察说道：“辛苦了。” 言罢，中年男人一把拉上了车门。 而这个时候的罗森，正在观察车内的环境。 车子内部的空间很宽敞，相比之下，车窗却显得有些小，从窗沿处可以看到厚厚的车壳，应该是经过特殊加固的，窄小的车窗透明度非常糟糕，可能与罗森之前的猜测一样，有着一定的防弹功能。 没想到才刚刚跟刘队等人熟悉了一下，竟然又把自己丢给了陌生人，罗森心中有些郁闷，正想着怎么跟这位新“保镖”客套两句，前面的司机却抢先开口了。 “蔡队，刚才他们在电话里面说，沿路全都又摸了一遍，所有的警戒位也都布置好了。” 蔡队摇摇头：“这一路不是那么好走的，预设路线周边的环境很复杂，时间又这么紧迫，就算再摸几遍也没用，一会儿开车的时候你多注意一些，至于警戒位……算了，随他们去吧。” 说完，蔡队又转头看向罗森身边的那位军人，开口问道：“交接的事情有谱儿了吗？” 军人的腰背挺得笔直，摇头道：“我没有接到命令。” “真特么扯蛋……”蔡队暗骂了一声，随后吩咐司机出发。 下一刻，蔡队将车窗两遍的窗帘拉上，也不知道按了个什么按钮，随后有一块银色的挡板从罗森身前升起，将驾驶位与后方彻底隔绝了开来。 于是罗森就彻底看不到车外的景象了。 等做完这一切，蔡队才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罗森道：“小罗是吧，我叫蔡毕，你不用紧张，咱们这边反应速度很快，从概率上来说，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对我们进行阻截。” 相比起刘队，蔡毕对罗森的态度要显得更加随便一些。 对此，罗森倒是没产生什么负面情绪，只是笑道：“没事儿，我不紧张，蔡队，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另外，有人能给我解释下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 蔡毕沉了口气道：“去的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至于说具体情况，等到了地方我再跟你仔细说。” 说着，蔡毕顺手从座位底下摸出了一件防弹衣，递给了罗森。 “来，先把这个穿上，小心无大错。” 接过防弹衣，罗森的心头终于又平添了一分紧张。 不是说这一路都安全得很吗？ 怎么连防弹衣都拿出来了…… 而且看这阵势，看来是真的有人要对自己不利啊！ 就是不知道这种看不到的危险到底是来自于什么政敌、商业对手之类的，还是即将上演各大王储争夺家产，不择手段的狗血戏码？ 可惜蔡毕暂时什么都不肯说，相比起罗森，这会儿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倒是放在了手边的对讲机上。 这一路上，对讲机几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始终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罗森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而蔡毕则时不时拿起来回应两句。 罗森不知道这一路到底要开多久，也没人跟自己说个话，百无聊赖之间就又有些犯困了，不禁靠在座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立刻让蔡毕和那位军人全都情绪激动了起来。 “别睡！” “睁开眼睛！” “快醒醒！” “你做什么！” …… 两人一边拉着罗森一只胳膊，剧烈地摇晃着，惊得罗森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懵笔地看着蔡毕。 于是场面终于被控制住了。 “呃……” 罗森张了张嘴巴，正想要问些什么，便听到蔡毕抢先一步开口道：“也怪我没提前跟你说，小罗，你在车上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睡觉！” 看着蔡毕那满脸严肃的样子，罗森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好，不睡，不睡。” 闻言，蔡毕和那军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次意外，罗森哪怕心再怎么大也终于忍不住了，不禁对蔡毕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毕抿了抿嘴唇，叹道：“事情比你想象的要更复杂，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 话音落下，罗森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都不知道我想象的是啥，怎么就更复杂了？ 这特么完全就是不讲道理啊！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就不能多说两句吗？ 卖关子装神秘真的这么好玩儿吗！ 见罗森似乎面色有些不善，蔡毕犹豫了一下，终于转过身来，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防弹衣，解开了裤子，把掖在里面的衬衣给掀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罗森整个人都傻了。 卧槽！ 这特么是要干嘛！ 光天化日之下没人管管吗！ 一时间，无数可怕的词汇在罗森脑中汇集。 比如恋童…… 车震…… 先奸后杀…… 自己还是个孩子啊，守身如玉二十载，难道今天…… 一个又一个恐怖的念头接踵而起，然后罗森看到蔡毕的衣服只掀起了一半就停下了。 嗯？ 这又是啥情况？ 这货良心发现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佛了？ 紧接着，罗森看到蔡毕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腰侧。 在那里有一个轻微的红肿。 看形状似乎跟自己身上那个有点儿像啊…… 啊！所以说…… 所以个屁啊！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好在很快蔡毕就给出了解释。 “小罗啊，你今天……是不是做了个梦？在梦里面被人给踹了一脚……” 罗森愣住了。 这是第二次有人提及这件事。 上一个是刘队。 只不过蔡毕说得更加直接，更加明确了一些。 “我……我没听懂……”罗森满脸迷茫。 “你看？我就说这事儿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吧？”说着，蔡毕面带无奈之际，递给了另外一边的那位军人一个眼神。 罗森转头看去，只见那军人正一脸纠结地看着自己，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宽衣解带…… 最终露出了他腰侧那道让人无比眼熟的红肿。 罗森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有些跟不上节奏了，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这才一脸同情地看着蔡毕和那军人。 “所以，你们的肾也不行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罗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说也呢…… 第3章 一飞冲天 直到这个时候，蔡毕才终于看出来，自己身边这个小家伙的脑回路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啊！ 这特么跟肾不行了有啥关系？ 啊？啥关系！ 我这好不容易跟你说点儿正经的呢，结果你倒变得不正经起来了？ 闹呢！ 念及于此，蔡毕不禁在心底翻了八十八个大白眼，重新穿好了衣服裤子，摇摇头道：“不是肾的问题……等到了地方你就全明白了。” 闻言，罗森也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肾没问题就好…… 于是接下来，一路无话。 蔡毕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到了对讲机上，罗森也没有再睡觉。 唯一有些蛋疼的是，罗森原本打算掏出手机来上上网，打发打发时间，却发现不知道是不是车内有着什么信号屏蔽装置，让他手机屏幕的右上角显示着三个恐怖无比的大字。 无服务。 得，觉也不能睡，网也上不了，这注定是一趟无聊的旅程啊…… 好在一路非常顺遂，车子甚至连一次减速都没有过，自然也就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和危险。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车子停下，蔡毕率先下了车，然后拉上了车门，让罗森稍等片刻。 隐隐约约中，罗森听到了阵阵恐怖的轰鸣声。 子曰：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所以罗森凭借他多年对电影、电视剧的研究，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那应该是直升机的声音。 “还要坐飞机？”罗森一脸懵笔地对军人问道。 可惜后者却是惜字如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就跟一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好在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蔡毕重新拉开车门，示意罗森下车。 于是罗森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变得开阔了起来，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过匮乏了。 直升机的确是有，却不止一架，而且没有落地，就这么悬停在半空中，分别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监视着四周的情况。 正前方是一架客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但在机身上却没有来自任何一家航空公司的LOGO。 除此之外，周围还有十几辆大小各异的车辆分落于四面八方，近一百名武装到牙齿的战士严阵以待，以罗森所在的SUV和不远处的客机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圆圈，场中的气氛肃穆且紧张。 罗森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跟随者蔡毕向着客机的舷梯走去。 然后他敏锐地发现，在整个宽阔的机场内，似乎只有这么一架客机，在稍远一些的停机坪上，竟然停放的是一整排不知是什么型号的战斗机！ 这里肯定不是民用机场。 罗森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一点，对于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爸爸”有了更多期待…… 很快，蔡毕就带着罗森走进了机舱内，接下来的一幕，便让罗森再一次目瞪口呆。 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寻常客机那样一排排整齐摆放的座位，而是，一间，办公室？ 是的，罗森觉得这就是一间办公室。 两大排真皮沙发，看起来颇有质感的木桌，64寸液晶电视，地板是原木的，旁边还有一列被堆得满满当当的酒柜，这还不算完，因为这只是整个套间的一部分。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罗森似乎透过舱门还看到了一间卧室…… 相较之下，蔡毕的表情就显得有些淡然了，他拉着大惊小怪的罗森到沙发上坐好，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拉出来了一条安全带，帮罗森扣好。 “这玩意儿最好全程都绑着，如果要起来活动的话，先给我说。” 罗森下意识地点点头，还在不断打量着四周新奇的一切。 如果不是稍后飞机引擎发出的轰鸣，以及沙发底下所传来的轻微震动的话，罗森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原来是在一架飞机上。 几分钟之后，突如其来的超重让罗森和蔡毕双双陷进了软软的沙发中，窗外的风景急速后退，伴随着柜中酒瓶的微倾，罗森飞到了空中。 …… “嗝……” 放下筷子，罗森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他刚刚享用完一顿不逊于任何米其林餐厅的飞机餐。 不论是菜色还是口味，都仿佛是为罗森量身定制的一般。 对面的蔡毕也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擦擦嘴，下意识地又从怀中掏出了香烟，但很快手就停住了。 罗森笑道：“这种专机应该可以抽烟的吧？你问问？” 蔡毕有些泄气地把香烟重新揣了回去，摆摆手道：“不是这个问题。” 于是舱内的空气再一次变得沉默了。 良久之后，蔡毕才重新开口道：“接下来的时间，恐怕要辛苦罗老弟你了。” “嗯？”罗森轻轻挑了挑眉头：“怎么说？” 蔡毕苦笑着道：“因为我不能让你睡觉。” 又是睡觉？ 罗森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并且从蔡毕的这番话中听出了一个额外的信息。 恐怕飞行的时间不短。 所以，这特么到底是飞去哪儿的飞机？ “既然时间这么多……”罗森将身体向前倾了倾，认真地对蔡毕说道：“你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出乎罗森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蔡毕没有再推脱或者回避，而是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当然。” 说着，蔡毕从座椅底下拿出了一个遥控器，打开了侧面的液晶电视。 罗森一脸茫然地转过头去，很快便在电视画面中看到了……自己！ 唔，这么说或许也不太准确。 因为电视上的那个“罗森”明显要比现在的他瘦了一大圈儿，个头也要矮一些，身上穿着一套跟抹布差不多的破烂衣服，估计城里的乞丐都瞧不上他这套制服。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电视里的罗森手边牵着一个小女孩儿，对面站着三位凶神恶煞的小混混，为首的那个，叫刀子…… “这……这是……你，你们怎么……我……” 罗森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这分明是自己梦境中的画面啊！ 怎么会落在别人手里了？ 难道说…… 自己的身份已经高到了这种级别，朝廷连自己的梦境都进行了监控？ 罗森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丝毫的焦虑和恐惧，反而还有些……兴奋？ 蔡毕有些意外于罗森的反应，从这一路上与罗森的接触来看，这家伙似乎天生心就很大，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没错，罗老弟，这就是你在今天早上，北京时间7点18分53秒做的那个梦。” “呃，所以呢？” 这会儿的罗森已经从短暂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了，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上继续播放的画面。 他看到自己抱头坐下了，看到七七跑了，看到刀子走到了自己面前，伸出了那罪恶的一脚。 画面就此停下。 蔡毕拿着遥控器按下了暂停。 “嗯？”罗森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蔡毕。 “罗老弟啊，你还记得咱们腰上的……” 话音落下，罗森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见了鬼一般的神色，如果到现在他都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话，那他的脑回路就不是奇怪，而是直接蠢得跟猪一样了。 下一刻，罗森下意识地就想解开安全带，再看看自己腰上的伤痕，却招来了蔡毕的一阵慌乱。 “别动！罗老弟冷静！” “小心！” “罗老弟！” 蔡毕在第一时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并上前压住了罗森的双手。 罗森挣扎了两下，随后很快放弃。 “好，好，我不动。” 闻言，蔡毕这才心有余悸地松开了手，对着罗森叹了一口气：“你看，我就说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解释吧？” 然而，接下来罗森的表现却再一次令蔡毕刮目相看。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做梦所梦到的东西，竟然对现实世界的我产生了影响？” 蔡毕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罗森抢白道：“你刚才说了‘咱们’，所以这种影响还不止于我自己？”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罗森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敏锐，完全超乎了蔡毕的想象，他甚至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与先前那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家伙联系起来。 “根据我在来时所接到的报告，这种影响，恐怕已经波及了全世界……” 罗森瞪直了眼睛：“什么意思？” 蔡毕无奈地摊了摊手，然后指着自己的腰侧：“意思就是，罗老弟，当你在北京时间7点21分16秒，在梦境中被刀子踢下这一脚的时候，全世界的人民都感觉到了切身之痛，上至百岁老人，下到刚刚出生的婴儿，不分男女，不论长幼……” 罗森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陷入了沉默。 他的理智告诉他，蔡毕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因为没有意义。 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出动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如果最后的结果仅仅是为了编一个故事的话，那除非朝廷疯了，这个世界也疯了…… 眼看罗森此时的表现终于显得正常些了，蔡毕不禁摇摇头，继续开口道：“还不止如此，事实上，罗老弟，你的这个梦境，还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了实时直播。” 听到这句话，罗森的眼中重新露出了一些神采：“怎么说？” 蔡毕指着液晶电视上的画面，开口道：“这些东西，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对着天空拍下来的。” 罗森精神一振：“所以说，我现在是大明星了？” 蔡毕一愣，随后点点头道：“理论上，你的这场梦境直播，收看人数有七十多亿，大明星这个词或许不太准确，应该叫……巨星。” 第4章 巨星之路 现如今的罗森到底算不算巨星？ 这件事蔡毕说了肯定不作数，而且一点儿也不重要。 但既然罗森这么问了，蔡毕就这么答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蔡毕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欣赏面前这个小家伙了。 其他的先不说，至少在面对人生寥寥可数的重大变故之时，罗森的心态真的很好。 是的，就是心态。 蔡毕这一生阅人无数，见过的风浪比普通人一辈子所能遭遇的困境还多，他的本能告诉他，不管罗森梦境中的那个异世界到底为什么选中了他，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这绝对不是世界末日。 而是全人类的幸运。 关于大明星，或者巨星的话题当然只是一句玩笑话。 场中严肃的气氛就此变得轻松了很多。 罗森笑着叹了一口气：“所以这跟我的身世没关系？” “身世？”蔡毕愣了愣，回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某份资料，犹豫着道：“你父亲应该是一名小说作家吧？你母亲……” 话还没说完，蔡毕就看到罗森无比失望地摇了摇头。 “那这架飞机……不会是想要把我送到什么神秘研究所当成小白鼠关起来吧？” 蔡毕郑重其事地摇头道：“当然不是！” “不会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也不会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蔡毕再次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我以国家的名誉保证！” “那就好。”罗森松了口气，随后又疑惑不解地问道：“可是，这么大个事儿，组织上就派了你一个人来保护我？” 闻言，蔡毕不禁轻轻一笑：“相信我，人越少，越安全。” 或许是蔡毕不知不觉中所展露出来的强大自信，也感染了罗森，总算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完全冷静下来的罗森这才来得及理清思绪，把先前种种看起来不合理的事情赋予合理的解释。 比如说，难怪蔡毕一直没有当着自己的面抽烟。 原来是因为…… 等会儿！ 罗森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这一路过来……我的意思是，你们如此尽心尽力地保护我的安全，是担心我在现实中受了伤，也会波及全世界人民的安全？” 蔡毕沉默着点了点头。 “可是……”罗森指了指自己腰上的那处红肿：“不是只有当我做梦的时候，才会……” 蔡毕苦笑着摊了摊手：“所以这正是我们接下来需要搞清楚的问题。” 闻言，罗森顿时心中一沉。 “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的研究结果表示，我只有在梦境中受到伤害的时候，才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那么，你们会把我怎么样？” 这个问题，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蔡毕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罗老弟，你想听实话吗？” 罗森认真地看着蔡毕，点头道：“当然。” “我不知道。” 这当然是一句再诚实不过的回答了。 看着罗森目色逐渐暗淡下来，蔡毕似乎于心不忍，补充道：“但我可以保证，一定让你平安回到祖国。” 罗森再次从蔡毕的这番话中听出了更多的线索。 原来这架飞机并非驶向国内的任何一座城市，而是直接离开了这片神州大地。 但此时的罗森已经不关心这个问题了。 任他心态再好，再怎么乐观，在面对生死难题的时候，也难免内心惶惶。 他的目光穿过机舱的窗户，投射到了蓝天与白云之间。 这才发现，原来在这片美丽的天空下，他们并不是孤独的航者。 就在客机的身边，还有三条笔直的气线在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它——那是三架歼击机。 “呵……” 罗森自嘲一笑，然后忽然对蔡毕开口道：“老蔡，给我根儿烟。” 蔡毕愣了愣，不是因为罗森对自己的这个称呼，而是因为对方的要求。 “罗老弟啊，我必须得再次提醒你一下，现如今你的健康问题、安全问题，已经不仅仅是……” “我知道。”罗森点点头，再次重复道：“给我一根儿。” 看着罗森伸出来的，饱含着某种倔强意味的手掌，蔡毕的脸色变得无比复杂。 片刻之后，蔡毕沉了一口气，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附近没有别的人，这才郑重其事地从怀中掏出了烟盒。 “管他娘的，有句老话儿怎么说的来着？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罗森对于蔡毕的文学素养表示了高度的赞扬，然后“啪”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 火光中有一缕青烟袅袅而起，映得罗森的面庞有些模糊。 “这事儿……值得得意吗？” 罗森指的当然是蔡毕刚才念的那句诗。 “必须的！”彻底放飞自我的蔡毕也跟着吸了一口烟，心满意足地说道：“全世界所有人的命运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说牛逼不牛逼？” 罗森笑了：“确实很牛逼，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牛逼。” “那不就得了！”蔡毕砸吧砸吧嘴：“凡事儿啊，得往好的地方想，你说是不是？” “是啊……” 罗森的声音有些飘，就跟窗外的云一样变幻莫测。 接下来的时间，罗森没有再向蔡毕提问多余的问题，在美美地吃完晚餐之后，为了担心罗森无聊犯困，蔡毕还跟罗森一起看起了电视剧。 当然是罗森平日里最喜欢看的美剧，而且还是刑侦类的。 虽然蔡毕对于剧中的探案手法嗤之以鼻，但却也不得不佩服人家编剧和导演所营造出来的叙事节奏和反转魅力，竟不知不觉地跟着罗森一起看入了迷。 时间就这么沉默地流逝着。 几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 待飞机彻底停下后，蔡毕这才解开了安全带，对罗森道：“到地方了，起来准备准备吧。” 说完，蔡毕便率先走出了机舱，大约五六分钟后又走了回来。 身边多了一个欧洲面孔的陌生人。 “请问是罗森先生吗？”欧洲人的汉语非常蹩脚，但罗森还是听懂了。 他点了点头。 一旁的蔡毕对罗森介绍道：“这位是卡尔先生，是负责接你的。” 卡尔微微躬身，脸上充斥着诸如紧张、好奇、担忧等各种复杂的情绪，但他却非常好地将这些情绪都只留在了脸上。 不管是接下来与罗森的握手还是谈话，都透出了良好的教养与礼貌。 甚至还有一些善意。 众人走出机舱的时候，外面的天还亮着。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罗森算是穿越了。 穿越到了十二个小时之前。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进行进行交接了吗？”蔡毕对卡尔问道。 “不，蔡先生，我所得到的命令是，罗森先生的安全将继续由你负责。” 闻言，蔡毕不禁微微一愣，却并没有表示反对，相反，却好似松了一口气：“好，那么我们现在是直接前往会场吗？” “当然。” 卡尔一边做出回答，一边领着蔡毕和罗森朝着舷梯尽头的那辆黑色轿车走去。 空中仍旧有轰隆声不绝于耳，跟来时一样，罗森看到头顶正悬停着好几架直升机，飞机四周围满了军车和全副武装的战士，在小心戒备着什么。 上车之后的罗森罕见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与之前在国内时候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异国他乡所带来的压力，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生死宣判。 在有些压抑的气氛下，罗森不知道车子到底行驶了多久，或许只有十几分钟，也或许有一辈子那么长。 卡尔突然开口道：“快到了。” 于是罗森这才探着头往窗帘的缝隙朝外看去，立刻捕捉到了一座在全世界范围内都非常具有代表性的雕塑。 那是一个高大的人影，左手握着一把扭曲变形的铁剑，右手拿着铁锤，似乎正在用力向下敲击。 罗森这辈子虽然从未出过国，却也认出了这座标志性的雕塑。 于是他终于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车子停下后，立刻有一大堆人群蜂拥而至，看样子不是记者，而是类似安保人员的样子，不过罗森却在卡尔和蔡毕的贴身保护下迅速穿过了人潮，进入到了面前的建筑物中。 众人沉默地穿过大厅，匆匆拐过一条长廊，终于来到了一间独立的房间中。 房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座四四方方的大铁块儿，上面泛着淡淡的绣色，而在尽头处的墙面则被一幅画所全部占据。 那是一幅全部由几何图形所构成的抽象画，底部是一个蓝色的长方形，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或者一座小小的泳池，上面则覆着各种不明其意的方块、三角、园等图案。 以罗森的艺术造诣，当然是看不懂这幅画所暗藏的寓意的。 对他来说，这玩意儿是个人都能画出来…… 但通过这两件特别的陈设，罗森却立刻认出了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到底是哪里。 “会议还有多久开始？”不等罗森好好参观下这间举世闻名的房间，蔡毕便不解风情地开口问道。 卡尔看了看表，点头道：“马上。” 这个回答在蔡毕的意料当中。 因为整个会议本身就是为了罗森而开的，现在既然他到了，那么会议理应马上开始。 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就越多。 正如卡尔所言，下一刻，门开了，又一个外国人探着头进来，开口道：“可以入场了。” 卡尔对罗森笑了笑，抬手道：“请。” 罗森向前走了一步，却发现蔡毕留在了原地一动没动。 于是罗森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卡尔解释道：“接下来由我带您去会场。” 蔡毕对着罗森点点头，表示认可。 然而罗森却笑了：“不行。” 闻言，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卡尔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微笑，开口道：“罗森先生，这些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为了避免发生意外……” 顿了顿，卡尔又强调道：“我们现在时间紧迫……” 但罗森却一点儿也没有妥协的意思，坚持道：“我要老蔡跟我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蔡毕露出了一脸苦笑。 而卡尔则焦急地看着罗森，下意识地掏出了电话，却没有拨出号码，而是很快又重新将其揣回了裤兜里，然后一咬牙，点头道：“好！” 下一刻，在蔡毕和卡尔两人的陪同下，罗森举步走出了传说中的默思室，踏入了联合国大会堂的会场。 第5章 国际玩笑 在之前二十年的人生中，罗森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他没有什么让人叹为观止的一技之长，也没有什么叫人羡慕的家庭条件，他的学习成绩普普通通，甚至就连相貌也稀松平常。 直到今天，罗森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点也不普通。 普通人有走进联合国大会堂开会的资格吗？ 普通人有挟持全世界人民的胆气吗？ 普通人，能在近两千名各国代表那沉默且愤怒的目光下仍旧镇定自若吗？ 不能。 所以罗森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应该算得上是天选之子。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天选之子的待遇似乎有些差…… 这会儿的罗森已经站在了联合国大会堂的主席台上，耳朵上挂着同声译的耳机，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话筒，只是代表电源开启的红色指示灯暂时没有被点亮，他的左手边站着蔡毕，右手边站着一位身形娇小的女人，通过蔡毕的介绍罗森知道，这位便是现任联合国秘书长，奥莉斯·阿蒂卡女士。 关于自己身边站着什么人罗森并没有意见，只要蔡毕还在就好，但四周那层透明的玻璃囚笼却让罗森觉得自己变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任人参观。 这种应急措施当然是为了罗森的安全着想，却难免叫人心头不爽。 尤其对于一觉睡醒就被人带上飞机，连续十多个小时没能闭眼，而且即将面临生死宣判的罗森而言。 但他却来不及表示出自己的不满，便见联合国秘书长，阿蒂卡女士走到了桌子前，话筒上的红色光点及时亮起。 “在进入正式议程之前，我想先对诸位再确认一遍，站在我身边的就是罗森先生，也就是大家在今天下午见到过的那位，这是既定事实，希望各位都能冷静相对。” “各国都已同意了以下事实：在北京时间，2017年3月16日，早上7点18分53秒，全球不分昼夜，不分经纬度，都在天空出现了同样的异象。” “异象关于罗森先生在某东方国度，与名为“刀子”的匪徒发生冲突，最终被暴力伤害，导致身体左侧受到轻微的挫伤。” “同一时间，全球人民身体左侧同一部位出现淤痕，不分男女，不论老幼。” 话音落下，整个会场骤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嘈杂声。 主席台底下不管什么肤色，什么国家的代表都纷纷交头接耳，相互议论起来。 一时间，对于罗森充满愤怒和厌恶的目光更多了几成。 看着这一幕，罗森不禁暗暗撇了撇嘴，如果不是蔡毕提前把这事儿告诉他的话，恐怕自己这会儿已经被吓傻了。 但现在有了心理准备，罗森反倒放开了，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模样，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来自大天朝的骄傲。 好不容易出趟国，总不能给咱国家和人民丢脸不是？ 为啥这个梦别人梦不着，偏偏罗森能梦着？ 这就叫大国底蕴！ 这便是咱华夏先祖的庇佑！ 念及于此，罗森不禁把胸口抬得更高了一些，把鼻孔也睁得更大了一些…… “请大家安静！” 阿蒂卡不断示以双手下压的手势，好不容易才让会场重新恢复了秩序，这才继续开口道：“出于对全球人民的责任与义务，经联合国安理会研究决定，对‘天启事件’主体——中国公民，罗森先生进行微创实验，以进一步确认‘天启事件’的后续影响与后果。” 闻言，罗森顿时愣了愣。 微创实验？ 这事儿怎么老蔡没说？ 他转过头，正看到蔡毕也皱着眉头，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样。 于是罗森懂了，这件事情老蔡并不知情。 便在这时，一个亚洲面孔的参会代表站起身来，终于说了一句罗森能听得懂的话。 “在此之前，我国已经多次重申，罗森先生作为我国公民，关于此次试验的安全性问题，我国需要进一步确认，负责实施此实验的人员也必须由我国来挑选！” 阿蒂卡轻轻摇了摇头道：“时间紧迫，此议题已经通过之前的表决通过了议程，联合国并非不尊重你方政党的决策，只是通过客观事实证明，美方所安排的实验人员更具权威性和安全性，此次实验将关乎全人类的未来，乃至于整个世界格局，不容儿戏，希望陈先生能予以理解。” “你说时间紧迫，为什么要把罗森不远万里送到这里来？你说美国的实验人员更具权威，请问是哪里认证的？我方实验人员和医疗人员早在两个小时前已经抵达了大会堂，为什么你们连面都不见？理解？我理解你大爷！” 此言一出，顿时满堂哗然。 就连罗森都没想到，这位刘先生竟然在这么严肃重要的场合爆了粗口，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跟他浑身上下的西装革履简直格格不入。 阿蒂卡似乎也显得有些尴尬，只是勉强笑道：“如果刘先生没有其他异议的话，那么，下面，我将代表联合国，宣布开始对‘天启事件’第七项决议进行表决。” 话音落下，罗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啥意思，这是不顾自己国家的反对，强行开始投票了？ 投票的议题就在于，让那些美国佬安排的实验人员对自己进行“微创手术”？ 不是说咱们国家作为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拥有牛炸天的否决票吗？ 怎么这会儿不管用了？ 这边还不等罗森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所谓“天启事件”第七项决议已经开始投票了，于是整个会场又变得无比的嘈杂、喧嚣。 蔡毕走上前来，打算跟罗森解释一二，却被阿蒂卡抢先一步拦住。 “蔡先生，您在来之前应该知道这里的纪律性，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触罗森先生，包括口头语言上的交流，事实上，这次让您走上主席台，已经是联合国最大的让步了，希望您不要得寸进尺。” 蔡毕呼吸一窒，随后默默点头，重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来得及对罗森叹了口气。 这下子，罗森就觉得有点儿欺负人了，顿时恶狠狠地瞪了阿蒂卡一眼，然而后者却仿佛把他当做了空气一般，直接转头又回到了主席台的桌前。 这事儿罗森能忍吗？ 那必须不能忍啊！ 哥现在还是那个每天睡醒了吃，吃饱了睡，整天无所事事的无业青年吗？ 不是了！ 哥现在还是那个找不到女朋友，被人事部经理简历甩脸，生活处处不如意的死肥宅吗？ 不是了！ 哥现在可是跟全世界、全人类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天选之子！ 如果之后那个什么狗屁“微创实验”成功了，那哥们儿就是救世主！ 你敢对着救世主爱答不理？ 如果失败了，那哥们儿估计也就活不成了。 一个即将快死的人，能让你这么个小娘们儿在跟儿前撒野？ 于是下一刻，罗森集毕生之力，死死地盯住了阿蒂卡的后脑勺。 仿佛要将其盯出一个洞来…… 就在罗森的死亡之瞪蓄积查克拉的同一时间，议会投票已经结束了，根据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国家选择了弃权，两个国家投了反对票。 除了罗森的祖国之外，另外一个是巴基斯坦。 阿蒂卡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当即宣布了最后的结果：“现在，我代表联合国，宣布‘天启事件’第七项决议通过，两分钟后，将由美国专家所组成的医疗小组对罗森先生进行实验性微创手术。” 话音落下，罗森看到身后已经有一群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推着小推车的外国人来到了防弹玻璃的面前。 场下一片寂静，仿佛全世界都在注视着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五秒钟，整个会场便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因为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的一幕发生了。 罗森忽然抬腿走到了桌前，当着阿蒂卡的面，一伸手，把话筒抢到了自己面前。 “喂……喂喂？啊……啊……” 罗森煞有介事地试了试话筒，然后说出了第一句开场白：“我反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蔡毕，包括刚才发言的那位陈先生，自然也包括联合国秘书长阿蒂卡，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罗森。 半晌过后，阿蒂卡才慢慢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罗森微笑着露出自己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开口道：“我想，在座的诸位在做决定的时候，是不是都忘了，问一问我的意见？关于你们这个什么，什么天启……第七项的投票，我反对。” 阿蒂卡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笑脸，轻轻挑了挑眉，她并没有伸手去抢话筒，而是就这么站在原地对罗森说道：“我想罗森先生应该是在开玩笑吧？事实上，这项决议并不是罗森先生一个人能够否决的，毕竟这事关全世界人民的安危，所以不管……” 阿蒂卡的声音就此而止。 下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舌尖突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紧接着，一丝腥甜以最快的速度占满了她的口腔。 事实上，不止是阿蒂卡，包括今天出现在会场的每一位各国代表，不，应该是全世界的人民，在这一刻都感同身受。 于是阿蒂卡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一丝恐惧。 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年轻人突然张开嘴，非常没有素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第6章 威慑纪元 整个联合国大会堂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像是一座坟场。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一刻就是世界末日。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人类的末日。 联合国兴师动众弄出来的表决，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 罗森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给那群来路不明的美国佬，所以他自己动手了。 他用自己的方式对联合国，对全世界，做出了最完美的抗议。 他咬破了舌尖。 于是全球七十多亿人民的舌尖跟着他一起破了…… 罗森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刚才说的话绝对不是一个国际玩笑，而是舌尖上的中国。 在这一刻，他就是上帝，也是撒旦，人类兴亡，全在他一念之间。 别说是联合国秘书长了，哪怕是美国总统、英国首相、俄国总统等世界上所有强国的大佬齐聚，都再也不敢对罗森说一句重话。 否则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现在只是咬个舌尖，要是罗森再掰个手指头，或者用小拳拳锤自己的胸口可咋整？ 谁付得起这个责任？ 罗森用最强硬的态度让整个世界闭了嘴。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此时的罗森也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候。 在这个世界上不乏最虔诚的信徒，也绝对不缺妄图让全人类一起毁灭的狂徒。 以前这种想法或许显得很可笑。 但现在不一样了。 毁灭世界从未变得如此简单。 只需要毁灭罗森即可…… 罗森或许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天才，但他也绝对不傻，更何况自从蔡毕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之后，他这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下一刻，罗森不再计较阿蒂卡之前的态度问题，而是手握着话筒转过身来，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开口说了两个字。 “散会！” 话音落下，蔡毕第一个走上前来，拉着罗森的胳膊，言简意赅地开口道：“走！” 罗森当然不会作死地继续在现场拖泥带水，赶紧跟随着蔡毕的脚步朝主席台下走去，随后他眼尖地发现，之前原本应该负责带自己来会场的卡尔竟然被几个亚洲人死死地拦在了一旁，再也没有机会接触自己。 见状，罗森心中稍安，他知道，既然国家愿意将自己不远万里送到这里来，就绝对不会不做任何准备！ 事实上，仅仅蔡毕知道的，关于罗森从联合国撤离的方案就有三十多套！ 当然，这种撤离包括两个方面。 一种是罗森被证明在清醒的时候无法对全人类造成伤害。 另外一种，就是现在所出现的情况。 毫无疑问的是，第二种情况更值得被重视，也更加紧急。 所以蔡毕选择了最简洁的一套方案。 正如他之前在飞机上对罗森说过的那样，越简单，便越没有破绽。 罗森的突然离场让整个联合国的大会堂立刻变得比春节联欢晚会还要热闹，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阻拦这位天选之人的脚步。 更加荒诞的是，在某一个瞬间，大家除了震惊、愤怒、悲伤、绝望等负面情绪之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既然已经是世界末日了，再做任何事情还有意义吗？ 对于世界人民而言，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伴随着舌尖的阵阵疼痛，他们必须意识到一个更加恐怖的问题。 当罗森寿命终止的那一刻，是否就意味着，全世界都将为他陪葬？ 今年的罗森已经二十岁了，就算他能在各国的倾力帮助下成功活过一百岁，好吧，传说吉尼斯纪录最长寿的人是一位中国的老中医，整整活了二百五十六年，即便以此来计算，距离世界毁灭也只剩下了二百三十六年…… 如果罗森出了什么意外…… 比如他的身材看起来有些微胖，会不会有糖尿病？高血压？心脏负荷重不重？ 或者他以前是不是经常熬夜？抽不抽烟？ 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当然，最令人们绝望的是，即便他们能够控制罗森现实生活中的健康情况，那么，梦中的世界呢？ 今天罗森只是被“刀子”踹了一脚，运气算是爆了棚，那么下一次，万一他被什么“钉子”、“斧头”、“钉耙”之类的捅上一刀怎么办？ 那整个人类文明就跟着他的这场噩梦一起玩儿完了。 虽然在这次会议正式召开前，各国都已经做了一些相关的预案，但当这一切真真正正发生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无力感。 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考虑，当这件事情被媒体披露出去之后，是否会造成全球恐慌…… 或许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如果罗森真的能活两百多岁的话，那么至少现如今全世界的这一代人，不管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还是刚刚睁眼的新生儿，都能够安享晚年…… 把世界末日，留给未来。 如果还能有未来的话。 当罗森在蔡毕的护送下走出联合国大会堂大门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各国首脑最先得知了消息，随后无数科研机构、秘密组织、宗教团体闻风而动。 现在问题已经出现，最切合实际的解决办法，首先，当然是终止罗森的梦境。 于是当今世界最前沿、最高端的研究课题，不管是生物学、医学，还是分子学、环境科学，都只剩下了唯一一个目标：如何让人不再做梦。 除此之外，人类的宇宙梦也再一次被全世界的物理科学家们提上了日程。 什么粒子对撞、曲率引擎的研究、太空战舰的建造，都变得史无前例地急迫。 只是这一次不再关乎想出去看看的梦想，而在乎生存。 万一飞出地球就不受罗森的影响了呢？ 不试试谁知道？ 另外各国的官方秘密组织也开始了对“天启事件”的深入调查。 什么FBI、CIA、MI6、KGB、MSS之类的人员全都红了眼、白了头，满世界地寻找线索，哪怕是某一句歌词里的暗示、某一部电影里的台词、某一本史书上的记载，甚至于某一本小说里的世界观构造…… 相较而言，各国的宗教团体就显得干脆利落多了。 据不完全统计，罗森现在已经变成了耶稣转世、真主重生、佛陀涅槃、关二爷显圣、太阳神阿波罗的私生子、孔子手中的那根拐棍儿化灵等等…… 无数人开始从阿拉伯、印度等地出发，九叩一拜，向着天朝而来…… 当然，这一切都属于后话了，对于此时的罗森而言，他并不关心刚刚上台不久的美国总统摔烂了办公桌上的电话，也并不在乎俄国的普大帝差点儿就气得扛着枪去树林里打熊，更不想知道日本的那位天皇险些被吓得切腹自尽。 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平安无事地回到祖国。 因为刚刚离开联合国大厦，罗森便听到蔡毕的对讲机中传来声音，说是随行车队中的其中一辆车遭到了狙击枪的远程打击！ “小罗啊，别担心，咱们这车都是防弹的，普通的狙击枪根本穿不透玻璃，等回了国会有坦克部队亲自来接你，现在先将就一下。” 蔡毕的声音非常沉稳，似乎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罗森的安全问题，但罗森还是下意识地把身上的防弹衣紧了紧。 “老蔡，谢谢。” 蔡毕一愣，随后摆摆手道：“嗨，职责所在，没什么谢不谢的，对了，首长特地交代，希望你能再坚持一下，等上了飞机再睡。” 罗森点点头：“明白。” 蔡毕叹了一口气道：“要我说，咱们就不该来这儿参加什么狗屁大会，直接在国内整个视频会议什么的不就完了么？现在搞得风险这么大！” 罗森再次点头：“我懂。” 前后两句应答，虽然听起来意思是一样的，但其实却包含着不同的情绪。 他说明白，是明白蔡毕口中的那位“首长”之所以允许自己睡觉，其实是在担心自己长时间不睡觉身体会出问题。 新闻报道上不就时常出现谁谁谁加班熬夜突然猝死的噩耗吗？ 而他说我懂，则是猜到了自己此行，国家肯定从联合国，或者更直接地说，是从其他四个安理会常任理事国那里交换来了不少好处与利益。 而且这种利益一定是非常巨大的，至少大到自己的国家很难说“不”。 毕竟之前的罗森只能算半个“救世主”。 价值不菲。 但起码是有价值可以衡量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罗森俨然已经变成了无价之宝。 接下来的时间，再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罗森成功抵达了来时的军事基地，并在蔡毕的护送下回到了飞机上。 直到此时，蔡毕才狠狠地出了一口长气，对着手机那头的“首长”报告了任务进程。 待飞机正式起飞之后，或许是注意到罗森的表情有些沉重，蔡毕不禁笑道：“罗老弟，刚才我收到一个有趣的消息，你想不想听听？” “关于我的吗？”罗森问道。 “算是吧。”蔡毕点点头：“从现在开始，咱们不再是2017年了。” 闻言，罗森顿时一愣：“啊？” 蔡毕轻轻一笑：“刚才联合国那帮人通过了一项非常无聊的决议，说是将现在，此刻，命名为威慑纪元元年。” 威慑纪元？ 罗森自嘲一笑。 倒也贴切。 他转头望着窗外那些变幻莫测的云，忽然有些怅然，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世界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 威慑纪元。 他，罗森，对全人类的威慑。 第7章 绝招 2017年……不，应该是威慑纪元元年，北京时间，3月17日，0点24分。 救世主罗森所乘坐的飞机从美国纽约市升空，目的地却并不是罗森的家乡，而是中国首都，北京。 此时的罗森正处于一个非常矛盾的状态中。 一方面他的身体非常疲倦，感觉手脚都有些发麻，但另外一个方面，罗森的大脑却正处于极度活跃的状态中。 这很正常。 毕竟一夜之间，罗森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种兴奋感甚至比一个普通老百姓某天在地上捡了张彩票，然后中了一个亿还要夸张。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在此时的罗森眼中，金钱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 如果他愿意，别说是一个亿了，全世界的财富都是他的。 至于说权利…… 如果他足够强硬，美国也能分分钟变成共和国。 全球大一统近在咫尺！ 当然，这一切的可能性都必须基于一个条件。 罗森得活着。 而偏偏，此时的他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候。 全世界的命运都寄托在他所乘坐的这架飞机上。 最坏的情况是，只需要一发导弹，人类文明就会随着罗森一起消亡。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迫在眉睫。 一旦罗森闭上双眼，进入梦乡，他是否会回到那个神秘的东方世界？ 以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表现，能否活着从梦中醒来？ 基于这一理由，所以蔡毕暂时还没有让罗森入睡。 他知道此时的罗森其实正处于极其疲惫的状态，谁也不知道当罗森下一次闭眼的时候是否会失去意识。 所以蔡毕必须争分夺秒。 好在飞机已经飞行平稳，所以下一刻，蔡毕解下安全带站起身来，对罗森开口道：“罗老弟，现在，我需要你百分之百地配合我。” 罗森有些迟钝地转了转眼珠，看着面色难得无比严肃的蔡毕，点点头道：“你说。” “因为时间的关系，我没有办法让你立刻掌握一门具有一定杀伤力的攻击手段，但我可以教你一套速成的自保方法。” “噢？”闻言，罗森的精神似乎变得振奋了一些。 “看好了！” 话音落下，蔡毕的身上突然迸发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其目光如炬，浑身肌肉紧绷，就好似一头伏击猎物的孤狼。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杀气？”罗森暗暗吞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觉得后脊有些发凉。 紧接着，蔡毕动了。 只见他气沉丹田，赫然抬起右腿，向前迈了大约半米左右的距离，随即如雷霆炸裂般，轰然踏在了地面。 罗森看得很仔细，所以他非常敏锐地发现，蔡毕的右腿在半空中轻轻抖了抖脚腕儿，最后落地的时候是用后脚掌发的力。 伴随着一声闷响，仿佛整个机舱都跟着抖了三抖，然后蔡毕整个身形向上一靠，右臂用力挥出，双指如剑，于电光火石之间朝前刺去。 “唰！” 恐怖的音爆声在罗森耳边炸响，让他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瞳孔。 然而蔡毕的这一系列连招尚未结束。 接下来，便是最核心的一击。 蔡毕的左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了起来，弯曲的膝盖就像是一柄石锤，势大力沉地向前砸去，绷直的小腿青筋暴起，这一击犹如有千钧之重，使得即便是在旁围观也能觉得呼吸困难。 三招尽出，蔡毕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回过头对罗森问道：“看清楚了吗？” 只是此时的罗森却面色有些古怪，犹豫了半晌，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此时自己的心境。 因为他不仅看清楚了，而且看懂了。 蔡毕的这三招赫然便是，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 女子防狼术三连击！ 踩脚！ 戳眼！ 踢裆！ 片刻之后，罗森终于回过神来，开口道：“呃……你要我学这个？” 然而蔡毕的脸色却一如之前般肃然，连连道：“罗老弟，你可不要轻视了这套防身术的威力，如果运用得当的话，就算是面对我也有可能偷袭成功，从而让我丧失战斗力！” 对此，罗森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苦笑着道：“这玩意儿也不用专门去学吧？我看一遍就会了……” “此言差矣！”蔡毕难得拽了句文言文，开口再道：“不如罗老弟来试试？” 闻言，罗森不禁一脸无奈地解开了安全带，站起身来，再三确认道：“你确定，让我把这套东西用在你身上？” 蔡毕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吧，不过老蔡，在这之前，我得事先声明一下……” 罗森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蔡毕，随后话音未落，便猛地伸脚朝蔡毕踩去！ 蔡毕似乎也被罗森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不过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哪怕只是一瞬之间的反应，蔡毕也条件反射般缩回了脚面，让罗森踩了个空。 然后他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掌准备护眼。 谁曾想，下一刻，罗森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并没有抬手，而是直接曲起了左膝，顶向蔡毕的胯下！ “嘭！” 关键时刻，蔡毕这种久经沙场的老炮反应还是更胜一筹，他也没有退，而是将自己的重心向下降了半米，双腿猛地一个下弯，直接让罗森的膝盖顶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牛顿第三定律告诉我们，力是相互的。 因此接下来，摔倒在地的变成了罗森。 蔡毕也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对着罗森当头跪下。 不是因为胸口被罗森顶了一下。 而是因为他的左膝也随之变得又麻又痛起来！ 于是蔡毕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实战训练还是太草率了啊！ 因为伴随着罗森的这次倒地，全世界几十亿人的左膝都会随之感到疼痛！ 好在罗森本来也没用多大的力，所以他倒是很快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吓得蔡毕心惊肉跳地往后蹿了好几米。 “等会儿！等会儿！罗老弟你先别动！” 罗森一脸疑惑地看着如惊弓之鸟的蔡毕，然后也反应了过来，不禁撇了撇嘴道：“你看，我就说不用实战吧？” 蔡毕也无奈地摊了摊手：“是我欠考虑了……”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罗老弟啊，从你刚才的那一连串动作来看，你其实已经可以出师了。” 不得不说，罗森的确又一次给蔡毕带来了惊喜。 诚然，这套女子防狼术三连招如果练好了，在初时对敌之时绝对可以做到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而这同一套招数放在不同的人手里面，威力肯定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但在蔡毕看来，所谓的力量、技巧、熟练度，其实都没有一个要素来得重要。 出其不意。 只有足够猥琐的人，才能将这套连招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获得超出预期的效果。 无疑，刚才罗森的表现完美证明了，即便不需要任何的训练，他也已经觅得此招的精髓所在。 当然，如果罗森能够再经过一些强化训练，杀伤力绝对能够突飞猛进。 但现在条件并不允许。 罗森无法进行实战。 否则就是在拿全世界人类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无奈之下，蔡毕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旁观指导的办法，来对罗森的动作加以矫正。 “这里脚腕得甩得再快一些，才能让人猝不及防！” “手臂的力量还是欠缺一点，当然戳眼这一招更追求精准度，你得比常人的条件反射速度更快！” “这样不对，你是在用全部的身体来发力，应该把力量尽可能地集中在膝盖上，务求一击必碎！” ……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过去了，而直到这时罗森才感觉到，原来这一套三连招其实并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 只不过是无限重复、纠正三个动作，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热汗淋漓。 眼看罗森的反应速度越来越慢，动作幅度越来越小，蔡毕知道，这个小老弟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再练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他只能叫停了这次特训，对罗森开口道：“适当运动一下对身体没什么坏处的，今天就到这里吧，去洗个澡，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罗森点点头，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回应了，直接走到了机舱的卫生间中。 里面当然是配备了淋浴设施的，伴随着水花中的热气袅袅升起，罗森的世界变得有些虚幻了起来。 他用力搓了搓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掀起了一丝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弧线。 片刻之后，罗森浑身舒爽地回到了蔡毕身边，撑着最后的精神跟蔡毕说笑了几句，随后便系上了安全带，缓缓闭上了双眼。 “罗老弟，接下来，如果真的回到……那个世界，我希望你能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一切后果地，活下来。” 伴随着蔡毕最后的寄语，罗森的呼吸逐渐放缓，他的思维飘得越来越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秒钟，也或许是一个小时，甚至可能有一生那么长，罗森的眼前重新出现了颜色。 四周翠玉葱葱，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无比清新的空气直钻口鼻，让人心旷神怡。 罗森趴在地上，身上穿的衣服比城中的乞丐还要破，上面还新添了一道大泥印子，那是刀子的脚印。 晃神了片刻之后，罗森这才慢慢爬了起来，之前的疲惫已经尽数褪去，只是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罗森暗自嘀咕了一声，抬头看着那一贫如洗的天空，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不是已经出现在了地球几十亿民众的眼皮子底下。 他鬼使神差般抬起手，用力挥了挥：“老蔡！看到我了吗？” 当然没人能够回应。 于是罗森只能认真思考起来一件事情，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 尼玛老蔡什么也没跟他说啊！ 是去看看那个叫做七七的小丫头？ 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时的罗森跟七七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血缘关系，哪怕对方貌似是他这具身体主人的妹妹。 可现如今罗森肩负着整个地球人类文明存亡的重任，他如果选择去救七七的话，风险自然不小。 再挨刀子一顿打都是轻的，要是再发生什么意外，罗森恐怕就要拉上全人类一起陪葬了。 所以，干脆就放任不管了？ 现在自己应该撒丫子开跑？ 可关键是……跑的话往哪儿跑啊？ 正在罗森无比纠结的时候，从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呼救。 “救……救命……” 罗森转过头，看着旁侧那个跟自己一样衣衫褴褛，却被刀子等人打得面目全非的哥们儿，顿时一拍脑门儿。 怎么把这家伙给忘了！ 第8章 玩儿得有点大啊！ 罗森在成为全人类的救世主之前，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无业游民，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智商不够。 事实上，从罗森在联合国上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聪明人。 在飞机上的时候，蔡毕并没有交代罗森在回到这个鬼地方之后该怎么做，其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因为时间有限。 毫无疑问的是，就在罗森去往联合国路上的这十几个小时里面，各国已经无数次分析过了之前在天空中直播的画面。 虽然整个画面的时间很短，所能够得出的信息量也并不多，但至少各国专家可以分析出罗森这个世界大致的朝代、气候、社会阶层、民生状况、科技水平等等，但偏偏，蔡毕什么都没有跟他说。 理由很简单，相比起这些东西，在那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面，罗森更需要知道，当他面临生命威胁的时候，怎样可以活下来。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下，如果刀子去而复返，再次来到罗森面前的时候，他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地球的人类文明就此毁灭。 所以蔡毕用了全部的时间，来教罗森如何使用踩脚、戳眼、踢裆三连击。 这件事情说起来可能有些好笑，实际上却是再重要不过的必修课。 好在即便蔡毕没有对罗森接下来的行动有任何交代，罗森自己也大致可以理出来几个方向。 还是那句话，他是一个聪明人。 首先，罗森得知道自己是谁。 或者说，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是谁。 除了刀子之外还有没有什么仇家？ 除了七七之外还有没有什么亲朋？ 其次，罗森还得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从衣着风格、皮肤颜色，甚至是说话的语言来看，这似乎是一个跟华夏文明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东方国度。 但除此之外，罗森需要知道的事情还很多。 比如这里有没有皇帝？ 兴不兴科举？ 上厕所有没有纸？ 原本为他解答这些疑惑的最佳人选是七七，但现在罗森不敢冒险去找自己这个便宜妹妹，再加上此地四处荒无人烟，鬼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走多远才能见到城池。 万一一个不小心迷了路，以罗森几乎为零的野外生存经验，被饿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上天垂怜，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旁边那个倒霉催的哥们儿竟然“活”过来了！ 于是下一刻，罗森三步并作两步走，赶紧来到对方身前，连声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罗森不知道这哥们儿叫什么，跟自己有没有关系，但他至少可以看得出来，对方着实是被揍得有些惨。 脸上鲜血淋漓就不说了，胸口也夸张地朝下塌了一些，不知道被打断了几根肋骨，除此之外，对方的一条腿也折了，几乎已经弯成了一个S型，暴露在空气中的森白骨刺狰狞可怖。 罗森不懂急救包扎技术，他唯一知道的救命手段不外乎最简单的CPR，也就是心肺复苏术。 嗯，再加上一个人工呼吸。 这些东西还是当年高考结束后，罗森在考驾照的时候学的。 但很明显，这两样东西现在都派不上用场。 所以理论上来说，罗森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对方精神上的鼓舞和支持…… “救我……救我……” 迎着对方那饱含祈求的眼神，罗森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心无力，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随后发现在自己腰间竟然系着一个皮袋子，打开来一看，是水。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喝水治百病的理念，罗森赶紧将皮袋子送到了那哥们儿的嘴边。 “来，先喝点儿水。” 对方依言照做了，但才刚喝了两口，却又从口中喷出了一口血花。 罗森见状，顿时心下急沉，此时的他只能蹲在一旁干着急，甚至不敢轻易去翻动对方的身体，深怕将其伤势进一步加重。 谁曾想，在吐了一口血之后，那哥们儿却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竟然眼中恢复了些神采。 他突然抬手拉住了罗森的胳膊，低声道：“森……森哥，在我的鞋里面，有……帮我交给，我娘。” 罗森握紧了对方的手，连声安慰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但非常可惜的是，这一次罗森的话并没有起到半点实质性的作用，下一刻，捏住他胳膊的那只手松开了。 这是罗森生平第一次如此近在咫尺地，见到真正的死亡，因此他的整个脑子都有些发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抬起手掌，学着电视里面那些人的样子，轻轻盖在了逝者的眼帘上，随后浑身忍不住地急急颤抖起来。 下一刻，罗森转过头，对着地上发出了一阵干呕。 他的胃部开始痉挛，却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于是他又拿起水袋往口中猛灌。 袋嘴处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顿时让罗森再次感到一阵恶心。 “哇……” 这一次，他终于成功吐了出来，涩嘴的酸味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罗森才渐渐回过神来，他慢步走到旁侧，脱下了死者的鞋子，看到了里面被揉得皱皱巴巴的一团纸。 罗森此时也顾不得脏不脏了，他伸手将那团纸取了出来，轻轻展开，顿时瞪直了双眼。 那不是纸。 而是一张……银票！ 价值，五十两！ 罗森不是学霸，也从来没有过目不忘的超能力，所以他的历史文化水平并不高，并不知道五十两银子的面额在中国的历朝历代中分别有着怎样的价值。 但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于是罗森重新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死者的穿着打扮。 这才发现，对方除了脚底的这双鞋做工尚可之外，身上再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衣服裤子比自己还烂，罗森至少腰间还挂着只水袋，这哥们儿则是真正做到了穷得叮当响。 再看对方的体型，典型的皮包骨头，脸色黄得发黑，皮肤没有半点血色，哪怕罗森不懂医学也能看出，这哥们儿绝对是长期的营养不良。 那么这张五十两的银票就显得格外的突兀了。 难道是他偷来的？ 所以才被刀子等人追杀至此，最后因此而丢了性命？ 然而还不等罗森多想，便突然有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从不远处的野林中传来。 罗森当即一个激灵，担心是刀子去而复返，赶紧将银票如法炮制般塞到了自己的鞋里面，随即便准备撒丫子跑路。 但很可惜的是，他还是慢了。 下一刻，四五道人影整齐划一地出现在了罗森的面前。 不是刀子。 却似乎比刀子更加可怕。 几人穿着统一的制式服装，胸前绣着一个大字——裁！ 当头那人手中提着一柄大刀，身形魁梧，长着一张大圆脸，络腮胡，一双虎目精光爆闪，在看到罗森之后当即发出了一声大喝。 “前方何人！速速俯首就擒！” 罗森心尖儿一颤，下意识地就打算逃跑，只是脚还没迈出去，便忽感到一阵恶风从旁侧袭来。 紧接着，一道血光自他耳边穿过，于罗森身前立起了一张大网，猛地罩在了他的身上。 罗森的眼睛都看直了，还不等他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便忽的感觉身上传来了一阵恐怖的紧缚感，直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罗森身不由己地倒在了地上，然后眼前一黑，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森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到了身后，四周是铜墙铁壁，前方是几行铁栏杆。 最恐怖的是，在墙角的阴影处，似乎正有一双无比狰狞的眼睛在盯着他看！ 于是两行清泪从罗森的眼中轰然淌下。 坑爹啊！ 为什么我还在这个鬼地方啊！ 尼玛我不是晕过去了吗？ 为什么这个梦还不结束！ 这是干啥呀！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特么是传说中的牢房啊！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罗森悲痛欲绝之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至，伴随着一阵叮铃当啷的声响，牢房的大门被推开，之前与罗森有过一面之缘的络腮胡来到了他的身前。 在发现罗森醒了之后，络腮胡也没说话，只是轻轻偏了偏头，于是旁边两个小伙儿就走上来把罗森给架了起来。 罗森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哪怕是当初警察上门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害怕过。 “这位……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我什么都没干啊！人是刀子杀的！跟我没关系啊！” 不得不说，罗森虽然心理素质差了些，但脑子还是转得很快的。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就猜到了自己被捕的一个可能性。 然而络腮胡却没有搭理他，只是慢步在前方走着，头都懒得回一下。 片刻之后，罗森被带到了一个有些像是审讯室一般的地方，浓烈的血腥味直窜口鼻，墙角处还堆砌着发黑的血渍，四周分门罗列着各种刑讯工具，刑架、铁链、鞭子、烙铁，应有尽有。 看着这阵势，罗森的腿顿时就软了，若不是前列腺功能良好，恐怕当场就得被吓尿。 但令人意外的是，络腮胡却并没有命人把罗森绑到刑架上，反而让他坐在了一只木凳上，甚至还示意手下给罗森松了绑。 罗森惊疑不定地揉了揉手腕和肩膀，连口粗气都不敢出，只是期期艾艾地看着络腮胡，希望对方明察秋毫，能把自己当做良民给放了。 下一刻，络腮胡挥挥手，于是两个差役离开了审讯室，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既然没有立刻对自己用刑，罗森觉得情况还是很乐观的。 然而，仅仅一秒钟之后，络腮胡的第一句开场白，就让罗森重新把心给揪了起来。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罗森暗暗吞了口唾沫，违心地点了点头：“知……知道。” “呵……”络腮胡轻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罗森，接着道：“罗森，清河村人，五日前来到我徐州州府，有个妹妹叫陈七七，被卖到了怡花坊为奴，昨日正午，你假扮为怡花坊的菜房伙计，带着你妹妹逃出了怡花坊，随后被怡花坊的打手追捕至城郊秋叶林，可对？” 罗森努力消化着络腮胡给出的这一连串信息，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再次点头道：“对，对。” 闻言，络腮胡满意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搭在了罗森的肩膀上，开口问道：“那么，我很好奇，以你这个身体条件，到底是怎么杀死刀子的？” 第9章 信息量有点大 罗森有些傻了。 这次不是被吓傻的，而是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络腮胡的一番话，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同时，也留下了数不清的疑问。 罗森首先听到了两个地名。 清河村。 徐州州府。 前者是罗森的家乡，后者则是他现在所在的地方。 当然，这件事情对于此事的罗森而言，意义并不大。 除此之外，络腮胡还告诉了罗森七七的全名。 有意思的地方来了，既然七七是罗森的妹妹，那么，她为什么姓陈？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络腮胡竟然怀疑罗森是杀害刀子的凶手！ 罗森大概知道自己的嫌疑所在。 因为他有动机。 而且当他被络腮胡抓住的时候，估计距离案发现场也不太远。 但问题在于…… 刀子竟然死了？ 怎么死的？ 什么时候死的？ 太多的疑问萦绕在罗森的脑中，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片刻之后，罗森才下意识地问道：“刀子死了？那七七呢？” 罗森的反应似乎并不令络腮胡为之意外，他只是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应该由你告诉我吗？” 于是罗森如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体，连声道：“大人冤枉啊！刀子不是我杀的！我，我是无辜的啊！” 络腮胡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盯着罗森，仿佛要在他的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见状，罗森只能继续为自己解释道：“大人您觉得，以我这小身板儿，能是刀子的对手吗？再者说了，要是我有那本事，哪里还用带着七七逃亡？要是……那……就不会死了……” 罗森从来没有学过表演，在撒谎方面也算不上有多少天赋，但很明显，最后这句话，是他刻意为之。 他努力回想着那位不知名的伙伴交代遗愿时的一幕幕，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丝悲伤。 罗森不知道对方是谁，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但有一件事罗森是知道的。 他们彼此之间绝对不是陌生人。 因为对方在临死之前，唤了他一声“森哥”。 络腮胡看着罗森脸上的黯然，轻轻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是指的袁巾吧？听说你们两人关系极好，却又不是同乡，事实上，袁巾早在三年前便在州府的东升酒楼做工了，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罗森心中一抖。 原来他叫袁巾。 “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罗森的回答有些含糊，却也算得上是合理。 闻言，络腮胡也不再追究此事，大概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罗森与袁巾的死没有什么干系。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个。 “你说刀子不是你杀的，那你觉得是谁杀的？” 罗森苦笑着抬起头来，叹道：“我哪里知道……不过，刀子是怡花坊的金牌打手，想必这些年结下的仇家也不少吧……” 络腮胡冷哼一声道：“真的这么巧吗？” 的确是有些太巧了。 罗森正带着妹妹在逃避刀子的追捕，他的好友袁巾才刚刚被刀子等人殴打致死，如无意外的话，罗森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偏偏，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刀子死了。 陈七七下落不明。 罗森于命案现场附近被抓了个正着。 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像是罗森为了给好友报仇，为了保护妹妹而杀了刀子，随后发现络腮胡等人追来后，让陈七七先行逃走，自己留下来断后。 这个故事合情合理，除了一件事情。 也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络腮胡问罗森的那个。 以罗森的这副小身板儿，在正常情况下，是绝对杀不了刀子的。 别说杀了，就连打都没可能打得过。 不过瞬时之间，罗森便已经理清楚了整件事情的逻辑关系，要不怎么说他脑子快呢。 于是罗森得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结论。 要么，面前这个络腮胡根本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黑捕快，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把自己当做替罪羔羊扔出去，好尽快了结这个案子。 要么，就是对方在诈自己！ 念及于此，罗森心中总算是有了数，不禁慢慢弯下了身子，对络腮胡道：“大人想听真话吗？” 络腮胡看了眼罗森的小动作，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点头道：“你说。” “刀子的确不是我杀的，我也并不知道我妹妹究竟逃去了哪儿，现如今是生还是死，希望大人能够明察！” 言罢，罗森已经将两根手指伸进了靴子中，迅速夹出了一个纸团儿。 那当然不是纸团儿，而是来自袁巾的遗物，一张价值五十两的银票。 罗森将其递到了络腮胡的眼前。 如果对方是一个见钱眼开的黑捕快的话，罗森觉得，这张银票很有可能能赎回自己一条命来。 如果对方并非贪官污吏，那么…… 络腮胡看着罗森手中的银票，眼中终于透出了一丝意外：“这是……？” “这原本是我打算攒来为七七赎身的钱，现在……” 闻言，络腮胡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沉声道：“世人皆知，我裁决司向来秉公执法，从不收受贿赂，你这般做了，恰巧说明你心中有鬼！” 话音未落，罗森赶紧开口道：“大人误会了，这些银两并非是我赠予大人的，而是希望，不论此事的结果最终会如何，大人都能替袁巾收一收尸，不说买多好的棺椁，哪怕是一张草席也是好的。” 此言一出，络腮胡目色中的怒意微敛，却仍旧留存着一丝质疑，随之道：“若你当真无罪，自然可以活着从这大牢走出去，又何需求助于我？” 罗森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大人觉得，即便我走出了这座大牢，还能活着离开州府吗？” 络腮胡难得愣了一愣，这才皱着眉道：“你是指怡花坊……？” 罗森为之默然。 事至于此，罗森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在下一刻，他便感到指尖那微薄的重量消失了。 络腮胡收走了银票。 这是一个好迹象。 不论对方到底是不是贪财枉法之辈，罗森都为自己赢得了非常重要的喘息之机。 果不其然，接下来，络腮胡没有再盘问罗森，而是打开了审讯室的大门，朝着外面招呼了两声，随后便有两名差役押着罗森回了牢房。 这一次，罗森的双手没有再被绑着。 对比起之前的情况，这已经算得上是无比的优待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但真正当罗森回到牢房之后，却发现自己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之前藏在墙边角落处的那双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罗森下意识地避开了双方眼神的交流，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原先所躺的草甸子上坐好。 但对方似乎并不罢休，竟然一步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朝着罗森不断逼近。 罗森用余光扫到，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上身赤裸着，露出了胸口处一道狰狞的伤疤，目色中似乎藏着一些不怀好意。 “小子，犯什么事儿进来的？” 大汉的声音稍显低沉，让人听不出善恶。 而罗森则注意到了两个细节。 对方的两只手腕上各戴了一个黑色的手环，约三指宽，似金似石，重量未知，亦不知是作何所用。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这个大汉没有穿鞋…… 因此下一刻，罗森主动站起身来，露出了一个无比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开口道：“这位，这位大哥，我是被人给冤枉的……” “哈哈哈哈……”不等罗森说完，大汉便用一阵笑声将其粗鲁地打断了：“来这儿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不怕实话告诉你，老子在外面奸杀了十几个黄花大闺女，还有几个跟你一样细皮嫩肉的男娃娃，嘿。” 似乎是对于罗森的态度还算满意，大汉在走到他身边之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罗森。 “当然，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把你关到我这里来？” 这句话罗森没听懂，他只是认真地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汉的一双赤脚。 而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你刚到这儿，不懂规矩很正常，但从现在开始，我得跟你交代交代规矩了。首先，这口洞我说了算，我让你跪着你不能站着，我让你趴着……啊！” 