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归处:带上女巫去盗墓 - xp1024.com
《忘川归处:带上女巫去盗墓》


第一章 诡因

借着宝石反射出幽深的光,他们终于看清了四周。

这是一条带有墓龛的长长的甬道,宽广的神殿在这里,陡然变得狭窄起来,那些诡异的壁画,也都戛然而止了,剩下的,就是墓龛里,各色生动的神像。

甬道的尽头,是成队的整齐的陶俑,或跪或站,持枪持戟,形态各异。

盛爻突然有种阴森的感觉,而且愈加严重。

她直觉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而这里的陈列,又和她的记忆惊人的相似。

盛爻脑中警铃大响,她停下来拉住邦妮,“小欢子,你还有石头没有,我现在觉得我大概遇着什么东西,遮了眼睛了。”

她身边的小女巫邦妮有些气恼,虽然她最近不靠谱的有些严重,但是这条甬道,几乎是出发以来,他们遇到过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就在一个半月以前,盛爻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再也不用下斗了。

摆脱了一身的土腥味,她随便找了一张硕大的毛巾,把自己包起来,埋进了被子里,开始无限畅想以后的生活。

随即,邦妮的电话就进来了。

邦妮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优雅的神婆,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必然是条理清晰而切中要害的,决计不会这样无助的颤抖着。

于是盛爻知道事情大了。

她大概听到了两件事,暂时弄不清楚哪一个更为紧要。

但是,无论哪一件,盛爻都不得不飞奔着离开她的床,然后搞一张去南城的机票。

出门之前,习惯性的,她拉开了门口的一个抽屉,里面果然还放着这次出行的经费。

在她们唯一安稳的日子里,邦妮总是在门口的柜子里,放上买菜的钱,这个习惯,一直维持了好多年。

打消了再卖一个罐子的念头,她拿上钱出了门。

这个邦妮,她想。

另外一头。

在打那个电话之前,小女巫刚刚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

还好,那个忍无可忍的中年女人,来到了邦妮这,而不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去见她过世多年的母亲。

但邦妮因为这场一个小时的相聚身心俱疲,不过,看到那个女人整个人活了起来的样子,她也很开心。

她轻轻挥了挥手,店里的器具自动飞回原位,门上的牌子变成成了休息,店里所有的灯都同时亮了起来。

这间略有些杂乱的小店里,长久萦绕着的神秘氛围一扫而空,从吉普赛人的祭坛变成了话剧团的后台。

她拿出一些薰衣草放在香炉里点上,靠坐在她那个大得有些过分的椅子上,这椅子平时会让她看上去神秘而威严,现在却只能让这屋子显得更加空旷。

在薰衣草的氛围中,她摇动着檀木手钏,昏昏欲睡。

门口的风铃轻轻响起,随着铃音飘进来的,还有小笼包的香气。

想也没想,她随便抓了一个东西,手一挥,就甩了出去。

她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爆发出一阵完全不属于神婆邦妮的咆哮,全无优雅和神秘的气质。

“林!语!我说了多少次,不!要!给我送东西了?!”

门口是一个,眉眼极其温柔的男子,一副金丝眼镜架在他高高的鼻梁上,把他眼底的阴影藏得极为深沉,看上去,还有几分舒朗。

那个人温润的目光下,多少女生曾在面前像绵羊一样安静,只有神婆邦妮会一秒钟变泼妇。

在一场大战开始之前,空气中,却弥散开了一种不太寻常的气味。

刚刚摔下来的盒子,在地面上缓缓的裂开了,里面一个瓶子滚了出来,殷红的血液,还带着人的体温,潺潺流淌,在那块天鹅绒地垫上,分外刺目。

盒子是刚刚那女人留下的谢礼,她还没来得及拆,但那些血液,却传来了极为熟悉的感觉。

邦妮抬手,想算清因果线,可怎么算,眼前都只剩一片迷雾。

她努力的探清那片迷雾,却发现全身火烧一样的疼,什么都找不到。

抬手想把手机拿过来,却发现手机在远处的桌子上纹丝不动。

林语关切的看着她,却完全弄不懂发生了什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邦妮,还是敏锐的察觉了一些变化。

邦妮哆嗦着抬起了头,却发现林语直直的盯着她,目光的尽头,居然是她的领口。

她一巴掌抡过去,“看什么呢?”

“你身上的那朵花,消散了。”

林语也意识到了不对,只好从山顶挪开了眼睛,去捡起了那个盒子,还有里面,附着的一封长信。

邦妮低头,她身上的曼陀罗华已经慢慢隐去,深深地藏在皮肤下面。

随之消失的,还有她全部的灵力。

她低头,粗粗扫完了那封信,用尽全力捏紧了檀木手钏。

恐惧和无力一同袭来,几乎让她不能承受。

在灵力散尽之前,她找到了那些血的主人,他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还活着,只是活着。

一个半月之后的现在。

当众人经历一番波折,终于走到甬道尽头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怪响。

东西掉在地上一样的,好像还在弹了两下,咕噜噜爬了一半,就被什么东西吞了下去。

他们回过头,只有那个造型诡异的佛像,还有他坐下交缠的蛇群。

在沙漠深处,这个部落崇拜的,居然是欢喜佛。

且不说佛教是怎样传入的,这个佛像本身,雕刻的就十分诡异。

在佛的座下不是莲台,而是一条条条交缠着的蛇。

它们在彼此的身躯上游走着,扭曲成一个变了形的传统云气纹。

浮雕群的主体上。最为粗壮的两条蛇,仿佛一体双生,两个头又彼此撕咬着,探向蛇尾,莫比乌斯环一样,由生而死,既死而生。

衔尾蛇强烈暗示着繁衍,何况是无数条蛇同时交缠。

在各自纠结的同时,它们还在不停地钻向,其他蛇的身体内部钻着。

大蛇身上所有暴露出的孔隙,都塞满了无数的中蛇小蛇。

弱肉强食,等级森严,如果蛇也有表情,那痛苦而又绝望的挣扎,还有新生的希望,跟最为本能的快感,都被刻画得了淋漓尽致。

和这些精雕的蛇相比,佛像本身却有些平平了,只是他自身的矛盾尤为突出。

乍一看,宝相庄严,细看却带着仙人的闲散,体态的放浪又和庄严格格不入。

最为奇怪是他头顶的皇冠,极为粗犷的堆砌了成堆的宝石,富态十足,却有些庸俗。

非神非佛也非仙,若为人皇怎成道。

第二章 危果

声音还在不断传来,一串接着一串,间或有石头开裂的声音,伴着皮革摩擦地面的声音,居然还有些诡异的缠绵。

他们突然不是很想回头,只能保持着镇定,强行往前走了一段。

林语是最先绷不住的,他开口道,“同志们,咱们是不是,跑一下啊。”

一骑绝尘而去,不见故人来处。

正如刚才所听到的,是所有的雕塑和壁画,正在在缓缓挣脱包裹的石壳。

咚咚声,是已经石化了的蛋,落在了地上。

不过这些蛋不久就开裂了,里面孵出一条条的小蛇来。外面的大蛇有的彼此分离,爬下来四处游荡,有的还在一起纠缠着。

随着它们彼此噬食撕咬,佛像下面一扇巨大的门。

他们靠在一座巨大的的棺材上,有些茫然。

对面是,一地的碎肉,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化的蛇蛋。

蛇性主淫,却并不能因为淫乱这件事,阻止它们嗜血好杀的性子。

破裂的蛇胆,混杂着腥臭的蛇血,这神殿本就幽暗荒凉,此刻则更加瘆人的气氛,整个洞穴渐渐充斥着各种粘液。

交错纠缠着,幽绿的液体从佛像的头顶滑下,混杂着黏稠的红色。恍若一个削骨食肉的妖孽,却偏生装作眉善目。

眼前的状况严重偏离了小女巫的预言。

出发之前。

盛爻去领装备的时候,邦妮正在低头摆弄着塔罗牌。

在一家岐山臊子面店,盛爻冲着柜台喊了一声,“三娘,有没有血腥玛丽或者毒太后的快递啊?”

“哪家精神病院出来的?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柜台后面利落的老板娘用抹布扫了扫她。“小姑娘家家的不学好呢,你说说。我这有西太后的快递要不要啊?”

“要要要,您咋知道我小名呢?”

“切克闹,拿着你的快递赶紧走,别拦着我做生意,一身的晦气。”

三娘把一个超大的包裹扔给了盛爻,嫌弃的挥了挥手。

盛爻快出门的时候,她又在后面大喊了一句,“帮你收快递这么久,也得要点利息不是,下次来,把我这最贵的面条吃一顿啊!”

“呦,那您请好,下次姑娘回来把你家店吃穷咯!~”

盛爻扛着包回到车上,拧开钥匙,对着后面的两个人说,“我说这一单怎么这么便宜,结果是没有火器,也没有药剂。”

她抬手撩了一下头发,有些为难,“火器有人带了,林语,别客串剑客了,当回本职奶妈好不”

没有回应,她看了一眼后视镜。

林语:

“三娘是守夜人里,专门提供技术援助的,个人任务有时候装备不全。血腥玛丽是武器,毒太后是药品或者蛊术,西太后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东西,你随便找本盗墓小说都有的——黑驴蹄子,黑狗血,墨线,洛阳铲什么的。”

邦妮头也不抬,把一堆牌递到两个人面前,示意他们抽取一张。

她把之前掉在车里的一张捡了起来,然后检查那两个人的牌。

“我没用灵力,傻子都能看出你那张黑人问号脸好吗,别用一种死了孩子的眼神看着我。”

她抽回林语的塔罗,在他手上拍了一下。

低头看,盛爻那边,命运之轮旋转不止,斯芬克斯对着她微笑,魔鬼却向邦妮伸出了手。

林语这,隐士孤独地提着灯,把头探向林语。

“好的,两张正位,你们俩运气不错,天使和隐士帮你们指路,这一趟应该挺顺利的。”

她突然有些烦躁,对她而言,不能过度使用规则之外的力量,是种渴望良久的自由。

但太多限制和变数,却不好掌控。她平日从不用塔罗牌,弹指间能得到一切信息,水晶球都是糊弄顾客的。

于是她丝毫没有注意,那两张牌的逆位,都对准了她自己

“行行行,你心思缜密,你察言观色,你不用灵力也能掌控天下好吧。”

林语无奈的收回了想给邦妮顺毛的手,只好随便找个话题,“那,那个之前掉的那张牌是什么啊?”

邦妮搬出笔记本电脑,随口回答到,“好像是个倒吊者吧,没仔细看,怎么……”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结果毛还没顺下去呢,又炸起来了。

“我勒个去,我不就手一滑嘛,我上次用这个还是在大学寝室好吗?”

林语收回了他无奈的关心,转头看向盛爻,“守夜人是什么?”

“倒斗可持续发展协会会员,有组织有计划下斗,除了每年一个任务自行决定之外,下哪个,拿多少,都有规定,协会负责漂白,然后高价拍卖。”

“啊?倒斗还要可持续发展啊?”林语这回是真的很蒙。

“为了行业规范和从业人员保障,我们不能走先破坏再治理的老路……。在全面现代化的时期,我们要建立生态国家,美丽国家……”

邦妮在一旁抬起手肘,做出了一个红又专的造型,接茬道。

林语突然有了一种上党课的感觉,飞速打断了邦妮,“怪不得都是要交给国家的哈,那按照规定建国之后还不许用法力呢,你……”

“谢谢你关心我,我不会被抓起来的,你看,我现在只有女人强烈的第六感了。”

邦妮实在不想和这个人过多纠缠,于是转回了正题,“再说你就是个充话费饶送的,顶多算个医疗保障。”

一路上,小女巫的所有预言,只有这句,应了验。

这是盛爻第二凶险的一次下斗,而那张倒吊者,大概是想把他们玩死。

终于进了斗。

几人就面临了一阵弩箭,刚刚躲过去,在地面上站稳,变故陡生。

在这个类似神殿的建筑里,每个人站在一块砖上,尚且还好,随着三个人站在了一处,

却听到一阵缓缓的摩擦声立时响起,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再抬头一看,其他地面,居然已经和膝盖平齐。

他们慌乱的爬上另一块,一阵刺鼻的气息传来,又赶快跳到别处。

轰的一声,一个大洞出现在地面,而他们身后的门,也自行关上了。

事实如此,外界对这个部族,几乎没有记载,然而他们的把科技,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

一片安静之中,一阵呲呲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盛爻点亮一根冷光灯,这才发现,刚刚泼下来的刺鼻液体,已经把地面腐蚀出一片狼藉,棕黄色的气体缓缓漂浮起来,摇曳成一片瘆人的渺茫。

第三章 前程

和强酸相比,还有更糟糕的。

但听水声潺潺,墙体两侧渗出黑色的粘稠液体,缓缓铺满地面。

当初的设计者,匠心独运的利用了,当地丰富的石油资源,给所有的后来者沉重的打击。

邦妮觉得,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好好学习一下塔罗。她不知道现在是否该祈祷,千百年过去之后,那些石油已经变质不可燃烧。

医者难自医,卦者终生惘。

邦妮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平静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远了。大火燃起的那一刻,邦妮突然发现,“难得糊涂”四个字,说的甚好。

她一般不为亲近的人开卦,只默默祈福。毕竟未来的丝线藤缠蔓结,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因还是果。

火光冲天,焚透迷迭香的甜腻,倒吊者微笑着,借火光点亮了隐士的灯。

本来盛爻只是打算回来看看邦妮,然后带上老伙计离开的。

她把车停在了新老城区交接的地方。“我雇的人快到了,所以,你俩可以下车去那边新盖的会展中心买点吃的,顺便参加个漫展,然后打道回府了。”

“很不巧,这次的斗,你恐怕自己下不了了。”邦妮语调平静,毫无波澜。

“老娘出道这么多年,死人见得比活人多,除了兵马俑被管的太严抗不回来,还有那个斗下不了的?”盛爻撩了一下头发,摆了一个很帅的造型。

“很不幸,因为这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一个斗。”

邦妮完全没领会到盛爻的帅气,只是把电脑转向了她。

“对方的信里说的很明确,要我拿一样东西,来换两个人。一个对我来说大过天,一个对你来说大过命,你说,你该怎么自己下?”

盛爻刚想开口,就被邦妮堵住了。

“我从前试过无数办法,都没能封印灵力,他们轻松做到了。”

“另外,他们知道可以通过安倱控制我,我可以一定程度上左右你。”

“别想否认,要不你为啥在这。”

“而且,他们不知道在哪搞到了盛先生的录像,但是很显然,他们并不在一起,所以,对方只是想告诉我们,他们有能力找到盛先生,我却不能。”

安倱是邦妮的天,老头子是盛爻的命。

对面大概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完美的掌控了局面,邦妮想暴力破局,都没有可能。

没说什么,盛爻低头去看屏幕,接着一个头两个大。

邦妮发过来的各种信息,她几乎没看,直接复制粘贴传到了任务面板里,这会仔细看了,差点晕过去。

因为她发现,她和她的小伙伴,可能还真不能征服这个“斗”。

或者真的不能叫成是斗。

——对方给他们发过来的,是一张柔然古国的地图。

可他们只想要左上角王陵里的一块宝石而已,居然大动干戈到这种地步。

“疯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是吧。柔然擅术,阵法和结界颇多,地方又适合养粽子。一个最强的巫师,加一个不怕粽子的守夜人,这个买卖,还是挺划算的。”

盛爻扶额,镇定下来的邦妮,逻辑几乎无法反驳,她只好转向另外一个,扛着青铜长刀的林语。

“喂喂喂,你们不是后勤部门吗?可以不要一个比一个暴力吗,医生同志,手术刀有这么大号的吗?”

——那把刀还是在蝶语翻出来的。

林语推了一下眼镜框,镜片的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不好意思,我从来就不碰手术刀。你真的觉得,我师父号称‘医阎王难救之疾’,这么多年,就没得罪过什么人?没有点保命的手段,怎么出来混?”

林语暗自想着,治病救人是件艰深晦涩的事,但,反过来,却无比简单。

“那可是我,师,弟,啊。”

他把手伸进了内兜,拂过一只草编的鸟,说的话,却有些咬牙切齿了。

林语实在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邦妮不顾自身的安危。

盛爻在对面暗自腹诽,“狗屁师弟,还不是因为邦妮,医祖跟他师弟向来不和,安倱是另外一脉的传人,你俩一共见了十分钟面。”

但是医祖的手段她是相信的,只好带上两个累赘,朝前走去。

不过看着这个架势,盛爻始终觉得,自己不是去倒斗,是去屠城的。

邦妮气势汹汹的,抱着一把ak,给对方回了消息。

和所有人的匆忙不同的是,盛爻的命此刻十分悠闲。

老头子站在江面上,手一抬,拎起一条扑腾的江鱼,水花溅了他一脸。

他随手把鱼丢进桶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鱼竿收了起来。

桶里的鱼在澄澈的江水中和星子玩耍,勾起他一个收获的微笑。

“鱼上钩了,该回家咯!~”

船歌悠扬,靺鞨人的筏子上,归家的橹摇的飞快。

邦妮的消息发出之后不久,屏幕对面,一个拖着冗长的袍子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那边安倱怎么样了?”

“报告,他很顽固,我们正在努力。”

“b组不行就换a组上,加快速度。”

“是。”

这时候的所有人,都还不知道,被视作“人质”的安倱,会用一种奇诡的方式,脱离所有人的掌控。

就像柔然城里,暴躁且不受控制的蛇群。

随着蛇群的撤离,神像的重量明显减轻了,一声轰鸣之后,他头上的王冠开始缓慢而沉重的转动起来

盛爻有些恶心,她抬手扶住国师的棺材,想拿出罗盘算出一道生门来,却发现手不听使唤的朝着国师棺材的正中央探去。

冰冷粗糙的石材上,已经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迹,却是她手腕上的尸玉在不停的移动着

又是一声轰鸣,黑色粘稠的石油劈头盖脸的从天而降,佛像受灾最为严重,受了刺激的蛇群保持着他们之前做的事情,换了个阵地继续。

又是一阵摩擦声响起,像是来回转动的齿轮。

邦妮紧紧攥着自己的手钏,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而倾泻而下的石油,带下来很多石块,在磕磕碰碰之中,激起了一点点火星。

第四章 隐局

柔然城里,他们三个坐在原地,静默的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那两个人给了邦妮无条件的信任,邦妮却不太敢相信没了灵力的自己,紧张之下,握住了林语的手。

然后某只巨型二哈到现在还在偷着乐。

盛爻把那两个人解下来放在了地上,二哈在忙着检查,她就过去靠在了邦妮身上,刚想表扬一下这个二流神婆,却听见邦妮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

“不好意思,我倒是觉得,我们的时间多得很。”

然后邦妮捏住了盛爻的胳膊,抬手把自己的黑曜石甩了出去。

不远处的崖壁上,一只小小的蝙蝠应声炸开,变成一团黑雾,炸裂开来。

那边屏幕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屏幕后的人身上,再去找,却是没有了的。

屏幕上很快又有新的画面,两头的人显然都知道这个结果,隔着一段小小的空间,露出了一个相同的,狐狸一样的微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游戏,刚刚才开始呢。”

邦妮的笑容一闪即逝,却平白让洞里结上一层看不见的寒霜,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战。

盛爻冷的最为严重,尤其是邦妮抓住她的时候,简直像小时候犯病了一样。

“没事吧?”

“没事吧?”

邦妮是关切的问,盛爻则全然是意识到危险在降临——这么多年无数次跟死神的镰刀擦肩而过,她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邦妮情急之下也没什么选择,看盛爻并无大碍,也就放了心。

“有老娘在,还能出什么事?小喽啰而已,没事了。”

盛爻扶额,她觉得,邦妮不定期的脱线,又开始了。

就像,盛爻刚下飞机的时候。

和预想中不同的,她看到了两个瘫在沙发里人,还极其悠闲。

他们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奶茶和椰丝球,还有用来撸猫的干炸小黄鱼。

一只肥大的波斯猫,慵懒而优雅的抬起爪子,逗弄着林语手里的毛线球,邦妮则像个吉普赛贵妇一样,慢慢悠悠的,抬起手抚摸着猫大爷身上的毛。

与其说是吉普赛贵妇,倒不如说是个倒卖手工艺品的。她浑身上下不知道戴了多少首饰,珠光宝气,十分耀眼。

好在她手上戴的不是盛爻挖出来的东西,否则盛爻的吐槽会更加严重。

“哎呦哟,你二位领证了吗就非法同居啊?老娘我在外面拼死拼活,风里来土里去,没事还得跟两三个粽子斗智斗勇,你们倒好啊,日子过得很悠闲啊!下午茶这么齐全,连猫都有小黄鱼。”

她说着话把包扔在地上,整个人窝进沙发里,顺手拽了一条小鱼塞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呦,手艺进步了啊,我说你这猫过得比人好,这么肥了啊。”

猫大爷愤怒的抬起爪子,拍掉了盛爻放到他身上的魔爪,这个奴婢真是够了,抢吃的还居然想帮本宫顺毛?

以下犯上,罪不可恕。

邦妮回头白了她一眼,把那封信递给了盛爻。

“焦躁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你面前的两个人,曾经是世界上最强的巫医,也就是说,我们是一股强劲的后备力量。”

“曾经这个词用的让我很不安啊,林语你改行卖肉了?”

林语摆摆手,表示并不想拉低自己的智商,放弃和盛爻争辩。

邦妮捻起一颗椰丝球放进嘴巴,“曾经呢,是因为我终于达到了我努力那么久的目的,灵力全无了。”

她平静的好像在说,“嗯,今天天气不错,盛爻你来的真快。”

“别闹,柜子里的钱还不是你放的。”

盛爻端起奶茶喝了一口,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这妮子真是,有空训练厨艺不如去练练演技,拙劣,十分拙劣,以后后要是让男朋友套牢了,可怎么办。

“我没演戏啊,也不打算找对象。”

“你都能知道我想什么,别闹了。不交男朋友好啊,我养你啊?”

“很多不需要灵力的基本法式是可以完成的,大型预言不行,知人识事不可能,要用灵力得外借,你见我什么时候带过这么多首饰?”

盛爻帮她顺了顺毛,弥补了没有撸到猫的遗憾。

低下头,又在她交上看到十二队红宝石嵌银的脚链。

银条不仔细看一定会被错认成碳,盛爻知道,邦妮的情况真的很糟。

“嗯,我大致知道了,不就这点破事吗,你是不算过了,安倱没事?”

她把所有担心和疑虑深深埋藏在了一个没人能看到的地方,然后继续做这个团队的主心骨。

“嗯,死不了,但是不快一点可能需要心理医生。”

盛爻跳了起来,“我的天,安倱他自己不就是最好的心理医生吗?还去哪找人治他?”

她往喂猫机里塞满了猫粮,拎起包,拿上车钥匙,再用另一只手点开了淘宝。

——对面的客服就是三娘。

“别愣着啊,咱没那么多行动力,后勤部门也得按人头算。对了咱这次是直接轰到他们老巢吗?要坦克的话咱家鼎就得卖给美国人了啊。”

盛爻完全没注意到,从进入蝶语到现在,她已经连珠炮一样,说了半天了。

明明和安倱没有太多交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慌乱成这样。

那个鼎是老头子还活着的证据之一,一个西周的东西,也不知道,某绿皮快递是怎么给送来的。

果然绿皮快递不靠谱,下次求发某通。

“不用卖鼎,我们去挖鼎。”

邦妮从沙发下面抽出一大块翡翠原石,这是一个富婆查完老公出轨特意送给她的,表彰她坚定维护女权的行动。

店里不光是用来骗人的道具,很多东西“活着”,出门之前,必须好好封印。

于是盛爻极为肉痛的见证了一块天级翡翠的灰飞烟灭。

哎呀,真是毫无美感,资本家,资本家。

神壕。

“收了你的吐槽,我现在不关住这些东西,咱再回来基本上南城基本上就是四九年前的状态。”

“你省着点用行不行,下斗这种事我来就好,何必大张旗鼓,我喊的帮手可得算钱啊。”

盛爻决定肉痛挂在脸上,以免藏得太深心也痛了。

而且,要坚决和资本家作斗争,发扬红色传统。

就是这样,才不是心疼翡翠呢。

邦妮,然后手一挥,利落的用最后一点翡翠,给自己换了个造型。

连盛爻都有点被惊艳到了,邦妮始终都在摆脱自己的灵力,虽然那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但是当禁锢被打开,她似乎获得了一种新生。

邦妮把枪背在身后,长裙变成了裤装和风衣,鹿皮靴子狠狠的跺着地面。

盛爻在她的眼中,又看见了当年焚世的战火。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娘kitty猫啊。

“虽然我很想直接轰到他家里去,但是鉴于人质还没换回来,我们还是直接去挖东西好吧?”盛爻颤颤巍巍的问道。

大概法术系的职业做久了,转职之后,邦妮身上暴力因子完全显露了出来,尽管盛爻曾经勇斗各路粽子,这时候,还是颓然地觉得自己温顺的像头绵羊。

这还不算完,那边的林语,已经扛起了一把,半米多长七八斤重的青铜砍刀。

老头子可能是他们的背包库,寄这个用的真的是某通。

安倱号称邦妮心中最重要的男人,连盛爻都曾经吃味,然而她和安倱交集不多,已经日日被邦妮洗脑,林语却不一样。

尤其是,如果当年没在遍体鳞伤的时候,在陈皮柜子里找到邦妮的“玄鸟”,他不可能离开北城天街。

肮脏如他,大概早就死了吧,毕竟,连送别都只敢远远的,却听到了没说过话的小女孩,留给他的六个字。

他师弟,究竟因为什么,让邦妮如此死心塌地,林语倒是十分好奇。

没再说什么,盛爻已经下了车,冲着柜台喊了一声,“三娘,有没有血腥玛丽或者毒太后的快递啊?”

林语:????

第五章 雾笼

邦妮和林语架势倒是做了十足,可惜刚到柔然,还没等他们找到甬道,就出了状况。

在预定地点轰出了一条通路,走出去没有八百米,他们就摔进了一个洞里。

他们俩背了所有的食物,却唯独没带登山绳和钩子。

于是现在他们的问题变成了——如何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找到没有食物的队友,并且,保证两边都还活着,保有战斗力。

真是个美好的开局啊。

“我说,安小棍靠当神棍谋生,你怎么说也是个神婆吧?怎么混成这样了?”

“噗,你要是不认字怎么考上的燕大?那字念混,四声。他处理人和人的事,跟我业务范围不一样。”

邦妮无奈摆手,还好以前店里没开展塔罗业务,否则她可能会赔死。

他们现在唯一的武器是邦妮不离手的ak,然而只有两个弹匣,林语的刀被丢在了营地,那刀上阴气太重,还没伤敌,自己先伤的不轻。

所谓关心者乱,大概从邦妮失去灵力,风风火火带着所有人跑来的时候,就注定了差错吧。

她几乎能听到,倒吊者在她的包里对着她大笑,还有隐士拎着灯无奈的叹息。

——在解释隐士之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否则结果很可能不正确。

那张掉落在地上的逆位倒吊者,是邦妮的。

另外两个人的正位牌,在邦妮的角度来看,也全是逆位。

——逆位倒吊者,事业上缺乏远见,迷失了努力的目标。感情上你没有了为对方付出的念头,而对方对你的态度依旧,这使你更想逃避。你已经忽略了内心深处正确的判断力,这让你开始遇到很多失败。

这本《塔罗使用指南》在邦妮留在营地的包裹里,欢快的自说自话着。

他们已经在洞里摸索了三天,上不去,拐不了,而且这既然不收门票,自然管理是极其松散的,太远的地方也不敢去。

但是直到现在,林语把拿出他宝贝的跟命一样的青草鸟,邦妮才第一次看见命运之轮的旋转。

“不是林语我跟你说你就是个棒槌,玄鸟在你那不早拿出来?”

邦妮伸手抢走那只鸟,林语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已经把那只鸟放在了嘴边,隔了几分钟,鸟儿就消失了。

林语一脸怔忪,“我就剩这点念想了,你都要拿走吗?”

或许开始的时候,盛爻就是对的,他们确实不应该跟来。

但那个时候,邦妮铁了心,谁也劝不动。

她把塔罗收好,正说着话呢,从旁边的巷子里闪出来两个男人。

一个块头很大,肌肉遒健,脸方方正正的,带点愣头青的可爱,像是隔壁体育学院练举重的学生。

另一个个子相对稍矮,薄唇尖下巴,下颔骨和颧骨都像是庐山的怪石,却意外的组合出一种刚毅的帅气来,而那双眼又极黑,像是笼在一团黑雾中。这么一个人,即使在你面前,若是不仔细看,他就好像在你面前消失了一样。

走到车边,大块头开了门,刚想让过身后的人上车,就看到车子里已经坐着侃大山的俩人。

“哟,爻总,这是开五黑啊,我辅助别抢啊,石头人贼六,看看跟我长得像不?”

林语被孩子们也带成了个游戏狂魔,瞬间来了兴致,“那感情好啊,我们这后面一个ad,一个奶妈,不过我打琴女贼暴力啊……”

盛爻转过来给了他一个爆栗,拦住了差点开向网吧的车。

“这边是石头人方良,枪械大师,卡牌龙三,飞刀和格斗的行家。”

“那边是法师,不对,女警邦妮,也用枪的,暴力奶妈林语”

得,又回去了。

邦妮重复了林语的黑人问号脸,话说,这不是一个盗墓主线的剧情吗。

“一看你就不玩游戏,回来带你去网吧开两局就好了。”方良挠挠头,“以后都得是过命的伙计,先知个根底,也方便配合。”

林语伸出手和方良对了一下拳头,“回来之后看我carry全场啊。”

龙三捏了一下他的手,“看不出,刀上,血气很重啊。回来之后试试刀?”

“回来之后,我要先好好睡个美容觉,然后,查出是哪个孙子敢这么算计老娘。”

邦妮把手指和手腕都掰出了声响,气势惊人。

盛爻给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安倱回来之后,就跟我去那家吃面吧,吃穷这帮丫的。”

说的时候还没什么,直到一个半月之后,在柔然城里,带着食物的两个人丢了,盛爻才真切的感受到,吃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她靠坐在石壁上,其他人的情况如何尚不知道,她自己却说不上太好。

下斗的时候,一般守夜人怕粽子和机关,她却怕斗里的其他生物。

虽然和老头子一样,几乎入墓必诈,但误打误撞闯了十个粽子窝之后,她终于发现了这一点——粽子们对她有种近乎恐惧的恭敬。

拜当年岭南那一次所赐,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而她本身术算天赋又极高,寻常机关,也奈何不得。

盛爻最怕的,还是现在地面上,窸窸窣窣爬着的,蛇。

在新疆出任务的时候,她曾经被咬上过一口,打了半箱血清都差点没救过来。

最后还是邦妮和林语在电话里远程支援,药石齐上才让她捡回一条小命来。

从那之后她就无比的惧怕细长柔软的活物,遑论当初那只是条不到半米的小蛇,尸体啃多了毒性有些变异而已。而今这批呢,三米多长,半米多宽,油光水滑,保养得当,显然生活非常滋润。

她缓慢的降低着自己的体温和呼吸,努力让自己的红外辐射无限收缩。

这堆蛇,只要没有辐射,就看不到你。

然而这也导致他的双手只能用来挂住墙壁,不能做些别的,比如,擦一擦她头上快要聚集在一起的冷汗。

汗滴下来和雨下下来差不多,都是因为水滴凝结的太大。

但是汗落在蛇尾上和雨落在蛇尾上可不一样。

一辈子不信神的盛爻,居然开始向玛雅人的羽蛇神祈祷着,让这帮她的子民赶快离开了。

第六章 月隐

终于等来了龙三和方良,他们驱车朝着柔然前进。

古柔然的遗址,大致被封印在天山附近,外围,还生活着一个少与外界联系的部落。

一路的风尘在草浪中逐渐平息,云朵在海子里翻涌,像是玛瑙中封藏的瑰宝。

风吹草低,羊群低低的叫着,应和着少数民族悠扬的牧歌。

几个女孩穿着本族的衣服翩然起舞,留下银铃一样的笑声。

这边两个人在良久的沉默里滋长出三分尴尬,那边几个人却不闲着。

他们从前主席教诲高高挂,心中常怀一抹红,效率自是极高的。而今行动牵扯着一个人的命,更不敢大意。

方良和龙三简单清点了物资,又去准备了一些食物水和汽油。盛爻转了一圈,找一个当地能引他们进山的向导。

而这也是盛爻一行的切入点,柔然城城门上必然是有锁城的咒法的,他们队伍里唯一的法师刚转职做枪娘,洗点成本太高,不能强攻,只能曲线倒斗。

实在不济,他们也可以沿着,“被魔鬼诅咒过”的路,一路闯进柔然城。

众人都在忙活着,邦妮却突然眼前一黑,然后,无数画面从她眼前划过,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收好的塔罗也甩了出来,那张逆位的隐士,直直的看着混过去的她。

一阵天翻地覆的晕眩之后,邦妮回复了正常,所有画面挣扎着逃脱了她的抓捕,抬眼,只看见夜幕低垂,星子把柔美的光铺满草原,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在弄明白刚刚的状况之前,她需要先弄明白一件事。

——她为什么在林语怀里啊?!

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环境,就听见方良的大嗓门。

“醒了醒了,我的天哪,吓死我们了你可。”

得,这下不睁开眼睛都不行了。

虽然做好了准备,却还是猝不及防的,她撞上了林语温润的目光,里面深邃的担忧一览无余。

她下意识地想躲,又悲哀的发现怎么做都刻意,只好悲哀的僵直着。

盛爻及时化解了这个僵局,“怎么了才到天山就高原反应了”

“不是生理性疾病,她状态很稳定。”林语放下她,站了起来,又拿出那张掉在地上的逆位隐士。

“路至尽头非无路,沙至穷处还见沙。沙红草黄石山褐,天白雪黑牧马暗。”

“怎么了?”邦妮有些疑惑。

“你晕过去的时候,就说了这四句话,是预言还是什么?”林语回道

她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境,却发现根本不能参悟这两句似是而非的话。

尤其是,林语的话语里还带着他的体温,就像她刚刚习惯的温度一样。

略有些无措,她低头抓住了什么,这一抓就发现了端倪。

她低下头,默默记下了一些文字。

半个多月之后,爆炸之前,邦妮突然想起了此刻的文字。

“有老娘在,还能出什么事?小喽啰而已,没事了。”

在一声巨响之后,他们却没感受到,预想当中的灼热与剧痛。

此刻的空气,和刚刚相比,倒是干爽了不少。之前萦绕着的,迷迭香的气味已经消失了。

林语在一阵剧痛之后缓缓挪动了自己的手,发现邦妮正死死抓住他的手,刚想反手拍拍邦妮以示安慰,邦妮却极突兀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实在没办法无视林语脸上,那近乎实质的失望,她只好飞快转向盛爻,“爻爻,你去把他们俩解下来,看看哪个是没有神志的,先弄下来,应该好治。林语,你……”

说话不看着别人似乎不太礼貌,于是她只好忍受着某只人形巨犬哀怨而悲伤的目光,给这只饿了很久的二哈,下了个不赏骨头的任务。

“你去看一下,稍微处理一下,情况稳定住出去再说。阵破了蛊也活不了多久,毒的话能解就解,不能解先封住。”

给两个人下完命令,不能动弹的她就在原地恢复精神,这个不靠谱的神婆终于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参悟了塔罗的奥义。

倒吊者的牌义,是忍字诀。牌面上的倒吊者,虽然被倒吊着,却还保持着泰然的姿势,甚至牌上的颜色还表明他经历了一番人生的升华,显然不可能让他们陷入绝地。

忍过人生的逆境,就可以绝处逢生。

再加上隐士的指引方向,邦妮终于理清了她接受的错误信息。

林语的诊治之下,龙三很快醒了过来。

他血红的眼睛里五味杂陈,像是不安分的猫闯进了染坊,把所有颜料一股脑打翻之后,又搅和在一起,但听见邦妮这句话,倒是怀疑沉淀了一切杂质,慢慢浮了上来。

“啊,那个那个,这次的行动呢,本质上吧,是我指挥不当,我反省,可以吧?”邦妮举起三根手指头,“我们这次行动呢,主要矛盾在于,我们对手的资料不全,让我们大意的闯进了对手的阵术之中,其次呢……”

盛爻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招呼林语去忙活了,扔下邦妮自己开展深刻而冗长的批评与自我批评。

龙三的疑惑也渐渐沉淀下去,深深的疲倦取而代之,他转身看了一眼被林语扎成筛子的方良,无奈的嗤笑一声,摇摇头。

只是,刚刚他紧紧攥着的那张纸条,却被他小心地,收在了怀里。

还没找到对方提及的王陵,这边的几个人已经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半天之后,终于来到了王陵前的甬道,借着宝石反射出幽深的光,他们看清了自己糟糕的处境。

柔然人把蛇作为主神侍奉,显然有超过了几人平日的认知,而且,在这样一座宝相庄严的佛塔里,居然有一群碗口粗的蛇聚居着,实在是违和的过分

嘶嘶的声音络绎不绝,几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邦妮的不安,倒是因为这一阵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

突然,所有的蛇都停了下来,然后好像畏惧什么一样的,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靠在墙边上缓缓的休息着,盛爻拿出老头子的尸玉放在口袋里,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热的有些灼人,让她刚刚松懈一点的神经还微微绷着。

空气的流动似乎有些凝滞了,连带着气温有些低,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冷战,接着,汗毛倒竖。

第七章 重山

刚到柔然的时候,众人都在忙着,邦妮无事可做,干脆靠在车上发呆。

她前面的草地上,有两个孩子在摔跤,一个打不过跑了,另一个抬脚要追,却被绊了一跤,磕在了石头上。

林语本来看着俩孩子摔跤挺开心,一看出了血,立刻恢复奶妈本性,拎起药箱就赶了过去。

孩子疼的脸都红了,却还是死咬着牙,不肯哭。

邦妮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倒是让他有点尴尬。

林语一边包扎一边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小伙子很勇敢啊,我们那摔成这样都要哭很久呢,还要让阿妈买糖糖吃,你怎么不哭啊?”

他不太能听懂汉话,邦妮就让他说本族语,好心的替他做了翻译。

在学林语说话的时候,她的神情语气无一不像,甚至还带了点,小时候林语身上的陈皮味道,让林语有些怔忪。

“他说,草原上的姑娘都不轻易流泪,小伙子也不能流泪。听到你说他勇敢,很开心呢。”

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有说了什么,邦妮的笑很快就沉了下去,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颗很便宜的水果糖,递给了孩子。

孩子做了好几个礼,特别开心的走了,没走出去多远,又返回来,不好意思的说了什么。

邦妮鼻子都有点酸,把一整罐糖都交给了孩子,孩子差点给她跪下,像敬神一样,拜了又拜,这才走了。

林语实在不想每天黑人问号脸,然而这两个人的对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他没吃过‘糖糖’,阿妈养的羊赚不了多少钱,阿爸前几年生病还欠了一大笔外债,转过年来能不能上学都不一定呢,小伙伴们都差不多,这边太远了,哪个镇子哪个县都管不到。”

邦妮有些悲伤,“我小时候零食一吃吃一堆,有时候都吃不了。”

“唉,那个时候最喜欢吃糖葫芦,能吃到闹肚子也不停下来,他们大概连山楂都没见过吧?”

邦妮尚还沉浸在对冰糖葫芦的畅想中,旁边那个人却愣住了。

对,就是这个人的冰糖葫芦,让她吃到撑。

十八年前的北城天街二十八号,号称医阎王难改之疾。

邦妮是林语的第一个病人,她像是整个人被架在火上烤过,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她身上充沛的灵力,带给了她极强的自愈能力,她自己却好像,在抵抗着这些,拒绝痊愈。林语开了些不那么刺激的外敷药,又弄了点调理身体的内服,本以为她该好的很快,然而邦妮却日日发着高烧,脑子都不甚清楚。

这期间,有几次不多的清明,她眼睛却好像一面镜子,无论外面的人怎么看,里面都空荡荡的,回荡着外面的影子。

好在她的主治大夫非常聒噪,每天和他种的豆蔻黄芪聊天不算,还强行和邦妮聊天。

这还不算,那时候撸猫还怎么流行,林语居然就已经养了一大窝的流浪猫,每天带着他的猫儿子们一起打扰邦妮思考人生。

如果思考人生的间隙,能顺手撸猫,倒也可以接受,但是等林语抱着三只二哈坐在邦妮床边嗑瓜子的时候,小小的邦妮终于做出了扔枕头这个动作。

多不容易啊,邦妮家家风都极严,女孩子断不敢这般粗鲁,邦妮又是个不爱动弹不爱说话的性子,这样都能学会扔枕头,林语功不可没。

“小欢欢,你知道不,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活泼了,师傅都管不住我,最后只好给我下安眠的汤药。”

——我也想给你下安眠药。

“你看,小欢欢,我新做的木鸟,还会飞呢,送给你玩好不好?”

——何家传信用的木鸟都比你这个精致,幼稚鬼。

“小欢欢,隔壁院的小女孩都喜欢吃这个糖葫芦呢,给你尝一下啊。”

——清新脱俗如我,怎么能和其他庸脂俗粉相提并论呢,你快去找你那堆妖艳贱货好不好啊。

“喂喂喂,别不经允许往我嘴里塞东西啊,我可不是隔壁床什么都敢吃的姐姐啊!”当然,这句也是腹诽,“妈呀,这东西还挺好吃的,再来一串。”

邦妮挥一挥手,离她至少半米远的袋子里就飞出一串糖葫芦来,飘到她手里,吃的非常开心。

林语怔住了。

邦妮心想完了,好像历史上好多人都因为不能理解,把巫师看成是怪物的,那他……

林语把邦妮抱了起来,邦妮浑身都在哆嗦。

“完了完了,他要杀了我吧,你好歹也好吃好喝养了我这么多天呢喂,别这么绝情好不好啊。”

感觉到自己在空中飞舞,邦妮决定找个什么咒让自己好歹飘一会,这个高度摔下去,以她现在的身体,估计不会好受。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林语像是发现他的猫会爬树一样兴奋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抱着邦妮在空中装了两个圈,把她安放在床上,笑着跑出去了。

以邦妮最近学到的历史来看,这个孩子要是没疯,就是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平时看上去那么阳光的一孩子,居然也能藏着鬼主意,孺子可教啊。不知道邦妮在想些什么,提到过往,林语倒是有些愣住了。

他,突然觉得那三个人无比碍事,像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台车,做些亡命的勾当,也十分美好。

“如果你能和我一样,堕落肮脏到,自己都不敢正视自己……”

林语在心里念叨着,像是陷入了某种分裂状态。

不能抑制的,他又看到了那些火光,碎裂的一切,还有刺目的红。

他气息有些不稳的握住了口袋里的玄鸟,就像一盆凉水冰冷的砸了下来,他还是在梦中那条没有尽头的河里,拼命挣扎着,很快安静了下来。

邦妮正忙着接受那个孩子送来的哈达,说着什么,脸都红了。

孩子就蹦蹦跳跳的走了,林语恢复了嬉皮笑脸,走过来撞了一下邦妮的肩膀,“可以啊,连学龄前的孩子你都不放过,是不是孩子吃了你的糖,说以后要娶你啊?”

邦妮把他推开,“才没有呢,人家阿妈说不能白拿我们的糖,这是他们自己做的,和外面景点骗人的东西不一样,就当回礼了。”

邦妮低下头,努力的让自己看不到林语眼底的挣扎。

孩子其实说的是,“大姐姐,你就像雪山上的神女一样善良,我本来想长大之后娶你呢,可是,仙女姐姐要等好多年啊。虽然你旁边的哥哥不帅,但是他也是好人,而且阿妈说你们很般配,那就祝你们幸福哦。”

跑出去又回来说,“一定要幸福啊,我会去找你们的!”

“如果能生个女孩,给我做媳妇好不好?”

这句随着人一起飘远,让她难以招架。

她站起身,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觉得他俩很配的,虽然林语其实很帅吧……

第八章 起弦

接过孩子的哈达,邦妮直接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除了林语他们听到的预言,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文字,一直在他的眼前萦绕着。

“你晕过去的时候,就说了这四句话,是预言还是什么?”林语回道

她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境,却发现根本不能参悟这两句似是而非的话。

尤其是,林语的话语里还带着他的体温,就像她刚刚习惯的温度一样。

略有些无措,她低头抓住了什么,这一抓就发现了端倪。

她没再说话,觉得自己近期一定见过这种文字。

一场疯狂的翻找之后,她把哈达和的柔然地图放在了一起,心下一片了然。

她转身上车坐下,把那张逆位的隐士塞在了倒吊者的前面。

盛爻进来,对着他们说,“向导两天后赶羊进冬牧场,让咱们先行整顿两天。”

邦妮拿出一串玛瑙手钏,在手里磨碎了,算出安倱此时尚且安好,也就放了心。

“安倱暂时没事,正好,我去买些羊,咱们晚上吃烤肉吧。”

左右无事,她便拿了些钱,去找那个男孩的阿妈,用贵了很多的价钱买了三头羊,又请他们宰了喂好,晚上吃烤肉。

男孩随着哥哥去杀羊,邦妮便和他阿妈聊起了家常。

女人叫伊丽拜尔,大儿子达卓,小儿子浅央,男人常年外出打工,不怎么回来。

邦妮的钱多给了几倍,她推拒了很久,才勉强收下。

淳朴的牧人只会把她形容成雪山的神女,千恩万谢一番,又送了她许多羊奶。

话至尽头,伊丽拜尔唱起了诸神的史诗,在草场上跳起舞来。

生活让她的手掌粗大,布满老茧,腰肢也并不纤细,脸上蜡黄的底色又被太阳晒出一抹红。

然而邦妮竟然依稀看到了一个身影,在她的身上,仿佛有一个少女,踏着优雅的舞步,洁白的裙裾飞扬,虔诚地献祭众神。

大概伊丽大婶年青的时候,也曾是草原上的花朵,香风也曾亲吻她的裙摆。

歌声悠扬,羊儿归圈,残阳把浓稠的橙黄色洒满天空,草场的颜色显地有些黑暗了。连带着伊丽拜尔的舞蹈都有些神秘的色彩。

然而听着听着,邦妮却听到了一些异样。

她掌握有世上绝大多数的语言,和任何人沟通都不成问题,是以一开始并没意识到,伊丽拜尔用的是古柔然语。

——神遗弃了祂的子民,水源断绝,牛羊病死,瘟疫横行。

伟大的国师派遣出的队伍被黄沙阻隔,勇士的忠骨被葬在圣地。

杳无音信,圣女叛离了神,带着部众出逃。

那夜,月影重重,留守的人们看到归来的勇士。

他们,和勇士一起,找到了新的归所。

圣女带着部众回归终年积雪的神山,接受神的馈赠。

蠕蠕人,有了新的名字。

这显然和他们所掌握的历史有所出入,然而,一个蒙古族大婶,又怎么能唱出一段柔然的圣歌呢?

邦妮有些疑虑,来不及深究,那边已经架上了篝火,盛爻他们拉着她就来到了篝火旁边。

平日只有过年时,部落里的人才舍得杀一只羊,于是他们不好意思的,问这些外乡来的人,能不能分他们一些烤羊。

于是盛爻自作主张的办了一场草原轰趴。

人们在大堆的篝火前,载歌载舞,肆意狂欢,后面的架子上烤着全羊和大串,羊骨头加了牛奶,咕嘟嘟的炖着,还冒出一股洋葱和胡萝卜的香味,陈酿的马奶酒大碗喝着。

穿着节日的盛装,美丽的伊丽拜尔用银制的小刀,割下了最鲜嫩的烤肉,端起来送给草原上最俊美的少年。

两厢对歌,又兼有一阵吵闹,少年接下了伊丽拜尔的烤肉。

于是节日的气氛达到了顶点,少女伊丽拜尔的裙摆在篝火旁翩然纷飞。

连月光都染上三分羞赧而欣喜的笑意,起伏的号角声不见雄浑和悲凉,带着那么一丝难南国的靡靡来。

旁边的一个女孩送给邦妮一碗香浓的热汤,迷迭香的碎屑还在碗里漂浮。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饿很饿,鼠尾草和薄荷混在孜然里,刺激新奇却难以多食。

于是在迷迭香的气味中,她喝了很多的汤,有些积食,刚好舞蹈的队伍越来越大,甚至有些人已经醉的不成样子,跳的也是毫无规则的舞步。

没关系嘛,做人呢,作重要的就是开心啊。

白色盛装的男男女女在篝火旁起舞,中间的少女唱起了颂神的歌。

于是场面越发像是迷醉的古罗马,人们在祝福神明的时候,发自本能的,做出些许最为神圣而本能的事情。

邦妮有些醉了,身上的裙子却碍事的让她不能很快远离。

远处驼铃声在号角中突兀的响起来,人们在老伊丽拜尔的组织下,带着全部的家什,赶赴一场不知归路的前程。

月至中天,透着迷乱的红,远方的黄沙中,勇士们掀翻层层尘土,踏着衰弱却坚定的步伐,朝着这边的男男女女走来。

邦妮想有很多女孩像邦妮一样,想追随那支队伍而去,却被身旁的男子粗鲁的拉了回来。

一只手搭上邦妮的肩膀,带着侵略性极强的热度,和不安分的动作,她听得到后面那人的喘息,也能闻到那让人沉迷的陈皮气味。

还没熟透的陈皮,还带着微微的青涩刺激,此刻却是迷迭香和麝香包裹的靡靡之中,一股最为清新的气味。

邦妮没有组织,甚至有些希望他继续。

他得到了肯定,然后邦妮突然觉得腿很凉。

撑着最后一丝混沌的清明,她说了四个字。

“北、城、天、街。”

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林语僵直在原地。

“林语,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那只鸟,你究竟是怎么找到的?”

周遭的环境开始变得模糊而缥缈,连带着那些让人躁动的声音和气味都慢慢消散了。

林语愣在原地,一直没能给她一个答案。

然后,一记暴击。

“北城天街,是你吗?”

仿佛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进了脑子,林语整个人在原地不住地哆嗦。

“你师叔……”

ko

林语一口血喷在地上,周遭的环境恢复了他们当初进来的那个山洞。

洞壁上的壁画颜色快要氧化光了,终年不同空气的山洞里,保持着霉菌都死掉的窒息味道。

“柔然人擅术,我们这是中招了。我,不得已才……”

林语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都知道了对吧?自己掩藏了这么多年的真相。

有时候,残酷的不是自欺欺人,不是故作轻松,是在一个知道了一切的人面前,表演无辜。

尤其是,“你师叔”这三个字。

如果邦妮再说一句,“那条河”,估计自己会气绝当场吧?

那些以为拜托了的梦魇,肌肉记忆着的各种感觉,一层一层翻涌,带着让人恶心的迷醉。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的手被山壁磨烂了,痛觉才让他从麻木当中抽离出一星半点的理智。

珍而重之,他拿出了那只草编的鸟。

端详了一阵子,终于积攒出了力气,他开了口。

“你,你都知道了?以前的事情,我……”

邦妮正在努力的摆脱刚刚环境中的尴尬,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有些愣了。

旋即想起他的挣扎,和那个淌着血却只为自己打开的口子。

她第一次郑重的,开了口,“我不会随意窥探你的过往,这是让我们最快醒来的办法。”山洞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第九章 花暗

加了迷迭香的羊汤确实让她多喝了很多,要不她也不会忘了这东西的致幻效果。

在进入山谷前,向导表示,“给多少钱都不能进入,被魔鬼诅咒过的路。”

剩下的路,只好由邦妮引路。

于是呢,进山第一天他们就陷进了沼泽,加大版牧马人险些报废。

第二天,他们徒步前行,山里本来散了的雾去而复返,前路难行。

第三天,第四天,他们就地扎营,吃光了带出来的烤肉。

第五天,向导拒绝前进,怕受到“魔鬼的诅咒”,于是一行人在山里晃了一圈,看到了他们的牧马人……

第六天,历尽波折,他们成功的找到了,最适合下铲子的地点。

和坚硬的玄武岩战斗半天,无果。

第七天,邦妮用了两块黑曜石,炸出来一条直通国师墓的路。

然后,走出去没有八百米,盛爻和林语就摔了下来。

他们俩背了所有的食物,其他人带了各种装备。

——比如登山绳和钩子。

两个人在着了柔然的道之后,略有些尴尬地,停在了原地。

他们的窘境,呈现在另外一边的屏幕上,倒是让对方十分愉悦。

“果然啊,被困住了呢,这批骑士,不行啊。”

男人拖动着他华丽冗长的衣摆,转过头去,走向了一旁的小屋。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斯塔夫主教的,‘唯一’传人吗?怎么这么狼狈啊,乖,告诉我,‘计划’里面,到底都有什么,我就放你走哦~”

“洛朗,你就是个疯子。”

从被绑起来开始,安倱一直在思考,究竟是谁,知道了他和“计划”的关系。

当洛朗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一切突然变得极为自然。

“谢谢夸奖啊,哈哈哈,不过,不说话,可是要受罚的呢。”

洛朗看上去年纪不大,面庞平平无奇,只是一双眼睛璀璨得过分,目光灼灼,丝毫不掩藏他的疯狂和野心。

他歪着头,做出一个西子捧心的造型,看着安倱,“怎么了?跟我说一下,很困难吗?”

安倱闭上了眼,不说话,也不动,像是一个植物人。

洛朗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突然有些阴狠,他转身离开。

“不说话,别怪我下毒手了。”

他看向旁边哆哆嗦嗦地手下,“别弄死就行!”

如果知道她的甲方是这样的态度,邦妮一定会毁约。

但是她现在连一条离开的路,都找不到。

记载中,柔然不是很大,所以盛爻本打算斜钻进去,可惜,记载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坑了盛爻他们。

邦妮和林语已经在洞里摸索了三天,上不去,拐不了,而且这里既然不收门票,自然管理是极其松散的,太远的地方也不敢去。

“不是林语我跟你说你就是个棒槌,玄鸟在你那不早拿出来?”

邦妮伸手抢走林语手里的鸟,不待他反应,鸟儿就消失了。

林语一脸怔忪,“我就剩这点念想了,你都要拿走吗?”

当年,他一旦开始卖萌,邦妮就受不了,现在也是如此。

他怅然的样子,小嘴一扁,邦妮无处安放的母性,都要泛滥成灾了。

于是邦妮把他抱了一下,“当初还是你送我的呢……”

没话说,两个人又沉默了,刚刚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出来,周围的温度突然有点高。

“玄鸟,啊,就是你的青草鸟,后来被我升级了,可以用来传信。”

“当初有一段日子你不在,我差点烧死你的青梅。”

“突然少了一个人,任谁都不会适应的吧?所以我就放了玄鸟,本来也没指望它飞到你那的。”

“尤其是后来你基本没出现过,甚至我走的时候,你都没来送我。”

当初那段日子里的经历,邦妮终于说给第二个人听,却不是为了救赎自己。

“当时我,陈尘他……”

林语有些艰难地,抱着一种死刑犯临终赠言式的心态,准备讲述当年的北城天街。

却被邦妮体贴的打断了,“没关系的,不是深夜谈心节目,伤疤揭开太多次对谁都不好。”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不想听,那算了。”

长得一米八几不要没事卖萌好吗,简直犯规啊,邦妮扶额。

没再说什么,她开始打量起附近的壁画来。

上面的记载,刚好补全了他们能找到的记载。

人们总喜欢盖棺定论,可棺材又不能爬出来自证清白。

柔然本南北朝时期,北方一个极强盛的大国。

自阴山达北海,沿大兴安岭抵天山,相比同时期的许多国家,柔然都一个强盛得多。

史书上,在和北魏相爱相杀无数年之后,柔然终于变成了北魏社会的一份子。

另外一边,突厥在天山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这一支被迫西迁,在拜占庭的历史上,以“阿瓦尔人”的称呼,昙花一现。

于是这个疆域浩大的国家就此溶解在各族的历史之中了。

海纳百川,然而,川流不息。

后来的柔然人,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来历与信仰,随着和他们“同祖共亲”的鲜卑人,一同汉化,千百代过去,化作唐宋风烟中不起眼的一缕。

一个部族的突然蒸发会诱发无尽想象,这样悄无声息的消亡,不过是分久必合,史书上连多记一笔都嫌浪费。

但如果专注于柔然一族,把所有杂质加强火蒸干,才会发现一点点端倪。

在东部的柔然融进北魏,西部的柔然被突厥灭族,却依然有一支柔然人,西迁拜占庭。

他们是怎么在两厢夹击之下,悄然失踪的呢?

中原历史云诡波谲,这些小事自然无暇顾及,游牧人的史诗也只会唱诵本族的英雄。

于是,有一支柔然人,悄悄的翻过天山,在茫茫塔克拉玛干沙漠里,隐匿了踪迹。

那座后来被黄沙掩埋的城池,现在正在以一比两公里的比例尺,简化成线条躺在邦妮手中的地图上。

人祸躲过了,到底躲不过天灾。

他们也曾试图和外面的人建立联系,可百年过去,到底还是和时代脱节了。

那几只探索队有的死在了村子不远的地方,有的找到了外面的游牧人,却找不到归程。

最后一代莫缘,带着最后一只队伍,几经周折,最后只剩他一人,晕倒在茫茫沙漠之中。

再醒来,却是驼铃悠悠,人人都说着他不懂的唐韵。

丝绸之路裹挟了粟特萨珊和波斯的货物,丝路尽头的长安城坐拥万国来朝,没理由不包容一个柔然的僧人。

他努力的适应外界的生活,努力找寻能开辟到柔然的商路。

可惜,倥偬百年,圆寂在长安城。

他的柔然经义对学习天竺佛经大有裨益,倒也成就一代高僧。

身份成迷,不知来处,好像真的只是佛祖派来传达一种神奇的经义

他的弟子一生十三次入西域,却在楼兰的繁华中找不到柔然的城门,抱憾而钟,郁郁难抑。

直到一日,前人的两本笔记被一个年轻的僧人捡到,开启了一场西行的旅程。

这两本笔记,被当做《大唐西域记》记载的民间传说,从没有人考证,堆在大雁塔下面的仓库里,然后被作为任务背景,送到邦妮手中。

传说中不现世的城池多半需要信物,柔然,大概也是如此吧。

但是这两本笔记,语焉不详,显然不能作为信物。

壁画补全了后来的内容,他梦到,国师死后,人们在前人的墓前,向下挖了几百米,以示他的地位崇高,至少曾经为了柔然的未来做过努力。

每一任国师的路笔直向前,连起来,恍若一条的朝圣之路。

然而最后一任国师,他已经回到了天山之下。

如果国师知道他追寻了一生的归程,就高高悬在他的头顶,是会安息呢,还是诈尸?

第十章 月朗

柔然这个地方,最让盛爻不能忍受的,就是整个墓葬里,不知以什么为食,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蛇。

在邦妮的玄鸟送来消息之前,她待在原地,有些疑惑。

她伸手拉掉下去的两个人,一个踉跄把自己掉在了半空中,等她挣扎着爬上去,再一回头,两位黑道大佬就不见了。

而且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邦妮炸出的通路中了,两侧的墙壁上画着鲜艳的壁画,还并未因她的闯入而有半分褪色。

走近她才发现,这些壁画几乎不是人类可以制作的。

——颜料已经在墙壁上形成了结晶体的宝石,就好像把祖母绿,鸽血红这类宝石融化之后再定型在墙上一样。

可惜宝石不是金属,融化之后,再也不可能变成原来结晶体的状态。

鉴于这些壁画实在浑然天成,宝石市场又日渐萎靡,盛爻暂时打消了挖一块回去的想法,转而研究起这些壁画来。

于是她终于知道她们究竟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玄鸟落在她的手边,盛爻懒得废话,直接把鸟往头上一贴就给扔回来了。

邦妮读到她的想法还要给林语转述,倒是让林语乐得享受。

“我在找路的时候没有强调怎么进来,于是我们是到了古柔然人进墓的方式,而不是夜行者进斗的方式。”

——正常状态下,邦妮几乎没好好和她说过话。

“古柔然人认为,只有有特定资格的人才能进入墓穴,因为国师们灵魂归乡时,经不得打扰。”

“所以他们在每位国师的墓前,设立了不同的关卡,考验来访者,通过即至永生之归所。”

然而,因为关卡太多,这又很好地防止了盗墓贼。

真是一举两得,遗祸无穷。

林语的关注点一向诡异,“我的天,那是不是咱走出去就可以永生了?!”

“幸福来得好突然,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呢?!~”他拍拍小手,做出一副雀跃的表情。

“如果有永生,柔然会被灭国?幼稚,你是不是投了钱才上的燕大?”

志玲姐姐比你爷们多了,咱跪求你不要卖萌好吗,邦妮扶额。

蹬鼻子上脸,有的人,就不能和他好好说话。

林语突然觉得刚才的温存都是假的,如果有一天丫真的不待见他了,他一定会疯。

“行吧那,咱这是在那一关啊?”

邦妮又把玄鸟贴在眼睛上,然后放飞。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把仅剩的ak背好,又把腿坐麻了的林语拉起来。

“听说过米诺斯的迷宫吗?”邦妮开口问道。

“希腊那个关着怪物的?大家都以为只是个传说,结果真有不信邪的把它挖出来那个?”

“宾果!我们现在就大概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只不过国师,或者设计者残存的力量,让我们被分散在了不同的地方,需要找到彼此才能出去罢了。”

林语的思路再一次缥缈到了不知名的敌方,刚刚那场幻境似乎让他放飞了自我,越来越活成小时候的样子。

北方人讲,越活越回旋,就是这个道理。

“那怪物呢?会不会砰的一下子冒出来?”

“不会,他们只会排成队一排排从敌方走出来,然后你看他们血条快没的时候,点一下就有钱了。”

邦妮扶额,可能她的队友在环境里吃了太多迷迭香,脑子出了点事故吧。

连带着她,一个被逼着在路上看了无数游戏视频的人,一起展开了神对话。

“事实上,既然我们都说没事,我又一直没能联系上龙三和方良,那么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已经成为了米诺斯,而且他们的状况一定很糟。所以目前我们的闯关任务就是,赶在米诺斯被毒蛊侵蚀脑子之前,集合队伍,走出迷宫。”

说完这话,她就拉上林语,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不能再说下去了,一个是林语脑子已经被正常了,再一个,再说下去她可能按不住自己的ak。

下定决心往前走是一回事,然而转了一圈又看到第一幅壁画,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瞬间两个人就疯了。

与此同时,同样疯掉的,还有家里的木木。

出门前,邦妮封印住了蝶语里的一切,却忽略了,在家里大摇大摆的木木大爷。

作为一只发了福的波斯猫,显然他没有一点点减肥的自觉,依然在用肥硕的身躯艰难的和零食柜子作斗争。

但是现在他要小心翼翼的控制好落点,以免碰上那个无比冰冷的箱子。

——临行前的最后一份快递,老头子寄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拆。

可能是出于一只猫的直觉吧,他总觉的那个冰冷的箱子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然而猫的运气似乎也是有限的这一次他又一次大摇大摆的爬上了装着零食的柜子,胖呼呼的大爪子奋力在把手上一拨,果然又没有成功。

把自己裹成一个团,他娴熟的在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灵巧的把肉垫落在了地上。

然后,软软的,肉肉的,热热的……

“喵!~”

这可能是一只猫能发出的最为凄厉的叫声了吧,简直比踩到尾巴还要撕心裂肺。

他颤颤巍巍的爬了下来,在那个多出来的人远处拱起后背,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呼声,两侧的尖牙穿过厚重的脂肪和毛发露了出来,却完全造不成任何恐吓的效果,反而意外的很萌。

木木大爷现在,正在跟这个不速之客对峙着。

如果,单方面围观也算对峙的话。

在昨天晚上成功的击退外敌之后,木木攒够了勇气,迈着优雅的方步,在安倱的四周巡视着。

“据本台记者报道,木木阁下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成功捍卫了自己的领土,对于突然出现在领土内的不明入侵者,阁下表达自己严正的抗议和声明。”

“喵!”

“对方的外交官和我方进行了友好的会晤和亲切交谈,双方就一下问题达成共识。”

“喵喵喵,喵喵喵。”

——如果木木会说话,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情形了,反正入侵者就在他对面,会晤啥的,不说话也算吧。

大概邦妮灵力太强,连带着猫都通了人性。

嗯,毕竟从一只瘦瘦萌萌的小奶猫,长成一只圆润肥硕的大胖猫也是需要一定技巧的。

邦妮出了东省就没再用过家里的钱了,大学四年疯狂做兼职做的人都很憔悴,毕业之后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稳定的工作,以为自己从此就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了,结果又实在在那个公司待不下去,辗转到最后,她狠狠心卖了盛爻的一个罐子,再偏僻的巷弄里开了这家蝶语。

木木就是那个时候被她捡回家来的,一人一猫,都在这天涯里沦落着,相逢却好像前世有缘。他刚开始呆呆愣愣的,谁抱和谁走,眼光也呆呆木木的,不太敢吃东西,不太敢跟人撒娇,这才有了这么个名字。

在南城浮浮沉沉这许多年,什么家底没攒下,到最后要靠老手艺干起老本行,却还是不得不仰仗着盛爻的接济,然而盛爻彼时自己状况却也是不甚安好的,总让邦妮无比憎恨于自己的自私。

于这种时候碰上这样一只奶猫,还是迫切需要照顾的哪种,倒也也不失为是一种安慰吧。

这安慰一直持续到很久很久的以后,林语一个人抱着木木,嘲笑着当初嘴硬的邦妮,“连猫都跟着我姓了,你的主人啊,真是个表里不如一的家伙。”

都说天地茫茫,人事更迭,一家店开上三十年不曾伤筋动骨就可以叫做奇迹,老猫能把寿命活过一家占卜的小店,似乎不足为奇,然而于其中默默等着的人来说,这漫长的岁月,已是一场煎熬。

那个时候,盛爻早已成为守夜人的头目,不再需要亲自下斗,甚至子孙绕膝,颐养天年,林语还是带着胖胖的木木,在蝶语的原址,开着一家小笼包的店,然后每天照例,卖给不爱吃包子的盛爻一屉包子。

经年乱,木木再不复一猫战群侠的神勇。

不过其实神勇的是邦妮临走时的阵,她之前不堪忍受林语骚扰,又恰逢店里没什么顾客的时候,她就把林语交给木木处理。

对于刚刚的那些人,也是如此。

很简单,明面上无论有什么样子的机关,人们都会避开,世上万法归一,阵法算一算也就出来了,所以,邦妮的阵其实都不算是阵。

——你进了门,悄悄的四处打量一番,确认无误,然后一个榔头飞过来,你自然地躲过去,榔头砸中门上的机关,零食柜子自动打开。

馋猫飞奔而上,撞击柜子的同时,痛苦的发现,柜子里什么都没有,这个时候你大概已经走过了五排地板,愤怒的猫会敏捷的跳下柜子,自动撞上下面沙发的靠背,第六块地板掀起来,“啪”一声,抽到你的脸上。

这个时候,没有熟悉的气味,也没有炸鱼和其他食物的贿赂,猫会进入暴躁状态。

林语在跟各路机关斗志斗勇通关了之后,才发现裁判员的吃货属性是个大bug。

根据经验,猫会准确的判断出确实是因为有人入侵,才导致自己被晃点一次,非但没有得到食物,还平空多走了很多路,耽误睡眠。

他会来到接待室和后面生活区相连的门口,咬住门帘旁边的绳子,然后通过摩擦声判断第八快板子和前台中间的距离上,是不是多了一块横向移动的影壁,打到了谁,又拦住了谁。

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顽强的越过了影壁,向着前台走来,木木简直会乐疯了。他会继续前行,爬到邦妮硕大的椅子上,在那一定有一个糖做的小东西等着猫。

影壁的出现会开启前台的应急模式,根据这个时候还留下的热反应,会给猫一根三口就能吃完的棒棒糖。

等猫把糖舔干净,店里所有的门窗都会锁死,让整座店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当中。

除了黑暗中,两只硕大明亮的,金黄色的眼睛。

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晕,没有人不想转身就跑。

大概……吧?

第十一章 登临

他们进入柔然一个月之后,邦妮摊开手,做出一副导游挥挥小旗,指引游客参观的样子。

“游客们”却没有那么宽大的心脏。

“我们刚下来的,是阎罗殿吗?”龙三朝那边“慈眉善目”的神示意,祂的殿堂高踞于众多层塔之上,倒真有一丝丝审判的意味。

“要真是阎罗的话,这边是不是少了点什么?据说下面有条没有尽头的忘川河,河边有彼岸花,摆渡人,还有卖汤的孟婆。”林语渐渐能跟上龙三时不时冒出来的冷幽默了,跟着他的节奏往下顺,伸出左手,做出一个舀汤的动作,右手端碗,送到龙三面前,“渡往生苦,忘前世果,若有牵挂,玄鸟寄之,喝完汤,走吧。”

其他人被他严肃中透露出来的喜感逗得不行,盛爻三个人却在一瞬间勾起了什么一样,抓不住,够不着。

“行啦行啦,别耍宝了,赶紧找路出去是正事,这几个孩子,真是。”

“柔然人的神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和历史差太多了,这边,居然是按照十八层地狱设置的。”邦妮这回有些严肃了,眉头微皱。

“不止呢,还喜欢欧洲文学。”方良指了指他们面前的那道石门。

——入此门者,捐弃希望。

众人看着这一幅色彩模糊的油画,实在觉得有些反胃,而这又偏偏极端真实的摆在他们面前。

铁树的枝丫肆无忌惮的朝着天际生长,藤蔓纠结回旋,像一幅没有生气的装饰画,窒息而拥塞。

那树的叶子倒是极为柔软厚实的,一条条形态各异的舌头,在微风中飘然摆动,有的干瘪的过分,有的还保持着新鲜的血色和水分,或者神经也还没死,奋力前伸,去舔身旁树上长出的镜子。似乎能把自己前生今世的呓语全盘托出一样,亦或者是奋力看一看自己的曾经。

那枝干粗壮而尖利,如果谁有极大的力气拉的它和地面分离,倒是可以拔下来当做一把银光闪闪的剪刀。

若不是银色的,便是那直通岩浆的烧红的铜柱了,赤焰翻腾奔涌,连带着上头的枝叶拼凑出的蒸笼与近旁漂浮着的油锅都冒出丝丝热气。

唯一冰冷的是铁树直入地下的气根和远处的冰山,只不过那气根森然而望,却是堆叠成一座厚厚的刀山,任谁想乘凉,都不得不叫那刀片生生刮下一层连皮带骨的血肉来。

这东九层的罪过,若严格论就起来,案情瞒天过海吗?一星半点违法的事故,哪怕只是闯了个红灯,都要被记录在案。

随意伤害生灵吗?这些人没一个终身食素,这边厢望将过去,倒也是十分心虚了。

还好,这终归只是柔然中外合璧的神堂罢了,荒谬过了头,反倒让这里变成了爱丽丝的梦境。

——哥特崩毁版的。

罗盘左定又定,怎么都定位不出生门所在,似乎这里就是真实的地狱,可惜直到现在都不见无常索命勾魂,也不见十殿阎罗开衙问罪。

盛爻带着两个伙计都是一脸大写的懵逼,下斗要是下到这么深的地方,早送到西九层处以磔刑了,只好看向刚才大展神威的邦妮,不过那边沉重的面色却似乎没什么好消息。

在柔然这个地方,他们已经被各种惊吓弄得,近乎草木皆兵了。

找到龙三他们之后,在遇到蛇群之前,

方良已经晕了过去见,林语收了针又喂了药,大概还要睡上一阵。

龙三那根背包绳,把方良背到背上固定住,“这么多年,就算是个良性肿瘤,长的时间长了,也没法动刀子啊。”他低头自语。

方良比他高一些,因为肌肉块很大,看上去十分魁梧,然而折腾这么久,人消瘦了一圈,龙三背起来略有些踉跄,习惯了也就好了。

林语用一个类似的造型把邦妮背到了背上,盛爻收拾好东西,众人看上去都是一副要出发的样子。

然后,问题来了,他们还是在黑箱里啊。

大概摆了一会可以拍下来当海报的造型,林语终于忍不住了,“哦,美丽的公主,我们真诚的接受你的道歉,而且作为一个团队,我们怎么忍心让你一人承担所有罪责,还请您开开金口,指引我们黑暗中的方向吧。”

大概养猫养久了,邦妮也染上了喵主子的个性,这会被顺了毛,十分得意,“哦,我长得不咋地的骑士,怎么来的怎么出去啊,你是不傻?!”

嗯,公主可能沉迷小马哥无法自拔。

林语被喊的有些蒙了,反应了一会,这才明白过来,抽出黑布递给龙三和盛爻,然后在自己身上戳了几根针。

见邦妮又软了下来,他开口道,“蒙住眼睛,忍住疼,往柱子上撞!”

邦妮调集了一点力气,喊道,“冲吧,皮卡丘!~”

众人扶额。

蠕动的蛇群突然退散了,空气的流动也似乎有些凝滞了,连带着气温有些低,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冷战,然后,汗毛倒竖。

黑暗中,陡然出现了,两只硕大明亮的的眼睛,闪着幽绿的光、

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晕,没有人不想转身就跑。

他们面前,那个篮球大的三角形脑袋几乎看不见轮廓,血盆大口轻轻张开,朝着众人爬行而来。

他们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恨不能现在加入柔然古教求大神网开一面。

然而盛爻手里的尸玉温度却在疯狂的攀升着,连旁边的人都能感觉到热浪,遑论这样的大蛇,还是在地下不知生活了几百年的。

它有些费事的从几人面前扭过,蛇信子一吐一吐,像是在寻找一个可口的食物。

“蛇这种动物,在神话里那么大众化,为什么柔然人不能选个独特一点的呢?”邦妮无比不解。

这样近的距离,他们甚至能看清这条蟒身上的纹路。

金鳞岂是池中物,这条大蟒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岁,极为粗壮,仔细分辨,能看到尾上的鳍。鳞片坚硬而冰冷,头上长有两个小小的鹿角,嘴则越来越像马。

——如果不是政策因素,很可能这条蛇早已经成龙了。

第十二章 云诡

在去往南城的火车上,老头子怀里的尸玉突然变得有些灼人,但又很快安静下去。

他无暇顾及这一点小小的变化,最后一样东西马上要到手,他却不知该喜该忧。

老头子似乎对绿皮快递和绿皮火车有着谜一样的执念,也可能是他们着实便宜吧。

他拎起他巨大的蛇皮袋子,在逛逛悠悠的车厢夹缝里勉强站定了,滴里郎当的拿出他在小商店里买的一塑料袋东西,对着火车上的小镜子,面前开始了洗漱。

身旁的人形色匆匆,有时候还会硬挤过来站上一点地方,丝毫不在意旁边的人会不会被他的推搡,割破了脸颊,甚至喉咙。

毕竟老头子一身浸透了泥水的蓝色工装,又在乌苏里江上泡的几乎看不出颜色来,满头乱糟糟的头发灰白相间,脸上又堆着些黝黑苍老的褶子,再搭配上他的蛇皮袋子和塑料袋,进城打工的农民们大都是这副样子,他也没什么分别。

喏,他身后那个比他年长一些的不也是这样,但这个大概身边有家人陪着,一身迷彩的衣服虽然破旧,却干净整洁,而且服帖又不妨碍行动,显然是被手巧的修改过了,而且手肘和腋下等许多易磨损的地方,都被细密的针脚打上了补丁。

老头子等着热水的时候,他还递给他一根烟,然后珍而重之的把怀里的一个小布包交给老头子,请他代为保管。

“老哥费心,别弄皱了,进城见儿媳妇要穿的。”

他脸上堆起了一个混着黑土的笑容,然后小心翼翼的蹲在角落里,拿出一个有些掉了漆的饭盒,拿出一个没剩多少的方便面料包,看牌子还是最便宜的那一种,泡了水,又摸出半个馒头来,几口仓促吃了。

老头子大致洗了脸,后面排着队的几个女人有些不耐烦了,他就带着自己的一大串东西,叮叮当当的从那个窄小的洗漱间退了出来,点上烟和刚才那人聊天。

“媳妇没跟着进城啊?”

“她嫌自己长得磕碜,怕跟儿喜妇儿干起来,就不进城现那个眼了,左溜儿,家里出个管事的不就行吗。临走前儿还跟我说呢,别跟电视上那些个老公公老婆婆似的,一天天舞马长枪的,净事儿,招银儿烦。”那男人小心的把烟灰弹掉一点点,然后继续说,“其实不就是想剩下点车票钱吗,我倒是也想领着她,但是这进了城,儿子不得可劲儿花钱啊。”

越往北口音越轻,他倒是没有本山大叔一脉的“大碴子味儿”,普通话是极标准的,只是有几个,很有地方特色的读音夹在里面,倒是十分生动而可爱,带着一份质朴的热情。

连带着老头子这种风里来浪里去的,都产生了一点点叫做思乡的情绪,然而,天地之大,他又哪有个落脚的家呢?

多了一个旅人侃侃大山,夜也显得不那么长了,那人很是健谈,在他的讲述中,老头子才知道,那个“老婆婆”看的电视,是那种老式的大方盒子,连了带着天线的小锅盖,刮风下雨就有雪花点,有时候还能蹦出来两个一个字听不懂的频道。

儿子上了大学,工作还可以,女朋友脾气挺好,彩礼要了多少多少……

说着说着烟都忘了抽,燃了好长一条烟灰,烧到手了才想起来,赶忙抽了两口,快烧嘴了才极为可惜的扔掉,老头子又摸出了一根给他,又是一场暖到心窝的辛酸故事。

这世上,有人刀口舔血,有人锦衣玉食,也有人跫然孑立,在茫茫的人海里过着自己不太富足却十分安心的小日子,鸡毛蒜皮的琐碎填满了生活的全部,苦也好累也罢,转过头看见的满满都是牵挂,再苦再累的生活,咬咬牙挺过去都是一派春暖花开。

盛爻小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的,冬天在北方晃着的时候,总有人不忍心看那么小的小女孩穿着单衣,送双手套给点吃的的。

手套会先给老头儿,吃的要先给老头,什么都是老头子拿了之后才分给自己,什么都恨不能全塞给老爹不给自己留下。

倒也不是多懂事吧,可能捡她回来之前的日子她也有印象,有些小流浪儿在街上讨生活,还不会说话走不大动路的她被人扔在那,自然也没什么人管。

小乞丐有,老乞丐自然也有,饿死的有,冻死的也有,长得好看的男孩女孩死状凄厉一点,长得不好看的男孩女孩,收到的棍棒打骂就多一点。

小小的盛爻穿着最温暖的衣服,怀里还带着一块看上去值钱却没什么大用的蓝色石头。

干净粉嫩,手难缚鸡。

天知道她是怎么完完整整的活到老头子把她带走的——无他,这孩子命格虽然轻了点,灵根却极重,长成了,定穴基本靠瞅,下斗基本靠走,花钱花到手抖。

老头子有老头子一辈的事情,连带着还有,一段温柔一段过往。

天大地大,谁该和谁有几年温存的岁月都是定下的。

这一回去找女儿,老头子厚了半辈子的脸皮,居然也生出一点点近情情怯的羞赧来,翻了翻自己的蛇皮袋子,居然还有一套贵一点的行头。

快下车了,那边的老兄弟都已经换了那套自己做的,就结婚穿过一次的西装换上,却还不搭调的穿着解放胶鞋,怕皮鞋弄脏了被人笑话。

老头子有样学样的飞快修理了自己的头发,然后进了厕所,换上他那套行头,靠着现在勉强收拾出来的一点所谓“人样”,借了一点发胶喷好了。

别人都是有娘的地方都叫家,到了老头子这,有闺女的地方,才都叫家。

对了,这么多年了,闺女没被傻小子拐跑吧?

他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假笑,拿着钱夹夹下了火车。

那边穿着西装还打着红色领带的老兄弟,和大城市格格不入,他既不像个售楼的,又不像个卖保险的,一脸的憔悴和畏缩的眼神把他出卖了个干净。

他一转头就找不见刚才帮忙的老哥了,虽然老头子就在他旁边,他还是没能认出来,挤着人群,往前去了。

他后面的老头子叹了口气,萍水相逢,不过尔尔。

不过他倒是和南城时尚的人群极为合拍,浅卡其色的小脚背带西裤,还是绒面带褶的,搭上深灰色亚麻质地的,亮面圆领的衬衫,再踩着一双高帮马丁靴,鬓角纯白而额顶黑亮,挺直了背扯平了褶子,虽然眼角嘴角还是留下了一些细纹,却还是一个帅气的半熟男。

看看表,刚好是上班时间,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喂,您好,是嘉怡广告公司吗?”

同样不解的还有远在他们出发地的老头子。

——太多年没和盛爻他们联系,上一次,还是盛爻刚在夜行者晋级自由身,何欢进了嘉怡广告公司,他在自以为不怎么漫长的失踪里打了一个电话,没等盛爻来得及问清他在哪,他就飞快的挂了电话。

后来何欢改名他不知道,盛爻满世界找他略有耳闻,但是最后一样材料近在手边,狠了狠心,他又扎进了茫茫的林海雪原当中。

老头子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厕所里,刚刚的那个男人,已经换下了他有些土气的西装,撕掉了脸上的头套,接起了电话。

“您好,欢迎致电嘉怡广告公司,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哟,现在接线员还有小伙子啊,那个,你们那是不是有个叫何欢的?”

“对对对,您找我们何经理,有什么事吗?”

“我是她……叔叔,刚回国,想来看看她。”

“哦哦,那我等一下把她的地址发给您,好吗?”

“谢谢。”

一晃这么多年,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都长得这么大了,老头子有些感慨。

他恍惚记得,她小时候洋娃娃一样。

胖嘟嘟的,还有些婴儿肥,裙子和唐朝的公主制式相似,却略有不同。

——那是特意为她做的,首席卦师的礼服,虽然被逐出了师门,老头子却还是认得的。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样的事,等一大一小赶到山下的时候,就只剩下满山的焦土。

老头子的半个师傅陈先生,手里抱着小小的邦妮,还有一具白布包着的尸体。

人事无偿,聚散有时。

然而冥冥中,倒好像真有一只叫做命运的大手,安排好了所有的离合相遇。

第十三章 棋局

在众人都以为,自己即将葬身蛇腹的时候。

老头子入墓必诈的传统,被盛爻完美的继承了下来,但是物极必反,给他们还是有些好运气。

本来众人以为自己都将要葬身蛇腹的,结果发现那条巨蟒居然停在了盛爻面前,温顺的蹭了蹭她的手,然后把头贴在了盛爻的那块尸玉上,黄白色的玉闪过一道幽绿的光,然后温度也渐渐变得温和起来。

直到真真切切的站在塔顶巨大的佛像之前,他们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坐了一趟免费的蟒蛇之旅这个事实。

它这种半龙半蛇的状态,再加上傻傻的表情,倒也给人一种呆到深处自然萌的感觉。

方形的大嘴时不时就要去盛爻手边蹭一蹭,不给碰还要小可怜似的看着你,怎么看都像是木木的翻版,弄得邦妮想把她挪到家里养着。

“一个带着黑猫和大蛇的女巫,嗯,再去买把木棍扫帚吧。”

盛爻看着她冒星星的眼睛,有些哆嗦。

“你下一步要干嘛?开个中国的霍格沃茨?”

盛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把众人分散开来找路。

虽然坐了一趟观光缆车,这种地方却完全不想让人多待。

和外面繁复华丽的景象相比,塔顶是一派肃穆到近乎恐怖的寂寥。

虽然在幻境里,已经游历过这样的地方,亲眼看到,邦妮还是有些惊恐。

巨大的,诡异的佛像,高居衔尾蛇之上,他硕大的,由无数宝石堆砌的王冠,还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巨蟒大概可以和人沟通,但是无论如何,它也只敢在刚刚上来的地方远远看着,却一步不敢上前了。

反正这个大家伙长了几十米长也不是专门卖萌的,几个人也就扔下了它,转身走了。

“最后一位国师,究竟是要有怎样的成就,才能被葬在这样一个地方?”

邦妮喃喃自语的,四处打量着。

带着重重的疑问,他们在正殿绕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汇合之后决定,再向后打探一番。

走出去没多远,盛爻突然停下来,远远的向后看过去。

却不是在看那个依依不舍千里送夫脸的巨蟒。

黑暗之中,她突然感觉到一双窥探的眼睛,不是刚刚在迷宫中那种被人监视的窥探,而是善意的,还带着疑惑的探视。

而且这双眼,似乎带着某种让人熟悉的温度,和某种治愈系的温暖。

感觉像,小时候的林语,自己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还能分出一半,交给其他人。

但林语的目光那个时候是坚毅隐忍,现在是艰难求生,从来不是这样春风化雨的类型。

行进中的几人看见她停了下来,也都止步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进展,却发现盛爻在和什么人对是一样,看着空地,顿时有些毛骨悚然了。

林语看着她近乎解脱了的微笑,赶忙伸出手来拉了拉盛爻的衣角。

“怎么,这诡异的异端神给你指示了?那也别便宜了这儿这堆骨头架子是吧,你看看啊,咱好歹小时候也能算半个青梅竹马,要不就……诶呦呦……”

邦妮轻轻地把手伸到了林语的胳膊下面,挑准了最嫩的一块肉,轻轻提起,旋转一百八十度。

“这个地方阴冷无比,环境又过于森然,难免有些不好的东西。咱们稍微快一点。”

这一打岔,他们居然都没细细观察这个墓,两侧的墙上居然有龛,龛下面,雕刻着无数扭曲的蛇,栩栩如生,鳞片上带着反光的粘液。

刚刚不曾注意,此地虽已经身处沙漠,却阴气逼人,这时候几个人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了。

作为最后一任国师,墓穴建造竟也不仓促,然而让人不解的是,居然还有祭祀的痕迹。

盛爻停下来拉住邦妮,“小欢子,你还有石头没有,我现在觉得,我大概遇着什么东西,遮了眼睛了。”

邦妮大为不解,她在此地什么都没感觉到,她本以为,当初传递幻境给她的,是这个最后一位国师,然而很明显这个国师不管寿终正寝,而且还极为安详地投胎转世去了。

“这地方很干净啊,没有术法和恶灵的踪迹,我也没感受到危险。”

“那你们看到的这个地方都有些什么?”盛爻有些发抖。

“陶俑啊,墓龛啊,汉白玉的地砖啊……”

说着说着邦妮自己都不想再说下去了,柔然人这一支迁到沙漠之后,就根本没有任何的外界往来。

虽然科技很明显高度发达,社会程度也和时代不太匹配,可在一定程度上,他们是不知有汉的,所以墓葬风格,一定是合乎南北朝之前的风格的。

——陶俑,墓龛,神道,佛塔,真是典型的盛唐气象啊。

盛爻的疑惑更重,如果是针对她一个人的术法,勾勒出以前的记忆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如果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和她一样的东西,那么很大程度上,这就是真实的景象。

“盛总,这个地……”龙三悄悄开了口,差点把几个人吓出一身冷汗。

他和他背上的方良都太过安静,几乎要和黑暗的墓墙融为一体。

不过这也是他们的好处,存在感不强,不邀功请赏,也不太过扎眼,做些什么都方便得很。

在地下有很多忌讳,很多字眼都不能提,基本上就和你不能直呼伏地魔大人的名字一样。所以龙三说了几个字就收了口,等着盛爻的回答,

“这个地方……”

盛爻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该把自己的想法和疑虑说出来,如果只是她的杞人忧天,那么说出口反而会让别人增添一份不必要的恐惧,然而身后传来的怪响,成功缓解了眼前的尴尬。

众人回头看过去,身后的塔顶依旧完好,佛像头顶的巨大宝石王冠还在熠熠生辉,只是似乎是错觉一样,祂身下的蛇群却好像变了形状。

他们刚刚听到的是一声东西掉在地上一样的响动,然而这个东西好像还在地上弹了两下,咕噜噜爬了一半,就被蛇头吞了下去。

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刚刚的那条巨蟒在不知道吃些什么吧。

第十四章 盈凸

老头子挂断电话之后,刚刚车上的那个男人,又把头套带了回去。

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刚要说话,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咆哮。

“老李,你怎么办事的?柔然城是个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盛爻要去,你就让她自己去啊?”

“三娘,这个活又不是我派过去的,你跟我喊,也没有用啊。”

“那你知不知道,教会那边,也掺和进去了?”

“什么?!”电话这头的老李,终于又扯下了他的头套。

“我说盛爻怎么知道柔然的,这回大发了,没事,之前盛爻不是说,她父亲在找石中谷和叶中鱼嘛,看样子是找到了,我已经派人去接了,到时候送到柔然去,应该就没有大事了。”

“你有病吧?!那个人又没什么牵扯把他拉进来干什么?”

老李没接茬,点上一颗烟,深深吸了一口,“三娘,守夜人能容忍的,是有限度的。”

三娘没再搭茬,挂了电话,骑上了摩托。

对于这一切,老头子全然不知情,他拿着地址,终于找到了蝶语。

前方发来战报,门口又有一个入侵者。

——在成功地击退一波外敌之后,木木主将的斗志十分昂然。

“喵”一声,这回他没去零食柜子,直接走到门口去拉影壁了。

巴甫洛夫如果养的是木木,大概会感动的哭吧,你看人家都会在反射形成之后举一反三了。

然而还没等影壁拉上,门外小黄鱼的味道就穿了过来。

没了木木的阻碍,邦妮的阵又是识得老头子的,他得以大摇大摆的撸着猫进门,然后被横陈在地上的安倱吓了一跳。

好家伙,坏小子跟这等着呢,一丝不……苟啊?

不过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老头子被自己的诸多想法吓了一跳,本以为自家闺女跟何欢两个是个挺靠谱的搭档,不过看上去,他有必要好好和两个人沟通一下。

怀里吃着小黄鱼的木木深以为然。

——地上的,是邦妮的天,安倱。

店里冰冷刺骨,老头子抱着木木,开着空凋电暖气,都没有丝毫缓解。

他当初把这块冥石寄回来只是想以防万一,并没想过这块石头会给宝贝闺女,带回来一个抖m属性的果男。

而且这个男人的照片就挂在蝶语的书架上。

他哆嗦着拿出笔,开始给两个小姑娘构思人生哲学,却被地上的安倱打断了思绪。

在一段时间里,他居然开始由内而外的腐烂,尸臭味充满了整个屋子,过了一阵子不再腐烂,又开始慢慢的自我修复,身上的伤口有的好了有的又烂开,有的在流脓,有的在冒尸油。

见过的粽子多了,没见过薛定谔的粽子。

粽子多半是强行留在人间的死灵,然而安倱却像一个卡在生死之间的活人,进了薛定谔的盒子却没人把他打开。

他的循环系统运行正常,心脏不在跳动,呼吸时有时无,不知道处在哪个频道。

吓得多年不摆阵的老头子在他身边摆了无数个压粽子的大阵。

然而就在刚刚,老头子清楚的听见了咚的一声。

心跳的声音。

不是他自己的,也不是木木的。

喵呜一下,木木全身的毛都扎了起来,绿色的眼睛一瞬间变红了

屋里的一人一猫如临大敌的同时,安倱却悄无声息了下来。

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老头子过去开了门,门外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西装革履,活像个刚毕业兼职卖保险的。

“您好,嘉怡广告公司公关部门,请问何经理的店,是在这里吗?”

老头子颇为不解,然而好像何欢确实是在这家公司工作,便应承下来,“你们那个何经理,是说何欢吗?”

“是的,您是盛先生吧?”男生微微颔首,有礼貌的微笑起来,却并不十分拘谨。

老头子的疑惑更为严重,“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何先生?”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组织了一次旅行活动,盛爻小姐跟何经理都已经在罗布泊景点了,最近信号不太好,刚刚您不是和公司联系吗,所以她们托我联系您,去一趟公司,办一些手续之后,再去和他们会合。”

迷迷糊糊的,老头子上了他的车,回手关了门,把双目赤红想要吃人的木木pia在了门上。

一抬头却又是熟人,刚刚火车上的男人换了一声轻便的休闲装,憨憨厚厚的对着他打招呼,“老哥,没想到你家闺女也葛这公司上班儿啊,这都是缘分啊……”

小男生回头对着木木做了一个胜利的微笑,随手把身后燃烧的迷迭香扔了,又拿出消音手枪,给街道拐角处放了两枪,然后上了车。

“爸,你和盛先生认识啊?”

“可不咋地,刚葛火车上认识的,他说他进城看闺女,我说来看看儿喜妇儿。这家你瞅瞅你妈,还不来不来的,儿子葛城里混的这么好,能不来看看嘛?”

强行压下去给这人一刀的冲动,“嘉怡广告公司”的路虎,开了车。

老头子默默打了一个硕大的喷嚏,似乎震得车都上下跳动了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这么多年在里上蹿下跳,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大热的天气里感冒,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然而车里的人们对于取笑他意兴阑珊,连之前和他很是热络的那个老兄弟都基本上不再和他说话。

车里的气氛沉默的近乎诡异,如果这不是一辆灵车,大概就是一辆囚车吧,然而不论哪种,都让老头子不爽。

车里的颠簸还在继续,坐在副驾驶上的老人转过头来,对着刚才的小伙子说,“小子,查一下下面怎么了。”

“是。”

迷迭香的气味让老头子昏昏欲睡,可是那边“父子”两个对话的程式化和冰冷,却让他又生生打了一个冷战。

刚刚那个地方,虽然说后面有卧室厨房之类的,但是前面很明显是一家店,外面还挂着一个硕大的招牌。

那么问题来了,作为公司的经理,为什么开了一家,和公司的业务完全没关系的店呢?

老头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别人的套。

嗯,才开出去八百多公里而已,不算远。

他假装困的不行,在越来越颠簸的车上,开始假寐。

然而那边的小男生报告的情况,却让他睡的更加不安分了。

与此同时,后视镜里能清楚的看到后面有一辆改良版的越野车,用几乎要漂浮在地上的速度,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甚至他都能看清那个人的唇语,“报告主教,目标车辆已经追上,目标人物是否处理?”

两个字的间隙之后,那个人说,“是!”

然后车子就冲着他们的路虎撞了过来。

老头子坐的车被人轰爆了车轴,整辆车侧翻过去,几个人身手敏捷的爬了出来又遭遇了一阵枪林弹雨。

第十五章 传音

在邦妮玄鸟发给盛爻的第五天,

盛爻终于看到了狼狈不堪的两个人,只是她觉得,自己出现的时机似乎不太对,林语整个人都趴在邦妮的身上,两人唇齿相依,分外暧昧。

“那个,先说好,我没钱包红包……”盛爻摊摊手,林语被邦妮掀翻在地上。

盛爻揶揄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还没有两圈,林语就噌一下从邦妮身上弹了起来。

要是这个误会坐实了,邦妮可能真的去美国追随贝内特家族了。

他在碰到邦妮之前,着实过过一段风流浪子的日子,深谙交际场中的各种底线和试探,自以为碰上一个能算半个青梅的邦妮,自然不在话下,然而,到正是他的游刃有余,把邦妮越推越远。

那边盛爻尬笑了一阵,发现平时分享八卦的人,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八卦的主角,着实有些好东西没处分享的憋闷和无奈。

于是转而简单收拾了一下各自的背包,她的东西呗黄沙吹走了大半,好在功夫还在,没被弄个筋断骨裂,那边邦妮和林语的背包一直在身上,刚才急救扔在了一边,这时候捡起来一看,东西都还算完整,只是外包装湿了一点。

收拾好准备去找剩下的两个人,却发现邦妮还是和刚才也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起来啦,大小姐,不就说了你一句吗,还耍上小性子了。”

盛爻踢了一下邦妮的腿,然后把包甩上肩膀,随手一撩头发,本以为帅的不行,却撒下来一地黄沙。

邦妮连被她踢开的腿都没动,用手撑起上半身,歪着头看向盛爻,“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美人?”

盛爻勾起她的下巴,“小爷从不听坏消息,你还是只说好消息吧。”

林语背起包,想把邦妮扶起来,附议一句,“加一,都这样了,还能有更坏的消息吗。”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能有。”邦妮无奈,依旧躺在地上,“好消息是我现在没空和你们俩生气,开心吧?”

她的观众保持了良好的互动性,纷纷挤出一个虚假无比的笑容,邦妮手一挥,抹去了他们的假笑,继续说道,“玄鸟告诉我,方良和龙三中间至少有一个陷入了‘半人’的状态,也就是说,毒蛊提前发作了。”

盛爻和林语嘴巴里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邦妮似乎收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应,抬手拨弄了一下头发,继续说,“不过呢,还是有……”

她停了一阵,那两个人以为会有更好的消息,她就把另外一块大石头砸到了他们的脸上。

“还是有更坏的消息的,这座迷宫,现在‘活了过来’,不是说里面的机关,而是说,现在的迷宫就像是一个有生命的机体,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在改变里面的结构。”

在两个人能做出进一步反应之前,她又扔出了一个炸弹,“而且,我带来的宝石不够了,没有积聚有足够能量的宝石,我现在不可能找到方良和龙三,或者把我们运回地面。”

在三个人被困的团团转的时候,龙三和方良倒是十分稳定。

他们始终被困在一个小屋子里,不能动弹。

极其粗暴地,龙三已经喂方良吃下了,最后的半块压缩饼干。

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前脚去拉邦妮和林语,后脚就掉在了一个洞里。

正常情况下,人掉在洞里,如果不能呼救,一般会选择往上爬试试,然而,他们抬头,却发现上面根本没有光。

然而,他们努力的尝试之后,悲哀的发现,他们大概掉入了一个密封的方盒子里。

这个洞狭窄的只剩两个人的空间,前前后后多走几圈也就到了头,虽然空气大体上是流通的,可是也在以人类能够感知的程度变得越来越少。

他们本来为了保证正常的生理习惯,按照心跳和他们刚进来的时间,计算着日子,并且轮流睡觉。

就在进来的第二个晚上,龙三去叫方良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醒不过来了。

而且,他的头几乎可以烫熟一个鸡蛋。

所以在剩下的时间里,方良都面色潮红地躺在龙三怀里,像个孩子一样不停的说着梦话。

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样的过往呢?

连梦话都不敢安稳的说,生个病都要提心吊胆。在说到一些词的时候,他会如同电击一样全身痉挛起来,如果不是龙三掰开她的嘴,大概他早就咬舌自尽了。

大概他曾想把一切删除干净,然而过去如蛆附骨,难以招架。

龙三在防止他自尽的时候还好,喂饼干却被咬伤了。

他满嘴的血腥味让他有些躁动。

在黑暗之中,有很多本就藏在黑暗之中的东西,自然无处遁形。

他抬起手放在方良的喉管上,又缓缓放弃了自己的想法,拍一拍方良的脸,让他换个姿势重睡。

他冰冷的体温让高烧不退的方良很舒服,像是抱着布娃娃的孩子,一个劲的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

突然一下子他感受到了什么,然后拎起方良枕在他大腿上的脑袋,放上了自己的肩膀。

三月阳春暖,他冰封了多少年的表情,在这一刻居然有些模糊。

黑暗把所有感觉都放大了,连带着情绪也是这样。

龙三看着方良,这个横冲直撞挤进他的帮派的男人,居然是他尚还有自由时,唯一能陪着他的人。

可惜,龙三自嘲的想着,众叛亲离背后,居然是敌人还留在他身边找死。

最后那块压缩饼干,可以让他们支撑十二个小时。

水还够喝两天,所以,再有两天,如果队友找不到他们,情况就会变得很微妙。

藏地养獒,苗地养蛊,用的却是一样的法子。

——把候选的个体关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之中,自相残杀,最后吃掉同伴活下来的,会成为王者。

抱在一起的方良龙三,显然不知道外界还有人在看着他们,因为方良彻底进入了一个梦话都说不出的阶段,高烧耗去了他太多的体力,而洞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两个人都有些透支。

于是龙三把方良摆成了一个头抵着膝盖,双手交叠放在腿弯处的造型,放在自己双腿中间,然后自己做了一个类似的姿势,只是他手里,还有一个大型布娃娃方良。

这种姿势是人在母体时才去的姿势,最省空间,也是消耗最低的一种姿势。

龙三努力的把自己的消耗降到最低,可是方良一刻都不能离开他,否则就会翻来覆去的乱动,又是一番消耗。

空气和他的体力,显然不能允许他在这个时候作妖。

然而龙三常年体温偏低,这时候突然抱着一个硕大的人形暖炉,不由得有些气喘。

他不能放任自己神志模糊,所以他不会睡觉。

因为他不知道方良是不是真的没有意识,自己不能因为一时疏忽,而成了蛊王的祭品。

但是神志清醒的他,又一次次在意识的边缘收回放在方良喉咙上的手。

他不爱说话,人寡淡而冷漠,显然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主,如果没有方良,他人生中的辉煌,可能都不复存在了吧?

不过,最后也是他,把自己亲手关了进去,虽说只有三年,出来之后,也不想做什么了。

本来想出来吃碗面就了此残年的,结果就在那家岐山臊子面,碰上了拿快递的盛爻。

一眼万年,别人都说是看见情人,但龙三不是。

看见盛爻的时候,他想,要是橙子长大了,就应该是这副模样吧。

可惜,橙子再也长不大了。

那个时候盛爻缺两个帮手下斗,他在邻桌听了,自告奋勇也就来了。

谁知道盛爻一番周折,居然找到了三年未见,他出狱都没来接他的方良。

方良怎么还有脸见他?而且,好好的警察不当,要来干这亡命徒的都当?

然而方良打着哈哈问他,是不是怪他,他又拿不出刀来让他三刀六洞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兜兜转转,只剩下一个方良。

于是也打着哈哈说,当然怪,出狱都不来接老大,翻脸不认人,比谁都强。

一阵哈哈过去,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在背后藏好刀子,把自己的软肋都嚼吧嚼吧咽了,然后用沾着自己的血的嘴巴,笑成一副肝胆相照的样子。

第十六章 诡夜

玄鸟发给盛爻之后。

“第十二次了,还是一样的壁画,这个地方是不是只有一幅画啊?”

邦妮和林语绕着圈子,玄鸟又一次飞了回来。

玄鸟随意念而动,这次倒不是用来通讯,而是探清了这个洞里的结构。

大概在地上画出了这个迷宫的情况,邦妮和林语又陷入了一阵迷茫。

正常情况下,迷宫都会遵循左手或者右手法则,即见到所有的弯都朝一个方向拐,最后一定能找到出口。

然而饶了很多圈,他们最后还是在地图上回到了原点。

于是在第无数次绕不出去的时候,邦妮一脚踩花了地上的图。

从包里抽出一块成色很好的绿宝石,狠狠的捏碎在手里。

玄鸟几乎没动,它之前的影像还没从视网膜消失,这次的影像又冒了出来。

然后飞快的,在地上显出了一张比刚才大很多的地图,左边一个地方标记着“爻”,另外有三个一片黑暗的地方,画着红色的叉,大概方良和龙三就被困在这样的地方。

显然刚刚玄鸟灵力不足,地图没画全。

本来看见大了四倍的地图,林语非常雀跃,然而,等地图完全显现之后,他又一次沉默下来了。

——这个迷宫看上去大而反繁复,然而却像是很多小迷宫放在一起组成了迷宫群,中间有很多断点,独立的房间,还有关着龙三和方良的那种黑洞洞,类似黑箱一样的未知地带。

直到地图的荧光消失很久,他才开口,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中间断掉的地方是类似关着龙三和方良的那种黑箱吗?”

邦妮无比焦躁,感谢林语,解放了她思考到过热要出故障的大脑,“物理学的很好啊,还黑箱,给你个电表做个实验啊?!”

她盛怒之下,口诛显然不能解恨,于是,一脚踢在了墙上。

虽然这种发脾气的方式还是很可爱的,但是林语还是心疼的想责备她,刚要开口,就看见邦妮脸上露出了一种久违的笑容。

就是当年她帮着林语诓骗小孩子的那种笑容,狡黠的像只狐狸。

她反手扯下一条背包带,把自己的手腕和林语缠在一起,打了一个水军结。

就是越挣扎越紧那种。

林语对于她这种技术表示极其惊讶,“你怎么打绳结这么熟练?”

邦妮这时候则完全没有心情和他扯皮,又拿出一块林语擦刀的黑布,把眼睛给蒙上了。

林语简直要疯了,邦妮的举动勾起了他很多对当年的记忆,简直有点不寒而栗。

有很多心理学的书告诉林语,人在黑暗且密闭的幻境中呆的久了,会在心理上产生一定程度的退化。而兽化程度越高,人也就越遵从本能行事,所以,邦妮这是要做什么?

他差点因为ptsd而崩溃在原地,就听见邦妮那种狡黠而优雅的声音,就和她以前骗顾客买水晶球开运一样。

“乖,怕什么嘛,既然这个迷宫本意不是搞死入侵者,显然不可能断断续续的,而且,既然柔然人擅术,一个幻术就能把我们搞的团团转,想必,障眼法也是很多的。”

“黑暗会放大一个人的感觉,而未知又会让你更加依赖自己的直觉,所以呢,障眼法简直能让你深陷泥沼。”

“所以,接下来,我会关闭我所有的感觉,沿着盛爻的方向直接走过去。”

“你会看到无数障碍,而我只会从起点走到终点。”

“但是,如果真的有过不去的路障,我撞上去也不会有任何感觉,这种时候,你就要用力把我拉回来,我们重来。”

说完这句话,她拿下了黑布,缓缓垂下了眼皮。

林语看到,她的虹膜和瞳孔居然全部变成了白色,大概,带上黑布是为了让他看不到她的样子吧。

然后她发现邦妮的背有一些驼了,手无力的垂下去,腿也无力的打了弯,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然后她就半靠在他的身上,像一团稀软的肉馅一样,朝着感刚刚地图上,盛爻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语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邦妮带着,义无反顾的撞上了墙。

他下意识想捂住自己的头,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想象中的剧痛都不存在,他们径直从壁画里穿了过来。

他就像真的穿过九号和十号站台中间的孩子一样兴奋,雀跃的在地上蹦了好几圈。

小时候林语都没这么欢腾过,倒是真的越活越长了一颗赤子之心。

好在这个时候邦妮没空吐槽他,两个人一路狂奔,时间就是生命。

邦妮这个时候如果有触觉,一定会用ak的枪托砸爆林语的头。

——黑暗里,林语偷偷抓住了邦妮的手,紧紧握住,好像这辈子都不会放开。

那边,邦妮和林语是从来就没停下来过,邦妮抹去触感太长时间,已经不能正常行走,林语把她挂在背上,像是装上了一对绵软的翅膀,只能提供方向,不能飞翔。

迷宫中断掉的地方,只有变成一团肉的邦妮能进出,而邦妮进去之后,林语才能进去,否则,他看到是墙的地方,撞上去就是头破血流。

玄鸟之所以无视空间来去自如,靠的就是黑暗中几乎没有感觉,意念无数次放大,天下都是坦途。

邦妮模拟了这种状态,就变成了林语的翅膀。

只是可怜了林语,所有的墙对他来说都是薛定谔的墙——邦妮不过去,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然而邦妮不可能在这种状态里撑上太久,否则她的身体可能会受到无法恢复的损伤。

那个中了毒蛊的“米诺斯”亦然。

他一个坐堂的医生,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好的体力,一路狂奔,竟也没有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然而,当他回头看的时候,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只见他泡过的路,都陷入了一片虚无之中,然后,缓缓的变成了新的石壁。而且石壁在慢慢朝前移动着,连带着两侧的过道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合拢着。

他的马拉松变成了百米冲刺。

俄尔普斯,千万不要回头啊。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盛爻正靠坐在石壁上,

她缓慢的降低着自己的体温和呼吸,努力让自己的红外辐射无限收缩。

努力抑制着,她头上快要聚集在一起的冷汗。

并且,开始向玛雅人的羽蛇神祈祷,让这帮她的子民赶快离开了。

第十七章 逆旅

林语和邦妮被困住的第五天,他背着邦妮,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四壁坚硬,洞顶致密,脚踏实地,总之六个面都出不去。

然后这个类正方体同样在收缩,所有面一同移动那种。

邦妮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还剩一根指路用的手指。

——那根手指正直直地指向地面。

眼看两边的墙壁要贴上他的两肩,他都已经不能直立,咬咬牙,他抽出一把银针,飞快的扎满了自己周身大穴。

然后他就和邦妮一起沉入了地面,像是巨石入水,留下了一个100的压水花评分。

与此同时,盛爻也落在了地面上,伴随着一阵重重的轰鸣。

倒不是她最近有胖了多少,而是类似水闸开闸的那种,持续而缓慢的震耳声音。到这一刻,盛爻觉得,邦妮不靠着卡牌赚钱,简直是一个无比明智的选择。

——命运之轮的天使可能冲着她,但是绝对是堕天使,而且是路西法级别的堕天使。

古墓为了防贼,多半有各种各样的机关。

黄沙绝对不是里面最创新额一种,但是烦人程度绝对是最高的那一种,因为它破解方法太简单,实现难度却太大。

多亏刚刚和当地原住民的“亲切会晤”,盛爻的肾上腺都快被榨干了,激素狂喷,心跳激增,特别适合,和沙堆来一盘紧张刺激的赛跑。

路至尽头非无路,沙至穷处还见沙。

但是找路的过程和大浪淘沙的过程都很磨人。

林语全身上下只有大脑还在思考,他完全不能感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是通过他越来越混沌的意识判断,他大概是溺水了。

这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他仿佛回到了北城天街,就是小时候,施凌和陈尘带着他的那段日子。甚至给了他一种熟悉的快感,然而沉溺于此只能勾起他嗜血的念头,于是被他强悍的意志力给打断了。

施凌其实给他上过一些类似药物训练的课,以免他一个人配药的时候把自己毒死。

就和应对鬼压床一样,当你失去自己对身体的掌控的时候,从手指尖开始,努力想象自己的手指能动。

本质上,意识是通过电流控制人的躯体的,当你产生了一个微小的变化的时候,说不定哪的电流就通了。

比如你的意识不断产生一个要求手指动的信号,积累多了,电流大了,阻碍你移动的因素就会改变。

一旦一点点改变发生,就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到一块,你很快就能掌握剩下的控制。

比如林语成功的挤歪了自己手上的针,恢复了对一只手的掌控,他就可以用这只手,拔掉所有的针了。

断掉的神经冲动重新组建,然后就是一阵窒息感,伴随着无数蚂蚁噬咬的针扎感,这水温冰冷到能把人冻死。

他挣扎着找到了和自己捆在一起的邦妮,然后把她托举出水面。

邦妮的全身都已经变得青紫了,却还无力的瘫软着,林语摸出背包里的注射器,打了一管空气进入邦妮的左心室。

邦妮长出一口气,活了过来。

林语也惊讶过,但是,空气栓塞会最大限度激发邦妮的愈合能力,她身上积累着何陈两家千百年的灵力,还有千万人的怨念,如果她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份力量和仇恨,又找谁去承担呢?

然而这只能存在在她毫无意识,准备自戕的时候,并不能像电影中那样受了伤毫发无损。

不然她怎么会去医院,然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遇见当年的小哥哥呢?

远处的沙堆像身旁的潮水一样,此起彼伏,渐渐吞吐出一个人的形状来。

正是无比狼狈的盛爻。

她用光了两罐压缩氧气,才在沙子把她淹没的时候,找到一个洞口跑出来。

大概找水是人类本能吧?她朝着涛声欺负的方向奔逃,然后热泪盈眶的看着她的亲人们。

“诶?我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氧气还有,我再去沙子里游会泳?”

邦妮醒过来只是恢复感觉,心脏重新供血刚刚的呛水和窒息却是还在的。

所以,林语,正在邦妮的身上,帮她做心肺复苏。

邦妮刚吐完最后一口水,林语正要送气,盛爻就钻了出来。

“那个,先说好,我没钱包红包……”盛爻摊摊手,林语被邦妮掀翻在地上。

盛爻揶揄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还没有两圈,林语就噌一下从邦妮身上弹了起来。

“坏消息是,我的腿不能动了。”邦妮没有理会盛爻的调戏,坐在地上,开了口。

风中再无别的声音,只有暗河的水,涨涨落落,从黑暗中来,又流向不知名的黑暗中去。

盛爻和林语都曾做过无数噩梦,梦中也都有这样一条河,只是少了一丛鲜艳的花,一只摆渡的船,还有一群传音的玄鸟。

大多数文化都有地狱文化,地狱中多半有这样一条冥河,逐水草而居住的游牧人,把身后之事留在地下的河边,到正是合适。

然而邦妮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当无数怨灵在她梦中哀嚎的时候,想把她拉进的,也是这样一条无边的河,周遭是无数怨毒的声音。

只有一股极为纯净柔和的力量,把她放到船上,然后看着她,被摆渡人送向彼岸。

她怕自己再一次陷入回忆之中,于是打破了僵局,“别这样嘛,我不能当枪娘了我可以辅助嘛,反正林语也不是主要战斗力,他背着我我指路就好了。”

“怎么弄的?”

“能治好吗?”

盛爻和林语异口同声,倒是把邦妮弄笑了。

“你看看你们俩,这会倒是有默契,要不你俩凑一对得了,一个满地底转找不到人,一个浪的没边怕被人拴着。”躺在地上的邦妮,依旧优雅的指着两个人。

两个人更默契的做出了一个嫌弃到要吐的表情,把头移向了另外一边。

“刚刚不是着急找路嘛,我把自己的感觉都封住了,现在大概腿上面有些经络不通吧,等回去找回灵力,或者林语帮我戳两针,自己就好了。我小时候也试过,就是那时候灵力比较足。”

邦妮本意是安慰两个人的,结果林语听完就无比愧疚,要是他用针封住感觉,大概也不会落得半身不遂。

盛爻脱口就是,“嗯,就是小时候你自杀那次?”

“你小时候还自杀过?我怎么不知道?”林语无比疑惑。

北城天街,大概是他们三个绕不过去的坎。

邦妮无奈扶额,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之前应该看一眼黄历,大概上面会告诉她,“宜吃饭睡觉打豆豆,忌下斗说话钻迷宫。”

“你们俩没完了是吧,林语你拿个背包绳把老娘捆到你背上,盛爻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赶紧找到龙三和方良,这离那个国师的墓应该不远了,赶紧拿了钥匙走人。”

飞速说完,邦妮就摆出了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低头拿出一小块绿松石,开始卜算着。

盛爻和林语没办法,只好照她说的做了,然后加紧了步伐。

第十八章 累卵

盛爻终于和林语邦妮汇合之后,

在那条河边,他们能看到,穿过刚刚的迷宫,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类似塔的建筑前面。

往后是无边的水泽,来的地方已经被黄沙掩埋,他们惟一的去路,就只剩前面这座高塔。

严格意义上,他们终于进了斗,可惜,变故陡生。

几人刚刚躲过弩箭,在地面上站稳,地面,居然已经和膝盖平齐,慌乱的爬上另一块,一阵刺鼻的气息传来,只能赶快跳到别处,轰的一声,一个大洞出现在地面,而他们身后的门,也自行关上了。

一片安静之中,刚刚泼下来的刺鼻液体,已经把地面腐蚀出一片狼藉,棕黄色的气体缓缓漂浮起来,在冷光灯的光芒里,摇曳成一片瘆人的渺茫。

空气中有一股不太明显的气味,闻上去十分熟悉,却一时难以想起。

石油倾泻而下,连带着细小的火星。在爆炸前一刻,邦妮突然想起了哈达上的文字,虽然想到了办法,却还是不太肯定。

她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手钏。

另外一边,方良的烧已经退了,他无比清醒,有些不好意思的离开了龙三双腿之间,在他旁边抱成了一个团。

相对无言良久,然后,他缓缓的把枪上了膛,甩在一旁。

“龙三你小子很好,卸老子弹夹是吧?!”

一枚小小的飞镖甩向了龙三旁边的墙壁,入木三分,如果在人身上,一定是个深可见骨的口子。

龙三炸起来,弹弓一样弹向另一侧,逼近了方良,一枪拖下去,打中了他的后颈,相处几年多,对彼此的身体不能说不了解,这一下子,平时方良一定会晕过去的。

然而没有,方良红着两只眼睛,像是饿极了的野兽,转身扑了过来。

方良疯了,从神志到身体都疯了,这是龙三的第一个反应。

他的第二个反应不是立刻杀了他,而是飞速的拿出了一支麻醉剂,试图弄晕方良。

然而长时间的缺氧和断粮,让他头晕眼花的有些手抖,这一击不中,方良反而反手卸了他的肩膀。嘎嘣一声,在小小的洞里激起了好大一声回响,像是战鼓响起,方良的狂暴状态更为严重了。

在黑暗中挣扎的不止安倱一个,龙三和方良的拉锯战已经过了彼此消耗的时期,两个人都弹尽粮绝,然而其中一个迫切的想弄死另一个,一个却还下不起伤人的一只手。

于是械斗变成了肉搏,又变成了赛跑,最后两个人在原地绕圈圈,猫鼠游戏也快到了尽头。

或许是三年的牢狱生活磨平了他的心性,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拿着枪和子弹的龙三居然落了下风,那边身体已经负荷到极限,方良却越战越勇。

龙三抽出一支肾上腺素,推进了自己的身体。方良烧了这么久,显然是某种药物让他陷入了狂乱,才会有如此惊人的战斗力,那么只要坚持到他的身体再不能负荷药力,保护性的晕厥过去,两个人就都安全了。

可是,方良接受过药物训练,能控制他的药物,药力自然不会轻。

他们还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来不及细想,方良一个鞭腿就抽了过来,龙三抬臂挡住,手一撑,翻到他的身后,方良头用力向后撞,把他推开少许,又一个转身,膝盖就顶了上来。龙三侧身,抬手扼住方良的喉咙,脚上一别,方良中心就不稳了,向后倒在龙三的怀里。

龙三趁势倒在地上,双腿夹住方良,把他死死的锁在地上,方良一个翻滚把龙三压在身下,想用角落把他憋死。

背向后一弯,龙三找到了一个呼吸的角度,收腿骑在方良腰上,肘击抵住方良的头,另一只手擒拿住他的手腕,抬腿用膝盖压住,收手用皮带把他捆了个结实,向远处勾过来一卷登山绳,彻底把方良缠成了一条蠕动的蚯蚓。

开始方良还会挣扎一阵子,然而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突然这么一停,汗就哗哗的流了下来。

然后脱力感汹涌而来,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确认他没什么事,只是有点脱水脱力,龙三稍微给他喂了点水,也就安心的呆在了一旁。

他的手搭在一旁,费力的喘息着,刚刚打斗的时候没有发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洞里,居然恢复了空气流动,有一股甜腻的气味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传来。

不过,不至于窒息就好,气味而已,又不是太刺鼻,他也就没在意。

他的手突然摸到了什么,拿过来一看,却是一张纸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打开一看,上面是邦妮的笔迹,“自寻出路”。

他跟盛爻什么诡异的事情都碰到过,再加上一个能传物的女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和龙三严格来讲不算劳工,他们更像是半吊子佣兵,而对一个佣兵说,“自寻出路”,基本上就是告诉他,自生自灭。

他来不及细想,没了灵力的邦妮,为什么大费周折给他传来这么一张纸条,只是被抛弃的念头反复在脑海里回荡,几乎变成了一股可以把头骨震碎的波动。

一个声音嘶吼着,凭什么?为什么?走的时候笑语盈盈,出了事就把他丢下是吗?怪不得和方良玩的开,原来都tm是一路货色!

他转身看向地上的方良,就是这个人,警察的卧底,出卖他的人。

叛徒啊,三刀六洞,怎么够呢?!

这时候,黑暗中,好像有齿轮缓缓转动的声音,然后气流越来越大。

似乎,密封了太久的空间里,有一扇门,在缓缓的打开一样。

他转过头去,刚刚密闭的山洞,这个时候裂开了一道人形的缝隙,有光从后面透出,就像是一道只容许一人通过的门一样。

门上,胸口的位置有一个心脏形的孔,好像在明摆着告诉龙三,用一颗心脏填补这个空缺,就可以打开门,重获自由。

地上的方良晕的的没心没肺,背叛过他的方良,这个叛徒,怎么还有脸笑嘻嘻的在他面前晃悠呢?

龙三突然觉得有点窒息了,憋闷的感觉让他亟待发泄。

然而这个窒息感和刚才缺少空气不一样,倒像是空气中什么东西的浓度太大,挤走了氧气该有的位置一样,那股子甜腻的气味越来越重,但是他的嗅觉习惯了,到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自由啊,多少人为了你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多一个方良,也没什么不同吧?

第十九章 于归

猛烈的爆炸传来,却没有预想中的,灼人的热度与疼痛。

墙上结实的地方,有两个背包绳打成的茧,一个死死绑着方良,一个死死绑着龙三。

活像两只巨大的毛毛虫,在洞壁上结了一个准备成蝶的茧。

龙三谁都可以不信任,但是他不能不信任盛爻。

全世界都会扔下他不管,盛爻不会。

在他最为潦倒的时候,是她给了他无条件的信任。龙三还记得那次在乌苏里江畔,他们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和他有过纠葛的r国黑帮,本来盛爻和她老爹只差一步,她却还是留了下来,帮他解决了麻烦。

老头子的去向和目的,几乎在他消失之后就一直困扰着盛爻,几乎成为一种执念。

龙三或多或少的听她说起过一些,然后为耽搁了她更加无地自容。

如果真的是在替她找药的话,她已经健健康康的生活了这么多年,真的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的毒,荒废这么多年朝夕相对的时光吗?

那边的龙三可能相对于这边的三个人好一点,他的空气不至于爆炸,只能增加他的愤怒。

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方良可以用一万种方式来惩罚,然而,龙三就是下不去手。

到现在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当年的一切都是方良干的。

他四十年的刑期,被方良上下联络到三年,却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在他从一无所有到炙手可热,最后又一无所有的过程里,全世界都不在了。

——只剩一个方良。

如果人一次只能专注于一种情绪,他会专注于恨意,却不是对方良的。

在他还不叫龙三的日子里,一直把日子,活成了别人家孩子的典范。而他的各种神乎其技的传说止于一场车祸。

在冀北燥热的夏天里,难得有这样一天,不冷不热的,阳光也是极温驯的模样。

于是,合情合理的,在屋子里憋了一个夏天的龙家人,正好决定趁这样一个日子出门郊游。

后来警察取证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幅模样,厨房里,女主人做好了寿司和三明治,但久不洗手作羹汤,厨房有些像灾难现场,保姆也确实接到电话,晚些时候,要来收拾一下的。临走的时候,还随手给撒娇的小猫添了一把进口猫粮。

其实,如果不是车祸之后猛烈的爆炸,可能也就是交给交警处理一下,便草草结案了。

毕竟从现场来看,所有和龙家人有亲缘的,都在这一场事故中罹难了。

难为他们对着一堆碎块能写出“尸体完好,烧焦痕迹严重,基本确认一家四口罹难”这样的句子。

舞蹈和写作,对龙三家一家而言,如果真的是纯粹的写作就好了。

然而这层保护色,最多也就值留下了一个龙三而已,半残不残,苟活着,还不敢面对惨淡的人生。

那股灼人的热浪扑来之前,龙三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各种惨叫,和淡红的血色,还有变成块状的,熟悉的人。

他不是真的猛士,盛爻才是。

这边盛爻他们忙活着把两个人接下来,那边的邦妮,居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倒是觉得,我们的时间多得很。”

接着,她捏住了盛爻的胳膊,抬手把自己的黑曜石甩了出去。

不远处的崖壁上,一只小小的蝙蝠应声炸开,变成一团黑雾,炸裂开来。

那边屏幕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屏幕后的人身上,再去找,却是没有了的。

屏幕上很快又有新的画面,两头的人显然都知道这个结果,隔着一段小小的空间,露出了一个相同的,狐狸一样的微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屏幕那头的洛朗,说完这句话,就已经看不到了那边的情况。

他错估了这一队人。

安倱不出事的时候,邦妮只是一个任性的小神婆,过早的抛却了万贯的家财,,在穷酸里矫情出三分真优雅来,到底也还是个小姑娘。

盛爻他们也一样,一个老爹都能弄丢,入墓必炸尸的二流守夜人,一个不敢诊治大人的三流医道传人,连带两个炮灰路人甲。

怎么能打破他的控制?!

他抬手把手里的红酒摔在墙上,身后咣当跪下来一地人。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然而屋子里没有人发现,在他的影子里,能看到一朵彼岸花,正在悄然生长。

同层次的巫师对战,一般遵从一个原则,先下手为王,后下手遭殃。

邦妮虽说不能深谙此道,被人下了绊子,然而她一向热爱学习。

向身后竖了个中指,邦妮做了个他看不到的口型,“好运哦,该死的甲方。”

废物,都是废物。

他转手拿起一只空的注射器,抽满了空气,捅进了安倱的心脏。

安倱的身体不断起伏抽搐,渐渐没了动作,过了一会,人都凉了下来。

那人的脸上露出了一阵残忍却舒爽的微笑,他拍拍安倱的脸,感觉自己终于做了一回胜利者。

然后发现安倱居然对他的各种折磨全无反应。

他又一次出离愤怒了,扯碎了安倱身上绑着的绳子,然后拿起刀子在他身上疯狂的捅了下去。

等到安倱上半身几乎变成了一堆碎块,刀子都卷了刃不能再用,他才扔了刀,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一时的激愤之下,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趴在地上狂笑着,拳头疯狂的锤着地,锤的自己手骨都碎了,血汩汩的在地上留了一行。

结果他无边的空虚又席卷而来,巨大的绝望紧紧的包裹着他。

他颤抖的爬起来,疯狂的磕着头,全身哆嗦着,冷汗像是忘了关的水龙头,一层一层的往下流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大概说了几千个对不起,泪水和着汗水跟额头的血,一起搅和成一张明艳的姹紫嫣红。

他脑后的彼岸花得到了这一番滋养,疯狂的生长着,沿着他的颈椎向下,狠狠的插入了他的神经系统。

一声惨烈的嚎叫,他只觉得可能是过分浓郁的歉疚,让他的心牵扯着全身的肺腑,痛的不似人样。

抬起头,却发现床上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架子,剩下两根支离的绳子。

“混蛋!!!!!”

他把整张手术床举起来,砸了一个粉碎。

如果这时候那个顶着彼岸花大喊大叫,还在不断忏悔祈祷的人在这的话,大概会喜出望外,然后恨之入骨吧。

然而他这个时候并不知道,他的神不强调原罪,反而强调救赎,至少他理解来是这个样子的,人本身就会把自己推入很多自己不能改变的局面当中,但是这并不是我们的错误,反而,如果不能从中找到一条出路,那么就是我们自己不知悔改。

这种扭曲的世界观已经根植在主教大人的心中了,所以在大哭大叫一阵子之后,他反而恢复了平静,然后又给自己的脸上堆起了一个,一眼就能看穿的,“真诚”的透着圣光的微笑。

“把这间屋子收拾了,然后去帮何,哦不,贝内特小姐收拾一下屋子。”

他和蔼可亲的看着手下的人,对方僵硬的答了是就转身离去了。

多亏自己是专业的杀手,要不早就被主教发现自己颤抖的双腿了吧。、

转身下了楼,他叫上同伴,开车去了南城。因而理所当然的,他没有听见主教把他的名字划掉的命令。

第二十章 兜转

外面的事情,也没能如洛朗所愿。

发现阴谋之后,老头子自然且战且退,一边防备着对面的偷袭一边防备着己方的监视,然而那个小伙子如影随行让他着实头疼。

双方显然都是老熟人,过招像是在跳华尔兹,只有老头子这个外人像是块肥肉,晃晃悠悠挂在两伙人中间,想来一阵风把自己吹走。

老头子早就悄悄打开了安全带,准备趁着这千钧一发的功夫跳车逃跑,谁知道那边的有条不紊的报告着的小男生,在说明前面路上的坑洼和可能招惹的人物的同时,还能抽出手来给他打上一针麻醉剂。

早知道他应该把那只猫带出来,至少还能挡一下,顺手挠花这个小腹黑。

然而这边的枪声太急了,也太密,以至于几乎没有人听到远处轰鸣的马达声。

直到两边几乎同时打光了子弹换弹夹的时候,才发现一辆哈雷自远处冲了过来。

两边换弹夹只要三秒,然而哈雷把老头子带走,只需要一秒。

空气中还残留着机油的气味,混杂着臊子面刺激辛辣的厚重,竟然出奇的和谐。

“嘉怡”的人忙着和那边来路不明的越野车火并时,老头子没能摆脱粘人的男生,且战且退且躲,好生费劲,多亏这车车速够快,时机抓的又极准,这才把他从包围中拉了出来。

哈雷的后座被贴心的安上了扶手,他抓紧了,想说点什么,却发现风实在太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他们远远看见了天山的边,哈雷才停下来加油。

他摆了个自认潇洒的造型,对着满身臊子味的司机问道,“你这得是想我到什么地步啊,我刚下山,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你,怎么,老板娘现在不卖面改行拉黑摩的了?”

三娘没有搭话,只是白了他一眼。

她面相平淡,扔到人堆里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细看却能看出那一股凌厉的气度来,眼睛里市井气把狠戾深深压下去,虽然看上去顶多是个泼辣些的终年妇女,但老头子知道,这位祖宗改行卖臊子面之前,卖的是包子。

十字坡那种。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个正行,闺女一个人在外边闯你也没个音信。”

“我那不是还差最后一样东西嘛,何欢倒是不知道怎么压制住了,我心里总不舒服,觉得妖儿这病不踏实。”

“哟,有心了您,找着了?”

“没找到,但是我发现当初那个公主坟应该有问题,里面看着是唐代的风格,壁画却显然区别很大,而且当时我们进去的应该不是整座斗,下面至少有几层。”

本来想嘲讽他的老板娘听见了些进展,连嘲讽都忘掉了。

“几层?第一层就出了一个湿粽子一个鬼婴,下面几层。能有什么?”

“不知道,我在那边找东西的时候,看到渤海国的墓葬里有这一条,修建一座塔,塔下养着神的宠物,塔上安睡着神的奴仆。”

“哦,呵呵。所以现在是怎么样?博物馆变成动物园了?”

老头子无言以对,当年毕竟是自己的问题,日常被怼,他早就习惯了。

“盛爻出什么事了?”

“她去柔然了。”

他跨上车就准备跑路,又被老板娘一脚踹翻了。

“想什么呢你,柔然王城,不是秦始皇墓!”

老头子试图发动摩托,老板娘一拳把他从座位上打了下来。

“滚后面坐着去,我的车好吗?”简直不可理喻,怎么现在还有这么不要面皮的人呢?

“你刚才要是告诉我,他们把秦始皇给挖了,我还能踏实一点,祖宗啊,快开车行不。”

在所有人都在混战的时候,蝶语反而十分清净。

洛朗派来打扫房子的人,被木木“大显身手”,赶了出去。

屋子里现在就只剩下,“不速之客”,安倱了。

说他是薛定谔的粽子也不为过,这也正是他当初被斯塔夫选中的原因。

顺手抽了一个新的鳕鱼条给木木,在地上转了几个圈的馋猫这次得到了满足,幸福地蹭了蹭安倱的脚踝,就跑一边玩去了。

他从另一个世界归来的时候,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茫然,甚至有几次刚活过来,就又被自己饿死了,所以他强迫自己在这个阶段吃东西,然后专注在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上,恢复神智。

一盘卷饼下肚,他转身收拾了碗筷,打开咖啡机,磨了一杯93度的咖啡,又打了些奶泡浇上,在糖浆做的玫瑰上撒上可可和香草,又扔了一撮肉桂在上面,回到了沙发里。

——在穷讲究这件事上,疯狂逃命的邦妮显然不如安倱,毕竟斯塔夫中英混杂的贵族教育是他除了死亡唯一习惯的东西。

大致研究清楚了现在的形势,他默默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十分钟之内,你要出现在蝶语门口。”

“带着可以组装一个班的武器。”

“给我一辆牧马人,换成防弹玻璃。”

“对,能去f1飙车的速度。”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但是我真的着急,所以下半年你工资翻倍,东西送来就可以去度假。”

“对,我明天开始休假。”

“谢谢。”

除了不合理的要求之外,安倱还是原来那个优雅细致,待人诚恳周到的神父。

当然,如果不是他现在抱着空杯子已经喝了五分钟以外。

“对了,还要帮我带一套衣服,方便活动那种。”

“谢谢你,刚刚你还有五分钟,现在你还剩四分钟。”

一丝不苟的安倱坐回了沙发上,才发现空调一直保持着冰箱的温度,他有些慌乱,应该,还来得及吧?

在助理那拿到了他想要的所有东西,安倱锁好门上了车,然后用车子可以漂浮起来的加速度开动了他的牧马人。

邦妮留下了很多研究资料,他们不是专门处理这事的,只能通过答应条件的方式来换回人质,然而一块宝石能使得这么多人来,多半这快宝石是不能交易的。

而且人质自己已经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就变身了下一个猎手。

安倱一路狂奔,不知道怎样的,洛朗的各种行事方式都让他觉得眼熟。

斯塔夫的脸,就那样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安倱的眼,好像完全附着在洛朗身上一样。

突然想起当年没能被他继承的所谓计划,他突然有些毛骨悚然了。

得马上到那才行啊。

把车停在路边,开足了空调,紧闭门窗,他抱着那块捎带着的冥石,静静等待着另外一次死亡。

然后他的车就完美溶解在了空气和夜幕之中

第二十一章 止水

进入柔然的第十五天,邦妮放下了手中的导游小旗子。

“诸位,我们这趟游,倒也算是值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到冥界旅游一圈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呢?人的想象力要比真实恐怖荒谬的多,死亡显然比这个地方安详的多。”

安倱默默开了口,用他那种温软的语调来讲笑话,起到的舒缓效果比龙三的冷幽默好上很多,好像这里不是别的地方,只是一个他私人的变态收藏而已。

几个人的紧张心情散了不少,大脑终于回归正常频道开始思考问题了。

“既然我们来的时候,是神像下面的通道,而柔然城其实本质上只是神塔的一部分,那我们只要走到神像下面,基本上就能原路返回了。”方良对于晕过去的时间只是略有耳闻,所以他的大部分世界观,还停留在唯物主义时代。

“来的时候我们有蛇坐啊,这里空间和外面有些差别,要不然怎么那么快就从天山到了罗布泊的?”邦妮扁扁嘴,一脸委屈。“现在倒好,老金这个货,可能是被政策困住了吧,不能进化就只会睡觉。”

林语想说点什么,却还是压下了关切的目光,背过头去,假装和安倱师兄弟情深,拉着小手手到一旁切切私语去了。

那边龙三看见了,难得多说了几个字,把林语压下去的给问了,“邦妮,你的灵力,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

邦妮无奈摊手,“外挂用太多,人长得美也不行咯。”

方良一辆着急,“啊?那你不能出什么事吧?”

话问完又及其诧异的转头看向龙三,“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他自然地恢复高冷。

方良不太舒服的想再问点什么,却被盛爻打断了。

“好啦好啦,这个时候呢,群策群力找出路才是正事,但是吧,咱是不太可能直接炸一个出路来的,我们暂时找不到这个神塔的生门在哪,但是柔然人既然有人从这里离开,而且很显然有进出的人,就证明还有一条通道存在。”

“而且,他们搞了这么大一个阵仗出来,总不能是把自己搞死用的吧?”

“就是就是,王陵打开之后,王的影子都见不到,肯定有猫腻,我们现在就去,翻了那个王的斗,说不定出路就在那。”邦妮像一只气炸了毛的猫,插着腰气鼓鼓的。

没有国王的王陵?

林语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在幻境里,我们看到的柔然人分成了三份,一份被一个老妪牵引着,整装离开,一份从地下爬出来,还有一份,在广场上……不管他们了,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听从的,是一个人的指挥!”

陡然间柳暗花明,中间那个可疑的停顿只让邦妮脸红了三秒,然后一切正常的拍了拍手,“就是这样!如果,最后一个国师和国王是一个人,当然只可能有一个陵墓,非常有可能的是,王陵附近的空间,被人导引到了国师的墓附近!”

在此之前,进入柔然的第八天,众人终于汇合,来到了国师的棺材前。

一块巨大的红宝石被做成新月的形状,高悬在人群之上,又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在俯视着这个混乱的世界。

周围暗淡下去的,是其他的宝石被做成完整的月相,轮回两次,一半的满月在国师的棺材旁,一半的满月在神像的莲台下。

随着蛇群的撤离,神像的重量明显减轻了,一声轰鸣之后,祂头上的王冠开始缓慢而沉重的转动起来。

盛爻有些恶心,她抬手扶住国师的棺材,想拿出罗盘算出一道生门来,却发现手不听使唤的朝着国师棺材的正中央探去,在冰冷的石材上几乎留下一道深深的血迹,却是腕子上的尸玉飘了起来,然后狠狠的扎进了棺椁中央的一个空洞上。

好像做了什么决定,那条半龙猛然穿过了蛇群,径直冲到了他们面前,把他们扔到了自己背上,然后飞速冲进了神像下面的小门。

也不知道它哪来的声带,咆哮出一声清脆的类似龙吟的声音,喝退了那些曾经高居神坛之上的蛇群,在身后,关上了门。

如果不是骑在那条半龙的巨蟒身上,盛爻他们刚进来就会被大风吹走。

猝不及防的,他们就这样和柔然城相遇了。

柔然王城的广场和幻境中完全相同,邦妮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然而这点小小的尴尬很快就消失了。

一些黑色的雪纷纷扬扬,就像祭扫时没烧完的黄纸,飘洒出来,淹没一切生机。

——里面居然还埋藏着巨大的恨意。

这是一个广大的世界,整齐的街巷,安静的沉睡着,好像主人只是刚刚离开,并不曾沉睡千年。

柔然城另外一头的老头子两人,静静地在屋子里,看着手上的屏幕。

上面标记的,刚好是盛爻一行的位置。

“你说妖儿他们大老远跑这来干什么而且进来之后不去找东西怎么在原地停下了”看得眼睛都酸了,老头子开了口。

“本来这不是上面的任务,爻爻来我这拿东西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自己手痒痒。”

老板娘开始不断调试设备的精度,却不断有干扰,这让她十分窝火。

“但是基本上除了找你个老不休的,她就没自己出来过,我往外一看,施凌的徒弟跟何家那个小丫头都在呢。我就知道,得,事大了。”

设备终于好了,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干扰,但是好歹那几个在原地的点已经开始动弹了。

白了“老不休的”一眼,老板娘继续说,“好在我看她这次买的东西不一般,特意加了点东西,这才发现,他们是往柔然来了。”

老头子正等着她的下文,却发现老板娘突然全身哆嗦了起来,“怎么了?”

她把带着的尸玉扔到一边,看向窗外的黑雪,突然有些无奈。

“有人惹到不该惹的人了,你家丫头这一趟真是声势浩大。”她努努头朝窗外示意。

“你直说是想我了千里追来的不行吗,绕这么多圈子。”老头子抬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看见极深的夜色。

“一边去吧你,要不是在路上碰上你,就算你被绑了我也不会去救你。”

“行行行,你要矜持,我知道。”老头子风骚的转了一下头,然后低头看了一下屏幕上的小点,“那他们这是干嘛呢,就在这绕圈?”

“多半是被诅咒殃及了。”老板娘的声音里带着无数的担忧。

“哦,下个降头嘛,什么大事啊我当。”

老头子坐在一旁,刚想找点吃的,突然窜了起来。

“你说盛爻他们怎么了?!”

他转身就要向门外跑,结果被老板娘一把拎住了衣领。

“瞎操心什么呢,早干什么去了?有何家那小姑娘呢,出不了大事。现在你出去,自己都保不住。”

老板娘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把老头子顺手仍在一边。

老头子只好无奈的坐下,没多久又站起来,绕了几圈,再坐下……

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七天之后。

“指路,指路,指路!”

邦妮脸红了三秒,努力地无视林语提到的那场幻境。

“嗯,简单粗暴的咒语,我喜欢。”盛爻点点头,示意邦妮什么都没发生。

她拉着邦妮,想说看看那条半龙能不能用尸玉再弄醒一次。

砰的一声,那块紫水晶变成了一朵盛开的彼岸花,一条长长的花蕊,笔直的朝向他们对面的岩浆。

“成功了!”邦妮跳了起来,走到岩浆旁,一片花蕊落下,沉入其中,没过多久,就有一口大锅从铜树上飘落,还撞了一下冰山降温,漂到他们面前,铁树的一条枝干光溜溜的摆在那,像是一条硕大的船桨。

第二十二章 噬骨

坐到那个巨大的锅里,老头子有些震惊了,原来,传说中的何家人,入旁人难入之地,取旁人难取之物,居然是真的。

他看着几个人鱼贯而入,虽然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和嫌弃,却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倒真的和他们当年很像。

老了,老了。他轻轻叹息。

几个人似乎都不会划船,安倱左右看了看,极为自然的拿起了桨,顺着花蕊的方向,划了过去。

他们沉浸在一种诡谲的兴奋之中,没人看向他们走过的地方。

火焰渐渐熄灭,光亮沉浸下去,只剩下极深极深的黑暗,水纹荡漾,破碎的花朵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扎根进了土里,慢慢开出了一朵,纯白的花。

剩三天的补给,邦妮手中的曼珠沙华还有一大半的花瓣——每到岔路,它就掉落一片花瓣,然后下一片伸展出来,指引着他们下一步的方向。

给众人分发了压缩饼干,盛爻抬起头,就看到邦妮已然睡眼惺忪了,在这样灵气稀薄的地方,维系这样一个法术,着实伤及心力。

于是她只好让邦妮缓个神,“小欢子,别总盯着那朵花了,前面大路通天,应该没有岔路了。”

“不盯着它我干什么啊,还以为打开了副本会有什么奇遇之类的东西呢。”邦妮颓然地扁了扁嘴。

“可别,副本里要是有个什么小boss,咱可没那么多战斗力。”方良挥了挥他的手。

“柔然城本来就诡异,你说他们怎么把王城建成这个样子的?”盛爻好歹把饼干塞了下去。

“其实,这应该不是柔然人建的。”邦妮抬起头看着他们刚刚路过的一尊佛像,目光悠长,仿佛穿越时光。

“柔然人,应该和某个我们未知的文明有过交流。至少也是一种宗教,或者信仰,‘他们’才是最开始在此地建塔的人,而柔然人,只不过机缘巧合,把自己的王城,建在了别人的屋檐之上罢了。”

老头子一惊,整个人有些哆嗦起来,却很好的把自己控制住了,连旁边的安倱,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什么样的文明?”安倱饶有兴致的问道。

“柔然人刚刚进入罗布泊的时候,应该还是保持着部落的状态,然后有一天,国师也好,国王也罢,他们进入了万神塔,了解这这种宗教,或者说,接受了宗教的布道。”

他们借此,建立了一个个完美的城池,然后种族繁衍,发展壮大。

“他用人权,推翻了神权,然后扛着君权神授的大旗,高踞在王座之上,真是讽刺。”安倱疲的放下手中的桨,发出了一声感慨。

在故事里的人愕然的抬起头,才发现,摇摇晃晃中,小船终于走到了河的那头。

几个人站在万神塔的塔底,感觉有些茫然——来路以逐渐隐没在视野之中了,唯有塔中的长明灯火,摇曳出一丝悠长冷淡的光来。

这样的时光,于他们而言,实在是难得。

七天之前,众人刚刚进入柔然城。

盛爻身上的尸毒一下子就暴动了起来,彼岸花恨不能吸干她身上的所有养分,然后破土而出。

一下子,盛爻的整个眼睛都变成了黑色,抬手掐了一个诀,就砸在了邦妮身上。

林语没躲,邦妮有些慌了,用力晃着林语的肩膀,却把自己摔倒了地上。

刚要说些什么,就看见林语躲过盛爻之后,抽出了他的青铜刀,向着邦妮砍了过来。

邦妮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去,正好看见一觉睡醒的方良死死扼住了龙三的喉咙,龙三把他甩向一旁,掏出枪就朝盛爻开了两枪。

子弹在空中反向,龙三灵敏的躲了过去。

风越来越大,半龙在放下几人之后就团成了一个团,现在差点被吹飞了起来。

子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痛骂和尖叫声,间或伴着闪光弹的亮光和火箭筒的爆裂。

城中一座塔楼上巨大的钟突然敲响,路旁的传送带把食物和水送到各家各户,然后漂浮着的柔然人,从门中走出,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在躲避攻击的间隙,邦妮看到圣女穿着她暴露的白色礼服,带着一位新选出来的圣子,飘到了广场上空,开始了每日的祭神。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她偏过了头,然后又飞快的转了回来。

死死盯着那个圣女的脸,邦妮突然觉得啼笑皆非。

——那喵了个咪的居然是她的脸!

盛爻一个火球砸了过来,邦妮又在地上滚了一圈。

她身上一块宝石都没有,任何可以给她提供灵力的东西都不存在,盛爻的攻势越来越凌厉,术法越来越复杂,然而人也愈加虚弱,就快难以为继了。

三个男人的物理攻击还能维系一会,只有方良身体更为虚弱,却不知道怎么像个大粽子一样摇摇晃晃,不弄死龙三誓不罢休。

邦妮手上渐渐流出了无数鲜血,一点没少的流向了盛爻,好像最好的养料一样,滋养着她胸口疯长的彼岸花,几乎已经蔓延她的全身,颜色一点点由黑色变成鲜红。

雪越来越大,盛爻行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终于,最后一朵曼珠沙华在她的眉心炸裂开来,她一个翻腾在空中冲到邦妮面前,探手冲破肋骨的阻挡,抓住了邦妮的心脏,狠狠的捏了下去。

一声尖叫穿云裂石,惊醒了抱着冥石的安倱,也让盛爻动作僵了一秒。

时光似乎在此刻被拉得无比漫长,漫天的雪就像是一张白色石纹纸上的细小花纹,这世上的一切在一瞬间都变得无比的白,让所有事物都像是曝光过度的照片。

盛爻眼中浮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痛苦神色,然后双眼中的黑色重现,夹杂了血色的符文,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好像太极图的一半圆圈,然而墨色中却并没有那一点白。

直到邦妮的双眼和她对上,时间开始缓慢的流动,拉动空间像是一帧帧转动的图画,开始一格格跳动开来。

“噗通”一声,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震动了一下。

由邦妮的心跳带动着,还连带着一丝细微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血液迸射回躯体的同时,自邦妮的心脏,一朵曼陀罗华在她的体表悄然绽放,枝缠蔓绕,最后在她的眉心定格。

盛爻的身体里有无数花枝穿过手掌扎进邦妮的心脏,两厢挣扎着夺取彼此的力量与养分。

并蒂双姝,各争其妍。

当年第一次,邦妮的灵力失控的时候,也是这样。

第二十三章 危夜

当众人再次回到那座塔的底端,

蛇群已然不见了,斑驳的壁画因着它们的离去而显出些凹凸不平的花纹来,上面画着柔然悲哀又奇诡的历史。

老金还睡着,所以他们要想走到国师的墓室沿着来路回去,便只能靠着一双双疲倦的腿了。

补给还够他们省吃俭用两天,盛爻看着疲倦的众人,只好招呼着,草草收拾一下,在河边暂时驻扎下来。

龙三扛了抢守夜,睡眠对他来说实在可有可无,到了他这个年岁也好,还是他经受过的那些也好。

林语还是在他旁边默默擦着刀,显然没有要睡的意思,低下头,有些发红的眼睛落在刀刃上,睫毛和垂落的刘海完美地遮掩住所有表情,自然,也遮住了远处邦妮一声轻轻的叹息。

虽然邦妮的故事给他们换季了不少压力,然而这一路上的观感,却是不怎么舒服的。

一路上的壁画囊括了太多东西,而柔然人对于动物的崇拜又不仅仅局限于蛇,只不过它们和神的关系实在太过密切,才显得地位崇高。

而那些各种动物拼凑起来的画面,简直像是弗兰塔斯肯的翻版,其他人还好,只当是一场荒诞的戏剧,然而盛爻在喝过陈尘给的各种动物药剂之后,都不免有些反胃,何况林语?

当年的事情邦妮大致有些头绪,却从不肯动用自己的能力去窥探,在这种时候,也只能剩下悠长的无奈了。

收拾了睡袋——难为安倱的车里还有这种储备,邦妮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这么多年她都不敢面对睡眠,只能靠冥想来代替,到了这种灵力耗尽又精疲力竭的时候,刚好可以好好休息。

方良简单的搭了一个防御工事,又协助老头子在上面加了几个驱邪的符咒,拎着睡袋,看了一下那边颇为和谐的两个守夜人,就打着保护女生的旗号倒在了邦妮旁边。

老头子和盛爻虽然说久别重逢,然而时光匆匆跑了一遭,顺手给他们塞了无数隔膜,剩下的那一份牵挂,如果拿出来摆在眼皮子底下,两个人都没办法好意思起来。

老头子太不靠谱,还没来得及目送,闺女就已经近乎远去了。

于是只好默默地守护在一旁,那边躺着已经冲到异次元的安倱,不知道为什么,划过这一段路,他居然累到不能行动,这一觉睡过去,差点直接到生死之间。

无论如何,在一番折腾之后,声响都渐渐凝固起来,连带着冷焰火悠悠的光芒都变得宛如实质。

如果能把一片虚无的黑暗称作夜晚,那这一夜,几个人确实休息的很好。呼吸悠长平稳,心跳舒缓安然,只是这声响砸在空荡荡的塔底,显得有些吵闹。

守夜的两个人没有太多交流,怕吵醒他们,好在这俩人习惯了不说话杵着,倒也不显尴尬,这一路紧赶慢赶,等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要救的人带了一车军火前来救援,也不知道他们这一番折腾是为了什么。

正自顾自出着神发呆,刚刚的不适感一过去,林语的困意就上来了,眼皮开始有些打架,恍惚着,龙三图片扑了过来,把他死死压在身下。

要不是龙三拿手垫了一下他的后脑,这会肯定已经青了,只是可怜了他的后背,被地面隔得生疼。

两个人呼吸和心跳略有些加速,龙三却很快平静了下来,没等他发问,就伸手堵住了林语的嘴。

四下茫然,破空声轻巧的响起,跟着子弹弹到石头上的声音。

——有人?!

安倱是第一个窜起来的人,从进入柔然以来,他经历的,就远超了曾经的一切认知、

四天前。

安倱刚刚从死亡中回过神来,在车里他遮住了眼睛,看着前方的阳光有些茫然。

但是邦妮的一声尖叫,飞速的让他回过神来。

手边的各种资料提醒他进来之后要干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给他的感觉反而像是另外一头的世界,他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方向。

手里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似乎是邦妮当初留下来做提醒的,然而这个粗心的人居然什么都没带走。

纸条上打印着,“进城看黑雪吹笛”,笛谱和笛子就在一旁。

想也没想,他便照做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尚且不知,只是笛声落下,对面的屋子里,便钻出了一脸震惊的老头子和三娘。

“你,你怎么会吹安魂调?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这俩人本来在屋里呆着,不太敢出门,但又不知道那些孩子,对这个诅咒,究竟能不能应对。

老板娘开了窗看向外面,然后顺势靠在了窗户上。

她旁边一束光斜斜的打在地上,千年的灰尘缓缓在空中漂浮翻腾着,她交缠了双腿靠在那,有些慵懒散漫的看向窗外,不施半分粉黛,油烟却也只是极少的侵袭了她的眼角和嘴角,肤质还是柔软白皙的,如果不是那双太过精明的眼睛,大概被认作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也不一定。

虽然她极力把自己隐藏进人群,本身却还是极美的。

老头子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又不想打破现状了,他们一个在土里奔忙半生,一个在油烟之中驼着腰隐藏一世,这样静穆安详地美好却几乎从未有过。

一生风雨飘摇,求得半晌贪欢。

谁不想要一个不大的屋子,里面住一个勤快的女子,一双开心的孩子。

可惜人至暮年,孩子算是有了俩,活得自立自强民主和谐,孩子他娘却是一段谁都不愿提及的历史。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老板娘瞟了他一眼,难得没有说些什么,抽出一支细长的烟点上,薄荷的清香伴着一缕烟尘在空气中起伏,这让她看上去像是八十年代的港星,绝代风华,不过如此。

可惜他们都知道,出了这里,她还是店里那个胖胖的老板娘,除了帮夜行者准备装备,就是每天弓着背含着胸,炒着臊子,煸着辣子,一碗又一碗面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精明勤快,心肠极热,性子又烈的不行,十里八镇没一个敢来招惹。

他们早过了热血的年纪,只有扛不动风尘和枪杆子的文人,才能饮冰十年而不凉赤胆。

这边厢一个半吊子老土匪,一个十字坡卖过包子的泼皮破落户,要不是身边还有这几分牵挂,早就猫在小窝里孤独终老了。

然而牵挂在这摆着呢,还扛得动一杆枪,罗布泊的黄沙万丈,老子就得帮着几个孩子扛起来。

自古美人多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

两个人刚生出些感慨,门外的笛声就传了进来。

“外面这是到哪出了?怎么还唱上曲了?”老头子有些奇怪的看了出去。

“等一下,这个……这不是安魂曲吗?怎么还有人能吹这个?”三娘开了门,就看到了对面的,硕大的一辆吉普。

作为“一丝不苟”出现在干闺女家店里的小男孩,老头子对安魂还是有些印象的。

当然,干闺女是老头子自己封的,邦妮可不敢让任何人和自己有上瓜葛。

于是,三个人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晤。

第二十四章 何夕

“您是盛先生吗?”安倱有些疑惑。

之前邦妮跟他讲过,老头子的失踪,他也是见过老头子的照片的,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句先生,愣是把老头子嘴边的小子。给收了回去。

“啊,那个,对,是我。”

“是盛先生吧?我是何欢的心理医生,小时候和师父去北城天街拜访过,您恰巧寻物未归,后来这些年,又一直忙于事业,这才没能和您认识,真是不巧。”

“你师父是?”

“北城天街”这四个字,对当年所有人来说,提起来,都不是太过舒服。

但医祖施凌只有林语一个徒弟,这个果男,又是哪冒出来的?

“斯塔夫达恩利主教。”安倱微微颔首。

于是老头子嘴里那句,“呸,老神棍。”又被收回去了。

“这样啊,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光,哦不,‘一丝不苟’的出现在何欢那,是几个意思呢?”

老头子上下打量着安倱,两边靴筒里都有匕首,腰里两把手枪,身上至少背了三十发子弹,车里还有不少弹药,这一套行头,和“心理咨询师”大概相去甚远。

“实在不好意思,这中间有很多不方便透露的细节问题,但是我完全没有恶意,之前何欢他们回来这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我来一方面是为了告知他们,不需要再受人挟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帮一把手。”

说着他展示了身上的所有装备——匕首,沙漠之鹰,车里的rpg和弹头,还有几根电棍,生活补给倒是没带多少。

老板娘饶有兴致的上前,把安倱车里的零零碎碎打量了一番,觉得小伙子很有前途——她以前给人提供装备,从来没往组织一个塔利班分子身上考虑。

她拍拍安倱的肩膀,“我听爻爻提过你,倒是没想到啊,‘神父’居然干的是教父的活,有前途。”

安倱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节的微笑,“跟我师父呆的时间长了,总觉得说,有备无患会比较好。”

“宾果!我一直喜欢这四个字,要不出来干活的都去我那拿东西呢,认识一下,守夜人都叫我三娘。”

三娘说完转头,看向老头子,“那边那个也不是什么先生,喊一句老头子都算抬举那个老不死的。”

“说你呢,上车,不想要闺女啦?!”

“诶诶,来了。”老头子一迭声上了车,却发现三娘并没有跟上。

“你,不去吗?”