大汉的这番话还没说完，便突然转成了一声惨叫。 因为罗森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右腿，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脚面上！ 紧接着，几乎便在大汉开口惨叫的一瞬间，罗森的手指已经狠狠地朝他双眼插了上去。 于是第二声惨叫接踵而至。 一时间，大汉只来得及用双手捂住眼睛，竟忘了反击。 因此罗森的最后一击到了。 “啪！”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罗森就没有丝毫的留力，即便对方看起来比罗森要高大威猛得多，但身体最脆弱的地方遭受如此重击，还是直接给跪了。 这个跪不是某种修辞手法，而是那大汉真的就这么跪倒在了地上，身体弯曲成了虾米状，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发出一连串脆响。 但这并不是结束。 接下来，罗森再次抬脚，狠狠地踹在了大汉的脑袋上，近乎疯狂地踢打着对方身体的各处要害，并大声喊道：“你赔我兄弟性命！你赔我兄弟性命！” 牢房中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几名差役，等他们匆匆赶到之时，无不被场中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我没看错吧，韩老魔竟然被那个新来的后生给……” “都别愣着了，先救人！” 话音落下，一众差役赶紧打开了牢房的大门，从外鱼贯而入，有的负责去拉扯罗森，有的负责查看大汉的伤势。 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光着屁股的模样实在有些恶心。 其中一个长脸的差役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站起身来便打算教训一下在牢房闹事的罗森，却被旁边一人给拦了下来。 “大人说了，不管此间发生何事，需先向他汇报，再做论处。” 长脸差役犹豫了半晌，又看了看被三人按倒在地，双目无神，却始终在不断呢喃着“你赔我兄弟性命”的罗森，只能冷哼了一声。 “阿大、阿二，你们俩先把韩老魔抬出去治伤，我们去找大人禀报。” 片刻过后，确认一众差役都已离开，罗森的眼中这才闪过一丝精光，看向不远处的地面上，那条被自己特意扒下来的大裤衩子，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妈的，大不了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 第10章 强制唤醒？ 罗森从来都不是一个赌徒，但这一次，他却没有选择。 因为从韩老魔的态度与那一番话来看，如果罗森选择忍气吞声的话，等待着他的，一定是更加恐怖的屈辱。 先下手为强是罗森所能看到的唯一出路。 但罗森并不知道，就在他选择出手的一瞬间，整个地球各国专家都随之炸锅了。 此时距离所谓的“天启事件”席卷全球才过了还不到24小时的时间，绝大部分的普通民众尚未注意到他们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几乎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头顶上所出现的异象。 原因很简单。 时间太短。 人在梦境当中往往是很难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的，所谓浮生若梦，便是这个道理。 在梦中，你可能度过了几天、几月、几年，甚至是整个人生，但实际上，回归到现实世界，你可能只在床上躺了两三个小时。 这就导致了现实与梦境的时间流速会产生倍差！ 拿罗森在“天启事件”中所做的那个梦来打个比方，当时的他于梦境之中，从意识苏醒，看见袁巾被众人围殴，到他自己被刀子一脚踹倒，再到他站起身来放出狠话，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部，即MSS所属，神秘事件调查一处，特殊视频监察工作组的精确计算，应该是9分12秒77。 那么，这段画面呈现在全世界天空中的时间又是多少？ 5秒52。 换言之，两者的时间流速差为，一百倍。 对于普通人而言，罗森在梦境中所经历的一切，在他们看来其实只是一些杂乱无意的光影，只有将这段影像拍摄下来，并进行一百倍的慢放之后，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么，除了各国的官方组织之外，民间就真的没有人发现“天启事件”的真相吗？ 不见得。 但至今却没有任何消息在各大媒体、社交平台上出现。 为什么？ 还是那个理由。 时间太短。 这一次不再是影像的时间。 而是“天启事件”发生的时间。 纸包不住火。 但却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你看不到火苗。 当然，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便是，各国统治阶层的反应速度足够快。 事实上，早在罗森还在前往联合国的飞机上的时候，就有一个美国的天体爱好者，偶然拍到了空中的异象，并且也用专业的视频软件将其放慢了一百倍，最后，再结合自身胸口所无故出现的淤青，这位叫做威尔克森的外国友人猜到了个中真相。 因此在半个小时之后，他将此事以一种阴谋论的口吻写了一篇帖子，发布到了某论坛上。 但很可惜，他的这篇帖子最终的点击量只有四个。 然后便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删除了。 十秒钟之后，威尔克森在该论坛上的账号被封查。 一分钟之后，威尔克森在各大论坛、视频网站、社交平台上的账号被全部清除。 与此同时，威尔克森的电话号码变成了空号。 再十分钟之后，就在威尔克森一脸懵逼坐在床上的时候，他家的房门被敲响，十几个全副武装的FBI特工将他带走…… 诸如这般的情况虽然并不多，但毫无疑问的是，任何试图将“天启事件”真相公诸于外的个人或者团体，无一例外，都暂时失去了继续发声的机会。 在这个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转折点面前，各国首脑都作出了一个统一的决定。 就是先把真相紧握在自己手中。 然而，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罗森第二次进入了梦境中的异世界。 而且刚一上来就做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举动。 “该死！如果接下来真的面临生死逃亡，在野外想要生存，水是必不可少的战略物资！怎么能就这么给一个死人喝了！” 这是各国有资格观看到视频影像的顶级野外生存专家的共识。 “天呐！他怎么能对嘴喝呢！这水袋刚刚才被那个死人碰过！鬼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传染病？他不要命了吗！” 这是来自各国顶尖医学专家的哀嚎。 当然，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警报！警报！出现未知人物模型！疑似官方警备力量介入！警报！警报……” 突如其来的警报蜂鸣声响彻在一座不知名的防空洞中，令MSS一处的各级人员面如死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目色惊恐地看着前方那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在中年男子的面前，竖立着一块巨大的荧屏，清晰度比国内什么IMAX影院的屏幕自然是要高得多的，几乎已经能够让人身临其境，完全代入到罗森的梦境中。 作为MSS一处的最高领导人，齐远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般的无助感了。 因为这一次，没有人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是生是死，国家是存是亡，人类文明是否会就此画下休止符。 但与此同时，齐远山却也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欢愉，仿若枯木逢春，也好似久旱遇甘霖。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二十年前跨境捕获那头水妖的时候吧…… 果然是有些老了啊。 齐远山轻轻捏了捏手指，贪婪地享受着指尖所传来的酥麻感，目光却丝毫没有从屏幕上挪开，然后他看到了络腮胡从手中突然激散出了一点红光。 红光如箭，自空中呼啸而过，落在罗森的身前，立地成网，绽放着嗜血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 齐远山慢慢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向着荧屏迈了半步，然后戛然而止。 因为前方的画面黑了。 “怎么回事！”齐远山大喝一声，于是场中立刻响起了一片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一号机正常！” “二号机正常！” …… 就像是瞬间沸腾的油锅，整个防空洞从原先的一片死寂变得喧闹无比，齐远山手边的电话也轰然响起。 但齐远山没有伸手去拿话筒，而是仍旧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屏，仿佛要将其看出朵儿花来。 这或许是齐远山人生中最漫长的两秒。 也是全中国，乃至于全世界最恐惧的两秒。 两秒钟之后，画面重新亮起，罗森已经出现在了牢房中。 “立刻让三组的人进行全身检查！” 不过瞬息之间，齐远山就判断出了之前黑屏的原因，随即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 但他轻轻皱起的眉头却并未松开。 如果刚才的黑屏是因为罗森陷入了昏迷，那么，为什么地球上的其他人没有发生同样的状况？ 比如说，自己为什么没有晕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罗森到底是怎么晕过去的？ 刚才出现在屏幕上的那张光网又是如何出现的？ 有什么效果？ 带不带电？ 齐远山搓着手指的动作变得更大了一些，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正在剧烈燃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位身穿军装的男子走到了他身边，手中拿着话筒，沉声道：“齐处，是首长的电话。” 齐远山没有回应，只是伸了伸手，于是军装男子将话筒递了过去。 “老齐，刚才怎么回事？” 齐远山的目光仍旧一动不动地锁定着牢房里的画面，随口答道：“应该是罗森晕过去了，但情况与之前不太一样，详细情况需要等三组的人做完全身检查才知道。” 话筒那边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现在这种局面，是否需要强制唤醒？” 闻言，齐远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他知道所谓的强制唤醒是什么意思，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联合国那边怎么说？” 话筒那头的“首长”直接开口骂道：“管他娘的联合国，现在这事儿我们可以直接拍板，你怎么看？” 对方似乎很是看重齐远山的意见，也对其抱有绝对的信任。 这种尊重与信任当然不是凭空来的，而是靠着齐远山在一处这么多年，一次又一次用命换来的。 眼看屏幕上的罗森已经被几名差役带出了牢房，齐远山犹豫了半秒钟，终于回答道：“再看看。”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似乎响起了一片激烈的争论声，齐远山将话筒拿远了一些，随后听到“首长”开口道：“好。” 挂断了电话，齐远山重新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荧屏上，很快便听到了络腮胡与罗森的谈话。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齐远山的判断与罗森一致。 认为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 “那么，我很好奇，以你这个身体条件，到底是怎么杀死刀子的？” 闻言，齐远山的身体猛地绷直了，眼中骤然迸发出了一道精光，死死地锁定在络腮胡的脸上。 与此同时，电话铃声再次急促响起。 这一次，齐远山没有迟疑，直接拿起了话筒，不等对方开口，便抢先说道：“是诈唬，让老李那边的测谎专家跟进。” 说完，齐远山直接挂断了电话，等待着罗森的反应。 片刻之后，齐远山眼睁睁看着络腮胡收下了罗森的银票，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有些急智，虽然不是最好的应对方案，但在那种情况下，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国之大幸！” 很可惜的是，齐远山的这口气才松了没多久，便看到牢房中那张恶心的嘴脸。 “趴下！全特么给我趴下！发布红色警报！” 说完这句话，齐远山率先匍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心跳骤然加速了不知多少倍，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直到罗森如行云流水般使出了三连击，再隐蔽地扒掉了韩老魔的裤头，最后声嘶力竭地开始哀嚎，齐远山终于从地上跳了起来，狠狠地握住了拳头。 “干得漂亮！” 第11章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或许是齐远山近二十年来最激动的一刻。 与此同时，这或许也是罗森这辈子最紧张的一刻。 不论他在回到这个梦中世界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预设了多少应对方案，事实证明，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在飞机上的时候，罗森最担心的是刀子会不会去而复返来找自己麻烦。 而事实上，现如今罗森最大的麻烦却并不是刀子。 那个络腮胡叫什么罗森暂时还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了对方的来头。 裁决司。 对方是这么说的吧？ 以罗森的历史知识储备，他自然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机构的，或者说，在中国历朝历代里面，也压根儿就没这么个地方。 所以罗森只能粗浅地判断，这恐怕就是个类似于官衙之类的地方。 名字倒是挺唬人的…… 罗森心中明白，不管这个所谓裁决司的权利大不大，名头响不响，自己既然进来了，恐怕想要脱身并不简单。 好在之前络腮胡审问他的时候，罗森暂时算是过了一关。 可好景不长，罗森这才刚刚回到牢房就又闹事儿了。 打伤韩老魔是罗森的无奈之举，换言之，他别无选择。 为了尽可能地不要破坏自己在络腮胡心中的形象，罗森尽力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在极度悲愤情绪下的，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小绵羊。 他不知道这一策略到底行不行得通，但这已经是他在现阶段的情况下，能做到的最好了。 果不其然，那位韩老魔才被抬走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牢房的大门就再次被打开，先前来过的长脸衙役再度出现在了罗森的眼前。 对方走上前来，粗暴地将罗森一把从床上拎了起来，朝着牢房门口处一推。 “老实点！” 罗森脚下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平衡，却不敢造次，只是低着头，无比顺从地迈步走了出去。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这次长脸衙役并没有带着他去往审讯室，而是从阴冷潮湿的各个牢房前穿堂而过，随后来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前，通往地上。 “愣着做什么？快走！” 长脸衙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好，朝着罗森的肩膀又是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罗森直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刺入脑中，随后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拾阶而上。 这个时候的罗森已经顾不上地球那边的人民群众会不会因为这一巴掌生出意外了，比如正在做手术的医生偏了一刀，再比如正在开车的司机方向盘一歪，甚至正在持枪与罪犯对峙的警察手指一抖…… 相较而言，罗森必须先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 而命运的宣判，就在眼前。 片刻之后，罗森来到了石阶的尽头处，在那里有一道铁门，长脸衙役将其推开来，露出了里面一个有些简陋的房间。 没有窗户，面积也不大，但桌椅齐全，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灯，给人一种莫名的暖意。 络腮胡独自坐在屋内，手边抬着一个茶壶，双目微闭，却似乎并没有入眠。 “大人，带到了。”长脸衙役笑着拱了拱手，随后也不等络腮胡指示，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走之前还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罗森。 在他的认知中，往往大人在审讯室中亲自提审犯人的时候很少有见血见伤的，相反，如果大人要在此处问话的话，那么问题可就大了。 就长脸衙役所记得的，便有十六人在进入这间屋子的第二天被问了斩。 如果罗森只是打伤了韩老魔的话，当然罪不至死，大不了上一顿鞭子以作惩戒，或许还得断食两天。 但如果再加上刀子的案子呢？ 长脸衙役觉得，自家大人可能是准备结案了。 罗森当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但他却意外地并没有因为房间内的陈设而放松警惕。 自己明明打了人，却被叫到了比审讯室要舒适千万倍的地方来问话，这件事情本身就有些说不通。 事有反常，则必有妖。 这是他在自己那个作为侦探小说作家的老爹的熏陶下所培养出来的直觉。 所以在进屋之后罗森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乖巧模样。 良久之后，才见络腮胡抬起手，将茶壶嘴送到唇边嘬了一口。 “呵，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可不是好事。” 罗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握紧了拳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络腮胡对此没什么评价，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踩脚趾，戳眼珠，踢胯下，这么下三滥的招数，你倒是用得很熟练嘛。” 罗森没有回应。 这倒是令络腮胡有些意外了。 往常被他审问的犯人，一般到了这个时候都会赶紧讲理由，说原因，但罗森却没有这么做。 “不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吗？” 闻言，罗森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思想抗争中。 在来之前，他就预备了两套方案，但直到此时此刻，他也尚未下定决心用哪一套。 要不要再冒一次险？ 孔子说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 眼看络腮胡的目光似乎变得有些不耐，罗森知道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当即一咬牙，一跺脚，伸出了三根手指。 “理由有三。” “噢？”络腮胡来了兴趣，开口道：“一条一条说给我听听。” 罗森点点头，彻底豁出去了，沉声道：“第一，此人想要侮辱我，甚至脱了裤子，让我，让我……” 络腮胡轻轻一笑：“倒是刚烈。” 言辞中有些微嘲，但罗森并不为意。 “第二，他在听我说了我兄弟的死之后，竟说我兄弟死得活该，没落在他手里已经算是运气好。” 络腮胡的情绪依旧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点了点头：“还有呢？” 罗森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一字一句地说出了第三个理由。 “第三，我认为这是大人在考验我。” 话音落下，络腮胡手中的茶壶轻轻歪了歪，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好奇之色。 “考验你？” “不错！”罗森点头道：“大人刻意将我与那龌龊之人关押在同一间牢房，其实就是想看看我在面对绝境的时候，会不会动手反击，反击的效果怎么样，能不能跟刀子的死对上！” “啪。” 络腮胡伸手将茶壶放到了桌上，慢慢坐直了身体，盯着罗森道：“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还敢动手？” 罗森亦挺起了胸膛，理直气壮地开口道：“因为我是无辜的！我没有杀刀子！我罗森或许地位卑贱，但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大人的任何考验！” 络腮胡看着罗森轻轻一笑：“既然你早已猜到了我的用意，那么我又如何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罗森沉声道：“若真的如此，那么我便不会将第三个理由说与大人听。” 络腮胡不再说话了。 场间的气氛骤然变得无比的压抑，令罗森仿佛都能听到自己那无比剧烈的心跳声。 良久之后，络腮胡才突然开口道：“的确有些小聪明，难怪能带你妹妹从怡花坊逃出来，测过骨龄没有？” 闻言，罗森顿时一愣。 骨龄是什么？ 这次他不敢再编瞎话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骨龄，是什么？” “嗯？”络腮胡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你们清河村没有上师去收徒吗？” 这话是越来越难理解了，罗森也不知道自己该答有还是没有，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只能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络腮胡有些奇怪地看着罗森，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家伙说的是实话。 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合常理。 随后他就释然了：“也是，若你真的有那机缘，也不至于让人把妹妹给卖到了楼子里去。” 罗森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只能沉默以对。 紧接着，络腮胡便再次开了口，却是问了一个有些跳脱的问题。 “原本你将妹妹救出来之后，是打算逃到哪里去？” 罗森怔了怔，下意识地就想回答清河村，但临到嘴边却改了口：“不，不知道。” 这是罗森第二次做此回答了，但言下之意却不太一样。 因此很快他就接着补充道：“实不相瞒，大人，我之前满脑子就是赶紧把七七救出来，至于之后的事情……如我等这般贫贱之民，去哪里不是一样呢？” “为什么不回清河村？” 罗森苦笑着摇摇头：“回去肯定会被抓住的，黄老板他……” 这个时候的罗森无比庆幸自己的记性着实给力，就这么一个名字还是当初他从刀子的口中听来的。 好在效果不错。 只见络腮胡笑了笑，再次端起了茶壶，优哉游哉地靠在了椅背上，开口道：“那现在刀子死了，你妹妹也不知所踪，如果你真能从牢里出去，又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去找七七！”罗森毫不犹豫地答道。 “嗯……”络腮胡点点头，然后冷不丁地开口道：“说到找人，倒是我裁决司的长项，不知你想没想过留在我司？” 闻言，罗森彻底傻了。 这是啥意思？ 络腮胡说留在裁决司，当然指的不是监牢，而是…… 罗森这才真的是连做梦都没想到。 自己这一搏，已经不仅仅是将单车变成摩托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搏出了一辆坦克啊！ 第12章 裁决司的小杂役 罗森不知道络腮胡为什么会突然如此莫名其妙地看上自己，唔，应该说是看重。 诚然，自己是一个集盛世美颜与无量才华于一体的男人，从小就扶老奶奶过马路，长大了遇到抢钱的小学生也会斥责两句，不仅在三年级的时候获得过全班作文大赛第五名，而且还被很多女孩子夸奖过是个好人，的确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可问题是…… 络腮胡是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老话，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 但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一件好事儿。 络腮胡不仅洗脱了罗森的杀人嫌疑，而且还古道热肠地帮他找了份工作…… 这样的反转实在是来得有些快，让罗森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走出裁决司的大门脑子都还是懵的。 此时正值傍晚，州府华灯初上，但街上却有些意外的冷清与萧索，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半个人影。 “因为咱们裁决司的关系，黄梨街一直就这样，你才来州府没几天，很多东西都还没摸熟，以后就习惯了。” 说话的是一个瘦高个儿，叫做郑安，大概是在暗无天日的裁决司中待的时间太久了，皮肤有些发白，此时正眯着一双小眼睛，拍着罗森的肩膀为他解释着。 “啊……哦。”罗森随口应了一声，赶紧跟上了郑安的脚步。 黄梨街的两旁也开着一些小铺子，不过大多卖的都是各式丧葬用品，不时有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露出头来，殷勤地向郑安打着招呼。 “郑爷！” “郑爷来啦？” “郑爷万福！” …… 罗森对于这样的场面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一脸茫然地跟着郑安来到了一丛杂乱的民居前。 “按照规定，咱们裁决司的杂役是不住在府上的，统一安排在这里，这几日因为掌旗大人出巡，把大部分杂役都带走了，这间房暂时就你一个人住，之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南房的李三儿。” 推开门，罗森看着屋内的环境，竟然出乎意料的整洁，只不过地上桌面都落了一些灰，想必是好几日没人打理了。 屋子没有隔间，只是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四张木板床，其中有三张上面都铺着草席，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想来那第四张床就是罗森自己的了。 有些像是大学宿舍啊…… 而且还是个四人间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样的待遇已经足以令罗森满意了。 在这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身份是什么，来自哪里，家里面除了一个妹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亲人，但从身上的衣物，以及被饿的皮包骨头的身材来看，必然是混得不咋样的。 之前络腮胡还在无意间透露过一个信息，在为了救妹妹而来到州府的前段时间里面，罗森都在露宿街头…… 相较而言，现如今的他起码有了住的地方，还混了个类似于公务员之类的工作，只能说幸福来得太快。 正在罗森胡思乱想之际，郑安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质的腰牌，丢到罗森手中。 “这是咱们裁决司的牌子，虽然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杂役，但也不是州府其他地方的人能够看轻的，衣服和月饷我稍后再给你领来。” 罗森正低头研究着腰牌，听着这话，顿时下意识地开口问道：“月饷？” 郑安轻轻一笑：“咱们这儿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月饷都是提前发放的，普通杂役也不例外，每个月都有一两银子，节庆的时候也有食票发放，你小子运气好，被展大人一眼瞧中了，其他王公贵胄想要塞人进来都没这么容易呢！” 郑安的外表看起来有些阴冷，但骨子里却是个老好人，也难怪络腮胡让他来负责安置罗森了。 闻言，罗森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直到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络腮胡的名字，当即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郑大哥，不知咱们大人的……名讳是……？” 郑安一愣，随后面露古怪地问道：“你之前没听说过？” “我来州府时日尚短，所以……”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 但郑安也没多想，便对罗森说道：“那你之后可得记好了，给你这番机缘的，乃是咱们裁决司的司丞，展林温，展大人，江湖人送外号，斩血狂刀！” 呃…… 罗森一时间竟不知道这么一个中二的诨号到底该如何吐槽是好，只能面色恭敬地点点头。 “感谢郑大哥指点。” “嗯。”郑安云淡风轻地甩了甩袖子，最后对罗森嘱咐道：“今日你刚来，暂时不用做工，之后再有什么问的，也可以去找李三儿沟通，但别忘了，明日卯时，准时去府上报道。” 罗森连连称是，随后一脸感恩地送走了郑安，这才一头栽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他没有急着出门去了解这个崭新的世界，也没有去找传说中的李三儿打听情报，而是决定先把现在得到的信息整合一下。 再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暂时看起来，这个世界应该还处于农耕社会阶段，但不知道是哪个朝代，裁决司有些类似于官衙，具体权利有多大尚不可知，展林温的职位是司丞，是不是一把手不知道，至少是说得上话的，另外好像还有个什么掌旗……” 整理完了裁决司的生态环境，罗森又想到了刀子的死。 “我记得当时……七七才跑出去没多久，刀子的两个手下就追上去了，然后……对！然后有惨叫声传来，所以刀子才丢下我钻进了林子，这么看来……” 罗森啃着手指，得出了最符合常理的一个结论。 “难道有其他人目击了现场，为了英雄救美，所以杀了刀子和他的手下？” 罗森心中很清楚，刀子的死的确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至于七七那个小丫头就更没这么大的本事了。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外人插手。 如此一来，七七的失踪也很好解释了，定然是那神秘人杀了刀子之后，将小丫头给带走了。 但这个推论里面有一个问题。 七七在得救之后，为什么没有让那个神秘人来找自己？ “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因为当时的七七失去了意识，要么，就是裁决司的出现惊走了那神秘人。” 可当时展林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凑巧到州府城外巡视？ 照理来说，展林温身为堂堂裁决司司丞，就算不能类比成公安局局长，至少也是个什么刑侦队的大队长吧，你见过刑侦队的大队长没事儿到处巡逻的吗？ 事情有些蹊跷啊…… 以现在罗森所知道的信息，尚不足以拼凑出整件事的全貌，所以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便不再纠结于此事了。 “所以现在对我来说，首要任务是先在这裁决司站稳脚跟，除此之外，刀子的死和七七的行踪也得想办法调查一下，唔……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得搞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架构！” 就在罗森躺在床上仔细规划自己接下来的人生的同一时间，郑安已经回到了裁决司。 在那间暗无天日的石屋中见到了展林温。 “大人。” 展林温的手中仍旧捧着那只温润如玉的茶壶，桌上摆着一摞卷宗。 “他都说了些什么？” 郑安摇摇头：“并没有多言，只是问了大人的名讳。” “噢？”展林温挑了挑眉，陷入了沉默。 郑安是裁决司的老人了，这个“老”并不是指的他的年纪，而是指的资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比展林温待在裁决司的时间还要长，所以面对这位司丞大人，他并没有之前长脸差役的战战兢兢，而是显得随便了很多。 “大人真的确定他不是杀害刀子的真凶？” 展林温回过神来，笑着道：“尹掌令那边发来的长卷你没看吧？” 郑安讪笑着道：“那玩意儿太晦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胆子小，最不敢碰的就是这些了。” 展林温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是知道郑安这老小子的忌讳的。 说起来这郑安也算是裁决司首屈一指的奇葩了。 本身裁决司主杀伐，兴典狱，从来都不是什么善地，一年死在这里的囚犯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以至于州府中的人都觉得晦气，所以黄梨街常年没有人敢靠近，生怕被邪祟所侵。 因此在裁决司的人，除了普通杂役之外，几乎没有人是没见过血的。 但几乎没有人，并不等于没有人。 唯一的例外，就是郑安。 这家伙在裁决司待了几十年了，最负盛名的一件事，不是他功夫有多高，断案多么精准，而是他的手里面从来没见过血。 刑讯犯人，他不参与。 杀人警世，他不参与。 就连出去抓捕重犯，他也是负责后勤补给的。 换句话来说，这郑安其实就是裁决司里的头号大混子…… 但偏偏，郑安却在裁决司一混就混了几十年，地位也一步步从小吏升到了管事，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超能力了。 所以这会儿展林温就不得不为其解释道：“尹掌令那边的尸检结果，刀子等人是被飞剑所杀。” 闻言，郑安顿时就瞪大了眼睛：“飞……飞剑？那，那……” 展林温点点头：“尹掌令从剑烙上判断应该是天池弟子所为，所以案子已经移送大理寺了。” 郑安吐了口气，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难怪大人这么快就放了罗森。” 展林温抬起茶壶嘬了一口，这才问道：“你觉得人怎么样？” 闻言，郑安倒是笑了：“嘿，大人此番愿意破例让这么个穷小子进裁决司，必然是看中了他无亲无故的优势，或许人还有些小聪明，所以，大人是在想把他……” 展林温摆摆手，打断了郑安如此直白的分析，再次问道：“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郑安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耸了耸肩膀道：“太短了，再看看吧。” “嗯……” 郑安放下茶壶，发出了一道悠长且深不可测的鼻音。 第13章 州府居，大不易 罗森自认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活这么大，最大的一个目标，就是远离家乡，所以曾经在大学的四年是他人生中最惬意，最自在的一段日子。 但毕业后像他这样的学渣想要在大城市找个好工作着实不易。 父母曾无数次劝他回老家上班，凭借上一辈的关系，可以很轻松地为他找到一个每天朝九晚五，有着五险一金，买房无忧的工作。 可罗森宁愿当个无业游民也不愿回去。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大概是自16岁那年进了叛逆期之后，便再也没有走出来。 所谓的思乡之情似乎从来都跟他挂不上边儿。 可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罗森却有些想家了。 当然，这个“家”的概念有些宽泛。 不是某个国度或者某个省市，而是人类共同的家园，地球。 如果按照梦境中的时间来算，今天已经是罗森来到这里的第十一天了。 日子有些枯燥乏味，也有些劳累，不过总的来说，罗森的适应能力还算达标。 在这十一天的时间里面，罗森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算是做足了情报工作。 这得益于裁决司内人迹罕至的崇文院，以及，那位传说中的李三儿。 首先是崇文院，说得直白一些，其实就是一座简陋的图书馆。 罗森不知道掌刑狱，主杀伐的裁决司为什么会建造这么个地方，但很明显，在这里工作的人们都不是什么知识分子，更没有读书修身的爱好，所以即便自己只是一名普通杂役，在第一次踏入崇文院的时候，也得到了守门老大爷的热烈欢迎。 崇文院中的藏书不算多，一眼望去也就不到十座书架，满打满算，顶了天有三百本书。 对于一个堂堂州府级的图书馆来说，实在是有些寒酸。 充其量大概算是一个图书角吧……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心的，真正让罗森绝望的是，当他满怀希望随手翻开一本书的时候，这才发现…… 尼玛根本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啊！ 罗森虽然是个学渣，但至少也算是个文化人儿了，你以为九年义务教育是闹着玩儿的吗？ 所以他能勉强看出书上的文字应该是汉字，而不是什么拉丁文之类的玩意儿，可这个汉字却绝对跟他平时用的不一样，更像是什么秦朝之类的所用的古代文字。 这还怎么搞？ 罗森拿着书，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站着思考了半个小时人生的意义，随后一拍大腿。 “对啊！我看不懂没关系啊，那边的语言专家什么的能看懂就行了啊！”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罗森化身为人眼扫描仪，开始了非常无聊的“翻书大计”。 他不用看懂书上面写的是什么，他只需要看到就可以了。 只是光翻书也是个力气活儿，而且罗森每天能待在崇文院“偷懒”的时间也不多，所以足足耗费了七天时间，他才将所有藏书都给扫了一遍。 所以更准确的来说，罗森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并不是通过崇文院所得到的。 而是通过李三儿。 说起这个李三儿，其实当于是裁决司所有杂役的一个班头，住的地方离罗森也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罗森在人情世故上算不上什么老油条，但一些起码的东西他还是懂的。 所以就在拿到自己第一份月饷的当天傍晚，他便请郑安和李三儿吃了顿饭。 展林温请了，但没来。 吃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大餐，而是一人一碗牛肉面。 但意思总归是到了。 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面，在罗森坚持不懈的旁敲侧击下，从李三儿那里套了不少话出来。 比如罗森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做大梁。 大梁总共有七个州，徐州只是其一。 徐州之下还有九个郡，大大小小的村庄更是不计其数。 而罗森的家乡，清河村，则属于明陵郡。 至于大梁之外的李三儿就不太清楚了，只大概听说还有个燕国，毕竟他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徐州，更别说是大梁了。 大概整理一下的话，以罗森自己的理解，他觉得州府就是一个类似于省会一般的地方，属于每一座大州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除此之外，经过罗森这十一天来的观察，他发现这个世界大体上还是跟他在电视剧中看到的那些古装戏差不多，除了文字不认识之外，其他的都是小问题。 比如饭菜不合口。 衣服穿不惯。 跟人没话聊。 以及上厕所没有纸…… 嗯，总的来说，罗森还是足够坚强的，如果每天干的活儿能再少一些就更好了。 关于裁决司杂役这个工种，其实说白了，就是干杂活儿的。 像是打扫一下卫生，给人端个茶倒个水，挑挑粪，帮大家跑跑腿儿，传个话什么的。 往好的地方想，这总比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好多了，更是传说中那些古代的奴隶们梦想的日子，如果按照罗森一开始计划的那样往林子里面逃亡，恐怕不是被饿死，就是被野兽叼走了。 但问题在于，罗森现在的这副小身板儿实在是太弱鸡了。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罗森几乎干不了什么重活儿，随便扫个院子都能累得直不起腰来，挑一次水中间还得歇个五六次，最蛋疼的是，因为那个什么混蛋掌旗带走了不少杂役，导致能干活儿的人就更少了！ 也就是靠着李三儿和郑安这俩人的照料，罗森才勉强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所以在第六天的时候，罗森不得已只能请两人又吃了一碗牛肉面。 而他自己则只啃了两个馍馍。 当然，在正式成为裁决司的一员之后，也不尽是不如意的地方。 比如罗森就发现了，只要自己在买馍馍的时候有意无意亮一亮腰牌，保准老板会给自己挑几个最大的，有时候还会附赠一碗没有任何味道的，面汤…… 罗森的本能告诉他，再这么熬下去，还不等梦做完，自己就会过劳死了。 于是他开始研究裁决司这套官僚体系的晋升渠道。 答案是令人绝望的。 理论上来说，杂役这一辈子都只能做杂役。 唯一的出路，就是像李三儿一样，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成为一个班头。 除非你背后有人儿。 罗森有人儿吗？ 他有个鬼。 一时间，罗森更加怀念地球这个温暖的家乡了…… 然而，爱因斯坦说过，当你对生活失去希望，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悲惨的时候，你会发现，更惨的还在后面。 “罗森！你搞什么！怎么来了这么久了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这几个茶杯从你下个月的月饷里扣！” 说话的是当初带着罗森去见石屋见展林温的长脸差役。 现在罗森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袁波。 这也是罗森目前为止最厌恶的一个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罗森成为裁决司的杂役以来，这家伙就有些刻意针对他的意思，无休止地使唤罗森做这做那也就罢了，关键是经常故意找茬来克扣他的月饷！ 恰如此时此刻。 原本罗森正在内堂收拾茶具，刚走到门口，却被袁波故意脚下是绊，让他手中的杯子砸了个满地。 好在罗森反应够快，才没跟着摔一个狗吃屎。 此时面对袁波的苛责，罗森暗暗咬了咬牙，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无比讨好的笑容：“袁大人教训得是，是我不小心，这就收拾，您压压气儿。” 说着，罗森便赶紧弯下身去收拾满地的狼藉。 而袁波则趾高气昂地冷哼了一声，随后便踱着悠闲的步子走了。 “真是个废物。” 对于袁波的评价，罗森一句话没说，直到对方慢慢走远，才轻轻捏了下拳头。 他不知道袁波为什么会对自己看不过眼，但他从未将此事告诉过李三儿或者郑安。 前者虽然是个班头，但比起袁波的地位还是差远了，即便李三儿愿意为罗森出头，也只能是鸡蛋碰石头。 至于郑安，说到底，罗森跟对方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他并不认为两碗牛肉面足够让郑安为了自己跟同僚硬刚。 说到底，不管是李三儿也好，亦或者郑安也罢，都不欠罗森半分钱的人情。 相反，倒是罗森欠他们的更多。 不然凭什么他现如今分配到的活儿都是相对轻松一些的？ 凭什么他还能有时间去崇文院看书？ 罗森从来都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更不会得寸进尺。 所以袁波的事情，他咬咬牙也就忍了。 老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在罗森对着苍天发下大愿，等自己飞黄腾达之后一定要弄死这个长脸傻逼的时候，一道人影却忽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不是去而复返的袁波。 而是郑安。 对方正居高临下地，目光戏谑地看着他。 “郑大哥。” 罗森直起腰来，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刚才怎么回事？”郑安问道。 罗森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局促地笑道：“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这些杯子的钱……就从我的月饷里面扣吧。” 郑安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一些，再道：“当初在狱中的时候，连韩老魔都被你三两下给收拾了，怎么现在反而处处忍让？” 罗森一愣，没想到郑安竟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但他却并没有急着告状，而是含糊不清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有点儿意思。”郑安的这句话也不知是褒是贬，但紧接着，他的下一句话，却让罗森双瞳微缩。 “走吧，大人要见你。” 闻言，罗森立刻说出了他早已斟酌多时，且预演过无数次的回答。 “我妹妹找到了吗！” 第14章 卷宗 罗森并不知道，他在展林温的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洗脱了嫌疑。 所以他的应对足够小心谨慎，也绝非无的放矢。 相反，倒是知道了一切内情的郑安在听到罗森的这番话后，心中无故升起了一丝歉意。 “此事……还是等见到大人之后再说吧。” 郑安没有多加解释，只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罗森微微一愣，意识到今日展林温见自己恐怕与刀子一案无关，当下也不再多问，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不多时，郑安带着罗森回到了连接牢狱与裁决司后堂的那间石室中，但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展林温并不在里面。 石室内一片空荡。 “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走。”郑安低声嘱咐了一句，随后竟然就这么扔下罗森独自离开了。 罗森手足无措地站在石室中，对于当前的局面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今日与展林温之间的谈话并不简单。 可如果跟刀子一案无关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罗森暗暗抿了抿嘴唇，决定不再去瞎猜，转而四处张望了起来。 说起来，上次罗森来这里的时候，还真没仔细观察过这间属于裁决司司丞的办公室到底长什么样子。 石室的面积并不大，约莫三四十平的样子，除了桌椅之外，最为醒目的就是两旁的书架了，不过上面所摆放的并不是书册，而更像是一摞摞的档案和卷宗，罗森粗略扫了一眼，感觉应该是以时间顺序排列的。 最早的一份卷宗在封皮上写着景盛十二年。 如果罗森没记错的话，李三儿曾经跟他说过，今年是景盛十四年，换言之，这份卷宗是两年前的。 如此看来，罗森入目所及的这些卷宗当然不是裁决司的全部。 只是近两年的部分档案。 罗森在架子边伫立了片刻，随后转过身，踱步来到了展林温的书桌前。 上面除了文房四宝之外，也摆放着一摞卷宗。 第一页被翻开，所以罗森看不到封皮上的年份记录，但他猜想，最大的可能，这应该是近期展林温正在处理的案子。 会是关于刀子的吗？ 罗森不知道。 那么，要翻开来看看吗？ 这件事有些风险。 而且似乎不太划算。 首先，这个世界的罗森不识字。 所以即便他偷看了卷宗，在他回到地球之前，这一信息也根本没有半毛钱的作用。 其次，展林温身为堂堂裁决司司丞，搞了一辈子刑侦，若是被人动过卷宗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他这个司丞也太不称职了些。 即便罗森只是将卷宗翻开一页，再翻回来。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理由。 这份卷宗出现的时机实在是有些太巧了。 罗森被莫名其妙带进石室，正好石室内一个人都没有，又正好有这么一份卷宗摆在他面前，就像是摆在老鼠面前的奶酪。 这一切不得不让罗森去怀疑，这是不是展林温对自己下的套。 或者说，是某种考验？ 就像一些人在请保姆的时候，会故意在洗衣机或者桌子上放一些零钱，以此来判别此人可不可靠一样。 若是这份卷宗很重要，展林温不可能就这么将其留在桌子上，不做任何保密处理。 若是这份卷宗不重要，那么，罗森就更没有理由去偷看了。 念及于此，罗森顿时心中有了数，于是他慢慢从桌前退开，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屋内的其他陈设中。 只可惜这石室总共就这么大，除了桌边的一盏烛灯之外，唯一还值得留意的，便是石壁上的一幅山水画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画在整个空间里面显得格格不入，也并不契合整个裁决司的阴冷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罗森对于大梁国一片陌生，自然不知道画中的山水究竟出自何处。 而且以他的欣赏水平来说，这幅画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说是山水画，但其实山画得歪歪扭扭，水也只是用几条波纹线条来意思意思，尤其是那水上的小舟，画得就跟闹着玩儿似的，与其说是舟，不如说更像是一具棺材，四四方方，被浓墨涂了个全黑。 于是罗森知道，咱们这位司丞大人的欣赏水平，估计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这么想想，若是自己拿出幼儿园大班的绘画水准，也许能成为大梁首屈一指的艺术家呢！ 就在罗森心中对此跃跃欲试之时，一声轻笑猛地在他耳边炸开。 “看得懂吗？” 罗森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展林温，差点儿被吓得心跳骤停。 “展……展大人。” “嗯。”展林温点点头，再度问道：“这画可看懂了？” 相比起上一次见到展林温的时候，今日这位司丞大人的神色显得疲惫了许多，身上也带着些风尘仆仆的意味，深陷的眼窝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好几夜没有睡觉。 “啊……大，大人玩笑了，我哪里看得懂这个。”罗森倒退两部，连连摇头。 对此，展林温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评价的，也没什么表示，便走到桌前坐下了。 罗森主动走上前去，低声问道：“大人这次唤我来，可是我妹妹找到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郑安已经跟展林温提过此事，所以此刻咱们这位司丞大人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只是摇头道：“这倒不是，你妹妹的行踪暂时还没有消息。” 闻言，罗森的情绪适时地变得低落了起来，一言不发。 见状，展林温似乎也是于心不忍，缓缓从怀中掏出茶壶抱于胸前，随即开口道：“放心吧，根据这几日的调查，你妹妹的失踪并不是什么坏消息，我既然承诺过你帮你找到她的行踪，就一定不会失言。” 罗森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道：“那便全靠大人了！” 顿了顿，展林温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道：“对了，袁巾的尸体我已经叫人处理好了，就埋在州府城郊的墓园中，之后若是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 此言一出，罗森便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只能点头称是。 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关于袁巾和七七的事情便算是给了罗森一个交代，接下来，便该说正事了。 因此下一刻，展林温直接将桌上的那份卷宗递了过来。 罗森愣了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最后还是在展林温那不怒自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卷宗捧在手中，并没有急着翻开，而是先问道：“大人，这是……” 展林温抬起茶壶嘬了一口，抬了抬下巴道：“看。” 罗森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搞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似乎眼前也没什么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但问题在于，他看不懂啊！ 而且这事儿罗森还没法儿跟展林温解释，否则的话他前几日去崇文院为什么去得那么勤？ 你一个大文盲字儿都不认识，还天天泡在图书馆看书，说得过去吗？ 扯蛋呢！ 一时间，罗森直感觉他好像掉进自己挖的坑里面了，而且是爬都爬不出来的那一种。 接下来该怎么办？ 感觉玩儿脱了啊…… 然而，展林温果然不愧是上天派来拯救罗森的小天使，就在罗森几乎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展林温竟然主动给他解释起来了。 “死的这三个女孩儿都是州府本地人，但彼此并没有什么交集，身份也尊卑有别，甚至连年纪都不一样，现在搞得全州府人心惶惶，府首大人责令我七日内查明此案，我知道你跟怡花坊的小蝶相识，所以，你有什么看法？” 话音刚落，罗森的心中便立刻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他大概听明白了展林温的意思。 虽然罗森根本不记得那什么小蝶到底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我妹妹不会也……” 面对罗森那急切的目光，展林温摇摇头道：“你妹妹应该跟这事儿没什么关系。” 于是罗森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所以这是个连环采花大盗？” 展林温轻轻挑了挑眉，疑道：“连环？” 罗森心知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便突然感觉四周的景象竟毫无预兆地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 地震？ 不对！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罗森猛地瞪大了双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将手上的卷宗翻得沙沙作响。 该死，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不等罗森深刻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他眼前的世界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 当罗森眼前再度亮起来的时候，一撮令人无比亲切的山羊胡率先映入了他的眼帘。 “老……老蔡？” 闻言，原本一脸肃然的蔡毕难得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罗老弟，欢迎回来。” 罗森感觉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就想坐起来，却发现有些使不出力气，再仔细一瞧，在蔡毕的旁边还蹲着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白口罩的中年男人，此时正一手捏着气囊，一手拿着手电照向罗森的双眼。 蔡毕随之解释道：“罗老弟你先别动，这位是陈医生，暂时负责检查你的身体状况。” 罗森点点头，默默等对方量完了血压，终于感觉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因此下一刻，罗森直接伸手解开了安全带，也没听陈医生那边的检测结果，便开口对蔡毕说道：“什么都先别说！厕所有纸的吧？容我先去开个大爽一爽！” 第15章 视频会议 实事求是地说，这绝对是罗森有生以来上过最爽的一次厕所。 这是可以摸着左胸肌对天赌咒的。 即便此时的罗森还在飞机上，在疏通肠道的过程中难免颠簸，但这根本就不叫事儿。 因为他终于可以用纸擦屁股了！ 俗话说得好，当你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罗森恐怕做梦都没想到，当那柔韧且舒滑的厕纸划过屁股蛋儿的一刻，竟然使自己险些幸福得流下泪来。 要知道，在大梁国的十一天里面，罗森用的可都是木片儿啊！ 木片儿啊！ 而现在，他终于又变回那个有纸的男人了！ 世上还有比这更加美好的世界吗？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所以当罗森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有些飘飘欲仙。 蔡毕看着罗森那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险些笑出声来，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也表示理解。 诚然，罗森在大梁国的异界直播是以他的双眼为媒介的，换句话来说，就是人们只能看到罗森所看到的东西，因此诸如罗森上厕所等画面的细节，其他人是看不到的。 这一点也得益于罗森的灵性，在上厕所的时候从来不低头…… 但蔡毕，不，应该说全世界所有有资格知道“天启事件”的人，其实都知道罗森到底经历了什么。 因为他们能够感同身受！ 木片儿刮多了也是会疼的好吗！ “罗老弟，爽了吗？” “爽了爽了，你是不知道……” 见罗森似乎大有对此发表长篇大论的样子，蔡毕赶紧摆摆手将其打断道：“先不说这个，你先吃点东西，咱们时间紧迫。” 闻言，罗森原本的满心欢喜顿时降了几分。 好在他很快就嗅到了不远处飘来的阵阵香气。 “辣子鸡米皮？” 蔡毕笑着点点头：“知道罗老弟你好这一口，不过飞机上的厨子不是你们那地方的，可能做得不够正宗。” “没事没事。”罗森连连摆手，然后如恶狗扑食一般回到沙发上坐好，看着眼前那热腾腾的早餐流下了感动的口水。 接下来的时间罗森就没工夫说话了，蔡毕也不打扰他，就这么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三分钟。 只用了三分钟，罗森就将手中的瓷碗舔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粒儿葱花都没留下，随后才意犹未尽地打了个饱嗝。 直到这个时候，蔡毕终于再次开口了：“罗老弟，咱们还有两个小时就降落了，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让那边提前准备着。” 罗森想了想，给出了一个非常精确的答案：“我还想吃乌江鱼。” “好。”蔡毕一口应下来，随即就像是变戏法儿一样，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罐可乐。 罗森有些意外地接过可乐，感受着指尖那股冰凉，不禁对蔡毕竖起了大拇指：“老蔡讲究！” 蔡毕笑着摇摇头：“照理来说，这玩意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这已经算是违背命令了。” 罗森顿时笑了：“那你之前还让我抽烟呢。” “哈哈哈哈……” 短暂的欢声笑语之后，罗森这才真实地感觉自己的确是回来了，随即对蔡毕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有些宽泛，不过蔡毕知道罗森最关心的是什么。 “整件事情暂时还被上头压着，外界并不知情，不过你这次在那边待的时间太长，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天上的异像，新闻媒体也在轮番报道，估计用不了多久全世界就都知道了。” 罗森点点头，这本身就在他的意料当中。 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要不是全世界的人都瞎了，那么这件事情迟早会被披露出来。 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能够坚持到他第二次醒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所以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面对罗森的积极态度，蔡毕非常欣慰，当即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上面出现了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 “罗森同志你好，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部，神秘事件调查一处处长，兼‘天启事件’战略工作组组长，齐远山。” 听着对方那一长串不明觉厉的名头，罗森倒是不觉得发怵，只是点头道：“齐处长好。” “根据罗森同志你的作息习惯，以及此次的睡眠事件，我们初步判断距离下一次‘天启事件’开始还有十五个小时，所以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对你进行培训，这也是此次视频会议，以及接下来罗森同志抵京后的主要工作内容，希望你能理解。” 罗森愣了愣，点头道：“我理解。” “好，那么接下来，我们先请吴教授为你简单介绍一下大梁国的基本信息。” 闻言，罗森顿时眼前一亮，看来自己之前在崇文院看的那些书果然派上用场了！ 紧接着，便看到电视上的视角一转，一个白发银须的老头儿出现在了罗森的面前。 “罗森同志你好，首先我必须告诉你，工作组所总结出来的一切信息，都是基于你在大梁国这十一天的所见所闻而分析出来的结论，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有效，仅能做为参考，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我明白。” 吴教授点点头，然后拿起了手边的一份文稿，再度开口道：“首先，大梁国并不是我们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但在政治体制上与我国封建社会时期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大体上应该是君主专制的中央集权。” 罗森试着理解了一下，直白地问道：“所以是有皇帝的？” “对。”吴教授表示了赞同，随之道：“从社会形态上来说，依旧是属于封建社会时期，以农耕经济为主。” 至此，吴教授所说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罗森早已知道或者猜到的，但接下来，对方却突然话音一转。 “但值得注意的是，大梁国的锻造工艺却远远地超过了正常封建社会时期应有的水平。” 嗯？ 罗森愣了愣，感觉自己好像没听懂。 “什么意思？” 吴教授满脸严肃地为他解释道：“最显而易见的一点，大梁的钢铁锻造技术，已经可以与我们现代社会相提并论了，甚至，可能还超过了我们！” “什么！”罗森第一次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然后他忽的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当初自己被裁决司抓到牢中关押起来的时候，牢门和栅栏都是用铁造的，从外观和质感上来说，似乎的确与现代的钢铁别无二致！ 但问题在于，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生铁冶炼技术的出现对于封建社会的意义，与蒸汽机对于工业革命的影响几乎可以媲美，而且的确，在炼铁技术出现之后没多久，人们便学会了炼钢，但由于技术上的限制，钢的产量低下一直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直到十八世纪工业革命之后，钢才得到了大范围的应用！ 在封建社会中，怎么可能有人舍得用钢铁来打造一间牢房？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那可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常言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如果大梁国真的掌握了合格的炼钢技术，也一定会将其运用到武器的生产上，再夸张一些，也顶多在某些特定农具的打造中使用钢材。 但用来做牢房的栅栏？ 再怎么想也觉得有些扯淡。 除非拥有一个重要前提。 那就是大梁国的钢产量至少已经达到了工业革命时期的水准！ 可这是怎么实现的？ 单纯的科技树点歪了吗？ 当然不可能如此简单。 就我国历史而言，提到炼钢技术的发展，就不得不提炒钢法，这是我国古代可锻铁生产的基本工艺，从汉代一直沿用到明清，用来制作一般锻件。 包括生产工具、生活用具和兵刃器中的锻件几乎都是炒钢及其再加工的产品制成的。 而我国最早使用炒钢法甚至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当时我国的炼钢技术其实是处于世界顶尖的。 但还是那个问题，当时的炼钢技术只能保证钢可以被炼出来，却无法大规模生产。 在现代社会，大规模的炼钢方法按照热能来源的不同，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一是转炉炼钢，二是电炉炼钢。 其中氧气顶吹转炉炼钢法的诞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解决了大规模生产液态钢的问题。 时间在……1855年！ 那么我国首次建设氧气顶吹转炉炼钢车间，并投入生产是什么时候？ 1964年！ 换句话来说，大梁国的社会形态与科学技术的发展压根儿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样的情况是如何出现的？ 没有人知道。 至少电视视频中的吴教授并没有给出解释。 但很快，罗森就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吴教授一开始说的并不是大梁国炼钢方法的卓越，而是说的，锻造工艺！ 这当然是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于是罗森当场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吴教授，您指的锻造工艺是指……？” 吴教授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视频再度进行了切换，把一张图片展现在了罗森的眼前。 对于图片上的这件物品，罗森当然是有印象的，甚至可以说是记忆犹新。 就在片刻之前，他在从梦境中醒来之前，还见过此物。 那是一只茶壶。 展林温的茶壶。 第16章 枪与诗 罗森愣住了。 因为他不知道吴教授专门把这茶壶的图片放给自己看的意图是什么。 至少在罗森看来，这茶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说制作工艺，中国历朝历代出了那么多名窑，出土的精美瓷器层出不穷，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但接下来吴教授的一番话却让罗森始料未及。 “这茶壶并不是瓷器，而更像是某种特殊的矿石，里面夹杂了铁、铜、银等金属，虽然因为客观原因，我们没有办法拿到实物进行研究分析，但经过综合观测，我们一致认为这只茶壶并不是用人工打磨的。” 不是用人工打磨的？ 什么意思？ 罗森暗自思考着这个结论所蕴含的意义，但还不等他想明白，吴教授便重新出现在了电视视频的那一头。 “事实上，不仅仅是这个茶壶，包括罗森同志你所睡的木床、裁决司内堂的灯罩，以及洪桥面馆的厨具等等，都无一不在说明，大梁国的制造业非常发达，几乎与我们处于同一时代水平！” 这下子罗森彻底震惊了，因为他隐隐间明白了吴教授的意思。 “因为时间紧迫，我只负责将大梁国的基本情况对罗森同志做一个总结，暂时看来，我们工作组所得出的结论是，大梁国是一个处于封建社会，君主集权的国家，主要经济支柱仍旧仰仗于农耕，但制造工业空前发达，社会阶级体制极为森严，宗教力量暂无发现。” 罗森点点头，在一定程度上消化了吴教授所给出的信息，唯一让他觉得有些蛋疼的是，对方说只是做一个简单的总结…… 但这也太简单了吧！ 你说的这些玩意儿有啥用啊！ 而且更加遗憾的是，这个吴教授所说的一切似乎都是从罗森日常生活中的细节所总结出来的，跟他花费了大力气在崇文院看的东西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果然还是白费功夫了啊！ 为这事儿罗森还差点儿在展林温面前暴露了自己文盲的属性啊！ 早知道没用我就不用翻书翻到手抽筋，唾沫吐到狂喝水了啊！ 然而，事实证明，罗森还是太年轻了。 下一刻，电视上的画面一转，吴教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斜顶严重，带着眼镜的中年人。 “罗森先生您好，我叫赵爱国，接下来就由我教您如何制作枪械……” 话音未落，罗森顿时觉得整个脑子都懵了。 显而易见的是，这个赵爱国与之前的齐处长或者吴教授都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指的并不是样貌或者年龄，而是对方的身份。 因为他称呼罗森为“先生”。 而不是“同志”。 除此之外，他对罗森还用了敬称，也就是“您”。 这些细节无不说明赵爱国很可能并不是官方人员，至少曾经不是。 但这些并不足以令罗森为之震惊。 真正让罗森觉得头皮发麻的，当然还是赵爱国的后面那句话。 他是负责来教罗森制作枪械的…… 枪械！ 于是罗森终于懂了。 为什么吴教授在这之前特地为他讲述了大梁国的炼钢技术以及锻造技艺的超然，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在为这一刻做铺垫！ 如果大梁国的制造工业真的能够媲美罗森所处的时代的话，如果大梁国对于钢的普及已经能够大规模生产的话，那么，罗森当然可以超越冷兵器时代的局限，直接做一把枪来防身！ 任你武功再高也是一枪撂倒！ 现如今对于全世界而言，最重要的议题是什么？ 当然是罗森的安全问题。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还好说，国家必然早已为罗森的人身安全做好了充分的预案，换句话来说，现在罗森的安保级别基本上跟那位大老板是一样的！ 但梦中的异世界却不受控制。 尤其在观看了罗森在大梁国这惊心动魄的十一天的遭遇之后，这个问题已经越发严峻了。 就在这个时候，工作组提出了一个看似有些天方夜谭的建议。 给罗森一把枪。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教罗森在大梁国做出一把枪来…… 这可比蔡毕临时传授的什么女子防狼三连击要有效多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至少在短时间内，罗森将在徐州府成为无敌的存在！ 这才是真正的技术碾压！ 然而，还不等罗森从那美妙的幻想中醒过神来，便听到视频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声，然后画面中的人竟然又给换了。 这次出现在罗森眼前的又变成了齐远山。 “抱歉，罗森同志，刚才是我们工作组的失误，关于枪械制造的问题需要等你抵达这里之后再开展，下面我先将今天的培训内容简单跟你说一下，让你有个准备。” 很明显，因为像今天这样的视频会议在MSS这边也是第一次，而且谁也不知道罗森什么时候会醒，所以准备稍微仓促了一些，流程方面也有点混乱，这才导致了之前的事情发生。 对此，罗森倒是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只是点了点头道：“您说。” “在仔细研究了罗森同志在大梁国这十一天的生存内容后，工作组将短期的培训内容大致分为四个部分，首先，最重要的当然是生存与安全，其次是文化与艺术修养的加强，第三是社会地位的提升与职业规划，最后是建立大梁国的数据模型。” 闻言，罗森顿时一愣。 生存与安全的需求他懂，提升社会地位和职业规划他也能理解。 但为什么艺术修养放到了第二位？ 还有建立数据模型是个什么意思？ 子曰：不懂就要问。 罗森从来都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的蠢人，所以他毫不避讳地就开口问道：“齐处，你说的文化与艺术修养是怎么个意思？” 对此，齐远山耐心地为他解释道：“在文化这一块儿主要是教你识字，根据我们工作组内各位专家的意见，这是近期内最重要的培训内容之一。” 罗森当然明白识字的重要性，但问题在于…… “识字？大梁国的文字你们果然能看得懂？” 齐远山笑着道：“本来这一部分内容是由咱们北大中文系的朱教授来为你讲解的，不过既然你现在问到了，我便先跟你说一下，事实上，大梁国的文字，在咱们国家也曾经出现过，从秦朝一直沿用到西汉末年。” 此言一出，罗森当即脱口而出道：“小篆？” “咦？”这下子倒是轮到齐远山意外了。 根据资料上对罗森的调查显示，这位救世主的历史知识应该没这么丰厚才对…… 稍微迟疑了一下，齐远山立刻想到了另外一份档案记录，当即开口道：“你是从你父亲的小说里知道的吧？” 罗森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以前帮他查过一些资料，不过时间有些久了，之前一直没想起来，那么，艺术修养呢？” 见罗森似乎不愿意多提父亲的事，齐远山也不再多说，转而道：“根据你在崇文院所看到的那些书籍，我们基本可以断定，在大梁国，文人的地位虽然并不高，但一些有才气的诗人却深受当今皇帝的欣赏。” 罗森怔了怔，随之道：“诗人？所以我看的那些……” 齐远山点点头：“大部分是诗词集。” 罗森懂了，不得不苦笑着道：“所以这所谓的艺术修养的提升，不会就是让我背诗吧？” 齐远山严肃地说道：“当然不止是背诗，也有绘画、音乐上的基础教学，不过……若是必要时刻，能有机会当一下文抄公，也不是不可取，咱们中华五千年如此深厚的诗词底蕴，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罗森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接下来我的职业规划就是争取用我的才气来征服裁决司？” 视频那边的齐远山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根据之前我们工作组所作出的计划，的确是这样的，但是现在……” “计划赶不上变化？”罗森挑了挑眉。 齐远山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的，基于今日所发生的突发事件，工作组正在进行紧急调整，当然，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 罗森略微思考了一下，立刻想到了所谓的“变化”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展林温给我看的那份卷宗吗？” “不错。”齐远山如实答道：“所以等你抵达首都之后，我们需要立刻展开的培训内容包括：体操训练、识字学习、诗词鉴赏、枪械制造，以及，刑侦技能特训。” 罗森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懵逼地问道：“所以，你们希望我帮助展林温抓到那个什么……采花大盗？” 齐远山这一次没有再详细解释，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那……那个什么数据建模呢？” 齐远山沉了一口气道：“根据优先级来说，此事可以暂时押后，而且我们这边也有大量的准备工作需要进行，所以建模的事情可以等到下次罗森同志回来之后再进行不迟。” “好吧。”罗森耸了耸肩，反正这事儿他也管不了，听安排就是了。 “那么不知道罗森同志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在飞机上的这段时间，就可以让蔡毕同志对你进行体操训练了。” 罗森想了想，说道：“别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了，要有咱们也可以到时候见了面再说，只是有件事我想提前确认一下，那个，乌江鱼你们做好了没？” 第17章 古汉语专家的春天 罗森的最后一个问题算是白问了。 因为很明显，他才刚刚告诉蔡毕自己想吃乌江鱼后不久，便立刻开始了视频会议，所以蔡毕还没来得及将这事儿上报。 不过视频连线那一头的齐远山倒也讲究，在充分听取了罗森的需求之后，立马保证当罗森抵达培训基地的时候，不论是乌江鱼，还是做乌江鱼的厨子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人类共同的救世主在荣归故土后想吃一顿乌江鱼，这样的要求实在是…… 太简单了！ 别说你要吃乌江鱼，你就算要吃北极熊咱们也得弄来啊！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罗森还真是一个，朴素单纯的好孩子啊…… 简短的视频会议结束之后，按照之前齐远山的部署，接下来在飞机上的这段时间罗森也没法儿闲着，而是得在蔡毕的教导下进行体操训练。 听听这名字，体操训练…… 罗森闭着眼也能猜到这玩意儿肯定跟他知道的体操不一样。 果不其然，接下来，蔡毕便笑着对罗森解释道：“罗老弟，咱们这个训练与其说是体操，不如说是一种强身术，主要是为了提升你的身体素质，不论是在现实世界中，还是在大梁国，所以等你学会之后，在梦里也别忘了每日一练。” 罗森点点头，虽然本能地对于运动这件事情有些抗拒，但他知道，这事儿容不得自己任性。 现实世界也就罢了，即便罗森的体型胖了些，可身体各处机能也还算健康。 而大梁国的罗森却跟现实的他是两个极端。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罗森虽然还没达到皮包骨头那么夸张，但也是面黄肌瘦没跑儿了，在正式成为裁决司的杂役之后，这样的情况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还因为大量的体力劳动，以及不得已的省吃俭用，让罗森的身体负荷变得更大了一些。 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的话，罗森恐怕真的坚持不了多久就得累倒了。 肌肉的拉伤和劳损都算是小事儿了，万一脏腑再出点儿什么问题，那才真的是会短寿的！ 罗森的身体是他一个人的吗？ 不！ 是全世界的！ 是全人类的！ 如何让罗森同志尽可能地无伤无病的活下去，并且活的足够长久，是全中国，乃至于全世界最重要的议题。 因此工作组拿出了这套压箱底儿的强身术。 诚然，要让罗森彻底摆脱杂役的烦劳工作，其根本还是在于如何提升他在裁决司的地位，但从长远的眼光来看，不管日后罗森如何在大梁国飞黄腾达，一人之下，强身健体这件事情都是永恒的主题。 但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个过程无疑是非常痛苦甚至令人绝望的。 “手再举高一些，对，再坚持一下！” “觉得腰酸是正常现象，这个动作就是用来加强腰部力量的。” “左腿继续向后拉伸，膝盖不要弯，打直！” …… 这一套体操或者说强身术总共只有十六个动作，但罗森全部做下来却用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最后罗森是直接瘫倒在地的，淌下的汗水几乎在他身下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洼。 作为一个胖子而言，健身和运动当然是最深恶痛绝的话题，但真正当罗森被迫完成了对自己的蹂躏之后，他却仿佛感受到了浑身脂肪急速燃烧的快感。 “有……有没有秤？快让我称一称……” 蔡毕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哪有这么快就见效的，而且这套强身术也不是拿来减肥的啊。” “我不信！” 罗森如一条死狗般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机舱顶部，感叹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时的罗森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不是说他的身体状况。 而是因为他所搭乘的飞机已经正式进入了中国国境内。 而就在飞机距离降落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在罗森曾经所生活过的那座南方小城中，正有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孩儿打开了电脑。 女孩儿的年纪看起来刚二十岁出头，其实却跟罗森之前的状况差不多，在大学毕业后虚度了一年的时光。 不过跟罗森的不同之处在于，罗森自从毕业后就光荣地成为了一名无业游民，而女孩儿则是找了一份朝九晚五的闲适工作，每天替人端端茶倒倒水，打印点儿资料什么的，生活压力是没有，就是感觉整个人生都生了锈。 二十多岁的年纪，理应正值青春年少时，但现实生活却将梦想之类的东西踩成了泥浆。 按照女孩儿妈妈所说的，她现在就应该老老实实工作，然后找个好男人嫁了，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媳妇儿，波澜不惊地过完这一生。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想要过上这样安稳舒适的日子而不可得？ 所以女孩儿是幸运的。 即便她有些不太甘心。 “叮。” 伴随着微信的提示音响起，昨天那个相亲对象发来了问候的信息。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假装自己还在睡觉，没有理会，顺手刷开了今天的头条新闻。 果然还是关于天空异象的报道。 女孩儿拉开窗户，探着头朝外看了看，却发现今日的天上什么都没有。 一贫如洗。 连朵云都瞧不见。 昨日上班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同事都在谈论这件事，女孩儿自然也产生了些好奇，在回家的路上还特地拍了一段空中不停闪烁的小视频发了朋友圈。 可惜这事儿已经不再新奇了，大家发送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所以回复者寥寥。 “估计最后的结果就是海市蜃楼之类的东西吧……” 女孩儿撇了撇嘴，重新坐回到电脑前，照例打开了邮箱。 此时的女孩儿身上穿着一套碎花的宽松睡衣，如瀑般的长发轻泄而下，粉色的拖鞋在白皙的脚趾上轻轻晃动着。 脸上很明显是刚刚才睡醒的样子。 女孩儿输入邮箱密码，随即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被紧锁的房门，稍微放下心来。 她的家人并不知道，就在一个星期前，女孩儿偷偷背着他们投了无数的简历。 只不过始终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女孩儿毕业的大学是一间好学校，但奈何她所学的专业有些冷门。 古汉语文学专业…… 这玩意儿学出来能有啥用？ 就连竞争教师行业都拼不过人家师范大学的高材生。 或许最好的前景便是进入研究院什么的做一个老学究。 似乎并不比在机关单位里端茶倒水有前途。 但女孩儿难得任性一次，想要凭自己的本事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去一个她喜欢的城市，遇到一些能与她志同道合的人。 千金难买她愿意。 邮箱打开，女孩儿默默祈祷着：“哪怕能有一个回复也好。” 然而下一刻，接踵而至的新邮件就刷满了她的视角。 女孩儿愣住了，握着鼠标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新邮件的未读数量。 整整五十六封。 而如果女孩儿没记错的话，她总共才投出去了十张简历。 没有任何垃圾邮件。 寄件人那一行罗列着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公司企业名字，有国企，有私企，最多的是外企，甚至有些还夹杂着她完全看不懂的语言文字。 怀抱着一种无比忐忑，甚至是荒诞的心情，女孩儿随便点开了一封邮件。 里面的内容简单粗暴。 首先表达了对女孩儿的感谢，认为她的简历完全符合公司的用人要求，如果可以的话，随时可以安排面试，其次是问了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除了古诗词鉴赏之外，请问陈小姐懂不懂小篆？ 女孩儿愣了愣，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退了出去，点开了第二封邮件。 令人意外的是，其中的内容竟然与上一个公司的回复大同小异。 “听闻贵校的古汉语专业有选修小篆课程，面试之前还请陈小姐出示该课程的成绩单。”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样的回复一点儿也不专业，或者说，与女孩儿曾经在毕业后所收到的用人单位的那些回复在气质上完全不同。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啊…… 女孩儿沉住气，继续查看剩余的邮件。 一封、两封、三封…… “笔试内容为古诗词鉴赏与小篆解析……” “如果陈小姐对于小篆字体有过研究的话，面试的往返机票我们可以报销。” “……只要陈小姐接受过小篆课程的学习，我们可以免除面试，直接签约上岗……” 邮件的内容一个比一个吓人。 提出来的待遇也一个比一个夸张。 女孩儿一时间竟然有些懵了。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打开手机，点开陌生电话拦截APP，发现就在自己睡觉的这段时间里面，已经累计了一百多通未接来电…… 紧接着，还不等女孩儿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所在的大学同学微信群突然炸了。 一个顶着哈士奇头像的哥们儿先说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就在刚刚，一家外企给我开了十万月薪的工资，要挖我！” 另外一人则适时地捧了一下：“卧槽！刘书宇你都混得这么好了？” 然而，还不等哈士奇回复，便有第三人跳了出来。 “我去，我正准备跟你们说呢，我昨天晚上才刚刚见了一个猎头，对方开出来的条件也差不多，不过需要去国外工作，我还在考虑。” 紧随其后，又有一条劲爆消息刷了出来。 “你们还不知道吗？我正好昨天去参加了一个调研会，在聚餐的时候听说，这两天不只是咱们学校咱们专业的人，整个西南三省所有古汉语专业的学生和老师都成了香饽饽了！川大的邱老师甚至收到了美国那边年薪千万，送房送车送绿卡的待遇！” 眼看着微信群里的消息越来越离谱，新消息出现的速度甚至已经让双眼应接不暇。 “啪”的一声。 女孩儿的粉色拖鞋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第18章 彻底与平凡告别 当飞机平稳落地的时候，罗森已经从那宛如噩梦的体操训练中缓过劲儿来了。 “老蔡，首先声明，不是我嫌弃你啊，但关于这训练的事儿，我觉得得跟你们提个意见。” 蔡毕笑着摇摇头：“这已经是最精简的动作了，训练量可是一点儿也减不得的，罗老弟，你别为难我。” 闻言，罗森顿时摆了摆手：“不是说这个，老蔡，你看啊，你们这个叫体操训练，没错吧？” 蔡毕一愣：“如果罗老弟是觉得名字不好听……” “不，不不……”罗森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地开口道：“我觉得名字很好，不过既然是叫体操训练，你们怎么着也得找几个体操运动员来辅助一下我的训练嘛……” 蔡毕听懂了，不禁轻轻笑道：“女运动员？” 罗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上次看奥运会的时候，觉得有几个俄罗斯的选手还是不错的……” “明白了。”蔡毕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我会跟上级报告的。” 话音落下，飞机舱门已经打开，蔡毕让罗森先在飞机上等着，他一个人走了出去。 罗森顺着窗户看着机舱外的灯火通明，心中略微有些遗憾。 还记得刚从联合国出来的时候，蔡毕就跟罗森说过，等回了国，到时候首都这边会安排坦克来接他。 但事实证明，蔡毕还是夸大其词了。 虽然国家对于罗森的安全问题非常重视，早就在两个小时前将机场的安保等级上升到了最高的一档，但终究还是没有开着坦克来接他。 “大爷这辈子还没做过坦克呢，本来还有点小期待的说……” 罗森满含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正看到蔡毕陪同着另外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走了回来。 这个人罗森见过。 MSS一处处长，兼‘天启事件’战略工作组组长，齐远山。 罗森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来，点点头道：“齐处。” 相比起在视频会议中那不苟言笑的模样，现实生活中的齐远山倒是显得很热情，刚走进舱门，脸上便挂上了和煦的微笑，连步来到罗森跟前，一把握住了罗森的双手。 “罗森同志，欢迎回国。” 罗森的手被捏得有些疼，龇着牙道：“好说好说。” 大概是因为时间紧迫，齐远山也没有与罗森多做寒暄，很快便带着他走下了舷梯，坐进了一辆加固防弹的黑色SUV中。 汽车缓缓发动，迎着无比灿烂的阳光，驶向未知的前路。 蔡毕仍旧坐在罗森的旁边，负责贴身保护他的安全，而齐远山则坐在了罗森的对面，待车速渐渐平稳下来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手边的文件袋中取出了一页A4纸，递到罗森眼前。 “如果方便的话，咱们先把这个字给签了吧。” 罗森接过来一看，顿时被抬头的一行字给震住了。 《入党申请书》。 “呃……这是……？”罗森明知故问地笑了笑。 而齐远山则一脸温和地看着罗森，开口道：“组织上面已经给罗森同志你开放了紧急入党通道，你只需要签个字，剩下的事儿交给我们来办就好了。” 对于这事儿罗森倒是谈不上高兴或者抵触，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是一个完全可以预料得到的过程。 当然，他也可以拒绝，而且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说实话，到了罗森现在这个地位，入不入党的其实已经意义不大了，更多的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既然党和人民如此信任自己，也没必要刻意去膈应人不是？ 所以下一刻，罗森笑着伸手道：“笔。” 齐远山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一些，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支钢笔，郑重其事地交到罗森手中。 “不用上党课什么的吧？”罗森一边签着字，一边问道。 齐远山肯定地回答道：“罗森同志时间宝贵，这些程序当然是能免就免了，不过党费还是得交的……” 见罗森似乎轻轻皱了皱眉，齐远山又赶紧补充道：“当然了，这部分钱咱们可以直接从工资里面扣嘛。” 闻言，罗森顿时来兴趣了：“工资？” 齐远山笑着点点头，顺势从文件袋中拿出了第二页纸。 “考虑到‘天启事件’的真相很快就会席卷全球，为了方便日后的工作开展，我们希望能够得到罗森同志肖像权30%的授权。” “噢？”听到这里，罗森顿时来了兴趣，在入党申请书上签完自己的名字之后，便赶紧接过了下一份合同。 第一眼当然是扫向收益部分。 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罗森愣是数了三遍，才数清楚那串数字总共带了几个零。 十个亿。 罗森的手终于抖了。 不，更准确的说，这会儿他整个脑子都在抖。 当然，更恐怖的并不是这个数字本身。 而是数字前面的那份期限。 一年。 罗森这30%的肖像权可不是总共卖了十个亿。 而是一年，十个亿。 谁赚了？ 当然是买家赚了。 如无意外，当“天启事件”的真相彻底曝光之后，罗森的个人价值将会突破天际，如果他愿意，金钱对他将会彻底失去意义。 不说别的，只要罗森肯在闲暇之余接几个广告，签几个代言，做点儿商业活动，或者去什么电影电视剧客串几分钟，他一年都不止挣十亿。 可这毕竟是罗森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说他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换个心理素质差的直接就脑溢血去世了好吗！ 于是下一刻，罗森只问了两个问题。 “字签哪儿？” “钱是打到我的支付宝里吗？” 对于罗森这样的反应齐远山显得很满意，虽然钱是不可能打到支付宝的，但这笔钱既然是国家给的，自是不会，也不敢赖下罗森一分一毫。 接连签下两份文件，罗森摇身一变，已经成为了身家十亿的党员。 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齐远山难得犹豫了一下，这才对罗森问道：“另外罗森同志，考虑到接下来你的人生将会发生剧变，为了防止境外不法势力觊觎你的价值，你身边的亲朋好友……如果你愿意的话，组织上可以竭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齐远山这番话说得比较委婉，但罗森却听懂了，不禁暗暗抿了抿嘴唇。 “怎么保护？有人身自由吗？” 齐远山点头道：“当然。” “会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吗？” 齐远山苦笑道：“当罗森同志你做了那个梦开始，他们便已经无法再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罗森暗暗叹了口气：“行吧，这事儿你们安排吧，尽量……低调一些最好。” “明白。”齐远山点点头，看着身前这个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羡慕于他，还是同情于他。 世人皆愿一步登天，但谁又想过，天上的日子真的就比人间好过吗？ 至少对于罗森而言，并不能一切尽如愿。 如果他足够有野心，对权势与金钱有着无与比拟的饥渴，那么，他或许将成为全世界的王，实现全球大一统或许也并不是奢望。 如果他足够自私，只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无忧无虑地活完这一辈子，那么，他或许不会接受任何利益的捆绑，不管是国家的，还是全人类的。 但偏偏，罗森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底，在那个梦境开始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人。 他没有多大的抱负，却有着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和责任，以至于当他成为救世主的那一刻，他愿意将全人类的命运背负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必须在大梁国活下去，并且活成人们所希望的那个样子。 但这一切单靠罗森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为此，罗森愿意接受国家，以及全世界的帮助。 哪怕从此以后，罗森将失去作为一个平凡人的自由。 他的命运，已经不再是他自己的了。 接下来的时间，齐远山没有再让罗森签署任何文件，而是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好奇地问着罗森在大梁国的生活。 “你真不知道袁巾的银票是从哪儿来的？” “我觉得洪桥面馆儿的那个小丫头长得挺水灵的啊，也就是罗森同志你意志力坚定，能够坐怀不乱啊……” “李三儿这人还是不错的，可以深交。” …… 罗森在大梁国的十一天，就如同是一场如梦似幻的奇遇，可惜刚从那边回来就被蔡毕拉着做体操训练了，自然是没来得及跟人分享其中的苦涩与乐趣的。 而齐远山的出现，则恰到好处地纾解了罗森那憋了满肚子的话。 说到兴奋之处，罗森的口水都差点儿喷到了齐远山的衣服上，而后者当然是不以为意的，相反，好像还非常欣赏罗森在面对危机时的急智。 “你给展林温的那五十两银子绝对是物超所值！” “你可知不道，当你对那韩老魔突然动手的时候，我在指挥部都激动得跳起来了！” “在面对袁波那个马脸混蛋的挑衅的时候，你竟然还能忍得住气，真是让我们大家都捏了把汗啊……” 便在齐远山的一阵阵赞叹与吹捧声中，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汽车一路在山间小路上飞驰，然后驶入了一座守卫森严的石洞中，随后车子停下，但却让车内的众人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就像是在坐电梯下行。 于是罗森止住了话头，好奇地掀开车窗上的黑色帘子，朝外看去。 只可惜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见状，齐远山不禁笑着解释道：“快到指挥部了，这里是用以前的防空洞改的，在地下。” 罗森点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紧张。 而齐远山则仿佛后知后觉般开口道：“对了，罗森同志，待会儿在正式训练之前，恐怕还得劳烦你接受一下记者采访。” 罗森一愣：“记者？哪家媒体的？” 齐远山笑道：“主要是紫光阁和人民日报两家专访。” 第19章 人民的英雄（上） 当汽车停下，罗森的双脚踏上传说中的“天启事件”战略工作组指挥中心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因为这并不是一块营地，或者一间办公室，甚至于什么秘密基地，而是…… 一座城。 这个说法或许稍微夸张了一些，但从罗森的视角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建筑群，虽然没有车水马龙，却有人来人往，头顶是足以以假乱真的蓝天白云，地面是与外界别无二致的柏油马路。 如果不是齐远山提前告诉了罗森真相的话，他恐怕还真的分不出这里究竟是地底还是地面。 四周络绎不绝的人群在看到罗森之后，都不免投来了注目礼，却并没有太过惊讶或者震撼的情绪，相反，每个人都如同是罗森的老朋友一样，对其施以善意的微笑，有人顿首，有人停步，还有人脱帽致礼。 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大家就将注意力从罗森身上转移开来，继续忙起了他们各自手边的事情。 这种感觉让罗森很舒服，至少让他并不觉得自己变成了动物园里的长颈鹿。 在短暂的适应之后，罗森跟着齐远山来到了他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一间饭馆儿。 门口的招牌写着“毛记酸菜鱼”。 齐远山将罗森带到了包间门口，推开门，扑面而来的香气便让罗森振奋了精神。 桌上正冒着热气的当然不是这家店的招牌酸菜鱼，而是罗森钦点的乌江鱼。 “鱼是从乌江买来的，厨子是从乌江请来的，就连煮鱼的水也是从乌江运来的，绝对的原汁原味。” 齐远山微笑着说道。 罗森没想到工作组竟然把事情做得这般细致，当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尤其当他看到锅边还放着一盘爆炒鱼肚，以及一大碗色泽鲜亮的南瓜汤之后，更是心悦诚服地吞了吞口水。 但罗森却并没有急着上桌，而是将目光扫向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另外两道人影。 一男一女。 两位是同行，各自公司的量级相当，却并不是同事。 便是之前齐远山跟罗森交代过的，来自紫光阁与人民日报的记者。 还是那句话，自罗森从梦境中醒来之后的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除非罗森自己提出要求，比如这一锅乌江鱼之外，理论上来说，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必须投入到工作组给他安排的各种训练中。 因此齐远山实际上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专访要求是非常不满的，如果放在其他时候，他完全有资格不鸟这两家媒体，即便他们是官方最大的喉舌。 但这一次情况却不太一样。 齐远山知道事态紧急，“天启事件”的真相随时会被公诸于众，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抑制全国恐慌，保持社会稳定，媒体的宣导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紫光阁与人民日报就是来定基调的。 因此在足足对喷了三个多小时的口水之后，齐远山最终还是给了他们半个小时的采访时间。 当然，为了使罗森同志的宝贵时间得到最充分的利用，齐远山决定让罗森一边吃着乌江鱼，一边接受采访…… 对此，两位记者的反对意见显得一点儿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罗森的态度。 好在罗森从来都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 “都坐下来一起吃，别客气，吃饭嘛，就是人多才热闹。” 闻言，那个男记者的反应不禁慢了一拍，毕竟他工作了十几年，这样的采访场合还是很罕见的，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旁边那个女人已经抢先一步来到主座旁边，帮罗森拉了拉凳子，然后顺其自然地坐在了罗森的左手边。 至于罗森的右边，自然是蔡毕。 “这个狐狸精！”男记者暗骂了一声，脸上却不得不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假装气定神闲地坐到了罗森的对面。 但接下来，他便明白了，什么叫一步慢，步步慢。 “罗先生你好，我是来自人民日报的记者，莫晴川，能有机会采访到你是我的荣幸。” 罗森看着身旁的这位女记者，对于这番恭维显得非常受用。 从长相上来说，莫晴川并不属于那种能够让人看一眼就坠入情网的大美女，却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齐肩的短发，淡雅的妆容，精致的五官，以及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感觉到知性气质的同时，竟也能散发出一丝浅浅的媚意。 这原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魅力，却在莫晴川的身上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实在令人惊讶。 罗森伸出手，与莫晴川轻轻握了握，笑了笑道：“莫小姐客气了。” 正说着呢，便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凳子与地板剧烈摩擦的刺耳声，只见另外那名男记者也急忙站起身来，开口道：“罗森先生，我是来自紫光阁的记者李明德，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罗森见状，也礼貌性地跟着站了起来，却发现距离有些远，两人正好坐在桌子的两端，连碰个杯都困难，更别说握手了，于是只能笑道：“李记者别那么见外，坐下说，坐下说。” 李明德很快也发现了此时的状况有些囧，无奈下只能悻悻地缩回了手掌，重新落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紫光阁与人民日报都是党和国家的发声者，但两家官媒的关系却并不如人们所想象的那般和谐。 若是放在以往，像这样两家记者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或者说共同采访的情况简直凤毛麟角。 这次采访罗森，虽然明面上双方并没有激烈的竞争，但暗地里自然还是有一些相互比较与争功的意思的。 毕竟这次专访是两家媒体同时进行的，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哪一方问出的问题更重要，得到的回答更精彩，自然就成了关键。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如果能尽快与受访者拉近距离，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很明显，在一开始李明德就落后了。 罗森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猫腻，或者说，即便他注意到了也并不关心，相较之下，他更在意眼前那口沸腾的大锅。 因此下一刻，罗森直接抄起了筷子，对两人招呼道：“先吃饭，先吃饭，都别客气啊。” 说着，罗森已经夹起了一块鲜嫩的鱼肉，迫不及待地放进了口中。 “嗯……” 鱼肉入口，罗森立刻发出了一声满意的鼻音，火辣的味蕾仿佛在翩翩起舞。 “就是这个味儿！” 罗森呼出一口热气，筷子不停，一脸的心满意足。 而坐在旁边的莫晴川也恰到好处地惊叹道：“难怪罗先生你一下飞机就要吃这个呢，确实是人间美味。” “哈哈……”罗森再吃了一口鱼肉，笑道：“我介绍的绝对没错。” 莫晴川不着痕迹地放下了筷子，顺势问道：“看样子罗先生应该很喜欢吃鱼吧？有没有尝过咱们京城的水煮鱼？” 罗森摇摇头：“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首都呢，下次有时间可以让齐处弄来尝尝。” 莫晴川忍俊不禁地开口道：“咱们鼎鼎有名的齐处长怎么到了罗先生这儿倒变成小保姆了……” “哈哈哈哈……” “说到鱼，我知道贵州凯里的酸汤鱼也是非常著名的，这个罗先生肯定吃过吧？” “嗯……”罗森点点头道：“酸汤鱼的精髓其实除了鱼之外，更重要的是莲花白，噢，你们这儿叫包菜吧？吃完鱼肉之后再来一块莲花白，香软爽口，不仅解腻而且还下饭，那滋味儿，嘿。” 莫晴川深以为然地笑道：“罗先生果然是行家，那你在大梁国那边有没有找到什么好吃的鲜鱼？” 闻言，罗森顿时摆了摆筷子道：“嗨，别提了，我在那边过得跟苦哈哈似的，能吃上一碗牛肉面就得感恩了，大部分时候都是靠吃馒头过日子的。” “哦？”莫晴川立刻打起了精神，再道：“那罗先生能够坚持下来真的很不容易呢，这应该与罗先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吧？听说你上初中的时候家里面条件不太好，也是吃苦吃过来的。” “嗯，那会儿我爹正好从工厂下岗了，家里面过得比较拮据。” 罗森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便再次投入到了与鱼肉的斗争中，似乎不愿对这个话题深入探讨。 于是莫晴川非常聪明地转言道：“我觉得罗先生你之后应该在徐州府也开一家鱼火锅，凭咱们这边儿的手艺，到时候一定让那些大梁人把舌头都给咬下来。” 罗森眼前一亮，连连道：“有道理！等我有钱了就这么干！赚不赚钱倒是其次的，主要咱们也可以宣扬一下我大中华的美食文化嘛！” 莫晴川顿时笑了：“罗先生果然是抱负远大啊！” “哈哈哈哈……” 一时间，桌上的气氛和谐无比。 只有李明德提着筷子一脸纠结。 原因很简单。 他不能吃辣…… 但眼看莫晴川那边已经快把好感度刷满了，都开始以水煮鱼为切入口展开采访了，李明德觉得自己就这么干坐着实在太没有记者的牺牲精神，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 下一刻李明德就后悔了。 只见他憋红了一张脸，一把抓起茶杯往喉咙里面猛灌，谁曾想茶水却是烫的，顿时雪上加霜，让舌头的痛觉再度被放大了数倍。 “水……水！” 李明德痛苦地喊了两声，终于顾不得矜持，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罗森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怎么了？” 而莫晴川则捂嘴轻笑道：“大概是觉得这菜不合口味吧……” 第20章 人民的英雄（下） 李明德的突然离席只是一个小插曲，罗森当然不会将之放在心上。 事实上，若不是李明德突如其来的夺门而出，罗森都差点儿忘了这个人了。 你说你来了之后吧，鱼也不吃，问题也不问，那你来这儿干嘛来了？ 不是说记者来的吗？ 怎么看着不像啊。 怕不是个傻子吧…… 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李明德在不在，席间的气氛都始终融洽不已，不知不觉间，罗森已经一边吃着鱼，一边回答了十五六个问题了。 有意思的是，莫晴川似乎对于罗森在大梁国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兴趣，她的问题大多都是关于罗森在成为救世主之前的故事。 “没想到罗先生竟然最喜欢的电影是‘无间道’和‘电锯惊魂’啊，这两部影片的风格可完全不同呢。” “最喜欢的球星是C罗吗？不得不说，C罗的职业态度的确足以成为所有人的榜样，今年皇家马德里可是很有希望成为欧冠改制以来第一个卫冕冠军呢，对此罗先生怎么看？” “从高中到大学暗恋了整整七年的女孩儿？能透露一下对方的名字吗？” …… 莫晴川的问题越来越八卦，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位来自人民日报的记者，更像是谋八卦周刊的狗仔队成员。 罗森不知道莫晴川能凭此写出一篇怎样的报道来，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种就像是老朋友聊天儿方式的专访让他这顿饭吃得舒心又惬意。 不久之后，李明德也回到了席间，脸色仍旧被涨得通红，但至少比刚才的表现要得体多了。 因为时间有限，可怜的李大记者只能从准备好的问题里面筛选了两三个出来，争分夺秒地对罗森提问。 “请问罗森先生，在肩负了全人类命运的责任之后，未来打算如何去做？” 这第一个问题，就让罗森暗暗皱了皱眉，他略加思索了一番之后，谨慎地回答道：“尽量配合工作组的安排吧，我相信国家的力量远比我个人的力量要强大得多。” “据说这次罗森先生在进入梦境里的异世界之后，多次深处险境，差点葬送整个地球文明的希望，对此，罗森先生有没有建立起预防机制？” 闻言，罗森不禁笑了。 他站起身来，拿起纸巾擦了擦嘴，随即与身边的莫晴川握了握手，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剩下的，就交给二位了。” 言罢，罗森抬步便朝外走去。 李明德愣了愣，下意识地站起来打算拉住罗森，却被一道人影死死地挡在了原地。 蔡毕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开口道：“我想李记者恐怕还没搞清楚状况，也许你以前采访过各国元首，或者那些声名显赫的商界巨擘，也曾经无数次用这样的方法撰写出博人眼球、吸引关注的报道，但罗森同志不一样，关于他的采访，不可以有任何的恶意，甚至是试探，李记者，你今天越线了。” 闻言，李明德暗暗咬了咬牙，随即低下了头，轻声道：“抱歉，是我太着急了些。” 蔡毕咧了咧嘴，不再搭理李明德，转身追上了罗森的步伐。 齐远山回头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李明德，又对媚眼如丝的莫晴川微微颔首，这才问道：“什么问题？” 蔡毕的回答干脆利落：“我建议从现在开始，严密监控那个李明德，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泄露国家机密罪将其逮捕。” 齐远山点点头，对旁边一个小年轻开口道：“交代下去吧。” “是。” 目送那小年轻匆匆离开，罗森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没这么严重吧，毕竟是紫光阁。” 对此，齐远山却显得有些严肃：“非常时期，当以非常之态度，防患于未然，永远都错不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罗森也不便再为李明德开脱，只能任由齐远山折腾去了。 接下来，鱼也吃了，专访也访了，便正式到了训练时间。 而今日工作组为罗森所安排的一项训练内容，便是传说中的……背诗。 罗森手中捧着一本《古诗词鉴赏》，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高考的时候，险些被感动得泪眼两婆娑。 但真正当训练开始之后，罗森才发现，原来这个所谓的背诗，竟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罗森同学你好，我是来自北大中文系的朱成庸，你可以叫我朱老师，今天的诗词鉴赏与小篆学习，都是由我来为你讲解的，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请随时提问。” 罗森点点头，心想自己这个牌面还是可以了，能够请到北大的教授来为自己一对一教学，工作组也算是煞费苦心。 感觉自己以后也可以声称是北大教授的学生了呢！ 这格调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有没有！ “罗森同学，今天我们背诵的第一首诗，是《静夜诗》。” 闻言罗森不禁微微一愣。 静夜诗？ 这还用背？ 不就是床前明月光吗！ 是个中国人都会好吗！ 然而，接下来，朱成庸却话锋一转：“我知道这首诗对罗森同学来讲难度不大，但关键在于，放在大梁国，该怎么去用，我的建议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请展林温在家中喝一次酒。” 嗯？ 罗森顿时来了兴趣。 …… 一个小时之后，罗森对于朱成庸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哪怕今天他总共只背了三首诗，而且都是小学程度的那种。 分别是《静夜诗》《悯农》，以及《题西林壁》。 可一切正如朱教授一开始所说的那句话一样，背诵诗词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该如何利用这些诗词，为罗森谋得好处。 “听君一席话，果然胜读十年书。”罗森感慨万千，拉着朱教授的手连连道谢。 朱成庸则谦虚地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整个工作组成员共同努力的结果，希望罗同学在回到那边之后，能好好利用。” “这算不算咱们中华五千年历史文明的文化碾压？” “哈哈哈哈……” 送别了朱教授之后，罗森获得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接下来他需要接受的训练是枪械制造与组装。 此项目的负责人罗森已经见过了，是一个谢顶严重的中年男人。 对方叫赵爱国。 但事实上，这哥们儿一点儿也算不上爱国。 因为此时的罗森已经从齐远山口中得知，赵爱国其实是一名重刑犯，罪名显而易见，便是私自制造、贩卖枪械。 也难怪此番要找他来教导罗森如何制枪了。 据说赵爱国能由此获得十年减刑，以及监狱环境的改善，甚至每年还多了两次探亲假。 简直是丰厚得不能再丰厚的条件了…… 不过在进行枪械制造学习之前，罗森却有些惊讶地发现，之前那位来自人民日报的记者莫晴川竟然还没有离开。 此时正在与齐远山低声商量着什么。 罗森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去，笑着问道：“莫记者还在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莫晴川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罗森之后，这才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我刚刚写完了初稿，准备让齐处长提下意见。” “这么快？”罗森一脸佩服地看着莫晴川，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家老爹，那个时速两百字的手残侦探小说作家…… 此时的齐远山差不多看完了整篇新闻稿，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顺手将其递到了罗森的眼前。 “来，欣赏一下咱们莫大记者的文笔。” 罗森接过新闻稿，第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标题。 “人民的英雄——罗森”。 都说标题是一篇文章的灵魂，光看这个题目，罗森的灵魂就已经兴奋地尖叫了起来，感觉自己已经能够与白求恩同志、邱少云同志、雷锋同志相提并论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时势造英雄啊！ 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达到这种高度了吗？ 罗森暗暗挺直了腰背，迫不及待地朝下看了去。 “……罗森先生在大梁国面临困境的时候，充分发挥了吃苦耐劳的精神，不放弃，不抛弃，为了全人类的未来，罗森先生将全部的责任与压力都扛在了自己肩头，并为之不断奋斗，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 “……罗森先生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而是你我身边最平凡不过的那个人，他喜欢看‘无间道’与‘电锯惊魂’，并非是单纯为了追求感官上的刺激，而是在经受一个自我救赎的过程，从一个普通人变成救世主，罗森先生历经最开始的迷茫、痛苦，终于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罗森先生喜欢球星C罗，如果说C罗在很多时候都在以一己之力扛着整个球队前进的话，那么罗森先生就是在扛着我们全人类的希望负重前行……” “请让我在这里对罗森先生表示最崇高的敬意，为他献上最真诚的礼赞，罗森先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是我们人民的英雄，更是他自己的英雄！” 第21章 万事俱备 不得不说，人家人民日报的记者写文章就是有水平，即便只是初稿，也令罗森说不出的满意。 实事求是，引经据典，简直无可辩驳。 直到开始制枪训练，罗森还沉浸在被莫晴川拍的马屁中无法自拔，从脚指头到头发丝儿都洋溢着莫名的喜气。 “罗先生，根据您在大梁国的所见所闻，那边的钢铁炼制技术，以及制造工艺已经基本达到了制枪的标准，现在，就由我向您介绍一种最简单的，甚至可以量产枪械的方法。” 罗森点点头，大手一挥，开口道：“请讲。” 赵爱国拿着手帕擦了擦脑门儿上的热汗，一脸谄媚地将罗森带到了一架机床前。 “首先，第一步，您需要记住枪身的各项数据，以及精确模型。” 说着，赵爱国递过一块已经经过了粗切割的钢模，让罗森试试手感。 “现代科技突飞猛进，如果利用3D打印技术的话，其实人人都可以造枪，但大梁国无法使用计算机，所以枪身的基本参数就需要罗森先生您主动记忆了。” 罗森点点头，放下枪身的毛坯钢材，又拿起一张由赵爱国亲笔手写的参数列表。 顿时就被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给涨得脑仁儿疼。 但为了实现在大梁国的科技碾压，也为了保证自身安全，罗森不得不硬着头皮背了下去。 “在机身打造完成之后，第二步便是对毛坯进行镂空处理，这是第二组数据……” “……这样一来，枪身的基本模型就出来了，接下来需要对其进行防腐处理……” “然后是对机匣的制作，还有这个，是弹夹的模型……” 又一个小时之后，罗森初时对于枪械的热情已经完全消退了，此时的他正一只手揪着头发，另一只手在纸上默写枪身、机匣、弹夹等部件的参数。 接下来，他还需要根据这些参数在纸上画出2D模型来…… 好在大学的时候罗森学过机械制图，所以至少在画图这方面，赵爱国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去给罗森从头讲解。 即便如此，罗森最后也总共用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才达到了赵爱国的基本要求。 接下来便需要罗森在回到大梁国之后进行不断的实践操作。 相较之下，子弹与火药的制作反而还要简单一些。 不过工作组也没有期望罗森能一口气吃成一个大胖子，所以今日罗森学习工作最重要的部分其实并不是制枪。 而是认字与刑侦学。 这两项训练都是关乎罗森的职业规划，以及尽快提高社会地位的重点项目，所以被安排到了最后。 以期让罗森在回到大梁国之后，对这部分的训练记忆相对完整。 教罗森小篆的仍旧是来自北大中文系的朱成庸教授，而后者的这一次教学自然也是颇具针对性的。 “在语言文字方面，读往往比写要难，小篆也是如此，所以这次咱们的主要目的，还是先让你在最短的时间里面，认识最多的小篆字。” 罗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发出了一阵销魂的叫声。 “啊啊啊……哦哦哦哦哦……轻点儿轻点儿……” 闻言，在罗森身后负责给他做按摩的盲人师傅立刻收了收手劲儿，重新在罗森的肩膀上揉捏了起来。 前面朱教授的教学还在继续。 “首先我们来看看你的名字‘罗森’，用小篆是怎么写的。”顿了顿，朱教授在电脑上展示出了罗森的小篆体，随之道：“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很眼熟？跟咱们的繁体字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罗森果然眼前一亮，点点头道：“哦哦哦哦……嗯啊啊啊……” 朱教授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展示出了另外三个小篆字体，问道：“如果我不说，能不能猜出这三个字是什么？” “裁决司？”罗森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便直接答道，随后礼貌性地哦了两声，以表示对盲人按摩师的尊敬。 这当然不是罗森真的多么天赋异禀，而是来自于朱教授刻意的引导。 首先，在小篆字体中的“司”字，其实跟汉语简体里面的“司”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而“裁”字则有些类似于繁体字，再加上罗森天天在裁决司看到那些差役的衣服上都写着这个字，当然能一眼认出来。 由此，即便罗森其实根本不认识小篆体重的“决”，也轻松猜出了这个词组。 于是朱教授鼓励性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裁决司，所以罗森同学你应该明白，小篆字体其实并没有咱们想象中的那么难，至少在读这个方面，其实是有办法速成的，比如我现在即将为你讲解的，联想法。” 朱教授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先从众多小篆字体中，挑出罗森能够一眼认出来的，比如像“司”字这种跟简体字基本一致的，或者如“裁”字这般，与繁体字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的。 然后再根据词组的组合，让罗森去猜他不认识的字是什么。 说起来也是有些神奇，罗森从来都没有学过繁体字的认读和书写，但其实绝大部分繁体字他都能一眼看出来是什么字，这或许也归功于简体字的发明的确足够伟大。 这也使得朱教授的教学变得容易了很多。 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朱教授的方法其实罗森也早就已经实践过了。 就像是在高考或者大学的英语考试中，其实很多人做阅读理解的办法，都是通过认识的单词来猜测一个句子，一个段落，甚至整篇文章的意思。 如今朱教授给罗森传授的方法也是如此。 当然，这种方法只是应急之用，到最后，罗森还是得学会全部，至少大部分的小篆字体，而且不仅得会读，还得会写！ 否则工作组为他量身定制的诗词上位攻略就得打上一个折扣！ 在结束对小篆字体的初步学习，以及享受了无比舒爽的全身按摩之后，罗森美美地吃了一碗最正宗的云南过桥米线，这才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开始了今天的最后一项训练。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罗森的老师不止一位。 “罗森同志，这便是‘州府案专案组’的全部成员，由我、蔡毕同志分别任组长与副组长，另外这位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教授，吴成刚；北京市公安局刑侦一队大队长，章霖；四川省公安厅痕检专家，余飞飞；以及最后这位，上海某民间团体代表，汪川。” 听到这里，罗森不禁轻轻挑了挑眉，疑声道：“民间团体？” 而那汪川则报以尴尬且不失风度的微笑：“私人侦探。” 闻言，罗森更加好奇了，在国内所谓的私人侦探应该是没什么市场的，顶多帮人找一找狗，抓一抓小三儿什么的杂活儿，收入恐怕还不如人家狗仔队来得丰厚，怎么齐远山竟然找了这么个人来？ 然而还不等罗森搞明白那汪川的底细，便听得齐远山再度开口道：“罗森同志，现在由我先来为你解释一下我们专案组的具体工作。” 罗森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首先，我们专案组的成立，是基于大梁国，徐州府裁决司司丞，展林温，所向你展示的这份卷宗。” 说着，齐远山在大屏幕上放出了当时罗森飞速翻动卷宗的画面。 “经过朱教授的翻译解释，我们专案组基本上已经对此案达成了一致，这应该是一宗连环奸杀案，被害三人分别是州府守备军都统的女儿，林青碧；怡花坊头牌，小蝶；以及城西猪贩钱元吉刚过门的媳妇儿，钱氏。” 闻言，罗森这才了解了整件案子的详情。 原本他以为只是一宗普通的采花大盗案，却不曾想那犯案之人不仅采了花，竟然还杀了人！ 而且正如之前展林温对他说过的那样，被害的三人身份、背景各不相同，有大家闺秀，也有风尘女子，甚至还有人妻！ 这口味也真是够广的啊…… 罗森正想着，便又听齐远山说道：“最先遇害的是钱氏，其尸骨于十一日前被人发现在州府郊野的树丛中。” 此言一出，罗森顿时一个激灵。 十一日前。 州府郊野！ 难道说…… 当日展林温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将自己带回裁决司审问，其实只是误打误撞？ 似乎是看到了罗森眼中的惊讶，齐远山也随之顿了一顿，这才开口道：“不错，根据我们专案组的分析，当日展林温率裁决司众役去到城郊，其实便是为了此案！” 罗森点点头，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示意齐远山继续。 “钱氏遇害四日之后，守备军都统的女儿林青碧也被人发现死于护城河中，作案手法基本一致，都是将被害人双手双脚用麻绳捆绑，将其强暴之后，再用利刃割喉。” 罗森一愣：“那林青碧，不是淹死的？” 齐远山摇了摇头道：“根据裁决司掌令使，大致等同于我们这里首席法医的尸检结果，林青碧是死后被人抛尸于护城河的。” 罗森了然，沉声道：“那小蝶……” “同样的行凶手法，死亡时间也正好在林青碧死后四日。” “果然是连环杀人犯。”罗森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肃然了起来。 齐远山点点头：“这份卷宗上还详细记录了三名死者的一些其他基本情况，包括家人、街坊邻居、相熟朋友的口供，以及她们当日的行动采集等等，在这里我就不详述了，接下来，将由蔡毕同志直接向你讲解我们专案组的分析过程，以及最重要的，关于本案的调查方向和结论。” 罗森知道正戏来了，赶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目光投向旁边正襟危坐的蔡毕。 “咳咳……”蔡毕站起身来，在大屏幕上直接展示了翻译好的卷宗档案，拿着激光笔指向其中一处。 “罗老弟你可得记好了，首先，我们几个人经过讨论，划定了几个嫌疑人……” 这一次的刑侦特训，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应该叫做刑事案件分析观摩课，足足用了罗森四个小时的时间，算是今天所有训练里面用时最长的了。 剩余的时间，便用来让罗森巩固记忆、全面消化今天所学到的内容。 当然，在重新回到大梁国之前，按照罗森的要求，蔡毕和他还在会议室里面美美地吃了一顿重庆火锅。 然后罗森才来到了这座地下城中他的专属区域。 那是一间几乎与罗森家里面一模一样的，采用一比一精确还原的，卧室。 当然，在卧室的中间，摆放了一台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高科技设备。 齐远山称之为“睡眠舱”。 其功能除了能够让罗森安然入眠，以及实时监控罗森身体的各项指标以外，最重要的当然是…… “罗老弟，我必须跟你申明一点，虽然强制唤醒机制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无害的，但这毕竟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证明，所以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希望你还是慎用这个功能。” “明白。”罗森一脸惬意地躺进了睡眠舱中，对蔡毕比了个大拇指。 看得出来，这一次的罗森在面对即将回到大梁国的重要时刻，丝毫没有之前的惶恐和迷茫，相反，却充满了信心。 因为这一次，他彻底准备好了。 第22章 包青天是谁？ “死的这三个女孩儿都是州府本地人，但彼此并没有什么交集，身份也尊卑有别，甚至连年纪都不一样，现在搞得全州府人心惶惶，府首大人责令我七日内查明此案，我知道你跟怡花坊的小蝶相识，所以，你有什么看法？”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罗森从恍惚的精神状态中苏醒过来，此时的他正手捧卷宗，站在那光线昏黄的石屋中。 展林温就坐在他的身前。 “回来了。” 罗森心中暗道一声，随后发现了一个关于“天启事件”的，非常重要的秘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秘密对于罗森而言是一个非常大的利好。 但他并没有将喜悦之情摆在脸上，相反，却露出了急切之意，一如之前般问道：“我妹妹不会也……” 闻言，展林温微微一愣，随之摇头道：“此案与你妹妹无关。” 罗森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卷宗上。 他没有细看，因为卷宗的内容他早已熟记于心，但还是装模作样地翻了好几分钟。 与其说罗森在研究三名被害人的资料，倒不如说此时的他其实是在练习小篆字体的识读。 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一些。 连蒙带猜的，竟然看懂了好几个段落。 眼看展林温似乎已经露出了不耐之色，罗森这才缓缓合上了卷宗，躬身开口道：“展大人，以小民之见，凶手与小蝶恐怕并不相识，至少，不是熟识，因此，即便小民曾与小蝶有些旧谊，恐怕也无法凭此来抓住凶手。” “哦？”展林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不得不说，自他在州府城郊抓获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以来，对方给他的惊喜着实不少。 “仔细说说。” “是。”罗森重新站直了身体，沉声道：“正如大人所言，此案中的三名被害者虽然都是州府的本地人，但不论是衣着、年龄、出身，甚至于各自的人脉关系，都并没有半点交集，所以小民倾向于认为，凶犯对于被害人的挑选并没有特定的规律。” 展林温颇有兴趣地将身体朝前探了探：“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在流窜作案？” “非也！”罗森沉声道：“虽然凶犯对被害人的挑选没有既定的特征，但这三个女孩儿都出身州府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除此之外，三人被抛尸的地点分别在城郊野林、护城河，以及城东街道司的弃物堆中，这说明凶犯在连连逃脱我司的追查之后，已经得意忘形，最后，再加上三名死者的被害时间间隔均为四天，由此可得……” “可得？”展林温的身体已经快要从椅子上滑下来了，却恍然未知，显然已经被罗森的这番话所深深吸引。 见状，罗森也不再卖关子，直接给出了最后的结论：“由此可得，凶犯必定对州府的地形极其熟悉，而且其现如今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奸杀女子这么简单，而是在肆意挑衅我裁决司！” “说得好！” 展林温大喝一声，彻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于罗森的赞许之意溢于言表。 看得出来，罗森此言与展林温的判断几乎一致。 而面对展林温的夸赞，罗森却显得非常淡定，因为他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府首大人给出了七天的破案期限，其实关键还是在于前五天，如若调查受阻，我们至少还有两次机会。” 罗森冷静地分析道：“如果凶犯想要挑战我裁决司，那么他就绝不会放弃四天杀一人的规律，所以如无意外，明日将会再有被害人出现，如若我们无法在此期间锁定凶犯的身份，并将其抓捕，那么下一次，就只能等到第五日凶手再度行凶之时，我司孤注一掷！” 展林温摇摇头道：“不能冒这个风险，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害人会是谁，所以其实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天。” 对此，罗森不置可否，随后直指破案的关键：“凶手是怎么杀的人暂且不论，但问题在于，他是如何进行抛尸的？” 听到这句话，展林温不禁再度露出了欣赏之意，因为罗森一针见血地抓住了此案的重点。 “不错！杀人容易，但若想要运送尸体至城外却绝不容易，不论是城郊野林还是护城河，凶犯想要抛尸都必须绕过守备军的盘查，除非他能飞檐走壁……” 罗森摇摇头，故作迟疑地问道：“会不会是守备军自身的问题？毕竟，第二位死者便是林都统的爱女。” 展林温抬起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怀中的茶壶，否定道：“当日青碧出了事，我司第一个排查的就是守备军，并无所获。” 顿了顿，展林温又补充道：“而且在钱氏的尸体被发现后，当时的我们并未想到，凶手竟敢在之后再度犯案，并抛尸护城河，所以并未加大城门口的盘查力度，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对方以可趁之机，错失了将其当场抓获的最佳机会。” 罗森并不同意这个观点，沉声道：“不见得，在林都统的爱女遇害后，城门口便立刻实行了戒严，而凶手也顺势将抛尸地点改为了城内，由此可见，即便钱氏死后我司加强盘查，凶手也会更改抛尸地点。” 展林温点点头，默认了罗森的判断，或许在不知不觉当中，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竟将罗森看做了与自己能力相当的同僚。 事实上，今日展林温叫罗森来此，并不是为了听取对方意见的。 而是心存考核之意。 想看看罗森在断案方面是否有些许的天赋。 却不曾想，展林温要的是一碗水，而罗森则直接给了他一片海…… 展林温作为徐州裁决司司丞，本身就擅断案、好断案，此时从罗森那里得到了一些新鲜的思路，当即沉浸于其中，竟忘了自己一开始唤罗森来此的目的。 “如果是在白天运尸，人多眼杂，凶犯必定不肯冒此风险，如果是在晚上运尸……我州府虽未实行宵禁，但夜半出城必定更加显眼，除非……” 罗森接口道：“除非对方本来就有夜半出城的习惯，守备军也见怪不怪了。” 这番分析一出，似乎就大大地缩小了凶手的范围，但在片刻之后展林温却又摇了摇头。 “也不一定，或许凶手是在清晨出的城，混杂在一众商贩中间，如此，既可以避开大多数人的耳目，也不会让自己那般显眼。” 这就走到了死胡同里。 于是罗森紧接着提出了第二个观点：“如果无法从运尸环节取得突破的话，我建议重点调查钱氏的死。” 展林温一愣：“怎么说？” 罗森整理了一下思路，按照专案组所给出的意见，侃侃而道：“小民窃以为，即便凶犯对于被害者的挑选没有规律，但杀人毕竟不是杀鸡，尤其是在州府这种地方，凶手在第一次下手的时候，必定会留下更多的线索，而且一定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缘由。” 顿了顿，罗森再道：“除此之外，凶手的第三次抛尸地点虽然不得已改到了州府城内，但必然会下意识地避开自己所居住的地方，街道司位于城东，而钱氏所住之处恰恰在城西，我觉得这并不是巧合。” 展林温暗暗皱了皱眉头：“但关于钱氏那边，我们早已经过仔细调查了，与其平日里有所间隙之人也全都带回来审问过，并没有什么发现。” 对于罗森所给出的第二条侦查方向，展林温多少显得有些失望，虽然对方提出的观点多少有些道理，但事实证明，这也是一条死胡同。 却不曾想，接下来，罗森却突然问了一个问题：“那位钱氏……长得漂亮吗？” “嗯？”展林温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沉声道：“你是想说，杀害钱氏的人，是因为觊觎她的美貌？” 罗森轻轻笑道：“否则为何要先奸后杀？” 展林温有些没跟上罗森的思路，问道：“所以……？” “所以，我们不应该去找那些与钱氏在平日里有间隙之人，而应该去找那些对钱氏明里暗里心存爱慕之人！” 闻言，展林温顿时精神一振，目色渐明。 “有些道理！” 而罗森则接着道：“而且我倾向于认为，这种爱慕很可能是暗地里的，杀害钱氏之人应该性格比较内向，平日里显得有些孤僻，父母不可双全，居所距离徐宅不远。” 这就有些玄乎了，展林温虽然生平断案无数，却并不懂传说中的犯罪心理学，不禁疑声道：“这又是为何？” 罗森没法儿跟展林温解释，只能笑道：“只是我的感觉。” 此言一出，展林温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与罗森一谈，的确给他平添了一个新的排查方向，当即便准备调兵遣将对钱氏住所附近展开地毯式搜查。 只不过在临行之前，展林温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罗森问道：“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展林温相信，这世上没有生而知之者，罗森能够将案情分析到如此地步，必然是经受过特别的学习，不过按照他对罗森的了解来看，这个从小村子走出来的苦娃娃应该没有这般机缘才对。 而面对展林温的疑惑，罗森也抛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以前在清河村的时候，有个路过的老先生教我的。” “老先生？”展林温一挑眉，接着问道：“姓甚名谁？” 这下子罗森倒有些准备不足了，大概是没想到展林温会刨根问底，正打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见展林温的目色中似乎透着某种奇异的光。 仿佛能将罗森看个通透。 于是罗森鬼使神差地给出了一个名字。 “包青天……” 展林温盯着罗森看了片刻，随后一挥手道：“行了，今日不用做工了，回去收拾收拾，半刻钟后跟我一起去城西走一趟！” 闻言，罗森顿时激动地点了点头，匆匆行了一礼，随即便转身离去。 而展林温则仍旧坐在原地，目光幽然，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过后，展林温抬手在桌上的砚台边敲了两记，百息之内，郑安便出现在了石屋内。 “两件事情，一，召集人手跟我去一趟城西徐家，第二，在全徐州范围内，给我查一个叫做包青天的人……” 第23章 城西三绝 罗森当然不会想到，自己睁着眼睛说的瞎话，在之后会给整个徐州府所有姓包的人带去麻烦，他现在的一股心思全都放在破案上了。 要不怎么说专案组的人牛逼呢，罗森这才刚刚给展林温起了个头儿呢，就已经让后者如获至宝了。 不管展林温在这之前破获过多少大案、要案，经验有多么丰富，他一个人的智慧，又怎么比得上地球那边一众刑侦专家的集体输出？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罗森就这么成功取得了展林温的重视。 并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得到了变相的升迁。 你见过哪个杂役能够跟着司丞大人去现场查案的吗？ 没点儿真才实学你连牵马拉车的资格都没有…… 罗森走出石屋，回到裁决司外堂，正琢磨着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所察觉到的隐秘告知地球方工作组，却不曾想，当头竟又看到了袁波向自己走来。 “真是晦气。” 罗森暗骂一声，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策略，便打算绕道而行。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诶！那个谁！给我站住！” 罗森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袁波笑道：“袁大人。” “嗯。”袁波冷哼了一声，抬着下巴道：“怎么，手边没活儿准备偷懒吗？正好，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发现马厩臭气冲天，你过去收拾一下。” 罗森轻轻眯了眯眼睛，脚下却没动，而是开口道：“抱歉，袁大人，我现在恐怕没时间。” “没时间？” 袁波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一样，双眉高高挑起，冷笑道：“才一会儿工夫不见，你小子胆子倒是撑大了不少啊！竟敢跟我顶嘴了？” 罗森摇摇头，一脸平静地开口道：“袁大人误会了，并非是我想要偷懒，而是刚才司丞大人叮嘱我半刻钟后与他同往西城查案，若是要打扫马厩的话，时间上有些来不及。” 闻言，袁波顿时笑了：“司丞大人？查案？嘿，这慌编得有些意思，你怎么不说掌令大人叫你去验尸呢？” 对此，罗森并不反驳，而是缓缓低下了头。 “既然袁大人执意要让我去打扫马厩，那若是待会儿司丞大人问起我来，还望袁大人能替我开脱两句。” 说完，罗森便抬步朝马厩走去。 而那袁波则有些狐疑地看了看罗森的背影，随之道：“等等！” 罗森停步回首：“袁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说司丞大人要带你去城西查案，当真不是诓我？” 罗森轻轻笑了笑：“如此谎言，岂不是很容易被戳破？” 袁波的眉头挑得更高了：“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役，司丞大人带你能查什么案？” 罗森耸了耸肩膀道：“谁知道呢？就在十一天之前，我还只是一介贱民呢，得亏司丞大人垂怜，才让我进了裁决司。” 袁波仔细盯着罗森看了片刻，随后一拂袖道：“既然司丞大人有命，马厩的事情就押后吧。” 言罢，袁波踱步而去，只剩下罗森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了。” 半个时辰之后，罗森跟着裁决司的大批人马来到了州府城西的锦绣街上，袁波自然也来了，只不过看着罗森竟有资格与展林温齐肩并立，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警意。 站在前面的罗森对此毫无察觉，或者说，即便发现了，他也并不关心。 不过一个小小的裁决司差役，在工作组给罗森所指定的职业规划中，甚至连垫脚石都算不上…… 根据展林温的吩咐，裁决司众人在抵达锦绣街之后，便立刻开始了扫荡式的调查。 查的当然是在平日里与钱氏有所暧昧之人。 而罗森则与展林温和郑安进了钱宅。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钱家在州府也多少可以算作是个大户人家了，其名下的府宅不小，不仅有四五间屋子，还带了一个小院儿。 只不过罗森刚进大门，便立刻感到了一阵哀气扑面而来。 钱氏已经下葬了，但灵堂还没拆，院中狼藉遍地，白色的纸钱随风而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罗森总感觉这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上好几度。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浑身横肉的壮汉从里屋走出，来到展林温面前当头跪下。 “司丞大人，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经过郑安的介绍，这便是钱氏的丈夫，西城有命的猪贩，钱元吉。 “都说咱们州府西城有三绝，分别便是这钱家的猪，陈家的鞋，以及赵家的铁，你可别小看这猪贩子，听说人家一个月能挣上百两银子呢！” 听着郑安那明显饱含羡慕的语气，罗森也是颇感意外，不禁多看了那钱元吉两眼。 从年纪上来看，钱元吉至少已经三十岁了，而钱氏则是他三个月前刚过门的媳妇儿，按照大梁国的普遍情况，这个钱元吉妥妥地属于晚婚。 而且还是老夫少妻。 毫无疑问，在平日里钱元吉对钱氏是颇为宠爱的，当真是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一点也得到了一众街坊邻居的证实。 因此专案组一开始以钱元吉为嫌疑人的观点也很快被否决掉了。 今日通过近距离观察，罗森本能地觉得这钱元吉的悲伤并不是装出来的，至少从其深陷的眼窝，发间的雪色，以及那悲戚到了极点的哀嚎就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因为丧妻之痛而被折磨得不轻。 一旁已经有差役将那钱元吉扶了起来，低声安慰了几句，总算是使其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之前虽然叫你去本司问过话，但近日又有了些新的线索，所以本官特来复查一番。” 闻言，那钱元吉顿时无比激动地点了点头道：“大人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尽管问，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森暗暗瞥了钱元吉一眼，有些意外对方的文化程度。 然而，就在此时，展林温却将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你来问。” 罗森微微一怔，倒也不怯场，当即开口道：“听说你与钱氏是在三个月前才完成的婚事，以钱氏的相貌，想必在这之前应该有很多追求者吧？” 钱元吉点点头：“小花在咱们州府可是有名的美人，十里八街谁人不知？就连司乐府的赵公子据说也对她爱慕有加，大家都说，能娶到小花是我十辈子修来的福分！谁知道，现如今，现如今……” 眼看着堂堂七尺男儿又有要落泪之势，罗森赶紧摆摆手，开口道：“那在你与钱氏成婚之后，是否还有人前来纠缠？” 钱元吉抬手擦了擦眼角，随后道：“这倒没有……” 闻言，郑安不禁低声对罗森道：“与有夫之妇私通可是大罪，应该没有人会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罗森点点头，问道：“那司乐府的赵公子查过了吗？” 郑安转头看向展林温，后者轻轻抬了抬下巴，于是郑安一溜小跑出了府宅大门，应该是去安排人手去了。 而罗森则继续问道：“那么，有没有人在暗地里……这么说吧，在钱氏的遗物中，你可发现了什么你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可能是一方手帕，也可能是什么小物件儿之类的，仔细想想。” 钱元吉再次摇了摇头：“应该，也没有。” 闻言，罗森不禁大感失望，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转而道：“钱氏遇害当天所穿的衣物，随身携带的物品，可还留着？” “留着，留着。”钱元吉应了一声，随即赶紧跑回了屋中，不多时，便托着一个盘子来到了罗森面前。 “大人，都在这里了。” 说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睹物思人，还是看到裙摆上的一丝丝血迹，钱元吉的眼圈再度泛了红，托着盘子的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罗森没什么忌讳，当即拿起了盘子上的东西一一查看。 除了衣服鞋子之外，最引人注目的，自然便是几匹新布了。 这与裁决司的卷宗所述，或者说是对钱氏遇害那日的行踪调查相符。 永德布庄的伙计证实，在钱氏失踪之前，的确去他们那里采买过布匹。 这也是现知的，钱氏生前最后所出现过的地方。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展林温双手负于身后，就如同是考场上的考官，在对罗森的调查进行考核。 罗森摇摇头道：“我想去永德布庄看看。” 展林温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点了头：“好。” 罗森并没有觉得展林温对自己的信任有什么问题，当即抬步朝门外走去，而钱元吉则在其身后追着喊道：“大人……大人……” 展林温摆摆手，安慰道：“放心，若是之后案情有了新的进展，本官自会差人前来知会于你，你也不必过度伤怀，本官相信，不论那凶犯如何奸诈狡猾，也一定逃不过我裁决司的法理！” 钱元吉忍泪留步，连连作揖，目送一众差役鱼贯而出。 另一边，罗森在郑安的引领下，很快便来到了永德布庄的大门口，但他却并没有急着进去调查，而是把目光投到了对街的一间店铺中。 转头对郑安问道：“那就是陈家的鞋？” 第24章 共同点 实事求是地说，罗森在西城三绝中最感兴趣的，当然是赵家的铁。 因为这与他接下来的制枪计划息息相关。 为了不让自己之后前往赵家铁铺探查的行动显得太过突兀，罗森决定先打个铺垫。 这才故意提起了陈家的鞋。 却不曾想，在听到罗森的明知故问之后，郑安竟对展林温点点头道：“也是，既然来了锦绣街，不去大嫂家看看着实说不过去。” 闻言，展林温的脸上不禁暗暗闪过一丝慨然，随之点头道：“有理。” 而罗森则一头雾水地问道：“大嫂？” 郑安唏嘘不已地为罗森解释道：“这陈家大哥，陈子安，原本是咱们裁决司的管事，比我资历还老一些，可惜在一次抓捕任务中不幸丧生，只剩下一对孤儿寡母，而且那孩子的智力……哎！后来为了谋生，嫂子拿着陈大哥的恤银开了这家鞋铺，再加上这些年我司里里外外地帮衬着，这才有了今日的名声。” 听着这话，罗森这才明白，原来这陈家还算是烈士遗孤了，自然露出了些许的敬色。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更应该去看看了。” 郑安点点头，当先一步带着罗森朝陈家鞋铺走去，而展林温则好似刻意落后了两步，暗中长叹了一口气。 刚一进门，郑安便如同是走进了自家屋子一般，满脸展笑地喊道：“大嫂！” 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的一个妇人抬起头来，瞥了郑安一眼，不冷不热地开口道：“又来查案？” 郑安走到桌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壶茶，笑道：“还不就是钱家媳妇儿那案子么，这两日查到些新线索，于是再过来看看。” “嗯。”妇人应了一声，眼睛瞧着账目，随口问道：“抓到凶手了？” “没呢。”郑安摇摇头，拿起一双绣花鞋，笑道：“嘿，嫂子这手艺当真是越发精湛了，这鞋子穿在我家那口子脚上保准跟个小仙女儿似的。” 妇人头也不抬地回道：“三十文。” 于是郑安只能礼貌而又不失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鞋子，转问道：“对了，大壮呢？” “在里面玩儿鸭子呢。” 听着这话，罗森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着头，憋着气，跟在郑安身后进了内院。 随即便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大胖小子正跟在一群小鸭子后面，插着腰，兴高采烈地喊着：“嘎！嘎嘎！嘎！” 见状，罗森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郑安说这陈家小子的智力有问题了。 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大壮！大壮！”郑安弯下腰，一脸慈笑地对陈家小子喊着。 “郑叔叔！”大壮的智力虽然不高，但至少还能认人，见到郑安之后便一溜小跑飞奔了过来，随后大笑着一把跳到了郑安的身上。 罗森立刻抬手捂住了眼睛，不忍看这悲催的一幕。 “咔！” 果不其然，很快郑安便被压到了地上，连声叫道：“哎呀，我的腰……我的腰……” 罗森睁开眼，眼看着那大壮都快把郑安给压成一个纸片儿人了，赶紧上前将其扶了起来，而那郑安虽然龇着牙咧着嘴，脸上的笑意却不减，还无比溺爱地捏了捏大壮那肉嘟嘟的脸蛋儿。 “咱们大壮还真是越长越壮实了啊！” “大壮！大壮！嘎！嘎嘎！” 郑安揉着一杆老腰，对大壮笑道：“行了，去玩儿吧，过几日叔叔给你带好吃的来。” 闻言，大壮立刻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起来：“吃肉！吃肉！大壮吃肉！” “哈哈……”郑安笑着摇摇头：“好，好，吃肉吃肉。” 得到承诺之后，大壮这才转头去追他的鸭子朋友们去了，而郑安则对罗森说道：“其实有些时候我还挺羡慕这小子的，能够一辈子这么无忧无虑地活下去，谁说不是种福分呢？” 罗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两人随后回到了前堂，正看到展林温似乎在低声对那妇人说些什么。 见罗森和郑安去而复返，展林温一脸苦笑地向后退了两步，不再多言。 场中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见状，罗森不禁干咳了两声，满脸堆笑地问道：“大嫂，听说那日钱氏去布庄买了布之后，便失去了行踪，不知当时您有没有看到她是往哪边走的？” 妇人抬了抬眼皮，却没有看向罗森，而是对郑安问道：“他是谁？” 郑安笑道：“是我司刚来的新人，今日跟着我们查案……” 不等郑安说完，那妇人便开口打断道：“我当日忙着招呼客人，没太注意那丫头出了布庄后去了哪里。” 罗森笑着拱了拱手：“我知道了。” 言罢，罗森转身朝店外走去，而郑安则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笑道：“大嫂，那我们先走了，你忙着，有空我再来看大壮。” 妇人摆摆手，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账本上，直到最后，也没有再看展林温半眼。 展林温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自讨没趣，微微顿首，便跟着郑安转身离去。 正走到门口，便忽见一女子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鞋铺中，将手中的布鞋砸到了柜台上，气势汹汹地开口道：“老板！你们这儿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双鞋已经来改了两次了，还是没法儿穿！我不管，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闻言，郑安下意识地就准备冲进去为陈氏镇场子，却被展林温一把拉住。 “走吧。”展林温摇摇头，强行拽着郑安走到了对街的布庄门口，罗森已经进去找老板问话了。 “大人！”郑安一脸不忿，难得显得有些着急。 而展林温则叹道：“嫂子不愿意见我们，若是贸然插手，说不得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之后让小林子他们去处理吧。” 郑安皱着一双眉头，良久之后，终于还是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哎！” 不多时，罗森问完话走出来，正看到袁波这个倒霉玩意儿正在与展林温低声报告着什么。 “情况怎么样？” 郑安摆摆手道：“根据你所提供的条件，总共抓了六个人，至于有没有突破，就只能等带回去审了才知道了。” 罗森点点头，再次问道：“那位司乐府的赵公子呢？” 没想到罗森还惦记着这事儿，郑安愣了愣，随后道：“已经差人去唤他了，放心，跑不掉。” “嗯……” 就在这当口儿，袁波已经对展林温汇报完毕，后者摆摆手让袁波先将人带回裁决司，随后对罗森道：“今日该查的都查了，你还有什么疑虑？” 罗森犹豫着道：“从咱们刚才走过的路程来看，如果钱氏在买完布匹后直接回家，所需脚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而且锦绣街乃是闹市，过往行人络绎不绝，若真是被贼人强掳，不可能查不到任何线索。” 展林温暗暗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大人。”罗森抱拳躬身，徐徐开口道：“我想再去守备府与怡花坊看看。” 闻言，展林温不禁质疑道：“你先前不是说，钱氏之死才是关键吗？为何又要再查另外两案？” 罗森点点头道：“不错，钱氏是三名被害人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但这并不代表着另外两人就没有调查的必要了，只是轻重有别罢了。” 展林温的双眉几乎已经拧成了疙瘩，目光于罗森眉眼间不断扫视，片刻之后才终于摆了摆手：“也罢。老郑，你先回去提审嫌犯，如若有什么发现，即刻来报。” “是！”郑安抱拳领命，又抬头深深地看了罗森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待裁决司众役纷纷撤离锦绣街后，展林温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罗森一脸严肃地回答道：“小民定不负大人所望。” …… 片刻之后，罗森在展林温的带领下来到了守备府，只可惜却并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林都统，而是由林都统的母亲负责接待的。 “我儿近日军务繁忙，鲜少能见到人影，如若有所怠慢，还望展大人多多包涵。” “夫人言重了，展某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再查验一下青碧的遗物，不知道可否方便？” 老太太听到自家孙女儿的名字，当即面露悲色，拿着手绢儿拭了拭眼角，这才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 “小五，你带两位大人去小姐的闺房看看吧。” 话音落下，一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小厮立刻从旁侧走来，对展林温道：“展大人，请随我来。” 展林温对着老太太行了一礼，施施然带着罗森走出内堂，很快就到了林青碧的闺房外。 顿时闻得一阵低浅的呜咽声从中传来。 见状，小五赶紧解释道：“应该是小姐生前的贴身丫鬟，翠云。” 展林温点点头，踱步而入。 罗森则多问了一句：“这丫鬟倒是衷心，都过了这么几天了，竟然还如此悲痛。” 小五摇摇头，叹道：“大人有所不知，翠云一直觉得小姐的死跟她有关呢。” “嗯？”罗森眼前一亮：“怎么说？” “哎。”小五低声为罗森解释道：“小姐被害的第二日便是兰会，据说司乐府的赵公子也会前往，所以原本小姐是打算盛装打扮一番的……” 听到这里，罗森不禁轻轻挑了挑眉。 又是司乐府的赵公子。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两名被害人都与其相关，为何之前裁决司竟没有查到？ 毫无疑问，这位赵公子并不在专案组给罗森的嫌疑人名单上面，毕竟专案组所看到的只有裁决司的卷宗，一切推论与侦查都是以此为基础的。 而偏偏，在此之前，裁决司根本就没有调查过这位传说中的赵公子。 卷宗上当然也就没有他的名字。 却不曾想，此番罗森亲历现场侦查，竟有了如此意外的收获！ “这与那翠云又有何干？” “大人先听小的说完啊，听说啊，这赵公子有些怪癖，喜欢……”小五再次压低了声音：“喜欢女人的脚，所以原本在兰会的前一天，是翠云负责给小姐去取定制的脚饰的，那条链子小的也见了，的确是美极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当日翠云突然发了高烧，所以……” 听到这里，罗森总算是明白了翠云的自责从何而来。 冥冥之中，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东西。 但还不等罗森仔细将那一环一扣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便听得屋内的展林温开口道：“你不是要看青碧的遗物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第25章 何方神圣？ 相比起钱元吉为了缅怀妻子，而留下了钱氏生前的一应衣物，甚至是喋血的新布，林青碧的闺房实在是太过干净。 因为大部分东西都变成了陪葬品，烧的烧，埋的埋，包括小五所提及的，那条当作脚饰的银链。 罗森很遗憾没能看到林青碧生前所穿过的衣物，却从翠云的口中证实了小五的故事。 离开守备府之前，罗森跟着展林温再与林家主母寒暄了几句，当然，主要是展林温在说，罗森在一旁根本搭不上话。 直至两人走出大门，展林温才开口问道：“看出些什么了吗？” 罗森沉了口气，点头道：“有些思路了，但还没有证据，而且现在不能说。” 令人意外的是，展林温听了似乎也不恼，反而附和道：“事涉我徐州府的脸面，如若只是臆测，当然不能乱说。” 罗森对此不予评论，只是叹道：“现在只剩怡花坊了，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展林温默然不语，与罗森并肩行于路上，目色肃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展林温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刚才那位林家主母怎么样？”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也有些宽泛，想来肯定不是为了给罗森介绍对象，否则只怕林都统会提着三十米的大长刀来跟展林温拼命。 罗森愣了愣，他不知道展林温问出这个问题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因此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 “林家似乎并不在乎林青碧之死，林老太太拿着手绢儿抹了半天眼泪，但她的眼角根本就没有湿过。” “你看得很仔细。”展林温轻轻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罗森犹豫着道：“大概是因为大户人家对名节看得很重，林老太太不太愿意提及林青碧被奸污的事实，就好像是，这件事比林青碧的死更加重要。” 顿了顿，罗森再道：“之前大人给我看过的卷宗上面提到过，林青碧的尸体前脚刚被运到我裁决司，后脚就被守备府接走了，掌令大人根本没能来得及查验，而且丧事办得比钱家那边还要快，所以，这里面……” 闻言，展林温明白了罗森的顾虑，摇摇头道：“虽然青碧的尸首没能得到我司查验，但绑绳、割喉伤，以及双腿间的落红，都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此案无误。” 罗森暗暗舒了一口气，随后又听展林温冷不丁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若你是守备府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有没有更好的处置方式？” 这下子罗森彻底有些傻眼了。 因为这个问题明显超纲了啊！ 平心而论，如果林家真的只是为了保住林青碧死后的贞洁的话，那么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至少现在除了裁决司，压根儿就没什么人知道林家大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更没人将其与钱氏或者小蝶的死联系在一起。 如何才能做得更好？ 罗森思考了半晌，仍旧没能做出回答。 而展林温似乎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于是两个人之间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足足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罗森这才理清了思路，正欲开口，却被展林温打断了。 “没关系，慢慢想，先做正事。” 罗森一怔，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怡花坊。 此时时日尚早，怡花坊还没正式开张，站在门口的几位姑娘大概是因为刚醒觉，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门口一个小厮最先认出了罗森，当即脸色一变，站在老远的地方便开口喊道：“罗森！你个挨千刀的玩意儿！竟然还敢回来！” 罗森抬头看向那人，确认自己全无印象，只能苦笑着看了展林温一眼。 见状，展林温竟然于嘴角轻轻浮起了一丝笑意。 罗森看得很清楚，那绝不是嘲弄，而是欣慰。 可问题在于，这有什么可欣慰的？ 还不等罗森想清楚展林温这一笑的深意是什么，便见后者干脆利落地取下腰牌示前。 “裁决司办事，闲杂人等尽皆退去！” 听着这话，原本作势向前冲的小厮顿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 那小厮哪里认得展林温，更不认得裁决司的牌子，但好在他有脑子，因此连半点儿的犹豫都没有，便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楼子里，放声大喊道：“罗森那狗日的带着裁决司的人来报仇啦！” 闻言，展林温不禁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 罗森压根儿就记不得自己除了带走七七之外，与这怡花坊究竟还有些什么恩怨，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当初刀子等人虽然架势凶狠，但其实好像也没打算要罗森的性命，否则他早就跟袁巾一起魂归九天了，哪里还有今天？ 罗森知道自己多说多错，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展林温也并没有真的要罗森回答的意思，向前走了两步，便见到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匆匆赶来。 自然是，也只能是这怡花坊的老鸨，春姐。 与之前前去报信儿的那个小厮不一样，春姐是见过展林温的，因为当初小蝶案发之后，她就曾被带到裁决司去问过话，哪里能忘记这位活阎王？ 此时见到竟然真的是裁决司来人，而且来的还是这位堂堂的司丞大人，春姐的脚都被吓软了，直接一个跟头摔倒在地，连连道：“贱民不知是大人亲临，有失远迎，还望多多见谅！” 一边说着，春姐还一边给旁边几个姑娘使着眼色，于是下一刻，一片莺莺燕燕便稀稀拉拉地跪了一片。 “望大人恕罪！” 见状，罗森竟鬼使神差地挪揄道：“大人你这架势，跟后宫三千佳丽跪迎天子似乎也差不多了啊！” 展林温瞥了罗森一眼，沉声道：“净胡说八道！” 言罢，展林温便迈步朝怡花坊内行去。 这才发现自己有所失言的罗森落在后头，下意识地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却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可惜此时的罗森来不及多做思考，以至于他、“天启事件”战略工作组指挥部，甚至于地球方全人类，都错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情报。 等他们重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地球时间再半个月之后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差为地球方所带来的损失甚至难以用金钱来衡量。 此事件后来被命名为“天子误差”。 由此导致整个战略工作组重组，各国首脑史无前例地紧密团结，以及全球人民对于罗森的态度迈向一个新的维度。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罗森满脑子都只有这一起连环奸杀案。 他没有救出陈七七，与刀子等人对峙之前的任何记忆，自然也就没有“衣锦还乡”的快意恩仇。 事实上，初见春姐，罗森对其并没有太多的恶感，即便对方曾经险些将自己妹妹逼良为娼。 相反，罗森觉得这个春姐其实人还是挺好的。 嗯…… 主要应该是挺好看的。 凭良心来说，在亲眼见证过化妆堪比易容的时代之后，罗森觉得春姐脸上的妆简直淡得令人发指了，但即便如此，罗森也仍旧很难看出这个女人的年纪。 他所能给出的区间大概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这当然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除却样貌之外，春姐的身段儿也令人遐想无限，酥胸如雪，腰身似柳，一双细长的大白腿在鹅黄色的纱裙下欲盖弥彰。 根本不像电视剧里面那些花楼的老鸨一样长得跟鬼一样好吗！ 好在罗森虽然是个初哥，至少电脑里见过的老师并不少，所以既未被四周那滚滚的红尘气所慑，也没有沦陷在春姐那荡漾的眼波中，一脸平静地跟着展林温进入了一座雅间。 春姐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先安排小厮上了茶水果盘儿，然后这才屏退了左右，对着展林温浅浅福了一礼，丝毫不见之前的狼狈之意。 “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刀子，还是小蝶？” 展林温没有开口，只是端着茶杯慢饮，于是站在一旁的罗森立刻挺直了小胸口。 “此番我司是来调查小蝶一案的，主要是看看她生前的遗物中是否有什么线索。” 闻言，春姐暗暗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裙摆，轻声软语地说道：“之前便听人说，罗公子入了裁决司，今日一见，果然神采飞凡。” 对此，罗森没有回应，而春姐也并不显得懊恼，反而眼中笑意更媚。 