“我这个体质,不能下斗你也不是不知道,回去等你们消息。”

虽然又一次不清不楚上了别人的车,但是这次的事情,看上去倒是挺靠谱的。

七天之后,好在安倱带来了足够的武器。

细微的枪声响起之后,众人还有反应的能力。

虽然加了消音器,可是这四周静的出奇,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龙三赶忙叫醒了几个人,其他人都睡得沉的过分了,张开眼睛,还略略有些茫然,只有邦妮飞速起身,捏碎了一块绿松石,一团火球就扔了出去。

借着火光,众人算是车顶清醒了。

这岸边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平坦,在暗处又许多大大小小的石柱石壁难以觉察,一时大意没四周观察,却是中了不知道谁人的埋伏。

好在这队伍里大多是多年的老油条,下一波子弹未至,几个人已经飞速的收拾了东西,准备找地方隐蔽。

流弹四散而来,方良不小心挂了点小彩,子弹没打进肉里,也就不怎么在意,跟着大家一起走了。

到最近的石壁后面,龙三开口,“心跳声不太整齐,三四十个人,六个方向,队伍不齐。”

“应该是最开始那伙人。”邦妮试图卜算,然而各种宝石用过一遍,剩下的效用都不太大。“第一次进万神塔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人窥探,但是那个时候灵力太弱,只能草草下个标记。但是刚刚,那个人一定在旁边。”

“咱们现在……”

“闭眼!”龙三突然喝到,几个人下意识照做,却还是觉得眼睛一片灼痛,好在老军火头子耳朵灵。

一声声枪响传来,众人只得不断前进,虽然尽量避开了看上去方便的石柱,等绕到一侧,却还是早有埋伏,龙三回手一枪托砸晕一个,却没注意身后,方良扑上去,锁喉肘击连着那人向上斜抛,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连贯。

枪声小了,刚想喘一口气,方良没来得及收回的腿又被流弹擦中,林语赶忙上前处理伤口,方良大手一挥,“赶紧出了埋伏圈再说,不碍事,我血厚。”

前面三块石头,右边的最方便,左边最远,龙三刚要开路走中间那个,却被老头子拦下了。

“地上有机关,等他们换弹,走那边。”

邦妮有些奇怪,顺手把刚刚的石头末丢了过去,结果弩箭凭空而起,紧接着硝酸哗啦啦把那块可怜的石头浇了个灰飞烟灭。

“三、二、一,冲!”对面这一梭子子弹刚打完,老头子就领着众人冲了过去,刚刚刺鼻的气味还没消散,盛爻一个凌厉的飞踢,手刀一砍,又扔出去一个设伏的人。

邦妮刚想说话,一道寒光自暗处闪过,林语想都没想就飞扑上前拦住了邦妮,她近旁的方良冲过来挡了一刀,两发子弹出膛,又换了一场安静。

谁知道这边刚结束,三四个人又包抄上来,林语赶忙把邦妮塞给盛爻,刀背砍晕了挑起来扔了出去,后面老头子几片龟甲破空而出,又解决了暗处蛰伏的几个麻烦。

林语匆匆忙忙给方良止血,老头子把卦板搓出火来也算不出结果,一阵强烈的爆炸声传来,几个人刚要继续前进,邦妮却把他们拦住了。

她刚要说话,龙三压抑着愤怒又是一句,“闭眼睛!”

敢情对面的闪光弹是国贸批发市场三块钱一个批的吧。

“不能再往前走了,咱们一上岸就被人算计好了。你们常年在外面活动,可能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睡得那么死吗?而且……”邦妮说着话举起了自己的手,老金变成的镯子有些瑟瑟发抖,鳞片都扎了起来,狠狠钻进她的血肉之中。

然而碍于政策,它现在成不了精,醒不过来,倒也侧面说明了,这地方有什么莫大的危险。

枪声依旧,却没有人跟上前来,几根老油条这才反应过来,基本上这一伙人一路上都是让人赶羊一样赶过来的。

“洛朗,倒是小看你了啊。”安倱想着。

第二十五章 夕夜

向导离开盛爻他们,回到部落的时候。

就看到族中,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祭祀。

伊丽拜尔换上了厚重的礼服,并取了三牲祭祀山神。

全族的人割破了左手的手掌,血流出来,在空中聚集在一起,渐渐变成一朵云的形状。

然后天上慢慢出现了一朵一模一样的黑云,缓缓的向着沙漠中聚集开来。

风愈加凛冽,能把人刮走,或者再坚硬一些,就能割开你的血肉,它刮过柔然王城的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人,都不能幸免。

“这一次,你们有去无回吧!”

“强闯堕神之谷的人,还敢伤害我族亲人,必将受到神明的惩罚!”

向导很是疑惑,刚想找一个交好的族人询问情况,就看到浅央抱着达卓的尸体,出现在了祭坛中央。

浅央刚一出现,就爆发出了巨大的哭声。

“哥哥!他们抓走了哥哥!还把他……”

“不对啊,那几个人刚刚和我分别,什么时候抓走的达卓?”

伊丽拜尔却毫不知情,她一刻不停地念着咒,直到那朵血云慢慢飘到天上,和黑云融为一体为止,然后所有人都保持着跪立的姿势,静静失去了意识。

不多时,他们头顶的阴云消失,大地开始不住地颤抖,然后,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

伊丽拜尔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过了几天,伊丽拜尔苟延残喘着,看着族群分崩离析。

她静静躺在毡房里,大儿子在不远处停着,小儿子在旁边守着灵。

枯黄的牧草对游牧人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当然,伊丽拜尔大婶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她给城里的人下了致命的诅咒,自己不付出些什么代价是不可能的。

生命的一般等价物,自然也须得是生命。

她只丢了一个儿子,却要用一城的人来报复,自己若是全模全样的,任谁都是交代不过去的。

牧草枯黄,牲畜瘟死,族人迁徙,四下流散。

最后一批游牧人,最后一次逐水草而居。

剩下的,都汇入到广大的世界当中去了。

沙海翻腾波动,将草场逐渐掩埋,也渐渐吞噬整座柔然城。

“伊丽大婶,这么就去了的话,神可是会责备你的呢。”

外面,突然响起了洛朗的声音。

两个仆从挑起了毡房的帘子,在地上撒了些圣水和花瓣,然后两个样貌过人的男子拿着厚厚的仪仗走了进来,跟着一个长袍极为华丽的人,却被仪仗挡住了面貌,不见世人,身后跟着的,是一个整理长袍的孩子,还有另外一对仪仗。

“洛朗大主教,别叫的那么亲,我跟你并没什么关系,而且,神的草原不容异端亵渎。”

她本来在默默地回忆着自己的一生,这会,眼底又一次闪过了凌厉的光。

虽然到了现代社会,她可以过上一段普通妇女的日子,一族圣女的担子还是把她压得难以承受。

不过,除了没能亲眼看见仇人的惨状,她总体上对自己的一生还是满意的。

从堕神谷出来之后,一支族人走上了西迁的道路,剩下他们,守灵也好,被抛弃了也罢,到现在,她能掌握的也不是全然的历史,只剩下一段史诗,荒谬而完整。

到她这里就结束吧,她想着,也不必再告诉孩子了,反正他们和那些融入了鲜卑王朝的族人一样,都有广大的世界。

隔着厚厚的仪仗,也能听到主教的冷笑和轻哼。

他身后的小男孩吃力的搬上了他那个硕大的椅子,让他像个红桃k一样高踞其上。

他甩甩袖子,满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毛,“你要知道,我的‘神’才是真正的神,你们也好,散布在各处的‘众神’也罢,连最低劣的子嗣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腐朽无能的仿冒品而已。”

小儿子走过来,想给伊丽拜尔拿上几个垫子,她却吃力的盘坐在榻上,腰背笔直,繁复厚重的礼服让她喘了些粗气,但她并不在意,反而把自己的头发捋顺平整,又扛起了她硕大的发冠。

“真是好笑,不过是个传声的的喇叭而已,连自己的主子到底有没有都不知道呢,就出来到处咬人。”

“不知道好笑的是谁,一把年纪了,有些幻觉很正常啊,何况这个时候,冥使多半是要来接你回疯人院了吧。”

他一条腿踩在椅子上,用胳膊拄着脑袋,心不在焉的摇晃着另外一条腿。

“冥使是个什么东西,神在人间行走的时候,用的就是我们的名义,我们的样貌,我们的声音,就是神他自己的声音。”

伊丽拜尔微微扬起了下巴,眼中满是不屑。

“神从不屑于在人间行走,你们看到的只是祂不同的投影而已,人类在离开家园的时候,就已经是被神遗弃的种族,你们不要把阿猫阿狗都算作神的行列。”

“我们悲悯宽恕一切无知的妄言者,傲慢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犯下的最大过错。”

“人们总拿无知当天真,管中窥豹也敢说自己心中了然?”

“朝菌不知晦朔,夏虫不可语冰,神全知全能,也要谦卑的承认自己的无知,可况人生短短几十年,但神总是把该前进的步伐,指引给世人。

“愚忠简直是老年人的通病,南北朝过去很久了,大婶。”

“狂妄是小孩子必须付出的代价,要走的路长着呢,小子。”

“没关系,我来日方长。”

“不好意思,死亡是永生的另一种形式。”

“谁给你的勇气顶撞神的代言人?梁静茹吗?”

“不过是个传声的小子而已,神行走人间,即是我们行走人间。”

“你见过你的神吗?我见过”

主教突然哑然了,低低咒骂了一句。

伊丽拜尔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丢失了你的风度吧,小子。”

主教愤然而起,却又想起了什么一样,窝回椅子里,摆弄着耳边金色的头发。

“倒是还要谢谢你提醒我呢,都差点忘了,我来这里要做些什么。”

他低下头,拿出自己的项链在嘴角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开始念了一段冗长的咒语,随着他的抑扬顿挫,起承转折,伊丽拜尔开始不住的咳嗽,身子剧烈的颤抖,然后生命力像是肉眼可见一样,从她的身体里流失开来。

但是她的一切器官运转良好,除了皮肤越来越干瘪,直到水分完全消失。

除了她的心脏,一切都完好的保存在身体里。

主教的项链旁,多了一颗细小的绿宝石,闪烁着幽幽的,流动的光。

“附近应该有合适的地方,埋了吧。”

他面无表情的下了命令,转身,也不管后面的仪式,就走出了毡房,护卫只好作了四人编队,在他身后铺排开来。

伊丽拜尔的小儿子扑闪着空洞的眼睛,和门口的孩子一起,拉开了主教的衣袍。

“对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你哥哥是我的人带走的,要不然,他们怎么能到的那么快?”

第二十六章 惊梦

进入柔然的第八天,

盛爻追着邦妮扔火球,龙三暗器往盛爻身上飞,方良追着龙三肉搏,林语拎着长刀砍方良,邦妮满地打滚,各种逃窜。

而那些黑色的雪纷纷扬扬,就像祭扫时没烧完的黄纸,飘洒出来,淹没一切生机。

就在盛爻的手死死握住邦妮的心脏时,安倱的笛声传了过来。

一声清脆的龙吟传来,打碎了这一瞬间的静寂。

黑与白片片剥离,半龙化作了割破太极中黑白的那一抹弧线。

光影挣扎着回复了本来面目,留下一个几乎面目全非的世界。

几个人恢复了神志,各自在地上苟延残喘着。

地上的黑雪逐渐散尽了,其中的一堆黑雪,摆摆尾巴,消失在柔然古城之中。

檀香味的铃铛晃晃悠悠,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安倱手里的笛子刚刚才没了声音。

邦妮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口一口往外喷着鲜血,那漆黑黏腻的血像是强酸一样,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大洞,不知名的气体幽幽冒了上来。

她颤抖着回头去找刚才龙吟清脆的半龙,却发现那几米长的大蟒已经变作一小条儿,缠在她的手腕上,像是个造型古朴的手镯。

感念这小东西似乎跟定他们了,还几次出手相助,她暂时压下了把它和万神塔里的雕塑化为一类的想法。

抬起手,搓了一把空中势头略有减小的黑雪,她开了口,“抱歉,各位,我没有考虑清楚前因后果就把各位聚集到这里。刚刚应该是外来的人诅咒了这座古城,这说明之前逼迫我们来到这里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很可能是外面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要不然退出去,再做打算?”

“既然他们已经坐不住了,很显然,外面的人认为,他们手中已经没有能够胁迫我们的东西了。”林语是几个人里受影响最小的一个,他收刀入鞘,继续说道,“而我们反正都已经走到了这,不如干脆走下去,拿到他们当初要求的东西。”

他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既然他们大费周章也要拿到,就说明这东西,作用一定不小。”

邦妮听着也有几分道理,却总有什么地方不习惯一样,在林语的话里听到了一些异样。

她诧异的看了一眼林语,却发现,林语根本没在看她。

就像是她以前故意躲着林语一样,现在她对林语来说,就像是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氮气,存在与否,都差别不大。

她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却怎么都堆不出一个合格的微笑。

“好吧,刚刚因祸得福,我的灵力在冲击之下恢复了不少,一会我再开一卦……”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把见了鬼的表情扔在了她的面前,林语比较特别,他的目光穿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地面上。

或许神志不清的时候,我们反而能更加人认清自己内心的怪物,林语想。

陈尘或许已经死了,林语却还活着,而且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当初他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表面越光鲜,内里越龌龊。

当他以为已经被尘封了的东西,残值断臂也好,绳索镣铐也好,肆意横流的鲜血也好,都已经尘封在记忆深处,甚至几乎和他的生命绝缘的时候,久违了的感觉在他的胸口蔓延开来。

即使过了这么久,他都不敢承认,自己曾有过沉醉在堕落之中的半分快感。

甚至当火焰把他灼烧的面目全非的时候,他反而得到了诡异的平静和极致的享受。

他还活着,沾染着淋漓的鲜血,保持着光风霁月的外表,皮囊之下,却是一个丑陋的怪物。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拿起手术刀做一个外科大夫,在来柔然之前,他本以为,自己一生都会以一个儿科大夫的身份,去赎罪。

然而这都已经是奢望了。

即使他还能维系现在的样子,坦然也已经变成粉饰太平的一层面具了,尤其是,当他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的内心的之后。

他把手放在口袋里,轻轻的抚摸着已经有些干燥的青草屑,似乎那上面残留的陈皮气息,还能让他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的体面。

然而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他终于选择了邦妮曾选择的道路,用退让和远离保护自己最想保护的一切。

所以不约而同的,两个人错开目光,看向远方。

邦妮在释然中找到了一丝无奈的惋惜,捏紧了自己的檀木手钏,她掐指算了一下,安倱似乎没什么大事了,这么长时间,光顾着和林语拌嘴了,也没顾上盛爻。

“爻爻啊,那个,咱们下面怎么办啊。”她转过头,问道。

没有任何回应。

盛爻安安静静躺在地上,似乎是昏睡过去了。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盛爻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但就是这一点印象已经快把她逼疯了。

“爻爻,爻爻?!”

真是的,晚去五分钟又不会被教导主任抓到嘛,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赖床。

突然一个激灵,她回过神来。

穿过厚厚的黑雪,她看见了也刚刚从梦魇中惊醒的安倱和四张焦急的脸。

——躲进黑雾的林语和龙三,稍有好转的方良,疯狂招魂的邦妮。

“怎么了你们这是?不就睡了一觉吗?我……”

她把头发拢到脑后,甩了一下,从癫狂的状态又变成了那个干练的盛爻,刚想说点什么稳定军心,就慢慢回想起了刚刚的事情。

她把邦妮一把抓过来,“小欢子,你没事吧?我刚才,那个,我,不对,你身上怎么连个伤口都没有的?那个,我……”

她有些慌乱的语无伦次了半天,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刚刚捏住的是邦妮的心脏,想在回想起来,却像是自己的被人剜出来一样。

是她做的,又不是她——什么东西穿过了她的身体,控制了她的思维。

邦妮一拳砸在盛爻肩头,把头埋在她怀里,故作西子捧心状,“嘤嘤嘤,大坏蛋,人家好痛痛呢,小拳拳砸你胸口,呀,我忘了,你没有……那个,小拳拳砸你肋骨!”

盛爻嫌弃地把她扔在了一边,周围几个人笑成了一团。

邦妮甩甩头,活蹦乱跳的站了起来,“好啦好啦,刚刚应该是有人下了降头,不过应该不是针对我们的,只是额外波及了而已。”

“啊,怎么下雨了,我们陷进去避一避吧。”

七天之后,他们本来以为接下来的路程,都十分顺当,

可却被先来一步的洛朗,打了埋伏,

邦妮一直背对着众人,伸手取下了自己的耳环,一圈圈把外圈的银丝抻平,然后戳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是我把你们带进来的,我一定把你们带出去。”她的语气倒是透着一股子淡定,好像疼痛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现在听不到,所以你们反对也没有用,跟我走。”

“对了,别看我的脸,丑。”

她一副淡定的样子走在前方,全然不理会后面的队友是怎样的五味杂陈。

做一只龙虾的好处是,这样她就看不到,林语是怎样颤抖着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听不到安倱的悠长叹息,只能感受盛爻在背后轻轻拉住她的手,一股子温度顺着她冰凉哆嗦的胳膊,一路爬到自己的心里。

安倱觉得自己回去可以辞职了,毕竟还有一个患者冥顽不灵,油盐不进的看上去一派天真烂漫中二病,实际上偏激决绝的谁都管不住。

好在多少情绪都淹没在后面虚张声势的攻击之中,方良作为团队肉盾,很不幸的再次中弹,眼看着对面的攻击愈发弄假成真起来,邦妮却不慌不忙。

灰头土脸的洛朗本来一直在窃喜,手下人没都折在柔然城里,好歹收编了这样几支队伍,本来下好药埋伏的好好地,却被一个警觉的过分的军火贩子发现了马脚。

紧接着就是一团火从天而降,虽然自己只是被烧成了爆炸头,袍子有些破洞,却也根本不能饶恕。

本来他带着自己最喜欢的圣童来到柔然,只是为了看一场自己亲手炮制的大戏,刚准备在这美好的地方做些神圣又肮脏的事情呢,就被搅和了。

他回过头,想继续品尝那孩子身上刚刚淋上去的美酒,却发现刚才那白嫩柔软的孩子变成了一堆焦炭,那张肖似安倱的脸只剩下一排狰狞。

“好,很好,何欢是吧?有你的!”

第二十七章 晨昏

他狠狠砸碎了桌上的酒瓶,吩咐旁边的人把那堆黑炭收了扔掉,人却还在不住的颤抖。

找不到什么来发泄他的愤怒,他干脆撕烂了自己的手臂,就着淋漓的鲜血开始实施一个繁复的诅咒。

可惜转过头,桌上的玫瑰开的正娇艳,他又把诅咒什么的扔到一边了,痴痴的抱着花盆,乐的像一个一百多斤的智障。

“假的没了,不是还有真的吗~”

他的脸轻轻在花盆上蹭着,血都要蹭出来了也不放手,所以根本没看到花盆里那株常盛的玫瑰,是仆人后栽进去的。

此花不在你的心上呵。

这边指挥官暂时发疯,那边的攻势自然弱了下来,兜兜转转,石头被沙土掩埋,邦妮居然带着他们走回了来时遇过的那个迷宫。

她停了一下,“大家拿背包绳把彼此连起来,要不进去之后,可能又会分开。”

这时候的迷宫看上去更为正规,至少有棱有角有沙墙,就好像游乐场管理员对它进行了维护。

身后枪声小了,大家正好抓紧赶路,迷宫的出口如果是天山上,邦妮开的那个洞,就刚刚好,如果不是,那也能把他们带到国师的墓里。

“这里应该发生了一些变故,你们看到的很多东西都不是真的,要不然就别看,要不然就别信。”

柔然城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众人已经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七天之前,刚刚来到柔然的时候。

“这个地方,怎么看着和南城那么像啊?我们这不是又中了啥吧?”

盛爻已经被一环又一环的术法,弄得头昏眼花了。

“柔然人迁入了世外,逐水草而居的他们终于安定了下来,应该是有什么外力的推动,让他们把科技发展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邦妮看着四周的环境,结合自己之前的了解,开口说道。

“之前我们看到过一部分历史,在人口达到顶峰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劣,新的劳资关系缓缓发展,资源不够分配,矛盾加剧,统治者的地位就会遭到威胁。”

林语想起之前看了无数次的壁画,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但他们还是修了一个豪华王陵?”龙三有些不解。

“的确,国师被赶出了神庙,圣女也千夫所指。但他们不知道,高度的近亲繁殖,会引发不可避免的退化,求神也不能改变。”邦妮有些感慨。

“最后一位国师派出了无数勇士,然而回来的永远只有尸体。在最后一次祭祀的夜晚,两位圣女之一主持仪式,另一位带着族人远走他乡。月光下,复生的勇士归来,索取他们被亏欠的一切。”

“可是问题在于,高度发达的柔然人,怎么会接受神权和王权的统治?”盛爻有些不解,“复生,又是什么意思呢?”

邦妮有些脸红,她想起了柔然人祭神的方式,有些脸红了。

“不知道,说不定继续走下去,我们能找到答案,对方要我们找到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拿到。”

“不对啊,你们看看四周,是不是我还没清醒过来?我怎么觉得,这个城似乎有活人啊?!”方良习惯性的打量四周,却发现了一切奇怪的景象。

“是成立还没离去的灵魂,他们被固化了太久,死后,还要保持着生前的生活方式。倒是有些可怜。”邦妮回头看过去,正好是一个柔然男人,离开家,去指定地点劳作。

这是柔然人的一天——

早上,在钟声的指引之下,他们集体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醒过来。按照男主人,儿子,女儿,女主人的顺序洗漱完毕,依次坐在桌旁开始祷告。

女主人会在祷告结束之后,在门口的传送带上,拿出一定份额的饮水和食物,按照每个人的份额分好。

在一个统一的早饭时间之后,男主人离开家,一些到指定地点完成规定份额的劳动,一些到西坊去集体观看表演并且发泄欲望。

这些事情的分配,主要依靠他们居住的离城中心的远近,也就是阶级来决定,同阶级的人则每天交换。

与此同时,女主人在家里做家务,并且在一个统一的时间段完成了一切,开始祈祷。

家里的儿子和女儿会分别到不同的地点接受教育。

男孩子会被教授劳作,女孩子们只学习如何分配食物和饮水,继而就是祷告。

健壮俊美的男孩会被圣女选做圣子,然后在固定时间来到中心的神坛,进行欢喜神——姑且这么叫吧——的祭神仪式。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个男性会和任何一个女性有任何直接接触,最多也就是那些西坊里的表演。

大概在每年固定的时候,会由领导者统一组织适龄的男女,按照随机分配的原则组成家庭,并且完成一次人工受孕——大部分女孩子在做了母亲之后,都还保持着自己的纯洁,除非她被神选中。

每隔半个月,主妇们会统一来到洗衣服的地方,统一对衣服进行清洗,而每隔半年,国家会统一分配布料。

颜色按照阶级由浅入深,材质则是完全相同的。

没有任何国家机器——政府,法院,军队,因为他们只听从神下达给统治者的命令,而谁有罪都是神的裁决。

判罚的方法也极其简单,将那家的男子杀死做成食物,女子则送到西坊。

也没有市场经济,因为没有多余生产物,也没有任何生产资料之外的需求。

“国家拥有一切,而国王拥有国家,神则指派国王。”邦妮给了一个结语。

第二十八章 重围

“我们进的到底是柔然城还是乌托邦?”

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遭的鬼魂,盛爻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疑惑。

“确实,没有完整国家机器,人们靠着信仰生存。统一配给生产资料,统一生产,统一繁殖,家庭结构极其单一,而且没有市场经济的存在。”文科生方良认真回答着的问题。

“傅里叶和克里斯塔勒会哭的吧,我们在讨论的是一个一千多年前的文明。”

系统提示:您的好友邦妮已上线。

“假设一封闭空间里,信仰值无限放大,还需要什么条件,才能产生一个绝对意义上的乌托邦?”方良其实是几个人里成绩最好的一个,瞬间开始了掉书袋模式。

“突然有一天,外星人降临柔然,教会了他们绝对意义上的乌托邦模式?”

“神”不知从何而来,却占据了他们的绝对权威,先前的酋长为了保证自己的统治,只好不情不愿的做个傀儡王。

神明高高在上,万民不过刍狗,日复一日,他们倒是实现了绝对的共产共存,却也几乎没了自己的主观思想。

生命和劳动,都只不过是简单的机械重复,而却没有什么人,又能力去思考——我们如同齿轮一样精密运转着的,城市也好,国家也罢,不过是千万人的复制粘贴而已,那么,这样的举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有一个齿轮跳出轨道,整座机器的运转,就会发生致命的缺漏。

只要有一个人开始思考存在的不合理之处,愤怒的市民,就会推翻巴士底监狱。

最开始的时候,是那些在家里的妇女们,稍微有一天,她们不小心手脚麻利了一些——毕竟什么事情每天重复,技能点总会加到爆满的,于是就会有一些空闲的时间。

她们尝试走出家门,可惜,被镇压了,程序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所以事情不可以顺利的进行下去。

于是第一个矛盾被埋下了,人民想在空闲时间走出家门和统治者要求国家精密严整的矛盾。

然后是在学校里的孩子们,如果一个国家的学生,都能安安分分,踏踏实实学习,这个国家一定疯了,他们需要更多的娱乐,但是柔然城里所有的娱乐项目都只有勾栏里的金色表演。

而且,这是游牧人的后裔,他们的骨血里就容不下安定这个字眼。

人和人之间本来是没有交流的必要的,然而,这却并不能得到严格的禁止和监控,于是,不一定是在哪一次饭桌上,孩子们和家长交流了一下,自己心里小小的矛盾。

然后,母亲们不光纾解了孩子们的矛盾,顺手从孩子们手里拿到了一点点知识,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雪球越滚越大,掌握了方法的母亲们,终于可以在自己强行挤出来的空闲时间里,偷偷的走出了自己的小房子。

有人说,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征服男人,于是,这些获得了一定自由的女人开始需要更多的自由,继而鼓动了她们的男人们。

终于有一天,暴动产生了,不需要伏尔泰,不需要卢梭,她们只需要把自己对于自由和人权的原始念头付诸行动就好了。

终于,一个男人带着他的兄弟手足,还有街坊邻居,推翻了高踞于万神塔顶的那帮宗族长老。

人们终于不再听命于宗教,神高高在上的地位也被终结,自由的空气也像是一股柔软舒适的新风,吹遍柔然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我们的英雄,人们想。

英雄值得被歌颂,这是他的父兄,带着游吟诗人开始走街串巷。

英雄不应该住在和我们一样逼仄狭小的屋子里,这是他贪婪的妻子。

人们觉得太对了,于是他们给英雄盖起了高高的宫殿。

英雄领导着我们完成了第一次革命,他就应该继续领导我们,他的小儿子这样和小伙伴们说道。

旁边一走一过的大人却仿佛醍醐灌顶,这样通透的道理,孩子都懂得,我们为什么懂?

于是,英雄端坐的王座之上,原来的神官表示了臣服,他则退让了一步,愿意接受自己也一直信奉的神,来给自己赋予王权。

“您听说了吗?英雄做了我们的王,是神给他的权利!”

“是啊,听说英雄的父兄不过是替神在人间照拂他而已,他是神的孩子!”

圣女走回了她的祭坛,只不过晚上要替他们勤勉的王,减轻一些疲惫。

那边三个人聊得热火朝天,龙三林语默默挪到一边,开始擦拭他的长刀,龙三摸出一颗烟在他身边靠着,顺手递给他一支。

龙三放在鼻子旁边闻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点上了,“怎么抽这么干的东西?”

“我只是卖粉而已,不用自己上场。”

龙三把包里的匕首什么的磨了磨,开始保养自己的几把枪,顺手给林语的手枪上了油。

“我以前都是把陈皮卷在烟纸里抽,效果差很多,但是不上瘾。”

“嗯,幌子而已,下次试试。”

“哦,道上的?”

“差不多。”

两个人基本上把所有东西都打理了一遍,然后走过去继续整理背包,走到了这里原本带的很多装备没什么用了,基本上就可以放在下面,需要的拿到上面,其他的垃圾废物能处理的就地掩埋,处理不了的压缩之后装好,尽量不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也不给自己增加太多负担。

龙三是个熟练工,林语就没什么经验了。

他自己在家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从一堆杂物上跳过去,挪到自己的床上,睡过去。唯一的条理性在于,卧室里左半边堆满了脏袜子,右半边堆满了脏衣服,床下是鞋子,床前是裤子。

领带什么的小配饰基本上就在花盆里,厨房里堆满了外卖的袋子盒子,客厅充满了拆完和没拆完的快递。

实在忍不了,他就把卧室里的所有东西塞进他硕大的洗衣机,然后把所有快递暴力破拆。

这种时候,楼道的保洁阿姨对他就是又爱又恨,一方面他那的盒子基本上能卖上一阵子,另一方面,他屋里的外卖残余清理起来简直无边无尽。

不过龙三的耐心比保洁阿姨好很多,他一边整理了一个背包,一边手把手着林语,两厢无话,倒也十分和谐。

“我妹妹不喜欢烟味,所以我从来不抽烟。有时候特殊地方有什么需要的,就点上几片薄荷叶,刺激性大,还能保持清醒。”

快要结束的时候,龙三突然冒出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林语却是了然的样子。

这样一番整理下来,每个人的包的重量又少了一大半,一人一捆登山绳,一包登山钉,两把匕首,两把狙击枪,两把手枪,四百发子弹。外带龙三的暗器一批,林语的长刀一把,还有六天敞开吃的食物——节衣缩食可以吃半个月。

这时候那边的几个人已经聊的没什么话题再聊,风渐渐吹散了云,草从地底长了出来,带着倔强而孱弱的生命力。

枯黄,却还在慢慢生长。

出了小屋继续向着王宫走去,刚才考据癖犯了的几个人在前面叽叽喳喳聊个不停,林语则卷了一卷陈皮,递给龙三,默默在后面走着。

盛爻当年奔着一本的考古,遭遇了最狠得高考题,邦妮是个装了世界前后几千年历史的,严重中二的幻想少女,方良当年实打实考的零表的警校,这么聊起来,倒是颇为投缘。

第二十九章 风定

进入柔然的第十五天,邦妮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里应该发生了一些变故,你们看到的很多东西都不是真的,要不然就别看,要不然就别信。”

“你们还记得之前的那个国王吗?就是推翻了最早的宗教的王,他一人身兼国师与王的位置,却觉得自己超脱于其他人之上,这才把棺材放在了万神塔顶,这样他就可以超脱于地狱的惩罚之上了。”她一边走着,为了避免尴尬,一边接着说了下去。

方良身上伤口都在火烧火燎的疼,也就不搭话,龙三林语习惯性隐身,老头子知道大半,也就分神听着,免得陷进幻觉里。

盛爻倒是考据癖上来,跟她互动良好,“古代的其他帝王都想着长生,他倒是想的远。”

“他们的神应该有某种超脱生死的能力,然而并没能挽救他的部族,外面那些柔然的战士,就是一些失败的实验品。”

“他们在沙漠中央难以生存,派出无数勇士出征,可惜最终埋骨黄沙之中,王死后,圣女没有推举出新的王,反而自己继续了王的事业,可惜,这两位圣女意见不同。”

“两位圣女?”这回诧异的反而是老头子了。

“对,一对双胞胎,其中之一决定向神献祭,可惜神只给了他们一群粽子,另一个决定带族人出征,最后在天山下定居,就是伊丽拜尔大婶他们一支。”

说着话,邦妮带他们已经闯过了四堵沙墙,穿过了两只海豹三只狐狸还有四条蟒蛇——从虚影中径直过去那种穿。

大地突然开始震颤,隆隆的声音传了出来,邦妮突然绕过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球,然后躲开了一条墨绿色的藤蔓。

“怎么不直接穿了?还挺好玩的呢。”方良疼的有些木了,伸出手戳了戳那条藤蔓。

“别碰!”邦妮拿起刚才耳环上的黑曜石就砸了过去,方良的手躲开了,藤蔓却没有。

咻一下,藤蔓绷直了,然后旁边几条藤蔓聚拢过来,像一只柔软的蜘蛛一样岔开八瓣,撑起中间一个蝎子的头,头顶开着一朵猪笼草的花,花蕊内部,吐着一条蛇的信子,两边还长着狼的牙。

他们突然有点怀念之前,呆着的那个小屋了。

五天前,

这边的雨一直下,不曾停息,像是要把整个天山的雪都融化了泼下来一样。

在云凝结起来之前,邦妮终于成功的发挥了她的作用,让众人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的小屋,生了一堆火,几个人分着压缩饼干和巧克力,一番折腾到了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

“爻爻啊,你那块尸玉真挺灵的,招了这么一个吉祥物来。”她晃晃手腕上的龙形手镯,“喏,刚刚是老金帮我们脱困呢。”

“老金是谁啊?”盛爻还处在刚睡醒的那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状态之下,显然没跟上邦妮飞奔的脑回路。

“哎呀,就是刚刚那条半龙的蛇啊,它刚才好像进化了,认了我们当主子啊。”

“那为什么,”林语刚一开口,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有些生硬的接上了刚刚的话,“为什么叫老金啊?”

好在方良已经醒了过来,场子暂时不会回归之前尴尬的局面,“这龙也不是金色的啊,这不挺黑的吗?”

“哎呀,大个儿,你刚醒不在状态,你想啊,我把这么一条龙带回店里,可不就财源滚滚来了吗?!”

“啊,金钱啊!我就是愿意为你而堕落。”

邦妮摇头晃脑,恨不能在眼睛里画上两个现金的符号。

——对她而言,算出安倱没事,现阶段任务基本就结束了。

主线上,盛爻没大事,灵力回来了,方良被她……和林语一起救醒过来了,身体暂时无碍,精神交给安倱,就剩下几个可做可不做的支线任务,这一趟副本下来,倒是心情无比愉悦。

“爻爻,那个,刷副本不?”

连准备当空气中的氮元素的龙三都给了她一张黑人问号脸。

“啊,那个是这样,刚才因祸得福,我恢复了一部分灵力,对面的人有所动作,应该是安倱有了变故,我算了一下,他没有太大问题,但是之前那帮人费这么大劲要搞的东西,应该挺有用的,咱要不要去搞一下?”

盛爻把包甩到上,利落的把头发绑好,转过头诧异的看着邦妮,“亲爱的小欢子,你见过下了斗空手出来的夜行人吗?哦,不对,你们俩严格算起来算是个拖油瓶。”

她无奈扶额,摇摇头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

被她指到做了拖油瓶的俩人十分不爽,一个举起了火球,一个扛起了长刀,带着十足的“气势”看向了盛爻。

“你们知道你们现在的表情像是什么吗?”

“革命大法好,薪火永相传!”方良的脑洞显然恢复的比身体要好。

“不,这个叫,遵循基本国策,孩子只生一个。”

……

龙三的幽默感有点凉飕飕的。

收了她的“火炬”,放弃了上世纪浮夸风的海报造型,邦妮展开了地图,开始给他们讲解王城的状况。

王城类似一个正方形,上面四分之一是王陵和王宫,沿王宫中轴线向下,在城市正中央的部位,有一个小正方形的广场作为祭神的场所,宽度大概占王城的二分之一,左右各四分之一的宽度,分别是水库和牺牲台。

下面的四分之一,又对称分为东坊和西市,市内大多是勾栏一类的娱乐场所,坊则是统一制式大小的房屋。

以王城为中心,京郊在四周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六边形城市群,及其符合中心地理论。

而一个个六边形的城市群扩展开来,浩浩荡荡的,组成了庞大的柔然部族。

显然最初迁入的时候,柔然国力鼎盛,人口极多,然而在年复一年的自我发展当中,人口在爆炸之后归于衰落,种族几近灭亡。

盛爻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刚刚恍惚中见到了安倱,却并没在此地找到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趟出来,安倱虽然不在他们身边,却无时无刻不和他们有所联系。

又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她默默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了几个字。

第三十章 俘虏

安倱觉得自己大概眼睛真的花了,因为在远处的沙海当中,他好像看见了一条鱼高高的窜起来,落尽沙中,俶尔远逝,往来翕忽,绝对是在和他搞笑。

老头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哟,这柔然城关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鸟活着?”

安倱抬头,天上那白色的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划过天界,却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样。

来不及细想,前面突然传来了交战的声音。

也不知道,冷枪和闪光弹,哪个杀伤力更大。

但是,刚从小屋里出来,就碰到这个,众人的心情十分不美丽。

邦妮的灵力回归之后弱了不少,天眼基本上和灵感一样,自己想来就来,走的时候也不听你的任何挽留。

倒是龙三的飞镖抓住了那个猖狂放着冷枪的人,撑过了眼睛暂时失明的那段时间,他们弄醒了那个被麻晕在地上的人。

林语过去把他弄醒,方良问道,“年龄,姓名,性别?”

此时此地此番场景,居然有些让人觉得好笑。

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出些什么,那个人就全身颤抖着,倒在了沙土之中。

林语方良跳了起来,掩护着后面几个人,沙子里突然鼓起无数条状的沙堆,还在不断移动着。

邦妮手上的半龙突然惊醒,窜起来一声咆哮,喝退了身边所有试图靠近它的小蛇——这明显是种挑衅。

地上青紫的尸体让众人有些发愣,所有的矛盾和利益,在生死面前都变得无比可笑。大部分夜行者搬山定穴时间长了,都会对古墓里成堆的财宝感到十分可笑。

身后的极致哀荣,对于冰冷的尸体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即使“侥幸”成为了粽子,又有多少人愿意,选择这种相对简单的长生之道呢?

他们没多少时间思考,因为天上的星斗飞速的运转着,那并不怎么温暖的太阳,只出现了没多一会,就又一次缓缓沉入了地底。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个既望却稍微有些特殊。

——柔然城内,时间流速和外界明显不同,这已经是,他们入城的第六天晚上。

“神说,要有光……有早晨,有晚上,这是头一天。”

“第二天神将空气上下的水分开,第三天让天下的陆地露出来,以便和海洋分开,又让地上长出植物。”

“第四日神说要有星辰管理时令,第五天祂赐福给天空和海,令飞鸟与鱼自由翱翔。”

邦妮的声音开始的时候还很平静,甚至有些像她在店里忽悠客人的时候一样,然而很快的,她就陷入了颤抖,而那地上伸出的一只只手臂却不肯放过她,一定要叫她的声音也逐步颤抖起来才行。

“第六日,第六……”

“第六日,神令地上生出各种动物,将青草分给飞鸟和动物做食物,并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教他们去管理动物。”

这是一个温暖安静的声音,似乎布道本就是他的任务。

“安倱?”

一般情况下这种情景都应该配一段生离死别的bgm,然后邦妮撕心裂肺的咆哮着冲上去,周围的人无不感动落泪……

但是并没有,邦妮举起手开始了飞速的卜算。

还没算完,车上又下来一个人,三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老头子!?”这是盛爻。

“盛老?!”这是林语。

一个火球砸过去,这是邦妮。

——没办法,港台小言的重逢背景是星空,花海,沙滩,车站等等一些列罗字辈的场景。

他们这,鬼影重重,蛇行虎踞,地下无数只干枯的手扒着地上的沙土石块,一步步把他们的破败的身体从地下往上挪。

火焰在触碰到那两个人之后就熄灭了,邦妮长出了一口气。

“是真的。”

久别重逢,这四个字对邦妮和安倱来说,不过是一个死了几次,一个拎了一队人跑了小半个中国,然后两厢无话罢了。

对盛爻和老头子,就是贫病时扶持,富足时消失,一个掘开千万个斗找人,一个挖开千万座墓找药。

当最初的想念和埋怨斗默默消退,似乎寻找都只变成了一种执念,当那个梦中的人穿过无穷个夜晚真实的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一切情绪都显得矫柔而尴尬。

盛爻现在特别希望自己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这样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冲上前去,趴在老头子怀里喊爹,然后疯狂的哭,可惜她现在不能。

所以前辈不愧是前辈,“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对上“相顾无言”这四个字,可谓天作。

方良识趣的退到一旁,龙三走到转过头去的林语那,捏了捏他的肩膀,递上了一根烟。

“其实有时候,薄荷比较好用。”

林语默默接过来,蹲在一旁,点上了烟。他突然没有那么多力气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没有任何力气去发出一个音节。

他想,或许他应该再去和安倱聊聊。

“我之前卖货的时候,其实用的都是假烟,后来你碰到盛总,才知道还能用薄荷。”

他抬起头,朝邦妮的方向示意,“其实是邦妮告诉的。”

林语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或者想的那样。年轻人,大度点。”

“手上沾点脏东西,也没什么,心里是干净的,别人不嫌弃,就够了。”

他扔了烟带着方良,跟着那边的队伍上了车。

方良很是诧异,并不知道在自己昏过去的时候,龙三怎么就和林语变得哥俩好,一家亲了。

而且是不带着他那种。

第三十一章 预言

甚至龙三先走到了车上,却和林语一起坐进了后备箱的小座上,两个女生和长辈坐后面,他只能坐在了副驾驶。

这个时候,后面柔然城里的半干粽子已经有大半爬了出来,王宫这边倒是还算清净,不过有很多粽子已经调转了方向,朝这边过来了。

“诸位,今天大家挤在这里,或多或少是我的问题,先和大家道个歉,然后谢谢各位不远万里到柔然来,关于他们费尽周折想要得到的东西,我大概知道它的用途,也明白不能让它落在他们手中,所以,麻烦各位,我们一起去王陵吧。”

安倱开了口,还是他那种伦敦式的语调,带着抚慰和鼓舞的句子,如果他想,可能几天就能组织一支队伍,对抗世界吧?

“宾果!我们正好要去那边,go!go!go!”

这个是几乎要跳起舞来的邦妮。

当然,近乎“夫唱妇随”的画面,狠狠地刺痛了林语的眼睛,他只好转头看向窗外,那些恶心人的粽子反倒是种安慰。

龙三揽住了他的肩膀,像是一位随和的长辈,然后方良又一次无奈的发现,自己被全车人忽视了。

——盛爻不算,她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这次的总指挥。

邦妮看着四周的情况,开口,“各位,我有种,不……”

“祥的预感”被盛爻捂在了嘴里。

“小欢子你回去之后店别开了行不,算啥就没准过。”盛爻在左摇右摆的车里不住的埋怨。

“这不能怪我啊,谁知道我们后面那伙人惹到什么人了,下这么狠的一个诅咒。”

“妈呀,别告诉我粽子完了之后还有别的。”方良有些抓狂,虽然王宫这边少了很多粽子,然而离开王宫之后,诸王的陵寝可不消停,甚至好几次他们的车都是从人手中穿过去的。

“从一开始到现在,创世的六天过去了,第七天休息……”

车子颠簸了一下,什么东西砸下来,差点把玻璃弄碎,然而车上的所有镜子却都消失了。

邦妮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继续说,“但是我们中的这个咒,基本上就是用七天把我们弄死。”

“光影,苍穹,酸雨,沙海,粽子,我们命还真是大。”盛爻无奈问苍天,“我们还能更惨一点吗?”

“事实上,大概是能的。”林语看了一眼窗外,无奈的提醒了几个在车里的人,“看见那些铁树和镜子了吗?我觉得我们车上的镜子大概是被他们吸走了。”

“呵呵……真是逼真啊,镜子里放的是忘川的情景吧?”邦妮已经放弃了挣扎。

“怎么了怎么了?又出啥事了?”方良抓紧了车顶棚的把手,但是车子却似乎平静了下来。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乘坐地狱专列,我们现在经过的,分别是铁树地狱和孽镜地狱景点,请抓好手边的把手,希望列车员何欢小姐,能带我们回到人间。”

安倱努力的学着火车的广播台,然而收到的却是一波狂笑,好在气氛没那么紧张了,几个人也不再七嘴八舌了。

车子运行的很是顺畅,就好像下面的手在运送着他们一样。

按照地图,基本上快要到最后一任王的陵墓,也就是他们的任务点了,没怎么说话一直在看罗盘的老头子却开了口。

“孩子们,事情大概没那么简单,创世的第七天是休息,灭世的话……”

“洪水。”龙三打断了他疑虑的长音,伸手指向窗外。

本来几个人都以为这是个冷笑话,然而,外面混杂了血肉的沙子遮天盖日的飞了过来,浩浩汤汤,好一场柔然大潮,哦不,大沙暴。

安倱突然疯狂的转动方向盘,车子转了几个圈差点翻过去,好歹停了下来。

“没油了。”

“没事没事,这不是到了吗?邦妮看着定位刚要下车,又停在了座位上。”

——什么都没有,空空一片。

没有陵墓,没有道路,柔然城的一切似乎到了这里都被抹去了,好像是3d游戏走到了地图边缘,什么都没有了。

即使最后一任王没修任何一种明面上的建筑,,柔然城的路也不该到这里就消失殆尽了。

然而他们并没有任何时间深思中间发生了什么,地表里裂出了无数的手,沙暴劈天盖地的扑了过来。

蛇一批批聚拢开来,连带着之前的酸雨和黑雪,半龙却没有一点点苏醒的意识。

车里没有氧气装备,而那样多的沙子,几乎可以把他们压扁,车里相对安全,却也只是几分几秒的事情。

山重水复还好,山穷水尽,就没办法了。

有时候,人力在自然面前显得无比微薄,面对神怪,就更加无能为力了。

而极致的焦虑汇聚在一起,居然是崩溃了的无言。

默然,默然。

安倱想说些什么安慰众人,却也只能和方良互相捏捏肩膀。

老头子把女儿抱在怀里,龙三拉住了邦妮的手。

龙三抬头看去,方良有些远了,又很难熟稔的拍拍林语,只好默默拿出一根薄荷烟,点上了,给车里带来一丝烟火味的清凉。

拉住盛爻的手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静电火花弹了出来。

刺啦一声,倒是让安心面对命运的几个人吓了一跳,不过还没来得及因为缓过神来而变得慌乱,邦妮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晶亮的光。

“同志们,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她狡黠的像只刚拿到小黄鱼的猫,嘴角裂出一个干坏事的微笑。

捏紧了手里的檀木手钏,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隐者塔罗。

“决定就是你了,去吧,皮卡丘!”

她狠狠把牌摔在车前挡风玻璃上,闭上眼,开始念一大串长长的咒语。

粽子们一点点从地下爬了上来,雪越下越急,牧马人的外壳都有些被腐蚀了成吨的沙子已经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希望一点点熄灭下去,可能这个神婆终于在最后一刻疯了吧。

然而就在此刻,邦妮霍地睁开了眼睛。

她咆哮出声,“开!”

半龙缓缓的张开了血色的眼睛,爬升到半空,对着太阳长久的咆哮起来,应和着它的声音一样,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再一次传来,像是远古巨兽在这一刻慢慢苏醒,隆隆的震动声从地底一点点传了上来。

柔然城里,混杂在粽子群里的鬼魂集体朝着王陵的方向跪拜下来。

城中央的大钟震耳欲聋的轰鸣九响,然后从中心开始开裂,铁片和塔楼一点点坍塌下去,随着这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打开,整座柔然城都开始崩塌开裂。

一件没烧好的冰裂纹突然开裂一样,柔然王城混入了那浩荡的黑雪,一片片龟裂开去,连带着周围的整片柔然国国土,朝着未知的深处落去。

粽子们站在各自的地方,诡异而整齐划一的跳起了柔然的战舞,不持兵戈的就空着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请神鼓战的舞蹈,拿着兵戈的在地上重重的敲打着,然后把武器旋转起来,绕了几个圈,高高的抛起来,接回来放在手里,相互摩擦着,发出霍霍的声音。

有几个粽子手里还拿着长长的号角和战鼓,他们站在高高的废墟上,蹩脚的用已经没了气息的嗓子吹着不成调的战歌,战鼓雷雷,在空气中回荡成一阵及其压抑的声响。

然后所有粽子一起,用已经荒废多年的嗓子,咆哮出一阵柔然勇士的呼号。

声势震天,经久不衰。

只是干瘪没有气息的嗓子,倒是号出来一股子荒腔走板的悲壮。

何以战?!何以战?何以战……

柔然故去千年,谁固执的在王城枕戈待旦,扛起远征的行囊,为妻儿老小在茫茫黄沙中寻一个出路,驼铃远,千年风沙过后,却只迎来一伙又一伙偷抢的盗贼。

悲凉也无人诉说了,邦妮他们正缓缓做着自由落体运动。

“路至尽头非无路,沙至穷处还见沙。沙红草黄石山褐,天白雪黑牧马暗。”

第三十二章 隐士

在进入柔然的第十五天,邦妮作为一个半吊子神婆,终于成功的验证了自己所有的预言。

那张隐士可能真的是给他们指路的福星,只是邦妮没想到,预言一直到现在才全部应验,中间还夹杂着一场未曾料到的诅咒。

都以为预言的出路落在牧马暗,是要走出柔然回到草场,可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安倱会开着一辆牧马人横冲直撞,闯进柔然城。

沙还在一直落,地底下却翻腾起一股子灼热的浪花。

柔然城,居然直接建立在岩浆之上。

而当一切都消失殆尽,远方也不过是一片虚无而已。

他们落在了地上,青石长路倒是很有江南风格,只是几人没有什么花前月下的心情,毕竟这样风格的长路他们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以万神殿最高层为中心,向外辐射了很多条长长的神道,而柔然城带着漫天的风沙建立在其中一些之上。

褐色的山石含有了太多的铁元素,到让这里不知怎的充满了一股子血腥气味。

每一条神道都是一个双向的进出口,其中一条,放着国师厚重的棺椁。

剩下的上面站满了柔然的粽子勇士,毕恭毕敬的朝着高踞莲台之上的佛像行礼。

既然每条进出口都是双向的,那么是不是每一个拥有尸玉的人,都可以通过这些进出口进入柔然城呢?

那柔然千年的封闭,又是因为什么呢?

这座万神殿的建造时间显然早于柔然,又晚于盛唐,柔然人却在盛唐之前百年就已经深入大漠……

邦妮的脑袋里一时间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有些反应无能了。

然而那边盛爻和老头子却是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除了过于丰富的岩浆让这里显得阳气太重之外,这里和公主坟一层简直太像了。

老头子知道公主坟下面有东西,这么多年却一直不能克服心理负担重回一趟,而今到了这里,还是心有余悸的。

几个人还没来得及适应周围的环境,就不得不下了车——有机塑料的新型外壳显然承受不了高温,车子快要融化在这里了。

他们又一次扔下了一些装备,换上了隔热一些的装备,虽然当初背过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邦妮突然这样执着,现在倒是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轻装简行,他们环顾四周,任务似乎从寻宝变成了生存而,“话说,咱们这个游戏的美工是不是学西方美术史的?”

“你这么一说,倒是很有现代主义色彩啊,不过主题可能是文艺复兴了。”安倱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忘用刻意的掉书袋缓解一下气氛。

“很好,同志们,刚刚在路上,我们经历过了铁树和孽镜,下面,容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地狱的剩下十八层。”

邦妮摊开手,做出一副导游挥挥小旗,指引游客参观的样子。

“游客们”却没有那么宽大的心脏。

“我们刚下来的,是阎罗殿吗?”龙三朝那边“慈眉善目”的神示意,祂的殿堂高踞于众多层塔之上,倒真有一丝丝审判的意味。

“不止呢,还喜欢欧洲文学。”方良指了指他们面前的那道石门。

——入此门者,捐弃希望。

饶是方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到这样诡谲的生物也浑身一哆嗦。

然而受了惊的藤蔓蜘蛛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只是拖着它硕大的蝎子花跑了开去。

邦妮开始左转右腾的奔跑,连带着后面的人火车进山一样蹦跶起来。

“别出声,装作自己不存在。”邦妮小声提醒,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缘由,就听到后面轰隆隆的声音。

林语好奇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扯紧了背包绳,把邦妮抗在背上。

“指路!”

柔然迷宫观光团变成了夺路狂奔的难民。

——但是,你能想象被一棵树狂追吗?

准确的说呢,是一颗靠着气根在地上前进,拖着长长的蝎子尾巴,每一颗果实都是猴子脑袋的,发疯的柳树。

“她”的一侧“肩头”,还坐着刚刚那只藤蔓蜘蛛,弱弱的抬起一只前爪,在类似眼睛的位置抹着眼泪。

藤蔓飞扬,朝着前面的人劈砍而下,落地又变成了一条条碗口粗的小蛇。

一边要躲避背后的追赶,一边要在迷宫中寻路,邦妮的指令渐渐从左右前的方向涉及了上下翻墙和钻洞,结果,邦妮一声翻墙喊出来,众人却被疯长的墙拍在了地上。

风声鹤唳,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天空中飞过。

邦妮抽出腰间的钩锁,狠狠甩在了疯柳树的肩头,柳树不知道什么部位发出一声咆哮,然后这一串入侵者就被甩飞了起来,砍断了钩锁,众人刚好落在了路过的白鸟身上。

“这鸟不能有问题吧?”盛爻心有余悸。

“我觉得不能吧,不是说这像是米诺斯的迷宫嘛,他们当初不就是飞出去的。”方良坐在白鸟上,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得意。

“这鸟大概是这地方唯一正常的生物了。”老头子低头,地上的各种活物,就好像是把各种动植物放在一起,切碎了砍成块,在胡乱拼接在一起一样。

“玄鸟传音,柔然城既然仿的是地狱,自然会有这种传信的鸟,而且,作为最接近神性和人性的东西,他们应该是唯一不会被用来实验的动物。”邦妮开口解释。

龙三有些疑惑,“你听得到?”

“我感觉得到。看不见听不见的时候,我得到的信息反而更全面。”

玄鸟略过层层叠叠的塔身,稻谷模样的作物之神亲切的依偎在牧草之神的身判,牲畜之神高踞在花朵做成的栏圈之间,元素神倒是极为周正的模样,只是任谁都要虔诚的俯首向着最高位的神跪拜——或者说,是披着国师样貌的最高神。

白鸟并未落地,众人还是借着钩锁荡到了最高一层塔上。

“对于传达神的旨意的国师而言,他们生命的终止,就是重新回归神的怀抱,于是,他们凡朽的身躯也得以列入神格,被高高的供奉在佛塔之上。”邦妮看着那些神像,有些感慨。

“咱们之前石洞里遭遇的迷阵,也只是这座,供奉了无数国师和神明的巨塔的一个缩影。



他们在神道上缓缓前行,身影竟渐渐和百千年前的那一对对祭司慢慢重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向着从不给他们任何恩惠的神明进献。

恰恰有时候,这种毫无意义的重复缔造了无数奇迹。

根据地面上宫殿的形制判断,地下的地宫绝不会小,而地面上塔基雄浑,塔身用黝黑的石头堆砌而成,两侧的风铎静默的看着千万年时光飞逝而过,塔顶是神明的造像,过于遥远而显得有些模糊了。

古柔然人在迁入此地之后,显然没有变成何论魏晋的桃源人,他们把科技发展到了一个极其强悍的地步,神道路两侧的排水系统依旧完好,牵引着高山的雪水灌溉石莲,构成了一个小小的循环。

每层塔身上,长明灯灯火依旧,半分幻术,半分燃料,却把这幅千年的恢弘破败留给几个“登堂入室”的贼人。

镇墓兽的大口张开,似乎在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

那只石狮子须发尽现,盛爻都忍不住想要扛一个回家了,然后猛然想起些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唐朝万国来朝,各国的事物纷纷涌进长安城,国人才第一次见到了非洲的狮子,并且慢慢用来镇宅的。”

她疑惑的看向邦妮,邦妮也是一脸茫然,“这说不通,唐朝时,确实有一位莫缘成功走出了大漠,但是他和他的徒弟三代人,没有一代走回柔然。”

她指挥着林语上前,捏住自己的巨型祖母绿,抬手摸了一下石狮子。

“而且,这个狮子确实是在最开始建塔的时候就立在这里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踏入了一个新的幻术。

“应该是真的,师傅当年说过,有很多历史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完整记录下来,我们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说不定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柔然人和非洲建立的某种联系。”

林语难得好好和邦妮说话,但是显然邦妮并不领情。

“嗯嗯,这么说的话,柔然热穿越了啊,然后和非洲人开展了一段穿越千年的爱恋。”

“我跨过千山万水和段段时光,只为来到你的面前,和你相遇~”

她双手捧心,面色却极尽嘲讽之能事,笑的盛爻直不起腰来。

林语刚要还口,就听见后面的龙三开了口,“我们进的应该是非洲殖民地,不过反正我们是来拿东西的,这也不重要。”

龙三平时说话太少,几个人一时间没弄明白,他是在冷幽默还是生了气,但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塔前广场上的一副壁画,也是结晶体的状态,生动的描绘了狮子斑马大象,还有人们围猎的情形。

一进门,入目便是一个硕大的沙盘,柔然城里,他们居然有自来水系统,一边入水,一边就停下来,显然是按照定时定量的原则分配的,人人家里都没有储存设备,城中有集中发放物资的地方,供给有道,按需分配。

“国师的棺椁之中肯定有了不得的东西,咱们快点,拿了出去。”

邦妮说着话忽然浑身一哆嗦,阴风吹过,夹杂着女子浅唱的声音。

老头子突然紧紧抓住了盛爻的手,反而是盛爻拍了拍他的手。

第三十三章 谲魇

陡然间的黑暗,让林语有些晕眩。

接着佛塔上长明灯的光,林语看到了晕过去的几个人。

主教在他的对面,抱着没有笑脸的猫,笑的十分欠揍。

“怎么,我以为先醒过来的,会是何欢或者安倱,毕竟他们对于这种幻术,抵抗力还是很高的啊。”

柔然城真是一个邪性的地方啊,林语想,居然在这,被同一招撂倒这么多次。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主教像是聊天一样随意的问道。

他随意的靠在一张,不知道哪来的椅子上,手里居然还淡定的端着一杯红酒。

林语没搭理他,翻出几根银针,看了一眼几个人,还是先在便宜师弟身上试了手,安倱长出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有效!林语如法炮制,弄醒了其他几个人。

他回过头,主教还极其优雅地坐在那,喝着他的红酒,倒是也真沉得住气。

“我倒是也好奇,你是从哪来的。”

林语扶起邦妮,她本来状况就是几个人里最差的,现在这么一折腾,整个人几乎不能好好站着,歪靠在林语怀里。

“哟,主教吗?刚才居然没把你烧死,也是不容易啊。”

邦妮血红的眼睛,直直看着主教,配上这幽深的环境,还有她凌乱的头发,连主教都吓得停了一会。

“怎么,你很期待我死?你这样说话,人家会伤心的呢。”

主教踩着他的椅子,左手肘撑膝,歪着脑袋看着一行人,西子捧心一样睁大了自己的双眼。

“你这人还真是恶趣味啊,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盛爻有些摇摇晃晃的,靠着枪托站在了地上。

主教把他的长发抓起来甩在脑后,咬了咬嘴唇,极其无奈的垂额叹气。

“别说话!”邦妮强撑着起来扔了个火球过去,然后抖得更厉害的靠在林语怀里。

“呵呵,你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吗?真是头疼呢。”

“他本来打算说什么惹得你这么大火?”方良有些疑惑。

“你个死鬼,块头大,脑子小,人家这么萌,你们不吃我这一套,我当然更是想问一下咯。”

主教说着话闪身躲过邦妮的有一个火球,“嘻嘻,我还是要说。”

“你这么对人家,人家到底还是不是小可爱了啦?!”

盛爻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

她吹了一下枪管,“不好意思,走火。”

“唉,你们为什么总是不懂别人的心呢?说起来,林师兄~~~我可是你的小小师弟呢,缺失了师弟的童年,不给个拥抱当补偿吗?”

六把飞刀几乎是同时飞了出去,盯住主教的四肢关节,连带着瞄准了他的眉心和右胸。

“废话真多,挡在这干什么?”安倱被控制的时候,都是一派镇定的样子,但是现下,居然也暴走了起来。

“上一辈子的事情,你们还总扛着干什么呢?阁下挡在这,想来不是拖我们入梦这么简单吧?”老头子顺手摸出了一根烟点上。

“我来提供一个交易,我只需要柔然王棺材里的一小块石头,剩下的东西随你们拿。我呢,保证你们可以活着回到南城,怎么样?”

“滚。”邦妮毫不犹豫,“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吗?”

“因为杀人犯法?”主教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玩着头发。

“因为你不在这。”

说着话邦妮拿了一张符丢了过去,主教本能的想躲,但是他显然没料到邦妮还会用符咒,反应慢上了一会,那张符粘在了他的衣服上,他就和他硕大的椅子一起,变成了一阵青烟。

邦妮有些气喘,“我有种不详的……唔!”

盛爻飞快的捂住了邦妮的嘴,“呸呸呸,想说啥赶紧咽回去,我的天啊,你是个女巫好吗,别乱说话。”

后来

林语推门进入蝶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门窗紧锁,密不透风,三个人围着一个有些巨大的香炉打坐,身边放着各种发着光的水晶和宝石。

香薰炉里传出紫罗兰和薰衣草悠长的气息,伴随着一点点鼠尾草和百香果的甜涩,还有鲜橘皮的清冽,松木和薄荷让整个燥热的气氛都冷淡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幽闭恐惧症都要犯了,不过这画面细看上去还是有那么一丝岁月静好的意味的,于是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静静吸猫。

等到三位大仙收功回神,他终于开了口,“你们这是加入什么邪教组织了吗?请神呢?”

“那我们这个邪教是自我救赎派,请的神就是自己。”安倱笑着回答。

“怎么了今天?处理完你的小女朋友们了?”盛爻刚想给他倒杯喝的,就发现他已经自然地摆了一桌子零食了,干脆坐下来一起吃。

“这是哪的话啊,我那有小女朋友们啊。”

“那就是男朋友?”安倱拿起一个话梅塞进嘴里。

“滚滚滚滚滚,我才不是……”林语直接拿起一包薯片砸在他头上,安倱开心的拆了开始吃。

“柠檬味的?我以为只有我喜欢这个口味呢。没关系啊,这个很早就不是心理疾病的一种了。”

“你也喜欢柠檬味的?我以前还因为柠檬和原味和别人吵过一架。”盛爻从他的薯片里抓了一把。

“没有品位的人,黄瓜味才是真爱好吗?!”

“引战了啊,引战了啊,我跟你们说,原味地表最强!”邦妮撕开另一包薯片,却看到那边两个人对着林语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没空搭理你们,说正事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听哪个?”

林语默默的收拾了桌子上的包装纸,吃这么多巧克力,还都是橘子酱口味的,也不怕蛀牙。

“好消息如果是方良已经痊愈了可以出院的话,你就不用说了,早上是我去办的出院手续。”盛爻开始向曲奇饼进攻,安倱默默地把隔得有点远的榛果巧克力口味放了过来。

“真好,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坏消息了。”

把山楂球推到邦妮那,林语拿了鳕鱼条开始吃。

“那是喂猫用的!”邦妮拍了一下他的手,然后目不斜视的死盯着西米露。

“反正都炸熟了,啊~”林语满不在乎的拿咬了一口的鳕鱼条逗猫,被猫狠狠挠了一爪子。

“我觉得就你现在的状态,可能正事也不是特别着急。”盛爻丢了一个创可贴过去。

“相对吧,你们看这个。有个官方考古队从我们医院借了个大夫随队,要去考察。”

“恭喜恭喜,我们又要有一段时间看不见你了。薯片还我,吃你的黄瓜去。”盛爻抢过薯片,扫了一眼屏幕,蒙了。

“一个岭南的考古项目,要什么医生啊?”安倱扫一眼,有些奇怪,却看到邦妮和盛爻如临大敌的眼神。

——岭南茶园和亲公主一号坑考古项目随队医生委任书。

这个项目的命名法十分简单粗暴,出土地点是岭南的茶园,墓主人是和亲的一位公主,不止一个墓穴,然而这样简单的组合却让在场的所有人近乎窒息。

几个人没说话,捏着零食停在了当场,门口的风铃这个时候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让近乎凝滞的时间恢复了流动。

第三十四章 微澜

盛爻刚想出声表示店里现在不营业,看到旁边邦妮的脸色之后,飞快的和林语交换了一个眼神,拿出了当年偷吃东西被施凌抓包的默契,神速的收拾了桌上的一切,摆上一套茶具。

于是门外的姑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场死宅的茶话会,而是极其正统的宁国府的下午茶,宾主不能说尽欢,却全是一副仪态端庄的样子。

姑娘对着邦妮微微躬身,接着双手平摊向上举过头顶,上身抬起,合十双掌下压,抽出右手置于左胸,左手逆时针绕三圈,落下双手行了个及地的福礼,停在了原地。

邦妮一脸庄严肃穆,放下手里刚泡上还没颜色的茶,也双手平摊,合十,双手在胸口绕圈的动作也是一致的,只是她从始至终都并未躬身,连福礼都淡淡的。

她右手轻点姑娘的额头,姑娘这才起身报了家门,“九黎女祝,羽斯,见过大人。”

“叫我邦妮就好,我这一脉退隐多年,几乎不在世间行走,跟你家长辈也并无交集,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

羽斯并未答话,反而转向了旁边坐着的林语和盛爻,“二位果然和邦妮大人相熟。”

“早上在方良病房门口的人,是你?”盛爻行走江湖多年,识人是基本功了,但是这个羽斯显然用了什么手段,她自己不提,盛爻竟然全无印象。

“是我,本来族中派我出来做些事情,没想到碰到中蛊者的气息,本想上去帮忙,没想到,蛊毒已被压制了,这才过来拜会一下,这位大人。”

“也算不上什么大人,只是位置和能力的问题吧,而且,术业有专攻,我那个蛊压制的要是好,方良也不至于拖了这么长时间,你来了才解。”

邦妮端起了这会才有点颜色的茶,浅酌了一口又放下。

这姑娘从外面破了她的结界进来,虽说到现在还没表现出恶意,但是架子摆的这么足,显然也不是啥善茬,于是邦妮决定继续装她的大尾巴狼。

“中原巫族一向不擅蛊术,大人能用封印之法,将那人身上的蛊虫一点点饿死,随人体代谢自然排出体外,比起贸然施法,稳妥的多,可见大人对巫的了解必是十分精到的,我只是用了个安全的法子把将死的蛊虫提出来罢了。”

“谬赞了。”邦妮依旧满心的茫然,不过敌不动我不动,她还是一派慈祥端庄,继续喝茶。

倒是那边盛爻实在忍不了这俩兜圈子的人,放下茶碗,“羽斯是吧?方良的事多谢了,这样吧,店里有不少邦妮的法器,你要是看上哪个了,带回去研究研究,就当成是促进两遍巫祝交流了。”

她端起茶碗,一边唾弃着大尾巴狼邦妮,一边在这边给自己端起了架子。

现在桌上的四人,是邦妮和林语对面坐在上首,盛爻和安倱对坐在下首,四把紫檀椅子围着一张小小的方桌,显然是没人打算多留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一会,无他,邦妮这一本正经的态度就说明了很多事情。

但是盛爻还是再拿出了一个茶碗,润了一下倒了半杯茶放到对面的小桌上,安倱从后面端了一小碟糕点上来。

“虽说快到饭点了,还是先喝点茶水,吃些点心吧。”

好在折腾了这一会,茶水已经泡出了颜色,冰箱里还有冻着的蛋糕,这几个人要是合伙出去诈骗,估计早富可敌国了。

“大人的东西多半精深,羽斯自然是看不懂的,不过,若是日后有事相助,自然是希望大人能给羽斯几分薄面的。”

她拿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南城真好,九黎族内,可见不到这样精致的西洋糕点。天色不早了,羽斯这就不多打扰,先行离去了。”

说完话,他转身出门,然后就像是溶解在空气中了一样,把盛爻一句不送噎在了嘴里。

但是空气中还是留下了她的最后两句话。

——我还要在南城耽搁几日,若有需要,大人还可以再来找我。

——敢和女祝一起吃东西,我已经当各位是朋友了。

经历过柔然城之后,几个人显然承受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对于一个大活人溶解在空气里这件事,并没有任何不适。

倒是从羽斯进来就炸着毛的木木,这会终于安静了下来,跳上桌子,把剩下的蛋糕拍翻在了地上。

邦妮拿起扫帚轻轻打了一下木木,“淘气。”

离开柔然,邦妮的大部分灵力还是被封着,店里很多项目难以为继,她又不好真的像个骗子一样,弄些假把式来唬人,只好让翘班良久的安倱过来撑场子。

安倱欣然答应了,医祖一脉向来游历天下,哪里都能停留,哪里的病都可医治。

盛爻彻底在夜行者挂了个虚职,就不接受任何任务了,老头子又一次跑路之后,她就搬来了南城,和邦妮住在一起——这一度让林语暗暗跳脚,然而他阔别正常的生活许久,积攒下来的事情本就很多,又打定了主意要离过往远远地,也就罢了。

只是偶尔,他会打着找安倱做心里咨询的旗号,来晃上一圈,却并不像曾经那样,又上又下的撺掇着邦妮跟他互怼。

两个人相敬如宾,互不搭理。

对此意见最大的反倒是木木,毕竟林语来的时候少了,他的零食和炸鱼就少了很多,猫生少了一大敲诈勒索的乐趣,着实有些索然。

不过等林语彻底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之后,所剩下的,也就唯有怀念了。

从柔然拿出来的东西没什么能卖出去的,盛爻只好用自己的积蓄给龙三和方良结了账,鉴于这一次事情实在太过诡异,她还多给了一些,权当是补偿了。

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情谊自然是钱不可能抵消的,但是她就是固执的,想让事情变得简单一点,甚至看上去都有些绝情了。

不过,定期的,她还是会去医院给他们送饭,方良的状况时好时坏,清醒与糊涂就在一线之间,生死也是,身体倒是在各种药物的调理之下一日日好转,只是精装的肌肉有些绵软了。

这种时候,躺在床上的还好,遭殃的是在床下陪着的人。

龙三本就瘦,日日提心吊胆的在医院陪着,整个人脱了相一般,眉目更加棱角分明,愈加深邃的眼眶却在眼底浅浅的留下一道阴影,看上去整个人倒是柔和了不少。

他烟抽的更凶了,陈皮薄荷什么都放,却没有一味药能缓解他心中的焦灼。

盛爻来的时候,方良若是醒着,说上两句,她就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个人,毕竟这两个人的纠葛太长太远,乱成一团麻又混杂起来,形成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死死压在两个人的胸口。

她多少听到过一些情况,然而他们的故事,则要留给时间慢慢消化。

方良若是还睡着,她就把龙三赶走去休息,或者强迫他喝上一两口滋补的汤——自然是邦妮做的,这个力求精致的伪穷人饭做的也精致而美味,盛爻自己则基本上继承了老板娘早年的风范,毒死人绝不偿命。

说起三娘,他们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去她店里,从这里走,回这里去,人不全,就只剩怅惘了,所以直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盛爻匆匆从她店旁边走过,才发现原来的岐山臊子面已经更名易主,卖起了肉夹馍。

她走进去买了一个,店员熟练的从转动的烤肉架上削下几条薄薄的肉,饼放在微波炉里转一圈拿出来,塞进去,就递给了盛爻。肉烤的倒是很好吃,孜然味有些重了,混着葱和香菜,呛得人鼻涕眼泪恨不能一切流下来。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家土生土长的中国店,卖的东西还好意思号称土耳其烤肉夹馍,这么一个不土不洋的东西,像金拱门一样可笑。

盛爻其实也没那么大怨念,只是和老板娘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情分怎么也在那,突然一下子离开了,她实在难以接受。

人影匆匆,南城迎来了它发展的黄金时间,却让更多的人成为了这里的过客,最终有一天,可能这座城市也只是一个工作娱乐的落脚点,太多的人白天来这里制造票子,晚上用地沟油和夜生活糊弄脑子,最后离开城中心,来到郊区的小房子,一觉睡醒,又是天光大亮,周而复始的庸碌一世。

盛爻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接受,生命中反复无常的来去过客了,她却始终没能给自己攒下一个家。

当初在东省,如果不是她多看了何欢一眼,老头子可能就不会下那么大的决心,要干一票大得然后告老还乡,然后也不会有尸毒和后来北城天街的种种,后来的那些人也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

如果故事是这样一个走向,可能到了现在,她还是和老头子下一两个小斗,过上一段时间,然后继续在街上漂着,说不上好,也不能说哪里不好,至少老头子不会留下她一个人,然后一去不返这许多年。

所以当那天她从医院回来,接到老头子电话的时候,第一次觉得有些想哭——又一次不声不响的,老头子已经辗转了大半个中国,还是寻药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

贫穷,饥饿,孤独,这些是深深埋在她骨髓之中的毒瘤,这么多年过去,她和当初那个在天桥下面,乞丐堆里苟延残喘的女孩没什么区别,周边的环境其实也无甚变化。

于是,她成了安倱既邦妮之后的第二个长期咨询者。

第三十五章 危梦

柔然城内,盛爻抬起头,突然发现刚刚的那些壁画样子不太一样,而那座诡异的神像,头朝下放置之后,居然,是另外的一副面目。

“小欢子,那个,刚刚那些壁画,倒过来的话,就不是王拯救族人,然后乌托邦统治的故事了啊。”

壁画上,主角这次变成了圣女。

和之前疯狂的实验不同,这一次,她的实验对象变成了人。

但是关于对战士们的改造,壁画上只有很小的一个部分,就好像灵光一闪,闪过了也就没了。

剩下的大幅壁画,突然改走传统写实风,详细的记叙了各种各样的天灾人祸,以及他们是如何解决的。

作为一个生长在内陆的游牧民族,他们的神话中,居然也有关于大洪水的记载,人们不得不仓皇逃窜到远方,等洪水过后,再一片狼狈的回到家乡。

圣女在这里似乎变成了引导者,她带领着族人开荒拓土,引导族人耕织,甚至无数次放出信鸽,向远方联系。

“那个自东方而来,带着东西离开的僧人,就是三藏法师吧?这么说,他确实是和柔然城有联系,甚至可能进入过柔然吗?”

盛爻十分疑惑,进入柔然之后,真实和虚幻的区别,总是显得过分模糊。

而一旦在真实和伪造的前面,加上历史这个定语,一切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这么多年在斗里进进出出,她的考据癖从没有半点减少,反倒因为实物的证据一次次颠覆历史,让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存在来。

守夜人的存在就是这样,他们维护和发现真实的历史,却只让公众知道,他们应该知道的那部分历史。

然而组织这些年,似乎越来越和原来的宗旨,背道而驰。

盛爻突然想起了,在那个不知道可靠程度的预言里,老李提到的很多事情,真的有人和欧洲的教会合作吗?

如果那样的话,主教这个人,到底要对他们,做些什么呢?

突然,安倱狠狠地抓了盛爻一把,让她躲过了一只藤蔓蜘蛛。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面迷宫里的各种诡异生物,突然暴走了起来,不停地朝塔里跑。

已经有无数只小型的藤蔓蜘蛛爬到了塔顶,而这些生物,看上去都十分惊慌。

“外面好像出事了。”暗处的龙三突然开口,差点吓到几个人。

“邦妮你先别说话,我们现在点已经够背了。”盛爻飞速捂住了邦妮的嘴,自从邦妮的预感冒出来之后,连盛爻都觉得空气不对劲,她实在不想听到更多的坏消息了。

老头子突然拦住众人,停了下来。

“先别管外面了,我觉得里面也不太对劲。”

他拿出一根炭条,整个烧红了之后,丢到了他们附近的一个陶俑旁。

火光变成了金黄色,炭条突然变成了一个圈。

“古代布阵,简单的靠障眼法,复杂的借助符纸,而不管是起笔用的朱砂,还是承符的黄纸,里面都混有大量的盐,焰色发黄,迷阵若是为了围困,炭条就会变成圆形。”老头子给其他人解释道。

盛爻脸色一变,第一次来的时候,这边还只是简单的偏殿而已,这么一会,居然多出了一个迷阵,而且,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处境。

下过斗的没有,指路的邦妮也没有。

如果是简单的“鬼打墙”类迷阵,绕几圈大家都会发现端倪,但是……

“为啥我刚才觉得,咱走的每一个地方,东西都不一样啊?这是迷阵吗?

收拾了地下的蛋糕,邦妮转身给木木去找吃的。

几个人已经恢复了死宅的茶话会。

邦妮过去翻找了一通,无奈的拿过一包黄瓜味的薯片开始吃,“我就说买的时候要多买点原味的,喂喂喂,我吃不到喜欢的薯片已经很悲伤了好吗,你就不要和我抢了好伐?”

林语的贼爪子被拍掉了,只好不甘心的拆了一盒酸奶,“明明是你自己都吃光了还赖我,黄瓜明明是我的真爱好吗?”

“诶不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啊,谁把你放进来的?”邦妮十分无奈。

“我师弟被你拐来看店,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管我?”

林语歪着头做了个鬼脸,旁边的盛爻和安倱笑的像两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邦妮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行行行,现在你师弟是我重要员工,你想啥时候来可以吧,我走。”

邦妮气鼓鼓的转身进了厨房,“不搭理你了,做汤去。”

“等一下等一下,歪楼了歪楼了啊,你们说这个怎么办?”安倱手里的平板再度亮了起来,那行让盛爻看了极不舒服的字,就那样明晃晃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官方出动了的话,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灵异事件的,岭南顶多有点胀气,你去也就是治个水土不服。”盛爻打开了手机,开始疯狂的薅三叶草,“其实你要是不想去,你就让他们接一瓶自来水带着,再到小区花坛挖点土,跟你的作用是一样的。”

安倱看了一眼盛爻的手机,默默的接下了他覆在手机屏幕上算落点的抛物线,“诶,为什么我的就一天天在家带着,你的就到处跑啊?”

“可能跟我差不多,待不住,我跟你说啊,那个……”

盛爻正准备开始她的游戏教学模式,就听见厨房里邦妮喊了一声,“小妖儿,我冰箱里的高汤呢?”

“昨天不是用完了吗,你说正好换个口味,今天炖鸡汤的啊,正好方良出院了,你多放点盐,中午我们喝了得了。”

“方良出院了?什么时候?”

“就今天早上啊,你怎么了?”

邦妮有点蒙,但是也没细想,“可能这阵子忙活的。”

她转出门提高了声音,“林语,到饭点了,你可以走了!”

林语低下头装作没听见,“盛爻你真是一个容易变心的女人,前几天非要给我下个抽卡死难抽的游戏,今天就放弃你的纸片人了?”

“太费钱,我瓶子罐子都差点卖了,不行了,不能氪了。”

邦妮简单做了几个菜端到桌子上,回头给木木倒上了猫粮,发现食盒是满的,就招呼那边三个沉迷游戏的出来吃饭。

“妖儿,下次喂木木少放点,你看他,都吃胖了。”

盛爻回归了纸片人,刚刷了新剧情出来,也没怎么听,随口答应着,就继续吃了。

看了看三个人和谐的游戏画面,邦妮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合理安排时间,享受健康生活……

如果你和一帮人坐在一起,不说话也不尴尬,可能不是因为太熟,只是因为,大家手机满电,wifi信号满格。

唯一没有手机玩的木木大爷,只好默不作声的倒掉了食盆里的猫粮,又拿了些垃圾盖住。

过了一会刷碗的时候,邦妮顺手又把他的食盆填满了,木木再次倒掉。

下午林语回了医院,决定暂时按照盛爻说的,让他们带点自来水走了算了。

蝶语已经安静了很久了,之前是说店主闭关修行,结果什么都没修出来,反倒是业务项目少了不少,好在来替班的安倱同志,正颜杀侧颜杀怎么都杀,生生杀死了无数人的钱包。

邦妮记得下午没什么人,就跑了个澡敷上面膜,准备看一下午的剧,结果就收到了投诉。

邦妮仔细的翻找了一下预约记录,确实有这样一个暴躁的客人,但是她居然全无印象,可能是真的上了年纪吧,她想。

用了两个小时的额外时长,安倱才解决了那个暴躁的女人,转过头来,邦妮已经睡着了,他拿了条毯子给邦妮盖上,回去继续写案例分析。

全无防备的时候,人往往睡得格外的沉,但通常这种时候也会暴露出某种问题来,安倱分了些神留意那边的邦妮,却发现她睡得及其安恬,就好像,什么噩梦都没做一样。

可能最近的治疗真的有效果了吧。

快到晚上的时候,楼上楼下睡着的俩人又聚到了一起,盛爻抱着一堆零食蜷到沙发上,却领到了邦妮的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光不买原味的,连黄瓜味的都不买了吗?”

“明明是你自己吃了好不好?”

“呵,女人啊,都是借口。”

撕扯了几下,邦妮调出了电视剧,“诶,我跟你说,我刚看的简介,这个剧超赞的,全是小鲜肉来着。”

盛爻一脸懵,“拜托,三刷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装作没看过的样子啊,喂喂喂,安利不是这么卖的啊。”

“三刷了吗?你自己看的吧,那你再找一个吧,我去喂猫。”

邦妮一脸嫌弃的走了,留下不知所措的盛爻,她点开了历史记录,发现邦妮居然把刚才那部剧的第一集看了三十多遍,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见了鬼了你这是。”

这时候又听到邦妮在厨房大叫,“小妖儿,怎么没买猫粮啊,木木一会饿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今天都喂了多少次猫了?要是死了也是你饿死的好吗?”

非常合时宜的,木木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倒在地上抽搐着吐了起来。

林语一进门听到的就是木木的惨叫,虽然不是个兽医,他还是充分发挥了作为一个医生的功能,给木木飞快的检查了一下。

邦妮抱着她硕大的抱枕,极其担忧的问道,“怎么办,大夫,还有救吗?”

林语顺手拿了一块白布盖在木木身上,“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安倱等木木吐干净了,拿出了两片健胃消食片给木木吃了(请勿模仿),“他应该是吃撑了吧,你今天三包猫粮都给他喂下去了。”

“那这个猫还是挺机智的嘛,知道装吃撑了给你们个提醒?”林语收拾了地上,几个人一起把猫扔进水里去洗。

“装?”

“一只结出妖丹的猫,你觉得会死于吃多?”林语十分无奈,“这只猫得看好了啊,别没长成呢,被哪个无良药师抓去做药引。”

“问题是,建国之后不让成精啊!而且我检查过无数次,这猫就是只普通家猫啊。”邦妮十分疑惑。

“可能最近刚结出来?不行,我再看一下,最近也没什么天劫啊。”

“啊?昨天刚洗过澡啊,你们一帮人把木木泡水里干嘛?”

于是关注点成功的被邦妮同志吸引了,木木大爷成功逃过一劫。

“我觉得现在好像邦妮的问题比较严重。”安倱给了结案陈词。

“谢谢你这种没有实际作用的废话。”盛爻把手放在邦妮头顶,没有发烧,看上去一切正常。

这个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最后一点光亮都完全隐没在了地平线之下,盛爻的手刚离开邦妮的头,邦妮就头一仰,晕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迷城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好在林语的医院离着不是特别远,林大夫细致的检查了一圈之后,得出了一个极其扯的结论。

“她,睡着了。”林语扶额,“这是比木木吃撑了,还让我无奈的一个事实。”

“问题是,睡着了,会这么折腾都不醒吗?会不会是小时候……”盛爻的眉头都锁死了,咬着下唇,急的都快哭了。

安倱扶住她的肩膀,这个时候也找不出什么来安慰她。

三个站着的一个躺着的面面相觑,屋子里突然就只剩下,医疗器械的电子音,在惨白的灯光和病房里,留下刺耳狰狞的回响。

“真是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各位呢,邦妮大人怎么了?”羽斯的声音莫名其妙的从背后传来,细长的音调这时候听起来都有些瘆人了。

“喵!”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木木突然暴起,狠狠的抓向羽斯的脸,爪子上绿油油的还渗着妖毒。

一击不中,羽斯只是被撞翻在地,木木的爪子狠狠抓向羽斯的脖子,只见这个地上的羽斯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木偶,然后她的声音继续从病房的另一个角落传来。

“大妖请息怒,屋内确实有蛊的气息,羽斯才赶来的,只是,这蛊并非羽斯所下,就算我死,也无济于事啊。”

木木弓起后背,翡翠色的眼睛此时已经变得通红,獠牙呲出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恶狠狠的盯着羽斯。

“大妖能到今天的地步,想必也知道,羽斯那日已向大人归顺,若以下犯上,必不得好死。”

其实羽斯没被邦妮赶出去,主要原因就是她对邦妮行的礼,先表明自己绝无恶意,然后以晚辈礼表示顺从,如果她对邦妮有任何恶意,在邦妮触碰她额头的时候,就会被立刻察觉。

木木显然是知道这个的,收回了攻击的姿态,转向防守,林语和盛爻看了一眼木木,这才放羽斯上前。

“不是蛊,不是毒,不是咒,你们最近是不是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或者说,是不是去过有活死人的村落?”

羽斯的表情十分凝重,但是屋里的几个人都摇摇头。

——要不是当过神棍,要不就是跟着邦妮当了太久的神棍,如果她不能自己把所有的情况推测出来,而只是给了一些模棱两可的问题,这就表明,很大程度上她是在套话。

羽斯行了个福礼退出来,“大人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族中古籍上应该有类似的记录,我回去再探查一番,各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先休息了。”

来的一路上盛爻一直在抖,如果不是安倱扶着她,她几乎都不能行走,这会听了一遍又一遍不确定的诊断,整个人更像是筛糠一样的战栗着。

这么多年来,下斗的人没有几个全须全尾回来的,即使有半途收手的,最后也多半不能善终,如果不是柔然城涉及的东西太多,她怎么都不会拉上邦妮。

这一辈子,总是她欠邦妮太多。

好在安倱的肩膀还算宽厚,虽然看上去温润,却并未疏于锻炼,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可以依靠的。

林语出门和几个同事串了班,准备在这守着邦妮,马上就要天亮了,他们也就在病房将就了。

听了最近邦妮情况的总结,林语更是睡不着觉了,当年医祖留给他很多典籍,自然状况下得的病多半是有解的,怕就怕那些带着恶意的人心。

或者,曾经为人,而今非人,留下的,恶意。

他握着邦妮的手坐在床边,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结果。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通过邦妮的力量,穿过了漫长的时光,看到了他们的未来,或者说,他和她的未来。

他总是在等,等天明,等归程,等她。

他一直在找,可惜,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天渐渐亮了起来,太阳却还没出来,盛爻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把她吓得一激灵。

她打开手机,发现居然是守夜人给她分派了任务。

看都没看,她直接拒绝了,邦妮的情况还不知道,她实在不能走。

再说,她请的长假还早着呢。

她的拒绝还没发出去,这边的任务又下来了,反复几次,她刚上来的困意彻底没了,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干脆打了一个电话。

“盛总,这么早啊?什么风把您的电话吹来了?”电话里的男人说着早,声音却清亮透彻,全无睡意。

“是挺早哈,没你们分派任务的早,我假期还没结束呢,怎么着,这任务找不到别人了?非得我去?”在医院的走廊里,盛爻压低了一些声音,愤怒却清清楚楚的透过通讯信号传了过去。

“哎呦,咱这边任务的来路没人知道嘛不是,小任务咱们还能有点说话的地方,但是这次不一样啊,公告板把任务发出来的时候,我们也纳闷呢,那任务要求就一句话,您猜是什么?”

“我没空跟你打哑谜,能推就推,不能推先拖着。”

“推是肯定推不了,我看您还是别拖着了,早晚不都得去嘛。”对面的人显然很无奈,“您知道吗,那任务要求,就俩字,盛爻。”

天边第一缕曙光照在她诧异的瞳孔上,然后对面又说了些什么,她也听不到了。

安倱出来找她的时候,她就保持着向后倒下去的姿势,晕倒在地上,手机摔在一边,膜都碎了几块。

于是邦妮醒过来的的喜悦,又变成了盛爻晕过去的着急。

林语还没来得及好好检查一下邦妮,就飞快的给盛爻做了一遍检查,但是结果和前一天晚上一样,看似昏迷叫不醒,实际上,只是睡着了。

盛爻躺在了邦妮躺的那张床上,安倱守着她,林语拎着神志不太清醒的邦妮去检查。

邦妮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妈呀,这都几点了,我怎么在医院里,我一会还得去答辩呢。”

邦妮毕业五年了。

邦妮疯了。

柔然城里。

“为啥我刚才觉得,咱走的每一个地方,东西都不一样啊?这是迷阵吗?”

“我们确实没走错,国师的墓确实就在前面,如果这里有迷阵,绝对不是单纯的困住我们这么简单。”

邦妮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头一紧,如果是简单的迷阵或者幻术,总会有一个破解的办法,但是在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到国师的墓中间,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空间,怎么走都不会走完。

众人一筹莫展,但是地上的诡异动物却越来越多,塔身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在传来几声大象的声音之后,又一次大幅度向下倾斜着。

“等一下,你们觉不觉得,这里越来越热了?”

林语的眉头紧紧锁死,这个地方,邪门到一定境界了。

不止热,空气里甚至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息。

“岩浆!刚才是岩浆喷发带来的地震!”安倱转过头,他旁边刚好有一个窗口,火海正一步步淹没整座佛塔。

与此同时,更加糟糕的是,他们似乎听到了柔然的战鼓。

“好啦,一大波僵尸正在路上,我们要不种点豌豆吧。”

邦妮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在我的感觉中,有很多介于人和非人之间的,东西,和外面的那些动物,一起朝这座塔走过来了。”

邦妮断断续续的说着,突然停下来消耗了她更多的力气。

她这一路上一直靠着自残过日子,本身体力又不占优势,一鼓作气也就罢了,可这反反复复,实在太过折磨人。

她无奈的捏紧了手上的檀木手钏,却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对策。

林语在包里仔细的翻找了半天,最后终于在一个夹层里,他找到了一块橘子酱夹心巧克力。

他碰了碰邦妮的手,示意她张嘴,然后把那块巧克力放在了她的嘴里。

大家的背包反复整合了很多次,基本上剩下的都是必要的武器,还有所剩无几的压缩食物和淡水。

对于他这种藏私的行为,他们集体表示鄙视,但是,同时的,大家也都没说话,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研究着对策。

邦妮努力的让自己的头背对林语,林语却把她头抱在了自己怀里。

在她的手上,他还是用小时候的方法,告诉她,“别哭,眼睛一会感染了。”

邦妮很想表示自己不喜欢巧克力,讨厌橘子酱,但是这东西化得实在太快,不知道怎么,直接就装进了自己心里。

“不管这是不是一个普通的迷阵,总要有一个类似阵眼的东西存在,找到阵眼,我们也就能出去,离开这,外面不管有什么,都是之后要面对的。”

老头子看着那截快烧完的炭条,终于找到了一个思路。

偏殿里的长明灯摇曳着微光,风中的战鼓愈加清晰,几个人却停滞在了原地,寸步不前。

第三十七章 出路

林语飞速抓着她去了精神外科,得出的结论,依旧是,一切正常。

邦妮看着林语,“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不光放浪形骸,而且还甚至错乱诶。”

“我昨天刚在希尔顿的1605看见你,你今天就把我拐到医院来,还看的是神经外科,怎么?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你,等一下,今天几号?”林语有些发蒙,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精神错乱了,他是邦妮毕业三年之后碰到的邦妮,希尔顿的事故,是那之后一年,再过了一年,就是他们集体去柔然了。

所以,现在这个要去答辩的邦妮,是怎么在希尔顿碰到的他呢?

“喏,2012年六月18号,我的日程告诉我,你再不放我进山,我就要错过答辩了,先走了,晚上再和你叙旧。”

林语刚要冲上去,结果撞上了拐角出来的人,只好停了下来。

“这个小伙子是今天新来的实习生吧,这么冒冒失失的,当大夫的,行事要稳重,家属慌,你也慌,那还怎么治病吗。”

林语顺着声音抬起头,然后看到了他三年前退休的主任。

“唐主任,您怎么过来了?”

“你这个小伙子,我虽然再过半年就要退休了,但是又不是走不动了,老糊涂了,能看一天病,就再看一天嘛。”

林语跟唐主任告别,转过去想回去看看盛爻他们的情况,有在路上被人拦下了,“呦,林老板,您这要是没啥事串什么班啊,你是不知道啊,今天来的那个家长有多烦人,孩子装病不想写作业,非说我们有病查不出来,你这是会算呢,今天不上班?”

“唐主任不是回来了吗,他有经验啊。”林语有些着急,错开身就往前跑。

“唐主任退休之后到首都带学生去了,两年没回南城了,你逗我呢?”

林语觉得自己要疯,所以,到底是风车是怪物,还是怪物是风车?

邦妮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盛爻不知道为什么还睡着,林语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地回到病房,好在盛爻还安静的睡着,安倱也还在旁边守着。

他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想起来,邦妮的学校是12年,邦妮毕业之后,才搬到山里的。

即使这样,毕业生和研究生也一直在市中心的本部,答辩也是,可是,邦妮说,她要回山里?

她应该从来没去过新校区上课啊。

林语飞快的拿出手机,他的快捷拨号永远是邦妮,然而,冰冷的机械女声告诉他,您拨的的电话是空号。

他打开门冲了出去,却被紧急送来的各种病人拦住了去路。

如果不是哪个剧组出了事,就是他的脑子有问题,林语捏着自己的x200,看着对面打着小灵通的病人家属,觉得大脑有些过载,顺便,今年好像不是复古国潮啊,为啥他们穿的基本上都是本土品牌,还是上个世纪的审美?

可能是刚见过唐主任,林语对他的声音还是十分熟悉的,脑子里自然地就会想起了这样一段话。

“咱们医院啊,以前就住院部那一个楼,零二年特大交通事故的时候,病床担架几乎都不够用,但是咱们的医生护士加班加点,愣是全都救回来了,当时嘉怡的董事长夫人正好怀孕,母子平安啊,董事长这才给我们捐了那边的楼和设备。”

——他刚进医院的时候,唐主任是这么给他解释的院史。

他合上门,跌坐进床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瞎的情况,或者他应该去看一下精神科?

手机震动了一下,音乐响了起来,是昨天刚结局的那部剧的片尾曲,虽然有些吵,但是安倱和盛爻都没醒,他也就没关,听了一会,倒是有几分心安。

看着那个陌生的电话,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接,但是这个时候,就算对面打过来一个电话,说,您好,要不要加入复仇者联盟,他可能都可以接受这个事实。

“先生您好,这里是南城保险公司,请问您和您的家人需不需要时光险,保障你们在漫长的时光中……”

他挂了电话,扔在一旁。

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林语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场睡眠。

然而这注定是多事的一天,熟悉的音乐再次响起,他看了一眼,不是刚才的号码,干脆接了。“我知道阵眼是什么了!”

毫无预兆的,邦妮突然窜了起来,好像她的手钏里,有比那些宝石多得多的能量。

“但是,我们怎么出去呢?”听完她的解释,盛爻依旧很无奈,普通的阵眼可以打碎,但是这次这种没有实际存在的东西,依旧无解。

“诶,安倱?!”

本来是安倱扶着盛爻,停下来的时候,他们靠的也最近,但是说着话的时候,安倱就突然消失了,毫无征兆。

直到他们成功赶到国师的墓室,他们依旧觉得,这一趟面对的惊吓有点多。

尤其是,当最后一段路上,充满了古柔然的士兵的时候。

盛爻又一次拿出了尸玉,在手上划了一个口子,抬起来,面对那些像是粽子的东西。

“退散!”

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依旧在前进,手上的兵器也一刻不停。

“退散!”

又一次,帮助盛爻解决了无数粽子的方法,毫无作用。

“邦妮,柔然语的离开怎么读?”

盛爻十分无奈,可能她和这批粽子语言不通?

“之前在主教设的那个套里,似乎他们被称作‘活死人’,盛爻你应该只能控制尸……粽子吧?”

林语默默抽出了几根钢针,朝领头的那个飞了过去。

果然,封住了重要穴道,它们就不能移动,但是即使正中命门,它们却依旧没有死亡的迹象。

“非生非死?”安倱靠在方良怀里,有些虚弱的问道。

“控制它们的动作,或者干脆打碎它们。”

老头子几发子弹把其中一个分成了五份,其他人跟着他的动作,向前开路。

但是,刚制服了几个这样的活死人,战鼓里突然就响起了一声号角,刚才似乎杂乱无章的队伍,一下子找到了目标一样,朝几个人加速冲了过来。

佛塔的震颤完全不能阻止他们的移动,这边的几个人却几乎站都站不稳。

战鼓越来越快,越来越密,号角也更加急促。

突然,一声尖利的哨音传了出来,随后是一连串短促的鸣响,跟着又一声更加尖利的长哨。

佛塔的震颤更加剧烈且毫无规律起来,连带着各种摩擦的沙沙声,还有轰鸣的脚步声。

“控兽师!他们这群活死人,居然有人能操控外面的动物!”

邦妮趴在林语背上,绝望的喊道。

就在这些活死人出现之前,安倱的突然消失和出现,把大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很快就证明了,邦妮的理论是对的。

第三十八章 孰醉

“林大夫吗?我是羽斯,这里是2017年10月25号,我昨天中午刚去过蝶语,昨天下午我们在医院碰到了,那个时候,邦妮大人晕过去了。”

“是啊,怎么了?找到结果了?”

“现在我这里是2017年10月25日上午9点,盛爻大人睡着,邦妮大人不在,对吧?”

林语没有说话。

“2017年一年,你们是不是都在柔然王城里?”

三分钟过去了,林语一个字都没有说。

对面的羽斯再次问到,“信号没问题,那么,我刚才说的是事实吗?”

“解决方案和你的报酬?”

“我需要知道盛爻大人和邦妮大人的契约是什么。”

“你修仙小说看多了?什么契约?”

“认定她们是‘双生’的契约,她们中的,是柔然圣女的双生怨,但是,只有双生姐妹才会被认作宿主,如果没有契约,无从解决。”

“她们确实没有血缘,但是,如果邦妮有一半的灵力在盛爻身体里呢?”

“如果是这样,请您找到邦妮大人,我说不定有解决办法。”

“请诸位,和我一起去岭南吧。”

“附赠一条消息,双生怨连着的两个人,会随着昼夜颠倒,而一个清醒,一个昏睡。在此期间,清醒的人会吞噬另一个生命力,直到其中一方再也不能清醒。”

林语忙活了一天的脑子,现在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说的好好的,怎么就从柔然扯到岭南了呢?

而且,这两个人明明一直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副局面?

信息太过冗杂,以至于林语忽略掉了很多细节,而这些细节,居然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了。

对了,邦妮最明显的症状,就是记忆的错漏。

如果,记忆出现漏洞和错乱的,不止邦妮一个人呢?

“林大夫,您先别挂电话,我会给您时间慢慢思考,但是,请注意时间。”

林语的沉思被电话那头的羽斯打断了,但是她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参照物,时间。

蝶语的诸葛锁被打开,是六月中旬——他刚刚完成上半年的病例总结,从南城赶到天山,一个星期,他和邦妮被困在山里一个星期,而进山到出山,月相刚过一轮,方良康复三个月……

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十一月。

但是羽斯说,她现在是十月二十五号。

揉成一团的脑子,像是一条不断被拉紧的绳子,突然一下,就断了。

他的眼神突然开始涣散,整个人从床上跌落在了地上,却毫无感觉,电话里羽斯的声音却还在冷静的传过来。

这下动静闹得有些大了,安倱从睡梦中被惊醒,抬头就看到林语抽搐着在地上蠕动,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全是汗。

他飞速的拔下了林语身上的白大褂,解开了衬衫的扣子,骑在林语身上,防止他因为过度抽搐踢到什么东西。

林语浑身燥热,乍一接触空气冷的有些哆嗦,汗从紧绷的肌肉上滑落下来,带着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气,却并没让人有一点点冷静。

安倱扳过林语的头,强行撬开他的嘴,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很快,林语的抽搐减轻了很多,安倱像给木木顺毛一样,轻轻拂过他的头发。

“摸摸毛,吓不着……”

这段“咒语”是很多地方家长的魔咒,孩子们吓到了这么叫一叫,基本上能稳定心神,避免各种并发症。

林语虽然过了孩子这个阶段,咒语却还是适用的。

“师兄,我觉得你需要治疗。”

浑身是汗的安倱从林语身上下来,扯松了自己的领带,然后随手把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

“谢了,现在是,什么时间?”

林语把自己都快弄死了才想出一点端倪,也顾不上别的了,他只希望,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十一月五号,怎么了?别告诉我你的ptsd是因为日期。”

林语把手机的日期调出来,北京标准时,十一月二十四号。

“羽斯,你那边哪天?”林语打开了免提。

“十月二十六号,刚才过了十二点。很高兴你们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相对于二位大人的病情而言,这个问题显然更为严重。”

安倱有些疑惑。

“邦妮醒过来之后直接去答辩了,但是,她,已经毕业五年了,然后,你看看门外。”

林语拉开了房门,出乎他的意料的,外面并不是刚才排着队急诊的病人,而是一条土路,路上还有几个小孩子滚着铁环。

安倱作为一个当世最好的心理医生,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脑子有问题,第二是对面的林语和羽斯脑子有问题,总之最合乎逻辑的解释就是,他在做梦。

于是他果断选择了,给了林语一拳。

林语表示自己很疼,他不是在做梦,但是这种事,最好打一下自己先。

“嗯,我就是觉得,你身材不错。”

“啊,这个啊,我一直有健身的,看起来你也不赖啊。”

这对师兄弟显然还不是十分熟稔,能把所有的尴尬都通过玩笑解决。

“喂喂喂,两位大人,现在不是讨论身材的时候好吗,我们现在的时空乱流影响最多的就是邦妮和盛爻两位大人啊!”

羽斯在电话那头简直要炸毛了,“而且聊这种话题,不给我开视频是不是有点残忍啊!”

“嗯,你下次吐槽的时候可以离话筒远一点的。”林语默默扣好了扣子。

“这不是重点好吗?!”

飞快的,羽斯和林语把双生怨的情况告诉了安倱,但是羽斯的话模棱两可,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

“重点在于,我的理解是,她们现在共享某段时间,然而我们附近的时空是混乱的,每个人都在不同的时间段内,而空间彼此纠缠,这也就使得她们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林语拿起水杯,润了润他干裂的嘴唇。

“而且我们的记忆都有缺漏,尤其是在柔然城里的那一部分,从迷宫到主教的棺材,一直到最后回到南城,我的记忆都不完整。”

“现在如果你们不能理清周围的时间,找到处在正确时间顺序上的两个人,她们就一定会处在一种你死我活的状态里。”羽斯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好像说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我们的记忆不完整,是什么意思?”第一次,安倱觉得这么多年的思维逻辑都喂了狗。

“你先仔细回想一下,你还记得柔然城最后一部分的事情吗?”

“记……等一下,不对劲,我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安倱刚一开始回忆那段经历,就发现了端倪。

——他似乎记得所有的东西,但实际上,每个事件的因果和细节都过分模糊。

“但是这可不可能是一场幻觉?不太可能我们每个人经历着不同的时间,而这个屋子是今天,屋子外面又是三十年前啊。”放下科学的旗子,安倱只能投向非自然的力量。

“假设时间轴连续,‘此刻’的我们能知晓‘此前’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此后’发生的事情,当‘此刻’移动到‘此后’,也是这样,但是,如果时间轴混乱,我们把每一个时空段提取出来,平行排列,并且以此在一个新的空间中混合的话,每个我知道的东西……”

安倱不再说话了。

“每个你知道的东西都不同步,因为相对于‘此刻’而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并未发生。”电话里传来了羽斯的声音。

“这是我们大多数人面临的困境,而对于盛爻和邦妮两位大人来说,他们面临的困境更加严重。如果她们其中一个刚好拥有了更多时间,另一个会直接死亡。”

“什么?!”异口同声的两个人,恨不能冲到电话那头,然而羽斯的声音却依然不疾不徐。

“您二位,可以和我去岭南吗?问题在那,会得到很好的解决。”

“你先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林语现在听到岭南都觉得脑袋大了。

“答案不是是或者不是,那么,我们也没什么聊的了。”

电话挂断了,屋子里又一次只剩下医疗器械的声音。

第三十九章 卜辞

门外车水马龙,南城的商业街依旧繁华。

良久,安倱开口道,“你有方良的电话吗?”

“干嘛?相亲啊?”答话的却是本来躺在床上的盛爻。

“你那边什么时候?”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句。

“十一月五号?昨天早上方良不是刚出院吗?”

林语长出了一口气,至少现在屋子里的几个人,事件的因果和顺序还没有乱。

“话说你们俩怎么了?找方良干嘛?他昨天出院就和龙三一起回去了。”

“一会再跟你解释,他现在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安倱看向林语,“如果我们能让时间连续起来,至少她们两个短时间内的时间是均等的,而找回现在的邦妮,我们的问题也能解决很多。”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参考系,从柔然回来,只有一个人一直在做一件事情,把他停止做这件事情的那个时刻作为原点,前后的时间线,就可以弄得非常清楚了。”

第一次,林语觉得自己和自己的便宜师弟有了点默契。

“还有,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不应该是全无目的的,为什么那个女祝,刚好就出现在我们此刻选定的那个时间原点上?”

安倱说着话,却又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监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他透过层层的云雾,似乎看到了主教的眼睛。

“我们需要快一点,她如果和上次那伙人有什么牵连,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林语一拳回打在安倱的肩膀上,“我们师兄弟出马,还能有治不好的病?这点麻烦算什么?”

安倱终于真心的笑了出来,不再是那种刻板的心理治疗师的微笑,倒像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这对师兄弟,好像终于找回了,他们不曾在一起经历的少年时光,眼睛里终于闪出了一点斗志。

安倱想,或许这是解决他的问题的办法。

林语想,这个师弟,终于活的像个人样了。

“喂喂喂,你们两个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边发生了什么,我不要一觉醒来,就看到你们俩好基友一辈子的状态啊!”

“先找到方良再说,你们平时都怎么联系?”

“我通过任务平台给他们发邮件啊,他们都是不太能见光的人,我们私下也不允许联系,这次帮方良养病已经很出格了。再说他们平时在哪也不一定。”

“那你手里有没有什么任务能让他们马上过来的?”

“他们休假啊,除非那种极其特殊的,等级又高到一定程度的,才能找到他们。”盛爻觉得这两个中二少年病的不轻,非常像,马上就要扛着机枪拯救世界去了。

但是她还是翻看了自己的任务平台,然后愣在了那。

“我倒是有一个任务,接了之后能马上把他俩叫来。”

盛爻把手机递给对面的两个人,然而刚看到岭南两个字,林语就把手机丢了回去。

门外有一声猫的惨叫,然而时间变化太快,屋里的人也没注意。

主教抱着虚弱的木木,靠在门口的一颗槐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倱。

很好,所有的事情都和这个地点关联。

有那么一瞬间,盛爻想像个小女孩一样,抱住自己痛哭一场。

然而她没有,这么多年在人前她一直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以至于很多时候她都忘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那个在天桥底下苟延残喘的,无依无靠的孩子。

她抽回电话,直接给昨天晚上的那个通话记录打了回去。

“怎么着啊,老李,我这是犯了什么事了还是惹了谁了,烦请您老人家知会一声,别到时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听上去一派悠闲,并且丝毫没被她的怒火所打扰。

——能听到昆曲婉转绵密的唱腔,带着几声好儿,还有瓜子花生落地的响动。

“哟,盛总这是哪的话呢,要说这组织上人事变动,咱们这些一线的肯定是没啥牵扯的,您的表现又一向良好,不知道这是谁又触了您的霉头了?”

“那你告诉我,我明明在放假,那个岭南的任务是谁给我塞过来的?”

“真不巧,这个不是自动派的任务,我们也没有权限,上面最近和欧洲一个教会有挺多来往,那边有个主教点名要你接这个任务,都是上头的意思。”

“主教?我怎么认识什么主教?”盛爻有些奇怪。

“我们也不知道啊,说真的,我手底下的几个夜者,就你还没退了,这三娘也走了,咱也没什么人罩着,要不咱都退了得了。”

“这么多年也一直没见过三娘,不过住址里面的事倒是你们费心了,这次做完,我就撤。”

“那敢情好啊,您可尽快,我这边也赶紧准备着走,咱这组织现在可是待不住人了。”

挂了电话,盛爻调出任务面板,接了那个任务,但是自选助手却没有龙三的名字,方良还在,但是通知发过去,就石沉大海了。

“盛爻,你刚才说,主教?什么主教?”

安倱抬头看着盛爻,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她盘腿坐在床上,眉头紧锁,极其认真的研究着手机上的任务面板,虽然这表情跟她抽卡的时候很像,但是那种认真的样子莫名的十分可爱。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是很优雅,盛爻膝盖并拢放在了一边,又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我的任务联络人跟我说,是一个欧洲的主教,点名要我参与那个岭南的任务,问题是我根本不认识他啊。”

“希望你说的那个人,不要是我想的那个。”安倱皱了一下眉头,如果和那个计划有关的话,不应该这么早就被提出来啊。

他转向林语,“师伯当年,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一个计划?”

林语摇摇头,“他……还没来得及交代什么……要不就是,没想交代……”

“好了,方良发了定位,暗号也是本人,我们现在去找他吧。”

盛爻很少这么打断一个对话,但是,涉及到北城天街的每一段过往,当年的三个幸存者都不是很愿意提起,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邦妮和林语的讳莫如深,也慢慢改变了她。

安倱看着林语的表情,轻轻抱了抱他的肩膀,没说什么,收拾了东西,跟着盛爻出门了。

林语一边走,一边在自己的口袋里翻找,可惜,出来的太匆忙,玄鸟和陈皮都在蝶语的外套里。

如果把时空看成是一卷录像带,正常情况下它连续放映,人们的生活没有影响,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把这卷录像带剪成不同的小块,然后同时放映。

三个人就这样,几乎在同一时刻,经历了,过去的各个时间段里,某个地点的各种状态。

有的地方能看出时空的明显扭曲,有的地方则不然。

等他们终于爬上了方良定位的那间公寓,里面出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妇人。

“你们确定,你们找,方良?”

妇人把他们引到客厅坐下,然后抱出来一个孩子,“你们怎么知道我儿子叫什么?”

“没什么,阿,那个大姐,我们是社区义工团,专门帮咱们社区的年轻妈妈们啊,检查室内空气质量的。”

盛爻坐在方良家沙发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拿出了一个证件给方妈妈看。

然后示意安倱和林语等一下,然后她就煞有介事的,走进了方良的房间。

过了一会,她一边解释着空气质量和孩子成长的关系,一边走了出来,然后谢拒了方良妈妈的晚饭,走出了门。

安倱和林语一脸茫然地走在前,盛爻跟他们解释说,“半个月前,龙三跟我说,在方良的柜子后面发现了一句话,‘出院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给我打电话,盛爻’。我当时还在疑惑,但是刚才我突然想起来,如果我‘曾经’写过,我一定知道,但是当时这个‘曾经’显然还没发生。”

安倱看了一眼手机,刚好十二点半。

盛爻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似乎接电话非常迅速,铃声很快消失了。

她拿过林语搭在胳膊上的外套穿上,然后走到了两人前面。

“有点冷啊,那个,刚才那个方法管用了,方良按以前的联络习惯给我发了短信,咱们去街角的咖啡店找他吧。”

安倱盯着她,“你头发什么时候扎起来的?”

“刚在屋里太热了,朝方妈妈借的头绳。”

她低下头看手机,脚步就慢了前面两个男生一截,安倱有意等她,但林语太着急了,一直往前跑,也只能飞快的跟上了。

盛爻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嘶,对自己下手有点狠啊。”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安倱发来的短信,“我提醒你不要换衣服的,怎么还是换了,想办法支开林语。”

第四十章 于归

“这个走不完的偏殿,靠的是它自身的生死维持运转的。”

安倱悄悄把一管肾上腺素丢在了一旁。

“我们所在的空间,会不定期‘死亡’,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散发的能量,足以维系前面重新出现一个类似的空间,下一个空间的‘诞生’并不消耗能量,但不久,它又会‘死亡’。”

“所以,在这个空间‘活着’的地方,我们怎么都不会走到尽头。”

他拿出登山绳把所有人连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去到死的世界,这个连续的空间,也就不存在了。”

安倱从没有像那个时刻一样,灵动而狡黠。

他一直以来像一个标准,斯塔夫离世之后,他的游历在一所著名的心理学校停滞了很久。

然后,回国,经营事业,拯救病人,他和每天报纸上报道的,西装革履的“那些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媒体对他的报道到最后,也因为乏善可陈渐渐少了,因为每次的表情都是教科书式的亲切。

这么多年,病人来来去去,只有一个邦妮冥顽不灵,身边的同事也都和他淡漠而疏远,所以很少有人,让他露出,除了标准制式微笑以外的表情。

知道邦妮他们为了自己跑到柔然,然后毫不犹豫的,不惜一切也要过来,简直是他生命里干的最出格的事情。

当然,其他人暂时没时间注意他的表情。

因为在另外一个世界,这个偏殿很快就走到了头,结果迎接他们的不是恶毒的主教,反而是这些活死人。

很不幸的是,显然圣女的技术不是十分过关,这些永生的实验品,卡在了生和死中间的一个角落。

这就意味着,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他们离最终的目标,还有三十米,但是两边不停地涌入柔然士兵,还有外面的诡异生物。

顺便,外面的迷宫已经不复存在了,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蔓延到塔底的岩浆,冒出了浓浓的黑烟。

而面对越来越多的对手,“弹尽粮绝”这四个字,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邦妮死死捏住她的手钏,努力的想攒个大招轰过去,可惜,她实在难以维系。

林语背着她一路闪转腾挪,虽然有些气喘,但是依旧紧紧护着她的周全。

前期他们还能撕开个小口子,在活死人群里突围,可到了后来,这些丧尸一样的东西越聚越多,越来越密,而身后那些被打碎的,居然还能自己拼好,融合,再一窝蜂围上来。

他们唯一的武器只剩拳脚了,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新型粽子会不会带有尸毒。

突然,邦妮手上一热,像是一下子变重了很多一样,压得林语朝一边倒去。

那边刚好是精神恍惚的安倱,每次出入生死之间,他都需要很长时间去回复,这次强行靠着激素撑下来,人也快要不行了。

他被两个人,这么一撞,自然是要一个趔趄,背包都要背不住了,一根小小的笛子滑了出来。

落地之前,佛塔里乱窜的风,让它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响声。

而随着这一声响动,周围的粽子突然有了一瞬间凝滞。

“之前是你?!”邦妮突然如释重负的大叫起来。

“什么?”

“别管了,吹笛子,会什么吹什么,赶快。”

出去之后安倱问过邦妮很多次,如果自己吹了错误的曲子,大家不是都要交代在那吗。

邦妮告诉他,她相信人的求生欲,在这种情况下,会帮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事实上,当时邦妮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冥冥中,有人告诉了她,他们的出路。

那个时候的他们,就像几片稍有联系的叶子,掉进了一片看上去平静的海。

他们总会和彼此相遇,而暗流涌动的海面,也总会把他们的命运,推上正轨。、

所以,虽然在柔然城里,一路上有惊无险,却处处受着别人的牵引。

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们就这样,被裹挟着,送到了既定的轨道上。

当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盛爻穿着盛大的白纱走上红毯,有些还在的老朋友问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没有拿走那块尸玉,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盛爻没有说话。

因为这种东西,你不找它,它自己会过来找你。

他们终于靠近了那座巨大的棺材,虽然整个棺材上,都透露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他们还是移开了棺盖。

“等一下,可能有毒。”

羽斯拿出一只蜘蛛放在盖板上,蜘蛛爬进去,出来的时候,却大了一圈。

“所以,你们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走呢?”

她开心的收回那只蜘蛛,给每人发了一只手套,然后,慢慢挪开了覆在尸体上的巨大金箔。

“我的锅我的锅,贼不走空,废了这么大劲,总不能空着手回来吧。”

盛爻用带着手套的手帮忙,胳膊伸了老长,生怕自己的其他部分碰到金箔。

林语背着睡着的邦妮在一旁休息,看了一眼表,便让安倱去扶盛爻下来。

“之前他们好几次想要棺材里的东西,邦妮觉得,那个东西一定很重要。”

“不是我觉得,是我们都这么觉得。”盛爻靠在安倱怀里睡着了,邦妮张开了眼睛。

“而且,事实上,根据主教那个,居然有点靠谱的,杀人预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被推倒今天的地步。”

“大人说的是。”

羽斯低下头退到一边,开始玩手机,棺里的东西,该拿什么拿多少都有规矩,眼下盛爻睡着,只好再多等一会。

“之前对九黎族没有了解,女祝已经位高权重了,叫我名字就好,羽斯,大人?”

邦妮轻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放在了自己嘴里。

“我还是觉得,你们这样是不对的,而且,我并不觉得,你们说的那些超自然现象是真的存在的。”他们身后,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扶了扶眼镜,这一路上,他简直接受了太多超过他理解的事情。

“教授,之前的事情,我们难道,说的不够清楚吗?”

第四十一章 魇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安倱发来的短信,“我提醒你不要换衣服的,怎么还是换了,想办法支开林语。”

林语和安倱在前面走的好好地,突然有个小孩撞了林语一下,本来也没什么的,但是往前走了两步,林语就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

好在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孩子,孩子也机灵,丢下手机,一个人跑了。

林语捡起手机,解了锁想检查一下有没有错误,手机的锁却已经解开了。

上面是记事本,“不要去买糖葫芦。”

这么短的时间如果能解锁,孩子也不用靠偷东西过日子了,所以是一个知道他手机密码的人,让这个孩子来传递信息吗?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了,因为马上她就从手机壳里,抽出了一个指纹套。

天明明有些凉了,他却无端出了一身的汗。

把那个指纹套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开用大拇指设定的指纹锁。

他特别希望屏幕告诉他,指纹错误,请重新认证。

然而屏幕没有。

已经走到了咖啡店的对面,他却突然停在了当场。

盛爻没注意到这个,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林语,那边好像有卖糖葫芦的,帮我买一串呗。”

纠结了一下,林语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走进了咖啡店。

安倱看着这俩人的状态,一个躲躲闪闪,一个鬼鬼祟祟,实在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尤其是,盛爻很不对劲。

如果她单纯的衣服换了,任何一个男生都不会注意到,但是她拿了林语的外套套上,旁边的安倱就多瞟了一眼,出于职业病,他仔细对照了盛爻的衣服,却发现她身上的病号服,不见了。

而且她散乱如同鸡窝一样的头发,突然变成了整齐的马尾。

他不动声色,想看看这个“盛爻”,到底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林语的反应更加古怪,他转身想追,又觉得似乎应该先考虑女生。

回过头,就发现,盛爻不见了。

然后突然眼前一黑,他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林语踏进咖啡店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方良,然而中午的时候,满屋子都是成对的情侣,方良的影子都没有,他转身想走,安倱和盛爻就走了进来。

“喂喂喂,这么多年的情谊呢?买个糖葫芦都不行?”

“啊,我着急找方良,没听清。”

“此地无银三百两,林小抠。”

“咱们要不先坐下吧。”安倱扫了一圈,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林语刚要迈步,就有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冲了上来,她飞速扑进了林语的怀里,以至于脸都没被看清。

“我负心的汉啊!你说,这个女人是谁?你为什么抛下我和孩子,离、家、出、走?!”

以下省略十万字伦理大剧。

总之这个女人成功的利用咖啡馆的人群,隔开了盛爻和林语,然后把他拉到了门外,出了门她往林语的腿上贴了两张符,拉着林语就开始狂奔。

不知道过了几个街口,女人停了下来,松开了抓着林语的手,她拿下了帽子,因为一路疾行有些微微气喘。

“何欢?!”

“还有我们。”

盛爻和安倱从暗处的角落走了出来。

跟着着前面的几个人,走到目的地的时候,林语觉得自己非常方。

无数个“他们”,一层摞一层的,摆在那个咖啡馆的地上。

而另外三个人则拿起了各种工具,准备弄死自己。

于是,林语终于待不住了。

“安倱,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今天”这一天,他面对了太多的变故,接受了太多信息,这一刻,他的脑子终于卡壳了。

和之前病房里那次不一样,显然这个时候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高了很多。

就像考试的时候,老师划重点把整本书都画上,其实本质上和没画是一样的。

他的大脑突然被清空了,反倒突然明白了,他们所有人现在的处境。

于是呢,戏里的人变成了看戏的人。

那仨麻利的带着他找到了蝶语,在羽斯出门之前,把里面的自己换掉,每个人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演完了第一场戏。

接着,“现在”的盛爻出面,顶替了之前方良家出来的盛爻,并且替换掉本来完成剧情的那个盛爻,再让林语顶替掉三分钟前的自己。

当下的林语,随着他们的动作,有了越来越多的印象,似乎随着几个人的动作,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时间,他才是所有人里,时间线最靠后的那个人。

“你的推测没错,这里的时空是错乱的,但是有一点,这里错乱的,不只是时空,还有可能性。”

盛爻一边推开门一边跟林语“解释”,然后他们就不顾林语的“惊讶”,开始了自残。

“我们注意到这点,就是在咖啡馆门前,你没有按照既定的发展急需剧情,当时的‘盛爻’就不存在了,因为他只是一种可能性。”安倱给他解释道。

你们也只是一种可能性吧,林语想。

“实际上,你是所有人里,时间线最靠后的一个,而之前的很多事件,又需要你来完成。相对于‘当下’的你,未发生的事情,实际上是已然发生的。”

邦妮依旧喋喋不休,林语却已经没有了看戏的意图。

之前邦妮在处理类似的情况时,靠的是一季精神暴击,这次,要学过来用用了。

离开北城天街之前,施凌和林语有过一场对话,那个看过太多王朝兴衰的老人,跟他聊了很多东西,格外提醒他,要关心便宜师弟,尤其是,他的生日。

问题在于,安倱是斯塔夫从孤儿院领养的孤儿。

他,没有生日。

陡然间的黑暗,让他有些晕眩。

接着佛塔上长明灯的光,林语看到了晕过去的几个人。

主教在他的对面,抱着没有笑脸的猫,笑的十分欠揍。

第四十二章 路遥

从柔然回来之后,一行人精疲力尽,倒头睡了三天三夜之后,才有力气处理一系列遗留问题。

醒来的时候,老头子已经走了。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简单的一个短信,然后杳无音讯。

剩下的人呢,多谢主教那个想弄死他们的幻境,提前知道事情的走线,取舍和选择变得极为容易。

邦妮清点了一下自己多年的积蓄,发现自己不需要改变自己奢侈的生活方式,干脆把蝶语关了,什么时候再开,一看钱,二看心情。

盛爻彻底从守夜人退了出来,走的时候,老李拉着她,喝了很长时间得酒。

可惜,三娘走的比谁都早,菜不是当初的味道,人也不是。

也因此,众人在她店里大吃一顿的约定,就那么散在了风里。

方良果然余毒未消,邦妮试着用蛊术,虽然不太熟练,但是作用很明显。

在柔然城里,龙三终于弄清楚了自己不算清楚的一生,收拾了东西,搬到了一个临海的国家。

走之前,他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坐在机场大厅,拿着新买的手机发呆。

——这东西更新太快,他居然已经不太会用了。

“怎么,打算一个人走吗?”

他抬起头,见惯了盛爻灰头土脸,扛着枪狂怼粽子,倒是没见过她这样的情形。

白t,牛仔裤,运动鞋,素面朝天,长发垂肩,她像是个安静的大学生,急匆匆的,赶着下一堂不知道是高数还是英语。

龙三垂下头,“不想太麻烦了。”

“怎么说咱也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啊,你这就不厚道了。”

林语拎着一大包药草,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你身上旧伤很多,外伤好了,脏腑还是有问题,药方和要注意的我都写在里面了。”

“常年进斗,怨气都重,这个护身符你带好了,要紧的时候,可以挡灾。”

邦妮也在,手上拿着一个古朴沉静的坠子,显然比她店里最贵的那种高级的多。

随后是安倱,他递给龙三一本书,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到了之后,和他聊聊吧,决定放下了,就真的该放下了。”

龙三常年没有表情的脸,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一个近乎感激的表情。

他的眼睛干涩了好多年,这一刻酸起来,居然牵扯着五脏六腑,都疼的难以自持。

也不知道一叠声说了多少谢谢,他的飞机一次次催促他登机,他这才转身离开。

才走出没多远,他又绕了回来,紧紧抱住了盛爻。

“盛总,照顾好自己,要有什么需要的,你知道怎么找我。结婚了,一定给我留一瓶酒啊。”

如果她还活着,差不多,也就是这样子吧?

“一定。”

盛爻突然有些酸涩,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的时候,习惯用钱把大家的界限划分的泾渭分明。

可黄河本身都清浊难分,世上的东西,又哪有泾渭可言。

“对了,这个给你。”

盛爻拿出了一个铂金的胸针,类似欧洲的骑士徽章,只是上面的矛和盾,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铲子。

“你和方良都有,忙活了这么多年,不能总拿你们当雇佣工吧,我积分剩下的换的,你们俩之前的所有案底都已经被消了,拿着这个,你们和所有守夜人退休人员是一样的。”

一直到坐在座位上,龙三都觉得有些缓不过来,这么多年,他终于不用活在阴影之下了,幸福来得突然有些不那么真实。

过安检的时候,他不经意的回头瞥了很多次,可惜,什么都没有。

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南城,他踏上飞机,突然觉的很累,干脆闭上眼,等待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但是随着身边的乘客坐下,飞机突然有些拥挤,他抬起头,却看见大块头的方良,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另外一边的乘客道着歉。

龙三露出了一个久违的,浅浅的微笑。

“三哥,他们都有东西送,我啥也没有,你看,我送个保镖给你行不?”

送走了方良和龙三,剩下的四个人,在机场百无聊赖的等着大巴。

邦妮正在低头玩手机,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探寻的气息,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

那人似乎想逃,刚一迈步就看到一根针没进了地面,然后就是一股极其恐怖的压迫感,逼迫她不得不来到邦妮面前。

飞快的订立了友好协定,邦妮开门见山的问道,“双生怨是什么?岭南的那个公主坟,里面到底埋了什么?”

“你们怎么……”

“九黎的女祝是吧,没有重大变故,终生不出九黎,别想兜圈子。”

于是,本来打算放长假的几个人,只好收拾了行囊,再一次迈上了征程。

盛爻对这件事情是抗拒的,邦妮也有些无奈,林语则是一幅邦妮不能离开他一公里的样子,倒是只有安倱十分兴奋。

事实上,从柔然回来之后,他就住在蝶语,一边治疗冥顽不灵的邦妮,一边调养他的便宜师兄,顺便,骚扰盛爻。

因为他对倒斗行业产生了极大地热情,几天的时间,盛爻已经把自己多年的所有经历都告诉了他,与此同时,拼尽全力地阻止安倱加入守夜人。

但是他仍然跃跃欲试,当羽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鳕鱼条的木木。

羽斯有一瞬间觉得,天气突然好冷。

“对了,这次科考项目本来过一阵子才会招人,但是我的教授最近刚好在国内交流,他帮我们联系了负责人,我说我们这边有三个职业探险家,还有一个专业医生,外加一个当地向导,那边出一个身体好一点的教授就可以了,他们同意了。”

“然后机票什么的都已经订好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走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星星眼的安倱扫了一圈,其他三个人都是一脸无奈。

在和安倱常年的接触里,他一直是一副温和内敛的样子,笑容亲切而虚假,肢体行为像是礼仪教科书录入的机器人,柔然城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咒,他现在激动地就像一个第一次春游的孩子。

盛爻戳了戳羽斯,“那个,你帮我看一下,他是真的智商出了问题,还是中了什么咒。”

马克思教导我们,个体劳动力的提高,会加速社会劳动力。

所以,安倱的兴致勃勃,让所有事情都发生的极快。

兼之背后还有一个林语,推波助澜,没过几天他们就被引荐到了,负责这个项目的教授那。

按照羽斯的解释,只要赶在盛爻和邦妮发作之前,拿到一样辅具,她们就可以解掉双生怨。

所以,出了一趟门到柔然已经元气大伤的邦妮,还有迫切需要假期的盛爻,也只好加入了这个队伍。

“教授您好,我和导师最近正在写一篇论文,主题呢,是各地宗教产生的普遍性心理,之前我们组织了一次考察,是对天山深处的一个部落的考察,我给您介绍一下我当时的同伴们。”

“这一位是有着丰富野外生存经验的探险家,她造访了很多不为人知的遗迹。”

“这一位是燕华最年轻的医学博士,精通内外科,并且对传统中医应用娴熟,应对任何情况都足够了。”

“还有这一位,风水学的宗师,考古嘛,总得有点唯心的支援是吧。”

现在您看到的,舌灿莲花的这位推销人员,就是之前宣传广告里,优雅,神秘,温和,规矩的著名心理医生,安倱先生。

盛爻默默的在心里吐槽,安倱是不是,被他们诊所的那个前台附身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把邦妮交给了这样一个医生。

但是,第一次就遭遇柔然,还能保持这样的冲劲,倒也让人有了点斗志啊。

对面的教授,显然是受到了这股气场的干扰,看这几个人就像看几块宝,飞速的把他们加入了考古队,只带了两个自己的学生。

岭南本就湿热,瘴气又重,教授本打算天凉一些再出发,结果等到他们出门的时候,安倱就已经说服他,买好了三天后的机票。

作为一个“纯学术”的考古队,整理装备的时候,盛爻十分心痛,平时趁手的所有工具一律不能带,就好像真的是去旅游的一样。

而她及其明确的知道,这个墓,绝对不可能轻轻松松挖完。

好在,专家组也从他们的角度,知道这个墓的特殊之处。

它不是一个传统的墓室加封土堆的结构,要不然出动挖掘机就好了。

声波探测显示,除了他们在上面清理出的墓室以外,下面似乎有一个庞大的建筑。

打开墓室,会对其中的物品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他们不可能把每一层都挖开来,只好派专家组沿着清理出的墓道向下深入。

好消息是,墓室结构及其稳定,而疏松的沙土保证了充足的氧气供应。

于是盛爻想夹带的各种私货都进了安倱的背包。

“就这些了吗?我看书上说,还要带糯米黑狗血呢啊。”

安倱试了下重量,星星眼地看着盛爻。

其实,想带这些东西的,是你自己才对吧?

“额,差不多了,有些直接邮过去就好,过安检太麻烦了。折腾这么久,累了吧,喝点水。”

盛爻递过去一杯水,邦妮顺手拿走了,咕咚咚喝下去。

“手艺见长啊,你什么时候会做果茶的?喏,一人一个,替身木偶。”

盛爻回手就敲在了她的头上,“想喝不会自己倒啊,这边都忙活半天了。”

“爻爻你不爱我了,我做这个很费事的啊,还有你的护身符。”邦妮西子捧心,十分心痛。

盛爻把护身符收好,突然有些安心,小时候的事情,过了再久都是阴影,如果有这么多人,墓的顶层又被暴晒了很久,她断断不敢一个人再去。

邦妮倒了一杯茶端出去,刚到客厅,就被冲进来的林语抢走了。

“新的消息,有一队雇佣兵企图进入墓穴,被警方控制了一些人,但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后援,为了保险起见,官方给了一些装备。”

盛爻抱着单兵火箭筒的时候,觉得十分心安了。

“你确定是一个雇佣兵小队,不是别国特种兵精锐攻城吗?”

邦妮看着对面危险系数极高的盛爻,有些担心的问。

“装备,是守夜人要求官方配发的,他们强调这次考古危险系数极高,本来是想派人协助的,但是……”

林语一边逗猫,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盛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动喂猫器里,猫粮全都吃完了,柜子里的存货也少了大半,木木却瘦了不少,肥嘟嘟的肚子不见了,脑袋也小了一圈。

橘猫胖,据说有一半是在毛上,但是他的毛也掉了不少,年岁不大,看上去却像只老猫了。

邦妮给他两块煮熟的鳕鱼,他不声不响吃了两口,就跑到一边睡觉去了。

以前酷爱油炸,现在水煮的都吃不了多少了。

“让他们把工资给我算一下先,真是,退休人员还不能消停一阵子了?”

盛爻丢下了火箭筒,突然很糟心。

隔天下了飞机,教授臭着一张脸不想搭理他们。

本来好好地一次考古,现在他居然看上去像个盗墓的,而且,这一路上,安倱和那个什么探险家,聊天就没停过。

听他们的对话,她似乎探的也不是什么正经险。

然而他们学校又实在想留住安倱的导师,他自己考古也知道守夜人的组织。

两相权衡,两相无奈。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他低着头,突然听到一整银铃声,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着盛装的少女。

“各位好,我是你们的民俗向导,羽斯。”

确认了这个姑娘是他们考古队的一员之后,教授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转而,目光灼灼的,开始研究羽斯的衣服。

别人,顶多以为,她这一套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样式,但是他一眼就发现,这一套衣服本身,就是古董。

上面的编织手法和采用的一些植物纤维,早就失传灭绝很久了,而那银饰也不像是现代冶金工业的产物,宝贝啊,都是宝贝。

于是他并没有注意到,为什么他们一个地下考古项目,需要一个向导。

这边的几个人还没到现场,那边博物馆已经炸开了锅。

无他,被他们解剖了的女尸,自己爬回来,找到了身体的各个部分,缝好了,开始咬人而已。

还有就是,所有已婚还没有孩子的女工作人员,身上都多了一些青白的手印。

在博物馆呆久了,多少都是信邪的,他们到隔壁的庙里,请了大师来,做了些法事,就过去了。

大师画了几张不要九九八的符,就回他十年前盖的百年古寺去了。

游人太多,实在接带不过来。

教授和安倱都打算直奔现场,但是本来晴好的天气突然暴雨如注,没办法,他们只能叮嘱工地做好防水,在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下了。

他们休息了,其他人却没有。

就在他们以为被沙土覆盖,没有任何人进入的那座古墓里,一伙雇佣兵模样的人,正在一点点朝着最底层深入。

他们行动极其迅捷,而且走过的地方都恢复原样,就好像这堆沙土,依然是千百年无人触及的模样。

主教轻轻喝了一口红酒,在镜子里慢慢看着他们的行动。

“真不好意思呢,或许柔然城里的东西,你们需要多带一阵子了。”

“对了,你们之前放走的那个女人,手上有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他转过头,那边是老李一个手下的脸。

“主,主教大人,我们已经在尽力寻找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他把杯子砸了过去,视频就此中断,但是,那边的人,脑袋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玻璃割开的伤口。

血,一点点渗了出来。

“你说,你也不注意点。”女人粗暴的处理了那个伤口,嘴上一刻不停的数落着。

“没事,我习惯了,过一阵就好了。不过,三娘,倒是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

“我也没想到,你扔下你们家盛爻,跑到这么远。”

三娘清点了一下他的背包,帮他丢掉了很多没用的东西。

“真是落伍,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装备。”

老头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接过了三娘手里的包,道了声谢,转身就要继续前行。

三娘忙不迭跟上了,继续埋怨他。

“当年一起下斗的,剩不了几个人了,我也不能碍你的事,我没记错的话,二层的那个机关,至少两个人吧?”

“其实可以绕过去,我当时一直没弄明白,四五层要怎么下去,还有,最后的那些岩浆应该怎么度过,再去了一次柔然,突然弄明白了很多东西,这一次,应该能拿到那个东西了。”

第四十三章 变局

老头子又一次站在了这做神庙前,他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当年邦妮外祖留下的药单上,最后一样东西,就静静躺在神庙的底层,只是他多方考证的结果。

他站在那,静静看着神庙,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如果走到神像的底部,东西却不在那了,该怎么办呢?

还是继续找吧,盛爻那孩子,也不容易。

三娘在一旁没有说话,静静地再一次整理了装备,确认无误后,就安静地等在一边。

老头子像是下了一个决定。

“走吧。”

靺鞨神庙看上去有些简陋,都是一些粗犷的石块,不太规则地堆砌起来,中间靠泥土和草浆黏合,主体是一个品字型的两层大殿,远远看上去,倒是有种苍茫的寂寥感。

殿内除了高大的造像别无他物,连供奉的香案都没有。

他们不是来观光的,便绕过了这个区域,朝后面的墓园去了。

与此同时,目前依旧活蹦乱跳的盛爻,也带着“考古队”向着公主的墓园进发了。

之前盛爻和老头子钻进去的,是这座墓的第一层,现在已经被彻底挖开,甲字的结构中,长长的甬道连接了四个墓室,前面两个摆着大件的随葬品,后面两个多是生活用品,而公主的棺椁,就在后两个墓室中央。

这个项目开工其实已经很久了,所有的随葬品都被清理出来,陈列在岭南博物馆,而公主的尸体,作为辛追之后,唯一的一具保存完整的湿尸,正在岭南人民医院,接受所有顶级专家的解剖。

让盛爻疑惑,并且有些不安的是,他们离开的时候,公主还行动自如,精神崩溃,然而,这个墓居然没有任何被盗挖的迹象,而那个公主,居然还是处子。

墓葬里,并没有到现在都可能纠缠着她的那个孩子。

当他们把整座墓葬清理干净之后,居然意外的,在甬道的尽头清理出了楼梯,而且,随着清理的深入,下面的空间也越来越大,他们随即调用了声波检测仪,发现,这座墓居然不止一层。

从截面上看,它就像是一个用字,每一层结构大体相似,靠的是楠木和大量的铁器,像是脚手架一样,稳固的存在着,只要把填充在其中的沙土清理干净,甚至可以整体开发成一个旅游项目。

为了避免清理过程中,对陪葬品可能的损坏,这才有了教授带着的这支考古队。

“其实唐代的墓葬,有很多结构及其复杂,玄奘法师的墓,就在大雁塔下方的地宫里,地宫本身就是由甬道和一个个房间组成的,地面上的大雁塔当年安放着他取回来的佛经,这座塔本身,又处于大慈恩寺的后院里,虽然今天已经变成了一个景点,但是大慈恩寺里,依旧有僧人生活着。”

他们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下走,教授顺便给安倱扫盲。

“我知道我知道,还有法门寺的地宫……”

盛爻回手给了他一个暴栗,“好啦好啦,专心走路。”

说完,她自己就差点摔跤,引得众人哄笑。

只有邦妮实在笑不出来,盛爻刚进来,脸色就不太好,她开始还以为是小时候的阴影,但是,很快,一股难以言说的窒息感就朝她压了过来。

下意识地,她攥紧了手钏。

从楼梯下来,下面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大型的工地,一些工人们正在清理外围的沙土,进度很是缓慢。

因为前面的沙子里,越来越多的出现了一些瓶瓶罐罐,这时候,就需要“考古人员”,一点点细致的清理,最大限度保证文物的完好。

这个时候的他们,完全没想到,等他们从地宫出来,世界,居然会变了一个样子。

林语下来的时候,落在最后,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上面的人在讨论,医院的事情。

但是来不及细听,前面的安倱已经跑出去很远了,他只好加速跟上。

他会后悔自己没多听两句的。

因为,医院里确实出了事情。

——“公主”丢了。

事情是这样的,公主被解剖之后,还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她的各个部分就被泡在福尔马林里,有人负责值班。

早上,护士换班的时候,前天晚上值班的护士却不见了,地上到处都是福尔马林。

她立刻叫了警卫上来,之前他们被特意叮嘱过,这具尸体的价值极高,免不了有人铤而走险。

然而并没有,缸里的各个器官都泡的好好地。

他们清理了地面,也就没当回事。

失踪的那个护士,之前就经常翘班去买醉,要不也不至于大晚上调到这来。

所以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直到,那些器官被再次化验。

一个专家在公主的血液样本里,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兴致勃勃的来提取样本,然后发现这些器官有些过于新鲜了。

虽然公主之前保存完好,基本上保持了刚刚死亡的状态,然而,经过一番折腾,空气已经把她氧化了很多,但是,现在的这些器官,却基本没有氧化。

而且,那个头颅上,整张脸都不在了。

岭南小范围兵荒马乱,地宫里的人还浑然不觉。

和安倱的兴致勃勃相比,其他人总显得有些意兴寥寥。

每清理出一个罐子,盛爻就会感受到一种剜心的疼痛,当然,暂时不是生理上的,到后来干脆拉着邦妮在一旁划水。

很快,羽斯就加入了划水小队,虽然作为一个基本不能出山的少女,她对世界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网络和电视,很快就和另外两个宅女打成了一片。

林语两边看了看,最后还是跑到安倱的旁边,帮他清理文物。

但是他没过多久就被安倱嫌弃了,因为安倱太过兴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毛毛躁躁的,他倒是手一直很稳,收到了教授的表扬。

随着后面工人们的不断努力,这一层的沙土基本上被清理干净了,而这次的文物收获,也是极为可喜的——不包括对盛爻而言。

等到东西都被搬出了地宫,整个第二层就空空荡荡的,看上去居然比第一层小了不少。

这倒是非常奇怪,教授仔细的在四周的石壁上轻轻敲打,走了一圈,却还是一无所获。

“您在找什么啊?这里应该什么都没有了吧。”安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疑惑的问道、

“声呐探测下面绝对不可能这么小,一定有什么地方有暗门一类的东西。”

“不太可能了吧,声呐也可能弄错了,下面就这么大,其他的面积是附近的溶洞什么的。”

“都忙活了这么久了,我们还是上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盛爻和邦妮一唱一和,发出了让人有些鄙视的倡议。

安倱显然不太同意,他仔细的思考了一下,灵光一闪。

“那有没有可能是有开门的机关啊?就是那种拿掉一块砖门就开了的?”

盛爻很想弄死他,

下面自然还有好多层,要不然他们大张旗鼓的来着是为了什么,但是教授在这掺和着,他们的行动十分受限。

然而,自由行动的愿望还是破灭了,教授在墙上摸索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块多余的石块。

另外一边,老头子和三娘的路,就不像他们这样好走了。

老头子来了无数次,每次都铩羽而归,终于总结出了很多可以躲避的机关。

绕过二号殿,从三号殿抄近路去五号,然后闯过五号就能拿到最后的东西。

这是他之前用无数血泪换来的攻略,然而,他和三娘两个人踏进三号殿的时候,变故陡生。

在这一片石头结构的建筑群里,三号殿刚刚好处于正中,可以连通各个神殿。

之前几次,人多的时候,他们都走的是更为宽阔的二号殿,和别人一起走,这还是第一次。

然而,他们刚刚踏进三号殿,周边的门全都锁死了,机簧缓缓转动的声音传来,回荡在有些狭窄的神殿里,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老头子立刻伸手去抓三娘,却扑了个空,四下打量,哪还有旁人的影子。

他有些焦急的朝后踏了一步,却差点踩空,前面的地面又开始了缓缓地移动,他只好跳到旁边。

刚刚站稳,却又被缓缓下降的地面,带的趔趄了一下。

“三娘!你在哪?!”

另外一边,划水不成的盛爻悻悻的跟上了队伍,不知怎的,突然左脚绊右脚,差点摔跤。

还好没有人注意她,不然她可能会当场做几个后空翻。

她悄悄扯了一下邦妮的袖子,这个地方,对她而言,简直草木皆兵。

邦妮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暂时无事,先跟上再说。

随着安倱他们的行动,墙上出现了一扇门,安倱冲上去推了门就想进去,却被眼疾手快的盛爻一把拽了回来。

“先别进,把门打开,换换空气再说。”

教授拿了张试纸,用水沾湿了放在门缝上,试纸上只有淡淡的红色。

“古人用的瘴气,除了沼气瘴气,再就是各种挥发性的强酸,魏晋炼丹术兴起之后,硫化氢的使用频率也很高,但是,这里顶多二氧化碳多一点而已,没事。”

他说着就迈步要往里走,同样被盛爻一把抓了回来。

没有理会教授喷火的目光,盛爻点燃了一根蜡烛放在门缝下面,蜡烛很快熄灭了。

她知道教授担心里面的东西被氧化,但是经验告诉她,这么进去,基本上有去无回。

“有时候不是古人故意放的毒气,密闭太久的空间,二氧化碳浓度过高,我们也呆不住。”

她从包里拿出几个小型的氧气面罩,给众人分了下去。

“固体氧气面罩,能支撑半个小时,进去看看情况,再确定下一步的行动吧。”

她拉开了那扇门,众人鱼贯而入,却再不能向前走动分毫。

尘封了太久的空气,在他们身边对流,让本就阴冷的地下,多了几分肃杀。

门后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在望不到边际荒地里,满是枯萎的各种庄稼,庄稼旁的干草垛上横陈着各种动物的完整骨架,旁边有各种树木,但是从灌木到乔木全都呈现着一种,光秃秃的,枯死的,扭曲的状态。

整个空间,在这里都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状态,就仿佛,他们踏入了一个,被主人抛弃的,死寂的世界一样。

地宫的这个部分占地极光,但是却有一种逼仄压抑的气氛,铺面而来,让刚刚进入此地的人,也没有什么生存的欲望。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羽斯。

“众生陨灭之所,居然真的存在。”她喃喃自语,旋即又提高了音量,“我们赶快出去,这里不能久留。”

她抓着盛爻和邦妮先拖了出去,然后是教授和林语,安倱走的最快,这时候倒是离出口最远,羽斯着急的跑了进去,却发现安倱似乎根本没受这里的影响,整个人十分兴奋地蹦跶着。

非常欢实。

“安倱,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奇迹啊,真是奇迹,如果这也是公主的陪葬品的话,那她简直太受宠爱了,这是真的给她了一个世界啊!”

“为什么要出去,我们……”

盛爻快步走了进来,抬手敲晕了安倱,把他拖了出去。

在门口,众人平静了心神,教授想进一步探查,却被羽斯拦住了。

“在我们的传说中,神赐给众人永生,却怕人类难以约束自己,于是派了九位大神照看人间。”

“能得到永生的人自然是少数,他们被限定在一个区域内,不能和外界沟通,在这个区域,人们赖以为生的各种东西,都能自给自足。”

“然而,最后人们还是都死去了,当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落下,九位大神离开了众人生存的谷底,本来永生不死的山谷,成为了永世死亡之所。

“九位大神和平常人混聚在一起,最后也都死亡了。”

“当战乱祸及他们的后人,九个部落便一起躲入深山,却不敢完全避世,害怕重蹈覆辙。”

“我想,这个地方,和传说中,永世死亡的山谷,十分相像。”

众人进去的时候,都能感受到那种近乎绝望的死寂,而这种直面死亡的绝望,远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多,倒真的和传说有些相似。

从柔然出来的几个人,唯物论的世界观,早就已经随着佛塔一起,淹没在了滚滚岩浆之中,一点渣滓都不剩了,只有一个教授,依旧维持着他坚定地马克思主义世界观。

“我倒是觉得,这个地方可能是古人做的一个,类似生物圈二号的实验,毕竟唐代的开放包容,国外的实验思想,被国内的实用派科学家接纳,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一样,生物圈二号的失败,主要原因是碳循环,还有氧气二氧化碳的平衡,但是,传说中的众人,死亡的原因,却只有一个。”

“孤独。”

羽斯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道悲伤的神色,那两个字她说的很轻,语气却极其郑重。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几个人都不再说话。

良久,盛爻终于打破了沉默,“既然下面还有很远,咱们的装备肯定不够,出去带些食物下来,咱们下一次进去,就别来来回回折腾了。”

这回,连安倱都没跳着脚要进去,他们很沉默的走回了附近的旅馆。

在回去的路上,教授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然而却一直想不起来。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东北,靺鞨神庙里,是同样的一片死寂。

老头子的问话,在神殿里变得分外嘹亮,然而过了很久,他才听到三娘的回应。

“我在这,打了一辈子兔子,反倒让兔子咬了。”

“乾坤锁?”老头子这回没喊,刚才太激动,他自己都被震得有些耳鸣。

又过了一阵子,那边终于传来了回应。

“对,就是这个是个活锁,咱们动,整个阵也在动,估计阵眼在正中,我们走到那,也就出去了。”

“先别轻易动,要是乾坤锁,四十九步走不出去,咱都得交代在这。”

老头子说完,就坐在了原地,随着地面的缓缓移动,他开始仔细的记录,慢慢推演走出去的办法。

第四十四章 前路

还好在柔然碰上了三娘,要不然,老头子怎么都找不到一个人,一起闯阵了。

从何欢她外祖开出那张药单之后,他反复考证了很久,发现,那个东西虽然只在靺鞨神庙中存放着,然而,从岭南到柔然,甚至在古代尚属于天边的琼州,都有类似东西的影子。

虽然看上去,都只不过是简单的尸玉而已,然而,形状和用途都大不相同。

他来过靺鞨神庙很多次,除了一身的伤痛,就只带回去了一副胸甲,样式是唐时的,他一直没出手。

虽然那副胸甲很完整,但是看上去,总觉得缺了什么。

在柔然拿到的东西,让他确信,这些地方是有关联的。

然而,偌大的一个国度,时间上又跨越了几个世纪之久,真的有人,能布下这样一个局吗?

他一边盘算着,一边捏紧了手里的尸玉。

那上面带着细微的温度,似乎能感知到另外一边,同样把尸玉握在手里的盛爻一样。

她确认了一下,所有人都带着邦妮赶制的护身符了,这才带队向前走。

然而手电筒刚刚转过去,她就被吓得尖叫一声,与此同时,飞腿就是一脚,好在安倱眼疾手快,要不然,前面突然出现的那个人,就得被她一个过肩摔摔断脊椎。

“我说探险家同志,你这防范意识有点高啊,而且,身手这么好,怎么不去中东维个和啊?”

教授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像个偷到糖的孩子一样,看着这一伙人。

“大晚上的,到墓里乘凉还是遛弯啊各位?”

本打算悄悄的进村的几个人,满脑袋就只有尴尬两个字。

“那个,教授啊,是我觉得……”盛爻刚要开始解释,就被旁边的安倱拦在了身后。

“那个,是我想知道里面有什么,想的都睡不着觉了,然后鼓动他们一起下来陪我的。”

“这样啊……”

教授狡黠的打量着众人,就像在办公室,抓住了来偷考卷的学生。

他们提着一颗心,满心期待着教授把他们都拎回去。

“正好,我也想的睡不着,一起吧?”

实在找不到什么推辞的理由,邦妮悄悄的,在教授包里塞了一个护身符。

他们就一起,重新来到了那道让人窒息的暗门。

“之前的时候,你们感受到的各种情绪,其实都是心理暗示的结果。特定意象的组合,会通过移情作用,放大你们心理的某种情绪,短时间内,让你们不要回忆类似的事情,是很难做到的,所以,进去之后,找准一个单独的物体,盯住它,我们走过去,就好了。”

安倱在进门之前,给众人解释,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只有他一个人毫不受影响。

说着话,他极其傲娇的看了盛爻一眼,努力的证明,她实在不应该偷袭他。

盛爻没搭理他,拿出笼子里的鹅,先蒙住眼睛放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鹅还是活蹦乱跳的,他们这才走了进去。

再次进入地宫,空气虽然没有了之前粘腻的感觉,阴冷却比白天更甚。

但是对盛爻而言,这时候的恐惧,却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夜行者,最好的保护,就是黑夜。

按照安倱的方法,他们要不就看着路边的石头,要不就盯着自己的脚尖,果然,再没有之前的那种感觉了。

盛爻只好决定,回去之后,还是请安倱吃个饭吧。

要不还是下午茶吧,省钱。

走着走着,前面的教授突然开口说了话,“等一下,这不对啊,这些东西在地下生存,是靠什么进行光合作用的?”

五个人面面相觑,实在找不到一种唯物主义的方法,来告诉教授真相。

就在他们思索的时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门口,那只鹅,突然抓狂一样,疯狂的拔下自己身上的毛,狠狠的把翅膀往地上摔,把自己的喙在地上砸碎,折腾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没了什么力气。

它瘫软在地上,突然狠狠的扭头,就这样生生把自己的头扭断了。

前面的工地上,清沙用的泵机轰鸣着旋转,突然一个个螺丝跳了出来,整个坍塌了下去。

旁边的那个工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巨大的转子砸到了自己脑袋上,脑浆迸溅之后,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嘴角,居然扯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

在他旁边,是几个早就咽了气的工友,如果法医来验尸的话,他们会惊讶的发现,这几个人,居然全都是自杀的。

当然,是比较新鲜的自杀法,比如用手捏爆了自己的眼球,然后从眼眶里倒出所有的脑浆,

或者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块一块撕咬下去,把自己的心脏捏碎。

看上去最完整的那个,他死于胃穿孔。

通过大力撕裂自己的胃部,盐酸流出来,把他的整个胸腹腔腐蚀的一干二净。

地面上,整个岭南市已经被清空了,但是大批外撤的人群中,也有不少,突然精神崩溃,开始自残的。

虽然政府调派了很多心理医生,然而,他们中的一些,病的比病人还严重,压力最大的时候,大脑崩溃,当场脑死亡的,有好几个。

他们发现医院的那些器官不对劲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撤离,然而,问题扩展的速度,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很多。

但是,至少这样能减缓一些恐慌。

官方编造出来的借口,是工厂污染严重,强行要求撤离。

这样造成的恐慌,总比他们看着,一堆器官从福尔马林的箱子里爬出来,然后自己给自己缝合好伤口,拼接起来,然后走出门好得多。

岭南的天空有些阴沉,空气闷闷的,风也有些粘腻,气压太低,压在缓慢移动的人群中,又有几个人,死在了当场。

第二天一早,教授的两个,被留下补论文的学生,打开房门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大概他们起的有些晚了,旅馆里的其他人早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他们下楼,想找些吃的,却发现,餐厅里空无一人不说,剩下的食物,都坏的不成样子了。

生的蔬果都干瘪的像是木头,那边的一堆粉末看上去还有点面包的样子。

牛奶,如果你能把飘在清水里,结块的蛋白质叫做牛奶的话,那倒是还有很多。

他们扭开水龙头,想好歹烧点开水,却发现,水龙头锈得厉害,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了。

水壶也是,一拿起来,就碎成了粉末。

一阵风吹过,连他们所处的房子都摇摇欲坠。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场恶作剧。

战战兢兢的,两个人走出了旅馆,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静,整座城市都极端的安静。

就像每年放假之后,大学城附近什么人都不剩,校园连同附近的街区,一下子什么声响都消失了,不像平时,即使不上课,也总会有各种嘈杂的声音传来。

个子稍小一点的男生,有些哆嗦地捶了一下另外一个。

“老二,什么情况?”

老二显然还在状况外,他缩起了脖子,抱着双手四处打量着。

岭南也算是一个商贸大城,平日十分繁华,然而此刻,他们能看到的岭南城,就好像一夜之间回归了八十年代。

一派荒凉。

目光可及的一切,都通过各种物理途径,衰败了。

没有生命的,坍塌,风化,变成渣土,有生命的,脱水,枯萎,死亡,什么都不剩。

但是这种集体衰败,并不包含任何一种腐烂,因为细菌都好像死亡了一样。

此刻的岭南城,就好像被紫外线杀毒灯猛烈地照过,然后又遭受了各种强氧化剂和脱水剂的疯狂腐蚀。

“我去,今天这么冷呢?”老二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起来,旁边的小个子也觉得一股侵入骨髓的冷。

全身只有胸口上,还留有一点热气。

“要不咱回去吧,这个地方这么邪性呢?”

老二觉得十分赞同,两个人转身上楼想收拾东西,突然看到,旅馆的老板在厨房里忙活些什么,便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老板啊,咱这一片咋了,一觉起来,这么邪乎呢?”

老板没搭话,转过身,端着一个釉都掉光了的盘子,放在桌子上。

盘子里,装着一卷大肠,还有一块肝脏。

两个人虽然觉得有些恶心,但是如果做熟了,大概也是可以吃的吧。

这么想着,就看着老板把围裙解下来,放在一边。

他只有头以上还算完整,整个人被不太规则地分开了,肋骨一根根支棱着,露出里面干瘪的肺叶,还有早就不工作的心脏。

横膈膜下面,胃孤零零的挂在那,其他脏器都不见了。

小个子当场就想尖叫,但是被老二捂住了嘴。

他仗着自己肥肉下面还有几分力气,好歹把小个子拽了出去。

刚一上楼,两个人就吐得不成样子。

飞速回房间拿了包,刚想朝外跑,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极为拖沓的脚步声。

小个子终于抑制不住,哭了出来。

在他们头顶,可能是这个城市里,唯一正常运转的机器,它十分尽职尽责的,把这两个人的窘境,传到了主教面前的屏幕上。

“你是有偷窥癖吗?每次都抱着你的屏幕各种傻乐。”

“大多数人类,做事情都会有一个动机,一般情况下呢,也都是满足自身的某种需求。”

主教歪着头,看向对面的少年,然后咧出了一个纯良的微笑。

“可是我不一样呢,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满足神的需求,神现在还在睡觉,所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少年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双脚相对坐在椅子上,抱着椅子背看着主教。

“不跟你废话了,你既然跟那边达成了协议,让他们借个路,我要地宫里的那几具骨头。”

“那你就要和她好好聊聊了,我可没什么时间,进行三边会谈。”

主教拢起头发,朝后轻轻甩了一下,举起一个造型奇特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饶有兴致的,舔了舔嘴唇,看向对面的少年。

“要不,你……”

话音还没落,对面的少年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他身上那套白色的运动服,杂乱的落在地上。

“真是的,人家话还没说完呢,不就是天冷了要做个围脖嘛,小气。”

他转身出门,本应该戒备森严的岭南博物馆,现在倒是他们这些闲杂人等的聚集地。

下面大厅的中央,陈列着一件极为繁复隆重的礼服,而礼服的玻璃罩子外面,两个女子正在努力的梳妆。

其实,主要是后面的帮前面那个。

因为后面那个状况实在太差了,她的左手被缝到了右腿的位置上,右腿被缝到了左腿上,左手的位置什么都没有,只有右手完整的被接在了她的肩膀上。

而她的整个正面,都是空的,头也是耷拉在颈椎上,头上,直接就是干枯的肌肉和血管,什么都没有。

把她缝合起来的针脚极其粗糙,就像是小女孩,随便把自己的娃娃连在了一起。

对了,还随意披着一件白大褂,工牌上,还是那天失踪的那个小护士的名字。

下面趴着的那个就不一样了。

她被面朝下放着,四肢被细密的针脚缝合到了身上,几乎看不出痕迹来。

等到最后一针缝完,她翻了个身,乌黑的秀发散了一地,连带着她秀丽的面庞,显出一点诡异的美来。

小护士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各个脏器摆在对的位置上,然后用针线缝合链接。

等到脏器都装好了,她轻柔的把女子的胸腹腔合好,然后又是一针阵细密的缝合。

从这些手法就能看出来,她上学的时候,系解估计考的不错。

其实如果不是人缘太差,消极怠工,她也不会在那个晚上被扔在那个地方,更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主教随意的裹了一块布,沿着台阶缓缓走了下来。

饶有兴致的,他看着小护士帮公主盘好了头发,随后,一件件帮公主穿上那件繁复的礼服。

他拍了拍手,“真是杰作啊。”

“不过,答应我的事情,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做呢?”