仿佛之前罗森从她楼子里带走陈七七，以及她让刀子等人出城追杀罗森这些事情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两位大人请稍待片刻，我这就让人把东西取来。”说着，春姐便施施然离开了雅间。 与前面两位死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因为小蝶是最后一名被害人，而且于州府无亲无故，所以她的尸体至今仍旧被停放在裁决司，既没有下葬，也没有被怡花坊领走。 如果罗森想要看尸体的话，这是唯一的机会。 但不是在怡花坊，而是在裁决司。 所以此番前来，其实罗森别有他意。 不多时，春姐便带着两个小厮抬来了一口大箱子，里面都是小蝶生前的衣物和首饰，令人意外的是，竟还有两张银票。 春姐并没有将其吞墨。 罗森没有管银票，而是在箱子里胡乱扒拉了一阵，随后竟然看到了一块做工精美的扇坠儿。 上面刻着一个字。 赵。 见状，春姐立刻解释道：“自小蝶成名以来，赵公子便一直是她最大的恩客，此事在整个州府都不是秘密。” 闻言，罗森顿时就觉得自己有些迷了。 这个赵公子，就跟冤魂索命似的，从钱氏，到林青碧，再到这小蝶，竟是无所不在，无人不知，不管是小媳妇儿还是黄花大闺女，甚至连花楼的头牌都跟他有关系！ 你特么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第26章 公子无双 钱元吉说，在他娶钱氏过门之前，司乐府的赵公子也是竞争对手之一。 小五说，自家大小姐之所以会出门去取那条定制的银链，是因为第二天能在兰会上看到她倾心已久的赵公子。 现在春姐告诉罗森，赵公子还是小蝶最大的恩客。 赵公子，赵公子，好像什么都跟这位传说中的赵公子有关。 如果说在这之前罗森觉得三名被害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的话，现在他找到了。 赵公子。 但罗森却并不觉得这个赵公子就一定是杀人的真凶。 一来太过明显。 二来，这件事情说不通。 钱氏暂且不论，那林家大小姐原本就是赵公子的仰慕者，甚至不惜盛装打扮，只为在兰会上见其一面。 如果赵公子真的想要对林青碧做些什么的话，恐怕勾勾手指头就行了。 哪里用得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至于说小蝶，虽然她作为怡花坊的头牌，其实是不用陪客人睡觉的，顶多就是弹弹琴，唱唱曲儿，再跟对方聊聊人生什么的，但罗森相信，既然在小蝶的遗物中发现了那赵公子的扇坠儿，再加上两人的关系在整个州府人尽皆知，那么想必两人的关系应该也不止精神上的伴侣那么简单。 若是赵公子提出想要两人为爱鼓掌，小蝶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抵触。 所以不管怎么说，在这一起连环奸杀案中，至少赵公子于“奸”这件事情上，没有动机。 无独有偶。 当展林温与罗森二人离开怡花坊，向着黄梨街而行的时候，展林温竟然也提出了同样的看法。 “如果你是在怀疑那赵家小子的话，我劝你趁早放弃这条线索。” 罗森愣了愣，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原本罗森还以为展林温会跟自己一样，一顿分析猛如虎，却不曾想，对方竟然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理由。 “因为徐州府大半的女人都跟他有关。” 话音落下，罗森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是啥意思？ 什么叫徐州府大半的女人都跟那赵公子有关？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交际草？ 然而展林温似乎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因为很快，罗森就亲自看到了答案。 两人才刚刚踏入黄梨街，罗森便立刻感觉到今天整条街的气氛都不太对。 以往的时候，因为裁决司落座于此的原因，黄梨街常年萧索，除了街边那些半死不活的丧葬品店铺，街上基本上看不到半个活人。 但今天却不太一样。 大老远罗森就听到了一阵阵尖锐的呼喊声接踵而至。 “赵公子！我们相信你是清白的！” “希望裁决司还赵公子一个公道！” “赵公子别怕！若是裁决司敢冤枉于你，我们就上京去告御状！” “赵公子，我们永远爱你！” …… 罗森直接看傻了。 那一声声浪潮就仿若清晨时分的花鸟市场，吵得人脑仁儿发疼。 密密麻麻的人群堆积在裁决司的大门口，一眼竟然看不到尽头。 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下到七八岁的女童，用环肥瘦燕的身姿压迫了罗森的视神经，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 罗森目瞪口呆地转头看着展林温，却发现后者似乎一点儿不显得意外，正小心翼翼地护着腰间的大刀，用力朝里挤着。 “让一让，都让一让啊，诶！大姐，别揪我裤子啊！大婶儿你把脚松开！我是来给你们赵公子伸冤的！” 人群之中的展林温就像是暴风雨下的一叶小舟，看起来随时都会被一个浪头拍碎，但咱们司丞大人的目光却坚定如初，面无惧色，恰似那百死无悔的英雄，又如那扑火而去的飞蛾。 这一幕看得罗森头皮发麻，但好在他见机得快，身形又太过瘦弱，赶紧使出了浑水摸鱼大法，跟只泥鳅似的，很快就顺着展林温所开垦出来的荒土赶了上去。 足足用了半刻钟的时间，展林温在付出了一只鞋，半只袖子，以及一对被掐得五彩缤纷的胳膊的代价之后，终于成功从人潮中突围而出，来到了裁决司大门的石阶上，头顶的发髻都险些被拆乱了。 相较之下，罗森就幸运多了，正所谓，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面对这帮凶神恶煞的娘们儿军，自然也有人高马大的展大人吸引火力。 但即便如此，短短的几十米路程，也把罗森给累得直喘粗气。 “呼……大……大人，这到底是怎么，怎么回事？” 展林温压根儿没工夫回答罗森的问题，眼看近前又有一位胖大姐伸出手来掐人了，赶紧一个闪身，进了裁决司的大门。 罗森更是拿出了他这辈子最强韧的运动神经，紧赶慢赶，总算是毫发无损地跟在展林温后面脱离了战团。 紧接着，他便看到一袭白衣亮瞎了自己的狗眼。 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正站在裁决司的外院中，手持折扇，面露微笑地看着二人。 “下官赵无双，见过展大人。” 这一刻，罗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展林温说，整个徐州州府，大半的女人都跟这个姓赵的公子哥儿有关。 他更加明白了，大门外的那群脑残粉从何而来。 归根结底，只因为一个字。 帅！ 罗森必须得承认，即便以他21世纪的审美，即便以他作为一个超级直男的眼光，这个赵无双也着实长得太帅了。 尤其那对桃花眼，仿佛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又好似山涧最清澈的泉水，不带一丝杂质，令初见之人自行惭秽。 冥冥之中，罗森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那句被文艺小青年们说烂了的台词。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原来这便是那传说中司乐府的赵公子。 被誉为徐州州府的脸面。 一时间，作为一个男人，罗森下意识地就对赵无双生出了些许的愤懑之意。 长得帅有什么用？ 长得帅就能随便跟大半个徐州府的女人勾三搭四了吗？ 长得帅就不能是杀人凶手了吗？ 我呸！ 听听这名字！ 赵无双…… 庸俗！ 恶俗！ 谄媚！ 不要脸！ 好在展林温并不是罗森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也或许是早就过了愤世嫉俗的阶段，当即点点头道：“赵公子客气了，今日请你到此，是为了公务，若有不便之处，还望赵公子谅解。” 赵无双轻轻笑道：“此番前来，为贵司带来的种种不便，应是无双致歉才是。” 展林温摆摆手，示意赵无双入堂而坐。 于是两人就这么无比和谐地往里走了，只剩下罗森一个人还在那儿一脸的不服气。 长得帅了不起吗？ 居然敢无视大爷我？ 大爷年纪还小呢！还发育呢！ 没准儿过两年长得比你还帅！ 罗森一边给自己打着气，一面愤愤不平地跟在两人身后入了内堂，好在看到早已守候在那里的袁波之后，罗森的心里很快就平衡了。 至少单从长相上来说，他还是比这个马脸猴要顺眼多了嘛！ “不知大人此番唤我入司，究竟是为了何事？” 面对赵无双的疑问，展林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对方先喝口茶缓一缓，随之将罗森叫道跟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还是你来跟赵公子说吧。” 赵无双姿态雅致地呷了一口茶，看着罗森问道：“这位大人倒是瞧得眼生，不知是……” 罗森没好气地摆了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不大人的，现在只是……” 罗森话还没说完，便猛地感觉一阵杀气从旁侧急袭而至，他侧着眼瞥了一道，发现展林温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于是罗森当即改口道：“现在只是展大人的一位学生。” “噢？”赵无双闻言，不禁露出了好奇之色：“没想到现在展大人也收徒了？” 展林温笑着打了个哈哈：“也说不上收不收徒的，就是看这小子顺眼，顺便带一带。” 赵无双点点头，重新将目光落回到罗森的身上，说道：“那么这位……” “罗森。” “这位罗小兄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罗森暗暗平静了一下心绪，开口道：“今日我徐州府所发生的三宗命案，想必赵公子应该有所耳闻吧？” 赵无双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之情，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自古红颜多薄命，赵某对钱夫人、林姑娘，以及小蝶的死，深表遗憾。” 罗森眉头一挑：“这么说来，赵公子的确认识她们？” 赵无双毫不掩饰地点了头：“当然认识。” “那么……”罗森自眼中掠过一道精芒，突然语出惊人道：“她们三人可知道赵公子你那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话音落下，场中的气氛并不如罗森一开始所想象的那般压抑，因为赵无双脸上的微笑半分未减。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展林温，只是对罗森认真地回答道：“钱夫人应是不知，小蝶自然是知道的，至于林姑娘，赵某不敢断定。” 赵无双的坦荡让罗森下意识地撇了撇嘴，但与此同时，他也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一切与他的推断一致。 但很可惜，至今仍旧没有半点证据来佐证他的猜测。 除非今夜他私自行动，去冒险蹲个点儿。 然而，就在罗森举棋未定之时，门外那始终不曾断绝的一声声“赵公子”，突然消失了。 紧接着，裁决司的大门洞开，有人高声唱名道：“府首大人到！” 第27章 第四名被害人 伴随着大门外的一阵嘈杂之声，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匆而入，腰间佩着一把细剑，身着金缕轻甲，脚踏七星尘靴。 “老展！” 中年人刚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随后似乎也瞧见了内堂的赵无双，顿时皱起了一双大粗眉。 见状，赵无双即刻起身，对着来人行礼道：“府首大人。” 然而中年男子却没有搭理赵无双，而是一把拉住展林温的胳膊，沉声道：“老展！案子破得怎么样了？” 闻言，展林温也是一愣，随之道：“不是还有七天吗？这儿正破着呢。” 看着这一幕，罗森不禁心里面觉得有些奇怪，似乎这府首大人与展司丞的私交颇好？ 否则两人怎么当着外人的面也能这么没大没小的？ 要知道，府首之所以为府首，便是一府之首，这里的“府”可不是指的司乐府那种小衙门，而是整个徐州州府！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位府首大人便相当于省长级别的政权官员！ 而展林温呢？ 撑死了算一个市公安局的局长吧。 毕竟在他上头还有传说中的掌旗使和掌令使呢！ 至少从行政级别上来说，都比展林温要高。 那么，你见过省长与市公安局的局长在公众场合如此亲密无间的吗？ 起码在表面上看起来不能如此明显吧？ 有猫腻啊…… 然而下一刻，罗森就没心思琢磨这些没用的了，因为府首大人的下一句话，就让场中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婉儿失踪了！” 此言一出，展林温险些跳起脚来，沉声道：“什么！” 相较而言，府首大人还算冷静，仔细为展林温解释道：“许是这几日在家中被闷得紧了，大概半个时辰前，婉儿翻着窗户跑了出去，后被姆妈发现，我带着人把她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至今没有半点消息。” 展林温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肃然之色，开口道：“你怀疑，是被……” “现在还不能确定。”府首大人暗暗握了握拳头，随之道：“但小心无大错。” 这下子罗森听懂了。 这定是府首大人家的千金不见了，现怀疑是被那连环采花大盗给掳了！ 但很可惜的是，直到现在，展林温对于凶手是谁仍旧没有任何头绪，他沉了一口气，紧接着道：“今日我们在锦绣街抓了一些嫌犯，现在应该还在审问，从时间上来看，对不上。” 府首大人有些急了：“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展林温犹豫了刹那，然后将目光转向了罗森。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现在事态紧急，不能说也得说了！” 闻言，府首大人不禁皱着眉头看向罗森。 “这小子是谁？” 罗森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急着回答展林温的问题，而是对府首大人行了一礼道：“小民罗森，见过府首大人，我明白现在情况危急，就不说废话了，但有两个问题，我想提前问问府首大人。” 府首看了展林温一眼，发现后者竟点了头，于是开口道：“你问。” “首先，贵千金，不会也正好是赵公子的拥趸吧？” 话音落下，赵无双顿时露出了一脸无奈的笑容，而府首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女的确……很欣赏赵无双的才华。” 说到这里，府首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过赵无双的胳膊，对展林温问道：“难道他是嫌疑人？” 话音落下，展林温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无双便赶紧自辩道：“府首大人许是误会了，下官在半个时辰之前正巧被裁决司的人带到这里呢。” 展林温随之道：“他所言属实。” 于是府首大人又将目光落回到了罗森的身上：“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罗森依旧没有回答，再道：“第二个问题，贵千金平日里，算是一个有爱心的姑娘吗？” 府首大人暗暗皱了皱眉：“什么叫有爱心？” “唔……”罗森蛋疼了一下，随之解释道：“比如孝顺老人，喜欢小动物，遇到乞丐之类的也会赏个几文钱什么的……” 府首与展林温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点点头道：“应该算吧。” “我知道了。” 罗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毫无预兆地竖起了大拇指，再猛地将手腕翻转，做了一个地球人民都懂的，代表鄙视与嘲讽的姿势。 然而这一幕却是把在场的府首与展林温，包括赵无双都给看愣了。 小伙子这是咋的了？ 下一刻，罗森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地垂目低声道：“叫醒我。” …… “呼……” 罗森大汗淋漓地从睡眠舱中坐起，整个人就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无神地睁大着双眼，足足过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率先看到了是一群同样急的满头大汗的白大褂。 “血压正常！” “心率正常！” “脉搏正常！” …… 罗森抬手揉了揉脑袋，感觉眼皮无比沉重，他强打起精神，等着一声声“正常”报告完毕之后，这才看到了站在一群白大褂身后的蔡毕。 “罗老弟，我这才跟你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强制唤醒机制，你怎么……” 罗森摆摆手，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道：“快，带我去见专案组的人！” 事实证明，国家对于“州府案”还是很重视的，自从罗森进了睡眠舱以来，专案组的各位大拿就一秒钟都没合过眼，一直在分析视频中罗森所搜集到的线索和信息。 只不过因为时间倍率的问题，即便视频组已经将无用的画面都暂时给剪掉了，而且专案组的专家们也尽可能地加快了进度，但直到罗森出舱，他们也才刚刚看到他抵达怡花坊时的画面。 见罗森步入会议室，齐远山第一个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不是情势紧急，罗森绝不会轻易让他们将其强制唤醒。 正如之前蔡毕所说过的那样，虽然这一机制暂时没有被证明对人体有害，但同样的，也没有被证实对人体无害。 现如今罗森的个人状况直接与全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每一个决策，每一次选择，都必须慎之又慎，小心再小心。 如此番罗森突然要求唤醒，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非常严重的大事件了。 而罗森给出的答案也非常简单明了：“府首的女儿失踪了，怀疑是被那连环杀手绑架，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现在就要结论。” 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位专家不禁面面相觑，来自北京市公安局的章霖率先开口道：“通过你与几位嫌疑人的接触，我们已经初步排除了猪贩钱元吉、布庄老板孙宾，以及怡花坊的龟公周二，现在的重点怀疑对象是……” 话音未落，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吴成刚教授便突然将其打断道：“但我们的意见并没有完全统一，而且在缺乏相关证据的情况下，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此人就一定是凶手。” 罗森抬手捏了捏眉心，随之道：“我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糟糕，虽然我也希望能等你们完全确认后再行动，但我怕来不及。” 闻言，始终坐在角落处的那位私家侦探，汪川突然站起身来，开口道：“行了，各位老师，依我来看，这个案子几乎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了，大家就别绕圈子了，而且我相信，罗森先生在心里面应该也已经有了答案。” 闻言罗森不禁深深地看了汪川一眼，下一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两个字。 “鞋子。” …… 重新回到睡眠舱的罗森，看着满脸忧色的蔡毕，忍不住笑道：“老蔡，你说你们给我还原这么大个卧室，我也用不上，这不是浪费国家资源嘛！” 蔡毕知道罗森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下现场紧张的气氛，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反正是上头的命令，说是让你看着高兴点儿也好，毕竟以后……” 罗森点点头：“我明白。” 说着，罗森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我那篇新闻登了吗？” 蔡毕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哪有这么快，而且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你就安心破你的案就完了。” 罗森轻轻一笑，对着蔡毕竖起了大拇指。 “行，那我去了。” 话音落下，罗森的眼皮不可抑制地沉了下来，他头顶的舱盖缓缓垂下。 眼看罗森再度进入了睡眠状态，蔡毕这才拉过旁边一个白大褂，忧心忡忡地问道：“史医生，没出什么问题吧？” 对方摘下口罩，苦笑连连地回答道：“暂时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多来几次，就算他受得了，我这心也受不了啊！” “明白明白。”蔡毕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办法，谁让全世界的命运都放在咱们手上了呢……” 罗森并不知道自己此番突然要求强制唤醒，让多少人夜不能寐，又给工作组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至少在他看来，这些麻烦是值得的。 当他的双眼重新能够看到颜色的那一刻，正瞧见府首与展林温对视了一眼，然后点点头道：“应该算吧。” 于是罗森笑了。 一切尽在掌握。 第28章 鞋子 在被强制唤醒回归现实世界之前，罗森曾明目张胆地做了一个大拇指朝下的侮辱性手势。 这个手势在大梁帝国不代表任何实际意义。 而对于“天启事件”战略工作组指挥中心而言，则代表着罗森主动要求被唤醒。 除此之外，罗森担心工作组会对自己的选择顾虑重重，进退失据，还特意说了一声“叫醒我”。 这一幕落在展林温等人的眼中当然是极其怪异的。 若是深究下去，说不得会彻底怀疑罗森的来历与身世。 但罗森依旧这么做了。 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基于他对于这个世界一个重大规则的发现。 迄今为止，已经是罗森第四次从现实世界穿梭到大梁国了。 除了最开始的第一次之外，其余三次均出现了一个非常值得玩味的小细节。 这个细节出现在罗森意识恢复的伊始。 当罗森第二次来到大梁国的时候，他倒在地上，胸口隐隐作痛。 一开始罗森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 但后来仔细想想，却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这个“后来”，指的是罗森第三次穿越，出现在展林温面前的时候。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发现便相当于罗森的一块免死金牌！ 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呢？ 便是时间跳跃！ 如果让我们回溯罗森第一次穿越到大梁国的所有片段，在他从梦中惊醒，回归现实世界之前，他在大梁国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 不是倒在地上装死。 而是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着早已消失在野林中的刀子放了句狠话。 但当他从现实世界第二次来到大梁国的时候，他却再次倒在了地上。 换言之，整个时间线向前跳跃了大概五六秒钟！ 而罗森第二次在大梁国完成穿越的时间节点，是在他对展林温提出“连环采花大盗”这个概念，并迅速翻看卷宗之后。 可当他第三次回来的时候呢？ 时间线再度提前了。 回到了展林温向罗森解释卷宗大概内容的那一刻。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将来若罗森遇到了生死危机，在即将命殒的那一瞬间，他可以要求地球方工作组将其强制唤醒，再重新“载入”，以此来博取生存的希望！ 这一发现可谓是对罗森的重大利好，对于整个地球的人类文明更是天大的喜讯！ 但正如蔡毕自始至终所提醒罗森的那样，强制唤醒机制还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性弊端，所以此法不可滥用，否则很可能对罗森的身体造成强烈负担。 对此，罗森心中有数，此番要求强制唤醒，除了事态紧急之外，也存了一些主动尝试的意思。 事实证明，罗森是对的。 当他第四次回到大梁国的时候，时间线又一次前置了，展林温和府首大人，包括赵无双在内，都还没有看到罗森所做出的那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 但现在关于府首千金失踪的问题还没解决。 接下来，罗森必须要冒一次险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事涉自家宝贝女儿的生命安全，府首大人当然显得格外急切，尤其面对罗森那不紧不慢的态度，更是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看着展林温的面子，此时的罗森恐怕早就挨了板子了。 然而，罗森的下一句话，却令在场众人目色俱变。 “我已经知道凶犯是谁了，却不知当不当讲。” 府首大人双眉一挑：“是谁！” 罗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展林温，低声道：“此人乃我司忠烈之后，而且小民手中没有半点证据，只有推论。” 话音落下，赵无双轻轻打开了折扇，展颜一笑。 而展林温的目光则顿时变得锋利了起来，沉声道：“时间紧迫，即便只是推论，也必须一试。” 罗森暗暗低下了头，开口道：“若我错了……我不愿大人为此愧责半生，望大人能听我一言……” 片刻之后，罗森回到了锦绣街，此时已是天色渐晚，但街上却依旧热闹，几家酒楼里不时传来阵阵划拳劝酒之声，沿街的小贩也还在大声叫卖着，过往人群络绎不绝。 罗森站在马路边上等了一会儿，眼看一位大姐满意地从店门走出，这才微笑着迈开了步子。 “李夫人，您好，又见面了。”罗森微微躬身，毫无挑剔地行了一礼。 李秀茹转过身来，有些意外地看了罗森一眼：“是你？” 罗森笑了笑，然后轻轻合上了店门。 “你这是在做什么！”李秀茹大声喊道。 而罗森则毫无惧意地应道：“我想，接下来的这番话，李夫人并不希望被别人听到。” 闻言，李秀茹正徐徐往前的身形骤然而止，因为她忽的想到了一件事。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姓甚名谁，但对方是裁决司的人。 而且似乎地位不低。 郑安带他去过后院。 展林温让他问了唯一的问题。 所以，他到底是谁？ 李秀茹没有与对方打机锋的意思，干脆利落地问了出来。 “你是谁？” 罗森轻轻一笑，不是因为李秀茹的问题，而是因为对方突然停步的举动。 这说明，他的答案至少有九成九的机会是对的。 “我叫罗森，是展司丞的学生。” 这样的回答并不足以令李秀茹为之意外，因此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罗小兄弟，你今夜来此，究竟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罗森笑道：“当然是说案子。” “什么案子？” “有关钱氏、林大小姐，以及小蝶被歹人奸杀的案子。” 李秀茹冷笑一声：“这与我何关？” “是否有关……”罗森轻轻耸了耸肩膀：“夫人听我说完便知。” 闻言，李秀茹反而变得冷静了下来，她悠悠转过身，回到柜台后坐下，将双臂枕于膝前，缓缓开口道：“看来我是不听不行了？” 罗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当我从展司丞那里初闻此案之时，我以为凶手是一个报复社会的变态，他对目标的选择是完全随机的，没有任何动机，但现在看来，我只对了一半。” 对了一半，自然也就错了一半。 “事实上，不仅是我，就连展司丞也没能察觉到，其实三名被害者都有着统一的特征。” “哦？”李秀茹似乎来了兴趣，轻轻抬手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笑道：“是什么？” 罗森道出了一人的名字。 “赵无双。” “噗……”李秀茹忍俊不禁地说道：“我想在整个徐州府，与赵公子有关的女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这算什么特征？更何况，如果此案真的与赵公子有所牵连，你来我这里又是作甚？” 罗森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不知道李夫人是否听说过关于赵公子的一个传闻？或者说，是他的一个怪癖？” 李秀茹没有答话。 于是罗森自己给出了答案：“坊间传闻，赵公子喜欢女人的脚。” “那又如何？” “猪贩钱元吉曾说过，钱氏在过门之前是名动八方的美人，就连赵公子也为之心动，所以我想，那钱氏的脚定是长得极美吧？但脚再美，也需要一双合适的鞋来衬托，这一点，李夫人应该比我懂。” 李秀茹仍旧保持了沉默，只是双手的指节微微发白。 而罗森的讲述还在继续。 “我看了钱氏生前的遗物，她所穿的鞋，正是来自于你们陈氏鞋铺。” 李秀茹轻轻一笑：“我陈家的鞋被誉为西城三绝，那钱氏脚上穿着我们家的鞋有何奇怪？” “的确不足为奇。”罗森点点头：“但钱氏已知的，生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你们家对面的那座布庄中，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这一次，不等李秀茹回答，罗森便接着道：“钱氏的美貌在整个西城都是鼎鼎大名的，就算不如赵公子那般受人追捧，但想必在暗中的爱慕者也是不少，可偏偏，钱氏从布庄离开后的行踪，竟无人能知，我想，最好的解释，就是她来了李夫人这里吧？” “因为你们两家店铺之间的距离足够短，所用脚程甚至不到百息，所以钱氏如果来了这里，没有被人注意到也在情理之中。” 李秀茹再次笑道：“就凭这个，你便怀疑我是杀害钱氏的凶手？” “当然不止如此。”罗森摇摇头。 “我们再来说说林家大小姐，林青碧。”罗森叹了口气道：“林大小姐遇害之日的第二天，是兰会，为了博得赵公子的欢心，林大小姐特意定制了一条脚饰，只不过当日林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翠云发了高烧，于是林大小姐不得不亲自出门去取，我后来打听到，打造这条脚饰的店铺，也在西城，距离您这间铺子不足百丈。” “所以呢？” “所以我想，当日林大小姐在取得脚饰之后，偶发奇想，打算再买一双能与之相配的鞋子，整个西城当属你们陈氏鞋铺的绣花鞋最为知名，林大小姐当然要来您这里购买新鞋才对。” 李秀茹淡淡摇了摇头：“简直一派胡言，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罗森笑道：“不错，的确是猜测，但很合理不是吗？似乎李夫人不想再听我说说小蝶的故事了？” 对此，李秀茹不置可否，只是冷声道：“但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我是一个女人，又如何能够奸杀钱氏与林青碧？” “不错，您当然是一个女人……”罗森笑着将目光挪到了柜台旁边的那扇木门上面。 推开门，便是后院。 “但您有一个儿子。” 第29章 爱子心切 听到罗森的这番话，李秀茹的脸色终于变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你是想说我儿是凶手？你觉得可能吗！” 面对李秀茹的怒意，罗森的脸上并没有透出半丝惧意，只是平静地说道：“如果是大壮一人犯案，当然不可能，可如果是他负责奸，您负责杀呢？” 李秀茹气极反笑：“所以你现在是将我母子二人都当成嫌犯了吗？好，好，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森摇摇头道：“还是跟刚才一样，接下来的这番话，我没有半点证据，所以一切都只是猜测。” 李秀茹没有说话，默默等着罗森的解释。 “一般来说，连环杀人犯是没有具体动机的，大体上都是为了满足他们变态的杀人欲望，或者某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但您不一样，在我看来，您这么做，至少有两个理由。” 罗森伸出了一根手指：“其一，大壮生来异于常人，智力发育有着重大缺陷，照正常情况发展下去，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女人，作为母亲，您或许是想要弥补他在这方面的遗憾，让他至少从生理上，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男人。” “其二，虽然我并不知道您与展司丞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想来无外乎与您丈夫的死有关，因此，这是一种变相的，对于裁决司的报复。” 李秀茹突然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还不等李秀茹开口辩解，罗森便接着道：“当然，我相信，您与大壮所犯下的第一起案子，很可能只是一次意外，毕竟绝大多数变态杀手的第一次杀人都不是仔细谋划过的……” “让我想想……”罗森略作沉吟，便接着道：“兴许是当日钱氏来您这儿买鞋，出于好心去看望了大壮，却不知道为何被大壮所伤害，为了掩盖儿子的罪行，您这才一不做二不休，将钱氏彻底送进了阎罗殿。” “犯案之后的您自然会显得心慌意乱，所以才会在之后给人补鞋的过程中屡屡出错，导致了客人的不满。” “但您的运气很好，不，或许并不单单是运气，而是您从您丈夫那里学来的一些反侦察能力，再加上展司丞，乃至于整个裁决司对您丈夫的死或遗憾，或同情，或愧疚的情绪，所以他们并没有怀疑到您，让您成功躲过了裁决司的调查。” “在尝到杀人且逃脱罪责的甜头之后，也许是在听说了府首大人对裁决司办案不利的指责之后，您再一次对林家大小姐起了歹心，并如法炮制了第二宗命案。” “然后，便是小蝶，这一次，您彻底对裁决司发起了挑战，刻意算好了日子来杀人，甚至毫不掩饰您的杀人手法，为的，便是报复展司丞！” 话音落下，光线昏暗的铺子中突然响起了一阵不疾不徐的掌声。 “果然是一个好故事。”李秀茹波澜不惊地笑了笑：“虽然你刚才说的话我有些词没有听懂，但不得不说，小兄弟你的臆想力的确很丰富。” 顿了顿，李秀茹又道：“所以，你现如今是准备拿了我去裁决司法办吗？” 罗森轻轻叹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绑走府首大人的千金，当然，或许当您杀害了林家大小姐之后，这一切早已无所谓了，但不可否认，您的确下了一步臭棋。” 闻言，李秀茹不禁轻轻挑了挑眉道：“原来府首大人的千金也遇害了？” 罗森摇摇头道：“或许你是觉得此案再成，整个裁决司都会被府首大人的怒火所淹没，但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或许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因为你没有证据。” “因为我没有证据。” 李秀茹不禁笑了：“既然府首千金都已经遇害，想必现如今整个裁决司都乱了套，你却与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不觉得荒唐吗？” 罗森再次摇了摇头：“不，府首千金应该还活着，既然您意欲挑战整个裁决司的法理与威严，那么，就肯定会严苛遵守四天杀一人的规则，而且此时天色尚早，想必也不是一个享用猎物的好时间，所以，不妨让我再猜一猜，您应该就把她藏在后院中吧？” 李秀茹的脸色终于微变，随之道：“所以，你跟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实际上就是想要搜查一下我的院子？” 罗森慢慢伸出手来：“可以吗？” “呵……”李秀茹冷笑一声：“这事儿，恐怕你得回去请示一下你们家司丞大人。” 罗森没有说话。 于是李秀茹眼中的笑意更盛：“不妨让我也猜一猜，展林温并不相信你的这番说辞，或者说，猜测吧？” 罗森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最毒妇人心，但毫无疑问的是，您当真是让我恶心到家了。” 话音落下，李秀茹终于从柜台后站起身来，眼中的寒芒便如同两柄利刃，直刺罗森的胸口。 而罗森却仿佛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您丈夫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您之所以能够开起这间铺子，靠的便是裁决司，以及展司丞的照拂，然而您非但不感恩，反倒还一直伺机报复，为此，甚至不惜害了三人性命！” “今日事情败露，您居然还妄图将展司丞作为您最后的挡箭牌，当真是可悲！可笑！” “你知道什么！”李秀茹厉喝一声，伸手直指罗森的鼻梁，沉声道：“当年我夫君就是被那展林温给害死的！还说什么照拂，不过是他心中有愧！如果不是他临阵逃脱，这司丞的位置原本便应该是我夫君的！” 看着李秀茹浑身颤抖得厉害，罗森知道自己戳到了对方心中的痛处，不禁暗暗摇了摇头。 “我说过，我并不知道您与展司丞之间的恩怨，我也并不关心，但您为什么要把大壮给拖下水呢？他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难道您不知道，若他日东窗事发，大壮也必然脱不开干系吗！” 闻言，李秀茹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游移。 见状，罗森赶紧趁热打铁道：“之前您动了林家大小姐，已经是触怒了守备府，不过林家有所忌讳，或许展司丞还有机会保住大壮一条命，但若是府首大人的千金也被玷污了清白，那一切可就都晚了！您现在放了府首千金，前去裁决司自首还来得及！” 话音落下，李秀茹脚下不禁有些漂浮，她脸色发白地问道：“你果然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了展林温？” 罗森为之默然。 然而，下一刻，李秀茹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森听着这刺耳的笑声，暗暗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随后便见李秀茹慢慢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差点儿被你这兔崽子给诓住了，我说过，这案子跟我没关系，人也不是我杀的，如果想要搜我这间院子，恐怕你还做不了主，但是你知道吗？我刚才改主意了。” 罗森轻轻眯起了眼睛：“您想做什么？” 李秀茹笑着道：“我也还你一句话，罗小兄弟，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个人来我这儿。” 话音落下，于李秀茹的指间突然射出了两点寒芒，直奔罗森面门！ 见状，罗森心下急沉，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臭娘们儿竟然会武功！ 大意了！ 就在罗森下意识地准备叫地球方将自己强制唤醒的这一刻，却有一阵轰鸣声自他身后传来。 原本紧闭的门扉突然裂开了一道三指宽的裂缝，一把折扇从外急掠而至，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绕过罗森的身体，正好拦在了那两点寒光之前！ “铛！” 清脆的金石之音在场中响起，折扇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岿然不动，而那两点寒芒却已经落在了罗森的脚边。 直至此时，罗森才终于看清，那竟是两支绣花针！ 下一刻，陈氏鞋铺的大门轰然倒塌，一张绝美的容颜自门外悠然而入，低声道：“罗兄，退后。” 还不等罗森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像一只小鸡般被人给拎了起来，随即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当他落地之时，已经来到了门外。 赵无双伸出一双如葱玉般手，自空中摘回扇子，对李秀茹笑道：“一言不合就杀人，这样不好吧？” 见状，李秀茹已是脸色大变，下意识便打算朝后院退去。 然而就在这时，同往后院的那扇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展林温的一把络腮胡探了进来，腰间的长刀虽然尚未出鞘，却已然发出了一阵清脆的低鸣。 罗森有些急切地看向展林温，而后者则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罗森一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安然落地。 看来府首家的千金已经被找到了。 而且看情况应该还比较乐观。 相较之下，李秀茹的一颗心却是沉入了谷底，因为她分明看到，在展林温的身后，郑安正满目沉痛地抓着大壮的胳膊，并为其戴上了脚镣。 “郑叔叔，你做什么，你弄疼我了……娘！娘！郑叔叔又来看我啦！娘！我在这里！娘……” 在落日的余晖下，大壮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天真无邪…… 第30章 发财了！ 当看到大壮被郑安亲手戴上枷锁的那一刻，李秀茹便放弃了抵抗。 她虽然从丈夫陈子安那里学得一些武技皮毛，对付罗森这样的生瓜蛋子可以，却绝对不是展林温的一合之敌。 更何况，大壮已经落在了裁决司的手中，此时不论李秀茹再如何负隅抵抗，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绝望之下的李秀茹面色却反而变得平静了下来，慢慢低下了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我是主谋，大壮什么都不懂，他只以为是在玩儿游戏。” 展林温的目色中闪烁着无比的愤怒、失望、悲痛，甚至还有一丝怜悯，但临到头，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会尽力而为的。” 李秀茹点点头，慢慢挤出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对展林温乞求道：“我能，再抱抱他吗？” 展林温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侧过身子，向着门外退了半步。 因此下一刻，李秀茹一步一顿地走到了院中，轻轻将大壮搂到了自己怀中。 已经戴上了枷锁和脚镣的大壮被抱得有些难受，连连道：“娘……娘你做什么？娘……” 汹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李秀茹的双眼，她的声音终于变得哽咽了起来，喃喃而道：“大壮，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对不起……” 展林温似有不忍地偏了偏头，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簇鲜红突然从大壮的口中淌落。 “娘……” 这或许是大壮生来所学会的第一个字，亦是他生命中所能够道出的最后一个字，他的眼神中透着天真的疑惑，随后失去了全部的神采。 “嘭！” 大壮那敦实的身体惨然落地，一根银针在他的脑后熠熠发光。 与此同时，李秀茹也终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双膝一沉，跪倒在地，所有的声音都被强烈的悲痛所扼，如鲠在喉。 “大壮！” 郑安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一个跨步来到大壮身边，伸手探向这个傻小子的鼻息。 紧接着，根本不用展林温吩咐，四周一众裁决司差役便一拥而上，将李秀茹双手反绑，口中塞了麻核，断绝了她自尽的最后一丝可能。 事实上，这一切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因为在击杀罗森无果后，李秀茹的手中便只剩下了一根银针。 即便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恐怕会面临裁决司那惨无人道的酷刑，也仍旧把这最后的解脱的机会，送给了大壮。 以爱之名。 罗森在铺子大门外看着这一幕，内心唏嘘不已，他当然知道李秀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没了母亲的大壮，不管最终是否会被定罪，都一定很难在这个世道上生存下去。 展林温保得了大壮一时，却保不住他一世。 毕竟，大壮玷污了守备府林都统的千金女儿。 除此之外，想必钱元吉和怡花坊也不会放过他。 在很多时候，活着比死去更加可怕。 便在罗森感慨万千之时，一道声音却忽的从他耳畔传来。 “你知道吗？大壮并非生而如此，而是因为一次发烧烧坏了脑子。” 罗森转过头，看着目色冷峻的赵无双，疑声道：“你怎么知道？” 然而，赵无双却并没有解释，只是接着道：“那日陈子安丧命的消息传来，李夫人悲痛欲绝，只身一人前去裁决司讨公道，就这么将发着高烧的大壮留在了家中，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罗森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却没想到，这中间竟还有着这样的内情。 他愣了愣，正打算问问赵无双知不知道陈子安到底是怎么死的，又与展林温有没有关系，却看到袁波怀中抱着一个失去了意识的小姑娘从里面冲了出来。 “府首大人！令千金找到了！” 话音落下，早早便埋伏在锦绣街两边的州府内侍纷纷冲了出来，老当益壮的府首大人走在最前头，一把从袁波的手中接过了自家女儿。 紧接着，始终于府首身边待命的医馆大夫将指头搭在了小姑娘的手腕上。 “大人，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喝了些安神草之类的药物，等睡醒后自然就好了。” 闻言，府首大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笑着对袁波点了点头。 “你做得很好！” 说着，府首大人微微抬颌，于是很快就有侍卫捧来两块银锭，将其交到了袁波的手中。 接过银子的袁波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连连道：“多谢府首大人厚赏！” 看着这一幕，罗森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尼玛案子明明是自己破的，这府首老头儿真是瞎了狗眼了，居然把赏赐给了个捡漏的家伙！ 看看袁波那谄媚的样子！ 恶心！ 令人作呕！ 臭不要脸！ 谁曾想，便在罗森面沉如水之时，却见府首大人竟对他招了招手。 “罗森，来，来。” 罗森愣了愣，随后上前，在袁波那一脸鄙夷的目光中，躬身行礼。 “府首大人。” 老头子笑呵呵地看着罗森，开口道：“今日婉儿能幸免于难，保全性命，你当记首功，不愧是老展的徒弟，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来人，看赏！” 话音落下，刚才那侍卫直接端来了一个盘子，上面盖着一块儿红布，将其掀开来，里面竟满满当当摆满了银子！ 粗略看去，至少有四五百两！ 这下子，罗森差点儿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赶紧上前从侍卫手中接过盘子，再将上面的银锭一个个揣入到了怀中。 “哈哈哈哈，还是府首大人您够意思……呃，我的意思是……”罗森看了旁边同样一脸目瞪口呆的袁波，终于把台词给想起来了。 “多谢府首大人厚赏！” 看着罗森这多少有些毛手毛脚的模样，府首大人也不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我还得赶紧把婉儿带回家去让大夫再诊断诊断，待会儿你就跟老展说我先走了。” 罗森点点头，目送府首大人在众侍从的拱卫下缓缓离开，感觉自己整个裤腰带都沉甸甸的。 “袁大人，怎么还跪着呢？府首大人都走远了，赶紧起来吧，这青石板怪硌得慌的……” 面对罗森那一脸的戏谑，袁波似乎是想反唇相讥，却又心有顾虑，只是狠狠地瞪了罗森一眼，随即拍拍屁股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哼，真是小人得志！” 听着袁波那毫无意义的狠话，罗森也不生气，转过头来，正看到展林温押解着李秀茹走出鞋铺，郑安没有跟着，应该是在料理大壮的后事。 “大人，府首大人说他先行回去了。” 展林温点点头，脸上无悲无喜，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罗森的肩膀，低声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着，展林温一挥手，便带着裁决司众人往黄梨街的方向行去。 罗森看着展林温的背影，知道这位司丞大人今日恐怕是心绪难定了，自己也不便打扰，便干脆回身对赵无双说道：“赵公子，今日我能破获此案，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你，再加上先前承你救命之恩，不如便由我做东，请赵公子吃顿便饭？” 闻言，赵无双合拢了手中的折扇，轻轻笑道：“当然可以。” …… 片刻之后，赵无双与罗森于桌前相对而坐，赵无双暗暗皱眉看着那块老旧的“洪桥面馆”的招牌，不禁连连苦笑道：“真看不出来，原来罗小兄弟竟是一个如此节俭之人。” 闻言，罗森知道，这是赵无双嫌弃自己请客的档次低了。 实话实说，今天人家赵无双可是真真切切救了罗森一命的，结果就换来一碗牛肉面，似乎的确有些说不太过去。 念及于此，罗森顿时财大气粗地一招手：“老板，给赵公子那碗再加半两牛肉！” 话音落下，不禁引来旁边一个黄毛小丫头的一声惊叹。 “哇！罗森哥哥，你今天发财了啊？” 罗森非常骄傲地拍了拍腰包，眉开眼笑地点点头道：“听到响儿了吗？今儿你罗哥哥我可是办了件大案子！” “真的啊！罗森哥哥你快跟我讲讲，是个什么案子啊……” 眼看小丫头已经搬着凳子来到了跟前，罗森的脸上又不禁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呃，那个，这属于裁决司机密，可不能随便说给人听！” 闻言，小丫头顿时不干了，嘟着小嘴道：“哼！罗森哥哥又骗人！”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面馆老板的一声责骂：“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一边儿玩儿去，嘿嘿，这个罗大人别见怪啊，小孩子不懂事……” 罗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连道：“不碍事不碍事的……”说着，他又转过头看向赵无双：“那什么，赵公子，身上有碎银子吗？借我一两半两的。” 赵无双一脸懵笔地问道：“你身上不是有钱吗？” “哎呀，没有零的，快快……”罗森伸着手，不断催促着。 赵无双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请自己吃饭，竟然还要找自己借钱，一时间竟愣了半晌。 随后才在罗森那一脸不耐烦的目光中掏出了一辆碎银。 下一刻，就见罗森将那碎银子塞到了黄毛丫头的手中，低声道：“拿去买好吃的去，别告诉你爹啊！” 于是原本被老爹训得哭丧着个脸的小丫头重新恢复了笑容，一双眼睛仿佛弯成了天边的皓月。 “还是罗森哥哥最好了！” 见到这一幕，赵无双也不禁笑了，暗暗摇了摇头道：“说好了是借的，那一两银子以后可得还我。” 闻言，罗森顿时翻了个惊世大白眼：“你堂堂徐州府第一美男赵公子，会缺这一两银子？” 赵无双则一本正经地说道：“君子无信则不立，借就是借，这可得分清楚。”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罗森低声嘟囔了一声，随之才道：“好好好，说了会还你就肯定还你，看你那一副小气兮兮的模样……” “我小气？”赵无双简直被这样无赖的说辞给惊呆了，险些一扇子把罗森给拍成肉饼。 好在此时老板端着两大碗牛肉面上了桌，嗅着那扑鼻而来的香气，竟让赵无双忘了罗森的臭不要脸，一时间只觉得食指大动。 再看罗森，已经抄起筷子对着面条狼吞虎咽了起来。 一边吃着，还一边对赵无双问道：“我看你对那陈氏鞋铺的情况这么了解，而且又姓赵，不会碰巧与西城三绝中，赵家的铁，有什么关系吧？” 第31章 赵家的铁 罗森的猜测当然是有道理的。 跟中华文明百家姓排名第一的“赵”姓不一样，在大梁帝国，赵并不是一个大姓，尤其在徐州府境内，便更加寥寥可数了。 再加上赵无双对大壮的事情如此了解，甚至还知道李秀茹身怀飞针之术，才会提前于门外伺机而伏。 这么看来，赵无双很可能与西城那位名动州府的赵铁匠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对此，赵无双并没有矢口否认，甚至没有跟罗森绕圈子，而是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道：“那是家父的生意。” 说完，赵无双也拿起了筷子，先夹起一块牛肉放入了口中。 下一刻，赵无双的目光变了。 “嗯？” 但他却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评价，便赶紧又挑了一筷子面条吸了进去。 “嗯！” 劲道的面条，加之香甜的牛肉，在口中共谱起了一曲雄壮的史诗，仿佛让赵无双看到了辽阔的草原，以及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牦牛在肆意狂奔。 或许即便是史书上所记载的，三百年前的那片苍茫，也不过如此了吧。 实事求是地说，虽然赵无双还算不上一位真正的老饕，但他毕竟是吃过无数山珍海味的人，如果只是一碗简单的牛肉面，绝对不会让他如此失态。 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赵无双美美地喝了一口面汤，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位正在案边熬着汤汁的洪老板，嘴角掀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果然，黄梨街上尽皆是藏龙卧虎之辈啊…… 然而，还不等赵无双深究这位洪老板的真正来历，便听对面的罗森一脸惊喜地说道：“你说那位传说中的赵铁匠便是令尊？赵大哥！你这可真是我的贵人啊！” 赵无双将目光收回，一头雾水地看着罗森。 “怎么，罗兄弟可是要打造什么兵刃？” 罗森哈哈一笑，故作羞怯地说道：“倒也算不上什么兵刃，只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儿。” “有图纸吗？” “有，有。”罗森连连点头道：“如果赵大哥方便的话，不如明日我带着图纸，咱们一起去拜访一下令尊大人。” 平心而论，赵无双作为徐州州府的一块金字招牌，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但像罗森这么臭不要脸，却还一脸理所应当的人，真的很少。 刚才还一脸不耐烦地找人赵无双借钱呢。 结果一回头知道了赵无双的父亲便是西城赫赫有名的赵铁匠，便立刻变了一副嘴脸，一口一个“赵大哥”地喊着了…… 对此，赵无双也是毫不留情地揶揄道：“罗兄弟，你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见风使舵吗？” 罗森丝毫不以为耻地笑道：“赵大哥谬赞了。” 这句话顿时把赵无双噎了个够呛，差点儿把嘴里的面条吐罗森一脸。 “咳咳……好，罗兄弟你也算是赵某所认识的一个奇人了，不过有两件事情，我可得跟你明说。” 罗森连连点头道：“赵大哥但讲无妨。” “第一，家父的打铁生意，概不赊账！” 闻言，罗森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赵无双误会自己了，赶紧又拍了拍腰包：“这一点赵大哥尽可放心，咱再怎么抠，也不能买东西不给钱啊，是吧？” 赵无双心想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随之再道：“第二，其实，家父与我之间关系……有些紧张。” 这一次倒是让罗森有些意想不到了。 但他随即便想到了两种可能性。 莫非是因为赵无双长得太惊天地泣鬼神了，导致老赵以为这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亦或者…… “是因为赵兄去了司乐府吗？” 赵无双苦笑着点点头：“家父从小便希望我能继承祖业，成为一名名动天下的铁匠，只可惜，我最终还是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此言一出，罗森不禁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赵无双那修长的身材，琢磨着就他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要真的去做了打铁匠，恐怕距离赵家破产也就不远了吧…… 不知州府又有多少黄花大闺女为之扼腕叹息。 唔……这么想想好像也不一定。 没准儿若赵无双真的继承了祖业，未来整个徐州府所有姑娘都会腰挂佩剑，手持匕首了，赵家第一兵器铺的名号兴许指日可待啊…… 传说中的徐州府第一流量明星开门做生意，还怕不能日进斗金？ 罗森越想越觉得人比人，气死人，不禁皱着个眉头道：“不管怎么说，总得去试试，听说你们赵家的订单都已经排到明年初夏了，若不靠着赵兄这层关系走一次后门儿，等我这东西打好恐怕得遥遥无期了。” 赵无双轻轻笑道：“行吧，不过我可不敢作任何保证。” 罗森仰着脖子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我明白。” …… 第二日正午，罗森趁着午休之时，便如约朝锦绣街而去，只不过此时的他非但没有神器将成的喜悦，反而紧锁着眉头。 因为今日早些时候，郑安对他说的那番话很是奇怪。 从府首大人那里得了几百两银子的厚赏，罗森虽然抠门儿，但在人际关系上却一点儿也不傻。 所以他打算请整个裁决司的同僚们一起吃顿饭。 却被郑安给拦住了。 说是裁决司没有破案后大举庆祝的惯例，让罗森私下里拉着李三儿他们高兴高兴就可以了。 可问题在于，这事儿跟李三儿有什么关系？ 罗森能够破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在于之前裁决司众役的调查结果，罗森只是最后那个负责摘果子的人。 而且说到底，罗森能够有资格插手此案，其实最应该感谢的，是展林温。 但郑安却告诉罗森，展司丞近日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吃饭什么的就免了。 由此，罗森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难不成展林温觉得自己在破案的时候抢了他的风头，心生不满，所以打算适当地敲打一下自己？ 还是因为凶手是李秀茹和大壮，所以展林温心里面还没缓过劲儿来？ 念及于此，罗森不禁好生郁闷。 他原本是打算凭借此案在裁决司平步青云，想办法摆脱杂役身份的，现如今看来，却好像适得其反了。 当然，历经李秀茹一案，罗森也不是说全无收获。 其中最直接的，便是府首大人赏下的那几百两银子。 有了这笔钱，起码罗森不用顿顿吃馒头度日了，生活水平可以说是大幅度提升。 另外罗森也有了足够的资本，去打造地球方工作组为他量身定制的杀手锏。 枪械。 一旦此项工程顺利完成，若未来罗森再遇到李秀茹那般身怀武技的高手，也不会处处陷于被动了。 任你武功再高，也挡不住一颗子弹！ 心中满怀着即将无敌于天下的美妙憧憬，罗森渐渐将郑安的奇怪态度抛到了脑后，当他慢步来到赵家铁匠铺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紧闭，而赵无双则已经提前候在那里了。 “这是……”罗森心中一凉，感觉自己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却见赵无双朝他招了招手：“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绕到了铺子后面的一个小门，赵无双轻车熟路地推门而入，这才开口解释道：“家父知道我今日会来，为防止引发骚乱，所以提前关了门。” 罗森看着赵无双那张无可挑剔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便看到一位长得跟健身达人似的肌肉男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行来。 “你说的朋友就是他？” 见状，罗森赶紧躬身行礼道：“见过伯父。” 毫无疑问，这便是赵无双的父亲，名满徐州府的第一铁匠，赵朝镜。 事实上，赵朝镜的相貌虽然不如他儿子那般帅得惊世骇俗，但却显得有些童颜，若不是两双鬓白的发线，整个人看起来就跟三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似的。 难道打铁还有驻颜的功效？ 罗森暗自腹诽了一声，却见赵朝镜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干脆利落地伸出了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掌。 “图纸拿来。” 闻言，罗森心中大喜，哪里还顾得上对方的态度冷淡，赶紧从怀里掏出了自己连夜画好的模型图纸。 赵朝镜接过来轻轻瞟了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罗森的身上。 罗森早已酝酿好了说辞，正准备解释一下自己要打造的是什么，却听赵朝镜问道：“搞了半天，你就是想打个这破烂古董？” 破烂？ 古董？ 什么意思？ 罗森暗暗愣了愣，还没想好该如何作答，却见赵朝镜风风火火地转过身，往炉房走去了，于是只能对赵无双问道：“伯父这是接下了？” 赵无双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家父就这脾气，今日算你运气好，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没什么男性朋友，所以此番带你过来，家父觉得高兴。” 这句话罗森不知道该怎么接。 更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好。 但不管怎么说，此番前来打造枪械部件如此顺风顺水，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于是罗森下意识地捏了捏拳头，对着地球那边的工作组表达了一下喜悦之情。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此时的地球，已经陷入了一场姗姗来迟的大混乱中。 第32章 全球动乱（上） “啪啪啪啪啪……” 一阵杂乱无章的掌声从会议室中慢慢飘出，“州府案专案组”的各位专家纷纷起立，对着电视屏幕上的罗森致以，礼貌式的敬意。 “吴教授，这次能够破案，您可是居功至伟啊！” “诶，章队长过誉了，过誉了，主要还是咱们齐处长领导得好，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吴教授您太谦虚了，当然，咱们蔡毕同志和余飞飞同志在此次案件中所作出的贡献也很大，作为咱们专案组所破获的第一起要案，今天我们算是打了一场真真正正的胜仗！” 藏在角落处的汪川看着众人已经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不禁暗自窃笑了两声，随后以出去透透气为借口离开了会议室。 初来乍到，汪川对于这座地下城的环境还不太熟悉，不过有个地方他倒是常去。 不过只是三转两拐之间，汪川便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烟囱”底下，听着头顶不断传来的“嗡嗡”声，慢条斯理地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烟来。 只是寻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没能掏出打火机来。 “不是吧……”汪川苦笑着摇摇头，正打算往回走，却只听“啪”的一声，一簇火苗自他眼前夺目而起。 抬头看去，是蔡毕。 “蔡组长。” 蔡毕摇摇头，见汪川有些拘谨，便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了烟，随后将打火机交到对方手中。 “呼……”蔡毕心满意足地自口中喷出一道白雾，随之道：“什么组长不组长的，听着生分，以后叫我老蔡就行。” 汪川点燃了烟，将打火机交还给蔡毕，轻轻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氛围，不过大家伙儿都是在为国家做事，没什么坏心眼儿，咱们这个工作组一时半会儿可解散不了，你得自己学着适应。” 听着这话，汪川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案子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蔡毕笑着道：“这件案子是解决了，但现在罗老弟他进了裁决司，未来要破的案多着呢，你别看咱们这个活儿不大，也不是谁都能进得来的，你如果真不想干了，排着队要来干的人多的是，我只是觉得……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汪川吐出一口烟，将他的脸藏了进去，低声道：“看来您查过我。” “也不算。”蔡毕抬头看了看上面那巨大的通风口，目色深邃，仿佛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或者一头足以吞噬掉世间一切的怪兽。 “五年前在西安，我们其实在暗地里交过手，你能找到佛头，很是让我意外了一番。” 闻言，汪川顿时瞳孔微缩，随之道：“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蔡毕微微一笑：“还有去年在绿水沟，把你和那吴老头儿摆了一道的人就是我，当然，咱们没打上照面。” 汪川的目色越发严峻了起来。 却听到蔡毕话音一转：“你放心，既然这次专案组把你给招了进来，就代表着过去的那些事情既往不咎了，我这句话也不是在威胁你，那太低级，我只是想说，对于你的能力，我还是很认可的，另外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真的想要退出，我们这边也不会为难你。” 说完，蔡毕弹掉了手中的烟头，笑着拍了拍汪川的肩膀，转身往回走去。 而汪川则伫立在那淡淡的烟雾中，陷入了沉思。 可惜，还不等汪川做出最后的决定，便听到一阵阵刺耳的警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没走出几步远的蔡毕顿时面色大变，一个闪身便朝会议室奔袭而去。 “什么情况？罗老弟那边又出事了？” 刚一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蔡毕便看到了面沉如水的齐远山，正死死捏着手中的座机话筒。 “是，明白，请首长放心！” 挂断电话之后，齐远山先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才对众人说道：“不是大梁国的事，而是咱们这边的问题。‘天启事件’的真相……被曝光了！” …… 还是那句话，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 自“天启事件”发生至今，其实官方已经对各方舆论进行了严格管控，在这个网络无比发达的现代社会，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就国内而言，不管是微博、贴吧，还是各大门户网站、微信公众号，甚至连QQ群信息，有关部门都已经进行了仔细筛选。 无数账号被封，无数帖子被删，更有无数更加吸引眼球的话题被引爆。 前一个小时是某亚洲天王劈腿被曝光。 后一个小时是全民男神正式求婚。 甚至还夹杂着某超一线女星怀孕的消息流露出来……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接踵而至的明星大料让那些个别关心天空异象的消息变成了沉入海底的小石子，连一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但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无法长久。 就在罗森以一顿嘴炮迫使李秀茹原形毕露的那一刻，在国内互联网上悄然引爆了一颗被埋藏了许久的炸弹。 一位国内知名的大牌导演，同时在自己的微博、朋友圈、个人粉丝网站上，发布了一段时间只有五分钟的视频。 视频没有标题，所以非常轻松地躲过了相关部门的初步审查机制。 但视频的内容，却是关于罗森在大梁国的一应遭遇。 从他在州府城郊面对刀子三人的追捕开始，到他入狱接受展林温的审讯为止，最后一幕定格在韩老魔徐徐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一刻。 全片节奏极快，配乐恰到好处，冲突头、反转身、悬念尾，可谓是将一切吸引眼球的元素都汇聚在了一起。 刚开始，自然是引得业内人士的一致好评，不少人都以为是这位大导演的新作预告。 但很快，导演便在评论区主动辟谣，表示这是他手底下的金牌剪辑师在将天空异象进行慢放、剪辑、调色、配乐等工作之后，发给自己的影片。 然后，立刻有人表示自己也拍下了类似的画面，并且拥有超过十个小时的片源，如要全片请加微信…… 紧接着，有人注意到了片头处，罗森被刀子踢过一脚之后，胸前所出现的淤痕。 于是无数张胸口伤痕自拍的照片，伴随着影片的截图，以及对视频的转载，如暴风一般席卷了微博。 当监管部门发现，打算将其逐个删除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十分钟之后，微博热搜前十全都变成了大家对于天空异象的讨论。 朋友圈被彻底刷屏。 晒胸前淤痕变成了时下最热门的娱乐活动。 各大手机端门户网站争相报道。 紧随其后，又有部分网友翻墙将国外各种关于此事的相关报道、INS消息、YOUTUBE视频转载到了国内网站。 一时间，引得舆论一片哗然。 当然，暂时来看，绝大部分的民众还是在以一种猎奇，以及娱乐的态度来看待此事，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真正遭遇了何等的危机。 因为时差，以及各国政策等原因，中国国内互联网的突然大爆并没有影响到太多的国家，但隔壁日本的各大政要却在国民舆论的巨大压力下，竟率先发布了一份官方声明！ 几乎将“天启事件”的全部真相托盘而出！ “这帮蠢货！白痴！我%￥*&%￥A!#$%……”中国外交部部长在初闻此消息后，难得骂了一句脏话，直接摔碎了常年陪伴自己的保温杯。 国务院召开紧急会议，国家最高领导人原订的访问行程就此取消。 国家总理发表讲话…… 好在国家有关部门早已对此做了足够充分的预案，所以当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暂时还显得从容不迫。 但这只是政治层面的东西。 对于国内绝大部分民众而言，在这一刻，他们彻底懵了。 大家不明白，原本只是一件好玩儿的娱乐活动，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事关生死的噩耗？ 视频中那个看起来瘦了吧唧的小男孩儿如果受了伤，自己也会受伤？ 如果他流了血，自己也会流血？ 如果……他死了，那么，自己也得死？ 这是什么设定？ 特么的连小说都不敢这么编吧！ 中国人讲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命由我不由天，结果现在呢？ 别说由天了，这特么谁说了都不算啊！ 全世界，全人类的命，都特么落在这个挨千刀的混蛋身上了啊！ 这货是谁啊！ 他特么算老几啊！ 凭什么替我做主？ 在这一刻，整个中国都沉默了。 网上的大部分评论都还处在质疑、不相信、不面对的程度，觉得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当然，时下最火的，还是关于罗森在大梁国那段视频的后续。 因此很快就有人发现，有一个刚刚建立了不到五天的，名为“天启”的网站悄然上线了，网站干净得就像是太监的内裤，里面只挂了十一个视频。 每个视频24个小时。 制作当然没有大导演的那个视频那么精美，没有后期调色，没有BGM的铺排，也没有内嵌字幕，一切原汁原味。 自然便是罗森之前在大梁国十一天的全程实录。 与其说这是一部电视连续剧，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一部纪录片。 可即便如此，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第一集的播放量也直接突破了五亿…… 热度彻底爆表。 再一个小时之后，在百度词条里，关于“天启”、“罗森”、“大梁”等关键词的搜索热度，突破了二十亿。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因为大梁国中的“罗森”与他本人相貌并不一致，所以虽然名字雷同，但实际上却并没有给罗森在现实世界中的亲朋好友造成太大的麻烦。 直到一篇来自人民日报的报道火热出炉…… 第33章 全球动乱（下） 鲁迅先生说得好，堵不如疏，疏不如导。 舆论这种东西，你要真的说无人可以操控，恐怕连你二舅妈都不信。 所以当罗森在联合国被确认“天启事件”已然无法避免的情况下，各国首脑几乎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当务之急，是不能造成全球恐慌！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希望这件事情的真相能被掩得越久越好。 因为事发突然，各国都还没有做好充分的预案，能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 例如在华夏方，根据战略工作组所给出的意见，哪怕最终还是不得不向全国民众公布“天启事件”真相，也得分三步走。 首先，是解释天空中所出现的异象到底是什么，包括让国民相信异世界的存在。 在正常情况下，这一步就至少得耗费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其次，是在大家逐步消化了这一超现实的事实之后，再探讨此事能给国家及人民带来什么好处，尽快树立罗森的英雄形象。 最后一步，才是声明罗森在异世界所遭遇的危险，将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威胁，当然，这一切必须都是在国家的可控范围内的。 然而，这一切都被隔壁那群智障鬼子给破坏了。 伴随着一份官方声明的出现，不仅仅是岛国或者华夏，包括整个亚洲，甚至是全世界，都很快被巨大的恐惧所蔓延。 整个人类文明的存亡都被寄托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不管他是做梦还是清醒，只要他受伤，全人类都将面临同样的遭遇？ 那么，如果他死了，是不是整个地球就毁灭了？ 即便这个罗森无灾无病地活到一百岁，留给人类的时间也只剩下了七十多年？ 这还只是最乐观的情况。 若是这个罗森明天突发意外，比如在大梁国走在路上就被马车给撞死了，那么，便意味着人类文明彻底走到了终结。 什么是世界末日？ 这便是了。 人类失去了未来，失去了希望。 随着事态逐步恶化，各国首脑不得已纷纷发表了统一的公告，简述了“天启事件”所带来的影响，以及系统性的应对措施。 无外乎就是增强罗森的身体素质，各项生存技能的培养，以及为其在大梁国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强大的后援支持。 华夏方更是详细列出了罗森在进入大梁国后，是如何利用国家给予的帮助，逐一克服各项困难的。 包括蔡毕所传授的女子防狼术三连击、枪械制作流程、小篆字体的识读，以及最新的，“州府案专案组”是如何帮助罗森在裁决司破获连环奸杀案，获得展林温信任，在裁决司立足的独家幕后故事。 然而很可惜，民众对此并不买账。 作为自由与民主的象征，以及对持枪合法化的政策，米国最先受到了重创。 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大规模的抗议游行这些都还只是最轻的。 更加可怕的是，在一天之内，整个米国的犯罪率达到了历史新高。 世界末日已经来临，谁还有心思去工作、上学？ 这不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却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 谁都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活着，为何不享受当下？ 有人千金散尽，只为一时的痛快。 有人生而卑微，于是开始用手中的武器宣泄不满、掠夺他人财富。 社会秩序仿佛顷刻崩塌，人类文明尚未葬送在罗森的手中，却在硝烟弥漫的纽约时代广场渐行渐远。 这不是恐怖主义，却比恐怖主义更加令人胆寒。 相较而言，远在东方的中华民族基于其文化底蕴中的隐忍与谦卑，暂时还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极端主义，至少尚未发生剧烈的社会动荡。 这当然得归功于这个全人类的救世主，罗森，是一个华夏人。 但一些令国家领导为之担忧的苗头却已经生出。 比如各大省市的物价开始飙升，各种生存物资，不管是柴米油盐，还是菜刀扳手，都遭到了大规模的哄抢。 相比起来，当年的“非典”抢盐，只是小巫见大巫。 房地产行业遭遇重创，各大省市的交通路况出现前所未有的拥堵，各大公司、店铺纷纷停业关门。 以点带面，全球经济危机近在眼前。 国务院提出的最新口号是：“全民族团结一心，共渡难关，不放弃，不抛弃，永远不丧失希望。” 著名科幻作家大刘则引用了他书中那句最著名的台词：“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但这依然无法遏制住因为七十余年世界末日倒计时而引发的全民恐慌。 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天启事件”的突然爆发至少对华夏并不全是坏事。 这个世界本没有神，自从有了罗森，便有了神。 各大宗教团体领袖或骨干成员源源不断地奔赴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 海量的资本开始往亚洲流动。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如果一定要在这场末日中选择一个可以幸存的国度的话，那么，便一定是罗森的祖国。 偷渡生意悄然大兴。 哪怕是国内黑市里的假证生意，一张华夏居民的身份证也被炒到了十万美金。 而原本才刚刚生出萌芽的裸贷行业则突然火爆全球。 但值钱的不再是“裸”，而是信息安全。 当然，时下最火爆的，热度最高的，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不久前才刚刚诞生的“天启网站”。 其上线的十一个视频，在一夜之间，点击量已经突破了百亿大关，并且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朝两百亿冲刺。 网站很快上线了论坛模块，立刻碾压微博、贴吧，以及各大门户网站，成为了当前最活跃的社交网站，只是很可惜的是，天启网站似乎对外国朋友不太友善，竟然内置了只能用汉语发帖、回帖，其他文字语言一并以乱码出现的程序，让全球网民都为之恼火…… 于是接下来，一场黑客的攻坚战与防守战立刻被打响。 但这场战役却以一种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 原因很简单，就在各国黑客奋力敲打键盘的同一时刻，他们都赫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手掌出现了一道长约五厘米，深三毫米的灼痕！ 这是什么？ 这是来自救世主的警告！ 是上帝的惩罚！ 现在谁是上帝？ 当然是罗森！ 因此各国黑客纷纷收手观望态势的发展。 当然，这一警告并不单单是针对于各国黑客的，而是全人类，于是在这一刻，无数人抬头仰望天空，试图找出来自天启的蛛丝马迹。 各国官方视频组工作如火如荼展开，各大野生的中文字幕组通宵达旦工作，仿佛所有人都忘了世界末日这回事，开始关心罗森在大梁国究竟遭遇了什么。 理论上来说，时至此刻，全球各大国家都已经有了足够的技术支撑，可以将天空异象以全日制同步播放的模式，展现给人们观看了。 但诡异的是，大家能够在网络环境下搜索到的最新资源，仍旧只有罗森大梁历险记的第十一集。 也就是“州府案”被破获的当天。 第二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少在网上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连特么个下集预告都没有啊！ 紧接着，华夏官方发出严正声明，奉劝各国不要妄图干涉华夏内务，不管是各国首脑，还是民间黑客团体与个人，否则，不排除将罗森强制唤醒并施以制裁手段。 这下子，除了华夏以外的全球人民终于慌了。 各国领导纷纷下令抓捕对“天启网站”伸过手的黑客组织及个人，甚至将其当成国家第一要务来办，各大反恐部队、国家特殊组织倾巢而动，一时间弄得整个黑客界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另外一方面，华夏人民似乎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一回，在天启网站的论坛上掀起了一波全民狂欢。 关于末日论的恐慌似乎也因此而减轻了不少。 但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手段，为了维持社会文明、经济系统、各国民众的生活状态不至于全面崩溃，哪怕是抱着亡羊补牢的心态，华夏方面也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做出全面的舆论导向了。 因此各大媒体纷纷各显神通，拿出了各方报道。 最核心的要素，当然是借由这次黑客危机，阐述了罗森的存在，将给华夏的世界地位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震惊！米国总统被气得流泪，竟是因为这般！” “速看！防删！罗森先生的存在将对其他各国造成毁灭性打击！” “末日？还是新的开始？关于罗森先生你不得不知的十大隐秘！” “不是巧合！千年前《推背图》便已预测到今日华夏之崛起！” …… 一时间，整个华夏国内的舆论报道风头急转，充满了对未来的畅想，国民翻身做主人已经不再是一句口号，而即将变成现实。 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人民日报顺风顺水地推出了那篇谋划多时的头版头条。 《人民的英雄》。 让人们更加全面地了解了关于救世主罗森的一切，将其视为自己的朋友，一个有血有肉的，你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普通人，正为了国家兴亡，不断奉献的英雄。 此文一出，整个天启网站再一次爆了…… 第34章 阳光下的罪恶 罗志清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却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一觉睡到太阳晒了屁股才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写侦探小说这个工种，难免还是要到了晚上灵感才会爆棚。 当然，最不可思议的是，罗志清就这么日复一日地黑白颠倒地生活着，身体竟还吃得消，除了前些年被确诊了糖尿病之外，身体倒也没什么大恙。 “糖尿病嘛，无非就是打打针的事儿，看开点儿其实也没什么……” 这就是老罗同志的原话。 但不可否认的是，罗志清能够靠着写小说获得今日的成就，有一个人的功劳是绝对抹不掉的。 自然就是他的爱人，胡玉。 这不，罗志清才刚起床，还没走出卧室呢，就已经闻到了那扑鼻而来的饭香。 一时间，罗志清感觉自己脑中残余的瞌睡虫都争先恐后地飞走了，他迈步来到饭厅，看着眼前那只惹人垂涎欲滴的烤鸭，刚把手伸出来，却被一巴掌给拍掉了。 “先去刷牙洗脸！”胡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顺手把刚刚熬好的鱼汤给端上了桌。 罗志清讪笑了两声，屁颠儿屁颠儿地去了厕所，再一次感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胡玉是罗志清的第二任老婆，自前妻去世之后，便是胡玉一直在照顾罗志清的生活起居，两人虽然没有孩子，胡玉却算是当了一位全职太太。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样样不落，两人就这么一直生活了十多年。 要问罗志清心中有没有遗憾，那肯定是有的，便是一直没能跟胡玉有一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 至于说他和前妻生的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罗志清虽然心中有愧，但这么多年下来，罗志清虽然仍旧无法释怀，却也早就看淡了。 如无意外，两父子的心结恐怕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也就随他去了吧…… 洗漱完毕，罗志清重新来到饭桌边坐下，先是美滋滋地喝了一碗鱼汤，这才拿起手边的报纸走马观花地看起来。 作为一个标准的60后，罗志清并非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平日里写作也大多利用电脑来查阅资料，但每日看报的习惯仍旧没有落下。 毕竟写作这个事情吧，你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有了灵感。 网上信息纷杂，各种无良小编写出来的故事简直让人感觉像是被强行喂了屎。 相较而言，报纸上的文章虽然没有那么天马行空，但好在写实性高一些，除了明星的八卦之外，不少真实发生的故事都给罗志清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素材。 创作原本就是基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嘛。 出于职业偏向，罗志清最爱看的当然是《法制日报》，他最擅长的也是对于真实案件的改编，但今天他却发现自家爱人竟买了一份家里面平日很少买的《人民日报》。 出于好奇之下，他翻开了这份今天直接被卖脱销的报纸…… 五分钟之后，，罗志清的筷子直接掉在了桌上。 “宝贝儿！你快来看！这……这罗森……是……是……” 一时间，罗志清话都说不明白了，嘴里面直哆嗦，当然，关于自家老婆的爱称还是显得那么肉麻。 另外一边胡玉还在厨房炒着菜呢，听到罗志清的喊声，只笑着应道：“我也是刚刚才看到的，就顺手买了一份回来，让你高兴高兴。” 罗志清坐不住了，一手抓着报纸，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厨房，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这上面说的，真是我儿子？” 相较而言，胡玉的反应却似乎有些过于平静了。 “罗森这个名字倒是不罕见，不过又叫这个名字，他爹又是推理小说作家的应该没几个吧，唔，关键是报纸上还写了他的住址呢，喏……” 胡玉拿着锅铲指了指角落处的一个住宅信息，随之道：“我记得去年跟你过去看他的时候，导航的位置就在这个小区呢，房租虽然不贵，但就是绿化环境太差了，而且他跟你一样，也是不太喜欢出屋的人，当时我还建议……” 胡玉这边还说着呢，罗志清已经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给儿子打电话了。 很可惜，话筒那头传来的是已关机的系统提示。 “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兔崽子就没打电话回来报备一声？” 胡玉抄着锅铲，将最后一盘菜起了锅，开口道：“你啊，也不看看上一次你们爷儿俩通话是什么时候了。” 闻言，罗志清顿时默不作声了。 接下来的这顿饭，或许是罗志清生平吃得最复杂的一顿饭了，平日里最爱喝汤的他只喝了两碗就放了筷子。 手边的那张《人民日报》差点儿被他翻得稀巴烂。 “我出去走走。” 眼看胡玉开始收拾碗筷去洗刷，罗志清拿上钥匙直接出了门。 见状，胡玉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一般除非在写作的时候遇到严重卡文，实在没有灵感的时候，老罗同志才会主动出门走一走，今天看来这事儿给他的触动真的不小。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出了门的罗志清其实并没有能够走多远，因为他实在是低估了现代社会的信息传播速度，以及记者们闻风而动的效率。 他才刚刚来到小区大门口，就被一群激动不已的记者，以及一片片足以闪瞎眼的灯光给拦住了。 “请问您就是罗森先生的父亲，罗志清先生吗？关于您儿子成了全人类的救世主这件事情，您怎么看？” “听说您与罗森先生的关系并不好？对此您有什么回应？” “请问您知不知道那个异世界是为什么会选择罗森先生的？跟您们家的家族历史有关吗？” …… 罗志清生平第一次体会了当明星的感受，事实证明，这滋味儿并不怎么样。 然而，正当他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其中一名记者的手中竟然拿着自己刚刚出版的新书！ 虽然罗志清是一名职业的作家，出道时间也已经超过十年了，但平心而论，他的书还真的一次也没上过那传说中的畅销榜单，每个月的稿费虽然比大部分人的工资要高上那么一些，但距离大富大贵还是遥不可及。 什么签售会、发书会、粉丝会之类的，更是想都别想了…… 此时偶然见到有人拿着自己的书，老罗同志顿时眼前一亮，计上心头，奋力挪动着一身的脂肪肉，终于成功来到了那小记者的身前，一把将他手中的书给夺了过来。 随即面对着一只只被怼到嘴边的话筒，以及一簇簇摄影机上发出的红光，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不错，我就是罗森的父亲，罗志清，笔名慕白公子，如果各位想要知道关于我和我儿子的事情，其实不用来问我，答案都在这本《杀人请眨眼》里面，其中主角探长罗淼，就是以我儿子为原型所创造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最后的结果，罗志清当然是一个记者的问题都没回答，倒是意气风发地将自己的新书宣传了一遍又一遍，随后便打算功成身退，逃回家避难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举着话筒的中年男子却突然挤开了人群，迅速朝罗志清冲去。 他的左手口袋里，悄然露出了一道嗜血的寒光。 “都别挤，都别挤啊！那什么，今天采访就到这里吧，等我回去跟我爱人商量一下再来答复各位……” 罗志清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情况，还在跟一众记者打着哈哈，且战且退。 下一刻，那位中年记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话筒，穷图匕见，左手高高扬起，露出了掌心紧握的一把短刀。 直接朝着罗志清的后心扎去！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几名记者纷纷发出了惊呼，全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谁能想到，在这次看起来风平浪静的采访现场，竟然遇到了这种骇人场面！ 有人想到了。 “砰！” 一声枪响如晴天霹雳，直接在众人耳边炸开，惊得众记者与摄影师纷纷趴倒在地，罗志清也是被吓得一低头，差点儿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紧接着，从人群中突然冒出来了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单手搂过罗志清的肩膀，就将其往小区里面带。 “罗先生不要惊慌，我是反恐部队A307的徐勇，接上级领导指示，专门负责保护您的安全，请跟我来。” 罗志清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在蓦然回首间，看到那名中年记者已经被数人压在了身下，徒劳挥动的左手已是一片猩红，至于那把惊心动魄的小刀，则已经不知了去向。 十分钟之后，三辆警车呼啸而至，带队的那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一群黑衣人面前，沉声道：“不管情势多么危急，怎么能在这里开枪？如果误伤了人民群众怎么办！我要跟你们领导投诉！” 话音落下，对面走出来了一个瘦高个儿，手里面拎着一个长条形的银箱子。 声音冷静得让人背脊发寒。 “黄队是吧？首长一再嘱咐，一定要百分之百确保罗家所有人的生命安全，然而直至事发十分钟后你们才赶到，若不是我的人日以继夜地守在这里，今日你拿十条命来都赔不起，行了，什么都别说了，回去领处分吧。” 第35章 脑残粉不分世界 黄姓警察灰溜溜地走了，因为就在那个瘦高个儿说完那番话后不到一分钟，他便接到了上级领导的电话，然后被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 虽然从管辖范围，以及刚才枪响所造成的恐慌来看，黄姓警察的确有他的道理在，但即便是天大的道理，在罗志清的生命安全面前，也不再是道理。 正如瘦高个儿所言，如果今天罗志清真的出了事，对方拿十条命来都赔不起。 危机暂时被解除，现场所有的记者被如数带走，至于那位身份不明的暗杀者，则早已从人间蒸发，或许再不得见天日。 对方为什么要杀罗志清？ 是个人行为，还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行动？ 这件事与罗森有没有关系？ 这一切都暂时不知，但想必真相有朝一日终究会浮出水面。 事情到了这一步，关于罗森亲朋好友的安全问题，再次受到了国家的深度重视，或许正如当初齐远山在车上对罗森说过的那样，当“天启事件”发生之后，他身边的人，便再也回不去普通且正常的生活了…… 关于国家到底该如何安置罗志清与胡玉这夫妻二人的生活，当然还值得商榷，但毫无疑问的是，经过这一日之后，《杀人请眨眼》这本书将成为全球首屈一指的大IP。 畅销书榜首的位置应该是没跑儿了。 这或许便是罗志清唯一的收获，虽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金钱对于这个家庭已经失去了意义。 除此之外，曾经与罗森有过交集的人，都或多或少在其身份曝光后，得到了一些好处。 比如说，某罗森的初中同学，就拿出了罗森在自己毕业纪念册上的留言，以五万块钱的天价，卖给了某职业二道贩子。 再比如说，某罗森大学时期的辅导员，声称准备写一本关于罗森的回忆录，顿时引来无数出版社争相拉拢。 当然，这里面竞争最为激烈的，还是关于《人民日报》中所提及的那位，罗森的初恋。 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二十八位妙龄女子实名认领…… 一时间，大部分关于世界末日的话题，都随着这位“人民的英雄”身份被曝光，彻底转了风向标。 这便是舆论导向的作用。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令人大开眼界的，是互联网时代，粉丝经济时代的各种骚操作接踵而至。 就在《人民日报》关于罗森的歌功颂德面世两个小时之后，罗森的个人贴吧开通，关注人数就像是坐火箭一样，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内突破了五十万。 一个小时之后，发帖量超过百万。 紧接着，微博上各种罗森全球粉丝后援会正式成立，试图从天启网站的手中分一杯羹。 关于罗森从小到大这二十余年的各种生活细节被粉丝们纷纷挖掘出来。 但很可惜的是，罗森作为新一代超级流量明星，有一个他绝对不会承认，却的确真实存在的致命缺陷。 那就是罗森的颜值…… 真的是长得有些磕碜啊…… 因此就在各大媒体纷纷将目标对准罗森这个个人，而不是整个“天启事件”所带来的影响的同一时间，谁也没有想到，又一代天皇巨星横空出世了。 一开始只有很少的人注意到这个名字所带来的价值，但伴随着此人的个人贴吧开通，关注人数迅速超过罗森，微博话题将罗森挤下热搜榜第一，以及各大美女主播的现场表白之后，事情终于有些失控了。 有一个比罗森更加受欢迎的新一代男神开始频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这个人当然是，也只能是……大梁国徐州府的招牌，赵无双！ 什么流量小生，什么超级小鲜肉，什么跨时代男神，在赵无双这三个字的面前，都纷纷被秒成了渣！ 微博热搜榜第一的话题，是讨论赵无双到底应不应该继承家业，跟着他老爹去学打铁。 支持方表示学了打铁可以增强肌肉，让身体线条变得更加阳刚，当然，更关键的是，如果赵无双真的去打了铁，那么未来罗森再看到他的时候，对方很可能是裸半身的啊！ 光是想想就令人流口水呢…… 而反对方则觉得赵无双已经掌握了高强的武艺，如果贸然增肌，很可能就失去了翩翩公子的风范，看起来不伦不类，还是现在的赵无双让人最舒服。 至于中立一方则纷纷表示，不管无双公子未来做出任何决定，都百分百支持他…… 看看，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脑残粉应该做出的回答好吗！ 而微博热搜榜排在第二的话题，则是关于赵无双和罗森谁才是真正的第一男神。 此话题一出，立刻引来了两边粉丝的激烈对骂，有人觉得罗森才是带着主角光环的真男人，而有人则觉得颜值即正义，单凭这一点，赵无双就足以将罗森秒成渣渣。 一时间，网络上的狂欢似乎让人们忘了，他们现如今的处境是何等的糟糕。 人们见面第一句话，不再是“你觉得在末日将来之际，咱们能做什么”，而是变成了“罗森和赵无双你站谁？” 不知有多少好友反目，也不知道有多少情侣为之分道扬镳。 美其名曰：三观不合。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让罗森与赵无双争出个后宫之首来，在这个腐女盛行的时代，不少人也将此二人看做了大梁第一CP。 于是关于他们的同人小说争相出炉，关于此二人的影视作品纷纷开始筹备，关于这对大梁CP的歌曲正火热上线…… 对此，官方显得既欣慰又无奈。 欣慰的是人们的注意力总算被成功转移了，但无奈的却是，事涉罗森的个人名誉，他们必须加大对各种内容端的审核力度，这一下工作量就呈几何倍数增长了。 但总体来说，总比整个国家一瞬间经济崩溃，社会动荡要来得轻松得多。 然而，就在人们开始对“罗森”这个IP开始进行无限娱乐消费的时候，却有一盆冷水突从天降。 一个微博大V，名为紫光阁记者李明德的账号，突然在自己的个人微博中，发表了一篇对罗森的采访，虽然表面上与《人民日报》保持了同样的基调，但实则却在暗中深刻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担忧。 “在采访过程中，罗森先生深知自己肩负了全人类命运的责任，但对于未来却没有太多的规划，而是将希望彻底寄托在了国家力量上……” “……罗森先生对于以后如何避免出现伤亡事件没有做出回答，但我相信他一定有了与全世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觉悟……” “……虽然我坚信罗森先生在大梁国必定会竭尽全力求生存，但他毕竟只是一介凡人，与你一样，与我一样，而我们所能做的，唯有深深的祝愿，愿罗森先生不要辜负全人类的期望。” 此文一出，立刻引来了大量的转载评论，相比起《人民日报》的吹捧，李明德的这番言论当然更加切实一些，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在如此敏感的关键时期，却不免被有心人拿来利用。 于是很快，网络上的各方妖魔鬼怪都现了原型。 《紫光阁记者实名爆料！罗森不是救世主！》 《天使还是魔鬼？细数罗森在大梁国的七宗罪》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李记者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一时间，一个个自诩客观冷静的微博博主开始对李明德的这番报道进行了深入分析，更有不少人对罗森在大梁国所引来的危机展开了抨击。 比如他把宝贵的水资源给了一个死人，不顾自己，以及全世界的死活。 比如他把银票给了展林温，背弃了好兄弟袁巾的遗愿。 再比如他贸然对韩老魔出手，根本就是在头脑发热地赌上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存亡。 还有他为了出风头，提出单独与李秀茹见面，险些在对方的银针下命丧黄泉。 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把罗森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而且这些指责还并非是无的放矢，而是有数据，有科学依据，有视频截图为证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不能说错，也的确让人信服。 但很可惜，他们忽略了脑残粉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这些脑残粉有着整个国家作为自己最坚实的后盾。 因此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你们这些键盘侠就知道瞎BB，有能耐你们自己上啊！” “你们知道森森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吗？你们知道他在大梁国多努力吗！” “你们这群只会满嘴喷粪的司马玩意儿，你们要真的有本事，国家咋不让你们进工作组呢？” “看你们也蹦跶不了两天了，赶紧交代后事吧！还有那个什么李记者，坐等国家有关部门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判刑！” …… 一时间，网上群情奋起，将以李明德为首的众人喷得体无完肤，关键微博官方还让这事儿上不了热搜，只是默默地封掉了一个又一个账号。 不是骂人的那些，而是破坏和谐社会建设的“真相帝”们。 因此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隶属罗森全球后援会、罗森贴吧、罗森死忠粉的诸位将士，便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这场网络战争的首胜。 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36章 突如其来的冷遇 罗森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制个枪的工夫，整个地球的人类文明已经陷入了一场大混乱中，自己的父亲遭遇了一场暗杀，自己和赵无双还莫名拥有了数以千百万的粉丝群。 但他在大梁国的生活的确出现了一些问题。 一开始罗森看赵朝镜那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还以为自己当天就能拿到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被称之为神器的手枪，然而事实证明，罗森还是太天真了。 “家父习惯于将手中的货单进行一次性批量打造，所以一旦开了炉子，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出不来的。” 听着赵无双的解释，罗森顿时整个人都震惊了。 一连工作十几天不休息的吗？ 这尼玛还是人？ 尤其这打铁还是个力气活儿啊，你不眠不休也就罢了，难道还能饿着肚子不吃饭，憋着肚子不如厕？ 再烂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啊！ 因此罗森断定，赵无双的这番话应该只是随便找了个烂借口，这家伙纯粹是不想继续在他爹的铺子里待着而已。 不过毕竟是赵无双给自己开了后门儿，人情承不承的先不说，至少不能不给人家这个台阶下吧，反正这事儿也不急在这么一天两天的，罗森也就干脆利落地点了头，跟着赵无双从铁匠铺离开了。 但接下来罗森才发现，赵无双说的话竟也不完全是扯淡的！ 之后连续三四天，罗森每次回到锦绣街，都看到赵家铁匠铺关着大门，若不是从里面不日不夜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罗森甚至以为赵老爷子出门儿旅游去了呢！ 没想到这传说中的西城第一铁匠还真是喜欢囤着订单批量生产啊…… 这就尴尬了。 罗森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手枪到底什么时候能打出来，干脆把重心放到了火药的研制上。 相较而言，这事儿倒是不难。 毕竟工作组放着现有的军事专家不用，不惜给一个重刑犯减刑，也要让他来教罗森，一定是有他们的道理的。 首先，罗森所配置的火药，并不是中国四大发明中的黑火药，虽然这玩意儿相对来说好找。 在星爷主演的喜剧电影《大内密探零零发》中，就曾精准地给出了黑火药的配方。 硝石、硫磺、木炭。 大概比例是1:2:3。 黑火药的发明与中国古代道士们的炼丹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后来也被杂耍艺人用来表演幻术，但这玩意儿的缺点比较明显，比如容易受潮、威力也比较小、烟雾大影响观瞄等等，当然，最重要的是，稳定性差，容易走火和炸膛！ 为了罗森的安全，国家当然不能让他使用黑火药来填装子弹。 而现代火药的主要成分则为硝化棉、硝化甘油和硝基胍三种，如果想要在大梁国的环境下进行配置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需要枪火走私贩子赵爱国的帮助。 如何在限定环境下，最大程度地找到替代品，发挥出与现代枪械别无二致的威力，正是赵爱国的特长。 在进入睡眠舱之前，老赵就给了罗森三种截然不同的方案，都是属于安全性比较高，可操作性较强的火药配置方法。 再加上现在的罗森也不差钱儿了，所以很快就获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至于效果到底怎么样，就只能等手枪和子弹到了货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实验了。 当然，对于罗森而言，不管是去赵无双他老爹的铁匠铺蹲点儿，还是窝在家里研制火药，都并非他每日的重点工作。 从身份上来说，罗森现在仍旧只是裁决司的一名杂役。 这也是罗森近日来最为郁闷的地方。 照理来说，裁决司之所以能够破获州府连环奸杀案，罗森是需要被记上头功的，人家府首大人为此还赏了他几百两银子呢，可偏偏在裁决司内部，却似乎一点儿没有要奖励罗森的意思。 仿佛就跟这事儿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别说是职务上的提拔，或者金钱上的鼓励了，就连发个奖状，当众表扬两句都没有啊！ 一开始罗森刚回到裁决司做工的时候，那是走路都带着风，过往同僚还时不时地吹捧几句，让他整个人都飘飘然。 但眼瞅着这都五六天过去了，罗森连展林温的面都没见着，似乎一切又回到了生活原本的模样。 唯一的好消息是，之前一直针对罗森的那个长脸差役，袁波，好像是被派到别处查案去了，这些天倒是没来找罗森的麻烦。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因为现如今的罗森怎么着也算是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了，所以平常没少请李三儿他们吃面，自然在做工的时候，被分到的活儿也就越来越轻松。 罗森的日子好过了，但这与他一开始的初衷，或者说，与工作组为他量身定制的职业规划并不相符。 原本罗森是想依靠着破案之功上位的。 不说一步登天，至少摆脱杂役的身份，在裁决司内拥有查案、审案的权利，再加上地球那边各路刑侦专家的帮助，让他积累功勋，加速升迁。 但现在看来，这一战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出了岔子。 而且情况似乎变得越发严峻了一些。 因为近两日罗森连郑安都见不到了。 对方并没有跟袁波一样外派出差，而更像是在刻意地躲着罗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展林温觉得罗森在破案的时候抢了自己的风头，有些恃才傲物，或者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所以故意想要敲打敲打罗森，顺手冷藏一下他？ 对此，罗森当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是，当初府首大人的千金被绑，在情急之下，罗森的确在某种程度上落了展林温的面子，让自己出尽了风头，可这一切不都是为了破案吗？ 至于说大壮的死，以及李秀茹的歹毒心肠，让诸如展林温和郑安这些裁决司的老人难以接受，可这跟罗森也没关系啊！ 要不是赵无双及时出手相救，他差点儿还因公殉职了呢！ 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说冷藏就冷藏了？ 罗森心中有苦说不出，却也找不到什么突破的路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不，今天罗森一边扫着院子，还一边在心中念叨着呢。 “我为组织流过血！我为组织立过功！组织却要我忍辱负重！展林温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是人！就这么带着你小姨子跑了也不管我！唔……好像串台了……” 罗森自我发泄无果，转过头来，却看到一个半大的小萝莉正站在大门口四处张望。 一眼瞅去似乎有点儿面熟，但又好像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罗森拿着扫把迎上前去，笑着问道：“小姑娘你找谁啊？” 小姑娘瞪了罗森一眼，没怎么搭理他，继续肆无忌惮地朝里面观望着。 这下子罗森就不乐意了，轻咳一声道：“咳咳，那什么，小姑娘，这里可是裁决司，官府重地，不是什么人都能往里面闯的，你不说话我就关门了啊！” 说着，罗森作势把住了门框，却不曾想，与此同时，竟忽的从两侧冲出来一帮彪形大汉，杀气凛凛地看着罗森，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罗森能怂吗？ 当然不能！ 立马就准备开口喊人。 尼玛这可是裁决司！ 想找事儿也不挑个好地方？ 哥们儿随便一嗓子就能出来百八十人儿你信不！ 但很可惜，罗森的想法最终还没来得及转为实践，小姑娘就抢先一步开口了。 “我找罗森。” 咦？ 罗森当即就愣了，然后他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做好了随时开溜的架势，抻着脖子骄傲地回答道：“我就是罗森，你们是哪儿的人？” 话音落下，小萝莉脸上的寒霜立刻就融化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了一下罗森的小身板儿，疑声道：“你就是罗森？” “如假包换！咳咳咳咳……”罗森伸手一拍胸脯，没收住力，差点儿咳出肺痨来。 于是小萝莉眼神中的质疑更加汹涌澎湃了。 “你就是那个破获了采花大盗案，从陈氏鞋铺把我救出来的罗森？” 闻言，罗森终于知道对方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了，恍然大悟道：“你是府首家的那位千金？” 小萝莉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迈着小腿儿进了大门，伸出手道：“我叫唐琬儿。” 看着对方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罗森也有些忍俊不禁地伸出了手：“哈哈，我还以为是寻仇的呢，唐小姐你好。” “罗森哥哥，你叫我婉儿就好了。”小家伙终于露出了笑容，拉着罗森的手就不放了。 罗森也乐得顺杆儿往上爬，毕竟对方可是府首家的大小姐，且别说人家老爹赏赐的几百两银子直接改变了罗森的生活境遇，就算是为了州府与裁决司的和谐共处，罗森也得笑脸相迎嘛！ “那婉儿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 唐琬儿拖着罗森的手晃啊晃的，笑着道：“我爹说是罗森哥哥你救了我的命，我就想着怎么也得来当面道个谢才是。” 罗森有些纠结地看着唐琬儿，总觉得对方的行为举止与说出来的话有些割裂，一方面保持着孩子的童真，另一方面却又总跟个小大人似的，让人一时间很难习惯。 “哈哈，行，那我就心领了，婉儿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做工呢，等有空了我再去府上看你。” 罗森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晃散架了，赶紧客套了两句。 却不曾想，竟更加激发了唐琬儿的好奇心：“罗森哥哥在裁决司里是做什么的呀？” 对此，罗森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所谓，劳动人民最光荣嘛，当即举起了手中的扫帚道：“我现在呀，还只是一个小杂役呢，你看，要是待会儿不把这院子扫干净啊，又得挨骂啦。” 话音落下，唐琬儿顿时皱起了一双小眉头，嘟着嘴道：“罗森哥哥怎么能当杂役呢？这可都是下人的活儿！要不这样吧，罗森哥哥，你来我们家做事，保证我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职务！” 这话一出，罗森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第37章 画风崩了啊！ 如果一定要说罗森在破获州府连环奸杀案里面得到了什么好处的话，其实主要有两点。 其一，当然是他结识了传说中的州府第一府草，赵无双。 然后，便是府首赏下的那几百两银子。 往更深了去说，其实是他搭上了府首大人的这条线。 所以才有了今日他与唐琬儿的相会。 反倒是罗森原本所期待的在裁决司的飞黄腾达并没有出现。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罗森的主线任务没能完成，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把支线奖励刷满了！ 那么，要不要彻底把支线任务转成主线呢？ 这的确是一个让人心动的问题。 具体说来，就是放弃裁决司这条大粗腿，转而去抱府首的大腿。 这两条腿谁比较粗罗森不知道，但至少以他现如今的认知来看，即便府首那边是相对较细的那条腿，也绝对比他现在当一个小小的杂役要来得有前途。 但这个决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下得了的，或者更准确的来说，罗森希望能参考一下工作组那边的意见再行动。 因此下一刻，罗森面带难色地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上次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咳咳，就算府首大人肯要我，展司丞也不一定愿意放我走吧……” 闻言，唐琬儿的小嘴顿时噘得更翘了，连连道：“那有什么的，大不了我去跟展伯伯说！” 罗森苦笑连连，只能说官二代的世界他不懂，相较而言，他还是觉得洪桥面馆的二丫明显更可爱一些啊…… “那这样吧，我考虑考虑，如果府首大人真的抬爱，我会与展司丞商议的。” 听着这话，唐琬儿顿时高兴了，自顾自地跟罗森拉了个勾，连连道：“以后有了罗森哥哥保护我，我就再也不怕被坏人欺负啦！” 罗森笑着伸出手，想要揉揉小萝莉的脑袋，却又觉得好像不太妥，只能悻悻地揉了揉鼻子。 “那日若不是你偷偷一个人跑了出去，哪里会这么麻烦……” 正说着呢，罗森突然眼角一闪，一个瘦高个正眯着一双小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 “咦？这不是唐大小姐吗？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裁决司玩耍了？” 罗森转过头，看着神出鬼没的郑安，心想这货难道是属猫的吗，竟然走路没声音的？ 然而，还不等罗森搞明白郑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令他无比尴尬的一幕就出现了。 只见唐琬儿插着个小腰，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们都是坏人！居然把罗森哥哥当成下人使唤！我就是来劝说罗森哥哥弃暗投明，来帮我爹做事的！”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挖角不当面，听着这话，罗森不禁伸手扶额，心中长念：童言无忌…… 但让人意外的是，郑安并没有透出丝毫的不喜，反而笑得脸上堆起了三层褶子，连连开口道：“唐大小姐许是误会了，司丞大人可没有亏待罗森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让他先完成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 闻言，罗森仿若福灵心至一般，张口而道：“不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此言一出，郑安顿时一愣，颇有些惊讶地看着罗森，似乎是被这番话给震住了。 至于另外一边的唐琬儿，虽然没能完全听懂，却颇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一双大眼睛直冒小星星。 “没想到罗森哥哥竟如此有文采，等我回去一定要说与爹爹听！” 初试文抄公之威能，罗森对于这样的结果表示很满意，臭不要脸地笑了笑道：“这只是我们这些穷苦孩子自我安慰的歪道理罢了，婉儿你可别真的为此故意不吃饭，劳累过度，以苦为乐才是……” 唐琬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赶紧又道：“那罗森哥哥，我们之前的约定可不能不作数。” 罗森瞥了一眼身边的郑安，笑道：“放心吧，我会考虑的。” “那就这么说定啦！” 唐琬儿又高兴地拉着罗森的胳膊晃了晃，随后想到罗森还得做工，当即也不好意思多做逗留，有模有样地施了一礼，便耀武扬威地带着一众护卫离开了。 眼看众人消失在裁决司的大门口，郑安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委屈，但展大人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关于府首那边……” 罗森笑着道：“我会权衡的。” 闻言，郑安不禁目露忧虑地看了罗森一眼，摇摇头离开了。 唐琬儿的突然造访当然只是一个意外，但对于罗森而言，却是一个好的意外。 唯一值得他所担心的是，小孩子毕竟心性难定，很可能唐琬儿今天提出邀请之后，明天就直接给忘了，或者干脆被罗森那番“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道理给说服，觉得罗森就这么在裁决司当个杂役也不错，那罗森可就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唐琬儿会不会回去跟她老爹据理力争罗森不知道，也没办法控制，但令人惊喜的是，第二天，展林温终于愿意见他了。 罗森猜不透这与唐琬儿的挖角有没有关系，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消息。 见面的地方仍旧是在展林温的办公室，也就是那间石屋，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郑安也在，还有一个罗森从未见过的老头儿。 长着一头酒糟鼻，头发有些蓬乱，眼球有些浑浊，眉目间满是疲态。 老头儿和展林温都坐在桌子后面，而郑安则负手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场间的气氛不算太严肃，却似乎有些诡异。 今天展林温没有再抱着他那只被地球方工作组认为工艺逆天的茶壶，而是捧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回来之后，司里面没有对你发布任何奖励，反而还有所冷遇？” 展林温的问题开门见山，并没有太多寒暄的意思，却听不出喜怒。 罗森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道：“要说不甘，肯定还是有一些的。” 展林温目色低垂，轻轻叹道：“原本我这么安排，是想要有意磨砺一下你的心志，毕竟你入司的时间还太短……”顿了顿，展林温又摇摇头道：“但我没想到，婉儿会突然对你抛出橄榄枝，而且看样子如果我再不出面的话，你就真的打算走了。” 对此，罗森不禁诚惶诚恐地开口道：“大人于我有再造之恩，如若大人不同意，我是断然不会更换门庭的。” 罗森的这番话当然是半真半假，从感恩的层面来说，是真的，但最终到底该如何去选择，他却需要听从工作组那边所传达过来的意见。 展林温对此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道：“之前你曾对府首声称是我的徒弟，这当然是权宜之计，但现在我想问问你，如果我真的愿意收你为徒的话，你可愿拜在我门下？” 闻言，罗森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这么突然的吗？ 难不成老展真的看出自己的天赋和才华了？ 可为什么总感觉这个拜师的提议有些儿戏呢？ 还不等罗森想好怎么回答，便听展林温继续说道：“我这一生，只收过一个徒弟，只可惜，那人最终背叛了我司，现在你是第二个，我不希望重蹈覆辙，所以如果有朝一日你走了他的老路，那么哪怕是追到黄泉碧落，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会亲手诛杀了你，你可明白？” 罗森瞪着眼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明白。” 话音落下，原本还跟个空气人一样站在旁边的郑安已经端着茶杯来到了罗森的面前。 看这架势，是根本就没有打算问罗森的意见啊！ 这个师是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了啊！ 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对于罗森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儿，有了展林温这根大粗腿抱着，飞黄腾达的日子还远吗？ 似乎与工作组为他量身定制的职业规划并不冲突的样子呢…… 因此接下来罗森倒也干脆，直接从郑安手中接过茶杯，对着展林温当头跪下，诚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直到这个时候，展林温才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端起杯子轻轻饮了一口，随之道：“起来吧。” 罗森这会儿脑子还有点儿懵，他不明白展林温为什么会突然收自己为徒，也不知道旁边那个长者酒糟鼻的老头儿为什么对自己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就在他起身的同一时间，展林温的声音再次传来。 “从明天开始，你将被正式逐出裁决司，但为师不希望你跟着府首做事，而想让你进入守备府。” 话音落下，罗森脑中终于灵光乍现，彻底听懂了展林温这番话的意思。 令他浑身寒毛都炸立了起来。 卧槽这画风转变得这么快吗！ 这才几天时间啊，就从刑侦剧变成谍战剧了？ 怪不得那日从守备府出来，展林温突然问了罗森一个奇怪的问题。 怪不得破案之后展林温故意将罗森雪藏了起来。 怪不得唐琬儿一出现展林温就来安抚罗森来了。 怪不得展林温这么着急着要让罗森拜自己为师。 这是在为罗森未来的间谍工作铺路啊…… 罗森表示自己看过这一集。 这特么不就是《无间道》吗！ 任罗森与地球方工作组千算万算，也是真的没算到这一茬啊…… 第38章 什么木什么气？ 罗森前脚立了功，后脚就被打入了冷宫，刚刚以为峰回路转拜了展林温为师，然后就被告知赶紧从裁决司滚蛋。 如果换个什么别的人，恐怕脑子就彻底懵了。 还以为展林温是精神分裂呢。 但罗森不一样，人家毕竟是在现代社会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展林温的真正用意。 如此想来，当初展林温突然将他从一介囚犯提拔为裁决司杂役，恐怕便抱有这番打算了。 一个在州府无亲无故，背景一片空白，有些小聪明，而且敢于冒险的人，这样的人不去当间谍，谁去当？ 但正如一开始展林温所忧虑的那样，罗森在裁决司的毫无根基，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弱势。 优势是在于当他更换门庭之时，不会遭人怀疑。 弱势则是他对于裁决司的忠诚度是个问题。 所以原本在展林温的计划中，是准备将罗森塑造成在裁决司郁郁不得志，受尽欺压和冷遇，最终愤而离开的这样一个形象的。 但很可惜，唐琬儿的出现，打了展林温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展林温才不得不转换思路，用拜师这一招，试图强行提升罗森对裁决司的忠诚度。 想法是好的，但这里面却还是有个问题。 “师父，徒儿虽然不知道您到底要我去守备府做些什么，但徒儿大概明白了您的意思，只是您这亡羊补牢的举措，是不是晚了点儿？您看啊，昨日婉儿妹妹刚来邀请我去跟着府首大人做事呢，您就将我逐出裁决司，那我为什么不去投奔府首大人？” 要么怎么说罗森脑子快呢，不管是于公于私，他当然都不想去当这个间谍。 开玩笑，卧底这种工作危险性多高啊！ 一着不慎就把身家性命都给搭进去了好吗！ 罗森压根儿都不用去猜，就知道工作组那边肯定是不会同意他潜伏进守备府的，这可是拿全人类的生命安全在开玩笑啊！ 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理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口大锅扣在了唐琬儿的脑袋上。 却不曾想，听着这番话，展林温并没觉着苦恼，反而笑着道：“你且安心，此事为师已经安排妥当，届时你先去投靠府首，而他则会负责安排你进入守备府。” 闻言，罗森顿时心中一沉。 他怎么也没想到，展林温竟然把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啊！ 可罗森是那么容易向命运屈服的人吗？ 他不是！ 哪怕此时看来他已经别无选择，但他仍旧决定作出最后的争取。 “可是师父，徒儿也没有当细作的经验啊，万一到时候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岂不是让您老人家的计划满盘皆输？” 展林温一挥手：“无妨。事实上，为师让你进入守备府，并没有特定的任务交给你，一切决断均凭你自己定夺，只要你记住，你是为师的徒弟，是我裁决司的人，就可以了。” 罗森一愣，眨巴眨巴眼睛道：“那师父您弄这一出是为了……？” 闻言，展林温不禁暗暗看了旁边那个酒糟鼻一眼，后者则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月之前，我司曾接到密报，说守备军在去年的剿匪团战中，贪墨公粮、虚报战功、屠杀无辜百姓，但却始终苦无证据，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此言一出，罗森立刻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还记得，当初在调查连环奸杀案的时候，一开始，他根据专案组的意见，曾经以运尸为突破口，将嫌疑落在了守备军的头上。 但展林温却表示，在林青碧遇害之后，他便已经将整个守备府上上下下都给查了个遍。 结论是没有任何收获。 而林家则一再声称，林青碧的贞洁从未遭受过玷污。 此时再想，不禁细思极恐。 罗森突然觉得后背阵阵发凉，所以他突然开口问道：“林青碧，真的是被李秀茹所杀吗？” 话音落下，场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展林温听懂了罗森此言背后的深意，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但还不等他回答，旁边那个长着酒糟鼻的老头儿却第一次开口了。 “裘某敢以裁决令起誓，此事无假，我裁决司虽然在历史长河中多有好大喜功之悲例，却从未因此而杀害无辜，更不屑于用此龌龊卑鄙之手段。” 闻言，罗森终于知道了这位酒糟鼻老头儿的身份。 竟然是被誉为裁决司两大巨头之一的，掌令使，裘生！ 但即便如此，罗森也没有就此怂逼，而是进一步问道：“那李秀茹可还活着？” “当然。” 裘生一双浑浊的眼球绽放着正义凛然的光芒。 让人不敢直视。 于是罗森低下了头，沉声道：“是小子唐突了。” 谁料，裘老爷子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道：“无妨，直到此刻，我才总算明白，展司丞为何执意要让你入守备府，你骨子里面，便是我裁决司的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认可，罗森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展林温的脸色，明显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裘生便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对展林温道：“余下的我这糟老头子就不管了，你们自己折腾去吧。” 言罢，裘生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石室，屋内的光线不知为何竟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展林温对于裘生的离去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但神色间却放松了一些，随之指着郑安道：“今日之事，便只有我们四人知晓，以后由郑安负责与你联络。” 罗森一愣：“怎么联络？” 对此，郑安只是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罗森心想你们这潜伏工作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呢，也不提前商议一下联络暗号，联络地点，联络时间之类的吗？ 而且展林温也没告诉罗森让他具体去做什么，全靠他自己发挥，您这心也太大了吧！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对于罗森的安全也是一种保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做，自然是最保险不过的路子。 紧接着，便见展林温忽的从桌上拿起了一本小册子，递到了罗森的手中。 “既然你拜了我这个师父，为师自然也不会吝啬，从今往后，多多修习，也算是为师赠予你的一道护身符。” 罗森一脸懵笔地看向小册子，只见上书五个大字…… 呃，罗森只认识两个。 书名应该叫《X木X气X》。 翻译过来，应该就是……什么木什么气…… 啥玩意儿啊！ 罗森傻了。 转头再看郑安，却仿佛一脸羡慕的模样，就差点儿把口水给淌到衣领上了。 所以这应该是个好东西？ 罗森琢磨着，等到时候回了地球，再让工作组的人给自己说道说道，随之躬身道：“谢谢师父。” 看着罗森这一脸平静的模样，展林温顿时更加满意了。 既然是干潜伏工作的人，那么自然得拥有喜怒不形于色的大智慧。 “若日后林统领问起来，你该怎么说？” “啊？说……说什么？” 罗森没听懂展林温的这个问题，那一脸茫然的模样，顿时让展林温有些忍俊不禁。 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再怎么心思深沉，真的得到一步登天的机会的时候，还是藏不住心头的真意啊！ 展林温自以为他看透了罗森，当即笑着道：“若有朝一日你真的有幸悟得气感，自然是瞒不住林家人的，届时，就说是从我这里偷的，如此，既证实了你对我司的不忠，也让林家对你有了把柄。” 罗森这才半知半解地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是，师父。” 这下子他彻底确定了，老展给自己的这本小册子定是很值钱的东西，只不过，气感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恐怕答案就藏在这册子的内容里。 可惜罗森看不懂……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只要等下一次他自然苏醒，有了地球工作组那边的专家为辅助，这个问题必然就迎刃而解了。 念及于此，罗森也就不再去纠结了。 接下来的时间，展林温又嘱咐了罗森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到了守备府尽量低调做事，再比如最好与唐琬儿暂时断绝来往，以及最重要的，便是林家上上下下所有重要人物的卷宗资料。 直到这个时候，罗森才总算放心，老展真的是对此计划谋算多时，而非是脑子一热让自己去送死的。 当然，留给罗森研究的时间不多了，更准确的来说，只剩下一夜。 明日展林温将会正式将罗森除名，随后罗森按照计划将去投奔府首大人，再在府首的安排下进入守备府。 好消息是，不论这次的间谍工作最后成与不成，暂时看来，罗森的境遇都会发生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他不再是裁决司的一个小杂役，而将摇身一变，成为守备府的一员。 若真的事成，那么当日后罗森重新回到裁决司的时候，可就不是一名普通差役所能比得了的了！ 怎么着也得是个小管事了吧！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没有风险就没有回报，便是此理。 眼看自己俨然已经没有了选择，留给罗森的问题，便变成了如何藏好自己的身份，在守备府，活下来。 至于到底怎么才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帮展林温查清林都统的贪墨案，暂时并不在罗森的考虑范围内。 还是交给工作组的专家们头疼去吧…… 当夜，罗森抄起一块砖头，砸破了李三儿家的窗户。 第39章 没那么简单 李三儿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对自己一向客客气气的小兄弟，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跑到自己家中一顿撒泼。 “我为裁决司立过功！我为裁决司流过血！展林温凭什么还把我当普通的杂役看待？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公道了？你回头跟展林温说，如果他再继续当他的缩头乌龟的话，小爷就不伺候了！” 说完这句话，罗森转头就走，只留下满屋的酒气，以及一地的碎玻璃渣子。 李三儿这边衣服还没穿好呢，见罗森就这么走了，顿时觉得一阵脑仁儿疼，赶紧又起来收拾屋子。 “妈的，没想到这小子喝多了这么疯！看来以后不能让他一个人儿出去喝酒了……” 李三儿暗骂一声，随后又担心罗森跑到衙门里面去闹腾，连忙追到罗森的住处，却发现这家伙已经在床上把呼噜打得震天响了。 “臭小子！” 李三儿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儿，转头一想，兴许让罗森这么发泄一下也不错，免得以后闹出更大的事儿来，便准备回屋收拾残局去。 却不曾想，刚回头，便瞧见一道瘦高的身影冷不丁地站在自己身后。 “三儿，这是怎么了？这么晚还没睡？”郑安笑眯眯地往窗户口打量着。 李三儿当然是认识郑安的，也知道这是裁决司里面有名的老好人，而且之前因为罗森的关系，俩人还坐一起吃过好几顿牛肉面，所以此时看到是郑安，李三儿也不禁在心里面长松了口气。 “是郑头儿啊，嗨，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罗森这小兔崽子喝多了说胡话，还把我窗户给砸了。” “噢？”郑安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他都说什么了？” 李三儿犹豫了一下，虽说看平日里郑安跟罗森的关系也挺好的，如果实话实说的话，没准儿对方还能帮着开导开导罗森，但问题在于，罗森说的这番话可大可小。 即便是醉话，如果被有心人听了去，或许便是酒后吐真言。 而李三儿跟罗森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的阶级观念深入骨髓。 从根本上来说，不管是他，还是罗森，都只是裁决司的杂役，而郑安呢？ 则是真真正正的官老爷。 对方跟自己从来都不是一拨儿人。 哪怕他们曾经在牛肉面馆把酒言欢。 所以只是一个刹那之间，李三儿已经做出了决定，讪讪笑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吹嘘自己跟着司丞大人办了案子，为咱们司立了大功呗。” “就这样？” “就这样。” 听着李三儿的回答，郑安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欣慰之色，随之道：“可我刚才怎么听见，这臭小子叫嚣着要去找大人要个公道？还骂大人是缩头乌龟？” 话音落下，李三儿顿时就尴尬了。 “原来……您都听见了啊……那什么，小罗就是喝大了，说的都是酒话，作不得数的。” 郑安点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说着，郑安伸手拍了拍李三儿的肩膀，转头便走了。 李三儿诚惶诚恐地送别郑安，这才擦了擦脑门子上的冷汗，觉得今夜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 他摇摇头，重新回到屋子，花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完了地上的玻璃渣子，身子刚一沾床就呼呼大睡了过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李三儿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叫罗森，生怕这家伙因为昨夜的酒醉耽误了今天做工。 却不曾想，等他来到罗森屋外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竟已没了人影。 见状，李三儿不禁笑了，看来这傻小子酒量不怎么样，但至少还不耽误事儿。 念及于此，李三儿便彻底将昨夜的小插曲给抛之脑后了，不慌不忙便朝衙门走去。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还没走进裁决司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阵阵喧哗之声，探头看去，正瞧见在前院的青石台阶上，展林温与郑安齐肩并立站在最前方，底下一众差役散做两旁，正当中孤零零地跪着罗森一人。 紧接着，就见罗森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脸色惨白地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往裁决司大门外走去。 李三儿心中一沉，拉过旁边一个小杂役便问道：“怎么回事？” 或许是出于同时杂役的唇亡齿寒，小杂役也是一脸的愤愤不平，低声道：“郑头儿说昨夜罗森醉饮，还大放厥词，当众辱骂司丞大人，所以将他逐出了裁决司。” 闻言，李三儿整个人如坠冰窖，看着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罗森，不禁一阵心慌。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拉罗森，却被后者闪开。 “罗森，我，我……” 罗森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与李三儿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裁决司。 来到黄梨街上，罗森这才觉得自己刚才演得好像有些过火了，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再回去安慰李三儿，只能心中暗道等事了了再请这家伙吃顿好的。 嗯…… 之后该怎么办呢？ 按照展林温的剧本儿，此时的罗森应该立刻赶往府首大人那里求职，但罗森是一个按剧本儿走的人吗？ 不是。 他走心。 因此接下来，罗森回到住处收拾好了东西，主要是那几百两银锭子，随即擅自给自己加了戏。 他先是去州府著名的四海客栈要了一个房间，算是找了个暂时的落脚地，然后转头就去了司乐府。 “你被裁决司扫地出门了？” 初闻此消息，赵无双的脸上也透着些不可理解，他挥挥手，让手底下抚琴吹笛的众女子翩然离去，拉着罗森在自己身边坐下。 “出了什么事？” 罗森轻轻耸了耸肩，毫不客气地抓起桌上的桃子啃了一口，这才解释道：“展林温觉得我在办案的时候喧了宾夺了主，一直压着我不给我升官儿，郁闷之下，我喝了点儿酒，骂了他两句，被人给检举了。” 赵无双扬着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庞，盯着罗森看了一会儿，随之摇摇头道：“这话说不通。” “是我说不通，还是展林温说不通？” 赵无双毫不遮掩地笑道：“都说不通。” 罗森点点头，又啃了一口桃肉，随之道：“我在展林温那里顺了一件宝贝，被他发现，所以将我逐出了裁决司。” 闻言，赵无双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他那边说通了，但你还是说不通。” 罗森眨巴着眼睛，笑道：“你我才认识多久？你怎么知道我说不通？” “直觉。” 罗森翻了个大白眼，舞动着手中的半个桃子，开口道：“直觉那都是女人玩儿的东西，咱们得讲证据。” 赵无双摇摇头道：“只有弱者才讲证据，强者只论直觉。” 话音落下，罗森顿时心中一惊，在犹豫了半晌之后，这才开口道：“展林温曾经承诺过帮我找妹妹，但事实证明，他只是敷衍之词，不得已之下，我只能自己采取行动。” 对于罗森这番新的解释，赵无双没有表示，倒是转而问道：“你顺了什么东西？” 罗森没有隐瞒，直接从怀中掏出了那本什么木什么气。 接下来，就见赵无双瞳孔微缩，惊声脱口道：“草木养气诀？” 至此，罗森终于知道这本小册子的全名是啥了。 然而，赵无双的反应却令罗森有些始料未及。 “此事非同小可，一个不慎便是不死不休之厄局，我希望你告诉我，这不是原本。” 罗森还是第一次见到赵无双露出如此郑重其事之色，不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是我抄录下来的。” 闻言，赵无双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这便好。” 罗森轻挑眉头道：“所以这事儿不能被展林温发现？” “当然不能，否则便不是逐名除册这么简单了。” 听着这话，罗森不禁在心中暗骂了展林温和郑安两句，心想亏得你们俩还是干刑侦的呢，差点儿就让小爷露馅儿了好吗！ 但问题在于，经过赵无双这一顿分析，罗森连最根本的理由也失去了，那么整件事情便完全说不通。 于是他只能回到一开始。 “府首家的千金，唐琬儿曾来我司，盛邀我为其父亲效力，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 此言一出，赵无双终于难得点了点头。 “这是个好借口，但与结果不符。” 与什么结果不符？ 罗森不是自愿辞职的，而是被裁决司解雇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展林温与郑安的一系列安排倒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了。 当然，罗森并不知道这两只老狐狸此举是否别有深意，但秉持着对整个地球人类文明负责的态度，他还是选择能不冒险就尽量不去冒险。 “展林温知道我已心生去意，为保裁决司脸面，所以率先发难，主动将我逐出了门户。” 赵无双再次点了点头：“勉强了一些，但说得通。” 闻言，罗森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接下来几日，小弟恐怕得在赵兄这里多做叨扰了。” 赵无双也笑着道：“无妨，正好过两日便是家父开炉之日，我也正好见识见识罗兄弟你弄出来的新玩意儿。” 罗森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第40章 你到底是谁 接下来的两天，罗森的日子过得很悠闲，每日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去司乐府找赵无双聊天儿，顺便蹭蹭饭。 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把展林温交给他的任务给抛之脑后了。 要么怎么说资本主义生活腐化人心呢！ 瞧瞧罗森这一天天过得，啥事儿不用干，天天有吃有喝，还能享受一下琴乐妙舞之乐，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嗨皮。 当然，人家赵无双是得干正事儿的，他在司乐府的职务叫做大司胥，兼任上琴师，说得通俗一些，就是教人弹琴的。 手下弟子百余人，没一个男的…… 所以罗森这下子总算是知道人赵无双为什么能够在外面那些妖艳女子的围攻下坐怀不乱了。 主要还是习惯了…… 托赵无双的福，罗森不仅饱了眼福，而且各种山珍海味都快吃吐了。 没办法，姑娘们都太热情，有点儿啥好东西都往赵无双这儿送啊！ 尤其是每天带带饭，买买水果儿啥的，基本上就没断过，反正赵无双一个人又吃不完，罗森便义不容辞地帮他分担了。 因此只用了两天时间，罗森就感觉自己已经胖了快三四斤，身上总算是看起来有点儿肉了。 赵无双正常教课的时候，罗森也不打扰，就一个人儿在旁边吃着水果儿听着歌儿，顺手再对场下的那群莺莺燕燕做一番排名评价，可惜他的这番场外打分注定是无人可以分享。 两天时间过去，罗森觉得赵无双的这群学生里面，最养眼的还是一个叫做雪儿的姑娘。 名字有些俗气。 但人长得漂亮，琴也弹得好，说话得体，举止端庄，或许这便是传说中大家闺秀的模样。 只可惜，人家一看就是全心全意为了赵无双来的，罗森就算是使出十八般武艺，敞开了去追，也没戏。 子曾经曰过，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就好比赵无双与罗森若同时对雪儿有了救命之恩，前者得到的回答一定是以身相许允报大恩，而罗森就只能听到下辈子做牛做马来还此情。 好在罗森作为一只资深的单身狗，对于这事儿还是挺想得开的。 不就是长得帅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还吃得多呢…… 短暂的两日逍遥日子转眼即逝，然后赵无双为罗森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爹终于封炉了。 换言之，罗森的枪打好了！ 得知此消息的罗森终于小小的激动了一把，然后一大早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赵无双去了锦绣街。 或许是知道自家儿子要来，今日赵家铁铺的大门仍旧紧闭，但赵朝镜为两人留了后门。 罗森探头探脑地跟着赵无双进了院子，然后径直来到了赵朝镜的工作间，一开门，汹涌的炎气便扑面而来，在罗森的额头上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四周墙上所挂满的各式凶兵，一时间眼睛都挪不开了，罗森伸出手，下意识地拿起一把长刀，然而还没拿稳，便感觉一阵刺痛从掌心传来。 “嘶……” 罗森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松开刀柄，随后便发现自己的手掌中出现了一道凄厉的灼痕。 见状，赵无双一把拉过罗森的手腕，在确定并无大碍之后，这才开口道：“这些兵刃都是家父刚刚打造出炉的，炎气未散，切不可妄动。” 罗森觉得这个解释有些胡扯，你东西都打好放墙边儿了，而且我握的是刀柄又不是刀刃，怎么会被灼伤？ 但还不等他出声质疑，便看到远处那道熟悉的人影慢步走来。 相比起前几日见到赵朝镜的时候，这位老铁匠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健壮了一些，胳膊上的肌肉都快鼓得飞起来了，只是眼中的疲态更盛，发间的白丝也更多了几缕。 “你们来了。” 赵无双点点头没有说话。 而罗森则顾不得掌间的刺痛，连连道：“伯父辛苦了。” 赵朝镜摆摆手，抓起桌边的一个油布包袱，对两人抬了抬下巴：“出去说话。” 罗森盯着赵朝镜手中的东西，暗道这应该就是自己未来的保命符了，心中顿时一片火热，赶紧拉着赵无双走出了房门。 但令罗森有些意外的是，出来之后，赵朝镜并没有立刻将那油布包袱交给他，而是冷不丁地问了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闻言，罗森不禁愣了愣，随之道：“小子名叫罗森，来自明陵郡，清河村，之前在裁决司做工，现在……算是恢复了自由身。” 罗森的回答滴水不漏，没有半点破绽。 然而赵朝镜却直截了当地开口道：“这不可能。” 话音落下，罗森先是心尖儿一颤，随之连连笑道：“小子所言，句句属实，若是伯父不信的话……” 话还没说完，赵朝镜便开口将他打断道：“那我再问你，你的图纸又是从何而来？” 这下子，罗森终于明白了，赵朝镜似乎是在打造自己那把专属手枪的过程中，发现了此物的设计方案异于常物，甚至过于超前，所以才怀疑了自己的身份。 于是下一刻罗森故作为难地看了看赵无双，然后含混不清地回答道：“乃是由一贵人赠之。” 赵朝镜死死地盯着罗森的眼睛，仿佛在甄别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而赵无双则在旁轻轻一叹。 “父亲……” 闻言，赵朝镜目光流转，轻轻瞥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后才道：“原本在一开始，我只以为你想要打造一把早年间的火筒，所以并未对你那图纸的来源有所深究，却不曾想，最后打造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说着，赵朝镜将手中的油布包袱放在了地上，缓缓将其打开，果然露出了罗森所需要的手枪的各个零部件。 然而，还不等罗森上前验货，便见旁边的赵无双竟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是……域外的东西！” 听着这话，罗森顿时就有些懵了。 什么情况？ 怎么总觉得这番对话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呢？ 听起来……似乎赵朝镜与赵无双都认识手枪这种东西？ 域外又是什么地方？ 紧接着便听赵朝镜再度开口道：“你说这图纸是你一位贵人所赠，那么，如果他不是域外的奸细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来自藏剑山庄，要么，来自宫里，我说得可对？” 此言一出，罗森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跟不上这父子俩的思路了。 宫里是指皇宫吗？ 那么藏剑山庄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怎么听起来跟武侠小说里的帮派组织似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罗森的本能告诉他，在这个时候，装傻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更何况，他这会儿其实都不用去“装”，因为他是真傻了…… “我，我不知道。” 看着罗森那一脸的茫然，赵朝镜觉得对方似乎的确没有诓骗自己，顿时皱紧了眉头。 紧随其后，便听罗森继续解释道：“那贵人只说让我收藏好图纸，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试着将其打造出来，以做防身之用，我，我……” 眼看罗森都急得结巴了，赵无双不禁开口道：“不论你那位贵人到底是不是域外的奸细，亦或者是某位王公贵胄，此物都不可轻易示人，否则会引来极大的麻烦。” 罗森暗暗咽了一口唾沫，随后问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赵朝镜摇摇头：“应该是火筒的改良版，增加了便携性与安全性，你可以拿回去研究，但正如无双所说，最好不要让别人瞧见。” 这番话倒是有些出乎罗森的意料之外了。 他没想到，前一秒钟还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赵朝镜最后竟然愿意把东西给自己。 大概是觉着自己没有弹药，所以拿着也没啥用？ 罗森有些摸不准这父子俩的意思，但毫无疑问的是，先前的那番对话，好像透露出了极大的信息量，只是一时半会儿他还理解不了。 于是罗森赶紧按照之前所商定的价钱，先将两锭白花花的银子递到了赵朝镜的手中，生怕后者反悔，然后拿起油布包袱，一脸虚心求教的模样对赵朝镜问道：“伯父，刚才看您一脸严肃的样子，想必这玩意儿应该不是凡物，所谓火筒……您能不能给我具体讲讲，到底是个什么？” 闻言，赵朝镜先是有些意外地看了罗森一眼，随即联想到罗森的出身，似乎又为之释然了。 但他并没有满足罗森的愿望，而是摆摆手道：“我今日还得兑货，抽不开身，你如果真想知道，就让无双跟你讲讲吧。” 说完，赵朝镜转过身又回了打造房，不知道去鼓捣什么去了。 而赵无双则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之后，这才对罗森说道：“司乐府人多眼杂，你跟我来。” 赵无双领着罗森来到一间偏屋，里面光线有些暗，堆砌着各种废铁断刀之类的东西。 赵无双虽然长得好看，平日里也是一副白衣翩翩的模样，但却并没有什么洁癖，他找到一个大铁墩儿，轻轻用衣袖扫了扫，便径直坐下。 至于罗森就更没有什么讲究了，干脆一盘腿，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就像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双眼冒光地等着听故事。 而接下来，赵无双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罗森给震住了。 “若是要说起这火筒的历史，便需要追溯到近四百年前，那时的大梁国力羸弱，朝廷腐败，民不聊生，北有草原人虎视眈眈，西有燕国大军滋扰不断，然大梁国君却不自知，仍自诩为天朝上国，纳八方觐见，火筒的第一次面世，便是来自这域外诸国的进贡……” 第41章 历史的拐点 对于罗森而言，这或许是自他莫名其妙来到大梁国之后，意义最为重大的一刻。 因为接下来赵无双的一席话，将给他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推翻之前地球方工作组的一系列推论与猜测。 解开一切隐秘的关键，便在于大梁国的历史。 在此之前，罗森虽然在裁决司的崇文院中看了很多书，但很可惜，里面大多数都是诗词文章选集，以及过往裁决司所判的经典案例。 里面有没一本书提到过大梁的历史。 罗森甚至不知道当今的年号是什么。 或者说，大梁到底有没有年号？ 工作组从崇文院诸多书籍中所得到的最重要的信息，便是当今天子对有才华的文人颇有青睐。 由此为罗森制定了以文入政的基本方针。 只不过后来因为州府连环奸杀案的突发，工作组临时调整了重心，紧急搭建了专案组，一切以帮助罗森破案为第一要务。 但总的来说，不管是罗森，还是地球方工作组，对于大梁国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比如大梁的制造工业为什么会如此发达？ 不论是钢铁还是玻璃，在大梁都不是什么稀罕物。 大梁的整个政治体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除了皇帝之外，有没有宰相？是否成立了类似于三省六部制这样的官僚体系？在地方上，府首、裁决司与守备府之间的关系又是否存在上下级之分？ 大梁的人才选拔制度又是怎么样的？ 兴不兴科举？ 考不考八股文？ 这一切对于地球方工作组来说都是一个谜。 而就在片刻之前，赵朝镜与赵无双父子二人的一番话，则再在罗森心底的疑虑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见过枪。 并称之为火筒。 根据赵无双所说，火筒的来源甚至可以追溯到距今四百年前，来自域外众蛮国之手。 总觉得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只不过从赵朝镜的态度来看，枪械似乎是一种被淘汰多时的兵器，但至少在两个地方，可能还保留着更加精妙的制作工艺。 一个是皇宫。 另一个，则是一个叫做藏剑山庄的神秘势力。 罗森不知道域外到底是什么地方，藏剑山庄又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一切，都将等待赵无双来揭晓。 因此接下来，他格外认真地开口道：“赵兄说的这些，我当真是从未听人讲起过呢，那些什么草原人，还有……燕国人，当真如此厉害吗？” 这番话当然有些跑题了。 至少与火筒的起源无关。 但赵无双仍旧耐心地为罗森解释道：“罗兄弟，即便清河村信息闭塞，民众愚昧，但你总听说过京安之耻吧？” 罗森无奈点了点头，违心地回答道：“听过。” “四百年前，献宗皇帝不思朝政，引来宦官当道，独揽专权，一时间搞得民不聊生，哀声哉道。枣州团练教头张泽世揭竿而起，随即在半年之内集结了二十万大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攻入京安城，宦官头子魏思贤携献宗皇帝及太子李仁出逃，后张泽世于京安城搜刮了白银二百余万两，再一把大火将其付之一炬，这便是京安之耻。” 闻言，罗森不禁暗暗吞了口唾沫，眨巴眨巴眼睛道：“后来呢？” “后来，草原人趁我大梁内乱，大破拥雪关，草原王携五千铁骑一路南下，擒杀了张泽世，献宗皇帝于天池自缢而亡，以身殉社稷，年仅17岁的太子李仁继承大统，遂诛魏公，肃军威，于雁荡山脉一箭射杀草原王，正式吹响了收复河山的号角，再十二年后，彻底将草原人逐回了北方凄寒之地！” 赵无双话音寥寥，却述说了大梁帝国最黑暗，亦是最光明的一段壮烈史诗。 而作为唯一听众的罗森，却已经彻底挺傻了。 并非是他觉得大梁国的这段历史有多么曲折离奇，而是…… 这一切怎么听起来觉得这么耳熟呢！ 如此强烈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感觉自己在上学的时候，曾经听某位历史老师讲述过这一段儿？ 这不科学啊！ 当然，罗森并没有急着就此下定论，而是继续问道：“草原人这么厉害都被打退了，那燕国人……” 闻言，赵无双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冷漠。 “燕国人……除了他们那位神帅以外，其余便尽是些背信弃义之辈，曾几何时本是我大梁的交好番邦，却在一百多年前勾结域外蛮国，试图将我大梁一举倾覆，不过最后的结果证明，他们终究只是挑梁小丑而已。” 说到这里，赵无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便是在那一场旷日持久的圣战中，域外蛮敌的火筒彰显了不俗的威能，只可惜，兵器再好，也不过是外物，强弱之关键，还是在于拿着兵器的人，而他们，终究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那，那些蛮国人，之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赵无双轻轻耸了耸肩：“当然是被我们赶回了南荒之地，哪怕他们后来也涌现了一些实力不俗的宗师级高手，也始终不敢跨过域外战场半步，这便是我大梁国威之彰显！” 罗森听到了一个新词儿，宗师级高手。 再联想那所谓的藏剑山庄，他由此得出了一个重要结论。 尼玛武侠小说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啊！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武林高手存在啊！ 藏剑山庄都来了，那么传说中的少林武当，华山峨眉还会远吗！ 不过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就是…… 你武功再高，拳头再快，还能挡得住子弹？ 那些蛮国人拿着枪还能打输了？ 再回想起一开始赵朝镜对枪械与生俱来的那种不屑态度，似乎终于找到了根源。 可问题在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罗森觉得自己的脑子又有些懵了。 而且与此同时，他心中那种强烈的违和感也越来越盛。 诚然，罗森并不是学霸，他的历史成绩也从来不曾出类拔萃，但有些东西，即便罗森没怎么研究过历史，单纯凭借网上的各种小说、电影、电视剧，也是能有所了解的。 一切自然应该从大梁帝国四百年前开始说起。 先是皇帝不思朝政，引发宦官干政，然后是农民起义，引来外民族入侵…… 至此为止，都像极了中华文明里，上下五千年历史中，那倒数第二个封建王朝——明！ 甚至就连那个鼎鼎大名的宦官头子的名字也差不多！ 魏忠贤——魏思贤！ 九千岁是你吗九千岁！ 还有那个献宗皇帝竟然也是自杀殉国了…… 崇祯是你吗崇祯！ 但不同之处在于，在大明，魏忠贤所侍奉的并不是崇祯皇帝，相反，他正是死在崇祯手上的，在大梁，圣宗皇帝，即当年的太子李仁，在父亲死后也并没有如丧家之犬一般向南逃亡，而是重整旗鼓，收复了河山，因此草原人的铁骑也并没有清兵入关那么顺利，他们最终败了。 历史仿佛在这里悄然拐了个弯儿，将一切变了个模样。 所以说…… 念及于此，罗森突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天马行空的可能性。 难道这个大梁国并不是一个完全独立而陌生的异世界，而是…… 华夏国所在地球的平行世界？ 这个念头一起，便彻底在罗森的脑中挥散不去了，因为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都是有可能的啊！ 即便抛开四百年前京安之耻一役不论，那么大梁国在一百年前所遭遇的第二次国难呢？ 域外蛮人伙同燕国对大梁发动了侵略战争，带着枪械火炮轰开了国门…… 听着是不是很熟悉？ 我大清王朝可不就是这么亡的么！ 但不同之处仍旧在于……大梁，竟然，又赢了！ 而且从赵无双的口气中不难听出，这一战恐怕比当年与草原人的厮杀更加轻松，甚至可能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 大梁是怎么办到的？ 从罗森这段时间的观察，以及地球方工作组所得出的结论，大梁国仍旧出于封建王朝期间，没有发生工业革命，社会形态也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行军方面基本还是依靠冷兵器作战，却竟然瞧不起枪炮。 凭什么啊！ 脸大吗！ 罗森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编了一个理由，对赵无双问道：“将火筒制作图纸交给我的那位贵人曾经说过，说此物若真的打造成功，哪怕只是三岁小儿也能造成极大的破坏力，听得我是心神驰往，可怎么到了赵兄这里，却并不以为然？” 话音落下，赵无双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罗兄弟真不知道那贵人到底从何而来？” 罗森沉了一口气，犹豫着道：“那人的长相跟你我别无二致，我觉得应该不是从那什么域外来的吧……” “那他为什么要将这图纸交予你手？” “我不知道。”罗森一脸无辜。 赵无双沉吟了片刻，最后问道：“那你可知道他的名讳？” 听着这话，罗森知道，自己必须找个人来把这口锅给牢牢背好了，不禁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本泽马的名字，但思来想去，总感觉这名字有些违和，不得已，只能道出了咱们华夏同胞熟悉的老朋友。 “包青天。” 赵无双点点头，将这个名字暗暗记下，随后这才笑道：“你刚才说得不错，火筒的威力的确不小，射出来的弹丸速度也很快，但再快，能快得过咱们的飞剑吗？” 这一下，罗森彻底傻了。 第42章 粗大事了！ 罗森并不知道，就在他从赵无双的口中获知大梁国，甚至于整个异世界的部分真相的同一时间，地球方华夏国“天启事件”战略工作组正处于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乱中。 整个地下城的上空都闪烁着赤红色的警报灯，过往人员步履匆匆，不少人的脸上都透着惊慌失措。 通往地面的金属大门洞开，数辆黑色装甲车接踵而至。 车门打开，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被特许进入MSS的核心区域。 “罗森先生在哪里？我们需要立刻见到他！”为首的一位戴眼镜的老者急声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数名真枪实弹武装战士的沉默。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如果耽误了对罗森先生的诊断，一旦出了问题，你们能负责吗！”队伍中一名短发女子也开口道。 可惜那些战士仍旧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将枪口再向上抬了寸许。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于是夹杂着各国语言的怒斥声、谴责声不绝于耳。 足足过了十五分钟，才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亚洲女人穿过重重封锁，来到一众外国友人的面前。 “抱歉各位，事发突然，现在整个工作组的人手都有些紧，我先带你们进行除菌检测处理，还请大家将个人物品上交。” 说着，女人拿出了一个箩筐放到地上。 见状，各国友人不禁面面相觑，不少人都露出了不满之色，不过这一次倒是没什么人抱怨，大家纷纷沉着脸，交出了自己的手机、钱包、钥匙等个人物品。 紧接着，女人带着所有人穿过一片冰冷的建筑群，来到了一座小白楼的大门前。 “男士往左，女士往右，等大家换好我们指定的服饰之后，再到这里集合。” 闻言，刚才那位戴眼镜的老者顿时怒了，沉声道：“这位女士，希望你搞清楚，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当囚犯的，这又是除菌又是换衣服的，难道是把我们当犯人来看待了吗！” “不错！这次是贵国邀请我们来做技术援助的，结果来了之后，没人接待不说，连顿饭都没吃上，现在还这么搞，你们是怎么安排的？我要求见你的领导！” “就是啊，凭什么就要我们做除菌处理？我看你们的人进出也没有限制啊，你们也没穿着统一的制服啊，你们这是种族歧视！是对我们的不尊重！” …… 一时之间，各种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然而，女人却似乎并没有跟众人商量的意思，只是抬起了手腕，看着腕表说道：“我刚才说过，今天工作组的人手很紧，我的时间也很有限，给大家十分钟的时间，你们可以选择遵守我们的规则，也可以选择现在就走，门口有人负责送你们回去，嗯，就是这样。” 言罢，女人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一边拨打着电话，一边走进了白色小楼，看起来是真的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专家们是去是留。 与此同时，正在与几名历史学教授观看视频的齐青山接到了电话。 “人都到了？不着急，先晾他们一会儿，一切等王主任那边的检查报告出了再说。” 做出了最终指示之后，齐青山挂断电话，看着旁边一脸忧虑的蔡毕，低声道：“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只是大家都太过紧张了。” 蔡毕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问道：“真的跟上次强制唤醒没有关系？” “这个得等王主任他们的检查结果，我说了不算，现在我们几个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到那边。”说着，齐青山抬了抬下巴，看向屏幕上的赵无双。 蔡毕点点头，将目光投向几位兴奋过度的历史学教授，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蔡毕此时更愿意在罗森的睡眠舱旁边待着，为自己这位小老弟加油鼓劲儿，但现在不行。 因为国家为罗森所成立的医疗小组让人封锁了整座大楼，此时正在紧锣密鼓地为罗森诊断病情。 是的，罗森病了。 虽然从睡眠舱所反馈的数据来看，罗森的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但他仍旧病了。 这个病是什么，暂时没有人知道。 可显而易见的是，罗森已经超过四十八个小时没有从睡梦中苏醒了！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现象！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又为什么会发生，与之前罗森突然要求被强制唤醒有没有关系，但的确让整个工作组，不，更准确的说，是让全世界的各国首脑都有些慌。 仔细想来，罗森的长睡不醒，其实最有可能的，是与睡眠舱息息相关。 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罗森第一次使用睡眠舱进入大梁国。 上一次他正常入睡，还是在飞机上。 当时的罗森从梦中自然苏醒，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强制唤醒的那次当然不能被计算在内。 所以，会不会是睡眠舱出了问题？ 蔡毕不知道。 齐远山不知道。 全世界没人知道。 好消息是，睡眠舱可以自动为罗森注入营养液，以维持他的身体状况，而且从罗森梦境中的大梁国来看，也并没有什么跟以往不一样的地方。 但长此以往肯定不是办法，谁也不知道罗森会睡多久。 会不会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因为这一突发状况，罗森的父亲，也就是罗志清在今天早上遇袭的事情，其优先级都被工作组延后了！ 相较于罗森家人朋友的安全，他本人的生命安全当然才是重中之重！ 为此，米国、岛国、班牙国等各国医学专家、教授，组成了专家团，赶赴华夏，也就是之前出现在地下城的那群人。 却先被拦在了门外。 一时间，仿佛当初双方在联合国会议大厅的待遇及地位掉了个个儿。 并非齐远山不信任他们，而是他坚持认为，罗森的身体情况属于国家特级机密，若非迫不得已，不到最后关头，是绝对不能外泄的！ 更何况，国内也并不是没有世界级的医疗专家，比如现如今医疗组的带头人，王明宣，王主任，便是大首长忍痛割爱，交给齐远山的秘密武器。 所以齐远山在等。 等王明宣那边最后的结论。 与此同时，正如他对蔡毕所说的那样，在罗森“生病”这件事情上，他们本身是帮不上忙的，与其坐着干着急，不如着手当下的工作。 也就是此时出现在大屏幕上的，罗森与赵无双的一番对话。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罗森的这一睡不起所产生的最大后果，便是大梁国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发生了改变！ 换言之，以往罗森在大梁国度过十一天的时间，约莫等于他在现实世界中的八个小时。 但现如今罗森在大梁国才历经了八天，他便已经在现实世界睡了超过四十八小时了！ 仔细想想，在一开始，罗森第一次进入大梁国的时候，那个时候梦境与现实的时间流速有着整整一百倍的速差。 之后变成了三十三倍。 直至今日，两者的时间流速已经一下子被大大缩小到了只有三倍多！ 这对于视频工作组的成员来说，当然是工作减轻了不少，但很明显，“天启事件”正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在逐步发生着变化…… 而且谁都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对人类文明意味着什么。 是好是坏。 但不管怎么说，大梁国与地球方的时间逐步同调，也在某种程度上来，让工作组的应对越发从容。 他们再也不用加速观看视频，也不需要剪切掉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内容，以免错过关键信息。 就此时此刻而言，工作组所得到的最大成果，自然便是赵无双说的那番话。 引来几位历史学教授纷纷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双手双脚直打哆嗦。 “是明朝没跑儿了！” “现在看来，徐州府的府首、裁决司、守备府这三权鼎立的局面，与大明地方政权设立三司的制度别无二致！” “不错，府首对应的就是布政司，裁决司对应按察司，而守备府则正好对应都指挥使司！” “如此看来，这大梁的国运倒是不错，非但没有如明朝那般被外族灭亡，反而越发强盛，一直延续到了今日。” “这么说，难道域外指的是……列国？” “相较而言，我还是更好奇，面对我大明和大清的两次覆国危机，这大梁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 “是啊！假如域外也有所谓的八国联军，人人手持火枪火炮，也发动过类似于牙片战争、甲午海战这样的战役，大梁是如何战而胜之的？” …… 一时间，众历史专家得出了与罗森相仿的结论，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有了同样的困惑。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心中的疑虑却并没有得到解决。 因为就在下一刻，就在众人眼前的大屏幕上，一团光晕不知从何而来，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赵无双的绝世容颜。 “你刚才说得不错，火筒的威力的确不小，射出来的弹丸速度也很快，但再快，能快得过咱们的，哔——吗？” 话音落下，一众历史专家顿时就傻了。 什么情况？ 这是自动消音了？ 而原本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齐远山则猛地瞪大了双眼，脑中回想起了不久之前曾被万恶之源支配的恐惧。 他一把抄起手边的电话座机，飞快地拨出了一个号码，然后几乎是以一种声嘶力竭的态度对着话筒咆哮道：“又出现了！那团光又来了！” 第43章 马赛克与自动消音 自从罗森首次将自己的梦境对全世界进行实时直播之后，天空中的异象大概具备以下几个特征： 首先，是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存在倍差。 但现在这个情况正在逐步“改良”，从一开始的一百倍缩短到三十三倍，再到现在的三倍。 理论上来说，人们甚至不再需要使用视频工具来进行慢放，只需要抬抬头，就能大概看懂罗森在大梁国所经历的一系列“剧情”了。 当然，是以三倍加速的方式。 其次，天空中自动播放的影像是以罗森的主观视角进行同步摄取的。 换言之，除了罗森在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他的形象其实并不会直接出现在画面中，人们只能看到罗森所看到的东西，而无法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 这也就引申出另外一个问题。 即便在罗森身处大梁国的时候，天空中的异象也并不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放的。 除开时间流速倍差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理由，便是当罗森长时间闭眼，比如说睡觉的时候，画面就会随之消失。 也就是工作组所谓的“黑屏”。 第三，全世界人类头顶上不断闪烁的这些画面，其实是有声音的。 但音量非常小。 在正常情况下，哪怕你把异象拍下来，在电脑上把音量开到最大，听到最多的也只是一片噪音，而且人物对话的声音会大幅度失真。 所以当初那位间接引发了全球恐慌的大导演，在发布视频之前，其实是将声音经过了后期处理的。 除了对原声进行调制、放大、精修之外，还加入了一些配音。 在“天启网站”上公布的全部视频也都经过了类似的处理的，只不过因为时间比较赶，所以没有搭配上对应的字幕。 当然，这些问题对于工作组来说，都不是问题。 齐远山在大屏幕上看到的画面、听到的声音，都是经过了各位技术大拿同步处理过的，跟看一部正常的电影并没有任何区别。 一直以来，这项最基础的工作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直到五个小时之前，齐远山竟突然在画面中看到了传说中的…… 马赛克！ 当然，更加准确地来说，当时大屏幕上出现的并不是大家在某些爱情动作片中所看到的那种马赛克，否则视频组的工作人员绝对有办法将其完好无损地进行复原。 那是一团光。 毫无征兆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却起到了跟马赛克一模一样的效果。 遮挡。 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当时罗森手中的那本书册。 即，《草木养气诀》！ 所以事实上，工作组的所有人，甚至于全世界、全人类，谁都没有看到《草木养气诀》的内容！ 别说是内容了，他们压根儿连封面都看不到！ 一切都被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光晕给挡住了！ 一开始齐远山以为是视频组的工作出了错，还大发了一顿雷霆，可随后的调查结果发现，这玩意儿就是天空异象中自带的！ 所以到底是因为这一届的阳光太过出众，还是罗森得了青光眼白内障？ 事实证明，都不是。 因为当罗森放下《草木养气诀》的那一刻，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似乎是巧合。 但又有些太巧了。 工作组至今都没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曾想，同样的一幕竟然再次出现了！ 这次不仅有马赛克，而且还有自动消音！ 让你根本不可能知道赵无双到底对罗森说了什么。 原本工作组内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的唇语专家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这已经不是播放事故那么简单了。 往深了想，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对地球方的人类文明隐瞒一个天大的秘密，自动干扰了罗森的梦境输出！ 这件事当然值得工作组，乃至于全世界的高度重视。 甚至比罗森即将去守备府当间谍还要严重！ 相比之下，刚刚一众历史学专家所挖掘出来的大梁国起源，以及所谓的平行世界理论，都不再重要了。 当前齐远山所需要面对的，两个最重要的，急需解决的问题，一是罗森什么时候会醒，二就是被天空异象所屏蔽的画面和声音到底是什么！ 但很可惜，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听到赵无双被自动消音的那两个字…… 比如在华夏南方某座不知名的小岛上，在MSS所设立的特殊监狱中，就有一位肤白貌美的小姐姐，正看着墙上电视中所播放的画面，下意识地挺起了酥胸。 “飞……飞剑？” 小姐姐作为监狱中最特殊的存在，待遇自然与他人不同。 她拥有属于自己的单间，平日里可以看电视打发时间，甚至还能跟监狱长称兄道弟。 除了不能与外界交流，无法上网，也没有放风时间，终生再不见天日之外，其他都好说。 在“天启事件”突发之后，小姐姐因为其特殊身份，再度获得了一项特权。 便是能同步观看工作组所制作出来的视频资料。 因为她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实在太久，久到足以窥破一切法则，因此国家希望她能够以此发现“天启事件”发生的原因以及根治的办法。 可惜，迄今为止，小姐姐尚未对工作组提出足够有建设性的意见。 所以在经过一开始一众国家领导的期许之后，小姐姐再度被冷落，生活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直到现在。 她看着画面中赵无双那一脸的傲色，眼角微动。 下一刻，小姐姐抬了抬手指头，抓起了床头的电话，准备让监狱长与工作组的人核实电视上所播放的信息，但最终她却犹豫了。 似乎意义不大。 如若对方需要自己的帮助，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征求自己的意见。 主动权在她手中。 与其赶着对工作组表功，不如先想想该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一度度轮回罢了。 真是无聊呢…… 念及于此，小姐姐放下了手中的电话，一双好看的凤眼中轻轻闪过冷漠的光。 …… 无独有偶，于国境之北的一座无名雪山上，一名白发老者从冥思中醒来，举头望向那片有些朦胧的天空。 于常人耳中微不可察的对话声，如果老人愿意去听，那么便响若雷霆。 自天边异象出现伊始，老人便主动结束了自己的闭关，每日观天不怠，甚至还特意在中间回了一趟首都，去拜访了一下自己的老部下，交代了一些或许无比重要，或许无伤大雅的事宜。 五个小时前，罗森手中的那抹光并没有引起老人的注意，因为他和岛上的那位小姐姐一样，与天下间所有的民众一样，都无法洞悉那抹光背后的深意。 既然看不到，就不去看。 一切天机自有命数。 以老人现如今的境界，早已不再热衷于所谓的逆天改命，更追求顺其自然。 但这一刻不一样。 老人听到了那声“飞剑”。 并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短短两个字所传达的某种道意。 不可为外人道也。 这是一种难以述诸于笔下的感受，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明悟。 老人不知道这是不是来自于某种神秘力量的警告。 但毫无疑问。 这，就是天启。 因此老人放弃了将此事告知京城的意愿，只是略作思量，便重新合上了双眼，刹那间，风雪肆虐，茫茫白雾将他的全部身影隐入其中，再不得见。 …… 诸如此般的景象，诸如此般的人，并不只出现在华夏境内。 在这一日，不知有多少隐于山野，或藏匿世俗的非凡存在，窥破了他们苦等多年的那一线天机。 有老僧于印度古刹低颂佛号。 有年轻的商人于希腊小镇膜拜圣火。 有懒散的船夫取出了藏在夹板内的权杖。 还有浑身缠满绷带的怪人抬手敲响石壁的古砖…… 但这样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对于全世界，全人类而言，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刻对他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连齐远山也没敢往更深的地方去想。 哪怕他作为MSS一处处长，曾经见识过无数超然于自己认知的存在。 齐远山只是发现了问题，也打算解决问题，但他并没有去深究问题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甚至来说，这个问题即便暂时无解，到最后也一定能被解决。 罗森从展林温那里得来的拜师礼到底是什么？ 赵无双此时此刻又说了什么？ 这两个疑问其实存在一个非常直接的解答方案。 便是等罗森醒来。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 罗森，什么时候能醒来？ 半个小时之后，齐远山拿着王主任给出的检查报告，看着上面硕大的“无法预测”四个大字，终于觉得有些头疼了。 好在从总体来说，王主任还是持乐观态度的。 “根据医疗组各位专家的综合意见，我们一致认为罗森先生的长时间休眠或许正是与异世界的时间流速衰减有关，但这种变化是如何产生的，又为什么会产生，最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我们医疗组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听着这话，齐远山觉得，自己恐怕得找一帮物理学家与生物学家聊聊了。 第44章 重塑世界观 当罗森重新回到四海客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笑话。 不，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整个“天启事件”战略工作组为他所制定的计划都变成了笑话。 这个世界并不如他们一开始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依靠裁决司为跳板从此走上仕途？ 哪怕你当上司丞，天池一名内门弟子就能一句话决定你的生死。 至少赵无双是这么说的。 想要用枪械称霸天下？ 域外那群蛮人在一百多年前就试过了。 最后惨败而归。 因为这个世界有飞剑。 试图引导大梁国走上工业革命的道路？ 飞机火车有什么用？ 人家能直接御风而行。 电报电话有什么用？ 人家有神念传音。 钢铁锻造技术？ 人家早就发展得比地球还好了。 煤矿能源？ 人家出产的灵石比这玩意儿高档多了。 是的。 赵无双的一席话，为罗森揭露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真相，给他彻底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冷兵器时代。 大梁国也并非一个传统的封建王朝。 这个世界并没有遵循罗森所熟知的历史进程。 这不是一个落后的世界，甚至不是一个武侠世界，而是…… 玄幻世界！ 在地球上的时候，罗森可没少看过网络小说，所以当他知道这个世界有飞剑，有修行者，甚至还有所谓法术神通的那一刻，脑中第一个闪出来的词汇，便是玄幻…… 玄之又玄。 如梦似幻。 事实上，如果罗森的观察足够敏锐的话，他其实早就应该发现此中真相了。 比如当他第一次见到展林温的时候，对方从手中抛出的那片赤红色的光网，上面还附带着疑似电击的作用，直接让罗森当场失去了意识。 那不是一张真实的网，而是展林温施展出来的术法。 再比如说，当罗森被关进监牢，险些被韩老魔就地享用之前，他仔细地观察到，对方除了没穿鞋之外，两只手腕还各戴着一只黑色的手环，约三指宽，似金似石，重量未知。 那不是手环，而是裁决司专门用来羁押修士的法器，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锁住修行者的气海。 韩老魔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囚犯，而是一名臭名昭著的散修。 所以他才会对于罗森的出现感到奇怪。 照理来说，像罗森这样的普通人，是不会跟犯了事儿的修行者被关在一处的。 除此之外，当初在陈氏鞋铺中，在罗森几乎已经一只脚踏进阎王殿的危急时刻，得赵无双御扇来救，当时那把扇子就悬停在罗森的眼前，整整静止了五秒钟。 这当然是不科学的。 否则牛顿老爷子的棺材板儿早就压不住了。 如今再仔细回想起来，当展林温当面赐下《草木养气诀》的时候，一旁的郑安为何会流露出羡艳之情？ 因为《草木养气诀》并非一本价值不菲的名册古籍，而是修行功法…… 对于大梁国的子民们来说，这当然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自四百年前圣宗皇帝继位，六大门派崛起于山野，从此开启了一个玄武盛世。 草原人溃败千里。 燕贼偏守南疆一隅，再不敢进犯秋毫。 域外众蛮一战失国运，至今仍没缓过劲儿来。 人民更是安居乐业，生活蒸蒸日上。 但这对于罗森而言，却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大梁世界所出现的各种玄法奇术，将会大幅度削弱地球方能为他提供的后援支持。 用科学技术碾压众生，称霸大梁？ 不存在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那特么这还怎么玩儿？ 罗森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迷茫了。 此时的他看着桌上所摆放的那本《草木养气诀》，第一次无比痛恨自己是一个文盲。 这上面到底写了啥？ 看不懂啊！ 怎么才能驾驭飞剑？ 不知道啊！ 常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关键老展头儿就给了罗森这么一本功法秘籍，其他啥也没说啊。 现如今罗森已经被逐出了裁决司，自然是无法再回去向展林温求教了。 否则将会对之后的潜伏计划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要不再回去问问赵无双？ 罗森显得有些犹豫。 今日一番交谈，罗森已经将自己的无知暴露得惊天地泣鬼神了，虽然他暂时以自己出身于乡野农庄为由给糊弄了过去，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以赵无双的智慧，若罗森再这么来上几出，说不准就会怀疑上他的真实身份了。 这是罗森最不可示人的隐秘，一旦暴露，所带来的危机将难以估量。 所以还是先自己琢磨着吧…… 但修行这个玩意儿，似乎并不是自己想琢磨，就能琢磨得透的。 冥冥之中，罗森再次想起了当日展林温在石室中曾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 有没有测过骨龄？ 以此引出了展林温的第二个疑惑。 “难道你们清河村没有上师去收徒吗？” 这句话放到现在，罗森可以听懂了。 所谓“上师”，应该就是指代的修行门派？ 比如藏剑山庄。 这是罗森迄今为止唯一知道的一个门派名称。 换句话来说，或许每隔一段特定的时间，各大修行门派都会差人去往大梁各州、各郡、各村落对那里的孩童进行筛选测试，看看有没有好的修行苗子，以拜入自家山门。 很明显，曾经的罗森必定是历经了这一过程的。 结果也显而易见。 他没被选上。 所以…… 至少曾经的那个罗森，是没有修行天赋的。 坑爹呢！ 这还怎么玩儿？ 念及于此，罗森差点儿就掀桌子了，好在他又想起了赵无双。 赵无双是门派弟子吗？ 当然不是。 否则不会留在州府司乐府做官，每日以教琴舞乐度日。 那么赵无双是修行者吗？ 当然是。 否则罗森早就死在李秀茹的银针之下了。 那么赵无双属于什么情况？ 散修。 这两个字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罗森的脑中。 什么是散修？ 顾名思义，就是没有编制，没有被吸收进正规修行门派的，修行者。 绝大部分的散修都是在一开始被断定没有修行天赋，或者天赋存在致命缺陷，所以与各大门派失之交臂，然后通过后天的努力，成功超凡入圣的有志青年。 这么看来，罗森似乎也还是有希望的啊。 否则展林温吃饱了撑的送他一本《草木养气诀》？ 然而修行之路漫漫长，对现如今的罗森而言，最难的，不是看清前路的方向通往哪里，而是怎么迈出第一步。 答案就在《草木养气诀》中。 但很可惜，罗森看不懂。 这当然不是一个死局，只不过需要多花些时间罢了。 想要看懂《草木养气诀》里讲了什么，首先罗森需要多识字。 要不还是等去了守备府再从长计议吧…… 正这么想着，突然之间，罗森眼前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一袭鹅黄色的倩影出现在门外，几名凶神恶煞的护卫正巡视着屋内的情况。 因为事发突然，罗森甚至都没来得及收起桌上的《草木养气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唐琬儿过堂而入，走到了自己面前。 小丫头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腮帮子鼓得大大的，却在看清罗森桌面上的法诀后，露出了疑色。 “你想去参加春闱？” 呃…… 啥意思？ 罗森为自己的无知羞愧地低下了头，答非所问道：“婉儿？你怎么来了？” 闻言，唐琬儿重新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很生气，随即回过头对自己的贴身护卫们示意了一番，于是房门被再度合上。 “你被裁决司除名了？” 罗森默默点了点头。 在得到当事人的正面回应之后，唐琬儿并没有询问个中缘由，相比之下，她更在乎另外一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我……”罗森为了这一刻，可谓是把台词背了个滚瓜烂熟，甚至还对着镜子排练过表情动作，此时自然从善如流。 “我担心会给婉儿你，以及府首大人带去麻烦……” 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效果最好。 别看唐琬儿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丫头，但她出身于官宦世家，得府首唐儒无上宠爱，自小所受过的教育与官场熏陶远超常人，虽然差点儿在险恶的人心下香消玉殒，可那毕竟只是一场意外。 所以唐琬儿能听懂罗森的言下之意。 毕竟他是被裁决司革职除名之人，若府首大人贸然起用，罗森的名声是一个问题，举贤唯亲也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问题在于，府首与裁决司之间的关系。 这就是麻烦。 然而今日唐琬儿前来，必然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 因此下一刻，小丫头直接开口道：“这你可以放心，我已经与爹爹商量过了，如果你愿意的话，爹爹会举荐你去守备府为官，当然……” 说到这里，唐琬儿又瞟了一眼罗森放在桌上的《草木养气诀》，犹豫着道：“如果你是想参加春闱的话，我也会尽全力帮你！” 话音落下，罗森顿时就纠结了。 因为看起来，自己好像又触发了支线任务啊…… 第45章 春闱 虽然并非自己的本意，但罗森仍旧不可避免地发现，自己的职业方向貌似出现了一个分叉口。 是继续沿着展林温的规划入驻守备府呢？ 还是参加那所谓的什么春闱？ 当然，从理论上来说，罗森暂时还不着急着去做选择，因为他的背后站着整个地球智囊团。 罗森完全可以等自己苏醒过来之后，再参考工作组的意见，综合各方专家大佬的智慧，做出最合理的决定。 但在这之前，他首先需要知道，所谓春闱，到底是什么。 “婉儿会参加春闱吗？” 闻言，唐琬儿明显愣了一愣，随后背着双手，装着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我九岁的时候便被选入了鹿鸣书院，如今不过是在进行红尘试炼罢了，自然是不用参加春闱的。” 这话罗森完全听不懂，因此他决定不再绕圈子，而是假装羞愧地说道：“婉儿你应该知道，我出身乡野，对于修行之事只是一知半解，就连春闱也只是道听途说，你能不能给我仔细讲讲？” 唐琬儿有些疑惑地看了罗森一眼，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而是款款于罗森对面坐了下来。 “罗森哥哥应该知道六大派吧？” 罗森闭着眼瞎猜了一个：“我记得好像有藏剑山庄。” 唐琬儿点点头：“这是其一，另外便是天池、祁山剑宗、鹿鸣书院、万寿阁，以及寒霄宫。” 罗森暗暗吞了口唾沫，尽量平静地说道：“有所耳闻。” “六大派当然以天池居首，而对于我徐州府子民而言，最崇敬的自然是鹿鸣书院……”唐琬儿顿了顿，有些好奇地对罗森问道：“为什么罗森哥哥想去藏剑山庄？” 罗森默默在心中骂了一声娘。 他哪儿知道六大派哪个最强，哪个最得徐州府众民之心？ 在唐琬儿出现之前，他就只知道藏剑山庄这一处修行地啊！ 所以为什么想去藏剑山庄？ 为个屁啊！ 好在罗森反应极快，单纯凭借自己的揣测，便试探着回答道：“因为……我觉得飞剑耍起来比较好看。” 耍贱，哦不，耍剑什么的，罗森虽然不擅长，但感觉可以试试啊…… 这样的回答当然比较肤浅，但好在切题。 唐琬儿不禁被逗笑了，捂着嘴道：“说到飞剑，虽然六大门派各有所长，但如果单从品质上来说，藏剑山庄的确不遑多让。” 此时的罗森其实并不知道，在大梁的修行界中，有着非常著名的两句话。 天下剑道，皆出祁山。 天下名剑，皆藏林庄。 这个林庄，便是藏剑山庄。 当然，此时并不是讨论飞剑的时候，因此接下来，唐琬儿接着解释道：“春闱十年一开，旨在搜罗我大梁各界散修人才，若是被六大派看上，自然一飞冲天，即便止步于三甲之外，也有机会加入一方强宗，比如近年来颇有大兴之势的南海风雷宗，西域秋鸣寺，以及中州朝天教等豪门大派……” 说到这里，唐琬儿下意识地顿了顿，随后故作神秘地说道：“听说今年的春闱圣上还将亲临观礼，所以如果运气好一些，被陛下看重，入长安潜修，亦是一份大机缘。” 听到这里，罗森总算是明白了。 大梁国的春闱，其实与华夏历史上的科举制度是一个意思。 在华夏历史上，科举只是一个统称，并不是单指一场考试，其中便包括了诸如春闱、秋闱、殿试等层级。 比如所谓秋闱，其实就是乡试，若中了榜便叫做举人。 而春闱则是会试，中榜后成为进士。 至于殿试，又称作廷试，必须是在春闱中考中了进士的才能参加。 科举制度作为华夏封建王朝中最重要的选拔人才的制度，在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到了近代，便逐步进化为了中考和高考。 这玩意儿罗森就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对罗森来说，其实经过唐琬儿这一讲解，他很快就理解了春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仍旧是人才选拔考试。 只不过…… 变成了对修行者的选拔！ 成了，便有机会进入各大门派修行，其实就相当于是考上了大学。 名次越高，便越有可能考上名牌大学，什么985,211之类的，也就是所谓的六大门派。 成绩差一点儿，也能上个一本，也就是什么风雷宗、秋鸣寺、朝天教之流。 今年情况特殊，大梁皇帝也打算来参一脚，大抵相当于看上了人才就特招进中科院之类的意思吧。 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大梁国的春闱与华夏历史上的科举制度，或者现代高考制度还是有些区别的。 首先是时间。 大梁春闱十年一办，这个周期就有些长了。 不过相比起修行者那动辄两三百年的寿元而言，似乎也不是个事儿。 除此之外，便是春闱存在一个硬性的规定。 唯散修可参加。 也就是说，其实春闱相当于是修行界的二次选拔。 前面提到过，各大门派定期会对其势力范围之内的州、郡、村落中的孩童进行筛选，如果测得骨龄适当，天赋有佳，便直接被招入山门了。 比如唐琬儿这种的。 剩下来的，绝大部分都是没有修行天赋的普通人。 而在这些普通人里面，有些得了机缘，或者后天开了窍的，一不小心踏上了漫漫修行路，那么就被称之为散修。 春闱，就是专门给这些散修一个转正的机会的。 修行路不易，散修更不易，在没有修行资源，没有正规师承的情况下，每想要更进一步，都难如登天。 所以一般来说，九成九的散修实力都不怎么样。 对付普通人，祸害一方或许绰绰有余，但相比起真正的宗派弟子，就只是杂鱼臭虾了…… 比如韩老魔这样的。 而裁决司，便是专门对付这些为祸作乱的散修的朝廷机构。 如果事涉名门正派弟子，那么就得由大理寺负责审理了。 此时的罗森在理解了春闱到底是个什么之后，也顿时明白了一开始唐琬儿对自己的误会从何而来。 唐琬儿以为罗森想要参加春闱。 当然是因为她看到了桌子上的那本《草木养气诀》。 所以，罗森到底要不要去参加春闱呢？ 在略加思考了一下之后，他提出了一个问题：“若我进了守备府，也是可以参加春闱的吧？” 唐琬儿微微一愣，随之点头道：“原则上应该不冲突……” 于是罗森笑了：“那就没有问题了。” 这一笑，直接把唐琬儿给笑得有些断片儿，小丫头难得娇憨地伸手挠了挠脑袋，这才开口道：“可一般说来，若是入了府制，即便是散修，也少有人会再参加春闱的。” 此言一出，罗森倒是有些迷茫了。 “为什么？” 这个问题唐琬儿回答不上来，只能摊了摊手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这样的。” 这下子罗森就有些拿不准了，觉得这个问题恐怕回头还是得去请教赵无双。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唐琬儿的到来，的确为他解了不少疑惑，当下笑着道：“我知道了，至于到底要不要参加春闱，还是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唐琬儿轻轻抿了抿嘴唇。 她今日前来，原本是想着带罗森去见爹爹的，却不曾想发现了罗森竟在研习《草木养气诀》，志图春闱，顿时让她准备的好一番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几日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府上问我。”临到头，唐琬儿还是轻启贝齿，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她所指的，当然是修行事。 但由此罗森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先前说，已被鹿鸣书院收为弟子，那为何还会被李秀茹……” 闻言，两片飞霞立刻染红了唐琬儿的脸颊，她抻着白皙的脖子，撇着嘴道：“那是……那是我没有防备，被那贼人，被她……偷袭成功！” 罗森挑挑眉，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问道：“那你真的……已经是修行者了？” 这下子小丫头彻底不干了，连连道：“我师承鹿鸣书院萧重海院士，入门整整三年！虽然，虽然尚未开气海，但懂的肯定比你多！” 眼看唐琬儿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罗森不禁莞尔，笑着点点头道：“好好，之后若有不懂的，我定上门请教。” 唐琬儿一抬下巴，嘴角翘起了一抹好看的弧线：“这还差不多。” 接下来，罗森又跟唐琬儿聊了些有的没的，这才将她送出了门外，小丫头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挥了半天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被她老爹给关闷了，所以分外珍惜出外放风的机会。 等唐琬儿彻底离去，罗森的屋子内再度恢复了冷清。 总的来说，一切都正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包括此番唐琬儿的突然造访，其实也在罗森的预料当中。 他将展林温全盘策略中的“主动”转化为“被动”，当然是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 不给守备府的那位林都统任何怀疑自己的机会。 否则若是前脚刚被逐出裁决司，后者就被府首安排进入守备府，随便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有问题了。 罗森主动给了自己一些缓冲之机。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但却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罗森坐在桌边，重新看向那本巴掌大小的书册，陷入了沉思。 要不，再看看？ 第46章 先皇遗诏 罗森本能地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常言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但这个前提是，你得识字儿啊！ 你连字儿都不认识，直接读都没法读，更别说理解那字里行间的意思了。 而且罗森面对《草木养气诀》，当初北大中文系的朱成庸教授教给他的那套联想法也根本用不了。 原因很简单。 这玩意儿不是史书，不是小说，也不是卷宗，而是一本功法。 换言之，书中的造句结构、组词搭配，无法以常理度之。 哪怕是土生土长的大梁人，即便对于书中的每一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他可能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更别说是罗森了。 所以修行梦很伟大，但真正实施起来的难度也很大。 尤其在这第一步。 所谓万事开头难，便是此理。 罗森能怎么办？ 他只能求己不如求人了。 次日一大早，罗森出了客栈便直奔司乐府，感觉都快把那儿当自己家了。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在司乐府求学的那些姑娘们也很快适应了罗森的存在，并且大多持以认同的态度。 不是因为罗森的音乐天赋有多高，也不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有多大，而是单纯因为，跟罗森同框出现的赵无双，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比以前更帅了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自然而然的，没有对比，也就没法儿将赵无双的俊美发挥到极致。 所以司乐府的小姑娘们都很欢迎罗森的到来。 而且自从罗森来了之后，她们还觅得了一个另类的福利。 这不，今天罗森还没走到司乐府的大门口，远远地就瞧见好几名小丫头在门外候着了。 都是在等他的。 罗森走上前去，习惯性地伸出手，于是很快怀中就多了几封浓情蜜意的书信。 当然是给赵无双的。 对此，罗森虽然难免心里面不太平衡，但却从未拒绝过这举手之劳，毕竟平日里可是吃了不少姑娘们带来的珍馐美味、可口蔬果。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罗森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一片莺莺燕燕的感谢声中，罗森昂首阔步迈入了司乐府的大门，就像是得胜归来的大将军，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透着莫名其妙的意气风发。 有来得晚一些的少女见“传信使”已经离开，不禁好生懊恼。 进了司乐府之后，罗森这才发现自己今日来早了些，赵无双还没现身，不过前方不远处却有一道倩影盈盈而立，如瀑的长发在微风中掀起撩人的轻波，窈窕背影惹人浮想联翩。 罗森当即臭不要脸地凑了上去，笑着道：“今天来得挺早啊。” 雪儿转过头来，礼貌性地对罗森微微一笑，开口道：“罗公子也很早。” 罗森傻呵呵地乐着，却不知道下一句话该从何起。 毕竟在地球的时候他就不擅撩妹，而且人们都说，想要打开话题，得从对方感兴趣的事情说起。 很可惜，罗森不懂琴乐。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赵兄怎么还没来？我还急着有些私事想要请教他呢。” 谈及赵无双，雪儿的目色中悄然闪过一丝羞怯，随之轻声道：“往日先生好晚起，也就是这几日罗公子来了，先生才会提早开课，不过听家父说，早日不进食，对身体的损害不小。” 说着，雪儿从怀中拿出了两块热腾腾的蒸糕，意思很明确。 罗森义不容辞地将蒸糕接了过来，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吧，等赵兄来了，我一定好好监督他吃完。” 雪儿微笑着福了一礼：“那便多谢罗公子了。” “嗨，咱俩这关系还客气啥……”罗森摆摆手，他虽然不会泡妞儿，但脸皮厚的特长却是一点儿不曾落下。 许是雪儿已经习惯了罗森的做派，倒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仍旧报之以平静的笑容。 便在这时，伴随着门外一阵兵荒马乱般的问好声响起，罗森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赵无双来了。 赵无双才刚刚走进司乐府的前院，便一眼看到了罗森，不禁有些意外这货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哎呀，赵兄你怎么才来，吃早饭了吗？” 赵无双有些愣愣地看着罗森递过来的两块蒸糕，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罗森推着进了堂内。 一般来说，赵无双到了司乐府之后，并不是马上开始授课的，而是得先准备一番，所以罗森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对赵无双请教几个问题。 “赵兄，我打算考春闱。” 刚一进屋，罗森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对此赵无双倒是没有透出太多的意外之色，只是疑道：“可你还没能开气海啊？” 罗森摆摆手道：“这个待会儿再说，我想先问一问，如果我入了守备府，就不能参加春闱了吗？” 赵无双明白了罗森的问题，不禁暗暗皱了皱眉，随之道：“按照惯例是这样的。” “为什么？” “这个原因说起来比较复杂，若是笼统概之，则主要是出于两个理由。” 罗森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等着赵无双的后话。 “首先，你得先明白，修行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大，罗森按照自己在小说、电视剧里面所看来的论调，尝试着作答道：“为了求道？” 赵无双摇摇头：“那什么是道？” 罗森回答不了了。 因此赵无双接着开口道：“你说的不能算错，但所谓求道，只是针对于那些站在修行界顶端的大人物们而言的，最终极的追求，于你我而言，实在太远。” 罗森点点头，他有些意外于赵无双这番如此务实的回答。 “所以修行到底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有人求权，有人求财，有人心存强国富民之高远之志，亦有人抱着为祸苍生之卑鄙邪念，所以你得先想清楚，你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罗森有些听糊涂了，他不明白，这与自己进了守备府就不能考春闱有什么关系。 紧接着，便听赵无双说道：“如果，你的目标是为了做官，自然是不能成为六大派的弟子的，因为先皇有诏，除了内阁九大长老位之外，宗门再不得涉政！” 闻言，罗森顿时愣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宗门不得涉政？ 道理似乎很容易被理解。 大概就是皇室与各大宗派之间的博弈吧。 然后罗森忽的想到了一个问题。 大梁作为一个修行者辈出的特殊国度，各大宗门林立，其势滔天，如果门派中人不得参政的话，那么，大梁国的实际统治阶层，其实是一群凡人？ 这件事当然说不通。 而且很没有道理。 随即罗森想到了之前赵无双的父亲，也就是赵朝镜曾经在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枪械这种东西…… 或者说，能与罗森拿出来的现代化制枪图纸相媲美的技艺，如果不是出自域外，那么便只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 其中一个，是六大派之一的藏剑山庄。 另外一个，则是皇宫！ 这说明什么？ 皇宫，或者说大梁皇室，很可能其本身也是一方道统！ 名义上的大梁国六大派之首是天池。 但实际上，或许大梁皇室的整体实力比天池还要强！ 否则如何安守这万里江山？ 罗森的脑子转得飞快，正打算向赵无双求证，便听得对方继续说道：“所以一般来说，朝廷官员只有两种出身，要么，是皇室嫡系，要么，便是散修，当然，也有一些个别的例外，比如当朝神威大将军，狄青，便曾是天池弃徒……” 听着这话，罗森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禁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来相比起华夏国正常的历史进程，大梁国的科技树完全点歪了啊！ 从科学发展直接跃迁到了玄法自然！ 市井如此。 宗门如此。 朝廷也是如此！ 罗森摇摇头，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随之道：“那第二个理由呢？” 赵无双轻轻耸了耸肩：“刚才我说的是基于每个人自己的选择，那么反过来说，修行不易，散修更不易，朝廷好不容易吸纳进了一些散修人才，当然不希望其流失掉，或者说拱手送予六大派，因此届时如果你想参加春闱，林都统恐怕不会轻易放人。” 说着，赵无双又轻笑道：“当然，如果你一意孤行，自然是没人能拦得住的，只不过一旦落选，那么……” 罗森明白。 如果自己真的加入了守备府，到时候又不顾林都统的反对，毅然决然参加了春闱，若是被六大派看上了倒还好，若是落了榜…… 未来的日子定然不太好过！ 你丫的一心投敌，还想升官儿发财？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当然，罗森可以不在乎这个。 因为他去守备府本来就是当间谍去的，未来他真正的归宿还是在裁决司。 除此之外，罗森还想到了一个传闻…… “可是，听说今年春闱，陛下会亲临观礼，是否意味着……” 话音落下，赵无双不禁笑了：“不错，所以你的运气真的很好，今年的春闱比较特殊，朝廷各部应该不会阻止散修官员参考，就连我也已经打算报名登册了。” 第47章 爱是一道光 罗森的运气到底算不算好？ 这个问题见仁见智。 不同的人或许会有不同的见解。 但你不能否认，罗森的造化机遇绝非常人能及。 一觉睡醒，他成了整个地球人类文明的救世主，是否后无来者不知道，但肯定是前无古人了。 来到大梁国，他以一介贱民的身份，莫名得展林温看重，一跃成为裁决司杂役，再经过李秀茹一案得府首赞赏，与赵无双结下了莫名的情谊，随后拜展林温为师，拿到了超凡通圣的钥匙。 春闱十年一开，好巧不巧，今年就让罗森给碰上了。 而且今年的春闱还与往日有一个极大的不同。 便是皇帝陛下将亲临观礼。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梁皇室的这方道统也开始往市井伸手了！ 这对于六大派，或者说整个大梁修行界来说，当然是一件大事。 而对于各方散修，尤其是已经入了官职的散修来说，则是天大的好消息。 谁不希望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一变化也意味着今年春闱的竞争力会大大加强。 而迄今为止，罗森连一个散修都还算不上。 面对那些成名已久，手段老辣，修为深厚的散修，何以为胜？ 好在罗森有一个优点。 便是当初在飞机上蔡毕的那番评价。 心态好。 所以此时的他并没有去想胜负，也不去想怎么才能在春闱中荣登三甲，而是脚踏实地的，想着如何先踏上那漫漫修行路。 之前赵无双问罗森，他修行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罗森无法回答。 因为他从未思考过。 但这并不妨碍罗森内心深处对修行的渴望，不是为了变得更强，而是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活下来，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 尤其对于罗森而言。 但他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入了裁决司，拜了展林温。 如果裁决司的责任只是为了抓几个蠢贼，办几起凶杀案，罗森自认他还能应对得来。 可现在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展林温迟迟不肯将自己提拔为差役的根本原因。 罗森只是一个普通人。 除非他选择跟郑安一样，终生不见血。 否则一定不得长寿。 因为裁决司所面对的犯人，通常都不是普通人。 很可能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为罗森送葬。 亦或者是两根绣花针。 所以罗森想要在大梁立足，想要在裁决司扎稳脚跟，想要得以善终，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修行。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 一个出身乡野的贱民，想要一步登天，除非他的天赋极高，在小时候就被宗门看中，接入山门，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因为修行不是一个可以自学成才的事情。 你没有功法，没有资源，没有引路人，根本无法明白修行到底是什么。 而罗森的命很好。 他遇到了展林温，后者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造化。 便是此时罗森拿在手中的这一本《草木养气诀》。 “赵兄，实不相瞒，此书我已研读数日，但仍旧不解其中真意，今日来此，还望赵兄为我解惑。” 听着罗森这番话，赵无双不禁露出了意外之色，犹豫着道：“此事你不该问我。” 罗森无奈答道：“除了赵兄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还能问谁。” 这当然只是一句恭维，因为罗森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府首千金，唐琬儿。 只不过罗森觉得唐琬儿那个小丫头片子自己都还不是修行者，找她求教恐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这份人情还是得省着点儿用。 用一分，就少一分。 而赵无双就不一样了，他跟赵无双之间不存在人情不人情的关系，而是…… 说起来，罗森跟赵无双到底啥关系？ 朋友？ 兄弟？ 还是别的什么，不可描述的私情？ 对此，罗森自己也不太确定。 而且他似乎也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赵无双愿意这么尽心尽力地，不求任何回报地帮助自己。 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奇怪。 此时看着罗森那一脸的真诚，赵无双不禁暗暗叹了口气，随后唤来首座弟子。 “跟大家说一下，今日的课程往后推一个时辰。” “是。” …… 一个时辰之后，罗森慢步离开了司乐府，收获了一堆不大不小的敌视，而他却浑然不知。 因为此时的罗森满脑子都堆满了赵无双的释义。 比如什么是气感。 什么是气海。 以及最重要的，《草木养气诀》第一篇第一节到底讲了什么。 赵无双的讲解算不上深奥，至少算是在罗森的理解范围之内，也正因为如此，此时的罗森不禁感觉像是有一双大手，帮他拨开了眼前的重重迷雾，虽然仍旧一眼望不到尽头，但至少，有了方向。 罗森来大梁已经快一个月了，迄今为止，他可以说是遇到了三位至关重要的贵人。 展林温、唐琬儿、赵无双。 这三人一步步将罗森带入了修行界的大门。 哪怕此时的罗森连一只脚都还没能迈进去，但他起码已经可以看到门框了。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对罗森而言，虽然他拜的只有展林温，但实际上，他的老师不止一位。 离开司乐府的罗森好似处于一种朦胧开悟的状态，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竟走出了州府的城门，来到了城郊的那片野林中。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展林温似乎对罗森说过，这片林子叫做秋叶林。 刀子就是死在这里的。 陈七七也是从这里失踪的。 罗森的命运从这里开始发生转折，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不曾想，今日罗森在鬼使神差中竟又回到了这里。 说起来，自从成为裁决司的一员之后，罗森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州府，更从未好好欣赏过秋叶林的美景。 可惜回过神来的罗森并没有郊游赏林的闲暇，而是心中一个激灵，便打算赶紧折返回去。 毕竟城外可能遇到的危险和意外比起城里可是多多了！ 但随后罗森又忽的记起一件事来。 当日展林温将罗森叫到石室，将李秀茹一案的卷宗交给他之前，曾经顺口提到过，袁巾的尸体，就葬在城郊的墓园中。 要不要去看看？ 罗森有些犹豫。 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逝者已矣，自己这副身体的前主人或许是袁巾的朋友，但自己并不是。 就算到了墓前，又能说些什么呢？ 更何况，袁巾死前曾留下遗言，希望罗森将他藏于鞋中的银票交给他母亲。 这件事情，罗森暂时还没能办妥。 好在银票虽然给了展林温，但现在罗森也算是不差钱的主儿了，所以这钱还是能补得上的。 唯一的问题是，罗森根本不知道袁巾的原籍在哪里，又该如何将钱交给他母亲。 所以这事儿便这么一直搁置了下来。 思来想去，罗森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去，等日后找到了袁巾的母亲，完成了袁巾的遗愿，再去给他扫墓。 可就在这个时候，罗森却仿佛冥冥之中心有所感，非常突兀地，伸出了一只手掌，轻轻按在了前方一株参天巨木的树干上。 他所面对的方向，正是袁巾所被安葬的墓园。 两者相距超过了十里地。 所以理论上，罗森不可能看到墓园，更不可能感受到那里萧索寂寥的气息。 但一切的不可能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可能。 罗森看到一株新绿的藤蔓转瞬成灰，从冰冷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香甜的腐朽，最后，有一声仿若来自幽冥的叹息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下一刻，罗森眼前的画面悄然一转，他看到了自己。 此时的他仿佛飘在空中，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俯视着双目空洞的自己，身上泛着代表着新生与希望的光。 他手中的那株巨树开始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枯萎，他脚下的嫩草垂下了新叶，杏黄色的野花片片凋零，然后汇聚成一片荧绿，覆满了他的全身。 罗森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包裹成了一只绿色的茧，意识似乎陷入了混沌。 自己这是死了吗？ 所以灵魂出了窍？ 罗森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的苍翠瞬息黯淡，而自己则好似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将所有的生命吞噬殆尽，突然觉得有些恐惧。 “咚、咚、咚……” 罗森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仿佛随时会锤破他那脆弱的胸腔，破体而出。 这是整个世界唯一所余留下来的声音。 紧接着，他身上的那层绿茧层层剥落，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萦绕到了他的头顶，光芒万丈。 与此同时，罗森的整个身体都变得透明了起来。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每一丝血肉，以及每一处脏器。 平地有风起。 一丝莫名的气流在罗森的腹腔悄然荡开，没有颜色，没有气味，但他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仿若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罗森感觉自己好像又活了。 他的眼中重新恢复了神采，随即下意识地缩回手，目送那株枯死的巨木坍塌成草灰。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森无比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然后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面，多出了一片海。 第48章 府首一言 这种感觉很奇妙。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人体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世界。 如手脚肚腹，即便你看不见它们，也仍旧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而像是心脏肝肺等脏器，你既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但它们却真实地存在着。 恰如此时的罗森。 他看不见那片海，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海涛的波澜。 那便是传说中的气海吗？ 罗森有些没把握。 因为用赵无双的话来说，气海虽然被称之为海，但实际上只是夸大其词罢了。 对于一名初入道统的修行者而言，他们最多能够在体内结成一道气旋。 大小约莫有一瓢水那么多。 有天赋异禀者，或许能聚为一道水洼。 而像是剑圣大人那般冠绝古今的超级强者，则或许能在修行伊始凿出一口水井。 这便是大梁历史上近两百年来最恐怖的记录了。 至于说一片海…… 你说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好吗。 而且罗森这入道的速度也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在今日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那《草木养气诀》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赵无双只用了一个时辰，浅显地为他讲解了这本入门法诀的第一篇第一节，甚至都还没提到怎么开气海的事儿。 按照正常修行逻辑来讲，哪怕罗森属于天赋异禀之辈，也至少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气”。 也就是所谓的气感。 然后，才是按照《草木养气诀》的修行之方，想办法将灵气纳入体内留存，也就是所谓的开气海。 若是成了，便当于正是踏入了漫漫修行路。 而罗森刚才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 只是伸了一只手。 他甚至都没有依照《草木养气诀》里所记载的玄法来吸收灵气。 相反。 当时所发生的那一幕，倒有些像是这万木千丛主动祭献，将它们的生命之力争先恐后地汇入了罗森的体内。 罗森的确是被绿了，但结果却足够喜人。 所以，其实罗森的修行天赋真的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了吗？ 答案显而易见。 他要真的是所谓的修道天才，早就被六大门派争着抢着收为弟子了好吗！ 所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罗森体内的那一片海又从何而来？ 罗森根本来不及细想，便赶紧转头朝州府城内匆匆跑去。 开玩笑，这随便伸伸手就毁坏了方圆好几十米的花草树木，要是被人给逮到，赔钱倒是小事儿，没准儿还会被逮进裁决司去！ 还是先逃离案发现场才是上上之策！ 然而，罗森这一跑，就立刻察觉到了自己身体所产生的变化。 原来的罗森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面黄肌瘦的，身体素质更是不堪入目，真可谓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后来进了裁决司，罗森的境遇较之以前肯定是有了很大的改观，至少能吃饱肚子了。 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增强他的体魄。 直到李秀茹一案告破，府首大人赐下百两白银，这才让罗森的生活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裁决司的活儿少了，肉也能吃上了，再加上蔡毕教授给他的那套体术，这些时日下来，罗森的体型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向外扩张。 虽然看起来还是瘦，但至少已经不是皮包骨头了，耐力和体力都得到了大幅度的增长。 所以一口气儿从秋叶林跑回州府城门，这对于现在的罗森来说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真正的问题在于，他这从刚一蹬地，就直接往前蹿了六七米！ 所以下一刻，罗森傻眼了。 什么情况？ 这还是自己吗？ 难道自己近日太过得意忘形，已经飘到这种程度了？ 都可以摆脱地心引力了？ 这显然是在胡扯。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罗森已经超凡脱俗。 从此刻开始，他已经可以以散修自居了。 这么看来…… “小爷我果然是天选之子啊！咩哈哈哈哈……” 念及于此，罗森不禁仰天长笑，感觉浑身毛孔都尽情张开了。 舒服！ 奈斯！ 一时之间，罗森也不担心自己会因为损毁植被遭人追捕了，他甚至有些期待，当展林温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结成了气海，会是个什么表情。 只是…… 在肆意狂笑了好一阵子之后，罗森慢慢冷静下来，随后有些无辜地发现，自己好像，无法激发灵气？ 什么是修行者？ 用务实一些的话来说，就是你能吸纳灵气入体，结成气海，就能算修行者了。 那么修行者能做什么？ 不论是飞剑、法宝，还是各类神通，想要施展出来，便需要修行者将体内的灵气激活，或注入外物，或借自然之力驭使功法。 所以光能吸收灵气当然是不够的。 你还得学会怎么把灵气给放出来。 这一出一进，往复循环，生生不息，便能不断拓宽气海，与天地相融，从而达到更深一层的境界。 理论上来说，当一名修行者初次结成气海之时，便能随之控制其中的灵气，将其激发于体外。 就像是婴儿生来就懂得吸取母乳。 花草树木为了汲取养分会将根深扎于地底。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但偏偏罗森做不到。 他能够感受到体内那片海的存在，却根本无法控制它。 就像是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脏减缓跳动，无法控制你的肝脏迅速排毒，也无法控制你的肾脏碎掉结石。 这就有些扯蛋了。 一个有了气海，却无法激活灵气的修行者，那还能叫修行者吗？ 罗森表示出了深深的迷茫。 就如同他之前头顶的那一抹盛大的绿光，以及他这能够一步跃出六七米的能力，并不是他真正通过修行所获，而是他人赠予来的礼物。 不是你的东西，便有不听你使唤的权利。 这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样，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更准确的来说，现在的罗森其实只能算作半个修行者。 他一只脚迈入了修行的大门，而另一只脚却莫名其妙地卡住了。 甚至就连迈进门的那只脚到底是怎么迈进去的他都不知道。 会跟袁巾有关吗？ 还是那片神秘莫测的墓地？ 这是罗森唯一能够联想到的答案。 因为这一切的异变都是从他举目遥望城郊墓园的那一刻开始的。 不过罗森却并没有前往墓园一探究竟的宏愿。 好奇心害死猫。 作为一个看过无数恐怖电影的现代人，罗森很清楚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真理。 就算日后真的要前往墓园探知，也得等自己有了自保之力再说。 最起码得带上展林温吧！ 要是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幺蛾子，至少有师父可以挡刀不是？ 另外罗森也得听一听地球方工作组的意见，嗯……这么一说，估计地球那边的人看到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早就被吓傻了吧…… 多想无益，在经过一番利弊权衡之后，罗森还是决定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得了好处就跑，简直不要太刺激。 一路飞奔回州府，罗森只用了不到半刻钟的样子，这要是放在往日，哪怕是在司乐府吃好喝好的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这么长的距离，也早就累成一只死狗了。 而此时出现在州府城门外的罗森则连大气都没喘上一口。 这体魄的强健速度简直让人热泪盈眶啊！ 感觉地球人民再也不用担心罗森会轻易嗝儿屁了呢！ 刚一回到州府，罗森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府首所在的大宅，因为此时此刻他实在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 再去找赵无双似乎不太合适，毕竟你也不能总逮着一只羊往死了薅啊，交朋友这件事，分寸感很重要。 所以罗森这一次选择了唐琬儿。 毕竟按照计划，他在四海客栈逍遥了这么多天，也该办办正事儿了。 不过让罗森没有想到的是，进了唐府之后，他却被告知大小姐外出未归，管事将他领到了一间偏室等候，或许是知道罗森是唐琬儿的救命恩人，对方倒也不敢怠慢，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而罗森这边一杯茶还没喝完，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踱步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罗森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见过府首大人。” 唐儒点点头，示意罗森不必多礼，随之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罗森面前，再轻轻一挥手，屏退了左右。 面对徐州府名义上的一把手，罗森并不显得紧张，一来两人已经早就见过面了，而且自己当初在李秀茹一案中的精彩表现，想必也给这位府首大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二来罗森知道展林温与唐儒其实早已在私下里达成了不可告人的PY交易，不然也不会经由唐儒之手把自己送进守备府，所以从长远的眼光来看，唐儒其实算是自己这边儿的人。 所以今日唐儒单独来见自己，难道是为了卧底的事儿？ 然而，唐儒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却直击罗森那脆弱的小心脏。 “你跟婉儿的事我都听说了，不过我希望你能知道，我们唐家的联姻，历来是很讲究门当户对的，如果你还是老展的徒弟，或许还有的商量，但现在……” 话音未落，罗森整个人都已经斯巴达了。 这一股浓浓的豪门家长劝退儿女亲家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我跟唐琬儿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您老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八卦啊！ 等会儿！ 您这下一句话是不是就得说，我给你多少多少银子，希望你离开我的女儿？ 这天底下还有掉馅儿饼掉得这么瓷实的事儿？ 你快说啊！ 你倒是快说啊！ 我要是不敢答应就是你孙子！ 第49章 剧本不太对 罗森不知道自己与唐琬儿这般正大光明的男女关系，怎么就被人传成了不堪入目之事。 或许是因为当初在裁决司的时候，唐琬儿难得露出了女儿家姿态，也或许是因为在四海客栈中两人独处一室，惹来了非议，但问题在于…… 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不知道为什么，罗森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幕若是被地球方工作组的那帮老家伙看到，一定会极力撺掇自己成为府首大人的乘龙快婿，从此平步青云，一飞冲天，在大梁能够少奋斗二十年…… 好在这种入赘豪门的美好幻想尚未被罗森自己挖掘出来，便已经惹来了唐儒的极力反对。 这对于罗森来说究竟算不算好事？ 如果有“分手费”可以拿的话，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但非常可惜的是，罗森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梦想才刚刚燃起，便迅速被浇灭了。 因为唐儒突然止住了话头，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走到罗森面前，伸手按在了他的小腹上。 这一幕让罗森多少有些猝不及防，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唐儒此举的理由。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罗森怀了唐家的血脉。 而是因为唐儒发现了罗森藏在体内的那片海。 下一刻，唐儒的表情变得精彩了起来，他慢慢瞪大了眼睛，沉声道：“你已经开了气海了？” 罗森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感觉就像是凭空丢了几百两银子那般遗憾。 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啊！ 之前赵无双给罗森说过，在大梁的朝廷官员中，绝大部分都是修行者，只不过不入门派，要么来自皇室传承，要么便是从散修里提拔上来的。 所以唐儒既然能够坐上府首的位置，他自然不是凡人。 此时面对唐儒的询问，罗森没办法说谎，只能万般无奈地点点头道：“今日于城郊秋叶林中偶有所悟，幸而入道。” 这下子，唐儒就显得有些纠结了。 他重新站直了身体，将双手负于身后，在堂内来回踱着步，口中还念念有词。 “婉儿未来是要入鹿鸣书院的，而你不过刚刚入道，前路茫茫，不行，还是不行……” 罗森耳朵尖，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峰回路转，还是有戏啊！ 为了将唐儒再往前推一把，罗森决定再小小地刺激对方一下儿，刷满这位府首大人的怒气值。 于是他猛地站起身来，说出了那句在网文界如雷贯耳的励志名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罗森的本意是用这番话好好地拉一波仇恨，让对方觉得自己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坚定其花钱劝退的念头。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罗森傻了。 只见唐儒听着这话，突然精神一振，随后笑颜连连地来到了罗森跟前，无比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有志气！男儿不患贫，而患无至，你很好，很好！” 这下子罗森彻底傻了。 怎么回事？ 这跟剧本上写的不一样啊！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装个逼，顺便打消您想要把女儿许配给我的念头啊！ 怎么还适得其反了啊！ 然而唐儒的夸赞还没结束。 “老夫之前听婉儿说过，你还在裁决司的时候，便有天将降大任的名言，今日看来，的确有一种我大梁人的坚韧与不屈之意，这样吧……” 唐儒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就像是好不容易做出了决定。 “婉儿说你准备参加春闱，若你能考入前榜，老夫就考虑将婉儿许配给你！” 话音落下，罗森顿时整个脑子都木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您老也太过开明了吧！ 您堂堂徐州府府首，平日里得有多少青年才俊赶着强着来求亲啊，再说我又不是赵无双，有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脸，您到底看上我哪儿了？ 就因为我有志气？ 神经病啊！ 不知道为什么，罗森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套路了。 这事儿肯定没这么简单。 这里面有猫腻啊！ 但一时之间他却想不出这猫腻到底是什么。 然后他忽的想到之前唐儒说的一句话。 当时唐儒说，如果罗森还是展林温的弟子的话，还有的商量，但现在…… 言下之意是，他以为罗森已经跟展林温断绝了师徒之谊。 不对啊！ 难道老丈人，呸！呸！府首大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作为卧底潜伏进守备府的真相？ 这又是什么情况？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了罗森的意料之外。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之前他没有否认自己跟唐琬儿之间的关系，若是这会儿再来撇清就有些荒唐了，说不定人府首大人一怒之下就把自己拍成一堆肉酱了。 别看唐儒一直表现得温文尔雅，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修行者好吗！ 至于罗森，则完全是半吊子的水平。 甚至他现在连自己是如何入的道都还不知道呢。 这事儿蛋疼了。 左思右想之下，罗森决定还是先虚以为蛇，走一步看一步，当即一拱手，一咬牙，一跺脚，义正言辞地开口道：“多谢大人成全！” 见状，唐儒的一张老脸顿时笑出了花儿来，却故意摆了摆手道：“先别急着谢我，这事儿能不能成，还是得看你的造化，今年春闱的前榜可不是那么好争的。” “不论如何……”罗森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子定当全力以赴。” 唐儒点点头：“有这份志气总是好的。” 顿了顿，唐儒又问道：“对了，你今日来找婉儿，究竟是为了何事？” 闻言，罗森顿时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实不相瞒，小子在修行中出现了问题。” “噢？”唐儒轻轻挑了挑眉：“具体是什么问题？” 罗森苦笑着摊开手：“我无法将灵气化形。” 此言一出，唐儒的目色立刻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是一直这样，还是突然发生的？” 罗森打算隐瞒自己今日刚刚踏入修行门槛的事实，开口道：“是突然发生的。” 唐儒皱起眉头，伸手搭在了罗森的手腕之上，轻轻眯起了眼睛。 罗森没有出声打扰，静待对方给自己诊断。 片刻之后，唐儒收回了手掌，但眉间的疑惑却并没有随之减轻。 “奇怪，太奇怪了……” 说着，唐儒再次伸手按在了罗森的小腹上，似乎是在仔细感知罗森的气海。 不过刹那之间，唐儒的额头上便结成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手指有规律地跳动着，仿佛在弹奏一件精美的乐器。 这一次足足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唐儒才将手掌从罗森腹间挪开。 “你入道所修的可是《草木养气诀》？” 罗森点点头：“正是。” “那不应该啊……”唐儒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这气海开出来跟老展的完全不一样啊……” 罗森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看出问题了？” 唐儒点点头，沉声道：“《草木养气诀》讲究的是生命之力，吸取万木丛草之生气补给自身，但你的体内却充斥着腐朽之力，气海也是一片死气沉沉，这完全说不通。” 听着这话，罗森顿时有些着急了，连连道：“那可有解决之法？” 闻言，唐儒顿时露出了纠结之色。 他再次背起手，在堂内来回踱步，但相比起之前，这一次的唐儒很明显更加焦躁一些。 罗森就这么看着唐儒来来回回走着，眼睛都被晃晕了，终于听到对方长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好吧，好吧……” 一阵莫名的感慨之后，唐儒终于在罗森面前停下了脚步，郑重其事地开口道：“你可愿学习我唐家的《碧水养念诀》？” 罗森立刻瞪大了双眼。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算不算因祸得福？ 呃，貌似迎娶唐琬儿也不算什么灾祸吧…… 然而，还不等他做出回答，唐儒便自顾自地解释道：“你的修行的确是出了问题，老夫暂时想不出解决之道，不过，若是修习了我唐家的《碧水养念诀》，以水生木，或许能缓解你现在的症状。” 此言一出，罗森算是彻底惊着了。 这老丈人也太实诚了吧！ 家传法诀有多重要？ 尤其对于唐儒这样的散修而言，传承外泄所造成的危害甚至比各大宗门更严重。 是，唐儒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唐琬儿还被选入了鹿鸣书院，从理论上来说，唐家的这一脉传承眼看着就将没落。 但你罗森是谁？ 凭什么把法诀传给你这么一个外人？ 就算罗森未来真的会成为唐家的女婿，那也得等他与唐琬儿成婚之后，才有可能得到这一机缘吧！ 然而，此刻的唐儒却肯为了帮助罗森解决气海的问题，主动提出传法。 要说罗森不感动那是假的。 这是一份很大的恩情。 因此下一刻，罗森将身子躬成了九十度，无比真诚地开口道：“谢大人厚恩，小子定不负大人远望！” 闻言，唐儒不禁轻轻撇了撇嘴，开口道：“还叫什么大人，以后称我伯父吧。” 第50章 春姐 罗森最后还是没见到唐琬儿，便先行离开了唐家大宅。 唐儒说要传他《碧水养念诀》，却并不是在今日。 为了让罗森能更加顺遂地掌握此法真意，唐儒还得提前准备一些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唐家祖地的寒潭冷泉。 所以唐儒与罗森约好了，三日后再行传道。 当然，除此之外，现如今的罗森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唐琬儿。 “那什么，你爹看上我了，要让我当他的上门女婿，还准备把家传的修行秘法传给我，你怎么看？” 扯淡呢！ 你要说罗森跟唐琬儿彼此真的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也就罢了，关键这事儿根本就是捕风捉影来的啊！ 罗森当于是利用了唐儒的误会，骗了人家家传的功法，搁谁谁不心虚？ 所以，若是之后罗森真的接受了唐儒的传法，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春闱是肯定得参加的。 故意不入前榜？ 那参加春闱还有什么意义？ 若是入了前榜，就真的要娶唐琬儿？ 问题是人家唐琬儿能愿意么！ 你以为你是赵无双啊！ 那么换一个角度来说，罗森喜欢唐琬儿吗？ 老实来讲，他不知道。 至少没有一见钟情。 毕竟在罗森的眼里，唐琬儿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他本身又不是萝莉控，自然很难对唐琬儿升起什么男女之情。 相较而言，还是雪儿更符合罗森心中对于美女的定义啊…… 不过事已至此，罗森貌似也该认真考虑考虑要不要来个萝莉养成了。 至于感情嘛，反正听说是可以培养的…… 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罗森随意在街上逛着，突然感到一阵饥肠辘辘，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 这种饥饿感当然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被前方一阵诱鼻的饭菜香味给勾起来的。 罗森抬起头来，看着店家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心中一动。 东升酒楼。 他举步走进楼里，立刻被热情的小二引到了桌边，滔滔不绝地为他介绍着本店最畅销的招牌菜。 对于手中没有菜单图片这件事情，罗森还有些不太习惯，只能凭着小二的一张嘴勉强记住了几个名字，随口道：“那就来个红烧肉吧，再来个土豆丝儿，嗯，黄瓜鸡蛋汤。” “好嘞。”小二点头哈腰而去，只留下罗森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 东升酒楼虽然不是整个徐州府最大的酒楼，但也算是有名气、上档次的饭店了，此时正值饭点儿，酒楼内自然是食客众多，人人面带红光，欢笑不绝，觥筹交错间，描出了好一副盛世景象。 相比起来，罗森的这一桌就有些冷清了。 毕竟他是一个人来吃饭的，而且此时的情绪有些低落。 因为袁巾。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展林温就跟罗森说过，袁巾在逃离州府，被刀子等人活活打死之前，就曾在东升酒楼做工。 说起来，迄今为止，罗森心里仍旧有很多关于袁巾的疑惑没有解开。 比如袁巾跟自己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袁巾为什么要跟着自己逃离徐州府？ 刀子等人又为什么要对袁巾下那么狠的手？ 以及最重要的，袁巾藏在鞋底的那张五十两银票，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切，都随着袁巾的死，刀子的死，彻底变成了无从探查的秘密。 不，如果罗森真的想去查，或许还是能查的。 比如此时的他，就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东升酒楼。 这里是袁巾在活着的时候，生活最久的地方。 刚才招呼罗森的那个小二，或许就认识袁巾。 罗森有些犹豫。 从本质上来说，现在的他跟袁巾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交情，杀害袁巾的真凶，刀子等人已经全都遭到了报应，这件事应该放下了。 但罗森仍旧惦记着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以及，更重要的是…… 冥冥之中，罗森觉得自己入道修行可能与袁巾有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关系！ 饭菜还没有上桌，罗森盯着手边的茶壶发着呆，然后忽的嗅到了一阵浓郁的胭脂香。 一道妖媚的身影不请自来，于罗森对面款款落座。 “罗公子，真是巧啊。” 罗森蓦然抬起头来，看着来人，心中立刻变得警惕万分。 “春姐。”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见怡花坊的老鸨，在环顾四周，发现对方并没有带着打手护卫之后，这才心下稍安。 春姐注意到了罗森的小动作，却并没有点破，而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听说，罗公子离开裁决司了？” 罗森眼皮一跳，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自从被展林温逐出裁决司之后，罗森便一直在暗地里防备着怡花坊的人，却不曾想，对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第一句话就如此开门见山。 于是罗森笑了笑道：“裁决司那地方煞气太重，不适合我，所以我打算找府首大人谋个好职。” 春姐抬起茶杯，轻轻掩住了唇边的笑意，开口道：“罗公子误会了，此番有缘再见，我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是么……”罗森目色中闪过一缕清光，随之道：“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下春姐。” “噢？”春姐浅尝了一口温茶，笑道：“罗公子请说。” “春姐可知，是刀子杀了袁巾吗？” 罗森面色凛然，忽的感到自己体内好像出现了什么变化，但他却说不清楚这种变化究竟是什么，又从何而来。 而坐在他对面的春姐则忽的脸色大变，手中的茶杯猛地一抖，溅落水渍一片。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春姐下意识地将身子向后挪了挪，脸上重新挂上了职业性的微笑。 “恭喜罗公子。” 罗森眉头一皱：“故友既逝，何喜之有？” 春姐歉然一笑：“罗公子误会了，我是说，恭喜罗公子入道。” 闻言，罗森顿时心中一抖。 什么情况？ 春姐怎么知道自己入了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 然而，还不等罗森想明白这一切，便听春姐再度开口道：“关于袁小兄弟的事，之前展大人来楼里查过，人的确是刀子他们打死的，但这并非是来自我的授意。” 罗森摇摇头：“口说无凭。” 听着这话，春姐不禁有些进退维谷了。 因为事情的发展与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春姐没想到，罗森竟然已经踏出了那一步。 那么之前的策略便不可取了。 而且现在更加棘手的是，春姐发现罗森仍旧对于自己，对怡花坊心存恨意。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于是春姐决定实话实说。 “罗公子应该知道，刀子等人虽然明面上是我怡花坊养着的，但实际上，他们平日里大手大脚花钱惯了，所以经常会在外头接一些别的活计，这件事我一般不会过问……” 罗森沉了一口气：“所以你是想说，刀子他们对袁巾下死手，是为了别的事情？” 春姐点点头，再道：“东升酒楼的孙掌柜也是我们那儿的常客了，我曾听姑娘们说过，孙老板有一次喝得大醉，直骂他手下的小工手脚不干净，偷了客人的东西，会不会……” 闻言，罗森沉默了。 这的确是一种可能。 袁巾在东升酒楼做工的时候，因为偷东西惹了不该惹的人，对方便雇佣了刀子想给袁巾一个教训，只不过刀子等人一时下手太重，这才导致了这场悲剧。 否则无法解释袁巾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是从何而来的。 罗森在徐州府生活的时间算不得长，但好歹对于这里的物价已经有所了解了。 比如他作为裁决司的杂役，一个月才一两银子的工资。 当日在洪桥面馆，罗森一伸手就给了二丫一两银子，那纯属特例，一来当天罗森从唐儒那里获得了几百两白银的厚赏，颇有一种暴发户的豪气，二来…… 反正那钱也不是他的…… 那么袁巾一个月能挣多少？ 反正肯定没有罗森在裁决司挣得多。 满打满算，袁巾总共在东升酒楼做工三年。 再抛开日常开销，想要攒到五十两银子，简直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从一开始罗森就本能地觉得，这钱来路不正！ 那么春姐说的是实话吗？ 想要验证这一点其实很简单，罗森只需要去问东升酒楼的孙掌柜就可以了。 而就在这时，春姐竟主动开口道：“如果罗公子想要调查袁小兄弟身死背后的真相，或许我能略助一些绵薄之力。” 罗森暗暗皱眉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春姐轻笑道：“因为此番冒昧打扰，是我有求于公子。” 罗森愣了愣，立刻明白，春姐的确是个聪明人。 他不知道这话是春姐临时编的，还是她的本意，但毫无疑问，在这个时候做出这般回答，的确恰到好处。 因此接下来罗森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春姐盈盈一笑：“我想让公子帮我们怡花坊再捧一位新的花魁出来。” 此言一出，罗森顿时感觉自己心头好似出现了一万头羊驼肆意飞奔，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花魁？ 让我捧？ 啥玩意儿？ 第51章一念千里 春姐希望罗森帮怡花坊捧出一位新的花魁出来。 这句话本身听着就有些匪夷所思。 首先，花魁并不是指一座楼子里的头牌，而是整个徐州州府，所有花楼一同评选出来的魁首。 怡花坊作为州府最大的楼子，自然是常年拥有花魁镇场的。 而上一位在徐州府声名大噪的花魁是谁？ 是小蝶。 现在小蝶死了。 所以徐州府各大花楼当然需要选出一位新的花魁出来。 原本在正常情况下，仍然是怡花坊的姑娘最有可能获此殊荣。 但现在事情却起了变化。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怡花坊接连出现两起命案，先是其金牌打手刀子横死城郊，然后是小蝶被人残忍奸杀。 裁决司众役频繁出入怡花坊大门，搞得人心惶惶。 除此之外，很多客人也觉得这楼子晦气，纷纷改投他家。 大家出来玩儿本来就是为了寻开心的，结果来了你怡花坊还得时时提防着会不会睡着睡着小命儿就没了，这是何苦来哉？ 如此一来，怡花坊的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门可罗雀。 虽说怡花坊家大业大，暂时还承受得起这般损失，却免不了下面的姑娘们人心浮动。 其他花楼自然也瞧准了机会，纷纷来怡花坊挖人，甚至有的一连挖走了十几位样貌不俗的姑娘，立刻就让怡花坊元气大伤。 毕竟相比起培养一位品、韵、才、色兼具的烟花女子所需要花费的成本，她们的赎身契可就便宜多了。 一夜之间，怡花坊便有了树倒猢狲散的败相。 所以春姐便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次花魁争选当中。 可问题在于，这事儿跟罗森有什么关系？ 在成为裁决司杂役之前，他只是一个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流浪儿，现在的他在明面上则是被逐出了裁决司，再次流离失所，浪荡无依。 春姐来找他帮忙，那不是脑子仁儿被僵尸啃了么！ 怎料，眼看罗森那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春姐竟突然笑了。 “罗公子，你不必自谦，也不用瞒我，小蝶生前就已经跟我说过，当初就是你帮助她当上花魁的，只可惜之后不论我再如何询问，小蝶也不肯透露罗公子究竟使了何种手段。” 此言一出，罗森顿时就更加懵逼了。 这都什么鬼啊！ 自己曾经帮助小蝶当上了花魁？ 谁啊？ 哪儿啊？ 啥时候啊？ 我咋不知道呢！ 自己那会儿估计连饭都吃不上了，每天睡在大街上，还有心思管这闲事儿？ 随后罗森反应过来，恐怕这是自己当初为了从怡花坊救出七七，从而使出的迂回战术。 但问题在于，当时的罗森是怎么办到的？ 他给小蝶出了什么主意？ 春姐不知道。 现如今的罗森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被鸠占鹊巢。 但即便如此，此时的罗森也并没有急着拒绝春姐，而是在想着，这事儿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些好处。 因此下一刻，罗森从晃神中清醒过来，微微一笑：“原来春姐都知道了。” 在得到了罗森的亲口承认之后，春姐顿时露出了智珠在握的神色，笑靥如花。 “那么罗公子是同意了？” 罗森摇摇头，不置可否道：“那就得看春姐许我什么了。” 帮助调查袁巾横死背后的真相？ 这个筹码显然是不够的。 因为即便没有春姐，罗森也可以做到。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去问展林温。 过程可能会麻烦一些，但至少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面对罗森坐地起价的态度，春姐并不为之意外，只是笑道：“但凡是我能给的，罗公子尽管开口。” 一位花楼老鸨能给的有什么？ 无非两样东西。 要么是钱。 要么是女人。 罗森当然两样都爱。 但问题在于，他现在暂时不缺钱。 至于说花楼的女人，即便罗森敢要，全地球的人民群众也不答应。 好在罗森的思维远超这个时代，哪怕他们有飞剑。 所以下一刻，罗森直接开口道：“我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 一个时辰之后，罗森拎着从酒楼打包的剩菜，哼着小曲儿回到了四海客栈。