公主青白的眼珠不耐烦的翻了一下,走到了阳光普照的地方。

外面,一个个残缺的人,从死亡中清醒了过来,回到之前生活的地方,开始了新的一天。

“我是不想耽误你治国理政啊,但是,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主教把平板对着公主,里面的画面,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被包在襁褓当中。

公主立刻伸长了指甲扑了过来,主教灵巧的闪过了,随即拿出一个铃铛,轻轻的摇了两下,公主立刻扑倒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

“乖嘛,我拿到我想要的,你才能拿到你想要的,懂吗?”

公主颤抖的点了点头。

主教拿出对讲机,“你们在下面先等一会,他们,大概马上就要到了。”

对面的黑衣男人,在收到这个指令之后,回头,示意他的同伴们,原地隐蔽,待命。

他们离还在认真考古的盛爻一行,直线距离,其实只有五米。

这时候,盛爻他们正在黑衣人们的头顶上缓慢前行。

穿过了二层的荒野,教授的疑惑简直不能更多了,然而所有人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什么都不肯跟他说,这让他十分无奈。

其实,众人也不是想瞒着他,他们只是太过震惊,以至于没有时间和教授好好聊聊。

穿过那片荒野,他们很快找到了去往三层的路口。

三层看上去,倒是更像一个正经的陪葬坑。

只是,这些神像,还有他们的摆放和墙上的壁画,总给这些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感觉最为强烈的,就是盛爻。

她来岭南两次,中间还去了一次柔然,等到记忆终于清晰地浮现,她及其惊讶的发现,虽然时间上差了几百年,但是两个地方,实在太过相像。

教授在前面喋喋不休的,各种科普这些神像的构造,还有神职和力量,然而用心在听的只有安倱一个人。

邦妮慢慢缀在后面,和羽斯悄悄聊着什么。

她突然翻出了背包里的东西,然后停下了。

“盛爻,等一下,这里不对劲。”

盛爻回过头,邦妮手里的尸玉正在发出一道柔和的光。

她立刻示意所有人停下来。

在柔然,他们经历了各种波折,终于接近了国师的棺材。

开棺的过程也十分顺利,邦妮也找到了回去的路,本来事情可以就此告一段落的。

可惜,邦妮临走之前的那几张塔罗牌,简直后患无穷。

每人一件的规矩,倒是没有人破了,方良拿了一块护腿,龙三拿了玉璧,盛爻和安倱拿了一对耳环,老头子和邦妮还没动,一块石头就直接落在了邦妮的手上,怎么都不肯走了。

盛爻低头看过去,居然也是一块尸玉,便让邦妮留着,毕竟世间类似的东西,已然不多了。

老头子刚要上前,突然发现,棺材里多了无数小蛇。

而且,还有更多的蛇在孵化当中。

——棺材里放着的,根本不是珍珠,居然是无数蛇卵。

随着这些蛇的孵化,一条又一条蛇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大有将几人活埋的架势。

最开始的时候,如果不是迷宫,他们可以通过邦妮炸出的洞,直接来到国师的墓室,那也是他们想到的,唯一的出路。

然而,那个洞口已经被蛇密密麻麻的缠住了。

邦妮各种无奈的,把尸玉在两只手上颠来颠去,颠倒老金盘着的那只手上的时候,它突然发出了更强烈的光。

现在,老金乖乖躺在蝶语睡觉,但是这块尸玉居然又开始发光。

盛爻他们的心里,都咯噔一下子。

第四十五章 遥遥

但是,需要担心的显然还不是盛爻他们。

老头子在转了几圈之后,终于明白了他和三娘面对的情况。

就像一个16x16的魔方,他们在其中的两个面上,然而这个魔方本身在不停地转动,而其中的每一个面,都会随着他们的动作,改变自身的位置。

走错了,他们会被碾死在这里,他们思考的时间,却在变得越来越少。

由于空间的密闭,他们能够呼吸的氧气实在有限。

犹豫太长时间,他们会被憋死在这里。

现在,魔方的每一层,在横向旋转的同时,还在不停的下沉,与此同时,沿中轴线对称的那一块,就会缓缓上升,以此,来解决空间不会整个颠倒的问题。

当他们向前踏出一步,上一个面和这一个面,还有另外一个人所处的面,三个面会加速随机移动。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每踏出一步,局面都会变得更复杂一些,而绝没有回头路可言。

同样没有回头路的,是走出岭南城的那些居民们。

岭南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地。

他们不得不在一路上,抛弃各种心智不坚的亲人,朋友,而绝望却时刻不停的跟随他们。

组织他们撤离的那些人,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会动的尸体和各种自残的同伴,完全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而这甚至不是一种有什么病菌引起的疾病或者变异。

真正威胁他们生存的,是那种刻骨的绝望。

羽斯的传说中,是孤独感灭绝了永生,得到了永生的人,在漫长的生命中,终于体验到了死亡的归宿感。

然而他们的死亡,却透露着一种对于生命的绝望。

在后世无数追逐永生的人们当中,他们往往只注意处理孤独,却忘了,绝望本身,是一种更为致命的毒药。

这个时候的盛爻他们,远不知道,自己打开的那扇门背后,究竟住着怎么样的魔鬼。

朝着远方奔忙的人们,以为丢下了过往,就能迎来新生,却没注意到,在空气中弥漫着的绝望,正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们,来到了下一座城市。

当然,此刻最为绝望的,还是旅馆房间里的两个学生。

门外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们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老板的样子实在太过瘆人,但如果门外是他也就罢了,如果不是呢?

好在,脚步声只是响了一会,就消失了,似乎是打开对面的房门,走了进去。

两个人出了一身的冷汗,有些发抖。

小个子戳了戳老二,“我说,咱这是生化危机还是啥啊,这么吓人呢。”

老二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但是他随即想起了什么。

“等一下,教授他们呢”

小个子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老二背上东西,拉着小个子。

“去隔壁看看。”

隔壁自然是空的,教授想着地宫里的事情,怎么都睡不着,早就去了现场,而考古队的其他人,早就下去了。

“他们是走了还是去现场了”

“不知道,打个电话看看吧。”

小个子依言拿出了手机,却悲哀的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

“要不,去现场看看”

“算了吧,咱还是回学校吧,这种时候,我最不想去的,就是现场。”

两个人悄悄关上门下楼,老板已经不见了,他们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这家旅馆离那个茶园不算远,但还没到郊区,正常情况下,远不会是这种荒无人烟的状态。

一辆车都没有,他们就在公交站坐了下来。

学了这么多年考古,马克思他老人家解释不了的事情,自然也听说了不少,然而他们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在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

一个老人静静走了过来,坐在他们身边,好像也是在等车。

小个子过去搭话,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却被老二一把抓住了。

“等一下,万一……”

老人似乎感受了他们的存在,静静把头,转了过来。

好在经历过老板的铺垫,这个只剩一半头的老人,也不算什么了。

老人看着全身完好的他们,突然超前扑了过来。

两个人吓得拔腿就跑,正好前面有辆车缓缓经过,他们直接冲了上去,老人也不在追了。

人在慌乱之中,经常做出一些不利于自己的决定。

所以,有时候,冷静才是第一。

他们刚上车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来不及让他们反应,车上的乘客突然全都站了起来,没有腿的就靠着双手朝他们爬了过来。

他们慌忙朝车门跑,老二拎起防火火锤就砸了下去,然而那锤子锈的太严重,锤头直接掉在了小个子的脚上。

来不及喊疼,老二已经用锤子柄砸掉了门,,他们慌忙跑了下去。

疯狂的跑过了几个路口之后,他们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我说,这什么情况啊,生化危机爆发了”

“不止,除了,我们,刚刚碰到的那些奇怪的人,你没发现,这里的东西也都损毁的很严重吗?”

从早上的厨房,到门一扯就掉的公车,他们终于发现了身边的不对劲。

“不是,照你这么说,咱俩咋没事啊?”

小个子有些气喘,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剧烈的运动差点让他把心脏扔出来。

老二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抓住了小个子的衣领,探进去,摸索起来。

“不是不是,你干什么你!什么时候了都。”

小个子没拍掉老二的手,他抓着小个子的项链,拿了出来。

“一堆排骨,以为我稀罕啊。”

“这个,是不是那个叫邦妮的风水师给你的”

“是啊。”

小个子愣愣地点了点头,老二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差不多的坠子。

之前放着还没感觉,这时候拿出来,才发现,那坠子上,竟然带着一丝略微灼人的温度。

“她可能还真有两把刷子。”

“问题是他们现在人呢?总不能还在现场吧”

“说不定,这次外面请来的那些人,我总觉得路子不正。”

“我不……”

小个子的抗议还没结束,老二就拉着他跑了起来。

他气还没倒匀,回头一看,居然又是一队奇形怪状的丧尸,只好继续没命的狂奔。

好不容易转过客几个路口,没了追兵,他们却彻底迷路了。

在这座信号都死掉的城市,靠智能地图活着的路痴,表示人生十分艰难。

两个人面面相觑,停在路上,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猫叫。

一只瘦弱的黑猫,正靠在他们身后,摇晃着尾巴,舔着爪子。

他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檀木铃铛,极为人性化的盯着两个人。

过了一会,他径自朝右跑了过去。

两个人一时间突然有些摸不准套路,然而作为这座城市里不多的完整活着的生物,他们下意识的,跟着那只黑猫就跑了过去。

“很好,老猫上钩了。”

主教在他们身后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我警告你,那只猫,不管他过去是什么身份,以后变成什么人,至少,现在你不能动他。”

白衣少年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在他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哟,好大的架子啊,拿到东西了就可以这么嚣张吗?”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站在那,杀意却在他周身一点点弥散开来。

从他脚下开始,整个博物馆突然开始燃烧,和一般的火不同,这里的每个角落,似乎都是着火点。

少年踏着一地的火光,缓缓走到了门外。

“识时务者为俊杰,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遍。”

主教在他身后西子捧心,“矮油我好怕怕呦,怎么办啊,你吓到我了也。”

少年头也没回的在空气中消失了,但是主教陡然扭曲的脸还是给他留下了一点警觉。

“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他随手丢了一块尸玉给在旁边看戏的公主,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前面一座酒店走了过去。

“不是正品,但是你最好加快进度。”

公主做了个万福,青白的眼珠不停地转动着,突然掉了出来。

她招呼小护士帮她缝好了眼睛,捏着那块尸玉,破碎的喉咙咕哝着一些奇怪的声音。

随着她的声音,岭南,似乎又“活了”过来。

一辆辆开着开着轮子就飞了的车开出了车库,剩下的不多的肢体残缺的尸体,走出了他们死亡的地方,沿着他们干涸的脑浆重复着生前的日子。

空气中渐渐充满了躁动的血腥味,在城市边缘的地区,他们本能的朝着有生气的地方前行。

脑子相对完整的,还按着记忆里的方向,想和自己的所爱亲近。

参与过转移的,拉上同伴,走上了之前的人离开岭南的道路。

其实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本能的亲近生气和爱人,或者本能的觉得,需要用生气和流动的血填满自己的身体。

然而,随着他们的移动,更大的绝望,就这样一点点蔓延开来了。

此刻卡在地宫里不敢前进的“考古队”,尚完全不知道他们回到地面之后,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在柔然,面对汹涌而来的蛇群,是突然睡醒的老金,帮他们找到了离开的路。

可惜,从那以后,尸玉就没在发过光,老金也没睡醒过。

如果在这里,遭遇到上次的困境,他们可真实进退无门了。

盛爻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向安倱,“上次的那个,还在吗?”

安倱本来还处在探索的热情中无法自拔,被她这么一说,突然有些蒙了。

不过他立刻翻出了自己的背包,拿出了一块,除了颜色,其他都和邦妮手里那块一样的尸玉。

此刻,那块黑色的尸玉,表面竟然腾起了一层黑色的雾气,和前面白色的柔光遥相呼应着。

“咱们,要不还是继续往前走吧,应该没什么事。”

盛爻没去看安倱疑惑的眼神,带着队伍继续前行。

但是,她的小动作,准确的传递给了林语和邦妮。

——离开教授和羽斯,后面有东西。

林语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他飞速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捏紧了邦妮给的护身符。

但是除了视线尽头,二层那一片抽象画一样的荒野,什么也没有。

前面几个人走的有些远了,他没来得及细看,赶忙跟上了。

所以他没看到,后面的沙堆上,动物的骨架和庄稼堆,都已经消失了。

一条小溪,缓缓的从荒野一角流了出来,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棚顶上,雕刻着的太阳的运行轨迹,也开始缓缓的旋转着。

更远一点的地方,那几个清沙的工人,先遣队一样,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在众多神像的尽头,是一间高大的神殿。

这座地宫的修建,是一层层向斜下方延伸,到了这座神殿,横向上他们已经离开第一层很远了,纵向也深入地下很远。

神殿里和前面的众神不一样,是一座巨大的主神被九位稍小的神环绕着。

主神的神像极其模糊,只有一个人形,面目服饰细节几乎没有。

身边的九位神,却都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连发饰的细节都极为精致,过了几千年,颜料依旧没有褪色,而流畅的线条,颇有“吴带当风”的气度。

安倱和教授都已经痴了,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几乎没怎么说话的羽斯却突然把他们拦了下来。

“不得惊扰,这是九位主神的金身像,你们不是本族人,行礼退后即可,但是,不得踏入神殿!”

她神色极为郑重,目光灼灼,众人只好行了拜礼退出去。

邦妮难得正经一次,平摊双手向上,举过头顶后收回,左手置于心口,右手翻转压地,两膝交叠行福礼,然后默默退出去了。

等到众人都退了出去,羽斯翻转双手,轻声吟诵,瞬间,神殿里所有的灯台都被点亮了。

伴着悠长的唱诵,她跳起了一段古老的傩舞,颀长的身影伴着烛火一同摇曳。

远远看着的众人,突然生出了一丝敬畏的心情。

九黎的神明,似乎年代比之后的神早上很多,因而对于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种本原的崇敬。

然而这在教授的心里产生了一个更大的疑惑——这明明是座唐代的墓葬,为什么会有年代如此久远的神明呢

其实,他身后的几人,同样疑惑着,柔然也是,岭南也是,在一个时代的墓葬里,出现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事物。

而唐代,又极为巧合的和他们有所关联,在那个历史上最为鼎盛的朝代,究竟发生了什么

疑惑愈深,他们前行的动力也越大。

羽斯神色激动的走了出来,她紧紧抱住了邦妮,兴奋的都要跳起来。

“太谢谢你们了,那东西,就在这,一会还要麻烦安倱大人咯。现在我们往前,这边应该有路绕过神殿。”

正朝前走着,邦妮突然没来由的心头一紧,她捏住檀木手钏,差点摔了一跤。

羽斯扶起她,“没事吧,大人”

“没关系,咱们快点吧,可能是柔然那东西。”

随着他们的离去,神殿里的灯火也慢慢熄灭了。

中间那座面容模糊的神像,突然张开了双眼,直直的看向与他目光平齐的甬道。

——就是第一层,在地宫前长长的,用于祭拜的墓道。

如果地宫没有被发掘的话,甬道尽头,应该是公主的棺椁。

本来应该躺在那里的人,现在正在岭南最大的商场闲逛。

她突然感到浑身发痒,到处去抓,却并没像预想当中,抓下来几块腐烂的肉。

她抽出了肩胛骨下面,小护士缝进去的一条手术线,瞬间感觉舒服了不少。

于是叫过来,提各种破破烂烂的名牌袋子的,小护士,帮她拆掉了身上所有的线。

最后一根缠住眼球的我线被拔掉之后,她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身上缺少的部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虽然痒的烦人,她还是很开心的。

捧起一把爆米花的末,她坐下来享受这个折磨人的过程。

只是,那些新肉避开了她身上的钉孔,她还是觉得人有些空落落的。

转了转依然青白的眼睛,她下意识的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

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转身冲出了商场,直奔主教而去。

第四十六章 晨昏

公主飞速的在街上穿行着,随着她的前进,一具又一具破碎的尸体,渐渐跟上了她。

等到他们来到主教的楼下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一支极为浩荡的队伍。

正在午睡的主教,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他极为慵懒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哟,这是谁家美人啊,大白天的,就往人家床上爬,我很害羞的呢。”

他捂住脸,眼睛却透过手指的缝隙不住的向外看。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公主太久没说过话,嗓子又被新长出的肉弄得奇形怪状,这时候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破锯摩擦着一块上了年纪的塑料,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哦哦哦,原来是公主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主教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了床头的镇魂铃,他饶有兴致的摇晃了起来,却发现,公主依旧压在他的被子上,毫不受影响。

他翻身下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离开这张床。

“阿偶,事情搞大了啊,居然忘了你们人多势众,这个阵啊……怎么办呢?”

他扶住头,特别困惑的摇了摇,公主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直盯着他。

“你,想死吗?”

“别别别,人家就算不是朵娇花,也是棵卖相不错的草嘛。”

他拿出平板,对着公主,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奇怪的喘息声。

“啊呀呀,放错东西了,不好意思啊,个人爱好。”

公主惨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伸出指甲,狠狠地插进了主教的颈动脉。

主教浑身一抖,脸上却露出了十分愉悦的表情。

“等一下嘛,这么心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画面变成了地宫的底层,一伙黑衣服的男人,一半做防守姿态,一半看着一个,被锁链绑住了全身的,青白色的婴儿。

公主突然有些颤抖,手狠狠地再一次插进主教的脖子,几乎扯断了他的气管。

主教突然呻吟起来,“我都给你看了,你怎么,还不放开我嘛,我,我很脆弱的啊。”

公主瞟了他一眼,这次倒是十分听话的拔出了手,血一下子就喷涌出来,主教却好不觉得痛一样,在床上哆嗦了半天,他蜷缩起身体,长长的喊了一声,这才停下来。

随手拿了一块手帕,捂住脖子,他给对面的人下达了指令。

“动手吧。”

随着一道金光闪过,画面里的婴儿身上,突然冒出了一道道白烟,整个人极为痛苦的在地上蠕动着,嘴里呜咽着,却什么哭声都发不出来。

公主再一次扑到了床上,主教却不在那了,她嚎叫起来,四下寻找,房间里到处都没有主教的影子。

“洛!朗!你给我,滚出来!”

“在这呢,我的公主。”

她回过头,看见了洛朗主教,笑的花一样的脸,还有一把,深深埋在她心的,小小的银匕首。

作为一具千年的古尸,她本来是不应该觉得疼的。

只是,那种冰冷的触感,在穿透她的心脏的时候,疼痛,突然变得那么真实。

平板上的画面还在继续,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彻底不见了。

公主用尽最后的力气,抚向自己的肚子,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随着银器破坏了她的心脏,她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在碎裂着,渐渐变成一堆黑色的粉末,摔在地上。

在她的头颅破碎之前,两滴血泪,终于慢慢的从她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主教嫌弃的拿出了匕首,在那件殷红的嫁衣上擦了擦,取下了刀尖上戳着的心脏。

“虽然小,不过,也能将就用了。一个个都想来威胁我,我这么脆弱,当然要正当防卫了啊。”

他吧那块小小的月光石放进了口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躺回了床里。

没一会,他自己又蹿了起来,把脖子上的手帕丢下。

“真是的,弄得这么乱,还怎么睡。”

一边嘟囔着,洛朗一边走出了屋子。

过了一会,他又折了回来,拎起角落里一个装着黑猫的笼子。

看着笼子里愤怒的木木,他十分满足的看了一眼窗外,尸体大军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这个阵啊,实在有些老了呢,你说,是不是啊,老猫?”

他走到另外的房间,睡了下去。

身后的木木,不住地舔着爪子,虽然没睡,神色却越来越萎靡了。

有人在安睡,自然有人,还要疲于奔命。

在地宫里的几个人,刚刚绕过神殿,地面就开始猛烈的晃动起来。

横梁和石块不住的向下掉,甬道本身又极为狭窄,根本躲无可躲。

“这不是正常的地震,神殿,神殿里出事了!”

羽斯一边躲避着掉落的石头,一边大声喊着。

“先进去躲一下吧!甬道太窄了!”盛爻扶住了教授,带着他们朝神殿撤离。

羽斯还想阻拦,然而甬道的前后基本都被堵上了,她只好一边默默祈祷,一边跟着所有人进了神殿。

神殿倒是极为广阔而且坚固,虽然摇晃的厉害,却是个很好的避难所。

低着头祈求众神原谅的羽斯,刚一抬起头,就愣在了当场。

半分钟之后,她才尖叫起来,吓得盛爻一梭子子弹直接扫了出去。

然而她毫无感觉,跪坐在地上,嗓子都哑了,却还在不停的号哭着,整个人不住的颤抖,近乎疯狂。

教授能理解她的感受,因为他现在的状况没有那么激烈,却也差不多了。

“这,这是多么稀有的神像啊,怎么,怎么就都碎了呢?!”

刚刚的神殿里,还是十尊尊神像庄严肃穆,现在,就只剩了一地的碎片。

中间那座面容模糊的神像,是唯一保存下来的,但是也正是他,诱发了这场浩大的地震。

他的头颅太过高远,以至于下面的人,都没注意到,他的脸上,裂开了一道缝隙,不知何处来的露水,不停的朝下低着。

羽斯在地上不住地抽搐着,差点当场气绝,林语悄悄走到她的身后,捏住颈后的一个穴位,羽斯就昏死了过去。

“也没有什么安神的药,让她睡会吧,别受的刺激太严重了。”

盛爻扶住了羽斯,四处打量着出口,和上次一样,她依旧觉得浑身冰冷,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邦妮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心烦,她一边向着神像说打扰了,一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钏。

走了这么久,一直前行的时候还没感觉,这一下突然停了,倒是有些饿了。

她翻出些食物,递给盛爻和林语,又招呼在远处研究碎片的教授和安倱来吃。

在地下感受不到晨昏的变化,只有肚子忠实的交代着流逝的时间。

自从他们半夜跑了过来,已经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

太阳渐渐西斜,地面上的各种尸体进入了更加狂欢的夜晚,地下的人,却突然慌了阵脚。

邦妮还举着给安倱的饼干,却毫无来由的,倒在了地上。

而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就在他们脚下,一伙全幅武装的雇佣兵,正等待着他们。

本来前哨守着埋伏,后哨看着鬼婴,洛朗主教突然抽风让他们处理了鬼婴,倒是给了他们一个换岗休息的时间。

一个年轻的小兵凑到了角落里,递了一支烟给身边的男人。

“龙三哥,给我再讲讲之前你们的事呗,贼带劲。”

角落里几乎看不到的人龙三,把烟别在了耳朵上,并不抽,也并不太想和小兵搭话。

小兵有些讪讪的退到了一边,低头擦着他的枪管。

龙三记得,好像就是不久之前,他身边调试武器的人,还是一个及其安静的家伙。

“小,石头?”

“诶,难为三哥还记得。”

“我没什么好讲的,都是无奈吧,你呢,这么小,为什么干这种活?”

这个夜晚还长的很,说两句话,也没什么。

毕竟,这个时候还在你身边说笑打闹的人,下一秒,就不一定会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了。

比如,这个时候刚刚走出机场的方良,就一定会后悔,飞过太平洋这个举动。

在他落地之后,再没有一架飞机,飞入境内。

而出境的航班,突然暴增,虽然消息只控制在了一小部分人当中,但是,一旦被人知晓,任何秘密,都不再是秘密。

每个知道消息的人,都挤破了脑袋,想买到一张离开国境的票。

什么都不带也没关系,只要能走过重重检查,离开这个国度就好。

岭南是在东南,岭南是座小城,但是城里住着太多太多的人了,当他们离开他们的家园,绝望的种子,就随着他们,播撒到了每一座,他们可能来到的城市。

毕竟不是灾难爆发的中心,其他城市的人们,要面对的,只是突然发狂的人畜,而大部分生活资料,还是可以应用的。

但是,三五起离奇的自杀还能控制住舆论,一座城市里的几百起自杀,再怎么压,都是用纸包火,难以掩藏。

当一座有一座医院沦陷之后,官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然而,这些死亡的人,居然能很快的苏醒,甚至维持生前所做的事情,无疑大大增加了事情处理的难度。

有关部门派出了专家组研究病因,控制舆论,疏散控制民众,尽管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在打算着,离开这个国度。

其他国家反应也都很快,突然大批次的入境人数,显然有猫腻。

大洋彼岸无数次敦促我方解释,我方却难以给出任何一种合理的解释。

不过,很快,这一切都不再需要解释了,那些挤破头颅也要离开的人,大可不必紧张了。

他们严格的控制了入舱的人员,却忘了检查机组人员。

在去往北欧的一架飞机上,一位刚刚离开岭南的空姐,在厕所里呆了将近五个小时,再出来的时候,除了衣服有些松垮以外,一切正常。

那个厕所随即堵了,落地之后,他们检修的时候,发现了无数破碎的内脏。

可惜这个空姐,早就融进了北欧的人潮当中。

西非的一架飞机也是,地面塔台无数次呼叫机长,两名机长却毫无反应。

毕竟,喉咙撕裂之后,要发出声音,还是很困难的。

在这一切开始的地方,岭南城里,跟丢了猫的两个人,尚且不知道这一切的后续进展,他们只是在纠结着,是还下地宫,却找那个看上去还靠谱的神婆。

还是,离开岭南城,自谋出路。

当然,随着他们找到的勉强能开的车子,轮子飞出去三个,他们只好认命的,钻进了他们最不想进的地方。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即使不敢再次触及当时的情况,却一次次难以压制自己倾诉的欲望。

心理治疗师的身价水涨船高,但是其中最好的一个安倱,却一次次面对各种顽固的病人。

比如,现在正困在,灾难还没有波及到的靺鞨神庙里的,老头子。

外界的一切,暂时都和他无关,虽然心脏没来由的乱跳着,他还是极力平复了下来,专注面对眼前的乾坤阵。

他和三娘,处在魔方的两个对角上,随着魔方的移动,他会顺时针朝三娘的方向移动,而三娘会逆时针向他的方向移动。

控制魔方每一个面移动的机簧构造相同,所以他们移动的速度相同,也就是说,他们永远保持在离彼此最远的地方。

然而他们是可以移动的,每个人每移动一次,其所在的一层和邻近的一层就会整个翻转一次,这个翻转的过程极快,稍有不慎,就会让人掉到另外一面,这样,还在另外一面的人,就会沿垂直方向重新发生一次翻转。

——鉴于他们已经乱动过四次,各种情况也都发生了一遍,这是他们目前能总结出的,神殿移动的规律。

现在他们只是换了一个方向,依旧处在两个对角。

三娘有些急了,她直接甩出两条钢丝,稳稳的扎在了她这条边的另外一个顶点上。

如果飞过去,魔方不动,只需要再走两步,她和老头子,就会被移动到同一个平面,这个时候,飞出去,就好了。

第四十七章 诡夜

事情真的显然不会和预想当中一样,随着三娘和老头子转移到同一个平面,老头子的方向立刻向下塌陷,而三娘则吹着于他的方向,旋转了一周。

与此同时,中央的两排地面渐渐合拢,四阶魔方慢慢变成了三阶。

本来就不大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更小了,而其中的空气也越来越少。

“三娘,先别动,本来以为步数用完走出去就行,谁知道走错了还有惩罚啊。”

“咳咳,我的错。下面怎么办?”

老头子在一个竖直面的左下角,而三娘在他相邻的,水平面的右下角,随着魔方的自转,他们很快就会错开,可如果他们中任何一个,沿垂直方向移动,他们很快就会相遇。

于是,老头子小心翼翼的朝着斜上方的一块砖跳了过去,他刚刚离开的那一层朝着垂直方向转动,他的这一层则沿着水平方向转动。

“三娘,先别动,应该快好了。”

随着他这一层向上垂直移动,很快,他就移动到了三娘所在的平面。

三娘纵身一跃,两个人成功的在中间回合了。

整个平台随即停止了转动,他们渐渐向下移动。

“咳,我说,这神殿下面是哪啊,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到底呢?”

“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个地方不止一层,他们之前说,这神庙主要是祭祀用的,也没什么防盗措施,应该危险不大,下去看看,也没什么。”

随着一声轻响,他们终于落在了地面上,沿着前方的小门走出去,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大厅。

影影绰绰的,里面像是摆着很多雕塑。

三娘拧亮了冷焰火,丢在一旁。

随着那小小的白光,咕噜噜一路滚到了远方,饶是这两个人见多时光,都有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前面摆着的几具尸体,看上去像是守门的,到还算是完整。

在他们身后,依次陈列着成堆的器官。

每一个都保持着刚刚从身体上扯下来的状态,在还温热的时候用蜡封好,然后几十个一组,拼成各种造型。

就像是某个强迫症的诡异症状,一定要把所有尸体,细化为一个个器官,然后分门别类的存放好,在幽深的光照下,显得格外瘆人。

许是太久没有人来过了,空气里还有极为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蜡的气息,还有一种衣服太久没干散发出的味道。

“前面有楼梯,应该可以上去吧。”

老头子挡在三娘前面,努力的扫了一圈,终于在远方一座面目模糊的神像旁,找到了向上的通道。

走到这里,往回走已经没有路了。

他们小心绕开了守卫的几具尸体,那尸体面部表情极为狰狞,看上去保持着站岗的姿势,走近了才发现,他们是经过一番挣扎,死亡之后,才被人摆成了现在的样子。

多半是俘虏或者犯了错的奴隶吧,才会被丢进滚开的蜡油当中,越是挣扎,越是会被蜡充满身体,最后变成一具扭曲的干尸。

三娘有些恶心,但是胃里也没什么东西好吐了,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向前走。

但是,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走过之后,那几具守卫的干尸,转过了他们狰狞的头颅,直直的,看向了他们的背后。

刚才干呕的动作,又引得三娘一阵咳嗽,她差点背过气去,又不敢停留,只好快步向强。

老头子带着她擦着边走,手电几乎没照到旁边的东西。

三娘的状况让他有些担心,但是再待下去他自己可能都会出问题,来不及过多询问,他们只能飞速的低头走路。

于是,本来就没有人气的大厅,突然间就变得异常的安静。

在老头子身上,刚刚一闪而过的慌乱感,在静下来之后,突然变得格外清晰,他也找不到这感觉的来源,只好再次悄悄加快了步伐。

千万别是盛爻啊,他想着。

显然老头子这么多年,已经耗光了自己所有的运气。

于是,除了入墓必炸以外,他的乌鸦嘴也是远近闻名的。

邦妮刚一昏过去,盛爻窜起来就想去扶她,然而还没等她站稳,她就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好在安倱就在旁边,飞快地扶住了她。

林语探了邦妮的脉,和之前的症状一样,这才稍有些放心。

转过头去,盛爻的脸色居然从红色渐渐转向青白,林语赶忙过来,他的手刚搭上盛爻的手腕,一股极为冰冷的气息就冲他扑了过来。

旋即,他自己的手都变得青黑一片。

他赶忙在自己手腕上下了几针,封住了重要的穴道,然而,就这么一会功夫,他的整条手臂都变得青黑一片。

割开手腕,发紫的血液喷涌而出,居然还带着些许腐蚀性,地面都冒出了些许白烟。

他还没来得及多做处理,抬头看向安倱,却发现,他什么事都没有。

“尸毒吗?要是你碰到她就会染上毒,告诉我怎么做。”

“封住她的心脉和头,让毒先停在其他地方,当年师傅一直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后来,是何欢她……”

讲到治疗还没问题,陡然提起往事,林语突然有些语塞,他把针递给安倱,有些生硬的岔开了话题。

“那个,心脉和头上的几个大穴你都知道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没事?”

“斯塔夫教过我,还记得。当时他能挑中我,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

安倱的笑有些苦涩,他本来就是一个不生不死的人,虽然也会成长变老,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最后是会寿终正寝,还是成为人间的幽魂。

在遇到斯塔夫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唯一一次被领养的经历,还刻在他的脑子里。

真心待他的家人,富足的食物,温暖的衣服,安定的生活,还有,不被歧视的生活。

直到一场车祸,他养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开始躲过了一劫,然而,随后的爆炸,把所有人都吞噬在了火海当中。

事后,警察清理出了三具焦尸,正好是一家人。

他们当时刚刚移民,没有亲戚朋友,也没有保险,检方又不能长期把他们留在医院,只好草草找了块便宜的墓地,把所有人都埋了。

然而,他醒了过来,烧伤的痕迹用了很久才褪去,在那之前,他一直住在墓地。

反正饿死了也会醒过来,他一身焦炭,走到哪,都会把人吓死。

不过,随着他愈加熟练地进出生死之间,倒是给他们带来了很多意外的收获。

比如之前在柔然,比如羽斯一定要拜托他才能完成的事情。

稍微稳住了盛爻的情况,三个站着的男人,面面相觑。

根据声呐探测的结果,他们离目的地还有很远,而队伍已经折损大半了。

教授看着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些人,可能真的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很严肃的,他开口问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安倱收回了面对文物的时候的热情,再一次拿出了他教科书般治愈的微笑。

“跟您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是,很明显,您是一位传统的学者,对问题的讨论都基于唯物主义的世界,然而……”

说着话,他直接拿出了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虽然有些吃痛,但是他只是稍稍皱了一下眉头,慢慢的转了个方向,躺了下去,把刀拔了出来。

血立刻成股喷了出来,他的心脏努力的维持着跳动,却只能把血液一点点压出体外,在摇曳的长明灯火下,他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大口的开始呼吸。

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呼吸,从手指开始,他的整个身体都变得青紫而干瘪,刻意的不去呼吸再一次加快了身体的缺氧,很快,他就彻底死了过去。

教授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好在安倱特别体贴,这才没让他弄得满身都是血。

“你,你不是医生吗,救救他啊!”

教授哆嗦着指着林语,嗓子都有些破音了。

林语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翻出了一小罐氧气,还有一堆吃的,放在了一旁。

他想趁着这段时间把羽斯叫醒,刚要动手又停了下来,安倱醒过来之前,他和教授都没办法安抚住暴走的女祝。

他坐到邦妮身边,突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从柔然开始,他的生活又一次围着邦妮打转,这让他几乎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生活。

但是,自从离开北城天街,他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发呆和茫然中度过的,这让他几乎不敢没有事做。

他一个人漂泊了很久,各种可能的生活途径试了之后,发现什么都不合适。

悠悠荡荡,他在燕城随便找了家旅馆,住了下去。

吃喝睡成为了他生命中仅剩的两件事,睡到下一顿饭,或者睡到自己饿。

突然有一天,旅馆起火了,所有人都在往外跑,他也就跑了,应个景。

和所有疯狂逃命的人不同,有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他离出口最近,却是出来的最晚的一个。

所有的钱财都没带出来,他却带了一堆的书出来。

他给家里报平安的时候,林语就在他旁边,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里面那个女人,实在声音太大了。

“容既明!书再买不就好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啊!秋霁和催雪还那么小……”

容既明很耐心的跟对面解释了,书的重要性,当然,这样钢铁直男的行为,回去是免不了用膝盖写论文的下场的。

但是,基本没有生活的林语,在那一个瞬间,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趣。

旅馆里剩下的旅客,被临时安置在另外一家店里,人数太多房间又不够,大家只好凑活一下子,几个人住一间了。

林语刚好和容既明分在一个屋子,看着他一个人搬着那么大的一箱书,林语上去搭了把手。

“怎么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书啊?”

“我和我们家三儿都爱看,再说,我平时胡乱写点东西,有些用得上。”

“好福气啊,这么多孩子。”

“没有没有,就两个。老大生下来就一直身子弱,老辈人说,小名叫三儿,能多留这孩子一阵子。”

在屋里坐定之后,容既明兴冲冲的拿出了照片给林语看。

“左边这个,就是容三,大名就秋霁,右边那个是他妹妹瑶瑶,大名催雪。”

“儿女成双,真好啊,而且尊夫人很漂亮啊,只是……”

“怎么了?她太瘦了是吧,唉,他们跳芭蕾的啊,都不敢吃东西的。”

“不瞒您说,我其实是个大夫……”

那之后,林语在容家住了很久,帮他们一家调理身体,顺便跟容既明学点正常青少年该学的东西,最后,终于考上了燕华大学的医学部。

他不停的奔忙,学习,运动,工作,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各个城市穿梭游走。

突然有一天不想走了,他就留在了南城,然后夜夜笙歌,红灯绿酒,一刻不停。

停下来,他就会再一次变成那个困在旅馆里的少年,变成被北城天街的那个小徒弟,或者想起那一个个夜晚……

停下来,说不定,他会再一次,一把火想把一切都烧个干净。

“你,你,你!!”

教授在旁边支支吾吾的声音,终于把他从回忆中拉扯回了现实,只是回忆总是和筋骨相连,真拉扯起来,牵扯着全身都疼不说,痊愈还要好久。

他有些迟缓的走到刚准备好的东西那,拿起氧气面罩怼到了安倱身上。

顺便给他推了一针肾上腺素和半管甲状腺素,安倱青紫的脸才有些恢复。

帮他把那些食物喂进嘴里,林语拿出针缝好了他胸口的刀伤,帮他活动四肢,加快血液的回流。

“教授,在,见过了最,不能接受的,事实,之后,现在,我们给您讲一点,唯物主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吗?”

虽然教授根深蒂固的,坚信着,这个世界上没有马克思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么一定没有遵从我国特色社会主义。

然而,他还是短暂的接受了一些额外的世界观。

但是直到林语弄醒了羽斯,安倱给她开始紧急心理治疗,他一直都蒙蒙的。

唉,年纪大了,要是修补世界观,和修补罐子瓶子一样,多好,教授想。

他们在这边忙活着,谁都没看见,在他们身后,安倱刚刚流出的那一滩血,非但没有凝固,反而缓缓地,流向了正在昏迷的盛爻的方向。

“教授!我们……”

教授身边的对讲机稍微想了几下子,然后就坏掉了,他在极度的震惊当中,还没来得及听见,声音就消失了。

其实,那段话,完整版是这样的——

第四十八章 迷城

“教授!我们被丧尸包围了!教授!这怎么也坏了,岭南城有没有能将就用的东西了啊?!”

老二在车上,无助的朝着对讲机大吼道。

“其实,是有的,比如我们骑着的这辆摩托,但是,再绕圈子的话,我们马上就要没油了。”

“杜磊!别逼我叫你小名,你不说你认识路吗!赶紧的!”

老二带着小个子杜磊,绕过了一圈丧尸,慢慢接近了茶园的大门。

后面的那一圈丧尸居然熟视无睹,这倒是让他们十分庆幸。

当然,如果他们看到了最中间的丧尸头子的时候,一定不会这么想。

她穿着护士服,乌发如墨,倾落至地面,然而,整个脑袋上,却没有半点皮肤,肌肉和血管在不多的,黄白色的脂肪之间,盘曲纠缠着。

她握着手上还沾着猫毛的尸玉,对前面的将士们低吼着。

然后,大军就朝着和前面两个人相同的方向进发了。

小护士感激的看向洛朗所在的酒店,然后,扶着她快掉出来的眼球,拖动着并不协调的双腿,跟上了队伍。

在她刚刚看过去的酒店里,洛朗刚刚睡醒,正在享受他的晚餐。

“夕阳无限好,黄昏能咋地,你说是不,老猫?”

老猫木木没有搭理他,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高冷的看向远方的忧郁造型。

突然,玻璃上裂开了条长长的缝隙,然后,整块玻璃突然蔓延开无数裂痕,碎裂成无数块,飞了出去。

那些破碎的玻璃,带着劲峰直逼洛朗主教各处要害,他倒是也不躲,就坐在那,优雅的切着他的牛排。

“姜小白,你以为现在还是春秋呢?这么对人家,不怕人家报复吗?!”

洛朗把牛排塞进嘴里,摆了一个含情脉脉的造型,却并没看见预料中的,白衣少年的影子。

他环顾四周,静悄悄的,除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腐烂和血腥的味道,什么都没有。

“不应该啊。”他起身走到窗边,喃喃自语。

想了一会,他猛地低头,黑猫还在笼子里,一切正常。

没了吃饭的性质,他又换了一件房打算睡觉,正叫人收拾着,他却突然气急败坏的冲回了刚才的窗户,拎着笼子,对着空气开始破口大骂。

“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放障眼法啊!放个娃娃在这算什么?!”

“姜小白!你给我等着!”

他抓起腰间的对讲机,一边愤恨的下着指令,一边朝隔壁的浴室走去。

“龙三,你带着下面的人往回撤,后面的人如果拿到了东西,抢回东西来,如果没有,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我们只是雇佣兵,不是杀手,你……”

“你最好听话,不然……”

洛朗把对讲机扔在了一边,开始专心的洗澡,对面甚至能清楚地听见水声。

不过,更为清晰的,还是洛朗的歌声。

“风急还收,云冻未解……”

他拖了个长音,十分满意的听见对面的命令,开始整队回撤,带好大杀伤力的武器。

“算六出工夫,怎教容易……”

“天意啊,是则是……”

天渐渐黑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洗不干净满城的血腥。

可能现在还有心情唱歌的,就只有洛朗一个人了。

随着阳光渐渐退却,邦妮成为了既羽斯之后,第二个醒过来的人。

羽斯醒过来之后,只好了几秒钟,然后,坐在那,不哭不闹,毫无反应。

安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功夫不够,居然这么短的时间,让他碰到了这么多冥顽不灵的病人。

这是一个,那边一脸茫然的邦妮也是一个。

还有后面的,“盛爻?!”

本应熟睡着的盛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低垂着头,头发散乱,看不清表情。

地上安倱喷出的血,并没有凝固,反而全都聚集到了她的身旁。

安倱诧异的喊了她的名字,惊醒了,好像处在漫长的睡梦中的她。

她缓缓抬起了赤红的双眼,盯住了安倱。

“盛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冷静下来,认真听我的声音,你……”

安倱的话还没说完,盛爻就飞扑上来,狠狠地把安倱压倒在了地上,她用力扯开了安倱的衣服,露出里面精壮的胸肌。

她的眼睛露出了贪婪的光,死死盯着安倱还没长好的刀口,低下头,轻轻地舔舐着上面残余的血迹。

安倱全身都一阵酥麻,“林,林语,你看能不能稳定住她,啊!”

盛爻扯断了林语刚缝好的线,撕开了有些坏死的肌肉,舌头伸进去,像是要吸干安倱身上所有的血液。

林语其实已经快把盛爻戳成一个筛子了,可惜,她的身体像是不受神经控制一样,依然行动自如。

“还记得你在柔然吹的笛子吗?再吹一次。”

邦妮虽然还没完全醒过来,但是还是拿出了两张符,拍在了盛爻身上——居然无用处。

“哪,哪有笛子啊~?”

“吹口哨也行啊!”

安倱断断续续的,吹出了没有调的安魂曲,这不能怪他,他刚活过来没多久,就再一次感受到了血液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出,而盛爻并不安分,除了啃噬着安倱的血肉,整个人十分愉悦的扭动着,被她压在身下的安倱,早就已经大汗淋漓。

但是,这让人听了只想上厕所的口哨,居然有用。

盛爻很快停止了吸食,整个人恢复了睡眠的状态,像是刚刚饱食一顿,她还做了一个极为甜美的梦,梦里她新买的熊抱枕,手感还不错。

“林,林语,你帮我把她扶起来。”

本来安倱的脸惨白惨白的,这么一折腾,倒是红的像个煮熟的虾子。

林语把盛爻扶开,她身上的尸毒再次变得稳定下去,他们也能安心了一些。

他转过头去,发现他的便宜师弟抱着双腿坐在一边,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

于是,心情突然有些愉悦的林语,调侃的带上了一丝贱笑,做到了林语旁边。

“怎么,亲爱的师弟,你不会还没……等一下,这是什么味道啊?漂白粉吗?”

安倱愤愤地垂了他一拳,拎着包绕到了旁边的石碑后面。

过了一会,他换了一套衣服出来,脸上又恢复了制式化的笑容,直接绕过了看好戏的林语,来到了羽斯面前。

羽斯还是呆呆的,面容空洞的坐在那,一言不发。

安倱突然在她耳旁边打了一个响指,出于本能的反应,她激灵一下,眼神稍微聚了一下焦。

就趁着个时候,安倱飞快的在她头上,下了一排银针。

她稍微聚焦的眼睛,瞬间盯住了安倱。

安倱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手里拿出了根音叉,一边轻轻敲打,一边对着羽斯说话。

“神像没有碎。”

起初的几次,羽斯毫无反应,但是随着音叉的回响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大,羽斯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波纹。

安倱一下子猛烈敲击音叉,大声喊道,“神像没有碎!”

突然增大的声响,连后面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羽斯缓缓张开了嘴,“神,像,没有碎?”

“神像没有碎。”

安倱取下了羽斯头顶的针,但是羽斯只能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在广阔的大殿里,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安倱再次和她说,“羽斯邀请其他人进入了神殿。”

羽斯重复的话,又多了一句。

一分钟之后,安倱又一次在羽斯耳边打了响指。

羽斯的意识突然恢复了清明。

她缓缓站了起来,“各位,神准许你们进入神殿,这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还请你们不要做出对神不敬的事情。”

她深施一礼,突然看见了,躺在邦妮怀里的盛爻,赶忙跑过去,找出一条金色的小虫子,放在了盛爻身边。

虫子刚一落地就变成了两截,一截惨青,一截乌黑。

“这双生怨怎么来的这么快?而且,盛爻大人身上,怎么还有一个灵魂?!”

“灵魂,不是尸毒吗?”林语有些奇怪,盛爻刚才的样子,和小时候尸毒发作没什么两样,只是更为迅猛罢了。

邦妮闻言赶忙上前,她拿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球,放在盛爻眉心,里面映照出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还是当年的老朋友,只是,当时盛爻中的是余毒,那个鬼婴要是埋着也就算了,现在看来,应该是它的身体被毁了,但是做这事的人很明显是个业余的,没把灵魂毁掉或者超度。”

邦妮特别无奈的坐在地上,开始不停的朝水晶发问。

“但是问题是,当年的鬼婴是有母体的,这种时候,除非母体彻底死亡,不让它不会顺着标记找到爻爻的啊。”

安倱有些不太敢看盛爻,闻言立马转过去,问教授,“教授,你们之前开馆的时候,女尸和婴儿都是怎么处理的?”

“女尸,被送到中心医院了,几个专家立刻对她解剖,进行了病理研究,婴儿,没发现婴儿啊。”

“您确定,你们之前没在墓里发现婴儿?”

“是的,我们开掘了整个第一层,只有一具女尸,而且,她和零星的记载吻合,是精挑细选出来,做和亲公主的,怎么会有婴儿。”

邦妮暂时没空管公主发生了什么,她拿过林语的针,在食指上戳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滴在了水晶球上。

血很快渗了进去,扩散成了一朵彼岸花的形状,随即,水晶球上,渐渐出现了洛朗主教的脸。

“果然是他,再往前走的时候,都把武器带上,前面应该有人等着我们。”

安倱和林语,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洛朗了,下意识的,他们都摸出了趁手的武器。

教授今天已经经历了太多变数,这个时候他们说什么,下意识的就遵从了。

只有羽斯十分不解,“里面那个,是什么人啊?而且,这座墓是主神另外的信众,为圣女修建的,没有神的允许,没有人能绕过神殿的啊。”

她话音未落,枪声却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有几颗,甚至,直接奔向他们的眉心。

邦妮抬手,稳稳的拦住了所有的子弹。

“真当老娘吃素吗?!”

她反手掐诀,还在床上的主教,突然极为痛苦的扭曲起来,那朵彼岸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后,邦妮对着水晶球,冷冷的开口,“洛朗主教,您有这个闲工夫为难我们,不如自己多出来活动活动,告诉你的人,马上撤出去,不然……”

“不然什么,我好怕怕呢~怎么,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可怕吗,随便偷窥人家睡觉觉?”

“呀,他们素坏银,换子弹!”

主教抱着被子,咬着嘴唇,看着虚空,泫然若泣的表情,准确的恶心到了这边的所有人,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邦妮手里的水晶球突然碎了。

没等邦妮收拾,一颗子弹直直穿过了她的防护,狠狠钉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行人紧急躲到了石碑后面,对方的攻势却并未减少,人群逐渐聚拢起来。

安倱和林语都是行医的,手上的武器虽然多,却并不会伤人,教授的战力则几乎是零。

这么多年,他连笔杆子都基本不动,每天最亲切的伙伴就是键盘,让一双打论文的手,去扛枪,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和外界的天翻地覆相比,老头子和三娘这边,事情显然平稳的多。

他们穿过楼梯来到地下,陡然亮起来的空间,让他们有些难以适应,两人紧紧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才定神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在适应了中央的强光之后,他们这才发现,除了个别光点在空中漂浮着,其他的地方暗的出奇。

光暗的极致对比之下,有种让人目眩的美。

像是辽远的夜空陡然间扩展开来,把人整个包裹进去,那些极遥远的星子,都变得触手可及了。

地面仿佛不存在一样,两个人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着,本能的想朝那些漂浮的星子而去。

三娘伸出手,小心的触碰了一个离她最近的星星,但手刚触及到光晕的外围,就被烫的缩了回来。

“小心一些,这些看上去是冷光,其实应该温度都不低。”

老头子拽着三娘朝一边撤,低声提醒。

“星阵?没想到这种东西真能做出来,到底谁才是落后的古代人啊?”

“我们发展到现在,是进化还是退化,谁能说的清呢?你在守夜人,见到的还少吗?”

三娘没有说话,当年他们一伙人,现在还站着的,只剩下她和老头子两个人了,可惜,曾经不同的立场,再翻出来的时候,每个字,都是错过。

她转头看向刚刚的强光,这才发现,在它的四周,由远及近排列着一系列的小星,赫然是放大了许多的太阳系。

“靺鞨人很神奇啊,他们居然已经摸清了太阳系的基本构成,前面光最强的和周围的行星,和现代的观察基本一致,而周围的其他星星,也和现代的星图基本一致。”

“一向负责占星的不是我吗?”老头子笑道,“事事吉凶难定,但是我们进到这里,倒是方便了不少。按照今天的星图推算,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朱雀的眼里,朝西走吧,星宿的位置,就是我们的出路。”

三娘摇了摇头,她刚想说什么,却开始剧烈的咳嗽,一声比一声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她最后蹲在地面上,双手死死撑着地,差点喘不过气来。

老头子帮她拍着后背,有些慌乱,“怎么了,是刚才碰到什么了,还是之前的病根?”

“咳,咳,该来的,还是来了。干咱们这一行的,有时候就得信命。”

三娘抹掉了嘴角的血,哆嗦着爬了起来。

她翻开了身后的包,从里面倒出来一堆零件,然后坐在地上,认真的把它们组装了起来。

“先别说话,听我说,这一堆东西,不知道用了多少人的命换来的。”

“你一会不管看到了什么,回去之后,都要告诉何欢,当年,我欠她母亲一个人情,我应该是还不了了,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麻烦你了。”

她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点停下,只是语气越来越虚弱,声音越来越小。

“三娘,你怎么突然……有什么话,你回去自己跟她……”

“嘘,我叫你别说话来着,半辈子了,你从来没听过我说话。”

三娘抬起头,盯着老头子,刚刚还是一个极具风致的美人的她,就在这俯仰之间,已变成了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

“别看我了,怪丑的。”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加入守夜人吗?”

老头子摇了摇头,他们这个行当,聚散有时,本来他们的队伍,分工和分货都挺合理,大家也都聊得来,后来呢,年纪大的提前撤了,要结婚的害怕孩子出事,也就走了,出国定居的,回家照顾老人的……

三娘不是最后一个走的,但是她去了他们最鄙弃的组织,虽然后来所有的盗墓者都划归守墓者管理,但是当时,确实有很多人反对。

三娘的退出,把所有矛盾都激化了。

金盆洗手多年的老大,再一次出面调和,却早没了当年的威严。

最后的散伙饭,人来的也七零八落,毕竟世界那么大,一脚迈出去,不用苟且偷生,身后的每个角落都是天涯,眼前的任何地方,都能算故乡。

老头子没赶上他们的最后一顿饭,据说老大一个人撑到了最后,差点喝进医院。

——他当时正被关在何家堡的地牢里,面壁思过。

这么多年的本事,都是何家教的,也是何家从街边捡了他,养大成人。

最后,却让他做了这等丧德背祖的事情,留他一条贱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被逐出何家那天,雪下得很大,他憋着一口气,想回去找伙计们痛快的喝一场,等回到大家的出租屋,却早已经人去楼空。

那屋子地段还不错,房主重新装修了一下,租给了一个作家。

他和跳芭蕾的妻子,刚从南国来到北地,还带着一双儿女,日子和乐融融,和他们这些人,明显不是一路的。

他敲开门的时候,热情的作家问明了缘由,还留他下来吃饭,说是庆祝长子又得了什么奖,小女儿又刚满周岁。

他看哪个娃娃实在可爱,就留下来,多聊了几句。

“刚给她取得名字,叫催雪,是姜夔的一首词来着,这不,今天就下雪了,好雪啊,好雪。”

作家的话让他有些触动,本来憋着的那口气有些散了。

离开老屋,天大地大,他突然不知道该去哪了,想质问三娘,却没地方寻人。

四处逛着,就在天桥下面,看到了个粉雕玉砌的孩子,顺手就捡回去养了。

当年没问出的话,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时过境迁,却没想到,在这么一个风马牛都不相及的地方,被当事人自己说了出来。

“我想要个答案,可惜,到现在,还只有一团迷雾。我不想把问题留给你,但是那些孩子们,他们已经被卷了进去,你想躲,估计也躲不了了。”

“地下埋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有些故事,甚至‘人们’都不知道。守夜人最初只是想,让公众保持他们所知的历史,将一切控制在二十五史能解决的范围之内。”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些凭他们的力量难以解决的东西。”

“他们的势力很大,但却是最晚接触这些的。”

“教会那边,分洛朗和斯塔夫两拨,还有医祖一脉,甚至何家和陈家为首的卦师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追逐这些秘密,但是他们所有人处理的方式和目的都不相同。”

“关键就在于,我们能不能找到,真正的历史,还有开门的钥匙。”

三娘终于完成了手上的东西,它看上去,居然真的是一把钥匙。

她走到那个巨大的太阳前,把钥匙放了进去,缓缓转动起来,然后整个人,一点点没入了太阳当中。

“你看到的星图,画的是每个人的命运,但是对我而言,二十八宿,对应的,是二十八个分野……”

第四十九章 蛊母

从靺鞨回到南城之后,老头子什么都没和其他人说。

邦妮的伤一直养着,盛爻走不开,他带走盛爻的计划就一直推迟着。

安倱对于盗墓的热情依旧高涨,但是,老头子对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脸色,脸最黑的时候,就是安倱劝盛爻带他下斗的时候。

邦妮对他恭恭敬敬,他对邦妮慈爱适度,林语,间歇性抽风出现在蝶语,两个人交集倒是不多。

他大概吊儿郎当这么多年,终于塌下心来,专心当一个长辈了。

只有一个例外,在面对木木的时候,他简直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热情和耐心,还专门买了一本宠物食谱,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木木做菜。

这让盛爻都有些吃味了,毕竟当年,她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把她和老头子拉扯大的。

老头子一切如常,并没理会盛爻的小情绪,也并不打算告诉他们,他性情大变的原因。

因为这一定会牵扯到靺鞨,而那是他打算带进棺材的事情。

目前而言,他只记得三娘的最后一句话。

——对了,回去之后,帮我照顾一下老猫,我欠他一顿臊子,这辈子估计也还不了了。

盛爻没问他在靺鞨遭遇了什么,他也不打算问盛爻,他们在哪,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天的一场混战,本来,几乎是一边倒的局势。

在石碑后面,林语飞快的给邦妮处理了伤口,但是洛朗下令换子弹之后,他们的子弹似乎对邦妮造成了极为特别的伤害,很快她的神智就开始模糊,甚至有些敌我不分了。

她渐渐看不清周遭的东西,记忆一点点倒退,她看到何欢改了名字开了店,也看到了在大学里平静的日子,还一点点回溯,看到了当年的北城天街。

然后的记忆,就完全不属于她自己了,也不属于她曾经看到过的任何一段记忆。

小的时候,她把前人的所有记忆都封存,才能正常的成长,等到封存不住的时候,安倱帮她在脑子里建了个房子,分门别类锁住了所有不属于她的记忆。

但是,这段影像却来自房子以外的地方。

是一个逃家大小姐摆摊算命,结果碰到一生真爱,遭到阻拦的狗血故事。

但是视角却是第三人的视角,她去求了一卦,大小姐和对面的算命先生,给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然后,在她一脸懵的时候,两个人飞速的打了起来。

三人由此结缘,成为莫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鸡毛蒜皮的日常,在邦妮这重温起来,倒是有种格外温馨的感觉。

这段记忆似乎被封印了很久,这才打开封印,因而里面带着主人的特别的感情。

怅惘和留恋,带着温度的感伤,邦妮觉得心被熨平了,却像是要挤出些泪水。

她不知道这和洛朗的子弹有什么关系,但是这段记忆让她格外想沉沦。

他们唯一能称得上战力的,就是盛爻,但是她至少还要十二个小时才能苏醒,还不知道苏醒之后的她,是不是清醒。

“羽斯,你不是用蛊的吗?带没带能把他们集体放倒的那种?”

对面的枪击声小了,但是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我怎么知道会有埋伏,带的都是没什么杀伤力的。”

”听到她的回答,虽然是意料之中,安倱依然十分无奈,只好又拿出了一管肾上腺素,“三十六计最后一计策知道是什么吗?

“走为上计?可是我们现在这样,怎么……”

教授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周遭的景象变得模糊了许多,刚刚压迫神经的脚步声也都消失了。

“欢迎来到生死之间,羽斯,现在你努力的回想,我们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你要去什么地方?”

安倱的问题缓缓地传进羽斯的耳朵,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难以集中精神,所有的事情都飞速的在她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放映着。

“你要去什么地方?”

又一遍,安倱不疾不徐的朝着羽斯发问,她突然涣散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了,她在典籍中看过的地点。

随着那地点的完全浮现,他们周遭模糊的景物突然飞速运动起来,随即又缓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狭小的墓室。

墓室极为简单,只有白玉铺就的四壁和翠玉做的地面,顶棚上是黑曜石刻的星盘。

邦妮终于醒了过来,她抬头看星盘,惊讶的发现,上面的运行轨迹,居然就是当下。

星盘上的星星,散发出外界折射进的光,这些光其实就来自盛爻和老头子,当年走过的墓道。

当时他们没有注意,甬道两侧有许多细小的镜子,在最初仍有人进入的时候,这些镜子会将外界的光一点点传到地下。

听完邦妮的解释,正在疯狂吃东西的安倱,立刻露出了极为崇拜的眼神。

那边的教授差点跳起来,但是林语刚给他塞了一片硝酸甘油,他只好努力克制自己,以免真的停在刚刚安倱带他们去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蛊母的墓。我们快一点吧,两位大人交替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说明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他们慢慢靠近那座,羽斯拿出一只蜘蛛放在盖板上,蜘蛛爬进去,出来的时候,却大了一圈。

“等一下,你就这么打开你们蛊母的墓,不会犯忌讳吗?”

安倱有些奇怪,之前九尊神像碎裂的时候,羽斯直接崩溃了,如果不是他强行修改了她的记忆,她现在都不会和人说话。

“蛊母是一位比较特别的神,她及时死了,自身也带着巨大的毒,但是,这对其他用蛊的人来说,却是一种恩赐,毕竟蛊都是通过相互吞噬壮大自身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吞掉蛊母,我就是下一个蛊母,而我死之后,也会躺在这里,或者其他选定的地方,等我的继任者。”

羽斯开心的收回那只蜘蛛,给每人发了一只手套,然后,慢慢挪开了覆在尸体上的巨大金箔。

她突然有些好奇,这些人明明有捷径可以走,却并没有直接离开柔然,反而最后还惹上了双生怨。

“所以,你们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走呢?”

“我的锅我的锅,贼不走空,废了这么大劲,总不能空着手回来吧。”

盛爻醒了,她带上手套,膊伸了老长,生怕自己的其他部分碰到金箔。

林语背着睡着的邦妮在一旁休息,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表,让安倱过去等着。

“之前他们好几次想要棺材里的东西,邦妮觉得,那个东西一定很重要。”

“不是我觉得,是我们都这么觉得。”说着话,她就睡了过去,安倱把她报下来,邦妮醒了。

“而且,事实上,根据主教那个,居然有点靠谱的,杀人预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被推倒今天的地步。”

“大人说的是。”

羽斯低下头退到一边,开始玩手机,棺里的陪葬品她没什么兴趣,他要的,只是蛊母的尸体而已。

“之前对九黎族没有了解,女祝已经位高权重了,叫我名字就好,羽斯,大人?”

邦妮调笑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放在了自己嘴里,顺手刮了一下羽斯的鼻子

“我还是觉得,你们这样是不对的,而且,我并不觉得,你们说的那些超自然现象是真的存在的。”他们身后,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扶了扶眼镜,这一路上,他简直接受了太多超过他理解的事情。

“教授,之前的事情,我们难道,说的不够清楚吗?”

林语面对这突然炸出来的教授,实在有些疑惑。

他转头看向安倱,“他真的没事吗?”

“有事,精神错乱很严重,没关系,我能治。”

“我现在很清楚,自己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

教授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然后就跑到一旁去和羽斯争抢去了。

移开表面覆盖的金箔之后,蛊母的尸体就完整的陈列在那,羽斯拿出几只白色的蜘蛛,放在棺内,它们就迅速的变化着颜色,并且逐渐长大。

羽斯按住蛊母的头,低声念诵了许多咒语,然后蛊母的尸体就一点点缩水,逐渐消失了。

在这个过程当中,教授在一旁,痛心疾首,然而毫无用处。

不过,好在羽斯需要的只是蛊母的尸体,对其他器物也没什么需求,教授得以继续研究那些剩下的器物。

这位蛊母,贵列主神之下,地位自然是极为尊崇的。

棺外就陈列着一个巨大的,用以祭祀的玉圭,而棺内的玉器更是数不胜数。

身下防腐用的玉璧,是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身上的配饰,则全为顶级的玻璃种翡翠。

“天呐!头上的玉珏,颈上的玉珠,胸前的玉珩,手腕上的玉瑗,腰间的带銙……良渚的玉器,一共才十七件,但是,这里,足足有三十多件,而且,而且全是顶级的,国宝啊,这是国宝!”

教授已经疯了,他拉着安倱,指着棺内剩下的玉器,一件件讲着上面的纹理和作用,高兴地真的像个孩子。

这些人什么来路,刚刚经历了什么,对他而言,在这一刻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那些玉器旁边,还有各种陪葬的金银器物,在对翡翠的热度退却了之后,教授又转向了它们。

对他而言,这些国宝级的器物,没一件不是无价之宝,并不会去考虑,市场价的高低,一视同仁。

安倱本来消耗很大,不太想动,又担心盛爻的伤势,但是,在教授的感染之下,他旺盛的求知欲也被勾了出来。

那边的两个疯子,正在对着一堆器物发狂,这边的几个人事情就很多了。

羽斯把蛊母手中,和田玉的玉豚递给邦妮,“蛊母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朝代,最后却是不堪自己身上的剧毒,毒发而亡,她归天之前,怕自己的尸身毒性太烈,殃及无辜百姓,这才将自己葬入亡殁之地,可惜,历任女祝,无一人能进入此地,蛊母的传承,也就此断了。”

“之前的女祝就不曾找过类似安倱的人吗?”盛爻醒过来,看着那边狂热的两个人,摇摇头轻笑。

“找过,但是,几千年来,都没有结果,但是神给了我们指引,‘乱局魂音定,百代废始兴。’”

“就这么个指引你也能找到我们?回去之后我是不是该和你学学解卦?”

邦妮头昏脑胀的坐了起来,一脸疑惑的看着羽斯。

“并没有,是你们找到了我。百代女祝,只有我一人,能成功驱使蛊母留下的白蛛,前些日子听说柔然有安魂调传出,兼之大乱将起,我这才来中原,试试运气,但是,我只见到了大人家的猫,要离开的时候,你们找到了我。”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在盛爻和邦妮两人周围,画下了一个繁复的法阵,阵成之时,两个人终于同时醒了过来。

她们一同抓着那块玉豚,缓缓隔开了各自的手腕。

血一点点渗入玉石,莹白温润的玉料,陡然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一点点变得极为柔软,伸出无数触手,将两个人渐渐包裹了起来。

像是两个巨大的蚕茧,静静漂浮在空中。

而其中不断渗透出黑色的雾气,一点点扩散开来。

里面的两个人都没什么声音传出来,林语有些慌乱,他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她们没事吧?”

“这就是蛊母留下的解决办法。当年她游历天下,正巧,碰到柔然的变局。”

本来每任柔然圣女都只有一人,直到最后那个,带着全部族人迁徙的圣女出现。

她尚在母胎内的时候,本还有一个双生姐妹,但是,两个人彼此争抢,最后,其中一个彻底死亡,成为另外一个的补给。

然而,成年之后的圣女,却逐渐显现出两副面孔,白天慈善为民,帮助人民改善生活,晚上又心如蛇蝎,视一切为物品。

而在那个时候,最后一任王刚刚上任,柔然的信仰空前混乱,他们在对神的供奉和追求上,出现了极大地分歧。

尤其是,他们终于发现了,在柔然城下面,另外一种信仰的痕迹。

圣女本人的两个性格,在面对不同的信仰时,产生了不同的选择,在活下去这个问题上,一个选择了迁徙,通过死亡和轮回让自己永生。

另外一个,则选择了,地下的记载中,放弃轮回的一种做法。

白天被派出做使者的勇士,大部分都成了她的试验品。

然而,却没有一个活下来——他们在族人迁徙之前,以类似活死人的存在,返回了柔然,双方发生了一场恶战,之后,小部分人离开了柔然,建立了新的部落,生生世世繁衍下去。

而柔然城,则被彻底封禁。

圣女自己,最后也成为了类似的存在,但是身死之后,她的两个灵魂却彼此争斗,怨念形成了诅咒,每一对再次进入柔然的双生子,都会产生二存一的选择。

“这和蛊的形成及其类似,蛊母了解了之后,创制了一种新的双生蛊,而解决双生怨的办法,就存在蛊母的手杖之中,死后,就是玉豚了。”

羽斯说着话,那巨大的两个茧已经渐渐变软,再次回到玉豚当中,盛爻和邦妮站在当场,神色有些疲惫,却好像没有大碍了。

邦妮上下打量了盛爻,然后又看向自己,好像身上真的卸下了什么负担一样,极为轻松。

“大意了,没想到怨灵这种东西,这么恐怖。这次多谢你了,女祝大人?”

“您别说笑了,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可能拿到蛊母的东西的。”

“那个怨灵怎么处理了?”

“还在玉豚里,如果不能变成玉豚的养分的话,大概最后会被饿死,离了柔然,又没有双生子,它全无能量来源了。”

羽斯和邦妮说着话,林语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想上前看看邦妮的身体情况,但还没动弹,又缩了回去,之前怨灵还在的时候,就怎么查都一切正常,走了,又能看出什么呢?

他前后折腾着,干脆转过头去,听教授讲课。

可惜,他的所有举动,都清清楚楚落在了邦妮的眼底,换做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问题解决了大半,众人心底都是一松,不大的墓室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低吼声,还有粗重的喘息。

安倱正拿着陪葬的一套酒爵,入神的研究着,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

身上传来了熟悉的触感,柔软却富有力量,他刚看清趴在自己身上的,盛爻的脸,她就已经撕开了他的衣服,狠狠地咬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耳边是她愉悦的吞咽声,还有粗重的呼吸,安倱的脸突然变得通红,然后又一点点变成惨白。

他扭动着,努力的哼出了,断断续续的安魂调,这次对盛爻来说,却没有什么太大作用。

虽然失血过多,他已经快要休克了,但是已经在生死之间的他,显然又是不可能死的。

其他人毫无办法,安倱的意识却已经开始模糊了。

羽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拿起玉豚,放了一只白蛛在上面,白蛛很快变成了绿色,它爬到盛爻的后腰上,轻轻一蛰,盛爻就晕死过去了。

而那只蜘蛛通体发紫,很快也死在了当场。

“你们是怎么会碰到这么多怨灵的,而且每一个都这么强?”

羽斯有些心疼的收回了蜘蛛的身体,疑惑的看向了邦妮。

“怎么,这不是你们的神庙吗?最上面的那个公主,跟你们没有关系?”

“什么公主?”

“唐朝一个岭南节度使的女儿,被送到吐蕃和亲,路上感染瘴气,身染恶疾而死,被葬在这里啊。”

羽斯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九位主神亡殁之后,他们回归了父神的怀抱,不愿众人打扰,地面只留了甬道以供祭拜,并未埋葬任何人啊!”

邦妮愣住了,如果并未埋葬任何人,也就是说,有人当这块地是无主之物,挖开了神庙,当墓给公主用了?

她低下头,从躺在地上的盛爻那,翻出了她的手机,如果历史前后对不上的话,一定是守夜人做过什么手脚。

虽然她对这个组织没什么了解,但是上次去柔然的路上,他们的资料怎么用,盛爻还是和她说过的。

她翻找着任务面板,却发现了无数条通知。

首先是好几天以前,岭南官方通知全体撤离,这条居然是刚刚送到的消息。

如果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宣布出现了紧急撤离的情况,他们不可能到现在才收到消息啊。

估计是恶作剧一类的吧,她活动了一下还有些疼的肩膀,还是不能衍算,这让她感觉失去了眼睛一样。

接下来的一连几条消息,居然全都来自方良。

这倒是让她十分诧异,方良和龙三去了大洋彼岸之后,就和他们没什么联系了。

而且他们早都是守夜人的退役人员了,怎么可能还能调动守夜人的任务面板呢?

她的思绪被安倱的话打断了,干脆定下心来,仔细辨别里面的内容。

“不对啊,如果上面留有甬道,你们一定是时时回来供奉的,怎么会被埋住?”

安倱到暗处又换了一身衣服,看都没看林语调笑的眼神,努力的融入了这个对话。

林语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看见安倱的态度,有些讪讪的退到了一边,开始研究蛊母的手记。

“战乱频仍,中原的战火越烧越向南,而九黎族只好越退越向山里,在这个过程中,传承断过几次,其中,甚至有一任女祝,叛向了异教,从那之后,神殿,也就被封死了。”

羽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九黎族如今都还在艰难的,适应着社会的变化,遑论当年。

众人没有说话,安倱拿好了肾上腺素,带着众人回到了神殿旁边。

出人意料的是,神殿里没有任何人,空空荡荡的,和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差不多。

既然此行,所有人的目的都达到了,他们便打算打道回府了。

教授还想朝着前面没去过得地方探探路,却被邦妮拽了回来。

“您经历的非自然事件有些多了,咱还是回去歇一歇再说吧。”

正要前行,突然,巷道的暗处传来一声枪响,开枪的人手有些不稳,子弹斜斜地穿过了他们后方的石壁。

“什么人!?”

两边传来了相同的声音,对面却只有一个人,而且,这声音听上去,似乎十分耳熟。

前面的落石后面,转出来一个形容极为凄惨的人,然而,仔细辨认,还是能认清相貌。

“龙三?”

“林语?安倱,你们?”

对于看到这些人,龙三的疑惑也是一点不少,他刚要发问,就看到了安倱背上的盛爻。

“盛老板怎么了?”

他刚要朝前走,突然定在了当场,过了一会,才继续过来。

“等一下,先别动。”

邦妮突然阻止了他,“你不是都打算在那边定居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怎么这么狼狈?”

“你们没碰到那些……东西吗?”龙三有些恍惚,直直的看着几个人。

“什么东西?”

“和之前在天山那座古城里一样的,活粽子!而且,好像都是,现代的!”

说着话,龙三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上,晃晃悠悠的,瞳孔都有些涣散了。

“你先冷静一下,发生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吗?”

安倱看着他明显惊吓过度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在他的印象里,龙三不像是一个十分脆弱的人。

还没等对面的龙三说话,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都趴下!”

真是巧啊,这个声音,也是十分的熟悉。

他们下意识的做了个下蹲的动作。

甬道内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滚滚热浪和浓烟。

第五十章 蛊狱

甬道内地形颇为复杂,而爆炸的威力,只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众人倒是伤势不重。

烟尘散去之后,龙三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脸焦虑的方良,跟着几人面面相觑。

安倱缓缓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他的头上脸上都是灰,有的地方还蹭出了血口,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

但是爆炸开始的时候,他居然下意识的把盛爻护在了怀里,她的情况看上去倒是强上了不少。

邦妮和林语各自受了点轻伤,比他们俩强点不多,只是邦妮刚刚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血汩汩的流出来,林语手忙脚乱的包扎着。

情况最严重的还是教授,他虽然平日里活力无限,但毕竟年纪大了,又经历了许多打击,实在有些难以为继。

状况最好的还是羽斯,她躲在了一只巨大的蜘蛛后面,安然无恙。

除了她,就是离得最远的方良,身上只落了些灰,这会摸索着朝几个人走来。

“你们没事吧?”他担心的问道。

“你看这样子,算是没事吗”安倱苦笑。

“你不是追着龙三去美国了吗?怎么一下子都回来了?”

“一言难尽啊,先说说你们吧,盛老板怎么了?”

“陈年老伤了,这次可能稍微麻烦点。”林语给邦妮缠好了绷带,并且完全不顾她愤怒的眼神,把她的大半条胳膊都固定住了,现在别说施法了,她正常拿东西都费事。

林语把她的背包整理了一下,所有东西都放到自己背上,然后转过头去看方良。

但是身后的目光实在太过犀利,方良还没说话,他摸出了一块薄荷巧克力,塞进了邦妮手里。

邦妮没吃,直接扔了。

“以前没见她犯过啊,怪不得,我给她发了那么多消息,她一条都没回。”

“刚还问你呢,本来退休生活过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两个人都回来了?”邦妮有些疑惑的看向方良。

“别提了,我们两个本来在费城买了个小房子,每天也没什么事干,骨头都松了,正好有个博物馆需要几个中国专家鉴定文物,我们就去了。”

方良的表情苦涩而又无奈,“大概我们就是过不了安生日子,本来说好只是去看看文物,谁知道他们拉着我们一伙人,直接就去了玛雅的金字塔……”

他说着话,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不想提起一样,然后继续说道,“反正在里面出了好多破事,谁知道出来,就碰到了在柔然的那个,贱兮兮的男的,也不知道他跟龙三说了什么,他们就回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放炸弹的

——林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邦妮略显生硬的打断了。

“那个家伙我就知道是他,既然这样的话,爻爻的事就有办法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说完,她扶起了十分疑惑的教授,拽上背着盛爻的安倱,就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了。

方良和林语互相看了看,也知道盛爻的事情着急,便跟了出去。

可他们完全不知道,此刻的邦妮,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悄悄拿出了盛爻的手机,选择了“恢复出厂设置”,并反复点击了确认。

盛爻没有接和岭南相关的任务,所以有很多消息积压下来,甚至官方发的很多通知,到的都十分之晚。

按照消息到达的顺序,先是龙三,“盛老板,我们又接了个任务,里面好像有些东西,跟咱们在柔然的有关系,我们先去看看。”

方良,“盛总,三哥不对劲。”

龙三,“盛老板,不是跟你下斗,总感觉不对劲。对了,你吃饭了吗?”

方良,“盛总,看见三哥了吗?我马上回去,他应该先去找你吧”

龙三,“方良……我还是没能保住他……他说落叶归根……您看看,能不能让邦妮给算算,哪的风水好”

方良,“盛老板,别相信龙三,赶快回电话。”

龙三,“盛总,对不起,但是,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岭南政府,“东郊化工厂剧毒物质泄露,紧急疏散,请市内所有人员,紧急撤出岭南。”

某c震惊部,“丧尸围城!看看你身边的人究竟想把你红烧还是爆炒!”

“人类是不是该反思自己……”

这两个人说的故事互相验证,但又彼此矛盾,每个人都想自证清白,却又努力的拉对方下水。

刚刚炸弹爆了是事实,可问题在于,是谁放置了它,又是谁,引爆了他

安倱是读心的专家,可惜这个时候,又不能直接去问。

邦妮的头都大了,整个队伍就这样,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沉默中,悄然前行着。

最后的几条消息,邦妮没花费太多经历,可能只是某个无聊的恶作剧,或者博眼球的段子罢了。

然而,当他们走出地宫,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不寒而栗。

已经是正午了,阳光透过云彩,歪歪扭扭的,照在一片破败的废墟上。

所有的房屋,都被莫名的拉扯起来,变成一根根极其粗大的镇,诡异的戳在干裂的马路上。

地面早就分辨不出别的颜色了,尽是虫子的粪便,和变了质的血迹。

在一团团扭动的蛆虫之外,还有无数硕大的菌落,各色菌丝在空气中舞动着。

那些蛆虫散落开来,蠕动着长满绒毛的躯体,张开硕大的口器,拒绝起旁边的菌落来。

而他们离开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堆碎裂的骨头渣滓。

柔弱的菌丝疯狂的缠绕着蛆虫,彼此争斗着,最后,干脆连城了一个整体,拖动着它下面附着的培养基,朝着前方蠕动而去。

当那个培养基离开地面,才露出一张人的脸,她身上还挂着几块破布,手里攥着两张零钱,似乎正要去买什么东西一样。

她的后背已经没有一点肌肉了,透过肋骨,能看见里面晃动的,所剩不多的内脏,上面还扎根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菌丝。

她的半张脸摩擦过地面,皮肤剥落下来,像一张废弃的面目,铺在地上。

很快,就有新的虫子和细菌驻扎在上面。

她干瘪的肌肉和血管,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眼睛,整个眼球跌落下来,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动开来。

虽然喉咙里充满了粘液,不知道是自己分泌出来的,还是细菌分解而成,她还是在喉咙里发出了一些凄厉的嘶嚎。

而随着那些虫子在她身上的不同位置移动,甚至从不同角度钻入她的身体,这嘶嚎种又夹杂一些隐秘的快感。

她长大嘴巴,努力向并不存在的肺里吸入污浊的空气,可能是觉得胃部有些空落落的,她顺手扯下来不多的一块血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好像还不过瘾,她又扯下了身上附着的其他生物,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而她的胃居然还能工作,这简直就是奇迹,因为随着她的不断塞进去,不断有腐蚀的嘶拉生冒出来,带着各种气体。

整体上,她居然形成了一个类似共生体的完整生物,一边朝前移动,完成自己的求生本能,她身后,消化系统的末端,还在不断地排遗,留下一长串棕褐色的流体。

而在其中,又有无数幼虫破卵而出,也有无数孢子成功地生长。

她只是这诡异的生态中,一个小小的例子,各种其他虫子和菌落,生长在不同的人身上,形成了不同的共生体。

这其中,一朵娇艳的玫瑰分外乍眼,他鲜红的花色,在这暗色调的世界中,显得尤为突出,而盛放的花瓣又格外可爱,连气味都散发出浓郁而清冽的香氛,无比娇媚。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生长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以外。

男人的胸腔完美的承托了花萼,身上布满了惨绿的菌丝,迎风飘荡,倒和叶子有几分相像。

他没有双腿,能判断是一个男人,是因为在他的肚脐之下,有一条,三米长的毛毛虫。

字面意思,绿色的,长满刚毛的,会蠕动的,环节动物,还有口器。

刚刚那个自己喂养自己的女人爬远了,玫瑰男就追了上去。

他的双腿在一旁放着,上面张满了各种苔藓和地衣,所以移动只能靠着刚毛和环节的蠕动倒是有些缓慢了。

那个女人手里的钢镚撒了出来,和她的眼睛一起,蹦蹦哒哒的,跳到了邦妮的脚下。

她终于,非常合时宜的,尖叫了起来。

呆愣在原地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疯狂的朝后跑,躲在了地宫下面。

安倱强撑着把盛爻靠在一边的墙上,这才到另外一边,疯狂的呕吐起来。

林语朝前跑了一段,发现邦妮不在,往回去找她,腿却不听使唤了。

过往一幕幕浮现出来,他的眼睛开始涣散,巨大的恐惧却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最后,他还是跑了回去。

是羽斯扛着邦妮和教授走了进去。

邦妮终于反应过来了,也和其他人一起疯狂的吐了起来。

一边吐,她一边哭,而惊惧的情绪勾连起了更多回忆,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泪水。

到后来,她恨不能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内脏都掏出来。

随着这个想法的冒头,她吐出的胃液越来越浓,食道都要灼烧穿孔了。

林语则开始在全身上下抓挠,像是要撕裂自己身上的所有肌肉。

安倱是以头抢地,方良是自断一臂,教授,他开始疯狂的大笑,笑到自己快断气。

羽斯看众人情况不妙,飞快的摇动了自己手上的银铃,并且,照着安倱之前的口哨声,唱出了一段古老的歌谣。

随着她的唱诵,众人渐渐平静了下来,安倱在清醒和崩溃中,挣扎着,跟上了羽斯的声音。

随着安倱的加入,没那么严重的邦妮也有些好转,她开始配合着两个人,唱诵起清心咒来。

终于,大家停止了自残,一个个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贪婪,暴食,色欲,虚荣……他们倒是把人的原罪都快集齐了。”

羽斯面色深重的看向外面,它们似乎对地宫有着很深的忌惮,不敢朝里来。

“以万物为蛊,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邦妮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个由头,把众人从地宫中引出来,顺便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可外面的情况,又让事情变得极为复杂。

盛爻的尸毒解不了,那个公主和九黎似乎没有关系,但确实有人故意利用她炼制鬼胎。

龙三和方良敌友难辨,说的话还彼此矛盾,洛朗依旧躲在某个角落,思绪纷杂而来,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羽,羽斯,你怎么做到的?外面这么恐怖的情况,你怎么毫无反应?”

安倱努力的平息了下来,把一旁睡着的盛爻背起来,找了个空气好一点的地方坐下。

“我?炼蛊的人,这么大阵仗的虽然没见过,但是平日里,见到的东西没差到哪去。”

“洛朗吗?之前在柔然的时候,他似乎找尸玉,就是为了有关生命的什么计划,现在这个,能不能是他做的?”

邦妮的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却依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而且,刚刚来攻击我们的雇佣兵,也是他的人马。爻爻的尸毒,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应该参与了一些,但是,非常有可能,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安倱看向众人,仔细地斟酌着,到底该怎么,把斯塔夫的计划,告诉他们。

“他是老师的众多试验品之一,从小就被洗脑,对老师和他的意志绝对忠诚,虽然老师走后,他的状况已经不受控制,但是信仰不会变,对神的追求和也是。”

“医祖一脉一直想找到一种方法,能医治所有的疾病,甚至让所有人都不老不死,如果他是二师叔一脉的,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语的全身还在不停地战栗着,外面的种种,除了让他恐惧,还有一丝隐秘的,久违了的快感涌了上来,这样的做法,倒是和陈尘不谋而合。

只是陈尘死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洛朗,就是上次那个男人吗?肯定就是他,他不知道怎么,让三哥一定要替他做事,三哥居然能对你们下手,实在不像他的做法。”

方良巨大的拳头一下子砸在了墙壁上,十分义愤的摇了摇头。

安倱看着他的反应,刚想上去安慰一下,就发现方良拿下来的手上,已经乌青一片了。

林语拿着创可贴拦下了方良,却并没有破口,他简单用了点药酒,涂在淤青上,也坐在了一边。

安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这样吧,我们现在先去找洛朗,如果他控制了龙三,我们正好可以把他救出来,顺便,还能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吧,整理一下装备,也整理一下心情,出去要面对的东西,可能实在太多了。”

邦妮抬起头,晶亮的眼睛对上安倱的,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

安倱没有太多表情,又换上了制式微笑,回敬给邦妮,两个人就好像,飞速的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

方良奇怪的左右看了看,没弄明白这两个人在干什么,他过去勾住林语的肩膀,想问问这是什么情况,林语却闪了过去,低下头整理背包。

他低着头,眉头紧锁,表情却有些郁结,东西乒乒乓乓的,弄出了许多声响。

翻动着,他突然找到了一堆的薄荷巧克力,想也没想,就直接扔在了一边。

等到把背包好好收拾了一下,却突然空出来好大一块地方,他回头看了一眼,就把那些东西又塞了回去。

刚想拉上拉锁,他又放弃了,把那些吃的扔在邦妮的包里,就转过去,观察盛爻的情况了。

羽斯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这个不爱说话的医生,有些可爱,却也不知道这样的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找了个话题。

“那个,我们要找什么人?我可以用蛊虫找到他的方位。还有,教授先生,他应该跟着我们吗?”

正在忙活的几个人,突然集体转头看旁边目光呆滞的教授。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给他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而他,显然已经崩溃了。

安倱想上前看看情况,地宫里却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这都是什么啊?你们在哪啊?教授?!风水大师?!谁来救救我们啊!”

听到这个骤然响起的声音,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邦妮寻声望去,是教授的对讲机,之前在地下深处,它倒是也响过,只是那时候大家忙着,没人注意。

她走了过去,“出什么事了?教授不太方便。”

“我……去!”

“……没……事。”

“救命啊!”

对讲机里,电流的声音越来越大,对面的话断断续续的传来,也听不清楚,只有最后的那句救命,异常凄厉的传了过来。

邦妮还想问明情况,对面却没有其他声音传来了。

“教授来的时候,是不是带了两个学生,咱们下来的时候,正在房间里补论文?”

她转头看向其他人,收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一下子有些慌神。

“天啊,怎么把他俩自己扔外面了,这么乱,怎么可能没事,要不先去找他们吧?”

她把背包甩到背上,差点把自己拽了个趔趄。

安倱对这个提议有些疑惑,他刚刚还以为,邦妮也看出了方良的不对劲,想顺着他的话,来找到更多的纰漏。

然而外面的两个孩子,即使说了没事,这么乱的地方,大概日子也不会好过。

“反正我们手上有洛朗的东西,找他的事情,放一放,也没什么吧?那两个孩子还是要紧一点。”

安倱说着话,看向的却是方良的方向,“我们这次不像以前,非战斗人员稍微有点多,外面那俩孩子也是,具体的一会跟你慢慢讲吧。”

方良有些疑惑,但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垂下眼睛,去整理东西了,刚刚林语收拾的时候,帮他分出来了一些枪械,他一个人匆匆赶路,倒是什么也没拿。

几个人刚要朝外走,却面临了一个有些棘手的问题——非战斗力也就算了,现在的队伍里,还有两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昏睡的盛爻,还有疯了的教授。

他们迟迟没有动静,另外一边的老二和杜磊,麻烦就有些大了。

其实那句话说的是,“我们出不去,也没有吃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木木出现之后,他们下意识的跟着他走,毕竟这只黑猫是除了他们以外,柔然城里唯一看上去正常的。

随着路上的建筑越来越少,而景物逐渐开阔,他们也渐渐回忆起了,通向茶园的路。

本来这个项目是学校的大项目,之前他们一批又一批,来过好多次,只是这次情况特殊,教授才只带上了他们俩。

虽然人烟逐渐稀少,但是此刻的岭南城,越是没有人的地方,看上去,就越让人安心。

“老二,看到没,那边那座山头,就是这次的现场了,咱住的本来挺近的,谁知道之前,居然饶了那么大一个圈。”

“你发现了吗,之前那个风水师给的护身符,离那些东西越近,就越是烫人,这会,倒是没什么温度了。”

杜磊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护身符,摸了摸,又特别珍惜的放了回去。

“我一直以为她是骗人的,没想到真有两把刷子啊,等着多要几个,拿回去,骗骗小姑娘。”

前面带路的黑猫回过头,很人性化的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那两个护身符,他是肯定没空理这两个人的。

至于领路,也就是顺便而已。

杜磊嘿嘿笑了一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向前快走了两步,想抱起黑猫来——虽然他早就想这么做了,然而在市内的时候,木木跑的实在太快了。

谁知道,他刚刚靠近木木,口袋里突然向火烧一样,烫的他飞快的朝后跳了起来。

“怎么了?别一惊一乍……”老二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话还没说到一半,却看到前面的木木,被缠住了爪子,动弹不得。

——地上的草本来都枯萎了,干瘪的草茎韧性倒是极强,编成绳结之后,进去就出不来。

而草又深又密,木木又是只有些瘦小的老猫,本来就有些看不清,这会被缠住了,怎么都挣脱不开。

老二想上前帮木木解开纠缠,越往前走,胸口就越是灼人,但是还没等他走到近前,旁边的一棵树突然倒了下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洛朗在监控器的后面微笑着,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微笑着,他看着那边的草把木木缠成一个球,一点点朝前运送着。

到了没有草地的地方,早有几个相对完整的丧尸等着,就这样,一路传递,倒是比木木走的时候,快上了不少。

“就知道你只会对人警惕,不会注意脚下的东西。”

他收回了平时嬉笑发贱的表情,有些阴沉的走到后面的柜子,拿出一瓶红酒,倒在了杯子里。

“啊呀,要怎么感谢你的乖宝贝呢,不光帮我找到了东西,打开了通路,还放出了,那里面的东西,让我有机会,把你抓在手里。”

他摊开双手,开心的转了一个圈,摆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却发现只能对着空气,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摔进椅子里,咯咯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又扔了杯子,瘫坐在那。

有时候,表演的太过入戏,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了。

可惜,他一直是按照别人的要求成长起来的,从来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坐了一会,门打开了,一个丧尸走了进来,把木木放在了桌上的笼子里。

她走路的方式很是奇特,只用左半边对着主教,进来出去,都是这样。

“等一下,你转过来,怎么只用一边对着我,左脸比右脸好看吗?”

她停顿了一下,没再朝前走,也没有转过去。

洛朗有些不耐烦了,“快点,我的耐心有限!”

她哆哆嗦嗦地转了过来,主教突然有些恶心,他抬起手,又放下了。

“算了,你出去吧。”

女孩正着走了出去,肠子有些不稳当,从只有一半的腹腔流了出来。

虽然她看上去极为正常,然而她上半身的右边一半,却被整整齐齐的切了开来,沿着身体的中轴线,只给她留下了和左边连着的骨盆。

在断口上,脑浆一点点流下去,糊在了肋骨的缝隙上,有些顺着切开的气管,灌进了只有一半的肺里,掺杂了些血迹,一点点朝下流淌,腹腔里剩了一点点的肝脏,肠子都被切得剩了一半,七零八落的,逛荡着,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掉出来。

洛朗拿出水晶球,上面显现出了姑娘之前的生活,她从小镇出来,没什么文化,在亲戚的手工宣纸厂里,她负责切纸。

白天干活,还只干这么一点活,亲戚付给她糊口都不够的一点薪水,自然是有些多了的。

所以,她的晚上从来都没有睡觉的时候,或者说,她晚上一直在睡觉。

和不同的人,而已。

当全城的人都在撤离的时候,她自然是最先被抛弃的那个,而绝望也轻而易举的占领了她。

两刀下去,她还是切出了一个完美的直角,连带着,切断了肚子里的,小小的生命。

亲戚不认,也不敢认。

洛朗揉了揉脑袋,抬起手,刚刚走出去没多远的女孩,就变成了一堆焦炭。

她用剩下的半张脸,流下了一滴不存在的泪水,然后,挤出了一个,只有一半的微笑。

“感谢?不必了,你长得,碍我的眼。”

洛朗有些疲倦的,从他蜷缩着的椅子走了下来,爬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埋了起来。

睡意袭来之前,他拿出了尸玉,“公主大人,要是能控制的话,控制一下你的手下,人够用就行,神赐的永生,可不是这样,别想着到时候,我会修正你们的错误。”

他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公主,还有屋子外面的尸阵。

这让他更加不爽了。

这种不爽,在木木失踪的时候,达到了顶点,而怒火,则理所当然的,掩盖了木木做过的事情。

他在笼子里,看上去有些焦躁的舔着爪子,其实一刻不停的,在画着什么,以至于,当洛朗的尸玉,落在小护士的手里的时候,上面还沾了一些猫毛。

她指挥着各路丧尸,到地宫里,去协助将要面对雇佣兵们的邦妮一行。

可惜,这个时候的他们,都没听到,公主死后,地宫里传来的,绝望的叹息。

在盛爻他们离开神殿之后,那尊没有面容的神像,始终直直地,看向了与他眼睛平齐的甬道。

对于这一切,最有感触的,其实就是正在狂奔的老二和杜磊。

本来早上一番折腾,他们近乎南辕北辙,这会好不容易走近了地宫,身后突然又围上了一批的丧尸。

不得已,他们只好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那些丧尸,居然是朝着地宫的方向前进的!教授他们还在下面呢!”

第五十一章 诡变

不断地有新的丧尸朝着地宫前进,他们甚至带来了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老二甚至想在路边,种上两棵向日葵,然后再撒上一批豌豆了。

他们忍住了巨大的恶心和恐惧,悄悄坠在队伍后面,不敢跟的太近,他们跟前面的队伍,始终保持了一段距离。

然而,丧尸大军,在地宫外面一段距离,居然停了下来。

他们中的一些,身体开始腐烂,长长的菌丝从皮肤下破土而出,地上的草木也都伸长了,狠狠地和他们开始纠缠。

刚刚“死亡”的一切,突然都开始,“复活”了,就像那些丧尸一样,细菌,植物,动物们,都活了过来。

求生是所有生物的第一本能,而作为已经死亡的生物,在恢复行动能力之后,这种本能一下子被扩大了很多倍。

在这样的环境里,连无机物都开始变形,遑论生物。

长期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这时候反而处在了弱势,植物有可延展的枝条茎叶,环节类动物和腐生植物有极强的消化能力,而人类,除了作为极好的有机肥料,和现成的培养皿,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的可能微乎其微。

好在他们早就死去了。

就这样,一个个打破生物界限混生的“生物”。就这样诞生了。

这样的混生体,身上几乎没有思维的存在,只有各种欲望被放大了,从求生欲开始,甚至能延伸出各种需要思想的高级欲望。

于是,以单个的人为养分的混生体,倒是不多,更多的,三五个人的残值断臂拼接起来,或者一个混生体,去吞噬另外一个混生体。

不像骤然见到这些混生体的邦妮一行,老二和杜磊,几乎完整见证了所有混生体诞生的过程,他们一直在崩溃的边缘,而承受力也一点点增加着。

他们不敢朝前再走了,只好朝后退去,在刚刚丧尸们开来的工具里,正好有一辆可以乘坐两个人的越野摩托。

“上来,开这个,还能快点。”老二骑上车,转动了钥匙,还好,它还能动。

“你会开吗?再说,咱往哪走啊?”杜磊不太信任的看着老二,但是没办法,只好骑上了车子。

“以前学过,这车不能像其他东西……”

“天呐!别废话了,赶紧开,它们过来啦!”

杜磊回头看了一眼,飞快的拍了拍老二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那些混生体虽然还在交战,却已经感受到了这边的,“活着”的气息,它们开始一个个朝这边过来,有的蠕动着,有的双腿还能跑动,有的,抱成了一个团,直接就滚了过来。

它们一边走,一边有无数孢子种子在空中播撒,落地,又成了新的一株植物或者真菌,晃晃悠悠,加入了混生体大军。

——繁衍后代,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而在这种情况下,无性繁殖的生物,又比有性繁殖,快上了很多,同样,植物也比动物快上了不少。

“它们在不断进化着,然而生物的优势却在不断退化,在这种选择之下,到最后,所有的生物都可能“进化”成最简单的一种生物,甚至集体融合为一个细胞。”

“只有这样,才能在生存竞争中,取得最大的优势,养料吸收最快,繁殖速度最快,但是它一旦开始繁殖,又会重复之前的生物进化历程,由一个细胞到一堆细胞,最后变成各种生物。”

“但是,一旦有一个意识存在,引导着这些东西的进化,就可能诱导出特定的生物,而这个,就是蛊术的最高境界,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能做到,以万物为蛊,除非……”

终于找到了,最妥善安置盛爻和教授的办法之后,羽斯一脸淡然地,给所有人讲解外面的蛊狱形成的原理。

她一派云淡风轻,其他四个人兀自小脸蜡黄。

“还,还好我们没事,那其他人呢?所有人都会被卷进去吗?”

方良有些庆幸地拍了拍胸口,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邦妮大人的护身符很好用,但是没有护身符的人,就很难说了。”

“还好还好,龙三没什么事,不过,也算便宜他了。”

他放下了抓着头发的手,左手攥拳,狠狠地砸在了右手的掌心。

安倱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突然弄懂了,为什么相处久了,盛爻会说他平时笑的很假。

在聊到古董文物和倒斗的时候,安倱几乎没有心力去控制自己的表情,而想法也都跟着盛爻飞速的旋转着,这样聊下去,两个人居然找到了不少共同话题。

在抱着电脑看了五个小时美剧之后,两个人依旧能在沙发里笑的像个智障,那个时候,盛爻突然一巴掌抽在了安倱肩膀上。

“我说安神棍啊,我带着小欢子在你那,做了多少次咨询,那时候光看着你人五人六,还挺亲切的,没想到啊你,平时笑的一次比一次假。”

他有些怀念的摸了摸肩膀,盛爻要是还能好好的,站起来拍他一巴掌,该多好啊。

但是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到一些细节,比如,下意识的行为和下意识的表演,总会有一些区别。

他真的开心的时候,整张脸都在动,几乎没有先后,而肌肉的张弛基本上,都是靠开心的程度决定的。

可惜,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先把眼角上挑,稍微眯起一点眼睛,然后,自嘴角开始,向上咧开嘴巴,露出一个含蓄自然地微笑。

——教科书式的标准假笑。

这个新奇的发现,让他开始注意人的小细节,那里永远藏着,一个人最想隐藏的东西。

比如,自从他们遇到方良,方良在表达惊恐,震怒,愤恨,悔不当初等等各种情绪的时候,都是从头到脚的动着,每一个细节都做足了,虽然大致看上去很像一回事,但实际上,表演的却有些过了。

在他下意识的捶墙发泄情感,却能保护自己的手,不受太多伤的时候,安倱就决定,顺着他的话,看看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邦妮的选择居然和他一样,她不是被那颗子弹打中之后,不能衍算了吗?

他刚要开口,邦妮就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怎么?龙三跟洛朗回来之前,还做过什么吗?”

“没有啊,就是那个男的,之前在柔然,把我们弄得那么惨,龙三居然跟着他走,还陷害我们……”

邦妮要说什么,安倱却提前拦住了她,“要不我们先去找洛朗吧,那两个孩子不是说没事吗?”

“那不是俩学生吗,见到这样的东西,就算有护身符,吓也得吓得够呛,咱还是赶紧去救人吧。”

邦妮一直盯着方良,大概时间有些长了,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只好低下了头,专心赶路。

这倒是让安倱更加疑惑了,她究竟知道了些什么,还是藏了些什么呢?

但是又不好明着问,他只好把自己的疑惑压在了心底。

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地宫附近,除了刚刚那两个混生体,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

地面也光秃秃的,干瘪开裂,好像缺水地区的宣传广告。

林语悄悄走到了邦妮前面,手指在衣摆上不断地移动着,邦妮低着头,装作在看羽斯放出的蛊虫,腾出一只手,不断地做着和林语一样的动作。

“冬虫夏草。”

林语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众人都是疑惑的表情,倒是安倱,突然露出了一脸了然。

“倒是和那个有些像,只是,这些东西,倒像是大型的,无数生物互相寄生的冬虫夏草。”

羽斯以为他还在想之前的那些混生体,突然觉得林语这样联想,也没什么错。

“妈,妈呀!这还真特么是大型啊!”

方良吓得跌坐在地上,伸出手,指着前面的大家伙。

他们前面有一个两层楼高的东西,就好像很多画家画过的,地狱主题的油画的大型cos展。

它的身上伸出了无数只手脚,交缠着朝外延展,整个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藤编的球,只是那些藤蔓,是一根根手臂和大腿。

而且他的身上,此起彼伏,那些手挣扎着朝外抓,脚努力地朝外伸,在手脚中间,有无数人脸缓缓浮现出来,而把他们连接在一起的,是无数根真菌的菌丝。

当然,促进手脚蠕动的,自然还有数不清的虫子。

和它类似的,植物为基的混生体还有很多,他们一个个围起来,像是一座座堡垒,把岭南市区,围了起来。

这个就是老二和杜磊说的,“我们被围起来了。”

只是这句话,邦妮他们没听到。

当然,他们之前的情况,比这个要强上一点。

他们骑上摩托之后,一边躲着混生体,一边迂回朝地宫前进,既然他们对地宫有所畏惧,而之前的风水师又在地宫下面,那么,那个地方,一定相对安全不少。

然而,他们怎么绕,都绕不到地宫,身后的混生体还穷追不舍。

但是,他们身上带的对讲机,却突然一下子响了起来。

虽然只是微弱的电流声,但是,为了联系教授才带着的它,终于起了作用。

他们发出了第一次求救,然而,对面的人,只收到了四个字。

他们被混生体追赶着,不得已之下,却离茶园越来越远了。

随着油箱逐渐变空,巨大的绝望袭上心头,他们就近钻进了一个加油站,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各种油喷洒出来,落了满地都是,稍不留神,也沾了他们一身。

这倒是阻隔了他们身上的,“活着”的气息,毕竟石油是死去多年的远古生物。

他们刚想出去,远远多开这些混生体,却发现它们停在了加油站周围,不肯离开了。

电流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发出了第二个求救。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最先想到的,居然是怎么不饿死自己,也是吃货本货了。

两个人瑟缩在加油站的情景,被一五一十的传到了洛朗的屏幕上。

他看着自己窗外的大个混生体,再看看那边的小小一只,突然觉得有些憋屈。

干脆闭了电视,躺回了床上。

“我还是很疑惑,您为什么要把那辆车留在那。”

“我乐意可以吗?小石头,别以为我们一个地方出来的,我就能留着你。”

洛朗有些不耐烦地喝下了杯里的酒,把杯子摔在了小石头脸上。

“到一边躲着,龙三,啊不对,容三,他马上到了,别让他看见你。”

“毕竟,你是已经死掉的人啊!”

听到这句话,正要开门的龙三,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龙三在门外等了一会,努力的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然后惊慌失措的,冲了进去。

“他们……他们都……”

他低下头,神情涣散,哆哆嗦嗦跌坐在地上,好一会才抬起了不聚焦的眼睛,看着洛朗。

“她……她在哪?”

洛朗拿起香槟,缓缓地踩着台步走到了龙三面前,伸出两只手指,勾着他的下巴,直直看进他的眼睛。

“我要你做的事,一样都没办到,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洛朗的嘴角咧出一个阴沉的笑,“东西,不在你那,人,也好好活着,你是不想替我做事,还是……”

他在龙三的眼睛里找了很久,可惜一丝破绽都没有,只好把他丢在一旁,故意停顿了一会,抿了一口杯里的酒,然后歪坐回了他的椅子。

“其实你根本就不在意你妹妹是吧?”

“她出生之后,你父母的群不心思不都在她身上吗?”

“你什么意思?”

龙三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洛朗,洛朗却置若罔闻,提高了音量继续说。

“如果不是她,你家里应该也不会出事吧?”

“不是……你别说了。”

“按照你现在的年纪,应该是个挺出名的……”

“我叫你别说了!”

“对了,还记得你父母怎么死……”

“你闭!嘴!”

龙三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朝着洛朗的方向扑了过去,然而他已经被吓的腿软了,跌跌撞撞的,还没到他跟前就摔在了地上,脑袋在桌角碰了一下,手也磨破了,血一点点渗了出来。

他的咆哮到了最后都带上了哭腔,眼泪和鼻涕跟血渍混在一起,搅和成了一副更加狰狞的面容。

从古墓里走了几十遭,在黑道混了十几年,他早就练就了一副铜皮铁骨,连眼泪都是铁水,除非挫骨扬灰,否则绝不轻流。

看见他这幅表情,洛朗很是开心的瞥了他一眼。

“呵呵,没关系,事情完了之后,你会看见她的,出去吧,这边的事还用的到你,呆在隔壁就行,别到处走。”

龙三还在地上抽搐着,听到他的话,愣了半天才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同一堵墙的这面,洛朗把酒喝干了,转过头去,看向外面越长越大的混生体,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事情倒是有些不好办了呢。”

“对你而言,需要做的事情,不是一直都只有一件吗?”

小石头从他身后的柜子里走了出来,低下头,站在他的背后。

“做好你的事情,比什么都强,他怎么样?”

洛朗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全都顺着神经,一同沉在了心底。

从某个角度看,他的眼睛里居然十分纯粹,浅淡的琥珀色像一块纯净的宝石,如果长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大概也是个很单纯的人吧。

小石头在他的背后静静看着他,没有声响,却在内心悠长的叹息了很久。

“他一切正常,不像是伪装的。”

墙的那面,龙三轻轻放下了手上的杯子,靠在了床上。

他面无表情的,发出了一些轻轻地,类似啜泣的声音,然后弄坏了好多,本来就不太牢固的东西。

他倒在床上,看上去睡的极不安生,只是他紧绷的身体和过于锐利的眼睛,和此刻惊惧过度的表情,不太相符。

当然,动作和声音,只有一小部分会传给洛朗,图像则完全不会。

龙三现在躺的床上,洛朗的血迹还没干,而他,是不会在自己住的屋子里,放置监控的。

窗外的混生体不断散发着各种诡异的气味,他们的体积越来越大,逐渐遮蔽了太阳。

龙三看出去,突然很担心盛爻他们,更担心,能不能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带到美洲去。

拉美的广袤森林里,还留着他的一个承诺呢。

他从衣服的内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仔细的看了一会,又珍重地放了回去。

心真大,他想,怎么能一直睡,还睡的这么消停,外面的各种事情,都交给别人来抗。

而此刻,照片里的那个人,正安静的躺在星辉之下,一座金字塔的塔顶。

在这样一个全民疯狂的世界里,那里是为数不多的,安稳的所在。

另外一些地方,则是因为本身的特性,而显得极为稳妥。

比如,老头子正在努力穿越的神殿。

当千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一点点划过之后,三娘就不见了。

那些信息太过庞大,以至于,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

生不见人,或者另一种状态,对于很多人来说,反而是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一直相信,他们依旧存在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自己暂时找不到而已。

但是老头子知道,三娘不在了。

他们一伙人,只剩下唯一一个他自己了。

——暴病,失踪,铺路的时候,被压路机混在滚烫的沥青里碾过去,被宠物吃掉……

从老大到老幺,其他人像《死神来了》真人版一样,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死掉了。

只剩一个命硬的他,还有一个几乎没下过斗,只搜集资料整理装备的三娘。

三娘会送所有人走,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老大之后,老大跟他说的话。

然而并不,她用尽剩下的生命,给了他一个,或许负担很重的真相。

他在仓促间,爬出了刚刚充满星光的那间偏殿,陡然间轻松的环境,还有清新的空气,以及大片的庄稼地,告诉他,他这次终于来对了地方。

万千思绪把他的脑海搅和着,混成一锅碱放多了的粥,他现在唯一能保持清醒的,就是去帮盛爻,找到最后一样解药。

石中谷,叶中鱼。

唯一有可能产出这些东西的地方,只有靺鞨族的最后一间神殿,他从未来过。

他努力的朝前走,希望自己好歹还能有些收获,亦或者,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于是,他完全没看到,后面的星盘上,有一颗小小的,极其温柔的星子,在他的背后,一直遥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星光闪烁,像是低语,也像是啜泣,或者,轻盈的微笑。

然后,它突然爆发出了及其耀眼的光芒,那一刻,甚至“太阳”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门口那些扭曲的守卫,也因此,再难前进一步。

这让老头子,终于有机会,拿到最后一样东西。

而与此同时,本来刚刚绕过几个混生体的邦妮,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空落。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开了一样。

羽斯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她抬头看天,“星图变了?!”

“什么?”邦妮听到她的话,十分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却几乎不能再朝前走。

“为什么多了一颗星星而已,所有星轨都改变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其他人暂时感觉不到变化,但是对于邦妮和羽斯而言,观星是她们的基本功课,甚至她们的力量,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星空,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下子乱了阵脚。

“会不会是,这些东西?”

羽斯看向邦妮,毕竟邦妮相对更加专业,然而邦妮同样一筹莫展。

“别耽搁了,先找到他们,赶紧把这些东西解决掉吧。”

第五十二章 噬骨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有几只混生体,察觉到了他们的所在,淅淅索索爬了过来。

看着那些东西,林语头皮一阵发麻,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每次去的地方,都会有类似这样的生物。

从柔然回来,他其实和便宜师弟聊过,但是实在难以下定决心治疗,所以他的ptsd没比之前好到哪去。

随着那些混生体的靠近,他险些直接晕过去。

然而就在他崩溃的边缘,安倱悄悄来到了他的身旁,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了他的背。

他回过头,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不像他的手上,长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倒是有些柔软。

然而这样一双手,不知怎的,却传递出一股坚定而温暖的信念来。

他感激的看了看安倱,继续朝前跑动着。

五个人出了地宫之后,跟着羽斯的蛊虫,一路前行,除了翻山,基本上也没什么路障。

三个男人落在后面,羽斯跟着蛊虫引路,邦妮的灵力还是不太好用,只能被护在中间。

在之前的浩劫当中,无论有无生命,都经历了一个“死亡”地过程,随后,又飞快地复生了。

和安倱在生死之间穿梭不同,这些生命的复活是个噩梦,而无生命的,则是噩梦的背景。

只有很少的器具还能使用,而建筑山石一类的,则大变样了。

远处各种尖尖的建筑,还有盘曲折叠的公路,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涂鸦。

这直接增加了他们赶路的难度,老二和杜磊运气也是差,在地貌变化不大的时候,绕着路去了离地宫最远的地方,等到走近了,地貌却变得崎岖不堪了。

山路本就有些陡峭,曾经看上去十分温柔的山岭,已经被怪石和崎岖的山路所占领。

偏偏那些混生体,大部分都不靠双脚走路,速度几乎不受影响。

方良本来就有些惊吓过度,一下子没注意,突然摔倒在地上,他大呼一声,后面一个类似美杜莎的蛇发男人直接扑了上来。

他的身躯尚还完整,除了头上盘踞着无数小蛇,身下长者一副巨大的蛛腿意外。

方良朝前跑的时候已然气喘吁吁了,此刻的冷汗更是飞快的流下,那条锋利的蛛腿已经尽在咫尺了。他的呼吸,甚至让蜘蛛腿上的绒毛都有些漂浮。

他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下意识的想闭上眼睛,却突然听到“通”的一声。

蜘蛛美杜莎倒在了地上,头上的三十多头的蛇离开了他的脑浆,朝着不同的方向爬动着,却因为彼此身体相连,又开始了互相撕咬。

蜘蛛的巨大身体,翻了过来,柔软的肚子朝天,锋利的腿扑腾了几下,然后彻底死了。

方良看着离他那么近的尸体,哆哆嗦嗦地朝后爬行着。

他只以为自己命大,把中外各国的神仙感谢了一个遍,然后跟着队伍朝前走去。

在场,只有离林语最近的安倱,发现了他抖动的手腕,估计剩下两个人也看到了空中飞过的东西,但速度太快,大概只当做是变异的飞虫了。

但安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林语抬手甩针,根根劲道十足,而且所取尽是要害。

上直断那个男人的神经,切除蛇团的养分,同时破坏他的身体的控制,下直取蜘蛛的心脏,整个动作一起呵成,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动摇。

他到底学的是医术,还是毒术啊?安倱有些愕然的看着林语,大概回去之后,他们真的要好好聊聊聊了。

虽然他们觉得他俩只是塑料师兄弟,但是医祖一脉,如今也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其实这都是施凌降低标准,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林语。

他们渐渐走到了之前,老二和杜磊想种向日葵的地方。

“这里,之前应该有很多混生体吧,这附近的环境,不像是自己生成的,反而像是遭到了人为的破坏。”安倱四处打量着不成样子的地面,有些疑惑的说,“可是,方良,你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些混生体了吗?”

“没看见啊,我顺着三哥和爻总的定位走的,我看着他们离的越来越近,就觉得一定要出事。”

“大概是他们彼此吞噬完之后,去别的地方找东西了吧。毕竟如果他们是蛊的话,九黎的神像还在下面,大概也是不敢靠近的。”

邦妮站出来替方良解了围,然后四处巡视着,“那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别说了啊,赶紧先找哪里孩子是正事,谁知道他们能感谢干些什么!”

方良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脸,突然觉得邦妮的目光有些吓人。

羽斯放出了另外一只小蜘蛛,她的脸色已经极为糟糕了,嘴唇干瘪毫无血色,脸则一片惨白。

她抬起有些绵软的胳膊,指着前方的加油站,刚要说点什么,突然,又是一口黑血喷了出来,直直的朝后倒了下去。

还好邦妮眼疾手快,飞速的把她捞了起来,但是这一下子却再次扯到了她肩膀上的伤口。

血一下子渗透了绷带,甚至有些朝外流了出来。

方良过来把她接在怀里,但是刚刚已经吓得腿软了,这一下子,实在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也被带着朝后倒去,而这个时候,一个混生体已经跟上了他们。

危机之间,安倱突然窜了过来,把羽斯和方良都稳定住,然后带着他们,继续朝前跑去。

空气到了这里,已经不复当初的清新,任何植物现在都把自己的根茎,深深扎入了活物的身躯。

而前方不断飘来了煤气的味道,虽然不好纹,却怎么也是腐臭界的一股清流。

安倱像是知道方良要怎么做一样,这让方良有些意外,但是从其他人的表情,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安倱的学习能力极强,很快就掌握了,林语和邦妮他们小时候的通讯工具。

于是看上去一心一意飞奔的他们,手上却是在不停的商量。

这倒是让邦妮很是放心,还好跟着他们的是方良,平日里就大大咧咧的,很难注意一些细节,不像龙三,如果你在他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大概你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正在洛朗的血泊当中,闭目养神的龙三,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这才觉察出,屋子里低得异常的温度。

干脆展开了被子爬了进去,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他却硬生生绷成了,一张极为苦大仇深的表情。

洛朗要维持不住了,他想。

心情有些好,他拿出了口袋里的那张照片,仔细端详了很久,然后安心的放了回去。

照片旁边没有别的,是邦妮做的护身符,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如果邦妮在这,她一定会很诧异,为什么龙三会有一张,写着她的字迹的纸条,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可惜她不在,她正在焦头烂额的应对着眼前的情况。

在他们离加油站还有百余米的时候,身后的压力陡然一轻,那些混生体,似乎对于石油这种,死的不能再死的东西,有种本能的恐惧。

结果就在他们刚刚想庆祝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响。

“砰”的一声,整个加油站,陷入了熊熊的烈火当中。

而他们手边的对讲机,突然传出了极为尖锐刺耳的电流声,里面夹杂着,带着哭腔的一些句子。

“对,对不起……我……你已经死了……”

他们离加油站已经很近了,对讲机终于可以使用了,但是对面的人始终在喃喃自语,对于他们的问话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们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爆炸一声接着一声,里面的人,即使依然活着,要出来,也是个很艰难的问题。

那是两个很可爱的孩子,邦妮想,他们考研的结果都已经出来了,这次下过现场,把平时分都攒够了,毕业证就到手了。

她自己考了五年研,本校都没考上,听到那两个孩子聊着未来的时候,实在是有些羡慕的。

而且,如果死亡的方式可以选择,邦妮一定不会选择烧死。

——据说在彻底死去之前,你会先感受窒息,如果这个时候,彻底死了也就算了,如果没有,在窒息之后,你还会感受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被灼烧蒸干水分,然后一点点碳化的过程。

实在是太过残忍的一种死法,邦妮看着那场越烧越大的火,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无数低语。

多少年的午夜梦回,徘徊人间不能离去的怨灵,在她的耳边,不断重复着,“我好热……好烫……”

然而对她而言,他们带来的,只有彻骨的冰寒。

“羽斯,你身上,有没有能彻底麻痹某一个地方的蛊虫?”

她转过头,看向羽斯。

“有,但是,副作用很大,而且,现在我的虫子有些不受控制。”

“没关系,给我。”

等到漫天的火焰退去,他们只看到了一个疯了的老二。

所有的混生体,都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而对生存,有着无边的渴求。

因此,石油这种绝对的死亡,对他们而言,不亚于毒药。

老二和杜磊暂时躲开了外面的混生体,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但是从旅馆出来到现在,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之前肾上腺素飙升,整个人都已经瘦了一圈。

这会突然停了下来,不争气的肚子,就开始疯狂的抗议了。

对讲机又一次坏掉之后,恐慌变得更加严重了,抱着最后的希望,他们走近了加油站的商店,祈求里面还能剩下一些没有坏的食物。

外面的混生体都不敢靠近,他们随即放松了警惕。

老二提议,两个人在还算完整的货架上,分开寻找,但是杜磊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了后面的惨叫。

他连忙跑了过去,就看到老二躺在门口的地上,胸前已经被扯掉了好大一块肉,旁边还有一个不断挣扎的丧尸,身上还不断冒着黑烟。

他极为痛苦的在地面挣扎着,身上还穿着加油站的制服。

外面的混生体进不来,里面的人,自然也出不去。

杜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边的丧尸身上突然窜出了火花,而地面上的碎屑很快都顺着燃烧了起来,那丧尸还要爬过来,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冲了过去,把丧尸踢了出去。

“怎,怎么了?”

他哆哆嗦嗦趴在老二身边,按住老二的胸口想帮他止血,可是老二胸口的洞实在太大,而且,里面还不断地有菌丝在朝外爬行。

“他……扑过来……护身符……吃了……”

老二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胸口的伤其实已经疼得麻痹了,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无数正在蓬勃生长的细菌,它们以他的血肉为养分,钻开了他的骨头,一点点朝外延伸着。

很快,自己也会变成外面那些东西了,老二想。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极大地响动,火焰突然窜了老高。

商店隔火材料坏的不算彻底,他们暂时只感受到了灼人的温度。

老二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他死死抓住了杜磊的胳膊。

“帮我个忙……”

杜磊慌乱的按压着他的胸口,可惜于事无补,他的手上沾满了老二的血,血上还不断有新的细菌生长出来,试图破开他的皮肉,但尽数失败了。

“什,什么忙?”

他低下头靠近老二的嘴,努力接收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杀,杀了我。”

“没事的,没事的,你挺住,我们……我不能……我怎么……我……你……”

杜磊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出来,他慌乱的在老二身边摇着手,听清他的要求之后,语无伦次的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但是现在的情况,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颓然的摔在地上,想帮老二止血,但是刚刚那个深可见骨的洞里,已经长出了一排浓密的菌丝,老二更加煎熬的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突然回光返照了。

“快点,这样活着,也是煎熬,丢到外面的火里,我不能变成……那种东西。”

“不是,我不会……”

“云潇的孩子是我的,顶了你的奖学金也是我的……”

“你别说了,不是你,我知道……”

“把你的处分告诉你爸妈,害你爷爷住院的人也是我……”

“别说了,我知道不是,你别说了……”

“动手啊!上次的视频,也是我放到网上的!杀了我啊!”

“闭嘴!你闭嘴!闭嘴啊!”

杜磊大哭着狠狠地砸着地面,双手血肉模糊地,捶向了老二的脑袋,然后他疯狂的撕扯着老二的身体,生生挖开了那个大洞,把老二的心脏扯了出来。

他已经浑身都是血了,连眼睛都是红的,那颗心脏还带着身体的热度,在他的手上跳动着,却只能从里面喷薄出更多的菌丝。

他看着手上的心脏,呆愣了一会,然后突然缓过神来,远远地把心脏扔了出去,不停的朝后爬,哆哆嗦嗦地,崩溃的哭了起来。

他浑身是血的,跪伏在地上,面前的老二,却颤颤悠悠挪动着翻了个身。

抬起头看到这一幕,杜磊咆哮着,把老二的身体丢进了火场。

他瘫软在地上,外面的老二却已经在火场里站了起来,他浑身是火的,朝屋里走来。

杜磊抓起手边的东西,想也不想全都丢了过去,然而他此刻实在没有什么力气,那些东西也没落在多远的地方,几个有些脆弱的塑料瓶子,掉到地上就裂了开来。

却刚好是瓶装的石油,在地上流淌开来。

杜磊手脚并用朝后爬了一段距离,再没有力气前进了。

他已经哭干了所有的泪水,只能抽噎着不断向外面道歉,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洛朗收回了监控,突然有些烦躁,他还想喝酒,柜子却已经空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看他们?要是力气够的话,让你的监控,去把窗外的东西弄死好了。”

姜小白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话说的着急,语气却一点也不着急。

“矮油,这种时候,你还能陪在人家身边,我好感动诶~”

洛朗托腮,做出一副含情凝涕的样子,嘟着嘴,看着对面的少年。

“只是替人来关照一下而已,别想太多。”

少年的头转向窗外,实在不想看对面那张,有碍观瞻的脸。

外面的混生体已经越变越小了,它不断去掉着没有的部分,开始朝着一个有手有脚的大肉球发展。

“我其实一直很疑惑啊,那只黑猫只是个壳子而已,壳子里的东西早都换掉了,你不憎恨里面的,反而还爱屋及乌起来,这个乌鸦的范围还如此之广,干嘛?活的时间太长,圣母心泛滥了?”

洛朗收回了欠揍的表情,一排风轻云淡的靠在椅子上。

从姜小白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坐姿虽然十分散漫,却始终带着三分防备,脸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的自恋表情,眼底却闪着一丝清冽的光,遥遥像窗外看去。

如果他不说话,不动弹,也是个精致如雕塑般的男孩。

可惜,干的都是缺德事,神智还总是有问题。

“我早都接受了,他能帮我延续老猫的命,我还是有些感激的。”

姜小白的语气软了一些,淡淡的语气,好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找到那个人了吗?”

“找到了,还挺安全,索性不管他了。”

“在哪?”

“为什么要告诉你?”

窗外的混生体已经看不见了,短暂的活泼之后,这座城市也恢复了死寂。

洛朗站起身,转过来,姜小白却已经消失了。他自嘲地咧了咧嘴,有些无奈的坐了回去,却在刚刚姜小白待过的凳子上,发现了一瓶猴儿酒。

他打开封口,凛冽的酒香铺面而来,还带着一股醇厚的气息。

洛朗赶紧盖上了封口,抱着酒瓶,开心的笑了出来,在屋子里蹦了蹦,拿出了个杯子,倒了一点出来,小口抿着。

杯里的喝完了,再想倒,却有些舍不得了,环视一周,什么都没有,只剩他自己了。

那孩子的笑容,也就随之散了,脸一点点垮了下来,把杯子摔了出去。

或许只有像洛朗这样,掌握了一切的人,才有资格做一个任性的孩子。

对于世界上,少数苟延残喘的人而言,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挤极为艰难的事情,他们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分出来处理自己的情绪。

有时候麻木,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这样在面对蝇营狗苟之时,也不会有那么多无奈。

老头子已经是一块很坚硬的木头了,或许是金丝楠木,这样,他就可以自己把自己,埋在地下了。

到时候一定找好地方,他想,千万不能把诈尸带到自己身上,要不然,到死都不能安生。

但是在那之前,他还要先穿越眼前的麦田,才能去到前方的苟且。

靺鞨人的神庙,每一个神殿,都对应着他们崇敬的一种元素,但是随着时间的迁移,大多数信仰都已经流失了。

三号殿对应的东西,始终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而他这么多年,早把其他殿翻了无数遍。

直到在柔然城,见到壁画上,无数类似科学怪人的实验图,他才了悟。

最后一间三号殿,供奉的是生命本身。

虽然整座神殿的构造,都简单而古朴,但是无数资料都现实,这座神殿,和柔然,岭南,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但是,或许是距离太过遥远,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之前明显的唐代风格,甚至石砌的构造,更像是年代再早一点的建筑。

老头子一边按照典籍寻找,一边质疑着典籍的真实性。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大慈恩寺的布局图,这才恍然大悟,整座靺鞨神庙,就像是一座石头堆砌而成的大慈恩寺,甚至下面的地宫甬道都极为相似。

只是靺鞨人供奉的,已经不再是有着具体神系的某些神,反而是他们笃信的,构成世界的几种基本元素。

他要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靺鞨人的创造。

在进入三号殿之前,他一直以为,那是一种类似于法器的东西,或者是某种灵石的雕刻物。

但是,当结着鱼的植株,真真切切的呈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麻木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惊诧。

联想到之前三娘留下的信息,他突然为盛爻感到十分担心,如果他们一直置身事外还好,但是,显然他们已经被卷入了事件当中。

他悄悄靠近了那些植株,一边留意着脚下的机关,完全不知道,在神庙之外的其他地方,究竟发生着什么。

邦妮他们控制住了已经疯掉的杜磊,同样把他蛰晕,丢到生死之间。

林语飞快的上来,想治好邦妮的手臂,却被她制止了。

邦妮挥动还能动的手,在加油站外面的地面上,收集起了一堆骨灰。

“安倱,借我你的力量用一下。”

安倱不明就里,但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把手递给了她。

邦妮抓着安倱的手,低头念了一段冗长的咒语,羽斯见状,赶忙从方良的背上下来,拿出了一个晶莹的小瓶子,递给了邦妮。

很快,空气里刮起了一阵微风,然后邦妮把什么东西装进了瓶子一样,封好了瓶口。

“没想到你居然有封魂瓶,倒是省了好多事。谢谢了。”

邦妮冲着羽微笑示意,羽斯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了什么,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随后,她身上爬出了无数蛊虫,密密麻麻,朝着岭南中心的地方爬去。

羽斯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不只是反噬,你的蛊怎么都叛逃……”

邦妮一句话还没问完,就被颠了起来。

整个岭南城,突然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地震,这回看上去,倒像是自然地震。

可以说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第五十三章 茧生

加油站的商店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经过这一番折腾,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倒了下去。

看着面前的四个人,林语实在有些焦头烂额。

羽斯原本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刚刚大批蛊虫的反噬,又让她中毒不浅,她坐在地上,双手无力地瘫软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几乎于事无补。

安倱没比她强上多少,死境不是储物戒指,进进出出全凭个人意愿,现在他们在里面放着三个人,邦妮刚刚又从里面救出了一个灵魂,安倱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他已经注射了严重超量的肾上腺素,常人恐怕早已经没命了,他却只是,加快了在死境和人世交换的速度。

邦妮的情况最为严重,她是靠着羽斯的蛊虫,强行麻痹了自己的胳膊,才能使用灵力。

而此刻,蛊虫纷纷反噬叛逃,她受的波及,也没有少到哪去。

方良帮着林语,替其他人处理着,但无论做什么,看上去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说,咱们这次都这样了,要不干脆打道回府”

方良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众人,突然觉得,在目前,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上次在柔然也是,如果早点打道回府,我们大概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邦妮刚要说话,就被林语拦下了,她的左臂,突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痛。

她手脚并用捶向林语,林语却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他在一旁,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只好坐在那,开始摆弄教授的对讲机。

“怎么,怕了这是没到节骨眼上呢,已经开始怕了?”

安倱的声音有些飘忽,就像他现在无处安放的思绪一样。

“你要知道,外面那些混生体,可不是只有岭南才有,不考虑路程的问题,即使我们现在离开,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安稳度日。”

方良有些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去找和你们有过节那个男人吧,我能感受到岭南城里,还有另一股强大的灵力。”

羽斯颤颤巍巍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概是个阴谋吧。事情估计,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怎么说?”

“可能是他让你们找到了我,然后放出了这一堆东西,只是大概这个人没意识到,他究竟招惹了何方神圣。”

说着话,羽斯已经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停顿了一下,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开始不断的咳嗽。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那埋的,就是个公主”

“那,住的,其实是主神的妻子……”

九黎一族避世千年,除了极少的,物资和信息的交流,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非乱世,女祝不得出谷,即便乱世,也只是考量,是否迁徙。

每一任女祝在将死之际,会在族中所有适龄的女子里,挑选下一任女祝,而非由某一户某一姓,代代相传。

千年间,女祝基本都谨遵教诲,几乎没有差错,她们在就任之际,便将灵魂的一部分,祭给了神明。

只除了第六百二十七位女祝利亚斯。

贞观五年,长老们定期出谷体察人世,并到神殿祭祀。

利亚斯迷倒了一位长老,和她交换了身份,离谷之后,再无音讯。

同样失踪的,还有那一批的所有长老。

提努娅斯长老从昏厥中醒来之后,面对的就是又一次的神启。

——她居然成了新一任的女祝。

这是九黎族历史上的分水岭,自此之后,九黎二十年只有一人能离族,离族后三日不返,九黎即刻迁移,而且,从此之后,九黎的主神,几乎再没有其他神启降世。

祭祀从此停了,长老会断断续续,九黎族的宗教,几乎就此亡殁了。

“利亚斯离谷之后,恰逢将军府的小女儿重病离世,利亚斯便取代了她的位置,彼时中土某个宗教的盛行,似乎也与她有关,她走之后,唯一和她有关的,就是,封她为后。”

羽斯拿出了一只梦虫,替她讲完了整个故事,随后她也晕了过去。

安倱已经再没有力气把她送进死境,只好让唯一一个全手全脚的方良,把她背在了背上。

方良答应的很是痛快,轻轻把羽斯背了起来,生怕把瓷娃娃一样的她弄坏了一样。

“之前都是我晕着,这次倒是反过来了。”他有些感慨。

“是啊,还好羽斯是个娇弱的妹子,不像你,那么大块,也不知道龙三怎么把你背出来的。”

安倱淡淡的说了一句,虽然不至于气若游丝,但也快了。

“三哥他……算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邦妮没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安倱轻轻瞟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着急,她这才转过头来。

方良对于她的目光,显然是有所觉察的,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调笑一句,“邦妮同志啊,你这个一直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但是他没有,他对于所有的探查都装作看不见,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如果他和龙三面对面,事情又会怎么样呢?邦妮十分疑惑。

“那些混生体暂时往城里去了,不知道他们最后会不会进化成一个可怕的怪物,虽然不知道九黎的神和欧洲的有什么联系,但是,显然洛朗和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

邦妮把一杆ak甩到背上背着,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爻爻的病也和那些东西有点联系,下面埋伏的人看上去也挺熟的,咱们是时候,找洛朗算个总账了。”

“咱们现在的战力,够用吗?那个男的准备还是很充分啊,要不……”

“对了,方良,你来找我们,是为了什么啊?还有,是谁告诉你,我们的去路的?”

邦妮平时多半都是笑着的,这是她多年练就的一种技能,努力让自己别那么悲观。

没有力气去维护表情的时候,她也都是一派木然,此刻骤然板住脸,几个人才发现,她的五官虽然周正,却十分锋利,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一旦藏住了潋滟的眸光,刀锋一下就甩了出来。

“啊,就是为了提醒你们,注意安全,是看着守夜人的面板,找到你们的,嘉怡现在在努力游说退休人员回炉。”

方良对她的变化熟视无睹,十分自然地接上了话。

这倒是让邦妮十分诧异,但是她的惊诧远不止于此。

“嘉怡哪个嘉怡?根守夜人又有什么关系?”

“守夜人表面上,是一家叫做嘉怡的广告公司……”

邦妮蒙了,她在嘉怡呆了五年,干的都是极为正常的活,后来研究生没考上,日子过得不顺心,她干脆离开了那,开了蝶语。

但是,她居然从来不知道,盛爻那个神秘的守夜人组织,就是他们公司。

“守夜人有总部一类的地方吗?盛爻跟你们说过吗?”

邦妮的冷脸有些垮了,她的疑惑和惊诧远超过刚才,她看见盛爻手机上的消息的时候。

“嘉怡广告不是挺大一个公司吗,守夜人维护和运转,背后需要的财力太大,官方又不能把倒斗直接拎出来,所以一直是面上的公司帮忙运转,怎么了?”

方良依旧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疑惑,安倱看着他的表情,他的疑惑,一点也不比邦妮小。

而这个时候,又一波新的地震开始了。

随着震动越来越大,他们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脚步声,就像有一只庞大而笨拙的动物,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们迅速朝市中心走去,不管后面来的是什么,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有好事。

在城市的另外一端,洛朗靠在小石头怀里,极为虚弱的看着窗外的炼狱。

无数手脚和头颅,正混在在一起,连同着各种破碎的器官和其他生物,蠕动着,生长着。

它们不断朝着最里层延伸,又不断有一些部分朝外被挤出来,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浩大的新陈代谢一样。

在此期间,它们还在不停地汲取着外界的一切生机。

洛朗本身的灵力并不强,只是他祭祀祈福的效果出奇的好,而在斯塔夫除了安倱的其他孩子当中,他又是最为果决的,这才做到了主教的位置上。

而由于他的存在,教会的计划里,还活着的人,严格意义上,只有两个。

他,和小石头。

安倱最初就是斯塔夫一定要保住的人,所以对于那些计划,他知道的并不多,而当洛朗有能力清理所有人,甚至改变教会的计划时,他早就跑到了国内。

小石头像他的名字一样,有类似宝石的作用,能极大地补充,洛朗在灵力和生命力上的不足,这才活到了现在。

然而即使有着小石头的补充,洛朗也只能堪堪维持他们两个人不受影响。

相比邦妮,她一个护身符就够了,这也是为什么洛朗从来不正面抢夺,基本只敢躲在背后一样。

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到原来的境地,自己的生命被握在别人的手中,而生活的全部意义都被严格规划,因为他和他们活着的意义,只是一颗棋子。

洛朗必须紧紧握住手中的权利和财富,才能感受到一丁点的安全,然后继续任性妄为。

“跟我说说话吧,克罗斯。”

他转过头,对着小石头哀求道。

“说些什么呢,我们还有多久,会变成那个怪物的一部分吗?”

“要不然说说龙三吧,你们不是聊得很开心吗?他妹妹,究竟是不是当年跑掉的女孩?”

“人都在你手里了,你还不知道吗?”小石头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冷冷的,说不上刺耳,也说不上温和,甚至不马上回答,你都会忘掉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和她不熟。”

“年纪对不上,当年,她跑出去的时候,已经有四五岁了,而且她体质特殊,大脑的运算功能格外优秀。容家的女孩,除了生辰特别之外,也没什么了,纯粹是她跑掉之后,教会没办法,算来充数的。”

在洛朗的印象里,已经昏迷不醒,生机丧失严重的龙三,此刻正在隔壁,悄悄拿下了墙上的杯子。

他在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狠狠地揉搓着,然后扔在了一旁。

“她果然是因为你才被盯上的。真是多亏了你呢,我们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啊,邦妮大师?”

龙三在床上继续装昏迷,这一次,却用了好久才摆平脸上的狞笑,还有周身的杀意。

风从破损的窗户里传来,卷走了他丢在地上的纸条。

上面是邦妮的笔迹,“自求多福”。

难为龙三,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还能睡着。

刚刚市中心的那个巨大的混生体,此刻已经结出了一个小小的茧,周围散落着各种废弃的肢体和器官,随着那个一人多高的茧慢慢成长,这些躯体正在一点点破碎,然后变成粘稠的液体。

无限的生机正在朝着地面上的茧涌去,而抽离了生机的那些混生体的一部分,正在飞速的经历着转变成石油或者煤炭的过程。

此前,他们还能勉强算是“活着”的生物,而此刻,所有生机断绝,他们彻底的,变成了死物。

石油依旧是有机物,但是即使燃烧起来,其中的能量,也只能是“死去”的能量,会让混生体惧怕,而被消化的最为彻底的部分,则直接碳化,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煤块。

随着茧不断地成长起来,安倱走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到后来,干脆重复了羽斯之前的状态,一口血喷出,然后栽倒在地了。

林语跑过来替他处理,他拒绝了,只是又拿出了一管肾上腺素,不顾林语的制止,打进了自己的身体。

“不管前面发生了什么,一定和盛爻身上带着的东西有联系,我能感觉,有什么想从死境过来,那边能做到的,只有盛爻了!”

林语把逞强的便宜师弟背了起来,行动力再次大减的队伍,努力的提高了前进的速度。

可惜,这一路上,他们要克服的实在太多。

本来在茶园附近的时候,生机断绝,只会让周围的土地上一无所有,然后慢慢龟裂变形,有些像西部缺水的宣传画,还有沙漠的结合体。

但是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市内,地面上摆着的,开始变成一层一层的头颅,手臂,大腿,躯干,或者更为细微的,五官和内脏。

腐烂的气息混杂着浓烈的血气,全方位地刺激着他们的每一个感官。

如果只有骨头也还好,权当是踩在一片石头上就好,但是,其中的一些,还带有柔软的触感和温度。

甚至当他们踩过一片又一片的眼球的时候,脚下除了柔软的触感,还能感受到轻微的爆裂声,以及浆水流淌的声音,

在一片滚滚的眼球中,留下了他们深深浅浅的脚印,每一个脚印里,都是踩扁的眼球,里面流出各种颜色的液体,有些是血液和组织液,有些,则是蛆虫和细菌的身体部分,或者分泌物。

更严重的,就是这些东西变成的肉糜。

在它们彻底死去之前,这些眼球曾经短暂的,组成了一个以蛆虫和菌丝为神经元的,小型的生物吧。

他们此刻的经历,就像是不就之前,三娘和老头子穿过靺鞨神庙的地道时,所经历的东西的升级版。

不过,此刻那个地道显然安全得多,也明显看上去温馨的多。

比如老头子就很识趣的,退了回去。

本来他刚神殿出来,身心俱疲的,准备回家,却突然觉得那里不对劲。

他环视四周,确认没有任何明显的危险,这才准备朝山下走。

刚要抬脚,神经才有些迟钝的察觉到空气中的,粽子诈尸之后,会飘出的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立马朝后退,想找到粽子的所在,避开它,收到的,却不是疯狂扑上来的粽子,而是绝对的寂静。

生机了然的那种寂静。

进退两难之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山间,不断地回荡着,吓得老头子差点摔在地上。

他低头看,却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

一通翻找,才发现三娘留在他背包里的手机。

匆匆看过守夜人公告板的消息,他转头就跑回了神庙,然后开始疯狂的翻找上面给出的名单。

自己没什么事,可是盛爻,她怎么办啊?

第五十四章 惊梦

三娘的手机里,是守夜人公告栏,发给所有守夜人的一封长信。

“看到消息的守夜人,立刻停在最近的任务点,然后阅读以下内容。”

“请保证紧急状况下,维持生命的最佳方式,并在任何不良情绪出现之前,回到任务点中,一切正常的位置。”

“当前,整个世界已经陷入了一种紧急状态当中,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我们对情况不加以详细描述。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并没有掌握完全的资料,但是,它和某些当下尚不明确的古代文明是有联系的。”

“这也就是你们在任务点中,安然无恙的原因之一。”

“一些曾经没有发生过的异变,让我们相信,人类依旧有能力度过这次难关,请保存你能保有的一切力量,如果离开任务点后,并没有极端的情绪,或者轻生的念头,请小范围的探索周边地带。”

“确认没有不正常的生物时,请尽一切可能,找到其他可能存活的守夜人,交换彼此掌握的信息,尽量在任务点中,找到你们无恙的原因。”

“我们尚未登记在案,且任务面板仍有反应的守夜人,请暂时相信他们无恙。名单如下,如果系统还能工作,或许会有更新。”

“如果不能,请尽量赶到附近的大城市,找到我们留下的物资,挑选其中还能用的部分,来寻找我们。”

“为了你们的存活,和人类的未来。”

“每个人加入守夜人,都有自己的原因,但是守夜人的存在,始终不是为了个人利益。我们和各国政府,尽一切可能将所有还未被牵扯的人,聚集在了,南极洲的冰盖之下。”

“我们将陷入集体的冰封与长眠,如果有能力,请在情况变好之后,解救我们。”

老头子对于外界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关心,只是疯狂的翻找着上面的名单。

看到盛爻的名字赫然在列,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

这封长信充满了官方意味,含糊不明,还想鼓动所有人去拯救世界,但是既然人类已经绝望到集体冰封,情况显然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稍微有点脑子,就会恐慌吧,老头子暗自吐槽。

但是,随着人类的撤离,外面能留下的生存资料显然不会太多,任何人在陷入这种情况之后,即使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到冰封之中的其他人。

守夜人是一个如斯恐怖的组织,老头子之前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官方为了保护文物,推到水面上的一个组织,盛爻加入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后来也就懒得管了。

只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组织,冰山下的一角。

三娘留下的信息里,提到的很多东西都被验证了。

比如南极下面的,被称作“方舟”的基地。

据说如果不考虑生存空间,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可以放在一个小岛上。

南极洲的面积绝对不小,多年来,守夜人都各国政府,小心的维护着这样一个,在任何足矣威胁全人类的灾难发生时,可以容身的基地。

整个计划时守夜人一手推动的,各国政府,基本上只是听话干活。

明面上看到的,诸如恐龙的无原因灭绝,或者玛雅人对于屠杀的不反抗,都是他们顺从于这些准备的原因。

但是守夜人看到的,远不止这些。

他们才是真正书写历史的人,并且,他们会决定民众能看到的,究竟是多少历史。

文明和科技的断代,让无数真相,被封土堆层层掩埋,守夜人一点点探索,一点点修饰,最初的他们,真的只是想维持一个脆弱的表象。

“但是他们看到的东西越来越离谱了,有些,甚至不能是断代或者科技解释得了的,地下埋藏着的,让太多人趋之若鹜。财富和权势已经不是一些上位者所追寻的,他们在地下,甚至找到了永生的线索,甚至是,神明的存在。”

三娘的声音,似乎又回响在老头子耳畔。

“我进去的时候,只想找一个,我自己的真相,谁知道,这棵树的根系太深,教会逐渐式微,但是守夜人这边挖到的东西,他们又迫切需要,只好用一些超自然的存在,来交换。而守夜人乐得其成,顺便利用教会,解开他们的困惑。”

看着三娘手机上的地图,老头子深切地感受到,在面对这一切时,他自己的力不从心。

那些上位者和他们的拥趸,将各自的所需寄托在一次次利益交换之中,每个人是否得到满足尚且不说,底层的,只想从中混一点油水,甚至只想安然度日的人,却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手机上的,还可能活着的守夜人的亮点,渐渐和之前的星图相重合,二十八颗星宿的分野上,一张八卦图缓缓显现。

不了解的人,可能永远不会把这些古墓联系在一起,天南海北,各个朝代,看似毫无关联,埋葬的不全是王侯将相,倒也有些贫苦书生,甚至各代高僧的舍利塔。

那些混杂在里面的唐三彩,还有各种墓龛里的雕塑,都可能随着时间和盗掘散落各地。

从没有人探究其中的真伪,老头子也不想。

他下定了决心,要把一切,都带进自己的棺材。

既然盛爻的光点没有灭,这把老骨头,就拼一回,给她一场安稳。

他拿出登山镐钉死在地上,取了登山绳,一头系在腰上,一头绑在登山镐上,然后,有些决绝的,走出了神殿。

外面的空气依旧污浊不堪,石块都破随着,远处苍翠遒劲的群山,此刻泛着一股枯槁的破败。

安静的世界,没有一丝声音,而地面的积雪都泛着诡异的颜色,红色是底色,黑的绿的混在在一起,像是多年未洗的调色盘。

本来老头子已经接受了,三娘离开了这个事实,然而,此刻,巨大的背上突然涌上了心头。

不光是三娘,还有这些年,一个个离开的老伙计们。

“咱们这伙人,一个也跑不了,注定不得好死!”

散伙饭没吃上,老大约他喝最后一顿酒的时候,这样告诉他。

分别的时候,有辆运硫酸的车翻了,直接压在了老大身上。撞击和磨损,再加上车里飞速窜起的火苗,硫酸直接腐蚀了钢瓶,从车里,浇到了他的身上。

这种情况下,直接死了还是好的。

最可怕的,是抢救了过来,却变成了类似人彘的存在。

拆纱布之后,他去看老大,老大反反复复,只有破损的喉咙,说着三个字,“杀了我”。

老大一辈子活得体面,努力的,让自己别那么像个盗墓的,到最后,却连体面的死掉,都是奢望。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挪到窗户上的。

护士觉得,大概是,用头和嘴一点点咬着栏杆,挪过去的。

但是老头子刚刚走出住院部的大门,一大坨焦黑的,布满疤痕的肉,就在他的面前摔烂了。

血液和脑浆崩了他一身,面前破碎的尸体上,还有各种寄生虫爬了出来。

老大的那双眼睛,就直直的盯着他,至死不休。

那双不瞑目的眼睛,现在似乎就出现在了,老头子周身的每个角落里。

“我们是被诅咒的!诅咒!诅咒!”

老头子开始疯狂的咆哮,他甚至真的觉得,这一次,就该轮到他了。

一张张人脸飘过去,不光他们这伙人,甚至住着他们房子的那家人,都是这样。

本来那么美好的小日子,他眼前再次浮现出那种惨状,恨不能自己替他们承受起来。

他滑倒在地上,拼命地用头砸向地面,不把自己弄死,决不罢休。

鲜血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老头子的意识更加模糊起来。

就在无边的绝望,堪堪把他吞噬之际,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把他狠狠地,拉回了神殿之中。

拉力太大,他直接撞晕在了墙上,却停下了自残的行为。

这个时候,几乎断绝了的信号,终于把他的消息,传到了盛爻的手机上。

邦妮没有打开,在看过守夜人的公开信之后,她已经被庞杂的信息和复杂的现状所淹没了。

守夜人在撤离之际,通过一些手段,保存了一些物资。

托之前摩托的福,他们很快找到了一批物资,这让他们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也离市中心的那个茧越来越近。

所有的混生体都已经死去了,保存完好的无机物,也都几乎不能以动能的方式驱动。

本来极为剧烈的地震,突然停了下来,在一阵杂乱的声响之后,整个城市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慌乱的呼吸声还有心跳。

那个茧像是在呼唤他们一样,不断的吸引着他们前进,但越靠近那个茧,安倱就越虚弱,终于,在距离它还有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他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扯开一样,整个人分成了两半,然后消失在了当场。

不算不远处的洛朗三人,地面上,还能正常行动的,就只剩下了方良和盛爻。

对面的三个人状况显然很糟,龙三在床上,本来还能正常的生存,随着那个茧的生长,这时候的他,已经近乎昏迷了。

小石头整个人都已经极速地消瘦了下去,洛朗死死勒住他,身体里却几乎没有更多的力气。

他脖颈上,一串镶嵌着各种宝石的项链,光芒也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这边邦妮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她只能勉强行动,安倱被整个扯开的时候,她连伸出手都不能做到。

一旁的林语,也基本上是靠着肾上腺素,还有邦妮的扶持,才能坚持下来,这会的消耗,已经让他都快没了人样。

相比而言,居然只有方良,依旧行动自如,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机器人对着那个茧,又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震惊。

“安倱!”他先是转过头,对着安倱消失的方向,极为凄惨的大喊了一声。

然后像是不能控制自己一样,颤抖着,回过头去,看着那个茧。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邦妮一边挣扎着从一股无力感中挣扎出来,一边庆幸,自己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了。

——和龙三相比,显然方良的问题更大。

她本来以为一切都是洛朗在搞鬼,现在却能更加肯定,这么浩大的声势,十个洛朗也搞不出来。

她的思路被身后的一声咆哮打断了,就在刚刚安倱消失的地方,空间似乎被凭空撕开了一样。

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那只手已经瘦弱得不成样子,上面的青筋暴起,显现出一种近乎纯黑的颜色。

随后,是形容枯槁的盛爻。

她全身的血肉,似乎都集中在了腹部,在那隆起了一个巨大的包。

好像怀胎十月,即将分娩。

盛爻目眦欲裂,眼眶里尽是通红的血丝,极为可悲的是,她此刻的神智居然是清醒的。

在方良更为标准的震惊声中,他背上的羽斯,慢慢走了下来。

所有她放出去的蛊虫,一点点脱离了地上近乎碳化的混生体,回到了她的身边。

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甚至有些威严的眼神,看向了林语。

“林语,你学过西医,剖腹产,可以做吗?”

此刻的羽斯,和之前的她相比,简直突然变了一个人。

虽然是这一任的女祝,但是她一向也是活泼的,这时候,却突然空灵了起来,甚至好像下一秒就要殉道一样。

“如果不快一点,盛爻一定会被吸干所有的能量,然后死去。”

“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邦妮咬着牙问了出来,她能感觉到,她留在盛爻身上的诅咒,还有一半暗巫的力量,正在飞速的消耗着。

“有人抹去了神子和神后的身躯,他们的灵魂分别寄居在两处,正在缓缓的,复活。”

说着话,她身边的蜘蛛已经架起了一张巨大的网,将盛爻固定在上面,盛爻终于昏了过去,还能少受些折磨。

林语颤颤巍巍走了过来,那个鬼胎用盛爻的血肉,重塑了身躯,此刻正在她的肚子中央乱窜。

一个不小心,它甚至会直接扯破盛爻的肚子,破壳而出,然而现在的状况也是极为不妙的。

它随时可能扯断盛爻的,任何一部分内脏。

林语拿出了他的刀,却怎么都下不去手,身体的急剧消耗,让他的精神也变得极为脆弱。

之前是靠着邦妮的护身符,再见到混生体的时候,他没有吓得当场晕过去。

此刻,却又要把刀拿在手上,无数闪着火光和血色的画面,一点点在他的眼前闪过,他近乎要昏厥在当场。

邦妮在林语背后,看着他纠结的表情,极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盛爻纠结在一起的五官,还有只剩骨头的身体,闭上眼,一狠心,直接把那边受了枪伤的胳膊,掰断了。

方良有一次发出了恰到好处的惊呼,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邦妮,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之前的枪伤,将她的灵力阻碍在一处,不能联通,之前用蛊虫麻痹,效果却并不好。

而且那伤口已经在上一次扩大了不少,蛊虫近乎没用了。

她感受着一点点回归的灵力,对林语开口道,“你把眼睛闭上,什么都不要想,握紧你手里的刀。”

他们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这边,却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那个巨大的茧,已经缓缓地裂开了。

而茧的后面,本来该是建筑的地方,凭空多了一座面目模糊的神像。

一道极为温柔的光,打在那个缓缓开裂的茧上,像是爱人在耳边,轻声的呼唤。

盛爻的手机缓缓亮了一下,但是邦妮没有注意。

老头子的第二条消息,就这样被错过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是翻看盛爻的我所在。

安心之后,才开始从头到脚,疼了一个遍。

同样浑身难受的,还有正在和木木对质的姜小白。

“你现在这样,过去了能做什么我说了没事,你先在这带着,怎么就不听话”

木木回应他的,是他胳膊上的,三道血印。

林语闭上眼,周围的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邦妮拼着最后一点力量,屏蔽了他心中所有纠结和惶惑的来源,让他能精准的,切开盛爻的肚子。

那鬼胎正静静躺在横膈膜下方,险些穿过膈,直达胸腔。

好在,邦妮留下的,暗巫的力量,比盛爻的血肉更有吸引力,否则,盛爻早就成为了它的养分。

那个鬼胎被取出的的时候,倒是比正常婴儿大了很多,此刻已经不再是之前青紫的颜色,白白嫩嫩的,居然还有些可爱。

那个小小的鬼胎,刚一接触空气,立刻瑟缩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并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虽然离开了盛爻身体里,充满养分的环境,他有些舍不得,但是,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风,将他轻轻地托起来,朝着远方,那个模糊的神像飞了过去。

林语还没来得及缝合盛爻的伤口,她居然已经自己恢复如初了。

当初邦妮把暗巫的全部力量,用作诅咒,封印了她体内的尸毒,此刻,鬼胎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在她的身体里复生了,诅咒虽然还在,却是将那暗巫的全部灵力,都封在了盛爻的体内。

她很快,就恢复到了身体的巅峰状态,甚至状况更好。

如果从灵力上比较,此刻的邦妮,都有些不如了,她在接受所有巫者的灵力时,先是封了一半在盛爻体内,剩下的一半,她却没有全盘接受。

在她的身体,加速成长到,和盛爻差不多同龄的时候,她就已经封住了自己全部的灵力,还有附着在那些灵力上的,所有巫者的记忆。

尽管午夜梦回,她依旧能听见,无数枉死的怨灵,在她的耳畔,不停的哭嚎,但,其他的,却是实实在在,被死死地封印住了。

然而那些汹涌流入的灵力,将她的身体,改造成了一个容量极大地罐子,即使不主动修炼,罐子里,也在不断吸纳外界的灵力,这些灵力不经疏导,日积月累,终于变成了一件大麻烦。

也正是这些大麻烦,引着盛爻,把她拎到了林语的面前。

即使记忆已经十分淡薄,她还是对过往难以放下,耳畔时时响起的咒骂,更让她恨透了自己的出身。

在自立更生之前,她一直“死乞白赖”地,受着老头子和盛爻的照顾。

盛爻投身了一个,九死一生才能暴富的行当之后,她实在不好意思索求无度,什么零工都做,什么苦都吃,打着减肥的旗号,每天靠着一个馒头,终于捱到了毕业。

金九银十,校招会上,也不知道嘉怡看中了她什么,把她招了进去,过了作为职场新人,最为黑暗的一段日子。

在第五次考研没考上之后,她买了张特价的机票,飞到了安倱面前。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回去之后,她终于和自己妥协了,狠下心来,借了盛爻的一套元青花碗,开了蝶语。

三个月之后,她给盛爻还了五套元青花。

盛爻接过来的时候,一直以为不是前朝打造的,是前天打折的。

但是她仔细鉴定了之后,终于发现,邦妮可能去抢了银行。

这种妥协已经是邦妮最大的让步,巫者,在中原重出江湖,却不再做任何人的卦师,不买黄纸朱砂不画符,不算生辰八字不定穴。

连何欢这个名字,她都彻底抛弃,抱着硕大的水晶球,努力地当好各路富太太的,吉普赛神婆。

所以要她主动修习灵力更是不可能,现在盛爻身上剩下的灵力,已经是她的几倍。

她和那些暗巫的纠葛,从他们第一天来到她身上就有,此刻的盛爻,虽然依旧神智清明,对于发生了什么,十分之懵,邦妮却依旧很是头大。

就在这个时候,安倱慢慢从刚刚消失的地方,走了回来,他的身体两边,生长的不是很对称,形貌有些吓人。

然而这幅形貌,还没出现多久,就又一次消失了。

“主神说,先把他留在那头,晷境的门,还不能关。”

羽斯眼神空灵的,看着前方,正在指挥手下的虫子,吐丝纺纱,她并没有理会一脸疑惑的众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开始继续了手上的活计。

其他人还想说点什么,却好像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禁锢,只能僵立在当场。

随着各种蛊虫的分工合作,再加上羽斯的祝词,一套极为隆重的礼服,已经被制作完成,羽斯双手虚托起那套礼服,然后,双膝跪在了地上。

随着那套礼服升起的,还有地面上的无数光点,像是走马灯上,破碎的每一面,正在一点点回归,连成一个悠远的故事。

年轻的利亚斯,在睡梦中,见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虽然模糊看不清五官,那个男子身上,却有着一种让她着迷的气息。

她醒来之后,把羞怯的故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很少见的,没有和她调笑,而是慎重的,把事情上报给了长老会。

于是,利亚斯成为了下一任的女祝。

人们只当神启选择了她,却不知,她同样,恋慕着神。

传说每任女祝都是九黎族中,最为虔诚的一个人,她却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每晚都在梦中,热切地呼唤着那个男人,虽然大多数时候,那人只是远远地,连面目都看不清楚。

他于其他人而言,是神,对利亚斯而言,却只是一个神秘的男人。

她有无数的话要和他说,有各种问题要对他问,在她小小的世界里,他就是他的全部。

而随着年岁的增加,这份依恋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的,成长了起来。

那人出现的次数,也随着她的依恋,而越来越多,她也就更加的,想要靠近他,和他亲近。

少女的心事越来越多,她却觉得,那些对他而言,都是亵渎,那人的存在,对她,就是精神的极大慰藉。

每一次,他对利亚斯的回应,给她带来的快感,超越世上的一切感觉,从前交好的女伴嫁了人,羞红了脸和她聊着各种愉悦的感受,她都不屑一顾。

那人不需要做别的,只要出现,陪她呆一会,她就比什么都要快活。

这样的快活,让她更加的感恩于他的存在,更加坚定对他的信仰,也让利亚斯找到他的信念,更为坚定。

终于,在那次祭祀中,她有了一次,在现实中,接近他的机会。

于是利亚斯留了下来,刚好将军家的小女儿,因为和亲的缘故,投水自尽了,利亚斯就化作她的面貌,住进了将军府。

将军的幕僚中,有位能人,他知晓了利亚斯的身份,一番接触之下,他告诉了利亚斯一种,能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方法。

彼时正值盛唐,人人都以为,各处的能人异士,尽在长安,却不知,他们悄悄在各地,谋划着一件惊天的伟业。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什么,利亚斯都毫无怨言。”

就这样,年轻的女祝加入了他们的计划,并且,超乎她预料的,拥有了一个孩子。

华胥氏踩了巨人的脚印,生下伏羲,宫女碰到龙涎,产下褒姒。

而利亚斯在诵经之时,突然,有了这个孩子。

瞒是瞒不住的,一个要送去和亲的公主,居然坏了孕,将军府上上下下,将她用各种封印关了起来。

利亚斯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反抗,直到被钉死在棺材里的那一刻,都以为自己中了歹人的圈套。

在那之后,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她终于在那个巨大的茧中,重新张开双眼,而自己的孩子,完完整整的,躺在襁褓之中。

众人最后能看到的,似乎就是天空中,一个母亲的,富足而圣洁的,含着眼泪的微笑。

天空中有乐音奏响,曲调倒是很像安倱的笛子,只是这首更加悲凉,显然不是《安魂》。

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乌云,洒在了满是伤痕的大地上。

在阳光之中,那巨大的茧慢慢的燃烧起来,化作无数生机,反哺给整片大地。

安倱死去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门悄然打开,无数亡灵,从中走出,回归原本的所在。

一艘小小的汽轮,穿越了太平洋的无数波涛,来到了北极的方舟。

对所有人而言,他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是做了一个,有些长,有些诡异的梦而已。

第五十五章 现世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回到蝶语的。

天亮之后,邦妮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天鹅绒床垫上醒来,刚想伸个懒腰,却就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痛,她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隔壁的盛爻也是,她醒来之后,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她用了很久,才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受成这样。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出了门,站在门口,伸出右手,打了个哈欠。

随即一起转过头,嫌弃的看着对方,吐了吐舌头。

“真丑!”