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罗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哼起了这首歌。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修行的事儿有了着落。 莫名其妙多了个老丈人，而且还是徐州府一把手。 还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地。 可以。 舒服。 至于说如何帮助怡花坊的姑娘夺得花魁的位置…… 还是交给地球方的工作组头疼去吧！ 接下来罗森唯一所需要做的，就是等。 余后的三天时间里，罗森过得并不算太无聊。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看不了电影，打不了游戏，唯一的休闲娱乐活动要么就是去赌坊玩儿两把骰子，要么就是去花楼搂两个姑娘，但这里依然有其特殊的地方。 便是修行。 现如今罗森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修行界，但他的气海仍旧是一片死水，似乎与真正意义上的修行者都不太一样。 但罗森依旧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唐婉儿那边暂时是去不了了，所以罗森就彻底缠上了赵无双。 一方面是请对方继续给他解析《草木养气诀》，另一方面也是在恶补一些修行界的常识，免得以后出去闹了笑话。 所以这三天时间罗森过得很充实，对于大梁国的修行世界也不再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了。 三天之后的清晨，罗森起了个大早，然后特意绕道黄梨街，去洪桥面馆儿吃了一碗牛肉面，这才神清气爽地来到了唐家大宅。 府首大人已经在偏厅等着他了。 刚一进门，罗森便立刻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凄寒，仿佛连骨头也被生生冻裂开来，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然后对着上首的唐儒躬身行礼。 “见过……伯父。” 大概是听着这称呼很是受用，唐儒笑着点点头，很好地掩饰住了他眉宇间的疲惫，随即招招手，让罗森近到前来。 此时的罗森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屋子里的寒气全是出自于唐儒手中的一只玉葫芦。 如无意外，这里面装的，应该便是之前唐儒所提及的，来自唐家祖宅的寒潭冷泉了。 待罗森落座之后，唐儒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为其解释道：“我不知道在这之前，老展到底向你教授过多少修道事宜，比方说，现如今我大梁所共知的修道境界，有几层？” 这些东西展林温虽然从来没跟罗森讲过，但他却早已从赵无双那里知晓了一二，当即开口就来。 “总共有九个大境界，没一重境又分三个小境界。” 唐儒点点头：“通常来讲，你一旦开了气海，便能算作超凡脱俗，也就是我们讲的一气境，一为所始，一生万物，气为所动，气造天地。想要进入一气境，便必须修习沟通天地之气的法门，譬如老展传予你的《草木养气诀》，亦或者是我们唐家的《碧水养念诀》。” 罗森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却绝不贸然开口接话。 “从理论上来讲，世间任何沟通灵气的法门都是殊途同归的，常言道，没有绝对完美的功法，也没有绝对无用的神通，便是此理。” 说着，唐儒从手边拿起一本书册，递到罗森的手中，继续开口道：“即便你已经修习过《草木养气诀》，并因此成功开了气海，也并不意味着你不能转修《碧水养念诀》，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两法并行，或许对你而言也是一番造化。” 这一点之前唐儒便为罗森解释过了。 他为罗森所想到的，解决其气海死寂的方法，便是利用五行相生之理。 《草木养气诀》主木。 《碧水养念诀》主水。 以水生木。 或许便能枯木逢春。 这一理论当然并不仅仅存在于理论，而是被前人所实践过的，所以唐儒知道，此法不会对罗森产生危害。 最多就是没什么效果而已。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罗森也的确是命太好，好巧不巧，遇到的是唐儒，否则即便他能够有机会改修他门法诀，也不一定能产生这样的好处。 “在我正式授你此法之前，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的？” 罗森想了想，开口道：“养气我能明白，无非就是沟通天地灵气，培养气感，再将其纳入体内，打开气海，温养灵韵，但养念，又是什么？” 唐儒笑着点了点头：“问得很好，简单来说，养气，是想办法增强周身灵气的厚度，让你能更容易感受到它们的存在；而养念，则是增强自身的神念，让你能够分辨出灵气的浓郁程度，若是养念小成之后，其感应灵气的范围大概在方圆十里左右。” 罗森理解了其中的差别，随口问道：“那若是大成呢？” 闻言，唐儒不禁轻声感慨道：“传闻养念达到极致，可一念千里外，杀人无形间！” 第52章 一江春水皱 不论是养气还是养念，说到底，都是在为修道打基础。 鲜少有人能等到养念大成再跨出那一步。 因为没有必要。 通常来讲，唐家的《碧水养念诀》只需要修至小成，便可以成功进入一气境了。 接下来，自然应该修行更加高深的功法，来突破天地对自身的桎梏。 伴随着个人境界的不断提升，像《碧水养念决》这般基础功法所能够发挥的作用，自然越发捉襟见肘。 要不怎么说散修难呢？ 因为就算他们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开了气海，但缺乏系统性的功法资源，终究是走不远的。 就拿唐家来说吧。 从底子上来说，也并非是从散修起家的。 传闻唐家老祖唐晋便曾经是鹿鸣书院的学生，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从书院离开自立门户，传下三本修行功法，分别是《碧水养念决》《焚雪功》《断水绝念颂》。 三本功法层层递进，分别对应修道九重境的下三境，也就是一气、两仪、三才！ 这才有了唐家世代荣华，生生不息。 但很可惜的是，即便经过这么多年，唐家后人不断的探寻与研习，也仍旧没有能够扩充老祖这一脉的传承，现如今唐家最高深的修行功法，仍旧是《断水绝念颂》。 因此哪怕天才如唐儒，其境界也仍旧在三才境停留了数十年之久。 诚然，相比起修行者动辄数百年的寿元，几十年的光阴实在不值一提，但问题在于，唐儒知道，自己此生的修道之路恐怕已经快要走到头了。 就算最后破境至三才大圆满又如何呢？ 有些时候，能够一眼望穿秋水，也不见得是好事。 尤其当你知道，在秋水的那一头，有着一方怎样广阔的世界。 好在，婉儿终于被鹿鸣书院看中，纳入门中，想来唐家未来的希望，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唐儒不知道，当自家女儿正式成为鹿鸣书院的学生之后，她的人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但毫无疑问，只要她想要的，唐儒都会给。 包括罗森。 若是以后婉儿喜欢上了其他人，唐儒也会毫不犹豫让罗森断了念想。 修道中人本就少有长情之辈。 因为他们的生命太过绵长。 生命足够长久，自然能够看到足够多的风景，见过足够多的人，体验到足够多的悲欢离合。 男欢女爱，也不过如此。 喜欢一个人，与喜欢成千上万人，在唐儒看来，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前提是，你要有这个资格。 比如当今万寿阁阁主，简永册，在尘世中便曾结婚生子，后一朝闻道，入了万寿阁，遂与红尘断了牵挂。 迄今为止，简阁主已经先后有了二十六位妻子，皆未成正果，依旧不会被同道之人所不齿。 因为他是万寿阁阁主，是堂堂通圣境的超级强者。 在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以修行实力来说话的。 其余皆是小事，皆无足挂齿。 这与罗森所刻印在血骨中的认知与规则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此时的罗森并不知道，唐儒愿意将家传功法示己，其实跟对方喜不喜欢他，欣不欣赏他，是否真的想要让他成为唐家女婿，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一切只是单纯的因为，唐琬儿喜欢他而已。 直到此时，罗森依旧没有仔细去思考过，如果他与唐琬儿之间仅仅只是存在一些绯闻的话，唐儒怎么可能把人情做到这个程度。 虽说唐家的修行传承存在着极大的缺陷与限制，但这仍旧不失为一场大造化。 如果唐儒没有确认自家女儿的心意，又怎么会对一个完全无亲无故的陌生人如此上心？ 仅仅因为罗森有志气，想要考春闱？ 扯淡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左右这对罗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自然没有将其往外推的理由。 在简单讲述了《碧水养念诀》的一些要点和注意事项后，唐儒将手中的玉葫芦轻轻打开，顿时有一片寒雾从中缓缓升起，让罗森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把水喝下去之后，守住心神，仔细感受气海的变化，然后跟着我一起念诵法诀。” 唐儒的这番话听起来倒是简单，罗森点点头，接过玉葫芦，顿时感觉自己的十指都快被冻僵了。 这玩意儿真的能喝？ 罗森犹豫了片刻，随即觉得唐儒没有必要害自己，而且是用这么坑爹的手段，于是下一刻，他一跺脚，一咬牙，闭着眼睛，将葫芦嘴儿送到了口边。 “咕咚咕咚……” 几秒钟的工夫，罗森已经仰头将葫芦里的寒潭水一饮而尽。 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喝，或者更准确的来说，这水其实没什么味道，除了有些冰之外，罗森没感觉到任何奇异之处。 他放下手中的玉葫芦，正打算对唐儒询问一番，却忽的感觉一道冷冽的寒气从自己肚子里面升了起来。 卧槽这是什么鬼！ 罗森想要开口喊一声，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或者说，是一块寒冰堵住了他的嗓子。 有些奇怪的是，除了那道寒气之外，其实罗森并没有感觉到身体发冷，相较而言，此时的他更像是突发梦魇，浑身上下被冻得降至，甚至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口不能眼，耳不能闻，就连视线也越发模糊了起来。 这与当初他在州府城郊灵魂离体的情况并不一样。 罗森眼前的唐儒突兀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水面，以及一片呼啸不止的寒风。 风吹水不动，却有岸边的一株杨柳树被刮得呼呼作响。 这是什么？ 罗森觉得视线中的这一切比看到自己更加难以理解。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看不到自己的四肢、身躯，但却能看到其余的一切。 仿佛此时的他变成了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或者这方世界的主宰，在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的沧桑变化。 柳树的枝条渐渐平稳了下来，却不是因为风小了，而是因为上面被覆盖了一层寒冰，恐怕再过不了多久就将把它凝固成一座美轮美奂的冰雕。 水面没有结冰，却并不是因为风不够寒冷，而是因为这是一片汪洋，一眼望不到尽头，因为太过广袤，所以不为所动。 罗森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切，完全不明其意。 然后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唐儒不是说要让自己跟着他一起念诵《碧水养念诀》吗？ 可是在这里，他根本连唐儒的声音都听不见，又如何如约行事？ 罗森觉得，自己好像是遇到麻烦了。 他就像是被永恒地困在了这方世界中，无法逃离，亦无法融入。 此时的他很想让地球方工作组将自己强制唤醒，可他连手都没有，又如何做出双方约定好的手势？ 这是一个死局。 而且罗森完全找不到破局的方向。 没有人提出问题。 自然也就没有答案。 仿佛接下来罗森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看着这片海面，感受着那汹汹寒风，等待着两者之间分出胜负。 究竟会是寒风将水面结冰，还是海水侵蚀掉风轮？ 亦或者，直至千万年后，双方都谁也奈何不了谁？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意义。 罗森并不觉得寒冷，也没有即将被海水吞没的窒息感，但他的思维却好像在变得缓慢，他属于人类的情绪正在逐渐抽离。 无喜无悲，无欲无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秒钟，或许是一年，也或许是万载悠悠，罗森忽的想起，他没有了躯体和四肢，但他还有眼睛。 他在看着这个世界。 那么，他唯一能够操控的，也只剩下了自己的眼睛。 因此在下一刻，罗森…… 眨了眨眼。 没有天地变色，也没有黑暗降临。 但罗森却非常仔细地看到，在水面上，忽的出现了一丝褶皱。 这原本再正常不过的景象，在这一方世界中发生，却好似神迹降临。 赵无双曾经跟罗森说过，修道的第一重境界，叫做一气。 唐儒为罗森解释过，只有有了一，才能生出千千万。 最难的，是从零，变成一。 这一丝褶皱，或许便是那个一？ 罗森有些迟钝地想着，然后再次眨了眨眼。 于是无边的波纹从刚才那丝褶皱中荡漾开来。 水面终于开始了流动。 一开始很慢，但逐渐却掀起了层层浪涛。 一片渺小的水花洒落在岸边，让已经被冻成冰柱的柳枝再次开始了摇晃。 叮叮当当。 虽然简单，却是这个世界中最美妙的乐章。 惊涛拍岸，没有卷起千堆雪，却逐渐融化了寒冰。 水泽润土，让柳树的新绿透出了蓬勃生机。 “咔。” 一声轻响传入罗森的耳中，他没看到究竟是柳枝上的冰柱裂开了纹路，还是岸边的冻土崩开了碎石，却有一种莫名的欣喜攀上心头。 下一刻，罗森的视线骤然向上拔高，穿过重重云层，回到了尘世。 他看到唐儒坐在自己身前，他看到唐府门外有担着扁担的小贩，他看到州府城郊那片枯木轻轻摇曳，他看到一座雪山秀美隽永，他看到一座山门古朴葱翠，他还看到了很多他从未见过的人，从未见过的风景。 不知多远。 约莫千里。 第52章 不可言，不可传 罗森挣开双眼，目色中还透着一些迷惘，随即便听到了一声久违了多时的问好。 “罗老弟！你可算醒了！” 罗森微微一怔，这才看清，原来自己回来了。 不是回到了唐府的那座偏厅。 而是回到了地球。 与前几次醒来的情况不太一样，此时的罗森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感觉身体颇为僵硬。 “罗老弟，你没事儿吧？”蔡毕一脸担心地看着罗森。 罗森摇摇头，觉得稍微缓过来点儿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自己身边忙碌个不停的医疗组成员中竟出现了几个外国人。 “王医生，史医生，罗老弟他怎么样了？” 王明宣看了看机器上显示的各类指标和数据，目光复杂地对蔡毕说道：“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就是血糖低了些。” 看不出问题，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而一旁来自其他国家的医疗专家们则压根儿没有跟王明宣他们交流的意思，却是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在相互窃窃私语。 罗森还没来得及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便看到齐远山与一位老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这下子立刻就把罗森给激清醒了，因为那位老人，他曾经在新闻联播里面见到过…… “总……” 罗森手忙脚乱地打算从睡眠舱里面爬起来，却发现他面前的那位老人显得更加惊慌，竟亲自上前扶住了他。 “罗森同志，不着急，不着急，慢点儿来。” 虽然罗森早已有了成为全世界救世主的觉悟，但说实话，当面“接见”分量如此重的国家领导人，还是头一次。 因此这会儿的罗森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以至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好在老者表现得非常随和，将罗森从睡眠舱中扶起来之后，还握着他的手，笑着道：“怎么样，这一觉睡得好不好？” 罗森直愣愣地点了点头：“挺好，挺好。” 老人欣慰地对罗森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对蔡毕投去了一抹疑问的目光，后者点点头道：“王主任说暂时没什么问题。” 闻言，老人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对罗森开口道：“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 罗森有些腼腆地摸了摸肚子，笑道：“都行，您说了算。” 旁边的齐远山忍不住上前提醒道：“威尔逊先生他们还没做出最后的结论。” 老人摆摆手：“我相信王主任的判断，余下的不着急，让他们慢慢研究吧，不过……” 齐远山点头：“我明白。” 老人回过头来，握着罗森的手这才渐渐松开，笑道：“那咱们就先吃饭，听说你爱吃鱼，也爱喝汤，这次啊，我特地让他们去长白山整了几条葫芦子来炖汤，你尝尝。” 对于罗森，老人就像是宽厚慈祥的长辈一样，看不出丝毫大领导的架势。 但罗森自己知道，这一切其实都不能太当真。 若是有朝一日国家研制出能够让人终止梦境的办法，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在自己身上。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的生命不再会对整个国家，乃至于全世界造成威胁，那么，或许他最好的下场，也至少是终生再不见天日。 救世主三个字说来好听，可事实上，罗森一直在钢丝绳上跳舞。 一旦摔下来，便是万劫不复。 众人来到饭厅的包厢中坐下，老人坚持把主座让给了罗森，伴随着一锅香气四溢的鱼汤上桌，罗森被勾得食指大动，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见状，老人不禁笑了，亲自为罗森盛了一碗汤，笑着道：“趁热喝，看看合不合胃口。” 罗森双手接过汤碗，轻声道了句谢，这才小小地尝了一口那醇白色的汤汁。 “嗯！” 一口鱼汤下去，甜而不腻的味道立刻包裹住了罗森的舌头，顺着喉头而下，掀起一丝暖意。 “好喝！” 罗森赞叹了一声，一口将整碗汤干了个底儿朝天，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热气。 这下子，他感觉自己彻底回过魂儿来了。 见罗森这么捧场，老人也是满脸欣慰，这才示意众人不必拘谨，但齐远山等人依旧不敢动筷子。 兴许是实在饿急了，罗森倒也没注意到大家伙儿的局促，自顾自地夹了一大块鱼肉，只是对蔡毕道：“老蔡，快尝尝，这汤简直绝了。” 话音落下，老人不禁愣了愣，随即多看了蔡毕一眼，而后者已经笑眯眯地站起身来，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美滋滋地喝着了。 当然，喝汤归喝汤，蔡毕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罗老弟啊，你知道你这次睡了多久吗？整整五天啊！可是把我们给急坏了！” 闻言，罗森刚刚探出的筷子不禁愣在了半空中。 “五天？” “是啊！如果你再不醒，我们都在考虑将你强制唤醒了！” 罗森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了看老人和齐远山，见两人均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顿时心尖儿一抖。 难道自己在那片神秘的海面上待了这么久？ 罗森没有联想到时间流速倍差的问题，他只记得，自己在正式修习《碧水养念诀》之前，在大梁国才待了还不到十一天的时间，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换算到现实时间也就七八个小时。 而蔡毕却说他已经昏睡了整整五天了？ 那岂不是代表着自己在唐府中顿悟了快小半年的时间？ 春闱都过了啊！ 下一次春闱是什么时候？ 十年后！ 坑爹啊！ 罗森觉得自己的肝儿都要碎了，一时间竟忘了工作组的人也只能看到自己看到的东西，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那春闱的结果是什么？”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齐远山皱了皱眉头道：“春闱？那是什么？跟咱们古代的科举考试一样吗？” 这一次，则轮到罗森懵笔了，他赶紧端起碗，喝了口鱼汤压压惊，随之才道：“春闱你们不知道吗？就是……” 罗森的话音就此而止。 老人、齐远山、蔡毕三人都郑重其事地看着罗森，等待着他的后话，但罗森却像是磁带卡了壳一般，就这么顿住了。 不是罗森不想说。 而是他说不出来。 如鲠在喉。 不由自主。 罗森也傻眼了。 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这鱼汤真好喝。” 听着这话，齐远山他们不禁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而罗森则轻轻松了口气。 没问题啊！ 自己没变成哑巴啊！ “春闱不就是……” 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了，罗森心中的“修行者”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场中的气氛骤然凝固。 汤锅里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罗森的面容，在他的额间轻轻拂起一滴冷汗。 齐远山转念极快，沉声道：“是不是与赵无双在司乐府说的话有关？跟最后唐儒与你交代的事情有关？” 听着这话，罗森心中疑惑更盛。 “你们……不知道……赵无双和唐儒对我说了什么？” 齐远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你近期在大梁国所传回的影像、声音都出现了问题，我们只知道你与赵无双见了好几次面，唐儒想让你成为他的乘龙快婿，不过好像提出了什么条件，但具体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 罗森傻眼了。 隐隐当中，他觉得这事儿好像跟自己突然的哑口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像是…… 就像是天地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不让地球方的人类文明获知大梁国隐藏在世俗之外的真相。 那是关于修行者的隐秘。 慌乱之后的罗森犹豫了一下，随后如实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好像……说不出来。” 闻言，众人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蔡毕脑子却是转的快，随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与一支钢笔，递到罗森身前。 罗森拿起笔，想要言简意赅地写下“修行者”三个字。 却发现自己竟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三个字的笔画是什么。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提笔忘字了，而是仿佛有一只手，直接从他的脑海中抹除了这三个字的存在。 罗森转而想要用拼音代替，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竟然连拼音是怎么写的都忘了。 这股力量不可被对抗，亦不可被轻易欺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罗森猝不及防，好在他的接受能力比起齐远山和蔡毕等人来说，还是要更强一些的。 毕竟在大梁国的时候，他连修行者这种原本应该只存在于电影和小说中的存在都见识过了。 还有什么能令他大惊失色呢？ 但问题在于，如果关于大梁国是一个修行世界的事情，不可言于口，亦不可书于手。 那么罗森还能怎么办？ 便在此时，一丝微弱的气流自他体内缓缓荡开，在提醒着罗森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让他终于回想起来，原来自己的体内有一片海。 后来他在无念无欲之中，看到的那片无比广袤的，与寒风对抗的海面，就是它。 那不是一方世界。 而是罗森自己的气海。 原来如此。 罗森放下笔，伸出手，举在半空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团赤红色的光晕自他掌心升起，就如同一轮初生的红日，照亮了整个世界。 这便是一气境第一重。 气劲。 蔡毕打翻了手边的瓷碗。 齐远山瞪直了双眼。 而那位老人则无比激动地站起身来，紧接着双腿一软，跌倒在地，而他却仿若不自知，只是双唇微启，颤颤巍巍地道出数字。 “玄……这是，玄……玄法……自然！” 第53章 人类进化的新方向 罗森手中的红光熄灭了，便如同来时那样悄无声息。 没有人觉得罗森刚才是特意变了个戏法儿来缓和气氛。 因为今日在场的这三位，都不是普通人。 这里所谓的不普通，并非指的是他们的身份、地位、财富，而是指他们的眼光。 或者说阅历。 因为他们曾经见识过这个世界上非同凡响的人或者物，所以他们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老人回想起了前不久，自己的老首长风尘仆仆而来，与自己闲话品茶的那一幕。 所以他下意识地说出了“玄法自然”这四个字。 那正是老首长近十年清修悟道之所得。 一开始老人是不相信这些的，但不论是老首长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还是他所亲身经历的一些难以解释的异象，都让他不得不信。 至于齐远山和蔡毕接受起来则更加简单一些。 因为他们在过往执行任务的时候，就遇到过类似的景象。 比如那头在黄河害了多条性命的水妖。 再比如那位被关押在南海秘岛上的小姐姐。 只不过，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都不是人。 而罗森是。 但问题在于，罗森是如何办到的？ 与“天启事件”有关吗？ 与他在大梁国的经历有关吗？ 还是出于什么别的缘由？ 一时间，不管是齐远山还是蔡毕，亦或者是那位位高权重的老人，都因为强烈的震惊而说不出话来。 罗森不知道他们是否明白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此时的他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只是激活刚刚那一簇微弱的红光，便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或许是因为接连修习了《草木养气诀》与《碧水养念诀》的关系，此时的罗森已经能够非常敏锐地感知到周遭的灵气，与大梁国的，截然不同。 更准确地来说，是地球上的灵气浓度，太低了！ 这或许便是地球上始终未曾出现过修行者的原因？ 灵气不足，修行一事自然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所以数百上千年来，始终没有人能够脱离天地桎梏，超凡入圣。 不过是一念之间，罗森便明白了这当中的关键。 那么，大梁国又是如何办到的呢？ 罗森百思不得其解，亦无法将自己心底的疑惑述于众人。 很闹心啊！ 便在这时，齐远山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来到桌边，将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随之道：“首长，我建议再对罗森同志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如果大梁国真的存在玄修者，甚至罗森同志也已经因此而改变了自身体质，或许我们所制定的战略方针就得随之更改了！” 老人迟迟没有开口，似乎内心所受到的震动比齐远山更胜一筹，良久之后，这才问道：“原先我们所制定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齐远山沉声道：“我们已经将陈福同志，还有聂长德同志都从国外召回了工作组，打算接下来给罗森同志加强潜伏类培训。” 工作组虽然并没有接收到大梁国那边关于修行者的消息，但他们却是知道罗森被展林温派去守备府当了间谍，自然早有准备。 但现在看来，这些准备却似乎失去了用武之地。 老人对于齐远山的安排不置可否，而是转头对罗森问道：“罗森同志，你怎么看？” 听着这话，罗森不禁愣了愣。 因为这是工作组第一次在安排培训内容的时候，征询自己的意见。 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现如今的罗森在国家领导人心中的分量更重了一些。 罗森没往深处去想，只是点点头道：“间谍工作的培训还是要的，毕竟春闱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开始，在这之前，我应该都会待在守备府。” 老人微微颔首，随之对齐远山道：“就按罗森同志的意见来，至于身体检查，还是等之前的检测报告出来了再说。” 齐远山苦笑着点了点头：“好。” 这顿饭还没吃完，但老人却打算提前离开了，他略带歉意地走到罗森面前，握着他的手道：“罗森同志，实在抱歉，今天这件事，我必须尽快跟其他老同志沟通一下，就不能继续作陪了，还请你谅解。” 罗森有些受宠若惊地回答道：“您太客气了，我明白，这事儿对国家很重要，您先忙，不用管我。” 老人点点头，再度致歉，随后在齐远山的陪同下离开了包厢。 于是场中就只剩下了罗森与蔡毕两人。 蔡毕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重新拿起汤勺，给罗森跟自己都盛了一碗鱼汤，再老神在在地坐下，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罗森没想到蔡毕竟然是场中表现得最为镇定的一人，当即笑道：“老蔡，你在这儿瞎高兴个什么劲儿？” 蔡毕从口中吐出一根鱼刺，摆摆手道：“罗老弟，以前我就觉得啊，你这遭遇挺牛逼的，电影儿都不敢这么拍，但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牛逼啊。” 罗森以为他是说自己成为了修行者这事儿，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谁曾想，紧接着，蔡毕就继续开口道：“如果你真的修成了玄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罗森耸了耸肩道：“至少在大梁国不用再整天担惊受怕了呗。” 蔡毕摇摇头：“我是说在这边。” 罗森一愣，随之道：“就算我没能入道，在这里也已经要啥有啥了，能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的。”蔡毕苦笑着道：“在今天这事儿发生之前，你对于国家，乃至于全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就像联合国那帮老小子定的纪年名字一样，威慑纪元，嘿，听听，威慑！” 罗森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仍旧不明所以地看着蔡毕。 于是蔡毕紧接着解释道：“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觉得，咱们历史上，从秦国一统六国开始，那么多人前赴后继修道，那么多君王热衷于方术炼丹，是为了什么？” 罗森慢慢瞪大了双眼。 同样一个问题，当初赵无双也问过罗森一个类似的。 总结起来，就是修行的目的。 当时赵无双说，有人为了求财，有人为了求权，有人为了求官，还有人为了求名。 其实，这些都不太准确。 正如蔡毕所说，在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悠悠历史长河中，不论是哪一个朝代，哪一位君王，都从未放弃过对方术、玄法、道法的钻研。 不是为了修身养性，亦不是为了杀敌千万，更不是为了证道众生。 只求一事。 长生不老。 当罗森一个人便代表着世间千万人类的生死存亡，当他超凡入圣，踏入修行那扇巍峨苍门的那一刻起，便意味着一件事。 他若长生。 全人类便可长生！ 之前全世界各国首脑最担心的一件事，便是即便罗森能够无灾无祸地过完这一生，但当他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整个人类文明也会随之消亡。 所以今年是威慑纪元元年。 罗森的寿元长短，直接决定了人类历史的最终篇章。 可现在事情出现了转机。 在大梁国，修行者能活多久？ 少则两三百年！ 伴随着境界的不断提升，修行者最终是否能与天地同寿不好说，但像是简永册那般的修道巨擘，若能寿终正寝，活个八九百年似乎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华夏建国才多少年？ 虽说修行这件事并没有能够从根本上解决人类文明的危机，哪怕罗森真的能活个成百上千年，但世界的终点不会消失，只是被重新拉远了一些罢了。 可这毕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一旦罗森修得长生道，全人类也能随之增加数百年的寿元！ 这件事对于谁来说最为欢欣鼓舞？ 当然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或许从此之后，米国总统就得四十年一换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罗森的存在，已经不再单纯的是一个威胁。 随之而来的，是极大的收益！ 哪怕不考虑这个，人类文明也至少有了再多几百年的缓冲，随着科技技术的飞跃发展，或许有朝一日便能找到终结罗森梦境的方法，或者，寻求外太空新家园的希望！ 所以蔡毕笑了。 人类的末日还远远不曾到来。 而伴随着蔡毕的这番提点，罗森则想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 如果大梁国是因为修行者的出现改变了国运，乃至于改变了整个人类历史的走向的话，那么，为什么华夏做不到？ 为什么地球的灵气浓度远低于大梁国？ 关键在哪里？ 中华历史究竟错过了什么？ 罗森想到了大梁史册上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京安之耻。 四百年前，献宗皇帝不思朝政，引来宦官当道。 枣州团练教头张泽世揭竿而起，攻入京安城，宦官头子魏思贤携信宗皇帝及太子李仁出逃。 同年，草原人大破拥雪关，草原王携五千铁骑一路南下，擒杀了张泽世，献宗皇帝于天池自缢而亡。 年仅17岁的太子李仁继承大统，于雁荡山脉一箭射杀草原王，再十二年后，彻底将草原人逐回了北方凄寒之地。 至此，人类历史悄然拐了一个弯儿，走向了另一个不可预测的未来。 那么，当年太子李仁到底是如何一箭射杀草原王，扭转败局，重复河山的呢？ 罗森想到了一个可能。 因此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对蔡毕沉声道：“调查两个地方，天池，雁荡山！” 第54章 您这问题超纲了啊！ 按照罗森的要求，关于间谍培训这一块儿还是不能放松。 此时的他已经从蔡毕口中得知了地球与大梁两方世界的时间流速差正在逐步衰减，也知道了近期大屏幕上自己的光辉形象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马赛克。 对此，罗森觉得唯一合理的猜测，便是与修道有关。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在地球打破天地间的阻碍，将自己在大梁国的所见、所闻、所感，一应说出，但他认为，这样的情况一定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所以今天的培训蔡毕并不在场。 他在将罗森的意见上报之后，便立刻领命离去了。 据说还带走了MSS二处的人，也就是京城内最精锐的特种作战部队。 所向之处，自然便是天池与雁荡山这两个地方。 罗森的猜测当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首先说这个天池，除了是献宗皇帝自杀殉国之处，代表了大梁王朝历史转折的关键之所，更重要的是，天池这个名称本身就是大梁六大门派之首！ 如果按照赵无双的话来讲，现如今地球华夏国的天池底下，便很可能藏着一条灵脉！ 除此之外，雁荡山是当年太子李仁，也就是圣宗皇帝发迹的地方，如果按照罗森的设想，真的是圣宗皇帝在此逆天改命，成为了一名修行者，才引领大军一举击溃草原人的话，那么雁荡山脉，也可能与修行所必须的灵气有关！ 或许，一旦在天池或者雁荡山中能发掘出灵气之所在，这道口子一撕开，天地间关于修行者的禁忌便不复存在了呢？ 至少罗森是这么想的，但到底结果是怎么样的，就只能等蔡毕那边的消息了。 在失去了蔡毕的贴身保护之后，工作组的人给罗森安排了一个新的保镖，这个人看起来样貌很年轻，却是罗森曾经在州府案专案组中见过的。 汪川。 据说是蔡毕极力推荐的人选。 罗森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唯一有些不习惯的，是汪川这个人好像不太爱说话，比起老蔡来更像是一个闷葫芦。 当然，工作组本身也不是为了找一个人来跟罗森聊天儿的，所以汪川的性格怎么样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有能力保护罗森的安全。 齐远山在送走老领导之后，很快便带着两人去而复返，其中一人是生面孔，另外一位罗森总感觉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从样貌上来说，两个人都长得很普通，没有那种可以让你一眼记住的特征，身高不高不矮，体型不胖不瘦，说不上帅气，也说不上难看，属于那种丢到人堆里你很难找出来的类型。 “这位就是罗森同志。” 闻言，两人连连上前与罗森握手致意。 “罗森同志您好，我叫聂长德。” “我叫陈福。” 罗森微笑着与二人握手，最后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对陈福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音刚落，陈福便顿时脸色一变，随即苦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递到齐远山的面前。 齐远山微笑着接过钱，对一头雾水的罗森解释道：“之前我们打赌，说看看罗森同志能不能一眼认出他来，我当时对他们二人的乐观持保留意见，现在看来，还是我的运气要好一些。” 罗森一愣：“所以我们真的见过？” 陈福点点头，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罗森先生，您的观察力与敏锐力果然异于常人，事实上，咱们刚才在饭厅的包厢里见过。” 罗森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你是那个上菜的服务员！” 陈福微笑颔首：“不错。” 这下子轮到罗森震惊了，他沉了一口气，由衷地感叹道：“不愧是专业的。” 事实上，陈福并不知道，罗森之所以能够对他有印象，并不是因为他的伪装不到位，也并不是当时的罗森特意观察了那个上菜的服务员，而是纯粹因为在见到陈福的那一刻，罗森体内的气海稍微翻滚了那么一丝。 这便是成为修行者的好处之一。 感知力与记忆力都会大幅增强！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罗森能够帮助齐远山赢得这场赌局，纯粹是作弊了。 当然，也不排除齐远山在打这个赌的时候就预想到了这一幕。 毕竟罗森在大梁国入道一事，齐远山是知情者。 但不管怎么说，罗森与陈福的初次见面，双方都给彼此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齐远山没有向罗森介绍陈福和聂长德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在哪里执行任务，罗森也没有细问，毕竟这玩意儿属于国家机密。 当然了，如果他执意要想知道，估计齐远山也不会隐瞒。 毕竟天大地大，现在全地球罗森最大。 国家机密这个词儿再也不高大上了。 罗森机密才是一等一的核心机密。 双方短暂的寒暄之后，便正式进入了教学阶段。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潜伏工作与电影上的那些间谍特工是完全不一样的，两者最大的区别，便是陈福为罗森所上的第一课。 “罗森同志，我希望您能牢牢记住，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间谍，最重要的，不是完成任务，而是保存自身的生命。” 罗森愣了愣，感觉这跟电视上演的不太一样啊。 电视剧里面那些潜伏进敌方阵营的党员同志们，似乎随时都可以为了保全资料，送出情报什么的献出自己的生命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儿至少对罗森来说是行不通的。 如果他牺牲了，那么全世界都没了。 主角，是不能死的…… 果然还是天选之子啊！ 罗森再度感叹了一声，随即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福看出了罗森心中所想，不禁笑着解释道：“罗森同志，咱们现实生活跟电视剧可不一样，事实上，包括我和聂长德同志在内，所有在海外秘密潜伏的人员，都是这么干的，宁愿行动失败，也必须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 罗森稍稍意外了一下，随之恍然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陈福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聂长德在一旁补充道：“基于罗森同志您的特殊情况，我们希望您在之后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尽量不要做出行动。” “那万一我师父，呃，我是说展林温对我提出了要求呢？”罗森问道。 聂长德郑重回答道：“即便如此，也仍旧恪守这一准则！” 陈福点点头：“就算展林温那边的任务失败，他也不会对罗森同志的生命造成威胁，但反过来，若是罗森同志您在守备府露出了马脚，那便有性命之忧！” 罗森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明白了。” “好。”陈福欣慰地说道：“那么接下来，便由我来训练您在潜伏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项技能，说谎。” 说着，一旁有工作人员抬上来了一台看起来颇有些高科技观感的机器，随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电极贴片贴在了罗森的身上。 “这是咱们最新研发的测谎仪，不论是安全性还是敏感性，以及更重要的，准确性，都算得上是国际顶尖。” 罗森点点头，任由一帮工作人员在自己身上折腾，最后还戴上了一个网状的金属帽，坐在了椅子上。 聂长德守在机器的另一头，观察着上面的各项参数与波率曲线，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陈福笑着开口道：“罗森同志，这仅仅是一项最简单的测试，首先您得知道，机器毕竟只是机器，就算它再怎么精密，如果您经过特殊的训练，也是可以骗过的，所以最重要的，不是骗过机器，而是骗过机器背后的人。” 罗森明白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么，如果对方会读心术怎么办？” 闻言，不管是陈福还是聂长德都是一愣。 读心术是什么鬼？ 咱们这可是正规教学！ 您别闹行吗！ 然而，一旁的齐远山却听懂了罗森的言外之意，不等两人开口，便再次强调道：“罗森同志并不是在与二位开玩笑，如果真的有这种情况发生，你们是否有应对之策？” 话音落下，陈福与聂长德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您这问题超纲了啊！ 这问题不应该去问那些拍超能力电影的编剧们吗！ 见两人面色作难，罗森又改口问道：“唔……或许不是读心术，而是某种能够投射内心的法器呢？比如像是照妖镜什么的？” 此言一出，陈福觉得内心仿佛有一万头长颈鹿迈着大长腿在飞速狂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连法器这种东西都出现了啊！ 您确定不是在玩儿我呢？ 照妖镜又是从哪儿来的啊！ 有本事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样的问题陈福和聂长德根本无法回答，这二位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自然也无法接受罗森这天马行空的设定。 见状，齐远山不禁面色一沉。 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工作组为罗森所制定的一系列计划和方案，伴随着玄法世界这一隐秘信息的发现，立刻就遇到了无法攻克的难题。 你撒谎可以骗过机器，可以骗过机器后面的人，可万一要是遇到了照妖镜呢？ 万一对方正好就修习了诸如什么“测谎术”、“逼你一定要说实话大法”、“太上吐真诀”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又该怎么办？ 齐远山第一次觉得，自己把这份工作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第55章 工作组集体崩溃 这是“天启事件”战略工作组自成立以来所遭遇的最大难题。 而且暂时看来既攻不破，也绕不过。 陈福与聂长德的首次教学虽然还不至于彻底宣告失败，但至少效果是大打折扣了。 好在抛开修行世界这一议题，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间谍潜伏工作不论在何时何地，其中心思想都是不变的。 首先当然是以保存自己为第一要务。 其次，便是当遭遇危险，尤其是身份即将暴露的危险的时候，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败局。 根据陈福和聂长德的经验，主要有以下几个步骤。 第一，当然是死不承认。 当然，这一点想要完全实施，需要参照现实情况，比如说你还有没有利用价值，比如对方的性格特征是什么，以及最重要的，对方敢不敢杀你。 拿罗森的例子来讲，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不慎被守备府发现了自己的不轨之心，那么，林都统会不会给府首大人一个面子？ 如此说来，罗森提前傍上整个徐州府最粗的大腿，的确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当然，也不排除人家林都统明着不下杀手，却在暗地里送罗森去见阎王。 所以这就涉及到了第二种方案。 这种方案尤其适合罗森。 因为它的前提，便是以遵守保证自身安全为最大条件。 也就是招供，甚至在必要时刻选择倒戈叛变。 但这种方案也存在一个重大的缺陷，便是得谨防对方在你招供之后，直接杀你灭口。 换言之，你还是得拥有某种非常重要的利用价值。 比如说，在林都统的眼中，罗森拥有可以帮助他扳倒展林温的特殊用途。 这件事情比较难，但这只是针对于罗森而言的。 事实上，工作组，或者说主要是陈福和聂长德两人，已经根据罗森之前的情况，为他大致列举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方向。 罗森听完后只能苦笑：“听起来倒是靠谱，但真的要我背叛展林温？” 闻言，齐远山不禁摇摇头道：“我明白，你在大梁国能够有今天，一切都是靠了展林温的提拔，所以你对他心怀感恩之情，但罗森同志，希望未来你每一次在做决定的时候，都能想想我们，不，或许你也可以想想你的父母、挚友，潜伏行动本身具有极大的危险性，如果真的出现最坏的情况，一旦你判断失误，或者心怀仁慈，那便是对我们最大的残忍。” 齐远山的这番话说得很平静，但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 其实他所说的这个道理罗森一直都懂，但此时真的听齐远山如此直言不讳，罗森的心头还是涌上了一丝感慨。 “我明白。” 简单的三个字，道尽了罗森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承诺。 齐远山深吸了一口气，欣慰地对着罗森点点头，随后让训练继续。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面，陈福与聂长德尽量绕开罗森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仍旧按照原定计划，把相应的教学内容讲述了一遍。 比如怎么进行简单的易容，如何跟军人打交道，该怎么取得林府家那位老太太的欢心，怎样运用反侦察能力确保自己的安全等等。 但即便如此，罗森不时响起的话语仍旧将两位间谍专家搞得焦头烂额。 “这个易容方法真的有效吗？万一对方有火眼金睛怎么办？” “寻常的礼物估计入不了林老太太的法眼吧？以我现在的身家又买不起特殊道具，呃，我的意思是，像是什么会发光的花啦，人脑袋那么大的夜明珠之类的……” “要真的被人给逮住了，说良心话，我真觉得自己可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 陈福与聂长德很无奈。 齐远山大概能听懂罗森这些话所传递的弦外之音，但问题在于，这玩意儿他没法儿跟两位间谍专家解释。 且不说人家信不信的问题，关键这事儿已经被列为国家机密了，不达到一定的级别是不能接触的。 更何况，即便是说出来了，恐怕两位也找不到什么解决办法。 索性就什么也别说，假装自己听不到罗森口中的疑问…… 时间过得很快，关于潜伏进守备府的间谍教学也逐渐到了尾声，然后便听到齐远山朝外说了两句什么，再片刻之后，数道身影出现在了罗森的视线范围之中。 这一次，罗森不禁惊了。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走在当前的那一位。 贝尔·格里尔斯。 《荒野求生》的主持人。 人称贝爷。 或者，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个男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罗森的异样，陈福不禁为他解释道：“在最坏的情况下，如果你的身份暴露，展林温和唐儒都护不住你的话，我们必须考虑逃出徐州府，做好在野外生存的准备，所以这几位都是工作组请来的野外生存专家。” 换言之，这是罗森最后的退路。 说实在的，罗森其实也算不上《荒野求生》节目的忠实粉丝，也就是随手点开过几个视频链接，看过一些贝爷各种骚操作的集锦，然后再大呼一声“牛逼”。 而且以罗森现如今的地位，理论上来说，不管他想见谁，国家都会满足他的愿望。 只要对方还活着。 或者还能从坟坑里刨出来…… 但贝爷毕竟还是罗森自成为救世主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大明星，这货当下哪里还顾得上风度礼仪什么的，当即一溜小跑儿，在陈福凌乱的目光中冲向了贝爷。 “贝爷！啊……哈……哈喽！” 贝爷一开始看着有人冲着自己直愣愣地就来了，还被惊了一下，紧接着在随行工作人员的介绍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救世主。 虽说现如今罗森的脸已经传遍了全世界，没有看过的人几乎没有，但别忘了，那是大梁国的罗森。 瘦骨嶙峋，面黄肌瘦…… 而现如今出现在贝爷身前的这位，则一看就是没饿过肚子的主儿…… 对于罗森来说，能亲眼看到传说中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将手把手地教授自己野外生存技能，那绝对是莫大的荣幸。 反过来，对于贝爷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罗森，才是现如今全世界最当红的大明星。 人家在大梁国那“戏”全天候24小时在天空不间歇播放，观看人次谦虚点儿说至少也有七十多亿！ 这叫牌面儿！ 或许是因为实在有些激动，贝爷当即与罗森展开了一段兴奋的对话。 “哈喽，哈喽！爱，哈无我起得，哟，修！爱，莱克一特为锐马池！” 翻译过来就是：你好，我曾经看过你出演的节目，我很喜欢！ 好歹是读过大学，并且曾经还考过四级的男人，罗森至少跟英语国家的人在简单的交流上还是没啥问题的，语法还会用现在完成时，当然，缺点是发音不太标准，另外…… 贝爷听懂了罗森的这番话，于是高兴地回答道：“&：^%&……$@#￥#……#@！￥%……” 翻译过来就是…… 嗯，罗森没听懂。 但这似乎并不妨碍他做出自己的回答。 “OK，OK，good，good！” …… 一旁随行的工作人员都看傻了，为了不让罗森丢脸丢到国门外头去，赶紧叫来两个翻译对二人进行同声译。 于是这个世界终于正常了。 简单的寒暄问好，以及相互表示了一下双方的友好立场之后，两人终于可以进入今天培训的正题了。 当然，罗森也并没有太过冷落其他的国内荒野求生专家，气氛算是融洽。 但很可惜的是，这种融洽只持续了不到十五分钟，便濒临崩溃。 “万一我在野外遇到了特别厉害的猛兽怎么办？我不是说狮子老虎什么的，而是比如说，嗯……九尾狐你们知道吧？或者什么火麒麟、黄金圣斗龙之类的……” “就算没遇到猛兽，如果碰到比如十米高的食人花，带着剧毒的曼陀罗什么的，我又该如何应对？” “对了，还有环境因素，有可能我前一脚踩的是草地，后一脚就走进沙漠了，你们说的那种用来打结的草藤要是找不到可咋整？” …… 陈福与聂长德倒是已经习惯了这位救世主的天马行空，一方面忍不住苦笑，另一方面也对贝爷等人的遭遇深表同情。 毕竟他们俩也是这么过来的啊…… 毫无疑问的是，伴随着此番罗森的再度归来，绝大部分训练计划都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原因很简单，这些计划只适用于封建王朝大梁，而非修行之国大梁。 世界观不一样，连场恋爱都谈不好，你还妄想拯救全人类？ 于是一时之间，整个“天启事件”战略工作组的全部成员都集体崩溃了。 好在齐远山暂时还挺得住，他一边让贝爷等人继续按照原定教学内容进行培训，另一边则与MSS的最高领导人进行了一场重要的会议。 其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那位被囚禁于南方孤岛上的美丽小姐姐，是时候回到人间了。 第56章 战略调整 MSS一处，全称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部，神秘事件调查一处。 不要怀疑，这就是官方给出的名称，而非杜撰。 所谓神秘事件，便是非同寻常的，不可以常理度之的事件。 齐远山作为一处处长，自然得常年与各种奇人异物打交道，他也的确亲眼目睹过邪魅作祟、异兽伤人、祥瑞降世等无法用自然科学来解释的现象。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从未见过罗森这样的情况。 诚然，直至现在，于民间仍有不少身怀绝学的特殊人才与MSS达成合作，但说到底，那些人并不能称之为修道者，或者超能力者，只是他们的某种感官比常人要强一些。 比如视力惊人、听觉细微、肌肉力量超凡、对空间磁场感应敏锐等等。 这些东西并不算稀奇。 大千世界，十多亿人口里面，也出不了几个这样的人。 可罗森不一样。 他手心中的那团光火，如果不是依靠特殊道具的魔术表演，是没有人能够模仿得来的。 这是本质上的区别。 齐远山无法理解这种力量是如何诞生的，但有人或许懂。 因为细阅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浩瀚史册，有一个时代，始终充满着神秘与未知色彩。 尧舜之前。 只是伴随着一场灭世的洪水，将一切都化为了最古老的神话传说，便是上古四大奇书之一的——《山海经》。 在那里，你可以看到女娲采石补天，满目慈悲。 你可以看到精卫衔石填海，声震苍穹。 歌舞升平，仙弦袅袅而不绝，那是帝江在翩翩起舞。 干戚坠地，溅起层层黄沙，那是刑天不屈的怒吼。 夸父在追逐着烈日，共工在不周山血溅三尺，黄帝在逐鹿一统天下……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仅存在于神话中的大人物们，便是那个时候的修道者。 唯有修道之人，才能展现出如此震天撼地的威能。 所以齐远山决定请来一位在“山海时代”闻名于天下的大能，为罗森，为全人类的未来指路。 只是完成这件事情需要时间，恐怕在一日之内很难完成，因此MSS决定将两人见面的时间延到下次罗森醒来。 与此同时，齐远山也很快对接下来罗森在大梁国的战略计划进行了调整。 其中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关于怡花坊的。 “原则上来说，组织并不建议你将主要精力放在魁首争选上，当然，你给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们经过讨论也认为的确有一定的实施空间，只不过现在看来，如果能够利用大梁国的特殊情况，事情恐怕还要更简单一些。” 面对齐远山这番有些模糊的解释，罗森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工作组给出方案，我来负责执行就可以了……啊啊哦哦……咦噢噢噢噢……” 经过之前的荒野求生训练，罗森可是被折磨得不轻，不管是攀爬技巧还是耐力测试，乃至于特殊地形的行进，比如沼泽、泥潭、草野、荒原等，几乎榨干了罗森的最后一丝体力，因此那位熟悉的盲人按摩师再度出现了…… 此时的罗森正一边接受着无比苏爽的全身按摩，一边倾听齐远山的战略规划。 “现在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这个魁首争选的步骤到底是怎么样的，是以何种形式进行竞争，但春姐透露过一点，便是最终的甄选结果，是由普通民众进行投票的。” 罗森龇牙咧嘴地点了点头，感觉齐远山还是说得太文明了一些。 什么普通民众，其实就是由各大楼子的那些嫖客们决定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此番魁首争选还真是相当民主…… 齐远山接着道：“所以，不管这个魁首大会所需要考核的内容是什么，万变不离其宗，我们只要抓住了最核心的评委机制，就可以从这一点着手。” “啊啊噢噢……什么……哦哦哦哦……什么意思？” 齐远山微微一笑：“其实就是造星。” 言罢，齐远山对着手下点头示意，随之便有两人被领着来到了罗森面前。 一男一女。 脸上均挂着职业性的招牌笑容。 显得很是随和、可亲。 “介绍一下，这位邵女士，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主要负责人，这位周先生，则是好几位国际巨星的御用公关团队核心成员。” 这么一说，罗森立刻就明白了。 工作组这是希望自己将怡花坊参赛的姑娘们打造成徐州府的大明星啊！ 仔细想来，这一决策其实并不难理解。 正如齐远山刚才所说的，不管之后那个魁首大会如何举办，中间有什么弯弯道道，但掌握投票权的，始终还是各大楼子的客人。 所以如果能在魁首大会之前，通过造势，将怡花坊中某一位姑娘的声望刷高，争得各路风流人士的追捧，那么最后的魁首之争便彻底失去了悬念。 只不过，地球上的这些所谓的炒作手段，放到大梁国，能好使吗？ 罗森对此深表怀疑。 因为这两个世界有一个最大的不同。 便是通讯传播。 如果在修行者与修行者之间或许还好说，没准儿会出现什么千里传音，符篆通讯之类的高科技，但在普通人之间，却是行不通的。 大梁国没有报纸，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更没有互联网。 在通讯阻断如此严重的情况下，怎么造星？ 罗森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而齐远山则给出了一个令罗森大感意外的答案。 “我们这边所商议得出的解决办法有两个，其一，让怡花坊开一场演唱会，其二，让春姐手底下的那些姑娘们拍一部电影。” 此言一出，罗森整个人都震惊了。 演唱会还好说，无非就是搭个台子，然后发发宣传单什么的就能实现，可是电影…… 面对罗森那一脸的懵笔，齐远山不禁笑道：“你们那边不是有……嗯，一些奇人异士吗？可以让他们辅助舞台的灯光效果，或者用特殊物品实现音响的作用！而且我相信在大梁国一定有可以记录影像，并将其播放出来的手段，你可以去找唐儒或者赵无双问一问……” 闻言，罗森终于开窍了。 这是要用修道者的手段来模拟现代科技啊！ 不得不说，齐远山，或者说整个工作组的确是有些另辟蹊径的意思，竟然综合罗森带回来的最新情报，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来！ 罗森稍加思索了一下，觉得此法的确可行，但具体的实施难度，就只能等他回了大梁国才知道了。 有了初步的思路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邵女士与周先生不愧为当今华夏娱乐圈顶梁柱一般的存在，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把如何制造卖点、热点，如何炒作人气，如何达到最好的宣传效果、引发市场效应等一系列秘诀倾囊相授。 邵女士甚至还拿出了好几个修改成熟的电影剧本供罗森挑选，并给出了公司所拟定的演员名单…… 大梁国的第一大超级IP眼看就要诞生了…… 这是电影的部分。 而至于演唱会方面的细节，则由国内各大选秀节目的音乐总监，梁先生通过视频远程指导。 没办法，事出紧急，梁先生现在身处国外，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亲临现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对罗森进行授课了。 根据梁先生的建议，演唱会最好在电影发布之后再进行筹备。 主打歌自然应该选用电影的主题曲，自带粉丝效应，而且需要具备一定的传唱度，并契合大梁国情。 他们为罗森所准备的歌曲，是来自华语乐坛顶级天后王菲的《但愿人长久》。 也算是符合爱情电影的悲伤剧情。 当然，仅凭一首歌是没办法举办演唱会的。 梁先生的意见是，让罗森在回去之后，先去一趟怡花坊，听听那里的姑娘们平日里所唱的曲目，筛选一些大梁人耳熟能详的热门歌曲进行排练，同时地球这边也会找出三四首新歌，由罗森教给竞选魁首的姑娘单独学习，如此，整个演唱会的大体框架就算是成了。 有些可惜的是，罗森并非是音乐科班出身，对于编曲、配乐等基本的乐理知识基本上是一窍不通，而且这些东西在短时间内是无法速成的。 所以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如何，就得看怡花坊的那些姑娘们能否配合得当了。 伴随着短暂的培训内容结束，罗森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半只脚踏进娱乐圈儿的人了，但毫无疑问，如果不是齐远山在场，那位邵女士一定会穷尽毕生之力，说服罗森成为她们公司的签约艺人…… 送走两位华语娱乐圈的重要人物，罗森终于从腰酸背痛的疲劳中恢复了过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便应该是文字学习了。 有段时间没见到和蔼可亲的朱教授了，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然而，令罗森万万没想到的是，齐远山竟然对他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请求。 “罗森同志，接下来，你可以休息一会儿，但不知道你能不能配合一下我们工作组的计划方针，开一个网络直播？” 第57章 全球直播（上） 直播这个词儿对于曾经的宅男罗森而言并不陌生。 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在大梁国的生活本身便是一场二十四小时不曾间断的直播真人秀。 嗯，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毕竟当罗森在大梁国入睡的时候，地球这边的天空异象便会暂时终止。 但总而言之，罗森本身是并不排斥直播的，甚至曾经的他还有过这样的意愿。 那会儿都说直播来钱容易，门槛儿低，而罗森作为一名根儿正苗红的无业游民，自然对此动过心思，奈何罗森一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二没一身好看的皮囊，甚至连游戏也打得稀巴烂，他唯一值得被称道的，是心里很有逼数。 所以罗森放弃了。 却不曾想，现如今齐远山却希望他做直播？ 这又是搞的哪一出儿？ 对此，齐远山的解释非常简单：“罗森同志，你应该明白，现如今你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全球最知名的人物了，更是咱们国家的一面旗帜，所以人民群众很关心你现在的情况，如果你愿意露面的话，多少能够安抚一下大家紧张的情绪。” 广大人民群众为啥会紧张？ 当然是因为世界末日就要到了。 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罗森一个人的身上。 但在“天启事件”发生之后，罗森便被彻底保护了起来，再没有露过面，外界对他充满了各种猜测，而国家官方唯一的一份报道，还是来自《人民日报》。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报纸的局限性始终还是太大了。 因为罗森始终不曾对外发声，现如今的网络上已经充满了各种来历不明的宣传报道，有的甚至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官方无法做到一条一条地去辟谣。 而且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为了维稳，国家也不敢搞出太过严苛的大动作，否则一旦引起混乱，便是万劫不复。 世界末日都要来了，横竖都是死，警察与军队的威慑力还能一如昨日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华夏这边，因为从始而终的禁枪制度，暂时还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人们需要知道罗森现如今的情况怎么样了，需要知道他在国家的帮助下，正在迅速成长，足以应付大梁国的所有危机。 如此方能心安。 虽然暂时罗森还无法将自己成为修行者的事情告诉全世界，但他相信，当自己下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而现在他所需要做的，便是让大家对此充满希望。 否则还等不到世界末日真的降临，人间已经变成了地狱。 “可如果我这么做了，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我的父母和朋友们……” 这是罗森唯一的担忧。 然而齐远山却报之以苦笑：“其实你的相貌已经不再是秘密了，你的好多高中同学、大学同学都把你的照片高价卖给新闻媒体了……” 闻言，罗森先是一愣，然后倒也不觉得气恼，反而笑道：“这帮孙子倒是沾了我的福了。” 冥冥之中，罗森的思想观念已经有所转变了。 如果自己已经成为了救世主，却得像做贼一样藏着做人的话，这个救世主还当得有什么意思？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过是同学拿着自己的照片卖了钱，犯不着生气。 相反，他们能因为自己而过得更好，这才是罗森最希望的事情。 不过随之而来的隐患当然也是有的。 齐远山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另外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来得及跟你说，罗森同志，就在几天前，你的父亲遭到了一起来自恐怖组织的暗杀。” 话音落下，罗森立刻心尖儿一颤，好在齐远山紧接着道：“人没事，杀手我们也抓到了，现在你父母已经被移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如果你想见他们的话，我也可以命人将他们接来。” 齐远山的目色中透着一丝歉疚，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属于他们的工作失误。 不过不管是罗森，还是齐远山，其实心里面都明白，即便两人之前就曾经讨论过这件事，而且当时的罗森便提到过，希望能够不要打扰到他父母和亲友的正常生活，可事实上，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被实现的任务。 罗森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 所以此时的他并没有显得太过惊慌。 齐远山说人没事，罗森便足以安心了。 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起意外所造成的结果其实是好的，毕竟对方就只出动了一个人，而且还是用的刀，所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经过此事，国家对于罗森双亲的保护级别瞬间提高了好几个层次，几乎可以媲美第一领导人的配置了。 若是再有不知死活者想动这份儿心思，恐怕便没那么容易了。 然而，此时的罗森却在脑中萌生了另外一道念头。 若是自己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一些，若是地球这边灵气的问题能够被解决，那么，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将大梁国的修行功法传予父母，如此，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不惧外界的一切威胁。 这是亘古不变的唯一真理。 当然，罗森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齐远山，只是摇摇头道：“我相信你们之后一定能做好对我父母的保护工作，就不必把他们接来了。” 齐远山点点头，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但随后罗森便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人抓到了，现在怎么样了？” 齐远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该审的都已经审了，应该没有遗漏，现在就等上面的命令。” 罗森眼帘低垂：“我希望，至少是个终生监禁。” 闻言，齐远山目色微滞，沉默了片刻后说道：“组织上也是这么考虑的。” “那就好。”罗森笑道：“对了，在哪儿直播？” 齐远山也重新恢复了笑容：“这个先不着急，是这样，咱们这次直播虽然主要还是面对国内的观众，但想必到时候全世界的网民都会来关注，所以怎么选择直播平台很重要。” 罗森点点头，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现如今国内的各大直播平台看似百花齐放，但实际上有实力的也就那几家，别的不说，要是到时候罗森一露脸，直接挤进来几亿观众，再发发弹幕，刷刷礼物，就问你服务器受不受得了？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次罗森开直播，不论去哪一家平台，对其都有着天大的好处。 这世界上哪儿还有比这还好的广告效应？ 足以让这家公司直接走出国门，冲向世界了好吗！ 所以，此事还涉及到利益问题。 这就让罗森有些诧异了。 因为听齐远山这意思，是打算让自己来选？ 果不其然，接下来，齐远山便将一份名单交到了罗森的手中。 “这五家平台是经过我们工作组慎重筛选出来的，你看看哪家合适？” 罗森瞟了一眼名单，发现上面的平台名字都是自己耳熟能详的，当即笑道：“哪家给的钱多？” 齐远山笑着道：“磨铁。不过这家平台以前是做图书和网络小说起家的，相较而言，涉入直播行业的时间还比较短，相比起其他四家，资历浅了些。” 罗森耸了耸肩道：“既然如此，那怎么还把它列在里面了？我相信出价能高过磨铁的应该不少吧？” 齐远山点点头，再度一笑：“因为我们知道，罗森同志你喜欢在磨铁网站上看小说嘛！” 罗森一愣，心想工作组还真是够贴心的，当即拍板道：“行吧，那就磨铁了。” 闻言，齐远山立刻一挥手，于是几名工作人员便立刻下去安排去了。 虽然时间有些紧，但这毕竟是罗森在“天启事件”发生后，首次于公众面前发声，工作组对此还是很重视的，所以其实直播的预告早在三天前就放出来了。 除了进入“决赛圈”的五家直播平台之外，国内外的各大媒体也在争相报道此事，甚至还有不少国外的赌盘开了赔率，赌罗森最后到底会选择哪一家平台进行直播。 现如今结果新鲜出炉，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唯独庄家能赚个盆满钵满。 按照工作组的安排，罗森接下来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进行准备，磨铁直播那边自然也得利用这半个小时进行最后的技术调试，然后才是在万众瞩目之下，罗森闪耀登场。 对于罗森而言，这里面最重要的，当然是观众们打赏的礼物换算成钱，该怎么分配…… 在这个方面磨铁直播很上道，表示全额交给罗森，不过之前罗森与齐远山签订过肖像权的协议，所以理论上，他只能拿到70%的钱。 少吗？ 当然不会少。 一时间，罗森突然感觉，每个人从小都曾经有过的，全世界一人给自己一块钱的梦想，终于要在自己身上得以实现了呢！ 当然，齐远山并没有给罗森太久的幻想时间，因为对工作组而言，这场直播最重要的并不是金钱上的收益，而是在于，罗森在直播中该说什么话。 工作组这边早有准备，也提前写好了稿子，但真正当齐远山将其交到罗森手上的时候，却被后者婉言拒绝了。 “齐处长，稿子我就不念了，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们不用担心。” 这是罗森在成为救世主之后，第一次对工作组说“不”。 第57章 全球直播（中） 罗森不想在直播的时候照着工作组写好的稿子念，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这么做会违背这场全球直播的初衷。 观众们都不是傻子，你这么堂而皇之的念稿，真当人家看不出来吗？ 那么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罗森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反正如果他自己是观众的话，一定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位救世主是被国家给控制了。 这是好是坏？ 不好说。 有人可能会觉得罗森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本身就该被控制起来。 也有人或许会生出一些莫须有的阴谋论来，并且担心国家激怒了救世主之后，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的观点不一样，当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 但这是一场全球直播。 观看人数少说也是奔着几十个亿去的。 那么这种矛盾便可能演化成一场巨大的混乱与灾难。 当然，对于罗森而言，他本身可能并没有想得这么深，这么远，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更多的还是趋于一种本能。 但齐远山，或者说工作组肯定是考虑过这件事情的。 只不过在利弊权衡之后，他们还是贯彻了从始而终的决策方针，便是以可控、维稳为主。 所以面对罗森提出的反对意见，齐远山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予以驳斥，而是表示自己需要向上级领导请示一下。 片刻之后，齐远山重新回到罗森的身边，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就按你说的办吧。” 于是一场世纪直播缓缓拉开了帷幕。 技术方面的问题当然不用罗森担心，除了磨铁方全体工作人员集体待命之外，国家还专门派去了两个技术小组，那都是国内最顶尖的计算机专家。 至于直播的地点，原本齐远山是建议在室内进行的，然而罗森却再度有了不同意见。 “既然这次直播是为了告诉大家我现在的状况，当然各个方面都得介绍一下，比如咱们的餐厅，我的睡眠舱，还有咱们平日里开会的会议室等等……” 齐远山觉得有理，随后在十分钟的时间里面调来了一帮做网络综艺直播的摄影师、现场PD、灯光师等等，一下子排场就搞大了。 双方在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交流之后，一切就算是准备就绪了。 北京时间晚七点整，直播信号准时接入磨铁平台。 而在那一片漆黑的界面中，早已有了上千万人在翘首以盼了。 直播弹幕更是提前就刷了个满屏。 “怎么还没开始啊！等得我胡子都长出来了！” “前面那个胡子长出来算什么本事？我胡子都等得掉光了！” “这个磨铁直播靠不靠谱啊，怎么一直黑屏？” “如梦随歌，森森不息！一生一世，但为君倾！” “如梦随歌，森森不息！一生一世，但为君倾！” “如梦随歌，森森不息！一生一世，但为君倾！” “卧槽楼上那一堆啥玩意儿？” “大概是直播那位的粉丝群吧。” “嘤嘤嘤，粉丝群怎么加啊，嘤嘤嘤，本宝宝也是森哥哥的死忠粉，嘤嘤嘤。” “有信号了！有信号了！” “弹幕别挡脸啊！这胖子是谁？” “不准你们看我老公！” “承包我老公的性感小肉唇一对！” “楼上怕不是一堆傻子吧，这货是不是罗老师还不知道呢，就老公老公的喊起来了。” “如梦随歌，森森不息！一生一世，但为君倾！” “嘤嘤嘤，宝宝要承包老公的小JJ，嘤嘤嘤。” “尼玛楼上绝逼是个男的，死变态！” 罗森这边才刚刚接通直播信号，便看到了这满屏的弹幕在放飞自我，顿时开了眼界，果然在网络世界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啊…… 此时的罗森虽然并不是用手机或者电脑进行直播的，而是用摄像机拍摄后进行同步传输，但为了让他能更好地与观众进行互动，在摄像机的镜头下方还特地挂了一台手机，让罗森可以直接看到自己的直播画面。 “呃，大家好，我是罗森。” 伴随着这声自我介绍的响起，屏幕上的弹幕立刻更加汹涌澎湃了起来，观看人数开始以百万为单位向上飙升。 当然，最令罗森心惊胆战的，还是那满屏幕的礼物疯狂刷动。 罗森虽然没做过直播，但好歹还是看过的，所以他知道一般在这种时候都得感谢一下刷礼物的老板。 但奈何同时间刷礼物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别说念名字了，就连看都看不过来，要是罗森一个个感谢下去，今天恐怕也别想再干别的了。 因此罗森只能挑暂时看起来最豪气的几位略表谢意。 “感谢森哥粉丝团团长的九十九组机械键盘。” “感谢撸你小管管的一百零八支马良神笔！” “感谢我是风儿不是沙的一百架超级飞机！” “那什么，刷礼物的人太多了，我就不一一感谢了，等一会儿在直播结束之前，我会筛选几位老板单独感谢，并送出由咱们工作组所准备的惊喜大礼包一份！” 话音落下，在一旁看直播的齐远山都懵笔了。 惊喜大礼包？ 那是什么？ 我怎么没听说过？ 但毫无疑问的是，罗森这番话一出口，屏幕上的礼物顿时就变得比之前更加恐怖了一些。 根据磨铁直播网的实时统计，从房间号建立，到罗森开播前两分钟，平台已经累计收到观众刷出来的礼物，价值人民币，两千多万！ 这是不是后无来者不敢说，但肯定是前无古人的恐怖记录了！ 至于说观看人数这种肯定爆表的数据就不用提了，根据磨铁官方技术人员的预测，最后的峰值起码能突破五十亿！ 从今日起，罗森这个直播界一哥的名号算是彻底坐实了，当然，罗森本身也不太在乎这个，用他的话来说…… 这点儿钱，只是毛毛雨啦…… “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我平时睡醒之后吃饭的地方了，算是国家专门为我设立的一个私厨吧，想吃什么都有，今天中午我还跟总理先生在这里喝了一锅鱼汤呢！” 此话一出，弹幕再次炸了。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厨房啊，看起来跟外面的餐馆儿也没什么区别啊！” “关键不是厨房啊，是跟总理吃饭啊！你们难道没听到重点吗！” “求问跟巴菲特吃饭，与跟总理吃饭，哪个更有牌面儿？” “楼上简直废话！在咱们总理面前，巴菲特算个鸟！” “嘤嘤嘤，森哥哥有没有跟总理做什么羞羞的事呢？嘤嘤嘤。” “卧槽这嘤嘤怪又来了，能不能把这货封号啊！” “如梦随歌，森森不息！一生一世，但为君倾！” “如梦随歌，森森不息！一生一世，但为君倾！” “快来人治治楼上这群中二病吧！” 罗森没有理会弹幕里的热火朝天，而是自顾自地继续为众人介绍道：“这里是我的卧室，是工作组严格按照一比一还原，把我之前睡过的屋照搬过来的，这台设备叫做睡眠舱，平日里我就在这里面休息，大家可以尽情参观一下。” “哇！传说中的睡眠舱！” “这玩意儿竟然有真家伙啊！” “这就是我老公睡过的床了！捂脸！羞羞！” “老公什么时候带我一起睡啊！” “有没有人跟我组团儿去偷睡眠舱的！” “楼上+1！” “带我一个！” “卧槽嘤嘤怪不见了！撒花！” …… 一旁的齐远山看着弹幕上的反应，暗暗松了一口气，很明显，这场直播的节奏暂时还是在罗森手里把握着的，并没有出现什么过激的言论，大家主要还是很好奇这位救世主平日里的生活状况，至于什么世界末日之类的话题也许还在发酵。 “大家应该都看过我在大梁国的视频了吧？这次针对我即将进入守备府的问题，工作组特意给我安排了间谍特训，还给我请来了荒野求生方面的专家，这一位大家应该都认识，就是咱们的贝爷！” 说着，罗森把贝尔·格里尔斯也拉到了镜头前，让他向观众朋友们打招呼。 贝爷本身就是节目主持人，倒也不怯场，用了几句蹩脚的中文对大家问了好。 “哇！工作组大手笔啊！居然能在这里看到贝爷！” “森哥快跑！一会儿贝爷饿了你就跑不掉了！” “话说间谍特训跟荒野求生有啥关系？” “等等！要是罗森老师跟着贝爷吃了虫子，是不是就当于咱们也吃了？” “卧槽楼上别明说啊，呕！” “尼玛我正在吃晚饭呢！呕！” 罗森看着满屏幕的“呕”，顿时一脸黑线，然后赶紧转换了话题。 “这位是我的专属按摩师，别看个头不高，但技术是真的很好的，一般给我按个半小时，身上什么酸痛都没有了。” 按摩师是一位盲人，自然是看不到直播画面的，但还是在罗森的指引下，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哪里征聘按摩师？我也要去报名！” “放开我老公！我老公只能我来摸！” “嘤嘤嘤，森哥哥还是让我给你按吧，怎么按都可以哦，嘤嘤嘤。” “工作组这个安排也太不走心了吧！怎么找来的按摩师是个男的？” “总感觉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画面啊！” “求前面的别说了！” 一时间，满弹幕都是歪念头，顿时让罗森觉得全国网友都是一群污妖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大堆弹幕刷屏，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非常突兀地打破了这片欢乐而祥和的画面。 “请问罗森先生，关于世界末日这件事情，您怎么看？” “听说您一旦受伤，全世界的人民也会遭受同样的痛苦，这是真的吗？” “您能不能现场为我们演示一下？” …… 第58章 全球直播（下） 属于罗森的首次网络直播还在继续。 只不过气氛比起之前多了些沉重。 陈馨月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张略显恼意的脸，不禁轻轻笑出了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伙还是这么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呢。 不过回想起一周前邮箱中那上百封要求面试的邮件，陈馨月又不得不承认，她所学的这个专业之所以能够焕发新春，还的确是托了这家伙的福啊。 只是很可惜，她最终还是没有接纳国外各大公司所抛来的橄榄枝。 这属于爱国主义思想爆棚吗？ 陈馨月或许没这么伟大，她只是觉得，在当前的形势下，国外的月亮还真不一定有国内的圆了。 因为他们有罗森。 世界末日就要来了，好像一切都变了。 家里人不再急着向她催婚，单位的工作也变得有些无关紧要，周围的同学们都找到了薪水无比丰厚的新工作，陈馨月却显得一点儿也不羡慕。 因为她已经有了新的目标。 就是审核过程太漫长了一些…… 再等等吧。 夏馨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直播中来，正听到屏幕上的罗森在振振有词。 “现场演示？大哥你是在逗我玩儿呢吧？这种东西是能够随便演示的吗？万一出了意外，闹出人命谁负责？你负责吗？我怀疑你这是有强烈的反.社.会人格啊！往大了说你这是涉嫌反人类罪好吗！在这里建议我们的网警同志尽快锁定这名游客的网络IP，绝不能给犯罪分子可趁之机！” 如果现在说这番话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网络主播，估计大家也就一笑置之了，但说话的是罗森，便代表着这不是在开玩笑，也绝不是在信口开河。 于是刹那间，直播画面中的弹幕再度爆发了。 “森哥霸气！” “对付这种人就该不留情面！” “人家联合国都已经认证了的事情，用你这种跳梁小丑在这里蛊惑？” “这下子键盘侠彻底慌了！” “来老铁们，一起来给咱们森哥走一波儿666！” “666” “666” …… 让齐远山没有想到的是，罗森的回应竟会如此的强硬，而且暂时看起来，广大网民还是颇为买账的，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而罗森这边也深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因此在刻意发完一通火之后，语气再度变得平缓了下来。 “我知道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我也知道大家心里面最恐惧的是什么，我无法保证每个人都一定能长命百岁，但我希望大家可以相信，不论是国家，还是我个人，都在努力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态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听着罗森的这番话，齐远山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目光，暗暗点头。 “我其实跟大家伙儿一样，都只是一个普通人，第一次在梦境中进入异世界空间，当然也会害怕、忧虑，不过正如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样，国家给予了我非常大的帮助。” “相信你们在天启网的视频中也已经看到过了，我一开始在大梁只是一个最底层的贱民，后来却进了裁决司，现在更是家缠万贯，得到了府首大人的重用，很快便将进入守备府，未来只会越来越好，而这一切靠的绝对不是运气，而是工作组所给我制定的，有针对性的计划。” 这一波牛逼罗森当然是吹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毕竟也不完全属于谎话。 而观众们所刷出来的弹幕顿时充满了各种正能量。 “厉害了我的国！” “果然是技术上的碾压啊！” “小小大梁，在我大中华的面前也只是渣渣！” “看国外那群孙子都慌成什么逼样了，还是咱们最淡定。” “这就叫大国底蕴啊！” “我们相信国家！相信森哥！” …… 眼看大家的情绪转变得如此之快，让罗森不得不怀疑，工作组，或者磨铁官方是不是安插了无数的托儿在里面带节奏。 不过这毕竟算是一件好事，罗森自然也不会揭穿。 于是接下来，这场直播又回到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八卦时间。 “洪桥面馆的牛肉面到底好不好吃？” “唐琬儿和雪儿你更喜欢谁？” “赵无双真的跟电脑屏幕上看起来的一样帅吗？” “下次回到大梁国能不能多给赵无双一点镜头？” “雪儿跟赵无双是不是有一腿？” 罗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怎么发现问赵无双的问题比问自己的更多一些呢？ 不过鉴于赵无双的确可以算作自己的贵人、恩人，或许也算半个朋友，罗森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熊熊燃烧的嫉妒之光，耐心地回答了大家的问题。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快到了，这也是之前磨铁官方对外宣布的，此次直播的总时长。 罗森觉得有些可惜，因为他没办法告诉大家自己其实已经成为了一名修行者，如果未来能顺利晋升至三才境的话，至少可以将全人类的寿命提升到三百岁左右。 这原本是一件重大利好的，可以为全世界带来希望的好消息，却因为天地间的莫名桎梏，让罗森完全说不出口。 只能希望自己下次醒来的时候，蔡毕那边能有突破性的进展吧。 总得来说，这次直播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小插曲，但还是被罗森给抹过去了。 临下直播前，罗森特意看了一眼直播房间内的观看人数。 没超过一亿。 这个数据当然与磨铁官方一开始的预测大相径庭，但罗森却很快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所在。 看来国家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啊。 别说是境外各国了，恐怕在本土也有一些地方是搜不到直播信号的，说是说全球直播，事实上，工作组早就做了限流，并且有针对性地只让部分网民参与到了这场与救世主面对面交流的网络狂欢中。 不要以为那些键盘侠们整天躲在电脑屏幕的后面，就能随意发表言论了。 那是国家不追究。 一旦国家想要查，你在网上所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各部门的追溯。 所以很明显，这次能有机会进入直播间与罗森进行互动的，都是之前在网络上表现良好，没有过激言论的一众网民们。 尽可能地规避掉了一些不必要的风险和负面影响。 这便是工作组一直以来不断贯彻的重要方针。 可控。 维稳。 因此在一片无比和谐的气氛中，罗森有些依依不舍地下了直播，对着齐远山笑道：“还行吧？” 齐远山点点头，让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先把素材拷出来，之后打算利用这一次的直播画面，搭配罗森在大梁国的生活，以及他平日里在地下城中的培训内容，再剪一期节目出来，挂到天启网上，供那些没能参与到直播互动的网友们观看。 这事儿罗森就不用管了，他也相信工作组不会损害自己的个人形象。 “要不要先吃饭？然后再进行今天的最后两项培训内容？” 罗森点点头，随之道：“肯定有一项是小篆学习吧？” 齐远山肯定地回答道：“对，朱教授已经来了，另外一项是射击训练。” 闻言，罗森顿时恍然大悟。 他现如今已经在大梁国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把手枪，但具体怎么用他还真不太知道，也没仔细想过。 电视上演的那些电影也好，电视剧也罢，鬼知道靠不靠谱。 所以工作组的这番安排还是很周到的。 不过刚刚说完这番话的齐远山倒是微怔了一下，随之犹豫着道：“按照现在的情况，枪械在那边，用处还大吗？” 罗森听懂了齐远山的忧虑所在，笑着点了点头：“暂时来说，还是有很大的杀伤力的。” 罗森的回答当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基于他从赵无双那里所了解到的，整个大梁修行世界的基本规则。 热武器对冷兵器的优势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激发速度、杀伤力，以及操作性的便捷。 所以按照一开始工作组的计划，一旦罗森有了枪，便自然能够纵横大梁了。 现在看来，情况有了一些改变。 因为人家有飞剑。 那么究竟是枪快还是飞剑快？ 这就得看境界了。 不，不仅如此，事实上，在赵无双给罗森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中，还告诉了他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 修道九重境，又分为下三境、中三境，以及上三境。 按照赵无双的讲述，想要御使飞剑，必须要在突破中三境之后才能达成！ 换言之，以罗森现如今的修为而言，枪械所能给他带来的加持仍旧是决定性的！ 即便是以后进入了中三境，面对那些刚刚掌握飞剑，尚未能够熟练操作的修行者们来说，也还是有可能被一枪撂倒的！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哪怕罗森持枪的优势已经被大幅度削减，但这个优势始终还在。 在得到罗森肯定的回答之后，齐远山也是长松了一口气，至少之前的培训并没有白白耽误工夫。 几人来到熟悉的饭厅包厢里坐好，今天的最后一顿饭是罗森钦点的美蛙鱼头，只不过这次没有了老首长的陪同，齐远山自然也放开了一些。 席间大家大快朵颐，甚至都没怎么聊天儿，尤其汪川这位贴身保镖本来话就不多，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半晌之后，罗森才终于问出了一个被他压抑了很久的问题。 “关于唐琬儿的事情，工作组怎么看？” 第59章 漏算 “醒了？” 罗森睁开双眼，有些精神恍惚地看着身前的唐儒，点了点头。 “怎么样？可有收获？” 面对唐儒接二连三的疑问，罗森干脆利落地亮起了掌心中的红光。 于是唐儒长长地舒了口气，笑着道：“不错，果然是孺子可教也！” 这会儿在罗森的脑中还回荡着各种小篆字体，以及练枪时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一时间竟忘了接话。 见状，唐儒刚落下的一颗心不禁再度提了起来，沉声道：“出什么问题了？” “嗯？”罗森回过神来，赶紧摇摇头道：“啊，只是还不太适应。” 唐儒欣慰地拍了拍罗森的肩膀，认真嘱咐道：“现在的你，总算是正式入了道，但日后的修习仍旧不能倦怠，争取早日突破一气初境。” 罗森赶紧站起身来，对唐儒鞠了一躬：“多谢伯父。” 唐儒笑着摆摆手：“日后若是在修行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另外守备府那边的事情也已经定下来了，你明日便可去营中报道。” 罗森垂着头，听着这话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因为他知道唐儒对自己如此上心的关键原因。 唐琬儿。 而偏偏，在罗森征求齐远山意见的时候，对方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 “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齐远山的原话，一字不落。 听完，罗森当时差点儿就跳着脚骂娘了。 这尼玛可是婚姻大事啊，哪儿小了？工作组对待自己的终生大事就这么不上心吗！ 在大梁国结婚那也是结婚啊！ 你们工作组竟然什么意见都没有？ 要你们还有何用！ 罗森没有能够从齐远山那里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因此在面对唐琬儿这件事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显得有些迷茫。 罗森唯一拿得出手的解决方案，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说白了，就是看命。 好在从明天起，他就得去守备军那边报道了，想来短时间内也没有再与唐琬儿接触的机会，算是给了罗森一个缓冲的时间。 念及于此，罗森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对唐儒躬声道：“小子定谨记伯父教诲。” …… 离开唐府的罗森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粗略算起来，他此番入道，差不多用了十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相比起当日在城郊秋叶林顿悟的时候，可以算是耗时良多了。 慢步回到四海客栈，罗森的心中既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明天是个大日子。 关乎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未来前途，以及全人类的生死。 罗森突然想要出门去喝一杯，却奈何找不到可以共饮的人。 不论是展林温、郑安还是李三儿，现阶段都是不能见的。 赵无双今日有事出了城，司乐府也停了课，想要去找雪儿姑娘谈谈人生都没戏。 去洪桥面馆？ 今天早上他已经去过一回了。 面馆毕竟开在黄梨街上，太过频繁地出现在那里，完全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要不，去怡花坊看看？ 罗森目光一阵荡漾，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刹住了车。 算了，万一一不小心喝了个大醉，在全球人民的目光下出演一部爱情动作片，那可就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而且明天也容易误事。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罗森始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只能闭上双眼，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冥冥之中，仿佛总有一道倩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魂牵梦绕。 却不知道那究竟是雪儿还是唐琬儿。 亦或者，是他本不应该再有所牵挂的陈七七，以及，陈馨月。 …… 次日一早，罗森从客栈中苏醒过来，或许是因为昨夜睡得不太好，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今天没敢再去洪桥面馆，而是就在客栈点了几样吃食，填饱了肚子之后，便朝着城外出发了。 徐州的守备府当然是建在城中的，也就是调查连环奸杀案的时候，展林温带着罗森去过的林府。 虽说林府本身就是用来居住、办公两用的场所，但林都统通常情况还是会守在军营中，回家的次数寥寥可数。 今日前去报道，罗森自然得去军营。 这也是昨日唐儒交代好的事情。 不过像罗森这样的小人物入职，自然没有专人前来引路，更没有车马接送，只能靠他自个儿走着去。 好在前些日子在跟赵无双厮混的时候，罗森早已打探清楚了守备军所驻扎的位置，否则今天还真得摸瞎。 走到城外，罗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墓园所在的方向，仍旧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不得不说，之前那般万木凋零，草花皆枯的画面，着实给罗森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入道是入了道，但谁知道一不小心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没准儿人家一个不高兴又把气海给收回去了可咋整？ 罗森可不想在那诡异的禁区边缘疯狂试探。 因此只是看了一眼，罗森便赶紧转过头，朝着守备军所在的方向急行而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每一座州府的守备军都并不是正规的作战部队，与大梁赫赫有名的镇北军、神威军、天策军、骁勇军更是无可比拟。 原因很简单。 大梁是一个修行者的国度。 其真正的主力部队，自然是担负着与修行者这一层面的敌人战斗的责任。 比如说威慑六大门派、阻击燕人入侵、讨伐草原人旧部，以及在域外战场奋力厮杀等等。 而各州府的守备军呢？ 则主要负责镇压一些小规模的叛乱、维护社会治安等等。 这种区别就有点像是裁决司与大理寺之间的差异。 放到地球文明中，就类似于防暴警察与人民解放军之间的分别。 守备军中有修行者吗？ 当然有。 而且不少。 但绝大多数还是普通人。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罗森修行者的身份在这里还是很占优势的。 唐儒为他谋得的职位叫做都卫，这个官儿具体有多大罗森没问，但不论大小起码也是个官儿了，跟裁决司杂役这种身份当然是不能比的。 因此理论上来说，罗森在来到大梁帝国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面，其地位已经实现了飞跃性的三级跳。 贱民——杂役——都卫。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还是他从普通人到修行者的身份转换。 开了气海，才是罗森能够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虽然直至现在，他也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这气海究竟是怎么开出来的。 比刮彩票中了奖还要玄乎。 一切果然还是只能用“天选之子”来解释了啊…… 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罗森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块开阔地，或者更准确的来说，那便是徐州府守备军的校场了。 热闹却绝不纷杂的人声由远及近，传到罗森的耳中，仿佛一声声战鼓，震人心弦。 “喝！” “哈！” “喝！” “哈！” 如此激昂澎湃的喊声，不禁令罗森忍不住在心底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嗯，好像有点儿串戏了…… 罗森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拘谨地来到校场大门外，立刻有两名手持长矛的卫兵迎了上来。 “什么人！” “守备军重地，闲人速速离去！” 罗森干咳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小牌子，递到两人身前，笑道：“我是罗森，新任守备军都卫，今日特来报道。” 其中一名卫兵验过牌子，让罗森在外稍后，随即入内禀报去了。 而另外那人则始终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在打量着罗森上下。 没办法，实在是罗森这副小身板儿太没有说服力了，哪怕前些日子入了道，开了气海，也仍旧没能从根本上改变他的体型，仍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罗森觉得有些尴尬，想要搭个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面带苦笑地在门外候着。 好在很快，那名前去通报的卫兵便重新跑了回来，向自己的同伴示意了一番，这才对罗森道：“跟我来。” 罗森站在原地没动，再次深呼吸，脑中回想起了之前在会议室的时候，齐远山对他最后的嘱咐。 “关于这次潜伏任务，我不知道展林温那边是如何谋划的，但根据我们工作组所得出的结论，你在一开始就可能会遭遇极大的困难，因为展林温很可能漏算了一件事情……” “还愣着做什么？”卫兵不耐烦的催促，让罗森在心底确实了齐远山的判断。 他虽然不知道都卫这个官儿究竟有多大，但想必肯定会比一个守门的小兵要强，那么为什么对方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还敢如此强势？ 答案很简单。 因为林都统可能会非常不待见罗森，甚至准备在一开始就给他一个下马威。 那么，这又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林都统知道罗森此番是来当间谍的。 而是因为罗森知道林青碧死亡的真相。 当日在林府，林家老太太就已经见过罗森了。 这或许是展林温的失误，亦或者是漏算，但既然罗森今天来了，便自是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下一刻，罗森的脸上扬起了无可挑剔的微笑，跟随那名卫兵走进了守备军的校场。 远远的，他已经能够看到在最前方的位置，站着一名身着重甲，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 想必就是林都统了。 但还不待罗森看清那林都统的样貌，便忽的有一阵恶风扑面而至，一缕寒光不期而来！ 罗森脸上的微笑不减，实则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然后他不急不缓地抬起了左手，扬起一缕红光，狠狠地拍在了那道恶风之上。 “叮。” 第62章 下马威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守备军校场。 原本走在前面，为罗森带路的那名卫兵已经倒在地上，右腿一片殷红。 锋利的箭头几乎贯穿了他的小腿，细长的箭尾则在恐怖的力量下寸寸碎裂，落入尘埃。 这一声惊叫立刻吸引了场上无数兵士的注意，纷纷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血泊中的卫兵，以及目色低垂的罗森。 事实上，罗森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在回到大梁之前，齐远山便曾经郑重提醒过他，在与林都统初次见面之时，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的警醒。 但罗森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这个下马威竟然来得如此凶戾。 若非他在展林温、赵无双，以及唐儒的帮助下成功入道，刚才这一箭足以废掉他的胳膊！ 而能够挡下这一箭，已经算是罗森气运极佳了。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如今的罗森只是开了气海，却从未修习过正儿八经的道术法诀。 换言之，他只是有了内力，却不懂御敌的招式。 刚才那一掌，纯粹是罗森下意识的，出自于本能的应对。 没有任何技法可言。 也好在射出这一箭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取了罗森的性命，所以出手之间有所保留。 因此在机缘巧合之下，便出现了现在的这番景象。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 之前还热火朝天的“嘿”、“哈”之声消匿于无形，那位高高在上的林都统也终于回过头来，把目光锁定在了罗森的脸上。 但罗森却并没有看他。 在重新抬起头来后，罗森强忍住身体的颤抖，举目远眺，死死地盯住了前方一名手持长弓的黑衣青年。 刚才那支箭，就是此人射出的。 对方似乎也不曾想到，自己的这一箭竟然能被罗森挡下来，而且还伤了自己人。 不知是出于惊骇，亦或者是羞愧，黑衣青年暗暗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林都统。 三人的目光相互交错而过，这样的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在场的兵士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发笑，而是噤若寒蝉。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都统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就是罗森？” 闻言，罗森只能收回了目光，遥对着林都统所在的方位拱手躬身：“新任徐州守备军都卫罗森，见过林都统。” 林都统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头顶的缨盔将他眼角的寒意藏进了阴影之中，却藏不住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廓。 “拖下去，责杖三十。” 林都统的这句话是对着罗森说的，但被拖走的却是那位黑衣青年。 没有争辩，没有喊冤，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平静。 不论今日这一箭是否能够重创罗森，黑衣青年都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 然后林都统重新转过头去，沉声道：“继续训练！” 话音落下，校场内的众兵士重新挥舞起了手中的长枪与刀剑。 罗森垂首看了一眼已经被疼晕过去的守门卫兵，然后轻轻抿了抿嘴，迈步朝林都统走去。 这一次再没有人突施冷箭，或者从背后冷不丁给他来一刀子。 但与此同时，也没有任何人走上前来迎接罗森，仿佛所有人都在当之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当罗森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对此，罗森并不以为意，他慢步来到林都统身后，垂手而立，并未与身边的其他几位同僚做出眼神上的交流，而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以罗森的角度来看校场上一众士兵的训练情况，倒是跟古装电视剧里面演的差不多，无非就是拿着兵器向前劈、砍、撩、刺，或向后闪、退、格、挡，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冷兵器世界的调性。 但罗森同样明白，守备军中最强的修行者，就在自己眼前。 林都统持枪而立，腰背挺得笔直，仿佛双脚扎根，就这么死死地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站了一个多时辰。 这也就是罗森在成为修行者之后体质有所加强，否则早就双腿发麻，直愣愣地倒地了。 他抬起手，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正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突然感到呼吸一窒，双肩一沉。 就像是有一片海水突然包围了他，要将他生生溺毙。 又好似有一座大山从天而落，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身上，要将其碾成粉碎。 罗森张大了嘴巴，有些徒劳地呼吸着，肺部开始熊熊灼烧，他伸出双手，扼住自己的咽喉，渴望着那弥足珍贵的氧气。 他的双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双膝红肿，生出刺骨的疼痛。 下意识地，一抹红光从罗森的腹部被点亮，原本平静的海面快速蒸腾，化作一丝清流淌入罗森的脏腑与四肢，迅速化解了他生理上的痛苦。 与此同时，那片如惊涛般的重压悄然一顿。 “碧水养念决？” 罗森用力地喘了一口气，贪婪地感受着空气中的腥甜，艰难开口道：“承蒙府首大人厚爱。” 于是那如潮水一般的威压尽数褪去。 这是罗森第一次感受到越境之间的巨大鸿沟，林都统甚至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动，仅仅是依靠着三才境对一气境的灵气压制，便险些使罗森当场殒落。 而且对方故意挑了罗森心志不坚，刚刚放松警惕的时间口，真可谓是机关算尽。 勉强活下来的罗森不禁感到一阵后怕，他甚至不敢去想象，自己之前所感受到的那种窒息感与绝望感，将在地球文明中造成多少灾难。 好在老丈人，呃，府首大人的面子还是够用的。 或许就连林都统也不曾想到，唐儒竟然会如此看重这个后生。 为罗森在守备军中谋得一官半职是一回事。 将自家修行功法倾囊相授则是另外一回事。 林都统有些意外于罗森与唐府之间的关系会如此之深，不得已收了手，算是给了唐儒一分薄面。 整个徐州府三权鼎立，守备军、裁决司、府首之间各司其职，但总的来说，府首既然作为一府之首，其权柄自然要相对来说更重一些。 因为林青碧之死，以及展林温所流露出的敌意，让林都统几乎已经跟裁决司翻了脸。 若是再得罪了府首一脉，便是得不偿失了。 因此林都统没有敢把事情做绝。 这便给了罗森无比宝贵的喘息之机。 “面对我的灵压考验，竟然能够扛过百息时间，你很不错，希望你日后能成为我守备军的中流砥柱。” 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林都统便将自己的杀心变成了考验，神色泰然自若。 罗森又哪里敢表露不满，当即躬声道：“小子定不敢负大人厚望！” 林都统点点头，抬手唤来一人，吩咐道：“你带罗都卫下去点二十新兵，各方事宜都得交代好，不得出错。” 那人躬身领命，随即带着罗森从旁侧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紧接着，有一名身着雪色长袍，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男人迈着步子走到了林都统身边，轻咳了两声。 林都统低声问道：“都查清楚了吗？” 男人点点头：“这罗森在被守备府除名之后，一直住在四海客栈，日常开销靠的是当初唐儒给他的百两白银，平日经常与司乐府的赵无双来往，两人关系莫逆，前些日子唐家千金去了一趟四海客栈，第二日这罗森便入了唐府，应该便是在那个时候入的道。” 闻言，林都统一双英眉入利剑般竖了起来：“这么快？” 男人猜测道：“或许是服用了某种丹药，据说唐儒前不久才刚刚回了一趟祖宅。” “嗯。” 林都统点点头：“裁决司那边呢？” 男人应道：“我查过李三儿，至少在罗森被逐出裁决司这件事情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属下认为这其中或许还有一些我们没能查到的内情，之前也有传闻说是因为罗森偷学了展家的草木养气诀，不过未得证实。” 林都统暗暗锁眉，沉声道：“那展林温一直对外宣称罗森是他的学生，功法一事不必太过当真。” 男人又遇到：“那大人认为……” 林都统轻轻一摆手：“查一下陈七七这个人。” “是。” …… 如果罗森能够听到林都统与其幕僚的这番对话，一定会深感欣慰。 这代表着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白用功。 当然，罗森自然也想不到，林都统竟然将他离开裁决司的缘由放到了陈七七的身上。 是福是祸且不能料，但起码暂时来看罗森算是过了这第一关。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因为林都统给他安排的任务是训练新兵。 这倒不是林都统故意为难罗森，而是一般新晋都卫上任之后的正规流程，也算是必修课，只可惜罗森提前并不知道，工作组的培训内容里面也没有这一项，一时间便难免有些慌乱。 “十日之后，各都卫御下兵士将在校场接受检阅，名次落后者将接受杖责，希望罗都卫能多多努力，届时一鸣惊人。” 此言一出，罗森顿时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第63章 论精神面貌的重要性 为罗森介绍守备军情况的那人叫做潘石，是一个旗官，换言之，便是罗森的直系领导。 一座州府的守备军常驻人口约莫在千人上下，徐州府自然也不例外。 都统之下，有四大旗官，每一名旗官手下又管着五六名都卫，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都卫这个官儿的确不怎么大。 尤其落到罗森这儿，就更加寒酸了。 下面只有可怜的二十名兵士，而且还是清一色的新兵。 如无意外，十天之后罗森在全军面前出丑是不可避免了，而且还得挨上一顿杖责。 所谓杖责，也就是打板子，这种惩处方式可轻可重，若是你与行刑官关系好点儿，用空心儿的木板打，还能勉强撑个二三十板，若是上头铁了心要弄死你，用实心儿的板子打，估计两三下你就归天了。 当然，罗森本身是修行者，有灵气护体，估计能多扛不少下。 但这毕竟不是办法。 一来就在营中丢了人，而且迟迟得不到林都统的信任，这间谍情报工作还怎么展开？ 唯一一条出路，就是在十天后用训练成果让林都统刮目相看。 但这事儿很难。 在这一刻，罗森不禁开始抱怨地球方工作组当真是一点儿前瞻性都没有…… 当然，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也是罗森的情报工作实在太不到位。 压根儿就没想着提前打听一下进了守备军之后要做些什么。 这边罗森正盯着眼前那二十名新兵蛋子发愁，另外一边的潘石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不得不说，林都统将罗森分到他手下，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底下的人倒了霉，他这个做旗官的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虽然守备府没有连坐制，但一想到十天后免不得会被那三个白痴东西冷嘲热讽一顿，潘石就气不打一处来。 罗森本来就是新人，让他去调教新兵，能倒腾出什么好结果出来？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结局。 不得已之下，潘石只能有些投机地为罗森指了条明路：“届时检阅的内容不会太难，关键是动作得做整齐，气势得拿出来，争取在第一轮多拿些印象分，第二轮的实战不要垫底就行。” 罗森哭丧着一张脸，应道：“属下必当尽力而为。” 潘石叹了口气，摆摆手离开了，此时的他已经开始设想，要不要战略性地放弃罗森这边，反正他们只有二十人，若是自己旗下的其他精锐卫兵能够拿到好成绩，到时候脸上也能好看些。 罗森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的直属领导已经给自己判了“死刑”，此时的他正在打量自己未来能在守备军安身立命的全部筹码。 二十名新兵。 虽然没有老弱妇孺，但身体素质一看就令人担忧，里面大多数还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兄弟，估计这辈子除了爬犁和锄头就啥也没拿过了。 让他们去跟其他老兵油子们对抗，估计一回合都撑不下来。 所以潘石的话很有道理。 罗森正在埋头苦思，如何才能在十天时间里面将这堆人训练得人模狗样的，里面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率先迎了上来，脸上透着谄媚的笑容。 “老爷，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罗森苦笑着一摆手：“以后别叫老爷，要叫大人。” “是，大人，您看啊，我们都在这里站了这么一大会儿了，也没给发一口粮食什么的……” 罗森听明白了，这家伙进军营估计就纯粹是为了混口饭吃来的。 这并不令人意外。 毕竟守备军不是正规作战部队，危险性和死亡率都很低，有很多活不下去的乡民在决定投军的时候，率先也会选择守备府。 有了这个家伙出来当了出头鸟，立刻又有不少人上前将罗森给牢牢围住了。 “是啊大人，您看我家中妻儿都在等着我吃饭呢，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发粮啊？” “大人，实不相瞒，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进营，很多规矩都不懂，但招兵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来了就能有饭吃……” “大家都说的没错啊，大人……” 一时间，罗森被这群人给吵得脑仁儿发疼，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哪儿知道守备军啥时候发粮啊！ 眼看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旁边正在训练的其他兵士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罗森赶紧将手臂举到了半空中。 “大家都听我说！” 见“大人”发话了，这些老实巴交的新兵蛋子倒也识相，纷纷住了声。 罗森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今天的训练还没开始，发什么口粮？但凡是守备军承诺给大家的，就一点儿都不会少！等训练结束，我亲自去给大伙儿要粮食去！现在都给我立定站好！” 虽说罗森跟大家一样，都是新来的，而且看起来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刚才罗森一掌断箭的场面这些人可是瞧见了，也知道这位大人可是货真价实的修行者，当然不敢得寸进尺。 只不过…… “大人，立定是什么？”刚才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问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疑问。 闻言，罗森先是一愣，随后心头一颤，慢慢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知道立定是什么？ 他们居然不知道立定是什么！ 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苍天呐！ 大地啊！ 小爷总算是有救了啊！ 如何能够在短短的十天时间里面，让一支二十人的队伍看起来有模有样，训练有素，至少在表面上能做到有气势，有牌面儿？ 这件事情，在华夏大陆上屡见不鲜。 尤其是每到九月份的时候，便有无数原本看起来一盘散沙的队伍，在极短的时间里面焕然一新。 那便是传说中的…… 军训！ 别看之前的罗森已经混成了无业游民，但人家曾经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对于军训这套东西自然是无比熟悉的。 所以当下罗森立刻就找到了应对检阅的最佳良方。 不就是想要看起来动作整齐，有气势吗？ 小爷干脆再拿出点儿你们这群土包子从来没见过的玩意儿怎么样！ 重拾了信心的罗森立刻就挺直了胸膛，对着手下那二十名新兵蛋子沉声道：“关于这个立定，便是今天咱们的训练内容之一，现在先集合，按照个头高低排成一列！” 闻言，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然后便听到罗森道出了杀手锏。 “还想不想吃饭了？今天如果做不好，我保证你们一口粮都拿不到！” …… 罗森的训练方法当然跟守备军的日常操练完全不一样，一开始的时候还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这群新兵在做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罗森等人所在的角落便成为了整个校场上最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那帮家伙在干嘛呢？这也叫训练？” “嘿，你是不知道，就这破烂玩意儿，已经练了一个时辰啦！” “哈哈哈哈，你们快看，那群新兵蛋子在原地打转呢！” “我的天，这要传出去岂不是丢了我们守备军的大脸了！” “哎哟我不行了，这也太好笑了吧……” “新来的那个什么罗都卫这不是胡来吗！你们看，潘旗官的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对于罗森这番看似完全没有章法的训练方法，自然是引来了一片奚落嘲笑之声。 其余几位潘石手下的都卫也纷纷觉得面上无光，恨不得赶紧与罗森划清界限。 对此罗森似乎毫无察觉，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早在他决定用军训的办法来操练这帮新兵蛋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一定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但没有关系。 谁能笑到最后，十天之后自然能见分晓。 “稍息！” “立正！” “向左……转！” “向后……转！” “跨立！” “立正！” 伴随着罗森的一声声口令，从未接触过这种训练方式的新兵们还显得不太适应，出错是经常的事儿，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丢脸。 原因很简单。 他们来到守备军，是为了能吃一口饱饭。 他们比谁都更加明白，相比起活下来这件事情，丢脸根本算不得什么。 反正罗大人说了，只要他们认真训练，等结束了就肯定有饭吃。 这就够了。 罗森这边闹出来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林都统的耳中，但他却连上前去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大人，要不要我过去……” 面对属下的建议，林都统只是摆了摆手：“他想当一个跳梁小丑，就让他去当，看样子这小子也不傻，竟然想到用自污的办法逃离我军，且给他十日。” “是。” 对于林都统而言，他并不关心罗森是不是在刻意哗众取宠，他只是对其他兵士的注意力不集中感到有些失望。 因此这一日全军加练了半个时辰。 不少原本对着罗森幸灾乐祸之人也朝其投去了愤怒的目光。 对此罗森丝毫不以为意，他唯一有些头疼的是，等全部训练结束之后，自己到底该去怎么给这帮新兵蛋子要粮去？ 他转头看了看潘石，发现后者已经快要被自己气得七窍生烟了，这似乎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啊…… 第64章 大忌 初入守备军的第一天，罗森便得罪了军中一把手、让直属领导脸上无光、引来众多同僚的厌恶，论如何在职场上作死，罗森当真是修炼到家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手下这二十名新兵蛋子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学会稍息、立正、向左向右转、跨立等基本动作了。 照这个进度，感觉明天再稍微复习一下，就可以直接开始齐步走的训练了呢！ 但问题在于，关于众人粮饷的发放，罗森这边还没着落。 他硬着头皮去问了潘石，结果后者给出的答案简直令人无可辩驳。 “按照规矩，咱们守备军是发月饷的，月饷月饷，自然是每个月发放一次，他们进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这个月的发饷时间，要想讨钱，怎么也得等到下个月了吧。” 罗森心中一沉，苦着脸道：“可他们都说在招兵的时候，告示上就说了，进了营就能拿钱。” 潘石虽然面色不耐，但还是为罗森解释道：“招兵的告示并不是我们守备军发出的，而是朝廷在各州府统一张贴的，如果要钱，就该叫他们去找朝廷要去。” 这下子罗森彻底蛋疼了。 感觉这玩意儿没办法跟父老乡亲们解释了啊！ 人家入营就是为了吃上一口饱饭，结果你现在告诉他们还得再撑一个月？ 在训练的时候罗森就靠着大伙儿眼前的这根儿胡萝卜吊着他们呢，结果现在你直接把这萝卜给掰了？ 且不说得知真相的那群新兵会不会就此罢工，即便他们不闹事，人家肚子都吃不饱，还怎么训练？ 一时间，罗森直感觉头大无比，再看看不远处众人那期盼的目光，觉得自己牙都快咬碎了。 “那么大人，这些士兵平日里一个月能有多少军饷？” 似乎是从这番话中听出了罗森的意图，潘石不禁微微一愣，随后略作犹豫，这才低声开口道：“差不多九百钱吧。” 闻言，罗森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一个人一个月九百钱？ 这…… 这也太便宜了吧！ 那养二十个新兵，一个月才一万八千钱啊！ 兑换成白银是多少？ 十八两…… 换言之，这守备军的月饷跟罗森在裁决司当杂役的时候的工资水平其实差不多，甚至那会儿罗森的工资还能高出一百钱来，一个月十八两银子，养二十名新兵，对于现如今家财万贯的罗森来说，算个啥？ 养得起！ 绝对养得起啊！ 因此刹那间，罗森的脸色便阴转晴了，笑颜连连地谢过了潘石，随后昂首挺胸地朝自己的部下们走去。 “等会儿训练结束，你们都跟着我回城里领这个月的粮饷去！” 罗森的想法很单纯，既然守备军不发饷，那么就先从自己腰包里掏出这十八两银子来补上，反正自己也不差这点儿钱，而且没准儿以后还能找老展报销呢。 这买卖做得值！ 但罗森并不知道，就在他开口的这一瞬间，天启工作组里的一帮历史学家都炸锅了。 “不好！” “私发军饷，这可是军政大忌！” “快将罗森同志强制唤醒！” ……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罗森的政治觉悟的确是低了一些，当然，这也是出自于他思想的局限性。 只想着给士兵们发了钱，他们就不会闹事，就有力气好好训练了。 却没想过，若自己以私人身份给他们发了饷，那么这些人到底是属于守备军，还是算他个人的私人武装？ 这是大忌！ 历史上有多少将军因此被砍了脑袋？ 若此事被传扬出去，林都统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然而，面对众多历史学家的惶恐之心，齐远山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将罗森强制唤醒，而是转过头，对汪川问道：“你怎么看？” 汪川没想到齐远山竟然会询问自己的意见，一时间稍微有些错愕，随之答道：“罗先生此举，算是错进错出吧。” “噢？”齐远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笑着道：“说说看。” 汪川的回答非常简洁明了：“授人以柄，本身就是献忠的最好方式。” 汪川的这番话或许别有他指，但齐远山却显得很满意。 “只是一个月的粮饷，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凭那林千军一念之间。” 汪川点点头：“说不定林千军此举，本身就是在暗中给罗先生出了个明题，罗先生的应对不能说错。” 齐远山沉吟了片刻，随之道：“但还是有问题。” 汪川对此表示了赞同：“若潘石没有说谎，朝廷既然在招兵的告示上许之以粮饷，那么就不可能不拨银子，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罗先生这般能自己拿钱来贴补的。” 齐远山笑道：“所以这钱还是被林千军给吞墨了。” 汪川轻轻一垂首：“几乎可以算是实锤了。” 齐远山的判断同样如此，他也没想到，罗森这才第一天到守备军报道，就已经找到了林都统贪赃枉法的罪证，虽然此时的他还没能意识到。 这没关系，反正这次的间谍潜伏工作并非一日能够完成的，等罗森下次从睡梦中醒来，再将这一切告知于他，也完全来得及。 完全不需要强制唤醒。 正说着呢，医疗小组的王明宣主任也来到了会议室，将一份检查报告递交到了齐远山的手中。 见状，齐远山难得露出了一丝关切：“出结果了？” 王明宣点点头：“根据那帮国外专家的结论，罗森同志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病变，相反，各项指标还比之前更健康了一些，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之前的罗森同志是患有轻微脂肪肝的，但现在，这一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 闻言，齐远山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却暂时无法将其告知王明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王明宣接着道：“另外就是，现在这帮人都闹着要走，齐处您看……” 齐远山冷冷一笑：“拿到了数据就想跑？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在老蔡那边结果出来之前，谁也走不了，你回去跟他们说，让他们发挥一下吃苦耐劳的精神，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 王明宣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当即点头道：“明白。” 伴随着王明宣的离去，齐远山身边的几名历史学专家的情绪仿佛变得更加激动了一些。 因为屏幕上的罗森真的领着手下二十名新兵回四海客栈了。 “齐处长！” “再不阻止就晚了啊！” “齐处长，强制唤醒吧！” 齐远山对于众人的请求充耳不闻，也没有开口解释，因为他们只懂历史，却不懂政治。 而与此同时，身处大梁国的罗森不仅用自己的钱给一众小弟发了军饷，还请他们一起去黄梨街的洪桥面馆吃了顿牛肉面。 因此在分别之时，众人对罗森那是一个感恩戴德，只有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兵在路口磨蹭了半天，久久不愿离去。 “有话说？” 经过这一天的接触，罗森虽然没能把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却是对这家伙印象深刻。 吴乡。 一个多少有些文艺的名字，跟本人丝毫对不上号。 见罗森主动开口，吴乡一双小眼睛左右晃了半天，终于还是低声道：“大人这般，就不怕……落下个拉帮结派的口舌吗……” 罗森一愣，发现这个吴乡的思维好像有些独特啊。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吴乡挠了挠头，犹豫着道：“怎么也得跟统领大人，或者旗官大人报备一声吧？” 罗森有些醒过神儿来了，抬手拍了拍吴乡的肩膀，笑道：“本官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闻言，吴乡不禁讪笑了一声，这才点头哈腰地离去了。 而罗森在略加思索了一番之后，却并没有立刻掉头回营，而是脚下一拐，进了徐州府曾经最火热的花楼。 怡花坊。 春姐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看着昔日灯火辉煌的前院如今变得门可罗雀，罗森也不禁感到了一阵唏嘘，摇头晃脑地跟着春姐进了一间雅房，紧接着，三十多位秀色可餐的姑娘们便在他的面前一字排开了…… 任君取夺。 目送罗森进了怡花坊之后，一位身着雪色长袍，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男子快步离开。 一刻钟后，他回到了军帐中，见到了正在温茶的林千军。 “都统大人。” “回来了？”林千军招呼对方坐下，看起来丝毫没有校场上的威严冷峻，而是显得和蔼可亲。 雪袍男子咳嗽了两声，随之开口道：“果然不出大人所料，罗都卫用自己的钱给新兵们发了饷，还请他们去洪桥面馆吃了顿饭。” 林千军没有说话，端起茶壶给对方倒了一杯，然后笑道：“看来还是我想得太复杂了。” 雪袍男子摇摇头，脸上浮起一丝不健康的红晕：“毕竟曾经跟过展林温，还是谨慎些好。” “嗯。”林千军点点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再问道：“吃完饭之后呢？” 雪袍男子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去了怡花坊。” “怡花坊？”林千军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然后口中发出了一阵长笑。 “哈哈哈哈，这真是有意思了……” 第65章 初现端倪 罗森与唐府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深？ 竟然值得唐儒将碧水养念诀倾囊相授？ 这件事始终是萦绕在林千军头顶的一片阴云。 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能与之有所关联的，便是唐琬儿于四海客栈夜会罗森的传闻。 但现如今罗森竟然去了怡花坊喝花酒？ 这就真的有意思了。 林千军并不打算将此事知会唐儒，而是打算再看一看。 正如雪袍男子所言，这事儿不仅关乎府首，而且还与裁决司有所牵连，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另外一边，对于罗森而言，他的间谍生活总算是上了正轨。 守备军毕竟不是真的军营，在日常管理上也比较宽松，除了训练时间之外，不管是普通的兵士，还是都卫、旗官，出入营内都没有限制。 所以现如今的罗森还是住在四海客栈，除了每天拉着手下的二十名新兵进行军训，晚上去怡花坊教导姑娘们唱歌、演戏，他也没什么精力干别的了。 至于说修行…… 罗森的进度暂时还卡在认字阶段。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五天之后，罗森手底下的吴乡等人已经将齐步走练得有模有样的了。 但这依旧没能从根本上改变其他士兵的观感。 因为实在没人能看出来，这玩意儿有啥用？ 不就是走路走得整齐了一些吗？ 那管个蛋啊！ 等到了检阅的时候，这群连刀枪剑戟都没拿过的新兵蛋子还不得被打出屎来？ 对此，罗森也懒得解释，依旧我行我素，一切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进行。 “今天我教大家另外一种行进的步伐，叫做正步，先看我示范一遍。” 罗森摆好了架势，正准备将小腿踢出去，却突然眼角一寒，瞄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朝自己走来。 “哼，一天就光知道整这些没用的东西，到时候若是被外人瞧见了，丢的可不是你们自己的脸，而是我们守备军的脸。” 罗森暗暗皱了皱眉，停下了动作，看着站在旁边，一脸嘲弄的黑衣青年。 之前罗森就听说过，这个在他来军营第一天，就企图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家伙，叫做吕宣，也是一个都卫，但跟罗森不同旗。 据说之前很受林都统重用。 罗森不知道这个吕宣为何一直这么针对自己，但既然被人家找上门来了，他也不会怂。 “唷，这不是吕都卫么？没想到这么快屁股就好了？” 听着这话，吕宣顿时面色急沉，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心中的杀意，只是冷声道：“真是小人得志！罗森是吧？等到了检阅那天，我会对你发起挑战的，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罗森轻轻一耸肩：“抱歉，我不接受。” 话音落下，吕宣的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你说什么！” 罗森笑道：“你是军中老人了，我才初来乍到，你的修为在一气境大圆满，而我是一气初境，你居然对我发起挑战？当真是不要逼脸……” “你！” 吕宣胸口一闷，险些被罗森的这顿嘴炮怼得生活不能自理，却根本无从辩驳。 因为罗森说得句句在理。 “好，好……”吕宣气极反笑，杀心更盛：“你给我等着。” 然而，对于这种毫无新意的威胁，罗森却是一点儿没当回事，这种话都是他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用的好吗。 眼看吕宣转身便走，罗森赶紧开口问了一嘴。 “等到啥时候？你倒是给个准话儿啊，诶，吕都卫……” 此言一出，吕宣顿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被罗森给气得吐血，更是引来了旁侧一众兵士的阵阵轻笑。 论嘴炮这种事情，罗森不是针对谁…… 就你一个小小的都卫土著也敢来撩拨？ 这是罗森与吕宣的第二次见面。 再次以罗森的大获全胜而落幕。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觉飘飘然，反而将吕宣这个名字深深地记在了心底，在这个修行者辈出的武者世界，任何威胁，都必须提前将其扼杀在襁褓中！ 只不过还不等罗森摸清这吕宣的底细，吴乡已经一脸谄媚地来到了他身边。 “大人，这个吕宣我找人打听过了，在咱们守备军待了三年，深得都统大人的信任，但跟曹旗长的关系不太好，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日后这个位置是都统大人给吕宣留着的。” 罗森轻轻眯了眯眼睛：“曹旗长？” 吴乡点点头道：“要说到咱们这个曹旗长，也是一个奇人了，论资历其实比吕宣还要低一些，如果不是去年剿匪的时候立下大功，再加上原旗长战死沙场，也轮不到他上位。” 闻言，罗森突然心尖儿一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因为吴乡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剿匪。 当初展林温为什么要将罗森安插进守备军？ 便是为了调查去年守备军在剿匪一役中，是否有过贪墨公粮、虚报战功、屠杀无辜百姓等恶行！ 而现在，上天却似乎给了罗森一个非常完美的，接触此案关键人物，旗官曹庆的机会！ 于是罗森笑了，他无比欣慰地拍了拍吴乡的肩膀。 “你做得很好，今天下午的训练你可以不必参加了，关于这个吕宣，还有曹旗长的消息，再打探一些来。” 吴乡谄媚地笑了笑：“是，大人。” 或许在今天之前，罗森也不曾想到，自己手下这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家伙竟然在关键时刻派上了大用场。 再念及当日分别之时，吴乡对自己的提点，罗森忽然觉得，这货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既然是人才，当然就要多多利用。 否则岂不是暴殄天物？ 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吴乡参加训练的时间都被减少了一些，直接被罗森当成情报人员给撒出去了。 当然，效果是不错的。 在罗森特批了一两银子之后，吴乡给他带来了很多有用的或者无用的信息。 比如这个吕宣，据说曾经当过逃兵，被裁决司抓到还坐了两年牢，出来后这才进了守备军。 三年时间下来，吕宣虽然没立过什么大功，但对于林千军却是极为忠诚。 这一点，从他敢揽下射伤罗森的任务，就可见一二。 而他对于罗森的刻意针对，一来可能是因为心理上的不平衡，毕竟他爬到都卫这个位置用了两年，而罗森则是属于空降兵。 二来，自然也是为了向林千军表功。 罗森初入守备军时的那一箭，吕宣失了手，自然就得想办法在别的地方把场子给找回来。 要不然对他在营中的威信就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日后还怎么当上旗官？ 至于曹庆，这个人就更有意思了。 之前吴乡说此人的经历颇有一些传奇性质，一点儿不假。 曹庆是在两年前进的守备军，也是农民出身，不过此人在武技上的悟性很高，短短一年时间，便在军府大演中勇冠三军，拔得头筹，被破格提拔为都卫。 然后就是去年的剿匪团战。 曹庆的直属领导，也就是上一任旗官，王旦，在剿匪途中殉职，而曹庆则带着一支仅有五十人的残军，一路杀到了匪窝中，一枪把那强盗头子给捅死了，就此立下大功。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 这就是了。 因此守备军凯旋归来后，曹庆直接就被升任为旗长，直至今日。 常言道，军中升职是最快的，也是最便捷的，因为那是用命换来的。 但这种情况并不适合守备军。 毕竟他们并不是正规作战部队，平日里能够跟敌人交手的机会也很少。 像是去年这种大规模的剿匪运动，估计十年都遇不到一次。 这么一来，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吕宣想要挤掉曹庆的旗官位置，就很难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 只要曹庆不犯什么大错误，哪怕你吕宣再怎么受林都统重用，也只能当一个小小的都卫。 所以吕宣才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拿罗森开刀，想要在林千军那里再多挣一些分数。 了解了个中内情的罗森心中有了计较。 当下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找曹庆套套话。 只需要一个契机。 然而，就连罗森也没想到，这个契机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这一日，距离全军检阅只剩下两天时间了，罗森正在加紧训练众人从齐步走到正不走的转换。 虽然说十天时间短了一点，罗森也并非是专业教官，但好在他手底下的人数也比较少，总共就二十人，哪怕分成四排，一排也就只有五个人，想要在行进过程中对齐还是能做到的。 因此希望就在眼前了。 但就在他不耐其烦纠正众人动作细节的时候，远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这在平日的训练过程中可是相当罕见的。 更加寸的是，今日林都统恰巧没有在现场督军，而是据说去参加一个什么军事会议去了，因此场中的乱象一时间竟无人制止。 罗森眼看着自家的旗官潘石也跑去了事发现场，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热闹，便见到吴乡一溜小跑到了自己面前。 “大人，哈，哈……”吴乡喘了几口大气，随后开口道：“打起来了！曹旗长跟吕宣打起来了！” 第66章 我要弄死他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66章 我要弄死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7章 京城有人来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67章 京城有人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 军中秘闻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68章 军中秘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 压轴登场！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70章 压轴登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71章 你叫什么名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守备军中有新职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72章 守备军中有新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3章 平步青云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73章 平步青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罗教习的烦恼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74章 罗教习的烦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 月色正好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75章 月色正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才子配佳人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76章 才子配佳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 夜难平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77章 夜难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对峙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78章 对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 修行界没有密室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79章 修行界没有密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章 障眼法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80章 障眼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 死胡同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81章 死胡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2章 鱼死网破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82章 鱼死网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 看破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83章 看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 无间道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84章 无间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 动机与手法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85章 动机与手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 步步为营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86章 步步为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7章 鬼市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87章 鬼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8章 针与账本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88章 针与账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 六千五百载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89章 六千五百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 道种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90章 道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 搓火球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91章 搓火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2章 波澜壮阔的史诗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92章 波澜壮阔的史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3章 我想上去看看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93章 我想上去看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4章 人间正妖娆（上）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94章 人间正妖娆（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 人间正妖娆（下）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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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有些可惜的是，罗森拍出来的这部《梁祝》，暂时只能在徐州府进行放映，否则所造成的影响力肯定会更大。 但罗森明白，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只要这第一仗打好了，便未来可期。 只是有些可惜，原本在罗森的安排中，是准备邀请在座的所有人留下来一起吃一顿酒宴的，一来算是给电影庆功，二来也是打算趁着这热度再把冬儿炒一把，但唐儒和林千军都有公务在身，无法久留。 只有他们的夫人留在了怡花坊，参加稍后的宴会。 至于说魏洪，则早在电影放映结束的时候就离开了，罗森分明看到，这厮走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大概是有些不忿于罗森的大出风头吧。 倒是郑安一直待到了最后，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罗森的身前，笑道：“罗教习，实不相瞒，今日前来，其实郑某是带着任务来的，我司的展司丞，托我来向罗教习请教一个问题。” 闻言，罗森不禁暗暗皱眉。 场上虽然林千军走了，但向阳、周清晨、陶孟等人可都在呢，人多眼杂，这郑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来找自己接触，就不怕露馅儿吗？ 因此罗森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郑捕头但说无妨。” 郑安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群，故意压低了声音：“是关于释悲大师的事情，不知可否与罗教习单独聊上两句？” 话音未落，周清晨已经走到了罗森身边，笑道：“罗老弟，是有人想要找麻烦吗？” 释悲大师的死，在整个徐州修行界都秘而未宣，甚至连寒山寺的和尚都并不知道自家主持已经圆寂了，还以为释悲和尚是不是在获得《三藏佛经》之后找了个隐秘的地方闭关研习。 可这只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的。 有资格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比如府首唐儒。 再比如林千军。 亦或者潜龙渊的白衣掌事，姚谦。 而周清晨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却是罗森亲口告诉他的，为的是让周清晨把整件事情的经过转述给林千军。 罗森没有亲自把这话说给林千军听，是因为他不方便出城。 当日释悲和尚的命殒现场，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方珣自从进了裁决司通报消息，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照理来说，罗森至少也是得去裁决司录口供的，但当日他嚣张离去，展林温没有阻拦，事后自然也就没有再请的意思。 因为罗森的身份比较敏感。 也因为在外界看来的，罗森与裁决司之间的仇怨。 所以裁决司选择了暂不追究。 但罗森也并没有因此而得寸进尺之意，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州府，甚至连城门口都没有靠近过。 便是不希望被裁决司拿捏住把柄，认为他有畏罪潜逃的可能。 至少罗森展现给林千军的态度，是这样的。 因此当周清晨把罗森的话语一字一句告诉林千军的时候，林千军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而林千军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怡花坊，也并不是真的对罗森所鼓捣出来的那什么电影感兴趣，而是为了给裁决司展露一个态度。 罗森是我罩着的。 想要动他，最好掂量一下守备军的分量。 这么一来，展林温那边就更有了台阶下，不会再刻意来找罗森的麻烦。 这便是展林温与罗森这对师徒俩所打出来的默契牌。 所以当听到郑安说要找自己聊一聊释悲案的时候，罗森的第一反应就是诧异，并很快就引来了周清晨的误会。 “该说的我那天都说过了，不知道郑捕头，或者说展司丞，还有什么想问的？” 郑安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周清晨，随之道：“周旗长误会了，并非是我司有意想要刁难罗教习，而是着实有些疑问想向罗教习请教一番，而且这话，实在不太方便再透露给他人。” 周清晨闻言，当即就要发飙，却被罗森拦了下来。 “既然郑捕头坚持，那便请吧。” 说着，罗森一抬手，领着郑安来到了二层楼的一座雅间中。 进门之后，两人并没有做什么隔音的措施，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姚谦那样，随手就能掏出刻有阵法的宝物。 所以罗森只是快速地与郑安交换了一下眼神，随之傲然道：“有什么话，郑捕头现在可以问了。” 郑安点点头：“之前罗教习曾说，释悲大师在死前道出了千机二字，不知可有凭证？” 罗森一愣：“没有。你们怀疑我说谎？” “这倒不是……”郑安连连摆手道：“只是，我司根据罗教习所给出的线索，已经将整个翠微楼的人都审讯了一遍，上到白秋水白掌柜，下到在里面做工的每一名小厮，却仍旧没有任何发现。” 闻言，罗森这才反应过来。 尼玛，原来是自己那便宜师父破案遇到了瓶颈，想要来问自己的意见！ 这话要是说出去，是会惹别人笑话的好吗！ 堂堂裁决司司丞，破案破不出来，竟然要来找被自己逐出门庭的弃徒？ 然而，事实上，如果他们知道了罗森自裁决司“出道”以来的战绩，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李秀茹连环奸杀案，是罗森破的。 曹庆被杀案，罗森在没有尸检报告的情况下，仍旧比裁决司更早一步就锁定了真凶。 近期整个徐州府所发生的大案就这俩，都被罗森给破了，展林温不来问他， 问谁？ 只能说，这货的脸皮也是够厚的。 因此罗森当着郑安的面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但不得不说，此番裁决司在对释悲案的调查过程中，无意中倒是帮了罗森一个忙。 便是翠微楼押房的那名，有着三才境修为的老头儿，张行之。 原本罗森跟张行之约好了，将在今日把黑色指环再交给对方研究研究，为此，张行之甚至都付了一笔费用不小的定金。 但因为释悲案的案发，整个翠微楼都深陷嫌疑之中，所以不仅仅是白秋水，就连张行之也进了裁决司。 当然，以张行之堂堂三才境的修为，裁决司的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反而恭恭敬敬地供着。 但张行之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傅海现如今就守在他身边。 因此今日张行之压根儿就没机会来找罗森。 这对于罗森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当日在鬼市拍卖会中，那黑色指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吐出了一本品阶极高的剑法出来，虽然之后就再度陷入了“沉睡”，但也足够令罗森清晰地认识到，此物的价值逆天了！ 是以，现在再让罗森把黑色指环交给张行之去研究，他还真有些不愿意。 生怕对方能看出那黑色指环的底细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能够闷声发大财，就坚决财不露白。 这是原则问题。 但罗森当初毕竟是收了人家张行之的定金的，你要现在突然反悔，却是有些没道理。 而且让他把定金退给人家，他还退不出来。 所有的灵票在鬼市里都花光了啊！ 一个子儿都没剩下啊！ 论修为，你打不过人家。 讲道理，你特么还理亏。 这是逼人家张行之翻脸呢？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一位堂堂三才境高手！ 好在裁决司无意中帮罗森解决了这个难题，至少让他暂时不用为此而发愁了。 至于以后咋办…… 以后再说呗…… 念及于此，罗森顿时觉得人家裁决司也不容易啊，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裁决司的人，能帮就帮一把吧。 “那千机榜上的人呢？都查了吗？” 郑安点点头：“但凡在州府的都查了，除了……” 罗森眉头一挑：“除了我？” “还有一个，也就是现如今那千机武榜的榜首，叫做宁山，据说此人当日在结束千机考，领取了奖励之后，便直接离开了翠微楼，不知去向。” 宁山？ 罗森眨巴眨巴眼睛，总觉得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在当时自己获得千机双榜榜首的时候，这个宁山就排在自己后面。 不过当时的罗森并没有留意对方长什么模样，又是何时超过自己登上武考榜首的。 那会儿罗森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拍卖会上了，正琢磨着自己怎么才能拍到一把黄阶法剑呢。 “这个宁山是什么修为？跟释悲和尚有旧怨吗？” 郑安摇摇头道：“据当时翠微楼负责发放奖励的小厮称，这个宁山只有两仪境的修为，跟释悲和尚无仇无怨。” 闻言，罗森倒是有些意外了。 自己能够在千机武考中坚持那么长的时间，登临榜首之位，靠的是枪，在一开始就把守关人给一枪崩了。 而这宁山若真的只有两仪境的修为的话，又是怎么坚持那么长时间的？ “潜龙渊怎么说？”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М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163章 展林温的直觉 谨记:小說20丨6 网址：оΜ 以免丢失 潜龙渊不是神殿，也不是仙宫，传说中那位大先生虽然有着超越通圣境的修为，但他毕竟不是生而知之者，亦非可以洞悉世间一切隐秘的先知。 潜龙渊做的是生意，买卖的是情报。 而情报这个东西，从来都不是凭空从的地里长出来的。 要么，是你调查出来的。 要么，就是有知情人与你进行了交易。 术业有专攻。 就连裁决司都暂时没能调查出来的案情真相，你期待潜龙渊告诉你答案？ 不太现实。 除非是有知情不报者，没有对裁决司说真话，却转头把消息卖给了潜龙渊。 亦或者，潜龙渊中超一流的刑侦密探，恰好查到了裁决司没有发现的蛛丝马迹。 但对此，罗森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所以他问郑安，潜龙渊怎么说，不是在问潜龙渊认为杀害释悲的凶手是谁。 而是在问宁山这个人。 对此，郑安的回答倒是有些令人意外。 “这个宁山祖籍沧州，一年前来到咱们徐州明陵郡久居，根据翠微楼里负责给千机考发放奖励的小厮交代，此人的修为应该是两仪境大圆满。” 话音落下，罗森不禁暗暗地皱了皱眉头。 明陵郡？ 怎么又是明陵郡！ 潜龙渊在徐州所设立的总坛便在这明陵郡内。 现在这宁山竟然也跟明陵郡扯上关系了。 而别忘了，罗森自己的老家，就在明陵郡。 那么，有没有可能以前罗森与宁山见过？ 对此罗森毫无头绪。 因为自从他通过梦境来到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之后，他便失去了这具身体前16年的全部记忆。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生父母是谁。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陈七七的关系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兄妹。 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是否见过宁山。 但从当日宁山在千机考中的表现来看，两人素未谋面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抛开这件事情不谈。 宁山的修为，也引起了罗森的重视。 两仪境大圆满。 大梁国是一个修行者的世界，那么修行者的境界划分，本身就代表了强弱的规则。 所以，一名两仪境的修行者，到底有没有可能杀死作为三才境高手的释悲和尚呢？ 很难。 但很难，并不代表着不可实现。 比如罗森，在有枪的情况下，对一名三才境强者实施暗杀手段，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而宁山的情况就更加明确了。 他曾经在千机武考中，面对着同样具备三才境修为的守关人，不仅撑过了百息的时限，甚至坚持的时间比罗森还要长久！ 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只罗森一个人，藏着底牌与后手。 这个宁山到底隐藏着什么样恐怖的手段，暂时无人能知。 但既然他能够超越罗森，登上那千机武考的榜首之位，便代表着他有击杀释悲和尚的实力！ 可现在就连裁决司也没查清这宁山的下落，单凭一些没有证据的推测，就妄下结论，未免太过儿戏。 因此下一刻，罗森直接撇开了宁山的问题，转而对郑安问道：“那薛笛呢？查了吗？” 事实上，在今天郑安抛出宁山这个嫌疑人之前，其实罗森心里，对于杀害释悲和尚的真凶，只有两个猜测。 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个薛笛！ 也就是当初在鬼市拍卖会上，与释悲和尚竞价到最后的那个佛宗弟子！ 释悲和尚是因何而死的？ 至少在罗森现在看来，是因为那本《三藏佛经》。 那么当日在场的所有人里面，最有动机为了佛经杀害释悲的，便是这薛笛！ 当然，其实谢家也是有这个嫌疑的。 但一来谢家没这个实力，就算把他们老祖请来，恐怕也奈何不了释悲和尚。 二来谢家最恨的其实也不是翠微楼或者释悲和尚。 他们真正想杀的，是那个拿着佛经来拍卖的护卫！ 所以罗森便直接将他们排除在外了。 说回薛笛。 罗森没有见过薛笛出手，自然不知道对方的修为境界如何。 但别忘了，当初在拍卖会上的时候，翠微楼的掌柜白秋水，可是将薛笛的座位放在第一排的vip坐席的！ 这说明薛笛在白秋水的心目中，分量并不比释悲和尚要弱！ 而薛笛虽然出身佛宗，却只算得上是一名俗家弟子，其师圆寂归天已久，甚至都没来得及为他剃度，所以薛笛与姚谦、罗森这些人不一样，他无权无势，只是凭借着极强的气运，从某一上古遗迹中获得了大量的修行资源，这才走到了今天。 那么这薛笛既无权势，却又能够得以白秋水如此之重视，便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他的修为。 在罗森看来，这薛笛就算不是三才境，恐怕也差之不远了。 但罗森没有想到的是，郑安接下来的一番话，直接让他给愣住了。 “薛笛不可能是凶手，因为在案发当时，他尚且留在翠微楼中，有不少武修都能给他作证。” 这下子罗森就傻了。 薛笛竟然有不在场证明！ 好吧，从理论上来说，这件事是完全有可能的。 毕竟当日在鬼市拍卖会结束之后，罗森也没有立刻离开翠微楼，而是跟周清晨、王轩然两人吃了顿宵夜。 散修难，便是难在修行资源的获取上。 而开鬼市，便是给了他们一个互通有无，建立人脉，获取资源的渠道。 所以哪怕你在鬼市上什么也没买，拍卖会也没参加，但凡是结识了那么一两位同道中人，也是非常值得的。 所以在拍卖会结束之后，大家迟迟不愿离去，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再多认识一些朋友，再巩固一下彼此的友谊，再多交流一下修炼的心得，都是情有可原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其实是为裁决司的查案取证减小了难度。 因为在释悲被害之时，尚且有九成参加鬼市的散修还留在翠微楼中！ 而他们，都可以彼此为对方证明清白！ 那么，有哪些人提前离开了呢？ 有宁山。 之前郑安就跟罗森说过，这宁山在取得榜首之位，拿到翠微楼的奖励之后，便立刻消失不见了，甚至连拍卖会都没有关注。 从作案时间的角度来看，薛笛的嫌疑被彻底洗清，而宁山的嫌疑竟又加重了三分！ 罗森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因此而把目光转回到宁山身上，而是问出了他心目中的第二名嫌疑人。 “好，既然那薛笛有不在场证明，那么断魂手燕里呢？他总没有了吧？” 断魂手燕里。 也就是当日在鬼市中，一直跟在罗森身后的那名黑巾男子，后来在被姚谦识破真实身份后，匆匆离去。 从实力上来说，此人乃是正儿八经的三才境高手，与释悲和尚是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的。 他如果想杀死释悲，绝对比宁山要更具可实现性。 从作案时间上来讲，燕里离开翠微楼的时间点比薛笛还要早，自然是具备杀人的可能性的。 至于说作案的动机…… 这燕里本身就是被红花榜悬赏的凶徒，或许杀人掠货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只是如吃饭睡觉般家常便饭。 这一次的案件与以往不同，罗森并没有全程参与到侦查环节，所以他只能根据自己的主观判断，来给予裁决司帮助。 然而，郑安却再一次给了罗森当头一棒。 “根据潜龙渊所提供的消息，燕里当日在离开翠微楼之后，便立刻逃出了城门，下落不明，此人乃是在红花榜上被高额悬赏的凶徒，狡猾至极，应该不会为了区区一本佛经，便冒着生命危险返回徐州府。” 对于这个理由，罗森不敢苟同。 毕竟在他的观念里，有一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还不等他开口反驳，便听到了郑安的下一句话。 “除此之外，根据尹大人的尸检结果，释悲大师的死因是因为一门诡谲的刀法，而并非死在断魂手之下！” 此言一出，罗森就真的是无可辩驳了。 这叫铁证如山。 尹裘生作为徐州府裁决司的掌令使，不可能在尸检环节上出太大的纰漏。 既然他说释悲和尚是死在刀下，就一定没有错。 而燕里，是不用刀的。 如果他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抛弃自己最强大的功法，转而故意用自己并不擅长的刀法去跟释悲硬刚，那死的只能是他…… 念及于此，罗森顿时心中一动。 “那宁山，用的是刀吗？” 郑安点点头：“正是。” 罗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抛出来的两个作案嫌疑人，最后竟然都将嫌疑引回到了宁山的身上。 现如今除了作案动机之外，这个宁山基本上可以说是符合了凶手的全部特征！ 他有作案时间！ 他有作案的实力！ 他甚至还具备杀死被害人的手法！ 但罗森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不是他对宁山有多么信任，而是基于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如果这起案子真的已经这么铁证如山了，那么裁决司直接去发通缉令逮捕宁山就完了，为什么展林温还特意派来郑安问自己的意见？ 事有反常，其必有妖。 “展司丞觉得，宁山不是凶手？” 郑安苦笑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 这一次，郑安的笑容更加苦涩了几分：“大人说，是他的直觉。” 搜【完本小說網】秒记网址：ШanЬen.Ме 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第164章 一票难求 《我为人类谋长生》第164章 一票难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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