她们踩着楼梯下楼,一楼的沙发上,安倱正抱着林语,林语则抱着电脑,两个人都一脸严肃的盯着屏幕。

盛爻和邦妮一同转头,星星眼交换了情报之后,蹑手蹑脚的,来到了楼下。

屋子里太久没有人住,实木的地板已经干的不成样子,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传来,沙发上的两个人,顺着声音朝上看,就看到盛爻和邦妮,像做贼一样,朝下前进着。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她们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然后蹦跳着,甩了甩手。

这倒是让下面俩人十分诧异,平时能做出这种动作的,多半只有邦妮,盛爻一向以安稳示人,怎么没了尸毒,脑子都不太好使了呢?

她们十分协调的,坐在了安倱和林语对面,然后拿起了桌上的薄荷巧克力,撕开整个外包装,塞进了嘴里。

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流畅,除了脸以外,就好像把邦妮复制粘贴之后,放在盛爻的位置上。

“你俩这是,双生怨后遗症啊?还是排练好要搞个组合出道?”

盛爻甩了一个抱枕过去,砸在了安倱怀里,她觉得,自从激发出了安倱对于盗墓的热情,他教科书般的温柔,就留在了过去,简直不能更放飞自我。

但是随着另外一个抱枕,以近乎相同的方式,砸在林语怀里,她们自己,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邦妮极为诧异的,转过头看着盛爻,那边的盛爻,却以一种相同的方式和角度,回敬了她一个同样的诧异。

“我不是故意的……”

“还是你的恶作剧?”

她们同时摔在了沙发上,抱起一个抱枕捂住了脸。

“完了完了,这算什么事啊。”

林语看着照镜子一样的两个人,面色更为深重了。

“我本来,还以为可能都是一场梦吧,现在看来,都是真的。”

他把电脑转过来,对着两个人,“你们自己看吧。”

盛爻和邦妮,又是同时把头探过去,看着屏幕,上面都是各国的新闻,报道说,有无数人做了一场类似生化危机的梦,下面还附上了各种社交软件的截图。

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描述的绘声绘色,但是,却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之前发生的一切。

各国的制作公司看准了这个噱头,已经开始筹拍有关的电影了。

动作最快的,还是国内的影视公司,已经飞速的立了项,各种流量都签好了约,发出通告表示,后期的钱,全都用在特效上,绝不用来抠图。

“哟,这个《前天》还真是会蹭热度,不过,就这个字母小姐,不抠图怎么演戏啊?”

又是一句相同的评论,安倱对于这个,双声道立体环绕的声音,突然产生了兴趣。

“我之前看一些资料,里面有提到什么阴阳鱼的,是不是那个弄出来的效果,就和你们俩一样啊?”

又是两个枕头飞过去,在林语无辜的眼神里,这边的俩人同时捂住了脸。

“阴阳鱼是复制一个人的镜像,但是那个镜像活不久,不一样的。”

这会倒是只有盛爻再解释,还好,邦妮基本上只研究东西能卖多少钱。

“所以,岭南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林语有些担忧地问。

“不知道,说不定,羽斯他们那个神,是真的存在呢。反正,不是我们这个层次,能解决的事情。”

邦妮从盛爻手里,抢了两块曲奇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到。

“不过,终于可以休息咯!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再去倒个斗啊,好刺激啊!”

这次是四个抱枕,一起砸在了安倱身上。

安倱推开自己怀里的林语,嫌弃的拍了拍,推开了三个抱枕,却发现最后一个有些重了。

“哟,木木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吃得这么胖啊?嗯嗯嗯?”

他把木木举起来,左右摇晃着,挠了挠木木的下巴。

老猫却并不领情,十分高冷的瞟了他一眼,然后抬爪子,挠了他一下,迈着笨拙吃力的步伐,努力优雅的,走回了邦妮怀里。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邦妮的胳膊,然后把肥硕的屁股,转过去,对着安倱。

“说你胖你还不乐意啊?你看看你,我们不在的日子,怎么吃得这么胖?”

邦妮轻轻敲了敲木木的头,却突然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这段日子……你不会是吃了……”

木木更加高冷的把屁股冲向了她,然后灵巧的展示了作为一只,灵活的胖猫,该怎样打开装有各种巧克力的柜子。

“猫真的可以吃巧克力吗?”

林语实在受不了这种时有时无的立体声,安倱已经拿出了地图开始纠缠盛爻,他打了个手势,把邦妮叫到一旁。

“盛爻这样,不会是之前你放在那的……”

邦妮拦住他,低声说道,“你小点声,我干什么难道还受那些的影响……”

“也说不准,但是如果真的是,她早该杀了我了,看看再说吧。”

她的话中间有一段诡异的停顿,说完之后,并不是很想搭理林语,兀自坐回了沙发上,抱起了平板,却突然觉得兴味索然了。

安倱说,一个人性格的形成,先天和家庭占了非常大的比重。

如果盛爻仅仅因为,拥有了暗巫的灵力,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她,那么她这么多年,想要努力摆脱的过往,不是一直,如蛆附骨吗?

林语看到了她的低气压,却觉得有些莫名,只好坐在一旁,默默的吃着薯片。

正在这时候,蝶语门口的风铃响了,老头子开门进来,努力的想笑一笑,又放弃了。

他自己走了进来,把包堆在一旁,然后转身就要往厨房走。

屋里的四个人看他进来,都站了起来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下。

他手里拎着一堆的东西,却没有多少是准备给人吃的,想了想,他还是先把鳕鱼条放在了木木的碗里,然后才走进厨房。

木木看见鳕鱼条,眼睛先是一亮,然后又很快的黯淡下去了,扒拉着,吃的无比揪心。

很快,老头子端了一碗肉臊子出来,盛爻刚要去接,却被他用筷子打了手。

“洗手去。”

盛爻只好依言离开,老头子却把臊子,都放在了木木的碗里。

木木眨巴着眼睛,爪子死死护住了碗,叼着碗跑到一边去了,然后,呜咽着,狼吞虎咽了起来。

“对了盛爻,方良和龙三的消息,你看了吗?”

邦妮翻着剧集列表,却几乎都是她看过的,有几条未读消息,点开去没什么新的。

点着点着,她却想起了盛爻手机里的消息。

她的嘉怡,真的是守夜人吗?

第五十五章 你有本事抢男人

从柔然开始,林语的生活又一次围着邦妮打转,这让他几乎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生活。

但是,自从离开北城天街,他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发呆和茫然中度过的,这让他几乎不敢没有事做。

他一个人漂泊了很久,各种可能的生活途径试了之后,发现什么都不合适。

悠悠荡荡,他在燕城随便找了家旅馆,住了下去。

吃喝睡成为了他生命中仅剩的两件事,睡到下一顿饭,或者睡到自己饿。

突然有一天,旅馆起火了,所有人都在往外跑,他也就跑了,应个景。

和所有疯狂逃命的人不同,有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他离出口最近,却是出来的最晚的一个。

所有的钱财都没带出来,他却带了一堆的书出来。

他给家里报平安的时候,林语就在他旁边,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里面那个女人,实在声音太大了。

“容既明!书再买不就好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啊!秋霁和催雪还那么小……”

容既明很耐心的跟对面解释了,书的重要性,当然,这样钢铁直男的行为,回去是免不了用膝盖写论文的下场的。

但是,基本没有生活的林语,在那一个瞬间,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趣。

旅馆里剩下的旅客,被临时安置在另外一家店里,人数太多房间又不够,大家只好凑活一下子,几个人住一间了。

林语刚好和容既明分在一个屋子,看着他一个人搬着那么大的一箱书,林语上去搭了把手。

“怎么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书啊?”

“我和我们家三儿都爱看,再说,我平时胡乱写点东西,有些用得上。”

“好福气啊,这么多孩子。”

“没有没有,就两个。老大生下来就一直身子弱,老辈人说,小名叫三儿,能多留这孩子一阵子。”

在屋里坐定之后,容既明兴冲冲的拿出了照片给林语看。

“左边这个,就是容三,大名就秋霁,右边那个是他妹妹瑶瑶,大名催雪。”

“儿女成双,真好啊,而且尊夫人很漂亮啊,只是……”

“怎么了?她太瘦了是吧,唉,他们跳芭蕾的啊,都不敢吃东西的。”

“不瞒您说,我其实是个大夫……”

那之后,林语在容家住了很久,帮他们一家调理身体,顺便跟容既明学点正常青少年该学的东西,最后,终于考上了燕华大学的医学部。

他不停的奔忙,学习,运动,工作,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各个城市穿梭游走。

突然有一天不想走了,他就留在了南城,然后夜夜笙歌,红灯绿酒,一刻不停。

停下来,他就会再一次变成那个困在旅馆里的少年,变成被北城天街的那个小徒弟,或者想起那一个个夜晚……

停下来,说不定,他会再一次,一把火想把一切都烧个干净。

“你,你,你!!”

教授在旁边支支吾吾的声音,终于把他从回忆中拉扯回了现实,只是回忆总是和筋骨相连,真拉扯起来,牵扯着全身都疼不说,痊愈还要好久。

他有些迟缓的走到刚准备好的东西那,拿起氧气面罩怼到了安倱身上。

顺便给他推了一针肾上腺素和半管甲状腺素,安倱青紫的脸才有些恢复。

帮他把那些食物喂进嘴里,林语拿出针缝好了他胸口的刀伤,帮他活动四肢,加快血液的回流。

“教授,在,见过了最,不能接受的,事实,之后,现在,我们给您讲一点,唯物主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吗?”

虽然教授根深蒂固的,坚信着,这个世界上没有马克思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么一定没有遵从我国特色社会主义。

然而,他还是短暂的接受了一些额外的世界观。

但是直到林语弄醒了羽斯,安倱给她开始紧急心理治疗,他一直都蒙蒙的。

唉,年纪大了,要是修补世界观,和修补罐子瓶子一样,多好,教授想。

他们在这边忙活着,谁都没看见,在他们身后,安倱刚刚流出的那一滩血,非但没有凝固,反而缓缓地,流向了正在昏迷的盛爻的方向。

“教授!我们……”

教授身边的对讲机稍微想了几下子,然后就坏掉了,他在极度的震惊当中,还没来得及听见,声音就消失了。

其实,那段话,完整版是这样的——

“教授!我们被丧尸包围了!教授!这怎么也坏了,岭南城有没有能将就用的东西了啊?!”

老二在车上,无助的朝着对讲机大吼道。

“其实,是有的,比如我们骑着的这辆摩托,但是,再绕圈子的话,我们马上就要没油了。”

“杜磊!别逼我叫你小名,你不说你认识路吗!赶紧的!”

老二带着小个子杜磊,绕过了一圈丧尸,慢慢接近了茶园的大门。

后面的那一圈丧尸居然熟视无睹,这倒是让他们十分庆幸。

当然,如果他们看到了最中间的丧尸头子的时候,一定不会这么想。

她穿着护士服,乌发如墨,倾落至地面,然而,整个脑袋上,却没有半点皮肤,肌肉和血管在不多的,黄白色的脂肪之间,盘曲纠缠着。

她握着手上还沾着猫毛的尸玉,对前面的将士们低吼着。

然后,大军就朝着和前面两个人相同的方向进发了。

小护士感激的看向洛朗所在的酒店,然后,扶着她快掉出来的眼球,拖动着并不协调的双腿,跟上了队伍。

在她刚刚看过去的酒店里,洛朗刚刚睡醒,正在享受他的晚餐。

“夕阳无限好,黄昏能咋地,你说是不,老猫?”

老猫木木没有搭理他,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高冷的看向远方的忧郁造型。

突然,玻璃上裂开了条长长的缝隙,然后,整块玻璃突然蔓延开无数裂痕,碎裂成无数块,飞了出去。

那些破碎的玻璃,带着劲峰直逼洛朗主教各处要害,他倒是也不躲,就坐在那,优雅的切着他的牛排。

“姜小白,你以为现在还是春秋呢?这么对人家,不怕人家报复吗?!”

洛朗把牛排塞进嘴里,摆了一个含情脉脉的造型,却并没看见预料中的,白衣少年的影子。

他环顾四周,静悄悄的,除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腐烂和血腥的味道,什么都没有。

“不应该啊。”他起身走到窗边,喃喃自语。

想了一会,他猛地低头,黑猫还在笼子里,一切正常。

没了吃饭的性质,他又换了一件房打算睡觉,正叫人收拾着,他却突然气急败坏的冲回了刚才的窗户,拎着笼子,对着空气开始破口大骂。

“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放障眼法啊!放个娃娃在这算什么?!”

“姜小白!你给我等着!”

第五十六章 崩溃的女祝

他抓起腰间的对讲机,一边愤恨的下着指令,一边朝隔壁的浴室走去。

“龙三,你带着下面的人往回撤,后面的人如果拿到了东西,抢回东西来,如果没有,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我们只是雇佣兵,不是杀手,你……”

“你最好听话,不然……”

洛朗把对讲机扔在了一边,开始专心的洗澡,对面甚至能清楚地听见水声。

不过,更为清晰的,还是洛朗的歌声。

“风急还收,云冻未解……”

他拖了个长音,十分满意的听见对面的命令,开始整队回撤,带好大杀伤力的武器。

“算六出工夫,怎教容易……”

“天意啊,是则是……”

天渐渐黑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洗不干净满城的血腥。

可能现在还有心情唱歌的,就只有洛朗一个人了。

随着阳光渐渐退却,邦妮成为了既羽斯之后,第二个醒过来的人。

羽斯醒过来之后,只好了几秒钟,然后,坐在那,不哭不闹,毫无反应。

安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功夫不够,居然这么短的时间,让他碰到了这么多冥顽不灵的病人。

这是一个,那边一脸茫然的邦妮也是一个。

还有后面的,“盛爻?!”

本应熟睡着的盛爻,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低垂着头,头发散乱,看不清表情。

地上安倱喷出的血,并没有凝固,反而全都聚集到了她的身旁。

安倱诧异的喊了她的名字,惊醒了,好像处在漫长的睡梦中的她。

她缓缓抬起了赤红的双眼,盯住了安倱。

“盛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冷静下来,认真听我的声音,你……”

安倱的话还没说完,盛爻就飞扑上来,狠狠地把安倱压倒在了地上,她用力扯开了安倱的衣服,露出里面精壮的胸肌。

她的眼睛露出了贪婪的光,死死盯着安倱还没长好的刀口,低下头,轻轻地舔舐着上面残余的血迹。

安倱全身都一阵酥麻,“林,林语,你看能不能稳定住她,啊!”

盛爻扯断了林语刚缝好的线,撕开了有些坏死的肌肉,舌头伸进去,像是要吸干安倱身上所有的血液。

林语其实已经快把盛爻戳成一个筛子了,可惜,她的身体像是不受神经控制一样,依然行动自如。

“还记得你在柔然吹的笛子吗?再吹一次。”

邦妮虽然还没完全醒过来,但是还是拿出了两张符,拍在了盛爻身上——居然无用处。

“哪,哪有笛子啊~?”

“吹口哨也行啊!”

安倱断断续续的,吹出了没有调的安魂曲,这不能怪他,他刚活过来没多久,就再一次感受到了血液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出,而盛爻并不安分,除了啃噬着安倱的血肉,整个人十分愉悦的扭动着,被她压在身下的安倱,早就已经大汗淋漓。

但是,这让人听了只想上厕所的口哨,居然有用。

盛爻很快停止了吸食,整个人恢复了睡眠的状态,像是刚刚饱食一顿,她还做了一个极为甜美的梦,梦里她新买的熊抱枕,手感还不错。

“林,林语,你帮我把她扶起来。”

本来安倱的脸惨白惨白的,这么一折腾,倒是红的像个煮熟的虾子。

林语把盛爻扶开,她身上的尸毒再次变得稳定下去,他们也能安心了一些。

他转过头去,发现他的便宜师弟抱着双腿坐在一边,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

于是,心情突然有些愉悦的林语,调侃的带上了一丝贱笑,做到了林语旁边。

“怎么,亲爱的师弟,你不会还没……等一下,这是什么味道啊?漂白粉吗?”

安倱愤愤地垂了他一拳,拎着包绕到了旁边的石碑后面。

过了一会,他换了一套衣服出来,脸上又恢复了制式化的笑容,直接绕过了看好戏的林语,来到了羽斯面前。

羽斯还是呆呆的,面容空洞的坐在那,一言不发。

安倱突然在她耳旁边打了一个响指,出于本能的反应,她激灵一下,眼神稍微聚了一下焦。

就趁着个时候,安倱飞快的在她头上,下了一排银针。

她稍微聚焦的眼睛,瞬间盯住了安倱。

安倱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手里拿出了根音叉,一边轻轻敲打,一边对着羽斯说话。

“神像没有碎。”

起初的几次,羽斯毫无反应,但是随着音叉的回响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大,羽斯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波纹。

安倱一下子猛烈敲击音叉,大声喊道,“神像没有碎!”

突然增大的声响,连后面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羽斯缓缓张开了嘴,“神,像,没有碎?”

“神像没有碎。”

安倱取下了羽斯头顶的针,但是羽斯只能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在广阔的大殿里,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安倱再次和她说,“羽斯邀请其他人进入了神殿。”

羽斯重复的话,又多了一句。

一分钟之后,安倱又一次在羽斯耳边打了响指。

羽斯的意识突然恢复了清明。

她缓缓站了起来,“各位,神准许你们进入神殿,这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还请你们不要做出对神不敬的事情。”

她深施一礼,突然看见了,躺在邦妮怀里的盛爻,赶忙跑过去,找出一条金色的小虫子,放在了盛爻身边。

虫子刚一落地就变成了两截,一截惨青,一截乌黑。

“这双生怨怎么来的这么快?而且,盛爻大人身上,怎么还有一个灵魂?!”

“灵魂,不是尸毒吗?”林语有些奇怪,盛爻刚才的样子,和小时候尸毒发作没什么两样,只是更为迅猛罢了。

邦妮闻言赶忙上前,她拿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球,放在盛爻眉心,里面映照出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还是当年的老朋友,只是,当时盛爻中的是余毒,那个鬼婴要是埋着也就算了,现在看来,应该是它的身体被毁了,但是做这事的人很明显是个业余的,没把灵魂毁掉或者超度。”

邦妮特别无奈的坐在地上,开始不停的朝水晶发问。

“但是问题是,当年的鬼婴是有母体的,这种时候,除非母体彻底死亡,不让它不会顺着标记找到爻爻的啊。”

安倱有些不太敢看盛爻,闻言立马转过去,问教授,“教授,你们之前开馆的时候,女尸和婴儿都是怎么处理的?”

“女尸,被送到中心医院了,几个专家立刻对她解剖,进行了病理研究,婴儿,没发现婴儿啊。”

“您确定,你们之前没在墓里发现婴儿?”

“是的,我们开掘了整个第一层,只有一具女尸,而且,她和零星的记载吻合,是精挑细选出来,做和亲公主的,怎么会有婴儿。”

邦妮暂时没空管公主发生了什么,她拿过林语的针,在食指上戳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滴在了水晶球上。

第五十七章 跑路的催眠师

血很快渗了进去,扩散成了一朵彼岸花的形状,随即,水晶球上,渐渐出现了洛朗主教的脸。

“果然是他,再往前走的时候,都把武器带上,前面应该有人等着我们。”

安倱和林语,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洛朗了,下意识的,他们都摸出了趁手的武器。

教授今天已经经历了太多变数,这个时候他们说什么,下意识的就遵从了。

只有羽斯十分不解,“里面那个,是什么人啊?而且,这座墓是主神另外的信众,为圣女修建的,没有神的允许,没有人能绕过神殿的啊。”

她话音未落,枪声却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有几颗,甚至,直接奔向他们的眉心。

邦妮抬手,稳稳的拦住了所有的子弹。

“真当老娘吃素吗?!”

她反手掐诀,还在床上的主教,突然极为痛苦的扭曲起来,那朵彼岸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后,邦妮对着水晶球,冷冷的开口,“洛朗主教,您有这个闲工夫为难我们,不如自己多出来活动活动,告诉你的人,马上撤出去,不然……”

“不然什么,我好怕怕呢~怎么,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可怕吗,随便偷窥人家睡觉觉?”

“呀,他们素坏银,换子弹!”

主教抱着被子,咬着嘴唇,看着虚空,泫然若泣的表情,准确的恶心到了这边的所有人,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邦妮手里的水晶球突然碎了。

没等邦妮收拾,一颗子弹直直穿过了她的防护,狠狠钉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行人紧急躲到了石碑后面,对方的攻势却并未减少,人群逐渐聚拢起来。

安倱和林语都是行医的,手上的武器虽然多,却并不会伤人,教授的战力则几乎是零。

这么多年,他连笔杆子都基本不动,每天最亲切的伙伴就是键盘,让一双打论文的手,去扛枪,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样一场混战,本来,几乎是一边倒的局势。

在石碑后面,林语飞快的给邦妮处理了伤口,但是洛朗下令换子弹之后,他们的子弹似乎对邦妮造成了极为特别的伤害,很快她的神智就开始模糊,甚至有些敌我不分了。

她渐渐看不清周遭的东西,记忆一点点倒退,她看到何欢改了名字开了店,也看到了在大学里平静的日子,还一点点回溯,看到了当年的北城天街。

然后的记忆,就完全不属于她自己了,也不属于她曾经看到过的任何一段记忆。

小的时候,她把前人的所有记忆都封存,才能正常的成长,等到封存不住的时候,安倱帮她在脑子里建了个房子,分门别类锁住了所有不属于她的记忆。

但是,这段影像却来自房子以外的地方。

是一个逃家大小姐摆摊算命,结果碰到一生真爱,遭到阻拦的狗血故事。

但是视角却是第三人的视角,她去求了一卦,大小姐和对面的算命先生,给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然后,在她一脸懵的时候,两个人飞速的打了起来。

三人由此结缘,成为莫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鸡毛蒜皮的日常,在邦妮这重温起来,倒是有种格外温馨的感觉。

这段记忆似乎被封印了很久,这才打开封印,因而里面带着主人的特别的感情。

怅惘和留恋,带着温度的感伤,邦妮觉得心被熨平了,却像是要挤出些泪水。

她不知道这和洛朗的子弹有什么关系,但是这段记忆让她格外想沉沦。

他们唯一能称得上战力的,就是盛爻,但是她至少还要十二个小时才能苏醒,还不知道苏醒之后的她,是不是清醒。

“羽斯,你不是用蛊的吗?带没带能把他们集体放倒的那种?”

对面的枪击声小了,但是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我怎么知道会有埋伏,带的都是没什么杀伤力的。”

听到她的回答,虽然是意料之中,安倱依然十分无奈,只好又拿出了一管肾上腺素,“三十六计最后一计策知道是什么吗?

“走为上计?可是我们现在这样,怎么……”

教授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周遭的景象变得模糊了许多,刚刚压迫神经的脚步声也都消失了。

“欢迎来到生死之间,羽斯,现在你努力的回想,我们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你要去什么地方?”

安倱的问题缓缓地传进羽斯的耳朵,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难以集中精神,所有的事情都飞速的在她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放映着。

“你要去什么地方?”

又一遍,安倱不疾不徐的朝着羽斯发问,她突然涣散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了,她在典籍中看过的地点。

随着那地点的完全浮现,他们周遭模糊的景物突然飞速运动起来,随即又缓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狭小的墓室。

墓室极为简单,只有白玉铺就的四壁和翠玉做的地面,顶棚上是黑曜石刻的星盘。

邦妮终于醒了过来,她抬头看星盘,惊讶的发现,上面的运行轨迹,居然就是当下。

星盘上的星星,散发出外界折射进的光,这些光其实就来自盛爻和老头子,当年走过的墓道。

当时他们没有注意,甬道两侧有许多细小的镜子,在最初仍有人进入的时候,这些镜子会将外界的光一点点传到地下。

听完邦妮的解释,正在疯狂吃东西的安倱,立刻露出了极为崇拜的眼神。

那边的教授差点跳起来,但是林语刚给他塞了一片硝酸甘油,他只好努力克制自己,以免真的停在刚刚安倱带他们去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蛊母的墓。我们快一点吧,两位大人交替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说明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他们慢慢靠近那座,羽斯拿出一只蜘蛛放在盖板上,蜘蛛爬进去,出来的时候,却大了一圈。

“等一下,你就这么打开你们蛊母的墓,不会犯忌讳吗?”

安倱有些奇怪,之前九尊神像碎裂的时候,羽斯直接崩溃了,如果不是他强行修改了她的记忆,她现在都不会和人说话。

“蛊母是一位比较特别的神,她及时死了,自身也带着巨大的毒,但是,这对其他用蛊的人来说,却是一种恩赐,毕竟蛊都是通过相互吞噬壮大自身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吞掉蛊母,我就是下一个蛊母,而我死之后,也会躺在这里,或者其他选定的地方,等我的继任者。”

羽斯开心的收回那只蜘蛛,给每人发了一只手套,然后,慢慢挪开了覆在尸体上的巨大金箔。

第五十八章 好好听我说话

羽斯突然有些好奇,这些人明明有捷径可以走,却并没有直接离开柔然,反而最后还惹上了双生怨。

“所以,你们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走呢?”

“我的锅我的锅,贼不走空,废了这么大劲,总不能空着手回来吧。”

盛爻醒了,她带上手套,膊伸了老长,生怕自己的其他部分碰到金箔。

林语背着睡着的邦妮在一旁休息,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表,让安倱过去等着。

“之前他们好几次想要棺材里的东西,邦妮觉得,那个东西一定很重要。”

“不是我觉得,是我们都这么觉得。”说着话,她就睡了过去,安倱把她报下来,邦妮醒了。

“而且,事实上,根据主教那个,居然有点靠谱的,杀人预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被推倒今天的地步。”

“大人说的是。”

羽斯低下头退到一边,开始玩手机,棺里的陪葬品她没什么兴趣,他要的,只是蛊母的尸体而已。

“之前对九黎族没有了解,女祝已经位高权重了,叫我名字就好,羽斯,大人?”

邦妮调笑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放在了自己嘴里,顺手刮了一下羽斯的鼻子

“我还是觉得,你们这样是不对的,而且,我并不觉得,你们说的那些超自然现象是真的存在的。”他们身后,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扶了扶眼镜,这一路上,他简直接受了太多超过他理解的事情。

“教授,之前的事情,我们难道,说的不够清楚吗?”

林语面对这突然炸出来的教授,实在有些疑惑。

他转头看向安倱,“他真的没事吗?”

“有事,精神错乱很严重,没关系,我能治。”

“接下来怎么走?”

“前面有楼梯,应该可以上去吧。”

老头子挡在三娘前面,努力的扫了一圈,终于在远方一座面目模糊的神像旁,找到了向上的通道。

走到这里,往回走已经没有路了。

他们小心绕开了守卫的几具尸体,那尸体面部表情极为狰狞,看上去保持着站岗的姿势,走近了才发现,他们是经过一番挣扎,死亡之后,才被人摆成了现在的样子。

多半是俘虏或者犯了错的奴隶吧,才会被丢进滚开的蜡油当中,越是挣扎,越是会被蜡充满身体,最后变成一具扭曲的干尸。

三娘有些恶心,但是胃里也没什么东西好吐了,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向前走。

但是,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走过之后,那几具守卫的干尸,转过了他们狰狞的头颅,直直的,看向了他们的背后。

刚才干呕的动作,又引得三娘一阵咳嗽,她差点背过气去,又不敢停留,只好快步向强。

老头子带着她擦着边走,手电几乎没照到旁边的东西。

三娘的状况让他有些担心,但是再待下去他自己可能都会出问题,来不及过多询问,他们只能飞速的低头走路。

于是,本来就没有人气的大厅,突然间就变得异常的安静。

在老头子身上,刚刚一闪而过的慌乱感,在静下来之后,突然变得格外清晰,他也找不到这感觉的来源,只好再次悄悄加快了步伐。

他们穿过楼梯来到地下,陡然亮起来的空间,让他们有些难以适应,两人紧紧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才定神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在适应了中央的强光之后,他们这才发现,除了个别光点在空中漂浮着,其他的地方暗的出奇。

光暗的极致对比之下,有种让人目眩的美。

像是辽远的夜空陡然间扩展开来,把人整个包裹进去,那些极遥远的星子,都变得触手可及了。

地面仿佛不存在一样,两个人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着,本能的想朝那些漂浮的星子而去。

三娘伸出手,小心的触碰了一个离她最近的星星,但手刚触及到光晕的外围,就被烫的缩了回来。

“小心一些,这些看上去是冷光,其实应该温度都不低。”

老头子拽着三娘朝一边撤,低声提醒。

“星阵?没想到这种东西真能做出来,到底谁才是落后的古代人啊?”

“我们发展到现在,是进化还是退化,谁能说的清呢?你在守夜人,见到的还少吗?”

三娘没有说话,当年他们一伙人,现在还站着的,只剩下她和老头子两个人了,可惜,曾经不同的立场,再翻出来的时候,每个字,都是错过。

她转头看向刚刚的强光,这才发现,在它的四周,由远及近排列着一系列的小星,赫然是放大了许多的太阳系。

“靺鞨人很神奇啊,他们居然已经摸清了太阳系的基本构成,前面光最强的和周围的行星,和现代的观察基本一致,而周围的其他星星,也和现代的星图基本一致。”

“一向负责占星的不是我吗?”老头子笑道,“事事吉凶难定,但是我们进到这里,倒是方便了不少。按照今天的星图推算,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朱雀的眼里,朝西走吧,星宿的位置,就是我们的出路。”

三娘摇了摇头,她刚想说什么,却开始剧烈的咳嗽,一声比一声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她最后蹲在地面上,双手死死撑着地,差点喘不过气来。

老头子帮她拍着后背,有些慌乱,“怎么了,是刚才碰到什么了,还是之前的病根?”

“咳,咳,该来的,还是来了。干咱们这一行的,有时候就得信命。”

三娘抹掉了嘴角的血,哆嗦着爬了起来。

她翻开了身后的包,从里面倒出来一堆零件,然后坐在地上,认真的把它们组装了起来。

“先别说话,听我说,这一堆东西,不知道用了多少人的命换来的。”

“你一会不管看到了什么,回去之后,都要告诉何欢,当年,我欠她母亲一个人情,我应该是还不了了,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麻烦你了。”

她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点停下,只是语气越来越虚弱,声音越来越小。

“三娘,你怎么突然……有什么话,你回去自己跟她……”

“嘘,我叫你别说话来着,半辈子了,你从来没听过我说话。”

第五十九章 我只求一个真相

三娘抬起头,盯着老头子,刚刚还是一个极具风致的美人的她,就在这俯仰之间,已变成了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

“别看我了,怪丑的。”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加入守夜人吗?”

老头子摇了摇头,他们这个行当,聚散有时,本来他们的队伍,分工和分货都挺合理,大家也都聊得来,后来呢,年纪大的提前撤了,要结婚的害怕孩子出事,也就走了,出国定居的,回家照顾老人的……

三娘不是最后一个走的,但是她去了他们最鄙弃的组织,虽然后来所有的盗墓者都划归守墓者管理,但是当时,确实有很多人反对。

三娘的退出,把所有矛盾都激化了。

金盆洗手多年的老大,再一次出面调和,却早没了当年的威严。

最后的散伙饭,人来的也七零八落,毕竟世界那么大,一脚迈出去,不用苟且偷生,身后的每个角落都是天涯,眼前的任何地方,都能算故乡。

老头子没赶上他们的最后一顿饭,据说老大一个人撑到了最后,差点喝进医院。

——他当时正被关在何家堡的地牢里,面壁思过。

这么多年的本事,都是何家教的,也是何家从街边捡了他,养大成人。

最后,却让他做了这等丧德背祖的事情,留他一条贱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被逐出何家那天,雪下得很大,他憋着一口气,想回去找伙计们痛快的喝一场,等回到大家的出租屋,却早已经人去楼空。

那屋子地段还不错,房主重新装修了一下,租给了一个作家。

他和跳芭蕾的妻子,刚从南国来到北地,还带着一双儿女,日子和乐融融,和他们这些人,明显不是一路的。

他敲开门的时候,热情的作家问明了缘由,还留他下来吃饭,说是庆祝长子又得了什么奖,小女儿又刚满周岁。

他看哪个娃娃实在可爱,就留下来,多聊了几句。

“刚给她取得名字,叫催雪,是姜夔的一首词来着,这不,今天就下雪了,好雪啊,好雪。”

作家的话让他有些触动,本来憋着的那口气有些散了。

离开老屋,天大地大,他突然不知道该去哪了,想质问三娘,却没地方寻人。

四处逛着,就在天桥下面,看到了个粉雕玉砌的孩子,顺手就捡回去养了。

当年没问出的话,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时过境迁,却没想到,在这么一个风马牛都不相及的地方,被当事人自己说了出来。

“我想要个答案,可惜,到现在,还只有一团迷雾。我不想把问题留给你,但是那些孩子们,他们已经被卷了进去,你想躲,估计也躲不了了。”

“地下埋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有些故事,甚至‘人们’都不知道。守夜人最初只是想,让公众保持他们所知的历史,将一切控制在二十五史能解决的范围之内。”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些凭他们的力量难以解决的东西。”

“他们的势力很大,但却是最晚接触这些的。”

“教会那边,分洛朗和斯塔夫两拨,还有医祖一脉,甚至何家和陈家为首的卦师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追逐这些秘密,但是他们所有人处理的方式和目的都不相同。”

“关键就在于,我们能不能找到,真正的历史,还有开门的钥匙。”

三娘终于完成了手上的东西,它看上去,居然真的是一把钥匙。

她走到那个巨大的太阳前,把钥匙放了进去,缓缓转动起来,然后整个人,一点点没入了太阳当中。

“你看到的星图,画的是每个人的命运,但是对我而言,二十八宿,对应的,是二十八个分野……”

从靺鞨回到南城之后,老头子什么都没和其他人说。

邦妮的伤一直养着,盛爻走不开,他带走盛爻的计划就一直推迟着。

安倱对于盗墓的热情依旧高涨,但是,老头子对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脸色,脸最黑的时候,就是安倱劝盛爻带他下斗的时候。

邦妮对他恭恭敬敬,他对邦妮慈爱适度,林语,间歇性抽风出现在蝶语,两个人交集倒是不多。

他大概吊儿郎当这么多年,终于塌下心来,专心当一个长辈了。

只有一个例外,在面对木木的时候,他简直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热情和耐心,还专门买了一本宠物食谱,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木木做菜。

这让盛爻都有些吃味了,毕竟当年,她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把她和老头子拉扯大的。

老头子一切如常,并没理会盛爻的小情绪,也并不打算告诉他们,他性情大变的原因。

因为这一定会牵扯到靺鞨,而那是他打算带进棺材的事情。

目前而言,他只记得三娘的最后一句话。

——对了,回去之后,帮我照顾一下老猫,我欠他一顿臊子,这辈子估计也还不了了。

盛爻没问他在靺鞨遭遇了什么,他也不打算问盛爻,他们在哪,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场激战,盛爻还晕着,教授他们却已经放不下手里的玉石了。

“我现在很清楚,自己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

教授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然后就跑到一旁去和羽斯争抢去了。

移开表面覆盖的金箔之后,蛊母的尸体就完整的陈列在那,羽斯拿出几只白色的蜘蛛,放在棺内,它们就迅速的变化着颜色,并且逐渐长大。

羽斯按住蛊母的头,低声念诵了许多咒语,然后蛊母的尸体就一点点缩水,逐渐消失了。

在这个过程当中,教授在一旁,痛心疾首,然而毫无用处。

不过,好在羽斯需要的只是蛊母的尸体,对其他器物也没什么需求,教授得以继续研究那些剩下的器物。

这位蛊母,贵列主神之下,地位自然是极为尊崇的。

棺外就陈列着一个巨大的,用以祭祀的玉圭,而棺内的玉器更是数不胜数。

身下防腐用的玉璧,是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身上的配饰,则全为顶级的玻璃种翡翠。

“天呐!头上的玉珏,颈上的玉珠,胸前的玉珩,手腕上的玉瑗,腰间的带銙……良渚的玉器,一共才十七件,但是,这里,足足有三十多件,而且,而且全是顶级的,国宝啊,这是国宝!”

教授已经疯了,他拉着安倱,指着棺内剩下的玉器,一件件讲着上面的纹理和作用,高兴地真的像个孩子。

这些人什么来路,刚刚经历了什么,对他而言,在这一刻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那些玉器旁边,还有各种陪葬的金银器物,在对翡翠的热度退却了之后,教授又转向了它们。

第六十章 埋了公主的空墓?

对他而言,这些国宝级的器物,没一件不是无价之宝,并不会去考虑,市场价的高低,一视同仁。

安倱本来消耗很大,不太想动,又担心盛爻的伤势,但是,在教授的感染之下,他旺盛的求知欲也被勾了出来。

那边的两个疯子,正在对着一堆器物发狂,这边的几个人事情就很多了。

羽斯把蛊母手中,和田玉的玉豚递给邦妮,“蛊母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朝代,最后却是不堪自己身上的剧毒,毒发而亡,她归天之前,怕自己的尸身毒性太烈,殃及无辜百姓,这才将自己葬入亡殁之地,可惜,历任女祝,无一人能进入此地,蛊母的传承,也就此断了。”

“之前的女祝就不曾找过类似安倱的人吗?”盛爻醒过来,看着那边狂热的两个人,摇摇头轻笑。

“找过,但是,几千年来,都没有结果,但是神给了我们指引,‘乱局魂音定,百代废始兴。’”

“就这么个指引你也能找到我们?回去之后我是不是该和你学学解卦?”

邦妮头昏脑胀的坐了起来,一脸疑惑的看着羽斯。

“并没有,是你们找到了我。百代女祝,只有我一人,能成功驱使蛊母留下的白蛛,前些日子听说柔然有安魂调传出,兼之大乱将起,我这才来中原,试试运气,但是,我只见到了大人家的猫,要离开的时候,你们找到了我。”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在盛爻和邦妮两人周围,画下了一个繁复的法阵,阵成之时,两个人终于同时醒了过来。

她们一同抓着那块玉豚,缓缓隔开了各自的手腕。

血一点点渗入玉石,莹白温润的玉料,陡然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一点点变得极为柔软,伸出无数触手,将两个人渐渐包裹了起来。

像是两个巨大的蚕茧,静静漂浮在空中。

而其中不断渗透出黑色的雾气,一点点扩散开来。

里面的两个人都没什么声音传出来,林语有些慌乱,他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她们没事吧?”

“这就是蛊母留下的解决办法。当年她游历天下,正巧,碰到柔然的变局。”

本来每任柔然圣女都只有一人,直到最后那个,带着全部族人迁徙的圣女出现。

她尚在母胎内的时候,本还有一个双生姐妹,但是,两个人彼此争抢,最后,其中一个彻底死亡,成为另外一个的补给。

然而,成年之后的圣女,却逐渐显现出两副面孔,白天慈善为民,帮助人民改善生活,晚上又心如蛇蝎,视一切为物品。

而在那个时候,最后一任王刚刚上任,柔然的信仰空前混乱,他们在对神的供奉和追求上,出现了极大地分歧。

尤其是,他们终于发现了,在柔然城下面,另外一种信仰的痕迹。

圣女本人的两个性格,在面对不同的信仰时,产生了不同的选择,在活下去这个问题上,一个选择了迁徙,通过死亡和轮回让自己永生。

另外一个,则选择了,地下的记载中,放弃轮回的一种做法。

白天被派出做使者的勇士,大部分都成了她的试验品。

然而,却没有一个活下来——他们在族人迁徙之前,以类似活死人的存在,返回了柔然,双方发生了一场恶战,之后,小部分人离开了柔然,建立了新的部落,生生世世繁衍下去。

而柔然城,则被彻底封禁。

圣女自己,最后也成为了类似的存在,但是身死之后,她的两个灵魂却彼此争斗,怨念形成了诅咒,每一对再次进入柔然的双生子,都会产生二存一的选择。

“这和蛊的形成及其类似,蛊母了解了之后,创制了一种新的双生蛊,而解决双生怨的办法,就存在蛊母的手杖之中,死后,就是玉豚了。”

羽斯说着话,那巨大的两个茧已经渐渐变软,再次回到玉豚当中,盛爻和邦妮站在当场,神色有些疲惫,却好像没有大碍了。

邦妮上下打量了盛爻,然后又看向自己,好像身上真的卸下了什么负担一样,极为轻松。

“大意了,没想到怨灵这种东西,这么恐怖。这次多谢你了,女祝大人?”

“您别说笑了,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可能拿到蛊母的东西的。”

“那个怨灵怎么处理了?”

“还在玉豚里,如果不能变成玉豚的养分的话,大概最后会被饿死,离了柔然,又没有双生子,它全无能量来源了。”

羽斯和邦妮说着话,林语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想上前看看邦妮的身体情况,但还没动弹,又缩了回去,之前怨灵还在的时候,就怎么查都一切正常,走了,又能看出什么呢?

他前后折腾着,干脆转过头去,听教授讲课。

可惜,他的所有举动,都清清楚楚落在了邦妮的眼底,换做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问题解决了大半,众人心底都是一松,不大的墓室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低吼声,还有粗重的喘息。

安倱正拿着陪葬的一套酒爵,入神的研究着,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

身上传来了熟悉的触感,柔软却富有力量,他刚看清趴在自己身上的,盛爻的脸,她就已经撕开了他的衣服,狠狠地咬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耳边是她愉悦的吞咽声,还有粗重的呼吸,安倱的脸突然变得通红,然后又一点点变成惨白。

他扭动着,努力的哼出了,断断续续的安魂调,这次对盛爻来说,却没有什么太大作用。

虽然失血过多,他已经快要休克了,但是已经在生死之间的他,显然又是不可能死的。

其他人毫无办法,安倱的意识却已经开始模糊了。

羽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拿起玉豚,放了一只白蛛在上面,白蛛很快变成了绿色,它爬到盛爻的后腰上,轻轻一蛰,盛爻就晕死过去了。

而那只蜘蛛通体发紫,很快也死在了当场。

“你们是怎么会碰到这么多怨灵的,而且每一个都这么强?”

羽斯有些心疼的收回了蜘蛛的身体,疑惑的看向了邦妮。

“怎么,这不是你们的神庙吗?最上面的那个公主,跟你们没有关系?”

“什么公主?”

“唐朝一个岭南节度使的女儿,被送到吐蕃和亲,路上感染瘴气,身染恶疾而死,被葬在这里啊。”

羽斯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九位主神亡殁之后,他们回归了父神的怀抱,不愿众人打扰,地面只留了甬道以供祭拜,并未埋葬任何人啊!”

第六十一章 突然冒出来的小伙伴

邦妮愣住了,如果并未埋葬任何人,也就是说,有人当这块地是无主之物,挖开了神庙,当墓给公主用了?

她低下头,从躺在地上的盛爻那,翻出了她的手机,如果历史前后对不上的话,一定是守夜人做过什么手脚。

虽然她对这个组织没什么了解,但是上次去柔然的路上,他们的资料怎么用,盛爻还是和她说过的。

她翻找着任务面板,却发现了无数条通知。

首先是好几天以前,岭南官方通知全体撤离,这条居然是刚刚送到的消息。

如果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宣布出现了紧急撤离的情况,他们不可能到现在才收到消息啊。

估计是恶作剧一类的吧,她活动了一下还有些疼的肩膀,还是不能衍算,这让她感觉失去了眼睛一样。

接下来的一连几条消息,居然全都来自方良。

这倒是让她十分诧异,方良和龙三去了大洋彼岸之后,就和他们没什么联系了。

而且他们早都是守夜人的退役人员了,怎么可能还能调动守夜人的任务面板呢?

她的思绪被安倱的话打断了,干脆定下心来,仔细辨别里面的内容。

“不对啊,如果上面留有甬道,你们一定是时时回来供奉的,怎么会被埋住?”

安倱到暗处又换了一身衣服,看都没看林语调笑的眼神,努力的融入了这个对话。

林语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看见安倱的态度,有些讪讪的退到了一边,开始研究蛊母的手记。

“战乱频仍,中原的战火越烧越向南,而九黎族只好越退越向山里,在这个过程中,传承断过几次,其中,甚至有一任女祝,叛向了异教,从那之后,神殿,也就被封死了。”

羽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九黎族如今都还在艰难的,适应着社会的变化,遑论当年。

众人没有说话,安倱拿好了肾上腺素,带着众人回到了神殿旁边。

出人意料的是,神殿里没有任何人,空空荡荡的,和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差不多。

既然此行,所有人的目的都达到了,他们便打算打道回府了。

教授还想朝着前面没去过得地方探探路,却被邦妮拽了回来。

“您经历的非自然事件有些多了,咱还是回去歇一歇再说吧。”

正要前行,突然,巷道的暗处传来一声枪响,开枪的人手有些不稳,子弹斜斜地穿过了他们后方的石壁。

“什么人!?”

两边传来了相同的声音,对面却只有一个人,而且,这声音听上去,似乎十分耳熟。

前面的落石后面,转出来一个形容极为凄惨的人,然而,仔细辨认,还是能认清相貌。

“龙三?”

“林语?安倱,你们?”

对于看到这些人,龙三的疑惑也是一点不少,他刚要发问,就看到了安倱背上的盛爻。

“盛老板怎么了?”

他刚要朝前走,突然定在了当场,过了一会,才继续过来。

“等一下,先别动。”

邦妮突然阻止了他,“你不是都打算在那边定居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怎么这么狼狈?”

“你们没碰到那些……东西吗?”龙三有些恍惚,直直的看着几个人。

“什么东西?”

“和之前在天山那座古城里一样的,活粽子!而且,好像都是,现代的!”

说着话,龙三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上,晃晃悠悠的,瞳孔都有些涣散了。

“你先冷静一下,发生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吗?”

安倱看着他明显惊吓过度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在他的印象里,龙三不像是一个十分脆弱的人。

还没等对面的龙三说话,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都趴下!”

真是巧啊,这个声音,也是十分的熟悉。

他们下意识的做了个下蹲的动作。

甬道内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滚滚热浪和浓烟。

这里地形颇为复杂,而爆炸的威力,只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众人倒是伤势不重。

烟尘散去之后,龙三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脸焦虑的方良,跟着几人面面相觑。

安倱缓缓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他的头上脸上都是灰,有的地方还蹭出了血口,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

但是爆炸开始的时候,他居然下意识的把盛爻护在了怀里,她的情况看上去倒是强上了不少。

邦妮和林语各自受了点轻伤,比他们俩强点不多,只是邦妮刚刚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血汩汩的流出来,林语手忙脚乱的包扎着。

情况最严重的还是教授,他虽然平日里活力无限,但毕竟年纪大了,又经历了许多打击,实在有些难以为继。

状况最好的还是羽斯,她躲在了一只巨大的蜘蛛后面,安然无恙。

除了她,就是离得最远的方良,身上只落了些灰,这会摸索着朝几个人走来。

“你们没事吧?”他担心的问道。

“你看这样子,算是没事吗”安倱苦笑。

“你不是追着龙三去美国了吗?怎么一下子都回来了?”

“一言难尽啊,先说说你们吧,盛老板怎么了?”

“陈年老伤了,这次可能稍微麻烦点。”林语给邦妮缠好了绷带,并且完全不顾她愤怒的眼神,把她的大半条胳膊都固定住了,现在别说施法了,她正常拿东西都费事。

林语把她的背包整理了一下,所有东西都放到自己背上,然后转过头去看方良。

但是身后的目光实在太过犀利,方良还没说话,他摸出了一块薄荷巧克力,塞进了邦妮手里。

邦妮没吃,直接扔了。

“以前没见她犯过啊,怪不得,我给她发了那么多消息,她一条都没回。”

“刚还问你呢,本来退休生活过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两个人都回来了?”邦妮有些疑惑的看向方良。

“别提了,我们两个本来在费城买了个小房子,每天也没什么事干,骨头都松了,正好有个博物馆需要几个中国专家鉴定文物,我们就去了。”

方良的表情苦涩而又无奈,“大概我们就是过不了安生日子,本来说好只是去看看文物,谁知道他们拉着我们一伙人,直接就去了玛雅的金字塔……”

他说着话,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不想提起一样,然后继续说道,“反正在里面出了好多破事,谁知道出来,就碰到了在柔然的那个,贱兮兮的男的,也不知道他跟龙三说了什么,他们就回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放炸弹的

第六十二章 天地炼蛊场

——林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邦妮略显生硬的打断了。

“那个家伙我就知道是他,既然这样的话,爻爻的事就有办法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说完,她扶起了十分疑惑的教授,拽上背着盛爻的安倱,就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了。

方良和林语互相看了看,也知道盛爻的事情着急,便跟了出去。

可他们完全不知道,此刻的邦妮,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悄悄拿出了盛爻的手机,选择了“恢复出厂设置”,并反复点击了确认。

盛爻没有接和岭南相关的任务,所以有很多消息积压下来,甚至官方发的很多通知,到的都十分之晚。

按照消息到达的顺序,先是龙三,“盛老板,我们又接了个任务,里面好像有些东西,跟咱们在柔然的有关系,我们先去看看。”

方良,“盛总,三哥不对劲。”

龙三,“盛老板,不是跟你下斗,总感觉不对劲。对了,你吃饭了吗?”

方良,“盛总,看见三哥了吗?我马上回去,他应该先去找你吧”

龙三,“方良……我还是没能保住他……他说落叶归根……您看看,能不能让邦妮给算算,哪的风水好”

方良,“盛老板,别相信龙三,赶快回电话。”

龙三,“盛总,对不起,但是,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岭南政府,“东郊化工厂剧毒物质泄露,紧急疏散,请市内所有人员,紧急撤出岭南。”

某c震惊部,“丧尸围城!看看你身边的人究竟想把你红烧还是爆炒!”

“人类是不是该反思自己……”

这两个人说的故事互相验证,但又彼此矛盾,每个人都想自证清白,却又努力的拉对方下水。

刚刚炸弹爆了是事实,可问题在于,是谁放置了它,又是谁,引爆了他

安倱是读心的专家,可惜这个时候,又不能直接去问。

邦妮的头都大了,整个队伍就这样,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沉默中,悄然前行着。

最后的几条消息,邦妮没花费太多经历,可能只是某个无聊的恶作剧,或者博眼球的段子罢了。

然而,当他们走出地宫,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不寒而栗。

已经是正午了,阳光透过云彩,歪歪扭扭的,照在一片破败的废墟上。

所有的房屋,都被莫名的拉扯起来,变成一根根极其粗大的镇,诡异的戳在干裂的马路上。

地面早就分辨不出别的颜色了,尽是虫子的粪便,和变了质的血迹。

在一团团扭动的蛆虫之外,还有无数硕大的菌落,各色菌丝在空气中舞动着。

那些蛆虫散落开来,蠕动着长满绒毛的躯体,张开硕大的口器,拒绝起旁边的菌落来。

而他们离开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堆碎裂的骨头渣滓。

柔弱的菌丝疯狂的缠绕着蛆虫,彼此争斗着,最后,干脆连城了一个整体,拖动着它下面附着的培养基,朝着前方蠕动而去。

当那个培养基离开地面,才露出一张人的脸,她身上还挂着几块破布,手里攥着两张零钱,似乎正要去买什么东西一样。

她的后背已经没有一点肌肉了,透过肋骨,能看见里面晃动的,所剩不多的内脏,上面还扎根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菌丝。

她的半张脸摩擦过地面,皮肤剥落下来,像一张废弃的面目,铺在地上。

很快,就有新的虫子和细菌驻扎在上面。

她干瘪的肌肉和血管,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眼睛,整个眼球跌落下来,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动开来。

虽然喉咙里充满了粘液,不知道是自己分泌出来的,还是细菌分解而成,她还是在喉咙里发出了一些凄厉的嘶嚎。

而随着那些虫子在她身上的不同位置移动,甚至从不同角度钻入她的身体,这嘶嚎种又夹杂一些隐秘的快感。

她长大嘴巴,努力向并不存在的肺里吸入污浊的空气,可能是觉得胃部有些空落落的,她顺手扯下来不多的一块血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好像还不过瘾,她又扯下了身上附着的其他生物,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而她的胃居然还能工作,这简直就是奇迹,因为随着她的不断塞进去,不断有腐蚀的嘶拉生冒出来,带着各种气体。

整体上,她居然形成了一个类似共生体的完整生物,一边朝前移动,完成自己的求生本能,她身后,消化系统的末端,还在不断地排遗,留下一长串棕褐色的流体。

而在其中,又有无数幼虫破卵而出,也有无数孢子成功地生长。

她只是这诡异的生态中,一个小小的例子,各种其他虫子和菌落,生长在不同的人身上,形成了不同的共生体。

这其中,一朵娇艳的玫瑰分外乍眼,他鲜红的花色,在这暗色调的世界中,显得尤为突出,而盛放的花瓣又格外可爱,连气味都散发出浓郁而清冽的香氛,无比娇媚。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生长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以外。

男人的胸腔完美的承托了花萼,身上布满了惨绿的菌丝,迎风飘荡,倒和叶子有几分相像。

他没有双腿,能判断是一个男人,是因为在他的肚脐之下,有一条,三米长的毛毛虫。

字面意思,绿色的,长满刚毛的,会蠕动的,环节动物,还有口器。

刚刚那个自己喂养自己的女人爬远了,玫瑰男就追了上去。

他的双腿在一旁放着,上面张满了各种苔藓和地衣,所以移动只能靠着刚毛和环节的蠕动倒是有些缓慢了。

那个女人手里的钢镚撒了出来,和她的眼睛一起,蹦蹦哒哒的,跳到了邦妮的脚下。

她终于,非常合时宜的,尖叫了起来。

呆愣在原地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疯狂的朝后跑,躲在了地宫下面。

安倱强撑着把盛爻靠在一边的墙上,这才到另外一边,疯狂的呕吐起来。

林语朝前跑了一段,发现邦妮不在,往回去找她,腿却不听使唤了。

过往一幕幕浮现出来,他的眼睛开始涣散,巨大的恐惧却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最后,他还是跑了回去。

是羽斯扛着邦妮和教授走了进去。

邦妮终于反应过来了,也和其他人一起疯狂的吐了起来。

一边吐,她一边哭,而惊惧的情绪勾连起了更多回忆,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泪水。

到后来,她恨不能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内脏都掏出来。

随着这个想法的冒头,她吐出的胃液越来越浓,食道都要灼烧穿孔了。

林语则开始在全身上下抓挠,像是要撕裂自己身上的所有肌肉。

安倱是以头抢地,方良是自断一臂,教授,他开始疯狂的大笑,笑到自己快断气。

第六十三章 对讲机里的,求援?

羽斯看众人情况不妙,飞快的摇动了自己手上的银铃,并且,照着安倱之前的口哨声,唱出了一段古老的歌谣。

随着她的唱诵,众人渐渐平静了下来,安倱在清醒和崩溃中,挣扎着,跟上了羽斯的声音。

随着安倱的加入,没那么严重的邦妮也有些好转,她开始配合着两个人,唱诵起清心咒来。

终于,大家停止了自残,一个个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贪婪,暴食,色欲,虚荣……他们倒是把人的原罪都快集齐了。”

羽斯面色深重的看向外面,它们似乎对地宫有着很深的忌惮,不敢朝里来。

“以万物为蛊,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邦妮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个由头,把众人从地宫中引出来,顺便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可外面的情况,又让事情变得极为复杂。

盛爻的尸毒解不了,那个公主和九黎似乎没有关系,但确实有人故意利用她炼制鬼胎。

龙三和方良敌友难辨,说的话还彼此矛盾,洛朗依旧躲在某个角落,思绪纷杂而来,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羽,羽斯,你怎么做到的?外面这么恐怖的情况,你怎么毫无反应?”

安倱努力的平息了下来,把一旁睡着的盛爻背起来,找了个空气好一点的地方坐下。

“我?炼蛊的人,这么大阵仗的虽然没见过,但是平日里,见到的东西没差到哪去。”

“洛朗吗?之前在柔然的时候,他似乎找尸玉,就是为了有关生命的什么计划,现在这个,能不能是他做的?”

邦妮的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却依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而且,刚刚来攻击我们的雇佣兵,也是他的人马。爻爻的尸毒,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应该参与了一些,但是,非常有可能,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安倱看向众人,仔细地斟酌着,到底该怎么,把斯塔夫的计划,告诉他们。

“他是老师的众多试验品之一,从小就被洗脑,对老师和他的意志绝对忠诚,虽然老师走后,他的状况已经不受控制,但是信仰不会变,对神的追求和也是。”

“医祖一脉一直想找到一种方法,能医治所有的疾病,甚至让所有人都不老不死,如果他是二师叔一脉的,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语的全身还在不停地战栗着,外面的种种,除了让他恐惧,还有一丝隐秘的,久违了的快感涌了上来,这样的做法,倒是和陈尘不谋而合。

只是陈尘死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洛朗,就是上次那个男人吗?肯定就是他,他不知道怎么,让三哥一定要替他做事,三哥居然能对你们下手,实在不像他的做法。”

方良巨大的拳头一下子砸在了墙壁上,十分义愤的摇了摇头。

安倱看着他的反应,刚想上去安慰一下,就发现方良拿下来的手上,已经乌青一片了。

林语拿着创可贴拦下了方良,却并没有破口,他简单用了点药酒,涂在淤青上,也坐在了一边。

安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这样吧,我们现在先去找洛朗,如果他控制了龙三,我们正好可以把他救出来,顺便,还能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吧,整理一下装备,也整理一下心情,出去要面对的东西,可能实在太多了。”

邦妮抬起头,晶亮的眼睛对上安倱的,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

安倱没有太多表情,又换上了制式微笑,回敬给邦妮,两个人就好像,飞速的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

方良奇怪的左右看了看,没弄明白这两个人在干什么,他过去勾住林语的肩膀,想问问这是什么情况,林语却闪了过去,低下头整理背包。

他低着头,眉头紧锁,表情却有些郁结,东西乒乒乓乓的,弄出了许多声响。

翻动着,他突然找到了一堆的薄荷巧克力,想也没想,就直接扔在了一边。

等到把背包好好收拾了一下,却突然空出来好大一块地方,他回头看了一眼,就把那些东西又塞了回去。

刚想拉上拉锁,他又放弃了,把那些吃的扔在邦妮的包里,就转过去,观察盛爻的情况了。

羽斯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这个不爱说话的医生,有些可爱,却也不知道这样的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找了个话题。

“那个,我们要找什么人?我可以用蛊虫找到他的方位。还有,教授先生,他应该跟着我们吗?”

正在忙活的几个人,突然集体转头看旁边目光呆滞的教授。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给他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而他,显然已经崩溃了。

安倱想上前看看情况,地宫里却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这都是什么啊?你们在哪啊?教授?!风水大师?!谁来救救我们啊!”

听到这个骤然响起的声音,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邦妮寻声望去,是教授的对讲机,之前在地下深处,它倒是也响过,只是那时候大家忙着,没人注意。

她走了过去,“出什么事了?教授不太方便。”

“我……去!”

“……没……事。”

“救命啊!”

对讲机里,电流的声音越来越大,对面的话断断续续的传来,也听不清楚,只有最后的那句救命,异常凄厉的传了过来。

邦妮还想问明情况,对面却没有其他声音传来了。

“教授来的时候,是不是带了两个学生,咱们下来的时候,正在房间里补论文?”

她转头看向其他人,收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一下子有些慌神。

“天啊,怎么把他俩自己扔外面了,这么乱,怎么可能没事,要不先去找他们吧?”

她把背包甩到背上,差点把自己拽了个趔趄。

安倱对这个提议有些疑惑,他刚刚还以为,邦妮也看出了方良的不对劲,想顺着他的话,来找到更多的纰漏。

然而外面的两个孩子,即使说了没事,这么乱的地方,大概日子也不会好过。

“反正我们手上有洛朗的东西,找他的事情,放一放,也没什么吧?那两个孩子还是要紧一点。”

安倱说着话,看向的却是方良的方向,“我们这次不像以前,非战斗人员稍微有点多,外面那俩孩子也是,具体的一会跟你慢慢讲吧。”

方良有些疑惑,但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垂下眼睛,去整理东西了,刚刚林语收拾的时候,帮他分出来了一些枪械,他一个人匆匆赶路,倒是什么也没拿。

几个人刚要朝外走,却面临了一个有些棘手的问题——非战斗力也就算了,现在的队伍里,还有两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昏睡的盛爻,还有疯了的教授。

他们迟迟没有动静,另外一边的老二和杜磊,麻烦就有些大了。

其实那句话说的是,“我们出不去,也没有吃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木木出现之后,他们下意识的跟着他走,毕竟这只黑猫是除了他们以外,柔然城里唯一看上去正常的。

随着路上的建筑越来越少,而景物逐渐开阔,他们也渐渐回忆起了,通向茶园的路。

本来这个项目是学校的大项目,之前他们一批又一批,来过好多次,只是这次情况特殊,教授才只带上了他们俩。

虽然人烟逐渐稀少,但是此刻的岭南城,越是没有人的地方,看上去,就越让人安心。

“老二,看到没,那边那座山头,就是这次的现场了,咱住的本来挺近的,谁知道之前,居然饶了那么大一个圈。”

第六十四章 混生体的究极进化

“你发现了吗,之前那个风水师给的护身符,离那些东西越近,就越是烫人,这会,倒是没什么温度了。”

杜磊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护身符,摸了摸,又特别珍惜的放了回去。

“我一直以为她是骗人的,没想到真有两把刷子啊,等着多要几个,拿回去,骗骗小姑娘。”

前面带路的黑猫回过头,很人性化的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那两个护身符,他是肯定没空理这两个人的。

至于领路,也就是顺便而已。

杜磊嘿嘿笑了一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向前快走了两步,想抱起黑猫来——虽然他早就想这么做了,然而在市内的时候,木木跑的实在太快了。

谁知道,他刚刚靠近木木,口袋里突然向火烧一样,烫的他飞快的朝后跳了起来。

“怎么了?别一惊一乍……”老二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话还没说到一半,却看到前面的木木,被缠住了爪子,动弹不得。

——地上的草本来都枯萎了,干瘪的草茎韧性倒是极强,编成绳结之后,进去就出不来。

而草又深又密,木木又是只有些瘦小的老猫,本来就有些看不清,这会被缠住了,怎么都挣脱不开。

老二想上前帮木木解开纠缠,越往前走,胸口就越是灼人,但是还没等他走到近前,旁边的一棵树突然倒了下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洛朗在监控器的后面微笑着,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微笑着,他看着那边的草把木木缠成一个球,一点点朝前运送着。

到了没有草地的地方,早有几个相对完整的丧尸等着,就这样,一路传递,倒是比木木走的时候,快上了不少。

“就知道你只会对人警惕,不会注意脚下的东西。”

他收回了平时嬉笑发贱的表情,有些阴沉的走到后面的柜子,拿出一瓶红酒,倒在了杯子里。

“啊呀,要怎么感谢你的乖宝贝呢,不光帮我找到了东西,打开了通路,还放出了,那里面的东西,让我有机会,把你抓在手里。”

他摊开双手,开心的转了一个圈,摆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却发现只能对着空气,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摔进椅子里,咯咯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又扔了杯子,瘫坐在那。

有时候,表演的太过入戏,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了。

可惜,他一直是按照别人的要求成长起来的,从来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坐了一会,门打开了,一个丧尸走了进来,把木木放在了桌上的笼子里。

她走路的方式很是奇特,只用左半边对着主教,进来出去,都是这样。

“等一下,你转过来,怎么只用一边对着我,左脸比右脸好看吗?”

她停顿了一下,没再朝前走,也没有转过去。

洛朗有些不耐烦了,“快点,我的耐心有限!”

她哆哆嗦嗦地转了过来,主教突然有些恶心,他抬起手,又放下了。

“算了,你出去吧。”

女孩正着走了出去,肠子有些不稳当,从只有一半的腹腔流了出来。

虽然她看上去极为正常,然而她上半身的右边一半,却被整整齐齐的切了开来,沿着身体的中轴线,只给她留下了和左边连着的骨盆。

在断口上,脑浆一点点流下去,糊在了肋骨的缝隙上,有些顺着切开的气管,灌进了只有一半的肺里,掺杂了些血迹,一点点朝下流淌,腹腔里剩了一点点的肝脏,肠子都被切得剩了一半,七零八落的,逛荡着,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掉出来。

洛朗拿出水晶球,上面显现出了姑娘之前的生活,她从小镇出来,没什么文化,在亲戚的手工宣纸厂里,她负责切纸。

白天干活,还只干这么一点活,亲戚付给她糊口都不够的一点薪水,自然是有些多了的。

所以,她的晚上从来都没有睡觉的时候,或者说,她晚上一直在睡觉。

和不同的人,而已。

当全城的人都在撤离的时候,她自然是最先被抛弃的那个,而绝望也轻而易举的占领了她。

两刀下去,她还是切出了一个完美的直角,连带着,切断了肚子里的,小小的生命。

亲戚不认,也不敢认。

洛朗揉了揉脑袋,抬起手,刚刚走出去没多远的女孩,就变成了一堆焦炭。

她用剩下的半张脸,流下了一滴不存在的泪水,然后,挤出了一个,只有一半的微笑。

“感谢?不必了,你长得,碍我的眼。”

洛朗有些疲倦的,从他蜷缩着的椅子走了下来,爬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埋了起来。

睡意袭来之前,他拿出了尸玉,“公主大人,要是能控制的话,控制一下你的手下,人够用就行,神赐的永生,可不是这样,别想着到时候,我会修正你们的错误。”

他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公主,还有屋子外面的尸阵。

这让他更加不爽了。

这种不爽,在木木失踪的时候,达到了顶点,而怒火,则理所当然的,掩盖了木木做过的事情。

他在笼子里,看上去有些焦躁的舔着爪子,其实一刻不停的,在画着什么,以至于,当洛朗的尸玉,落在小护士的手里的时候,上面还沾了一些猫毛。

她指挥着各路丧尸,到地宫里,去协助将要面对雇佣兵们的邦妮一行。

可惜,这个时候的他们,都没听到,公主死后,地宫里传来的,绝望的叹息。

在盛爻他们离开神殿之后,那尊没有面容的神像,始终直直地,看向了与他眼睛平齐的甬道。

对于这一切,最有感触的,其实就是正在狂奔的老二和杜磊。

本来早上一番折腾,他们近乎南辕北辙,这会好不容易走近了地宫,身后突然又围上了一批的丧尸。

不得已,他们只好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那些丧尸,居然是朝着地宫的方向前进的!教授他们还在下面呢!”

不断地有新的丧尸朝着地宫前进,他们甚至带来了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老二甚至想在路边,种上两棵向日葵,然后再撒上一批豌豆了。

他们忍住了巨大的恶心和恐惧,悄悄坠在队伍后面,不敢跟的太近,他们跟前面的队伍,始终保持了一段距离。

然而,丧尸大军,在地宫外面一段距离,居然停了下来。

他们中的一些,身体开始腐烂,长长的菌丝从皮肤下破土而出,地上的草木也都伸长了,狠狠地和他们开始纠缠。

刚刚“死亡”的一切,突然都开始,“复活”了,就像那些丧尸一样,细菌,植物,动物们,都活了过来。

第六十五章 小秘密,女巫和大夫

求生是所有生物的第一本能,而作为已经死亡的生物,在恢复行动能力之后,这种本能一下子被扩大了很多倍。

在这样的环境里,连无机物都开始变形,遑论生物。

长期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这时候反而处在了弱势,植物有可延展的枝条茎叶,环节类动物和腐生植物有极强的消化能力,而人类,除了作为极好的有机肥料,和现成的培养皿,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的可能微乎其微。

好在他们早就死去了。

就这样,一个个打破生物界限混生的“生物”。就这样诞生了。

这样的混生体,身上几乎没有思维的存在,只有各种欲望被放大了,从求生欲开始,甚至能延伸出各种需要思想的高级欲望。

于是,以单个的人为养分的混生体,倒是不多,更多的,三五个人的残值断臂拼接起来,或者一个混生体,去吞噬另外一个混生体。

不像骤然见到这些混生体的邦妮一行,老二和杜磊,几乎完整见证了所有混生体诞生的过程,他们一直在崩溃的边缘,而承受力也一点点增加着。

他们不敢朝前再走了,只好朝后退去,在刚刚丧尸们开来的工具里,正好有一辆可以乘坐两个人的越野摩托。

“上来,开这个,还能快点。”老二骑上车,转动了钥匙,还好,它还能动。

“你会开吗?再说,咱往哪走啊?”杜磊不太信任的看着老二,但是没办法,只好骑上了车子。

“以前学过,这车不能像其他东西……”

“天呐!别废话了,赶紧开,它们过来啦!”

杜磊回头看了一眼,飞快的拍了拍老二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那些混生体虽然还在交战,却已经感受到了这边的,“活着”的气息,它们开始一个个朝这边过来,有的蠕动着,有的双腿还能跑动,有的,抱成了一个团,直接就滚了过来。

它们一边走,一边有无数孢子种子在空中播撒,落地,又成了新的一株植物或者真菌,晃晃悠悠,加入了混生体大军。

——繁衍后代,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而在这种情况下,无性繁殖的生物,又比有性繁殖,快上了很多,同样,植物也比动物快上了不少。

“它们在不断进化着,然而生物的优势却在不断退化,在这种选择之下,到最后,所有的生物都可能“进化”成最简单的一种生物,甚至集体融合为一个细胞。”

“只有这样,才能在生存竞争中,取得最大的优势,养料吸收最快,繁殖速度最快,但是它一旦开始繁殖,又会重复之前的生物进化历程,由一个细胞到一堆细胞,最后变成各种生物。”

“但是,一旦有一个意识存在,引导着这些东西的进化,就可能诱导出特定的生物,而这个,就是蛊术的最高境界,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能做到,以万物为蛊,除非……”

终于找到了,最妥善安置盛爻和教授的办法之后,羽斯一脸淡然地,给所有人讲解外面的蛊狱形成的原理。

她一派云淡风轻,其他四个人兀自小脸蜡黄。

“还,还好我们没事,那其他人呢?所有人都会被卷进去吗?”

方良有些庆幸地拍了拍胸口,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邦妮大人的护身符很好用,但是没有护身符的人,就很难说了。”

“还好还好,龙三没什么事,不过,也算便宜他了。”

他放下了抓着头发的手,左手攥拳,狠狠地砸在了右手的掌心。

安倱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突然弄懂了,为什么相处久了,盛爻会说他平时笑的很假。

在聊到古董文物和倒斗的时候,安倱几乎没有心力去控制自己的表情,而想法也都跟着盛爻飞速的旋转着,这样聊下去,两个人居然找到了不少共同话题。

在抱着电脑看了五个小时美剧之后,两个人依旧能在沙发里笑的像个智障,那个时候,盛爻突然一巴掌抽在了安倱肩膀上。

“我说安神棍啊,我带着小欢子在你那,做了多少次咨询,那时候光看着你人五人六,还挺亲切的,没想到啊你,平时笑的一次比一次假。”

他有些怀念的摸了摸肩膀,盛爻要是还能好好的,站起来拍他一巴掌,该多好啊。

但是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到一些细节,比如,下意识的行为和下意识的表演,总会有一些区别。

他真的开心的时候,整张脸都在动,几乎没有先后,而肌肉的张弛基本上,都是靠开心的程度决定的。

可惜,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先把眼角上挑,稍微眯起一点眼睛,然后,自嘴角开始,向上咧开嘴巴,露出一个含蓄自然地微笑。

——教科书式的标准假笑。

这个新奇的发现,让他开始注意人的小细节,那里永远藏着,一个人最想隐藏的东西。

比如,自从他们遇到方良,方良在表达惊恐,震怒,愤恨,悔不当初等等各种情绪的时候,都是从头到脚的动着,每一个细节都做足了,虽然大致看上去很像一回事,但实际上,表演的却有些过了。

在他下意识的捶墙发泄情感,却能保护自己的手,不受太多伤的时候,安倱就决定,顺着他的话,看看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邦妮的选择居然和他一样,她不是被那颗子弹打中之后,不能衍算了吗?

他刚要开口,邦妮就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怎么?龙三跟洛朗回来之前,还做过什么吗?”

“没有啊,就是那个男的,之前在柔然,把我们弄得那么惨,龙三居然跟着他走,还陷害我们……”

邦妮要说什么,安倱却提前拦住了她,“要不我们先去找洛朗吧,那两个孩子不是说没事吗?”

“那不是俩学生吗,见到这样的东西,就算有护身符,吓也得吓得够呛,咱还是赶紧去救人吧。”

邦妮一直盯着方良,大概时间有些长了,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只好低下了头,专心赶路。

这倒是让安倱更加疑惑了,她究竟知道了些什么,还是藏了些什么呢?

但是又不好明着问,他只好把自己的疑惑压在了心底。

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地宫附近,除了刚刚那两个混生体,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

地面也光秃秃的,干瘪开裂,好像缺水地区的宣传广告。

林语悄悄走到了邦妮前面,手指在衣摆上不断地移动着,邦妮低着头,装作在看羽斯放出的蛊虫,腾出一只手,不断地做着和林语一样的动作。

“冬虫夏草。”

林语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众人都是疑惑的表情,倒是安倱,突然露出了一脸了然。

“倒是和那个有些像,只是,这些东西,倒像是大型的,无数生物互相寄生的冬虫夏草。”

羽斯以为他还在想之前的那些混生体,突然觉得林语这样联想,也没什么错。

第六十六章 黑道大佬的演技担当

“妈,妈呀!这还真特么是大型啊!”

方良吓得跌坐在地上,伸出手,指着前面的大家伙。

他们前面有一个两层楼高的东西,就好像很多画家画过的,地狱主题的油画的大型cos展。

它的身上伸出了无数只手脚,交缠着朝外延展,整个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藤编的球,只是那些藤蔓,是一根根手臂和大腿。

而且他的身上,此起彼伏,那些手挣扎着朝外抓,脚努力地朝外伸,在手脚中间,有无数人脸缓缓浮现出来,而把他们连接在一起的,是无数根真菌的菌丝。

当然,促进手脚蠕动的,自然还有数不清的虫子。

和它类似的,植物为基的混生体还有很多,他们一个个围起来,像是一座座堡垒,把岭南市区,围了起来。

这个就是老二和杜磊说的,“我们被围起来了。”

只是这句话,邦妮他们没听到。

当然,他们之前的情况,比这个要强上一点。

他们骑上摩托之后,一边躲着混生体,一边迂回朝地宫前进,既然他们对地宫有所畏惧,而之前的风水师又在地宫下面,那么,那个地方,一定相对安全不少。

然而,他们怎么绕,都绕不到地宫,身后的混生体还穷追不舍。

但是,他们身上带的对讲机,却突然一下子响了起来。

虽然只是微弱的电流声,但是,为了联系教授才带着的它,终于起了作用。

他们发出了第一次求救,然而,对面的人,只收到了四个字。

他们被混生体追赶着,不得已之下,却离茶园越来越远了。

随着油箱逐渐变空,巨大的绝望袭上心头,他们就近钻进了一个加油站,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各种油喷洒出来,落了满地都是,稍不留神,也沾了他们一身。

这倒是阻隔了他们身上的,“活着”的气息,毕竟石油是死去多年的远古生物。

他们刚想出去,远远多开这些混生体,却发现它们停在了加油站周围,不肯离开了。

电流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发出了第二个求救。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最先想到的,居然是怎么不饿死自己,也是吃货本货了。

两个人瑟缩在加油站的情景,被一五一十的传到了洛朗的屏幕上。

他看着自己窗外的大个混生体,再看看那边的小小一只,突然觉得有些憋屈。

干脆闭了电视,躺回了床上。

“我还是很疑惑,您为什么要把那辆车留在那。”

“我乐意可以吗?小石头,别以为我们一个地方出来的,我就能留着你。”

洛朗有些不耐烦地喝下了杯里的酒,把杯子摔在了小石头脸上。

“到一边躲着,龙三,啊不对,容三,他马上到了,别让他看见你。”

“毕竟,你是已经死掉的人啊!”

听到这句话,正要开门的龙三,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龙三在门外等了一会,努力的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然后惊慌失措的,冲了进去。

“他们……他们都……”

他低下头,神情涣散,哆哆嗦嗦跌坐在地上,好一会才抬起了不聚焦的眼睛,看着洛朗。

“她……她在哪?”

洛朗拿起香槟,缓缓地踩着台步走到了龙三面前,伸出两只手指,勾着他的下巴,直直看进他的眼睛。

“我要你做的事,一样都没办到,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洛朗的嘴角咧出一个阴沉的笑,“东西,不在你那,人,也好好活着,你是不想替我做事,还是……”

他在龙三的眼睛里找了很久,可惜一丝破绽都没有,只好把他丢在一旁,故意停顿了一会,抿了一口杯里的酒,然后歪坐回了他的椅子。

“其实你根本就不在意你妹妹是吧?”

“她出生之后,你父母的群不心思不都在她身上吗?”

“你什么意思?”

龙三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洛朗,洛朗却置若罔闻,提高了音量继续说。

“如果不是她,你家里应该也不会出事吧?”

“不是……你别说了。”

“按照你现在的年纪,应该是个挺出名的……”

“我叫你别说了!”

“对了,还记得你父母怎么死……”

“你闭!嘴!”

龙三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朝着洛朗的方向扑了过去,然而他已经被吓的腿软了,跌跌撞撞的,还没到他跟前就摔在了地上,脑袋在桌角碰了一下,手也磨破了,血一点点渗了出来。

他的咆哮到了最后都带上了哭腔,眼泪和鼻涕跟血渍混在一起,搅和成了一副更加狰狞的面容。

从古墓里走了几十遭,在黑道混了十几年,他早就练就了一副铜皮铁骨,连眼泪都是铁水,除非挫骨扬灰,否则绝不轻流。

看见他这幅表情,洛朗很是开心的瞥了他一眼。

“呵呵,没关系,事情完了之后,你会看见她的,出去吧,这边的事还用的到你,呆在隔壁就行,别到处走。”

龙三还在地上抽搐着,听到他的话,愣了半天才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同一堵墙的这面,洛朗把酒喝干了,转过头去,看向外面越长越大的混生体,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事情倒是有些不好办了呢。”

“对你而言,需要做的事情,不是一直都只有一件吗?”

小石头从他身后的柜子里走了出来,低下头,站在他的背后。

“做好你的事情,比什么都强,他怎么样?”

洛朗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全都顺着神经,一同沉在了心底。

从某个角度看,他的眼睛里居然十分纯粹,浅淡的琥珀色像一块纯净的宝石,如果长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大概也是个很单纯的人吧。

小石头在他的背后静静看着他,没有声响,却在内心悠长的叹息了很久。

“他一切正常,不像是伪装的。”

墙的那面,龙三轻轻放下了手上的杯子,靠在了床上。

他面无表情的,发出了一些轻轻地,类似啜泣的声音,然后弄坏了好多,本来就不太牢固的东西。

他倒在床上,看上去睡的极不安生,只是他紧绷的身体和过于锐利的眼睛,和此刻惊惧过度的表情,不太相符。

当然,动作和声音,只有一小部分会传给洛朗,图像则完全不会。

龙三现在躺的床上,洛朗的血迹还没干,而他,是不会在自己住的屋子里,放置监控的。

第六十七章 大夫的毒针

窗外的混生体不断散发着各种诡异的气味,他们的体积越来越大,逐渐遮蔽了太阳。

龙三看出去,突然很担心盛爻他们,更担心,能不能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带到美洲去。

拉美的广袤森林里,还留着他的一个承诺呢。

他从衣服的内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仔细的看了一会,又珍重地放了回去。

心真大,他想,怎么能一直睡,还睡的这么消停,外面的各种事情,都交给别人来抗。

而此刻,照片里的那个人,正安静的躺在星辉之下,一座金字塔的塔顶。

在这样一个全民疯狂的世界里,那里是为数不多的,安稳的所在。

另外一些地方,则是因为本身的特性,而显得极为稳妥。

比如,老头子正在努力穿越的神殿。

当千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一点点划过之后,三娘就不见了。

那些信息太过庞大,以至于,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

生不见人,或者另一种状态,对于很多人来说,反而是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一直相信,他们依旧存在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自己暂时找不到而已。

但是老头子知道,三娘不在了。

他们一伙人,只剩下唯一一个他自己了。

——暴病,失踪,铺路的时候,被压路机混在滚烫的沥青里碾过去,被宠物吃掉……

从老大到老幺,其他人像《死神来了》真人版一样,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死掉了。

只剩一个命硬的他,还有一个几乎没下过斗,只搜集资料整理装备的三娘。

三娘会送所有人走,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老大之后,老大跟他说的话。

然而并不,她用尽剩下的生命,给了他一个,或许负担很重的真相。

他在仓促间,爬出了刚刚充满星光的那间偏殿,陡然间轻松的环境,还有清新的空气,以及大片的庄稼地,告诉他,他这次终于来对了地方。

万千思绪把他的脑海搅和着,混成一锅碱放多了的粥,他现在唯一能保持清醒的,就是去帮盛爻,找到最后一样解药。

石中谷,叶中鱼。

唯一有可能产出这些东西的地方,只有靺鞨族的最后一间神殿,他从未来过。

他努力的朝前走,希望自己好歹还能有些收获,亦或者,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于是,他完全没看到,后面的星盘上,有一颗小小的,极其温柔的星子,在他的背后,一直遥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星光闪烁,像是低语,也像是啜泣,或者,轻盈的微笑。

然后,它突然爆发出了及其耀眼的光芒,那一刻,甚至“太阳”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门口那些扭曲的守卫,也因此,再难前进一步。

这让老头子,终于有机会,拿到最后一样东西。

而与此同时,本来刚刚绕过几个混生体的邦妮,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空落。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开了一样。

羽斯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她抬头看天,“星图变了?!”

“什么?”邦妮听到她的话,十分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却几乎不能再朝前走。

“为什么多了一颗星星而已,所有星轨都改变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其他人暂时感觉不到变化,但是对于邦妮和羽斯而言,观星是她们的基本功课,甚至她们的力量,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星空,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下子乱了阵脚。

“会不会是,这些东西?”

羽斯看向邦妮,毕竟邦妮相对更加专业,然而邦妮同样一筹莫展。

“别耽搁了,先找到他们,赶紧把这些东西解决掉吧。”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有几只混生体,察觉到了他们的所在,淅淅索索爬了过来。

看着那些东西,林语头皮一阵发麻,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每次去的地方,都会有类似这样的生物。

从柔然回来,他其实和便宜师弟聊过,但是实在难以下定决心治疗,所以他的ptsd没比之前好到哪去。

随着那些混生体的靠近,他险些直接晕过去。

然而就在他崩溃的边缘,安倱悄悄来到了他的身旁,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了他的背。

他回过头,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不像他的手上,长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倒是有些柔软。

然而这样一双手,不知怎的,却传递出一股坚定而温暖的信念来。

他感激的看了看安倱,继续朝前跑动着。

五个人出了地宫之后,跟着羽斯的蛊虫,一路前行,除了翻山,基本上也没什么路障。

三个男人落在后面,羽斯跟着蛊虫引路,邦妮的灵力还是不太好用,只能被护在中间。

在之前的浩劫当中,无论有无生命,都经历了一个“死亡”地过程,随后,又飞快地复生了。

和安倱在生死之间穿梭不同,这些生命的复活是个噩梦,而无生命的,则是噩梦的背景。

只有很少的器具还能使用,而建筑山石一类的,则大变样了。

远处各种尖尖的建筑,还有盘曲折叠的公路,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涂鸦。

这直接增加了他们赶路的难度,老二和杜磊运气也是差,在地貌变化不大的时候,绕着路去了离地宫最远的地方,等到走近了,地貌却变得崎岖不堪了。

山路本就有些陡峭,曾经看上去十分温柔的山岭,已经被怪石和崎岖的山路所占领。

偏偏那些混生体,大部分都不靠双脚走路,速度几乎不受影响。

方良本来就有些惊吓过度,一下子没注意,突然摔倒在地上,他大呼一声,后面一个类似美杜莎的蛇发男人直接扑了上来。

他的身躯尚还完整,除了头上盘踞着无数小蛇,身下长者一副巨大的蛛腿意外。

方良朝前跑的时候已然气喘吁吁了,此刻的冷汗更是飞快的流下,那条锋利的蛛腿已经尽在咫尺了。他的呼吸,甚至让蜘蛛腿上的绒毛都有些漂浮。

他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下意识的想闭上眼睛,却突然听到“通”的一声。

蜘蛛美杜莎倒在了地上,头上的三十多头的蛇离开了他的脑浆,朝着不同的方向爬动着,却因为彼此身体相连,又开始了互相撕咬。

蜘蛛的巨大身体,翻了过来,柔软的肚子朝天,锋利的腿扑腾了几下,然后彻底死了。

方良看着离他那么近的尸体,哆哆嗦嗦地朝后爬行着。

他只以为自己命大,把中外各国的神仙感谢了一个遍,然后跟着队伍朝前走去。

在场,只有离林语最近的安倱,发现了他抖动的手腕,估计剩下两个人也看到了空中飞过的东西,但速度太快,大概只当做是变异的飞虫了。

但安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林语抬手甩针,根根劲道十足,而且所取尽是要害。

上直断那个男人的神经,切除蛇团的养分,同时破坏他的身体的控制,下直取蜘蛛的心脏,整个动作一起呵成,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动摇。

第六十八章 给我下蛊

他到底学的是医术,还是毒术啊?安倱有些愕然的看着林语,大概回去之后,他们真的要好好聊聊聊了。

虽然他们觉得他俩只是塑料师兄弟,但是医祖一脉,如今也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其实这都是施凌降低标准,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林语。

他们渐渐走到了之前,老二和杜磊想种向日葵的地方。

“这里,之前应该有很多混生体吧,这附近的环境,不像是自己生成的,反而像是遭到了人为的破坏。”安倱四处打量着不成样子的地面,有些疑惑的说,“可是,方良,你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些混生体了吗?”

“没看见啊,我顺着三哥和爻总的定位走的,我看着他们离的越来越近,就觉得一定要出事。”

“大概是他们彼此吞噬完之后,去别的地方找东西了吧。毕竟如果他们是蛊的话,九黎的神像还在下面,大概也是不敢靠近的。”

邦妮站出来替方良解了围,然后四处巡视着,“那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别说了啊,赶紧先找哪里孩子是正事,谁知道他们能感谢干些什么!”

方良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脸,突然觉得邦妮的目光有些吓人。

羽斯放出了另外一只小蜘蛛,她的脸色已经极为糟糕了,嘴唇干瘪毫无血色,脸则一片惨白。

她抬起有些绵软的胳膊,指着前方的加油站,刚要说点什么,突然,又是一口黑血喷了出来,直直的朝后倒了下去。

还好邦妮眼疾手快,飞速的把她捞了起来,但是这一下子却再次扯到了她肩膀上的伤口。

血一下子渗透了绷带,甚至有些朝外流了出来。

方良过来把她接在怀里,但是刚刚已经吓得腿软了,这一下子,实在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也被带着朝后倒去,而这个时候,一个混生体已经跟上了他们。

危机之间,安倱突然窜了过来,把羽斯和方良都稳定住,然后带着他们,继续朝前跑去。

空气到了这里,已经不复当初的清新,任何植物现在都把自己的根茎,深深扎入了活物的身躯。

而前方不断飘来了煤气的味道,虽然不好纹,却怎么也是腐臭界的一股清流。

安倱像是知道方良要怎么做一样,这让方良有些意外,但是从其他人的表情,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安倱的学习能力极强,很快就掌握了,林语和邦妮他们小时候的通讯工具。

于是看上去一心一意飞奔的他们,手上却是在不停的商量。

这倒是让邦妮很是放心,还好跟着他们的是方良,平日里就大大咧咧的,很难注意一些细节,不像龙三,如果你在他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大概你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正在洛朗的血泊当中,闭目养神的龙三,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这才觉察出,屋子里低得异常的温度。

干脆展开了被子爬了进去,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他却硬生生绷成了,一张极为苦大仇深的表情。

洛朗要维持不住了,他想。

心情有些好,他拿出了口袋里的那张照片,仔细端详了很久,然后安心的放了回去。

照片旁边没有别的,是邦妮做的护身符,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如果邦妮在这,她一定会很诧异,为什么龙三会有一张,写着她的字迹的纸条,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可惜她不在,她正在焦头烂额的应对着眼前的情况。

在他们离加油站还有百余米的时候,身后的压力陡然一轻,那些混生体,似乎对于石油这种,死的不能再死的东西,有种本能的恐惧。

结果就在他们刚刚想庆祝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响。

“砰”的一声,整个加油站,陷入了熊熊的烈火当中。

而他们手边的对讲机,突然传出了极为尖锐刺耳的电流声,里面夹杂着,带着哭腔的一些句子。

“对,对不起……我……你已经死了……”

他们离加油站已经很近了,对讲机终于可以使用了,但是对面的人始终在喃喃自语,对于他们的问话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们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爆炸一声接着一声,里面的人,即使依然活着,要出来,也是个很艰难的问题。

那是两个很可爱的孩子,邦妮想,他们考研的结果都已经出来了,这次下过现场,把平时分都攒够了,毕业证就到手了。

她自己考了五年研,本校都没考上,听到那两个孩子聊着未来的时候,实在是有些羡慕的。

而且,如果死亡的方式可以选择,邦妮一定不会选择烧死。

——据说在彻底死去之前,你会先感受窒息,如果这个时候,彻底死了也就算了,如果没有,在窒息之后,你还会感受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被灼烧蒸干水分,然后一点点碳化的过程。

实在是太过残忍的一种死法,邦妮看着那场越烧越大的火,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无数低语。

多少年的午夜梦回,徘徊人间不能离去的怨灵,在她的耳边,不断重复着,“我好热……好烫……”

然而对她而言,他们带来的,只有彻骨的冰寒。

“羽斯,你身上,有没有能彻底麻痹某一个地方的蛊虫?”

她转过头,看向羽斯。

“有,但是,副作用很大,而且,现在我的虫子有些不受控制。”

“没关系,给我。”

等到漫天的火焰退去,他们只看到了一个疯了的老二。

所有的混生体,都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而对生存,有着无边的渴求。

因此,石油这种绝对的死亡,对他们而言,不亚于毒药。

老二和杜磊暂时躲开了外面的混生体,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但是从旅馆出来到现在,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之前肾上腺素飙升,整个人都已经瘦了一圈。

这会突然停了下来,不争气的肚子,就开始疯狂的抗议了。

对讲机又一次坏掉之后,恐慌变得更加严重了,抱着最后的希望,他们走近了加油站的商店,祈求里面还能剩下一些没有坏的食物。

第六十九章 求求你,杀!了!我!

外面的混生体都不敢靠近,他们随即放松了警惕。

老二提议,两个人在还算完整的货架上,分开寻找,但是杜磊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了后面的惨叫。

他连忙跑了过去,就看到老二躺在门口的地上,胸前已经被扯掉了好大一块肉,旁边还有一个不断挣扎的丧尸,身上还不断冒着黑烟。

他极为痛苦的在地面挣扎着,身上还穿着加油站的制服。

外面的混生体进不来,里面的人,自然也出不去。

杜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边的丧尸身上突然窜出了火花,而地面上的碎屑很快都顺着燃烧了起来,那丧尸还要爬过来,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冲了过去,把丧尸踢了出去。

“怎,怎么了?”

他哆哆嗦嗦趴在老二身边,按住老二的胸口想帮他止血,可是老二胸口的洞实在太大,而且,里面还不断地有菌丝在朝外爬行。

“他……扑过来……护身符……吃了……”

老二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胸口的伤其实已经疼得麻痹了,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无数正在蓬勃生长的细菌,它们以他的血肉为养分,钻开了他的骨头,一点点朝外延伸着。

很快,自己也会变成外面那些东西了,老二想。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极大地响动,火焰突然窜了老高。

商店隔火材料坏的不算彻底,他们暂时只感受到了灼人的温度。

老二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他死死抓住了杜磊的胳膊。

“帮我个忙……”

杜磊慌乱的按压着他的胸口,可惜于事无补,他的手上沾满了老二的血,血上还不断有新的细菌生长出来,试图破开他的皮肉,但尽数失败了。

“什,什么忙?”

他低下头靠近老二的嘴,努力接收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杀,杀了我。”

“没事的,没事的,你挺住,我们……我不能……我怎么……我……你……”

杜磊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出来,他慌乱的在老二身边摇着手,听清他的要求之后,语无伦次的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但是现在的情况,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颓然的摔在地上,想帮老二止血,但是刚刚那个深可见骨的洞里,已经长出了一排浓密的菌丝,老二更加煎熬的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突然回光返照了。

“快点,这样活着,也是煎熬,丢到外面的火里,我不能变成……那种东西。”

“不是,我不会……”

“云潇的孩子是我的,顶了你的奖学金也是我的……”

“你别说了,不是你,我知道……”

“把你的处分告诉你爸妈,害你爷爷住院的人也是我……”

“别说了,我知道不是,你别说了……”

“动手啊!上次的视频,也是我放到网上的!杀了我啊!”

“闭嘴!你闭嘴!闭嘴啊!”

杜磊大哭着狠狠地砸着地面,双手血肉模糊地,捶向了老二的脑袋,然后他疯狂的撕扯着老二的身体,生生挖开了那个大洞,把老二的心脏扯了出来。

他已经浑身都是血了,连眼睛都是红的,那颗心脏还带着身体的热度,在他的手上跳动着,却只能从里面喷薄出更多的菌丝。

他看着手上的心脏,呆愣了一会,然后突然缓过神来,远远地把心脏扔了出去,不停的朝后爬,哆哆嗦嗦地,崩溃的哭了起来。

他浑身是血的,跪伏在地上,面前的老二,却颤颤悠悠挪动着翻了个身。

抬起头看到这一幕,杜磊咆哮着,把老二的身体丢进了火场。

他瘫软在地上,外面的老二却已经在火场里站了起来,他浑身是火的,朝屋里走来。

杜磊抓起手边的东西,想也不想全都丢了过去,然而他此刻实在没有什么力气,那些东西也没落在多远的地方,几个有些脆弱的塑料瓶子,掉到地上就裂了开来。

却刚好是瓶装的石油,在地上流淌开来。

杜磊手脚并用朝后爬了一段距离,再没有力气前进了。

他已经哭干了所有的泪水,只能抽噎着不断向外面道歉,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洛朗收回了监控,突然有些烦躁,他还想喝酒,柜子却已经空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看他们?要是力气够的话,让你的监控,去把窗外的东西弄死好了。”

姜小白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话说的着急,语气却一点也不着急。

“矮油,这种时候,你还能陪在人家身边,我好感动诶~”

洛朗托腮,做出一副含情凝涕的样子,嘟着嘴,看着对面的少年。

“只是替人来关照一下而已,别想太多。”

少年的头转向窗外,实在不想看对面那张,有碍观瞻的脸。

外面的混生体已经越变越小了,它不断去掉着没有的部分,开始朝着一个有手有脚的大肉球发展。

“我其实一直很疑惑啊,那只黑猫只是个壳子而已,壳子里的东西早都换掉了,你不憎恨里面的,反而还爱屋及乌起来,这个乌鸦的范围还如此之广,干嘛?活的时间太长,圣母心泛滥了?”

洛朗收回了欠揍的表情,一排风轻云淡的靠在椅子上。

从姜小白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坐姿虽然十分散漫,却始终带着三分防备,脸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的自恋表情,眼底却闪着一丝清冽的光,遥遥像窗外看去。

如果他不说话,不动弹,也是个精致如雕塑般的男孩。

可惜,干的都是缺德事,神智还总是有问题。

“我早都接受了,他能帮我延续老猫的命,我还是有些感激的。”

姜小白的语气软了一些,淡淡的语气,好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找到那个人了吗?”

“找到了,还挺安全,索性不管他了。”

“在哪?”

“为什么要告诉你?”

窗外的混生体已经看不见了,短暂的活泼之后,这座城市也恢复了死寂。

第七十章 奄奄一息,女祝和女巫

洛朗站起身,转过来,姜小白却已经消失了。他自嘲地咧了咧嘴,有些无奈的坐了回去,却在刚刚姜小白待过的凳子上,发现了一瓶猴儿酒。

他打开封口,凛冽的酒香铺面而来,还带着一股醇厚的气息。

洛朗赶紧盖上了封口,抱着酒瓶,开心的笑了出来,在屋子里蹦了蹦,拿出了个杯子,倒了一点出来,小口抿着。

杯里的喝完了,再想倒,却有些舍不得了,环视一周,什么都没有,只剩他自己了。

那孩子的笑容,也就随之散了,脸一点点垮了下来,把杯子摔了出去。

或许只有像洛朗这样,掌握了一切的人,才有资格做一个任性的孩子。

对于世界上,少数苟延残喘的人而言,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挤极为艰难的事情,他们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分出来处理自己的情绪。

有时候麻木,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这样在面对蝇营狗苟之时,也不会有那么多无奈。

老头子已经是一块很坚硬的木头了,或许是金丝楠木,这样,他就可以自己把自己,埋在地下了。

到时候一定找好地方,他想,千万不能把诈尸带到自己身上,要不然,到死都不能安生。

但是在那之前,他还要先穿越眼前的麦田,才能去到前方的苟且。

靺鞨人的神庙,每一个神殿,都对应着他们崇敬的一种元素,但是随着时间的迁移,大多数信仰都已经流失了。

三号殿对应的东西,始终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而他这么多年,早把其他殿翻了无数遍。

直到在柔然城,见到壁画上,无数类似科学怪人的实验图,他才了悟。

最后一间三号殿,供奉的是生命本身。

虽然整座神殿的构造,都简单而古朴,但是无数资料都现实,这座神殿,和柔然,岭南,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但是,或许是距离太过遥远,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之前明显的唐代风格,甚至石砌的构造,更像是年代再早一点的建筑。

老头子一边按照典籍寻找,一边质疑着典籍的真实性。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大慈恩寺的布局图,这才恍然大悟,整座靺鞨神庙,就像是一座石头堆砌而成的大慈恩寺,甚至下面的地宫甬道都极为相似。

只是靺鞨人供奉的,已经不再是有着具体神系的某些神,反而是他们笃信的,构成世界的几种基本元素。

他要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靺鞨人的创造。

在进入三号殿之前,他一直以为,那是一种类似于法器的东西,或者是某种灵石的雕刻物。

但是,当结着鱼的植株,真真切切的呈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麻木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惊诧。

联想到之前三娘留下的信息,他突然为盛爻感到十分担心,如果他们一直置身事外还好,但是,显然他们已经被卷入了事件当中。

他悄悄靠近了那些植株,一边留意着脚下的机关,完全不知道,在神庙之外的其他地方,究竟发生着什么。

邦妮他们控制住了已经疯掉的杜磊,同样把他蛰晕,丢到生死之间。

林语飞快的上来,想治好邦妮的手臂,却被她制止了。

邦妮挥动还能动的手,在加油站外面的地面上,收集起了一堆骨灰。

“安倱,借我你的力量用一下。”

安倱不明就里,但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把手递给了她。

邦妮抓着安倱的手,低头念了一段冗长的咒语,羽斯见状,赶忙从方良的背上下来,拿出了一个晶莹的小瓶子,递给了邦妮。

很快,空气里刮起了一阵微风,然后邦妮把什么东西装进了瓶子一样,封好了瓶口。

“没想到你居然有封魂瓶,倒是省了好多事。谢谢了。”

邦妮冲着羽微笑示意,羽斯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了什么,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随后,她身上爬出了无数蛊虫,密密麻麻,朝着岭南中心的地方爬去。

羽斯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不只是反噬,你的蛊怎么都叛逃……”

邦妮一句话还没问完,就被颠了起来。

整个岭南城,突然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地震,这回看上去,倒像是自然地震。

可以说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加油站的商店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经过这一番折腾,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倒了下去。

看着面前的四个人,林语实在有些焦头烂额。

羽斯原本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刚刚大批蛊虫的反噬,又让她中毒不浅,她坐在地上,双手无力地瘫软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几乎于事无补。

安倱没比她强上多少,死境不是储物戒指,进进出出全凭个人意愿,现在他们在里面放着三个人,邦妮刚刚又从里面救出了一个灵魂,安倱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他已经注射了严重超量的肾上腺素,常人恐怕早已经没命了,他却只是,加快了在死境和人世交换的速度。

邦妮的情况最为严重,她是靠着羽斯的蛊虫,强行麻痹了自己的胳膊,才能使用灵力。

而此刻,蛊虫纷纷反噬叛逃,她受的波及,也没有少到哪去。

方良帮着林语,替其他人处理着,但无论做什么,看上去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说,咱们这次都这样了,要不干脆打道回府”

方良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众人,突然觉得,在目前,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上次在柔然也是,如果早点打道回府,我们大概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邦妮刚要说话,就被林语拦下了,她的左臂,突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痛。

她手脚并用捶向林语,林语却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他在一旁,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只好坐在那,开始摆弄教授的对讲机。

“怎么,怕了这是没到节骨眼上呢,已经开始怕了?”

安倱的声音有些飘忽,就像他现在无处安放的思绪一样。

“你要知道,外面那些混生体,可不是只有岭南才有,不考虑路程的问题,即使我们现在离开,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安稳度日。”

方良有些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去找和你们有过节那个男人吧,我能感受到岭南城里,还有另一股强大的灵力。”

羽斯颤颤巍巍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概是个阴谋吧。事情估计,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怎么说?”

“可能是他让你们找到了我,然后放出了这一堆东西,只是大概这个人没意识到,他究竟招惹了何方神圣。”

第七十一章 过往,九黎

说着话,羽斯已经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停顿了一下,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开始不断的咳嗽。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那埋的,就是个公主”

“那,住的,其实是主神的妻子……”

九黎一族避世千年,除了极少的,物资和信息的交流,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非乱世,女祝不得出谷,即便乱世,也只是考量,是否迁徙。

每一任女祝在将死之际,会在族中所有适龄的女子里,挑选下一任女祝,而非由某一户某一姓,代代相传。

千年间,女祝基本都谨遵教诲,几乎没有差错,她们在就任之际,便将灵魂的一部分,祭给了神明。

只除了第六百二十七位女祝利亚斯。

贞观五年,长老们定期出谷体察人世,并到神殿祭祀。

利亚斯迷倒了一位长老,和她交换了身份,离谷之后,再无音讯。

同样失踪的,还有那一批的所有长老。

提努娅斯长老从昏厥中醒来之后,面对的就是又一次的神启。

——她居然成了新一任的女祝。

这是九黎族历史上的分水岭,自此之后,九黎二十年只有一人能离族,离族后三日不返,九黎即刻迁移,而且,从此之后,九黎的主神,几乎再没有其他神启降世。

祭祀从此停了,长老会断断续续,九黎族的宗教,几乎就此亡殁了。

“利亚斯离谷之后,恰逢将军府的小女儿重病离世,利亚斯便取代了她的位置,彼时中土某个宗教的盛行,似乎也与她有关,她走之后,唯一和她有关的,就是,封她为后。”

羽斯拿出了一只梦虫,替她讲完了整个故事,随后她也晕了过去。

安倱已经再没有力气把她送进死境,只好让唯一一个全手全脚的方良,把她背在了背上。

方良答应的很是痛快,轻轻把羽斯背了起来,生怕把瓷娃娃一样的她弄坏了一样。

“之前都是我晕着,这次倒是反过来了。”他有些感慨。

“是啊,还好羽斯是个娇弱的妹子,不像你,那么大块,也不知道龙三怎么把你背出来的。”

安倱淡淡的说了一句,虽然不至于气若游丝,但也快了。

“三哥他……算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邦妮没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安倱轻轻瞟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着急,她这才转过头来。

方良对于她的目光,显然是有所觉察的,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调笑一句,“邦妮同志啊,你这个一直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但是他没有,他对于所有的探查都装作看不见,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如果他和龙三面对面,事情又会怎么样呢?邦妮十分疑惑。

“那些混生体暂时往城里去了,不知道他们最后会不会进化成一个可怕的怪物,虽然不知道九黎的神和欧洲的有什么联系,但是,显然洛朗和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

邦妮把一杆ak甩到背上背着,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爻爻的病也和那些东西有点联系,下面埋伏的人看上去也挺熟的,咱们是时候,找洛朗算个总账了。”

“咱们现在的战力,够用吗?那个男的准备还是很充分啊,要不……”

“对了,方良,你来找我们,是为了什么啊?还有,是谁告诉你,我们的去路的?”

邦妮平时多半都是笑着的,这是她多年练就的一种技能,努力让自己别那么悲观。

没有力气去维护表情的时候,她也都是一派木然,此刻骤然板住脸,几个人才发现,她的五官虽然周正,却十分锋利,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一旦藏住了潋滟的眸光,刀锋一下就甩了出来。

“啊,就是为了提醒你们,注意安全,是看着守夜人的面板,找到你们的,嘉怡现在在努力游说退休人员回炉。”

方良对她的变化熟视无睹,十分自然地接上了话。

这倒是让邦妮十分诧异,但是她的惊诧远不止于此。

“嘉怡哪个嘉怡?根守夜人又有什么关系?”

“守夜人表面上,是一家叫做嘉怡的广告公司……”

邦妮蒙了,她在嘉怡呆了五年,干的都是极为正常的活,后来研究生没考上,日子过得不顺心,她干脆离开了那,开了蝶语。

但是,她居然从来不知道,盛爻那个神秘的守夜人组织,就是他们公司。

“守夜人有总部一类的地方吗?盛爻跟你们说过吗?”

邦妮的冷脸有些垮了,她的疑惑和惊诧远超过刚才,她看见盛爻手机上的消息的时候。

“嘉怡广告不是挺大一个公司吗,守夜人维护和运转,背后需要的财力太大,官方又不能把倒斗直接拎出来,所以一直是面上的公司帮忙运转,怎么了?”

方良依旧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疑惑,安倱看着他的表情,他的疑惑,一点也不比邦妮小。

而这个时候,又一波新的地震开始了。

随着震动越来越大,他们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脚步声,就像有一只庞大而笨拙的动物,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们迅速朝市中心走去,不管后面来的是什么,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有好事。

在城市的另外一端,洛朗靠在小石头怀里,极为虚弱的看着窗外的炼狱。

无数手脚和头颅,正混在在一起,连同着各种破碎的器官和其他生物,蠕动着,生长着。

它们不断朝着最里层延伸,又不断有一些部分朝外被挤出来,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浩大的新陈代谢一样。

在此期间,它们还在不停地汲取着外界的一切生机。

洛朗本身的灵力并不强,只是他祭祀祈福的效果出奇的好,而在斯塔夫除了安倱的其他孩子当中,他又是最为果决的,这才做到了主教的位置上。

而由于他的存在,教会的计划里,还活着的人,严格意义上,只有两个。

他,和小石头。

安倱最初就是斯塔夫一定要保住的人,所以对于那些计划,他知道的并不多,而当洛朗有能力清理所有人,甚至改变教会的计划时,他早就跑到了国内。

小石头像他的名字一样,有类似宝石的作用,能极大地补充,洛朗在灵力和生命力上的不足,这才活到了现在。

然而即使有着小石头的补充,洛朗也只能堪堪维持他们两个人不受影响。

相比邦妮,她一个护身符就够了,这也是为什么洛朗从来不正面抢夺,基本只敢躲在背后一样。

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到原来的境地,自己的生命被握在别人的手中,而生活的全部意义都被严格规划,因为他和他们活着的意义,只是一颗棋子。

洛朗必须紧紧握住手中的权利和财富,才能感受到一丁点的安全,然后继续任性妄为。

“跟我说说话吧,克罗斯。”

他转过头,对着小石头哀求道。

“说些什么呢,我们还有多久,会变成那个怪物的一部分吗?”

第七十二章 守夜人公告

“要不然说说龙三吧,你们不是聊得很开心吗?他妹妹,究竟是不是当年跑掉的女孩?”

“人都在你手里了,你还不知道吗?”小石头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冷冷的,说不上刺耳,也说不上温和,甚至不马上回答,你都会忘掉他刚刚说了什么。

“我和她不熟。”

“年纪对不上,当年,她跑出去的时候,已经有四五岁了,而且她体质特殊,大脑的运算功能格外优秀。容家的女孩,除了生辰特别之外,也没什么了,纯粹是她跑掉之后,教会没办法,算来充数的。”

在洛朗的印象里,已经昏迷不醒,生机丧失严重的龙三,此刻正在隔壁,悄悄拿下了墙上的杯子。

他在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狠狠地揉搓着,然后扔在了一旁。

“她果然是因为你才被盯上的。真是多亏了你呢,我们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啊,邦妮大师?”

龙三在床上继续装昏迷,这一次,却用了好久才摆平脸上的狞笑,还有周身的杀意。

风从破损的窗户里传来,卷走了他丢在地上的纸条。

上面是邦妮的笔迹,“自求多福”。

难为龙三,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还能睡着。

刚刚市中心的那个巨大的混生体,此刻已经结出了一个小小的茧,周围散落着各种废弃的肢体和器官,随着那个一人多高的茧慢慢成长,这些躯体正在一点点破碎,然后变成粘稠的液体。

无限的生机正在朝着地面上的茧涌去,而抽离了生机的那些混生体的一部分,正在飞速的经历着转变成石油或者煤炭的过程。

此前,他们还能勉强算是“活着”的生物,而此刻,所有生机断绝,他们彻底的,变成了死物。

石油依旧是有机物,但是即使燃烧起来,其中的能量,也只能是“死去”的能量,会让混生体惧怕,而被消化的最为彻底的部分,则直接碳化,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煤块。

随着茧不断地成长起来,安倱走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到后来,干脆重复了羽斯之前的状态,一口血喷出,然后栽倒在地了。

林语跑过来替他处理,他拒绝了,只是又拿出了一管肾上腺素,不顾林语的制止,打进了自己的身体。

“不管前面发生了什么,一定和盛爻身上带着的东西有联系,我能感觉,有什么想从死境过来,那边能做到的,只有盛爻了!”

林语把逞强的便宜师弟背了起来,行动力再次大减的队伍,努力的提高了前进的速度。

可惜,这一路上,他们要克服的实在太多。

本来在茶园附近的时候,生机断绝,只会让周围的土地上一无所有,然后慢慢龟裂变形,有些像西部缺水的宣传画,还有沙漠的结合体。

但是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市内,地面上摆着的,开始变成一层一层的头颅,手臂,大腿,躯干,或者更为细微的,五官和内脏。

腐烂的气息混杂着浓烈的血气,全方位地刺激着他们的每一个感官。

如果只有骨头也还好,权当是踩在一片石头上就好,但是,其中的一些,还带有柔软的触感和温度。

甚至当他们踩过一片又一片的眼球的时候,脚下除了柔软的触感,还能感受到轻微的爆裂声,以及浆水流淌的声音,

在一片滚滚的眼球中,留下了他们深深浅浅的脚印,每一个脚印里,都是踩扁的眼球,里面流出各种颜色的液体,有些是血液和组织液,有些,则是蛆虫和细菌的身体部分,或者分泌物。

更严重的,就是这些东西变成的肉糜。

在它们彻底死去之前,这些眼球曾经短暂的,组成了一个以蛆虫和菌丝为神经元的,小型的生物吧。

他们此刻的经历,就像是不就之前,三娘和老头子穿过靺鞨神庙的地道时,所经历的东西的升级版。

不过,此刻那个地道显然安全得多,也明显看上去温馨的多。

比如老头子就很识趣的,退了回去。

本来他刚神殿出来,身心俱疲的,准备回家,却突然觉得那里不对劲。

他环视四周,确认没有任何明显的危险,这才准备朝山下走。

刚要抬脚,神经才有些迟钝的察觉到空气中的,粽子诈尸之后,会飘出的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立马朝后退,想找到粽子的所在,避开它,收到的,却不是疯狂扑上来的粽子,而是绝对的寂静。

生机了然的那种寂静。

进退两难之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山间,不断地回荡着,吓得老头子差点摔在地上。

他低头看,却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

一通翻找,才发现三娘留在他背包里的手机。

匆匆看过守夜人公告板的消息,他转头就跑回了神庙,然后开始疯狂的翻找上面给出的名单。

自己没什么事,可是盛爻,她怎么办啊?

三娘的手机里,是守夜人公告栏,发给所有守夜人的一封长信。

“看到消息的守夜人,立刻停在最近的任务点,然后阅读以下内容。”

“请保证紧急状况下,维持生命的最佳方式,并在任何不良情绪出现之前,回到任务点中,一切正常的位置。”

“当前,整个世界已经陷入了一种紧急状态当中,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我们对情况不加以详细描述。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并没有掌握完全的资料,但是,它和某些当下尚不明确的古代文明是有联系的。”

“这也就是你们在任务点中,安然无恙的原因之一。”

“一些曾经没有发生过的异变,让我们相信,人类依旧有能力度过这次难关,请保存你能保有的一切力量,如果离开任务点后,并没有极端的情绪,或者轻生的念头,请小范围的探索周边地带。”

“确认没有不正常的生物时,请尽一切可能,找到其他可能存活的守夜人,交换彼此掌握的信息,尽量在任务点中,找到你们无恙的原因。”

“我们尚未登记在案,且任务面板仍有反应的守夜人,请暂时相信他们无恙。名单如下,如果系统还能工作,或许会有更新。”

“如果不能,请尽量赶到附近的大城市,找到我们留下的物资,挑选其中还能用的部分,来寻找我们。”

“为了你们的存活,和人类的未来。”

“每个人加入守夜人,都有自己的原因,但是守夜人的存在,始终不是为了个人利益。我们和各国政府,尽一切可能将所有还未被牵扯的人,聚集在了,南极洲的冰盖之下。”

“我们将陷入集体的冰封与长眠,如果有能力,请在情况变好之后,解救我们。”

第七十三章 以万灵为茧

老头子对于外界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关心,只是疯狂的翻找着上面的名单。

看到盛爻的名字赫然在列,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

这封长信充满了官方意味,含糊不明,还想鼓动所有人去拯救世界,但是既然人类已经绝望到集体冰封,情况显然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稍微有点脑子,就会恐慌吧,老头子暗自吐槽。

但是,随着人类的撤离,外面能留下的生存资料显然不会太多,任何人在陷入这种情况之后,即使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到冰封之中的其他人。

守夜人是一个如斯恐怖的组织,老头子之前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官方为了保护文物,推到水面上的一个组织,盛爻加入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后来也就懒得管了。

只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组织,冰山下的一角。

三娘留下的信息里,提到的很多东西都被验证了。

比如南极下面的,被称作“方舟”的基地。

据说如果不考虑生存空间,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可以放在一个小岛上。

南极洲的面积绝对不小,多年来,守夜人都各国政府,小心的维护着这样一个,在任何足矣威胁全人类的灾难发生时,可以容身的基地。

整个计划时守夜人一手推动的,各国政府,基本上只是听话干活。

明面上看到的,诸如恐龙的无原因灭绝,或者玛雅人对于屠杀的不反抗,都是他们顺从于这些准备的原因。

但是守夜人看到的,远不止这些。

他们才是真正书写历史的人,并且,他们会决定民众能看到的,究竟是多少历史。

文明和科技的断代,让无数真相,被封土堆层层掩埋,守夜人一点点探索,一点点修饰,最初的他们,真的只是想维持一个脆弱的表象。

“但是他们看到的东西越来越离谱了,有些,甚至不能是断代或者科技解释得了的,地下埋藏着的,让太多人趋之若鹜。财富和权势已经不是一些上位者所追寻的,他们在地下,甚至找到了永生的线索,甚至是,神明的存在。”

三娘的声音,似乎又回响在老头子耳畔。

“我进去的时候,只想找一个,我自己的真相,谁知道,这棵树的根系太深,教会逐渐式微,但是守夜人这边挖到的东西,他们又迫切需要,只好用一些超自然的存在,来交换。而守夜人乐得其成,顺便利用教会,解开他们的困惑。”

看着三娘手机上的地图,老头子深切地感受到,在面对这一切时,他自己的力不从心。

那些上位者和他们的拥趸,将各自的所需寄托在一次次利益交换之中,每个人是否得到满足尚且不说,底层的,只想从中混一点油水,甚至只想安然度日的人,却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手机上的,还可能活着的守夜人的亮点,渐渐和之前的星图相重合,二十八颗星宿的分野上,一张八卦图缓缓显现。

不了解的人,可能永远不会把这些古墓联系在一起,天南海北,各个朝代,看似毫无关联,埋葬的不全是王侯将相,倒也有些贫苦书生,甚至各代高僧的舍利塔。

那些混杂在里面的唐三彩,还有各种墓龛里的雕塑,都可能随着时间和盗掘散落各地。

从没有人探究其中的真伪,老头子也不想。

他下定了决心,要把一切,都带进自己的棺材。

既然盛爻的光点没有灭,这把老骨头,就拼一回,给她一场安稳。

他拿出登山镐钉死在地上,取了登山绳,一头系在腰上,一头绑在登山镐上,然后,有些决绝的,走出了神殿。

外面的空气依旧污浊不堪,石块都破随着,远处苍翠遒劲的群山,此刻泛着一股枯槁的破败。

安静的世界,没有一丝声音,而地面的积雪都泛着诡异的颜色,红色是底色,黑的绿的混在在一起,像是多年未洗的调色盘。

本来老头子已经接受了,三娘离开了这个事实,然而,此刻,巨大的背上突然涌上了心头。

不光是三娘,还有这些年,一个个离开的老伙计们。

“咱们这伙人,一个也跑不了,注定不得好死!”

散伙饭没吃上,老大约他喝最后一顿酒的时候,这样告诉他。

分别的时候,有辆运硫酸的车翻了,直接压在了老大身上。撞击和磨损,再加上车里飞速窜起的火苗,硫酸直接腐蚀了钢瓶,从车里,浇到了他的身上。

这种情况下,直接死了还是好的。

最可怕的,是抢救了过来,却变成了类似人彘的存在。

拆纱布之后,他去看老大,老大反反复复,只有破损的喉咙,说着三个字,“杀了我”。

老大一辈子活得体面,努力的,让自己别那么像个盗墓的,到最后,却连体面的死掉,都是奢望。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挪到窗户上的。

护士觉得,大概是,用头和嘴一点点咬着栏杆,挪过去的。

但是老头子刚刚走出住院部的大门,一大坨焦黑的,布满疤痕的肉,就在他的面前摔烂了。

血液和脑浆崩了他一身,面前破碎的尸体上,还有各种寄生虫爬了出来。

老大的那双眼睛,就直直的盯着他,至死不休。

那双不瞑目的眼睛,现在似乎就出现在了,老头子周身的每个角落里。

“我们是被诅咒的!诅咒!诅咒!”

老头子开始疯狂的咆哮,他甚至真的觉得,这一次,就该轮到他了。

一张张人脸飘过去,不光他们这伙人,甚至住着他们房子的那家人,都是这样。

本来那么美好的小日子,他眼前再次浮现出那种惨状,恨不能自己替他们承受起来。

他滑倒在地上,拼命地用头砸向地面,不把自己弄死,决不罢休。

鲜血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老头子的意识更加模糊起来。

就在无边的绝望,堪堪把他吞噬之际,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把他狠狠地,拉回了神殿之中。

拉力太大,他直接撞晕在了墙上,却停下了自残的行为。

这个时候,几乎断绝了的信号,终于把他的消息,传到了盛爻的手机上。

邦妮没有打开,在看过守夜人的公开信之后,她已经被庞杂的信息和复杂的现状所淹没了。

守夜人在撤离之际,通过一些手段,保存了一些物资。

托之前摩托的福,他们很快找到了一批物资,这让他们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也离市中心的那个茧越来越近。

所有的混生体都已经死去了,保存完好的无机物,也都几乎不能以动能的方式驱动。

本来极为剧烈的地震,突然停了下来,在一阵杂乱的声响之后,整个城市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慌乱的呼吸声还有心跳。

那个茧像是在呼唤他们一样,不断的吸引着他们前进,但越靠近那个茧,安倱就越虚弱,终于,在距离它还有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他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扯开一样,整个人分成了两半,然后消失在了当场。

第七十四章 再见鬼胎

不算不远处的洛朗三人,地面上,还能正常行动的,就只剩下了方良和盛爻。

对面的三个人状况显然很糟,龙三在床上,本来还能正常的生存,随着那个茧的生长,这时候的他,已经近乎昏迷了。

小石头整个人都已经极速地消瘦了下去,洛朗死死勒住他,身体里却几乎没有更多的力气。

他脖颈上,一串镶嵌着各种宝石的项链,光芒也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这边邦妮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她只能勉强行动,安倱被整个扯开的时候,她连伸出手都不能做到。

一旁的林语,也基本上是靠着肾上腺素,还有邦妮的扶持,才能坚持下来,这会的消耗,已经让他都快没了人样。

相比而言,居然只有方良,依旧行动自如,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机器人对着那个茧,又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震惊。

“安倱!”他先是转过头,对着安倱消失的方向,极为凄惨的大喊了一声。

然后像是不能控制自己一样,颤抖着,回过头去,看着那个茧。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邦妮一边挣扎着从一股无力感中挣扎出来,一边庆幸,自己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了。

——和龙三相比,显然方良的问题更大。

她本来以为一切都是洛朗在搞鬼,现在却能更加肯定,这么浩大的声势,十个洛朗也搞不出来。

她的思路被身后的一声咆哮打断了,就在刚刚安倱消失的地方,空间似乎被凭空撕开了一样。

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那只手已经瘦弱得不成样子,上面的青筋暴起,显现出一种近乎纯黑的颜色。

随后,是形容枯槁的盛爻。

她全身的血肉,似乎都集中在了腹部,在那隆起了一个巨大的包。

好像怀胎十月,即将分娩。

盛爻目眦欲裂,眼眶里尽是通红的血丝,极为可悲的是,她此刻的神智居然是清醒的。

在方良更为标准的震惊声中,他背上的羽斯,慢慢走了下来。

所有她放出去的蛊虫,一点点脱离了地上近乎碳化的混生体,回到了她的身边。

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甚至有些威严的眼神,看向了林语。

“林语,你学过西医,剖腹产,可以做吗?”

此刻的羽斯,和之前的她相比,简直突然变了一个人。

虽然是这一任的女祝,但是她一向也是活泼的,这时候,却突然空灵了起来,甚至好像下一秒就要殉道一样。

“如果不快一点,盛爻一定会被吸干所有的能量,然后死去。”

“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邦妮咬着牙问了出来,她能感觉到,她留在盛爻身上的诅咒,还有一半暗巫的力量,正在飞速的消耗着。

“有人抹去了神子和神后的身躯,他们的灵魂分别寄居在两处,正在缓缓的,复活。”

说着话,她身边的蜘蛛已经架起了一张巨大的网,将盛爻固定在上面,盛爻终于昏了过去,还能少受些折磨。

林语颤颤巍巍走了过来,那个鬼胎用盛爻的血肉,重塑了身躯,此刻正在她的肚子中央乱窜。

一个不小心,它甚至会直接扯破盛爻的肚子,破壳而出,然而现在的状况也是极为不妙的。

它随时可能扯断盛爻的,任何一部分内脏。

林语拿出了他的刀,却怎么都下不去手,身体的急剧消耗,让他的精神也变得极为脆弱。

之前是靠着邦妮的护身符,再见到混生体的时候,他没有吓得当场晕过去。

此刻,却又要把刀拿在手上,无数闪着火光和血色的画面,一点点在他的眼前闪过,他近乎要昏厥在当场。

邦妮在林语背后,看着他纠结的表情,极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盛爻纠结在一起的五官,还有只剩骨头的身体,闭上眼,一狠心,直接把那边受了枪伤的胳膊,掰断了。

方良有一次发出了恰到好处的惊呼,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邦妮,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之前的枪伤,将她的灵力阻碍在一处,不能联通,之前用蛊虫麻痹,效果却并不好。

而且那伤口已经在上一次扩大了不少,蛊虫近乎没用了。

她感受着一点点回归的灵力,对林语开口道,“你把眼睛闭上,什么都不要想,握紧你手里的刀。”

他们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这边,却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那个巨大的茧,已经缓缓地裂开了。

而茧的后面,本来该是建筑的地方,凭空多了一座面目模糊的神像。

一道极为温柔的光,打在那个缓缓开裂的茧上,像是爱人在耳边,轻声的呼唤。

盛爻的手机缓缓亮了一下,但是邦妮没有注意。

老头子的第二条消息,就这样被错过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是翻看盛爻的我所在。

安心之后,才开始从头到脚,疼了一个遍。

同样浑身难受的,还有正在和木木对质的姜小白。

“你现在这样,过去了能做什么我说了没事,你先在这带着,怎么就不听话”

木木回应他的,是他胳膊上的,三道血印。

林语闭上眼,周围的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邦妮拼着最后一点力量,屏蔽了他心中所有纠结和惶惑的来源,让他能精准的,切开盛爻的肚子。

那鬼胎正静静躺在横膈膜下方,险些穿过膈,直达胸腔。

好在,邦妮留下的,暗巫的力量,比盛爻的血肉更有吸引力,否则,盛爻早就成为了它的养分。

那个鬼胎被取出的的时候,倒是比正常婴儿大了很多,此刻已经不再是之前青紫的颜色,白白嫩嫩的,居然还有些可爱。

那个小小的鬼胎,刚一接触空气,立刻瑟缩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并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虽然离开了盛爻身体里,充满养分的环境,他有些舍不得,但是,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风,将他轻轻地托起来,朝着远方,那个模糊的神像飞了过去。

林语还没来得及缝合盛爻的伤口,她居然已经自己恢复如初了。

当初邦妮把暗巫的全部力量,用作诅咒,封印了她体内的尸毒,此刻,鬼胎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在她的身体里复生了,诅咒虽然还在,却是将那暗巫的全部灵力,都封在了盛爻的体内。

她很快,就恢复到了身体的巅峰状态,甚至状况更好。

如果从灵力上比较,此刻的邦妮,都有些不如了,她在接受所有巫者的灵力时,先是封了一半在盛爻体内,剩下的一半,她却没有全盘接受。

第七十五章 全民的,噩梦?

在她的身体,加速成长到,和盛爻差不多同龄的时候,她就已经封住了自己全部的灵力,还有附着在那些灵力上的,所有巫者的记忆。

尽管午夜梦回,她依旧能听见,无数枉死的怨灵,在她的耳畔,不停的哭嚎,但,其他的,却是实实在在,被死死地封印住了。

然而那些汹涌流入的灵力,将她的身体,改造成了一个容量极大地罐子,即使不主动修炼,罐子里,也在不断吸纳外界的灵力,这些灵力不经疏导,日积月累,终于变成了一件大麻烦。

也正是这些大麻烦,引着盛爻,把她拎到了林语的面前。

即使记忆已经十分淡薄,她还是对过往难以放下,耳畔时时响起的咒骂,更让她恨透了自己的出身。

在自立更生之前,她一直“死乞白赖”地,受着老头子和盛爻的照顾。

盛爻投身了一个,九死一生才能暴富的行当之后,她实在不好意思索求无度,什么零工都做,什么苦都吃,打着减肥的旗号,每天靠着一个馒头,终于捱到了毕业。

金九银十,校招会上,也不知道嘉怡看中了她什么,把她招了进去,过了作为职场新人,最为黑暗的一段日子。

在第五次考研没考上之后,她买了张特价的机票,飞到了安倱面前。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回去之后,她终于和自己妥协了,狠下心来,借了盛爻的一套元青花碗,开了蝶语。

三个月之后,她给盛爻还了五套元青花。

盛爻接过来的时候,一直以为不是前朝打造的,是前天打折的。

但是她仔细鉴定了之后,终于发现,邦妮可能去抢了银行。

这种妥协已经是邦妮最大的让步,巫者,在中原重出江湖,却不再做任何人的卦师,不买黄纸朱砂不画符,不算生辰八字不定穴。

连何欢这个名字,她都彻底抛弃,抱着硕大的水晶球,努力地当好各路富太太的,吉普赛神婆。

所以要她主动修习灵力更是不可能,现在盛爻身上剩下的灵力,已经是她的几倍。

她和那些暗巫的纠葛,从他们第一天来到她身上就有,此刻的盛爻,虽然依旧神智清明,对于发生了什么,十分之懵,邦妮却依旧很是头大。

就在这个时候,安倱慢慢从刚刚消失的地方,走了回来,他的身体两边,生长的不是很对称,形貌有些吓人。

然而这幅形貌,还没出现多久,就又一次消失了。

“主神说,先把他留在那头,晷境的门,还不能关。”

羽斯眼神空灵的,看着前方,正在指挥手下的虫子,吐丝纺纱,她并没有理会一脸疑惑的众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开始继续了手上的活计。

其他人还想说点什么,却好像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禁锢,只能僵立在当场。

随着各种蛊虫的分工合作,再加上羽斯的祝词,一套极为隆重的礼服,已经被制作完成,羽斯双手虚托起那套礼服,然后,双膝跪在了地上。

随着那套礼服升起的,还有地面上的无数光点,像是走马灯上,破碎的每一面,正在一点点回归,连成一个悠远的故事。

年轻的利亚斯,在睡梦中,见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虽然模糊看不清五官,那个男子身上,却有着一种让她着迷的气息。

她醒来之后,把羞怯的故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很少见的,没有和她调笑,而是慎重的,把事情上报给了长老会。

于是,利亚斯成为了下一任的女祝。

人们只当神启选择了她,却不知,她同样,恋慕着神。

传说每任女祝都是九黎族中,最为虔诚的一个人,她却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每晚都在梦中,热切地呼唤着那个男人,虽然大多数时候,那人只是远远地,连面目都看不清楚。

他于其他人而言,是神,对利亚斯而言,却只是一个神秘的男人。

她有无数的话要和他说,有各种问题要对他问,在她小小的世界里,他就是他的全部。

而随着年岁的增加,这份依恋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的,成长了起来。

那人出现的次数,也随着她的依恋,而越来越多,她也就更加的,想要靠近他,和他亲近。

少女的心事越来越多,她却觉得,那些对他而言,都是亵渎,那人的存在,对她,就是精神的极大慰藉。

每一次,他对利亚斯的回应,给她带来的快感,超越世上的一切感觉,从前交好的女伴嫁了人,羞红了脸和她聊着各种愉悦的感受,她都不屑一顾。

那人不需要做别的,只要出现,陪她呆一会,她就比什么都要快活。

这样的快活,让她更加的感恩于他的存在,更加坚定对他的信仰,也让利亚斯找到他的信念,更为坚定。

终于,在那次祭祀中,她有了一次,在现实中,接近他的机会。

于是利亚斯留了下来,刚好将军家的小女儿,因为和亲的缘故,投水自尽了,利亚斯就化作她的面貌,住进了将军府。

将军的幕僚中,有位能人,他知晓了利亚斯的身份,一番接触之下,他告诉了利亚斯一种,能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方法。

彼时正值盛唐,人人都以为,各处的能人异士,尽在长安,却不知,他们悄悄在各地,谋划着一件惊天的伟业。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什么,利亚斯都毫无怨言。”

就这样,年轻的女祝加入了他们的计划,并且,超乎她预料的,拥有了一个孩子。

华胥氏踩了巨人的脚印,生下伏羲,宫女碰到龙涎,产下褒姒。

而利亚斯在诵经之时,突然,有了这个孩子。

瞒是瞒不住的,一个要送去和亲的公主,居然坏了孕,将军府上上下下,将她用各种封印关了起来。

利亚斯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反抗,直到被钉死在棺材里的那一刻,都以为自己中了歹人的圈套。

在那之后,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她终于在那个巨大的茧中,重新张开双眼,而自己的孩子,完完整整的,躺在襁褓之中。

众人最后能看到的,似乎就是天空中,一个母亲的,富足而圣洁的,含着眼泪的微笑。

天空中有乐音奏响,曲调倒是很像安倱的笛子,只是这首更加悲凉,显然不是《安魂》。

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乌云,洒在了满是伤痕的大地上。

在阳光之中,那巨大的茧慢慢的燃烧起来,化作无数生机,反哺给整片大地。

安倱死去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门悄然打开,无数亡灵,从中走出,回归原本的所在。

一艘小小的汽轮,穿越了太平洋的无数波涛,来到了北极的方舟。

对所有人而言,他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是做了一个,有些长,有些诡异的梦而已。

第七十七章 女巫的静思与一脸懵的盗墓贼

“没什么消息啊,怎么了?”盛爻在沙发另一头,照镜子一样,陪着邦妮看剧集列表。

“之前在岭南,你晕过去了,守夜人面板里,他们俩发了一堆消息,但是……你自己看吧。”

邦妮摇摇头,抬手把手机递给了盛爻,盛爻无缝衔接,拿了过来。

屋子里剩下三人一猫,看着她们俩如出一辙的动作,都有些惊诧。

老头子喂完猫,戳了戳林语,“那个,林大夫,她们现在这样,没事吧?要不然,最后两样东西我都找到了,咱们是不是……”

“之前的尸毒,应该跟着鬼婴一起被带走了,她们现在这样,应该是何欢留在盛爻身上的那半灵力吧,我也说不好。”

他远远看过去,邦妮和盛爻,自颈下,蔓延出两朵类似的彼岸花,一黑一白,并蒂双生。

那是两个女孩,在北城天街最后的日子里,留下的羁绊。

“放心吧,盛先生,她们都会没事的,盛爻是个坚强的人。”

安倱在一旁安慰,目光落在那边的探险家身上,有种特别的温度。

老头子白了他一眼,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没说什么,抱着猫坐回了沙发上。

木木有些抗拒,伸出爪子来,试图挣脱,但是抬起头,对上老头子悲伤的目光,也就算了。

盛爻翻完了记录,有些疑惑,“他们俩这是干嘛啊?什么事都没说明白,就是互相说对方有问题。”

“我们试探性的问过,但是方良什么都不说。”林语接过盛爻的手机,之前邦妮发信号的时候,很难说清楚太多东西,他这才好好研究起来。

“等一下,方良之前还跟我们在一块,我们回来了,他人呢?”

安倱在桌子上随便找了点零食,递了一块橘子酱巧克力给盛爻。

盛爻接过巧克力,放进嘴里,然后和邦妮一起拍了拍膝盖。

“对啊,找他们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但是,龙三他……”林语有些疑惑,他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但是这句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有秘密,但是大家实在没有那个心力,把一切都摊开来说。

“我们上次遇见他的时候,实在不知道他在哪方,还是得找来问问。”安倱说。

“爻爻,你知道龙三他们的地址吗?”

“临走前他们也没说要去哪,你们不是说他们都回来了吗,方良估计还能找到。”

盛爻翻出一个地址,递过去,“就是之前,洛朗的预言里,他妈妈家。”

下午,林语回去上班,老头子出门买东西,盛爻想带着剩下两个人去方良家,邦妮却别有深意的笑笑,回床上躺尸了。

这倒是一天里,两个人行为差别最大的时候。

于是,盛爻就带着安倱,极为尴尬的走了。

邦妮躺在床上,轻轻摇动她的手钏。

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经历,邦妮突然觉得,虽然不停地,被各种事情裹挟着向前,但,这也是她活得最明白的一段日子了。

从她满三周岁前几天,被外祖陈沅带回何家开始,她就没有一天,属于自己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邦妮。

“归宗,入族谱。”他说的如斯郑重。

然而她大概就不应该出现在家里,邦妮第一次知道,人心能复杂如斯。

极少数人看向她的时候,目光中染上的是欢喜,大多是恐惧和憎恶,嫌弃已经是很轻微的程度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脉相连的人,原来她也有两大家族,开枝散叶,还同气连枝,连带着无数外门弟子。

家里人人都在谈论族长们的决定,关于“天地卦师”的诞生。

那个称号,小邦妮不懂,只是那是唯一一个,大家用纯粹的羡慕和喜悦说出的词,她便牢牢的记住了,当然,后来的她,宁愿永远不要和这四个字沾上关系。

她只在那时候见过父亲一面,那个明明身在壮年却老的不成样子的男人,他看着她的时候,眼中只有愧疚和爱惜,再无其他。

甚至全世界都不敢和她有所接触的时候,他“大不违”地,偷偷抱着她,带她在老宅里乱晃,带她去集市,去划船,甚至,他允许她叫他爸爸。

她至今还记得,爸爸给她买的那笼包子,热烈而鲜香,连灵魂都被烫的熨帖无比。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开心,只是一个“何先生”让她叫爸爸而已,她都觉得这个带着冷意的温情世界开始解冻了,而且,他脸上的笑意做不得假的,她叫一声,他就会笑上好久。

何欢当时不明白为什么才一天的功夫,爸爸的背已然佝偻的不成样子,而且到后来不住的咳嗽,但她本能的觉得,爸爸非常高兴。

那天一整天,一股清淡的檀香一直温温热热的萦绕在何欢鼻尖,直绕到她心里去。

她从此爱上了这股寡淡的气味,连带着那种温热的感觉,都钻到心里去。

早上五十岁晚上九十岁,爸爸带着小合欢回了老宅。

他抱着她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却还是紧紧的抱着她,生怕摔着她。

晚上他给何欢讲故事,“我呀,当了半辈子兵,上过战场,戾气也重,就是命格太轻,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遇到何欢她娘上了,居然没想着分给何欢一点。”

“这三年我一直在想你,想的都要发疯了也找不到”。

“想,就是抱着你的时候特别开心,但是怎么都抱不到”。

“何欢,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是一种花,一种特别好的花,可以免除怨愤呢。”

“我的小欢欢啊,这辈子都不要怨愤,要记得,你是来帮别人免除怨愤的,千万,不要积怨。”

“明天想去哪呢?游乐园好不好?摩天轮和旋转木马都是你妈妈最喜欢的呢。”

“说到你妈妈啊,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就像江南的山水一样温柔呢。”

“爱你啊,她当然爱你,比爸爸还爱你呢。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就见过她发一次火,他们让她不要生这个孩子,她当时就拿了把刀横在脖子上,说谁敢动她的孩子,她就……”

“你知道吗,爸爸在庙里抄了三年的经,一时一刻不敢耽误的抄经。他们都笑我,说我避世,说我怕死,怕被自己女儿克死。”

“真是笑话,那是我自己的女儿啊,我有啥好怕的?就算真为你死了,我也乐意。”

“我拎起枪就想打他们,可是打他们还浪费时间,就算了。”

“为什么抄经呢?爸爸抄经是为了你啊,以后要是我真的不能陪你走下去,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啊。”

“我抄了八万一千本金刚经,就是想着,佛祖能不能开开眼,好歹让我多陪何欢一会,再不济,给我的小何欢一个搭伴的人,就算不是我,也别让你一个人走完啊。”

“可是爸爸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欢儿不怕,爸爸到时候,在天上陪着你呢。”

此后经年,邦妮疯狂收集檀木,就是此后所有檀木,都没有那种温热的香气。

何欢不信佛,因为佛祖都不能开开眼,成全一个半辈子拿枪不拿笔的人。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们用了很久才把热的何欢和冷的紫檀分开。

“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啊。”安倱看着外面,有些心不在焉。

“嗯嗯,还挺好的。”

“你……你之前玩的那个游戏,还好?”

“啊,通关了,不玩了。”

有一搭没一搭,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把天聊成语言课的练习,生硬无比。

安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时什么样的病人都处理过,却唯独没碰上,现在这种,没话找话的情况。

“那个,你之前下斗,都碰上过什么啊?”

“也没什么,都被我砍……不是,方良他们都能处理。”

盛爻把所有的经历,都基本上说过了一遍,这会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不想维护自己的暴力形象了。

好在方良家不远,很快也就到了。

让人意外的是,家里并没有人,住在那的一家人说,方良出国前,把房子卖给他们,就没有回来。

“所以那天我们碰到的,到底是谁?”回到蝶语,邦妮对于两个人的探寻结果,十分不解,慢慢挠了挠头。

“也有可能是方良,只不过在事情结束之后,他自行回去了?”

盛爻坐在她的对面,同样挠了挠头。

“那不对啊,我们怎么回来的?”邦妮拿起桌上的零食,却跟盛爻抢到了同一包。

“可能是守夜人吧。”盛爻放下那包薯片,拿起手机。“虽然不知道,我们最后遭遇的,是什么层次的存在,但是,如果他在达成目的之后,努力让一切回复原样,守夜人就会出来收拾烂摊子了。”

“这个组织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安倱有些诧异。

邦妮突然瞪大了眼睛,“我才想起来,之前方良说,守夜人在南城的伪装是嘉怡?我毕业之后去的那家吗?”

“管理层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应该没有那么巧吧。”

正说着话,老头子推门进来了,安倱条件反射地站起来问好,老头子点头示意一下,有些奇怪的坐了回去。

“这小子怎么了,今天看见我,跟耗子看见猫似的?”他想。

“盛爻……”老头子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口,传来极为凄厉的一声喊叫。

“盛总啊!救救方良吧!”

“龙三?你怎么找到这的?”抬起头,看见颤抖不已的龙三,盛爻觉得,她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迷茫的一天。

第七十八章 大佬来求救?!

盛装打扮的木偶粉墨登场,说是回家,其实,家早就不在了。

何欢还没做好准备接受一场死亡,就被迫接受了一场殉葬。

全家人都以为天地卦师只需要一场典礼而已,愉快地接受了大长老的禁制。

自此,天下第一大派,何家堡,似乎又能更进一层了吧。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还能往哪里精进。

何欢的名字呗写进了族谱,对着宗祠三叩首。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毫无预警地砸了下来,道行高深的尚能抵挡,弱一点的,当场便化作了飞灰。

然而大长老的禁制让他们哪也去不了,只能一同帮何欢顶着天劫。

怎么可能全都是自愿的呢?

何欢,不要看,不要听,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往外跑,跑啊!

外祖想要咆哮,然而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天雷勾地火,业火无根而生,焚天灭地,来自忘川深处的哀嚎和诅咒,充斥在祖祠之前。

那些刚刚还温热鲜活的生命,就为了一个可笑的称号,在一场大火中化为飞灰。

大长老说,这是她的洗礼。

他板着她的头,强迫她看着那些人在火海中哀嚎咆哮。

然后,他生生用手剜开了自己的心脏,冰冷的血,从头到脚,泼了何欢一身。

然而他一直撑到天劫过去,才将将死去,天地之间,只有何欢和她身后的外祖。

何家堡像是联军洗劫过得的园林,好歹积年的法阵和禁制没让它化为虚无。

连带着应邀观礼的所有陈家人。

大长老一死,外祖身上的禁制也解了,外祖把和何欢死死的抱在怀里,拼命地想合上她的眼睛。

何欢的眼睛闭不上了,那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血泪成行地流了下来。

像一条鱼一样,何欢挣脱了外祖,游进了火场,跑到后头的灵堂,扛了何先生出来,然后昏死在外公怀里。

连裹尸的白布都毫发未损,何欢一身燎泡。

然后何欢的噩梦就开始了,她的灵力难以控制的飞速增长,无数知识涌入她的脑海,连带着悲伤都被挤得无处安放,想看见的不想看见的都不受她的控制。

如果不是离开北城天街前,和老神棍聊了三天,可能她早已是另一副模样。

而且绝不会比现在要好。

外祖很努力地硬撑到何欢的十六岁,早慧注定了她在同龄人中的悲哀与无处倾诉。最终还是没能撑到何欢给自己找个靠谱的人家。

临走之前,老人家很努力地告诉何欢,虽然她是大凶的命格,却也不是不可破的。

只是,她须得遇着一人,那人要有极重的命格,还要有亡命徒的狠戾,掌无数人的生死。

他还得能为她,与天地为敌。

最后,老人奄奄一息的,对何欢说,“叫我一声外祖吧。”

何欢哭了。

不受控制的灵力,让她过早的习惯于悲欢离合,人事的轮转不过是几十年的一场大梦,甚至唯物论的知识,还告诉她人究竟是来源于土壤的哪个部分,最终又将归结于土壤的那个居所。

但没有人告诉她怎样处理感情。

哽咽着,她应了老人的要求。

久违了的那种剜心剥骨的痛楚又蔓延在她的四肢百骸,她突然感觉自己周遭所有的空气都被挤走了,连带着她支撑自己爬起来的力气。

从北城天街回来之后,她把很多东西都死死封存起来,直到这一刻,才被冲破了封印,像是一场狂风暴雨,席卷她的脑海。

不过还好,从天而降的密密麻麻的雷暴来了,让她彻底失去了意识,然后,有什么东西像是在她的脑子里扎了根,却难以描述。

——天地卦师,结姻而生,测天地气运,集百代之大成,挽狂澜于乱世,天命孤绝,六亲淡薄,睹至亲亡,可窥天机。(《何家家谱卷首》)

于是,第二天盛爻推开门的时候,何欢依旧保持着前一天的姿势跪坐在外祖的床前,一动不动。

也多亏盛爻不靠谱了一辈子的老爹,他在战场上认识了何欢他爹这样一个靠谱的人,好歹混到人家里挂了个外门弟子的名号,虽说后来自己走歪了路让人撵走了,这才结下了这桩因果。

这样,何欢被颤抖着扶起来的时候,不至于无枝可依。

“你们俩手上那条线,倒是越来越近了哦。”邦妮轻轻笑了起来。

“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啊。”安倱看着外面,有些心不在焉。

“嗯嗯,还挺好的。”

“你……你之前玩的那个游戏,还好?”

“啊,通关了,不玩了。”

有一搭没一搭,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把天聊成语言课的练习,生硬无比。

安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时什么样的病人都处理过,却唯独没碰上,现在这种,没话找话的情况。

“那个,你之前下斗,都碰上过什么啊?”

“也没什么,都被我砍……不是,方良他们都能处理。”

盛爻把所有的经历,都基本上说过了一遍,这会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不想维护自己的暴力形象了。

好在方良家不远,很快也就到了。

让人意外的是,家里并没有人,住在那的一家人说,方良出国前,把房子卖给他们,就没有回来。

“所以那天我们碰到的,到底是谁?”回到蝶语,邦妮对于两个人的探寻结果,十分不解,慢慢挠了挠头。

“也有可能是方良,只不过在事情结束之后,他自行回去了?”

盛爻坐在她的对面,同样挠了挠头。

“那不对啊,我们怎么回来的?”邦妮拿起桌上的零食,却跟盛爻抢到了同一包。

“可能是守夜人吧。”盛爻放下那包薯片,拿起手机。“虽然不知道,我们最后遭遇的,是什么层次的存在,但是,如果他在达成目的之后,努力让一切回复原样,守夜人就会出来收拾烂摊子了。”

“这个组织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安倱有些诧异。

邦妮突然瞪大了眼睛,“我才想起来,之前方良说,守夜人在南城的伪装是嘉怡?我毕业之后去的那家吗?”

“管理层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应该没有那么巧吧。”

正说着话,老头子推门进来了,安倱条件反射地站起来问好,老头子点头示意一下,有些奇怪的坐了回去。

“这小子怎么了,今天看见我,跟耗子看见猫似的?”他想。

“盛爻……”老头子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口,传来极为凄厉的一声喊叫。

“盛总啊!救救方良吧!”

“龙三?你怎么找到这的?”抬起头,看见颤抖不已的龙三,盛爻觉得,她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迷茫的一天。

第七十八章 对决!女祝VS主教!

对于不请自来的龙三,老头子的愤怒简直超过了林语。

一直到盛爻带着一众累赘,托运了行李过了安检,他的声音都环绕在几个人耳畔。

“爻爻啊,咱不去不行吗?之前去岭南,就是打算收手,咱……”

可惜,他自己也知道,劝不住的。

“老啦,老啦,以前不顾一切往外跑的是我们,这回倒好,还得追着别人,求人家留下来。”

木木在他旁边嚼着鳕鱼条,深以为意的,把满是油腻的爪子,拍在了老头子身上。

“行啦,老猫,现在就剩咱老哥俩啦,孩子们有自己的事,他们的帐,也还不能总让我们来算。”

木木突然顿了一下,嘴里的肉,却有些嚼不动了,干脆往后一倒,四脚朝天,躺在了老头子怀里。

老头子挠了挠他的下巴,“我说,当只猫是挺好的啊,没想到,你都学会耍赖了。”

“哟,老哥哥,没想到能在这看见你啊,三娘,最近还好吗?”

老头子抬起头,对面的老李,还是之前火车上的打扮,只是声音,却有种说不出的冷淡与威严。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吧。”

老头子转身就跑,身后的人却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跟我装傻,三娘的公告板是在你手上吧?她带的东西呢?”

渐渐地,周围各种等着过安检的,普通人一样的群众,朝着这边聚拢起来。

外界看上去,却像是正常的拥挤。

“干嘛?先礼后兵都没做完,就直接要群殴吗?”

“那要看看,你是不是配合了啊。”

一圈人围着,空气都有些不太畅通,木木极其不耐烦的拍了拍爪子,看老李没有放人的意图,干脆,上爪子,狠狠地挠了一下。

老李吃痛,对面的猫摇头晃脑的,好像在示威,檀木铃铛叮当作响,着实气人。

“好啊你们……”

他刚要发狠,却怔怔的发现,对面的一人一猫,突然消失了。

干净利落,空气里,甚至没留下一个,“没有猫的笑脸”。

这边的插曲,上了飞机的盛爻一行是不知道的。

依旧是四人组加龙三。

“不是,安倱中二病晚期非要跟着也就算了,你俩这算什么啊?林语你年假一年休十八回?”

“我今年年假还没休啊,”林语笑笑,转头看向窗外。“再说,方良的病,我比较熟,外面的大夫不敢用药。”

——而且,如果龙三真的是,那个人,你们可怎么办啊。

“嗯,我想跟着,你们指不定碰上什么呢,我就跟来了。”

盛爻有些无奈,却对这样的组合,多少感到了些安心。

她靠在椅子上,拿起一本书,旁边的邦妮也是如此。

“话说,小欢子,你联系过羽斯吗?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九黎族彻底避世了,岭南那边,教授他们的考古就挖出来一层,下面的部分,根本就不存在,就好像我们之前碰到的东西,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邦妮无奈摇头。

“但是……我们确实拿到了又一块尸玉啊。”

盛爻低下头,隐隐有些担心。

从岭南到柔然,一块又一块尸玉的发现,还有两个地方相似的构成,以及各种物种拼合成的新的物种,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一切串联起来,她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线头。

“唐朝……当时发生了什么?”

她刚要打开手机,飞机却已经起飞了,只好暂时按下了自己的疑惑。

但是,有这个疑问的,却不只她一个人。

在老头子看到的那份名单上,除了盛爻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刻,退出了守夜人。

他们中的一部分,像老头子一样,选择了归隐,另外一部分,则开始疯狂的联系彼此。

“确认过了吗?那些保证退隐的人,东西都交出来了,不会搅局吗?”

男人高踞在硕大的椅子上,俯视着下面躬身站着的两个人。

“是的,现在只有两个人我们还没有联系上,三娘和盛爻,但是据守夜人的动态,三娘可能已经死亡,盛爻今天下午已经飞往国外,不知道是否不会参与。”

“很好,先下去吧。”

两人转身要走,后面却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小石头,你留一下。”

小石头躬身留在原地,低垂着头,看不出眼中的神情。

等旁边的人离开之后,椅子上的洛朗终于开了口。

“这么久没回来,也不陪我聊一会?”

“和您呆的时间长了,他们会起疑的。”

“身体恢复了吧?”

“龙三已经找到了他们,应该取得信任了。”

“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情况,计划完成之后,要不然……”

洛朗难得没有撒娇,有了一种很郑重的语气说话,小石头却很快打断了他

“老师还在的时候,计划就已经把我排除在外了,现在是你在负责,当然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那……”

“我该走了。”

小石头再次单膝点地,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倒是不疾不徐,只给洛朗,留下了一串空荡荡的回声。

“到时候,你们会后悔的。”

洛朗拿出了他那串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项链,轻轻地抚摸着。

如果邦妮在这,她一定会诧异,那些宝石内部,居然都封存着一块尸玉,而且蕴藏的能量,远超他们所得到的任何一块。

“他们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是九黎的神,一定会对你降下惩罚的。”

在他椅子背后的十字架上,盛装的少女被挂在一个米字形的架子上,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

“如果你的神还能发挥作用的话,为什么,你会被我抓住呢?我的,小美人儿?”

洛朗走到羽斯下面,挤出一个妖艳的笑容,死死捏住了她的下巴。

“如果不是蛊母身上的东西,你觉得,你还会活着?”

“收起你恶心兮兮的表情,有能耐你现在就弄死我!”

“跟安倱在一块的时候,你真该多学一学,你让我弄死你我就弄死啊?”

洛朗甩开羽斯的脑袋,拖着他巨大的袍摆走到一旁,到了一点猴儿酒,珍惜地抿了一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

第七十九章 会一会外国粽子

“是吗?那你大摇大摆的,就这么在我面前喝酒,也是很有勇气了啊。”倒吊着的羽斯突然笑的十分灿烂。

“怎么?有问题?”

“奉劝你一句,正面对决,始终不是你的强项,不如躲在后面,悄悄用点你的小算计,说不定,你还能得到你想要的。”

洛朗对于羽斯的话,有些不屑一顾,可他刚刚想反唇相讥,却觉得全身上下奇痒无比,而且浑身都在发热。

他有些忙乱,却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只好甩掉了他过于冗杂的袍子,只剩下里面单薄的几件。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低下头,自己看吧,我说过啊,敢在女祝面前吃东西,十分有勇气。”

羽斯挣断了手上的绳子,收回了放出来的虫子,轻盈的跳到了洛朗面前。

“更何况,我已经拿到蛊母的传承了啊。”

洛朗已经不敢动了,他身上的每一块血肉,都在一点点飘落下去,像是蛇蜕皮时,不小心沾染了一些肉块。

而骨头里,有许多柔韧的菌丝,正在一点点朝外钻着。

“你以为我没有后……”

洛朗还要说些什么,面前突然卷起一阵狂风,羽斯就这样,变成了一群蜘蛛,四散纷飞,消失在了原地。

另外一边,被封印多年的何家堡里,老头子正在院子里晒猫,地上却突然密密麻麻,爬来了一堆蜘蛛。

它们层层叠叠罗列起来,堆成了一个身上缀满银饰的少女。

“感谢先生相助,以后的日子,还要多多叨扰,但府上禁地,羽斯绝不涉足。”

木木抬起爪子,挥一挥,老头子给他又递过去一块鳕鱼条,羽斯行过礼,也就退下了。

“手吗?”

洛朗僵硬着说完了后半句,轻轻转动了一下,快从骨头上掉下来的戒指。

“我还在这是因为懒得动了,还有什么事快说。”

小石头的影像投映在前方的墙壁上,应和着彩色玻璃的光,在空荡的大厅里,看上去像一个幽魂。

但是他很快就难以淡定了,“你,你怎么了?”

“圣……水……”

洛朗的嘴唇已经干瘪了,他浑身长满了长毛,却丝毫不敢移动,生怕自己的哪块骨头掉下来拼不上去。

小石头很快带着大罐的圣水来了,整罐的圣水浇灌下去,像是盐酸泼在了大理石上,蒸腾出阵阵血雾。

洛朗整个人不住的哆嗦着,但是哆嗦却让更多的肉块掉下去,小石头面无表情的浇着,看上去毫无波澜,眼眶却不住红了。

“我还以为九黎和柔然差不多,没想到啊。”

“值吗?”

“等到我们的计划完成的那天,你就知道值不值了。”

“明明打不过……”

“我没想抓着九黎那丫头,你看——”

说着话,洛朗举起了稍微好了点的手,老头子和木木的影像,随机出现在前方的墙壁上。“有一件事,那个丫头说的很对,我还是适合,躲在后面。”

另外一边,盛爻一行下了飞机,龙三的线人已经帮他们准备好了装备。

“哟,ak啊,老朋友。”邦妮把枪甩上了肩膀。

林语挑了两把手枪带上,然后就到一旁开始发短信。

安倱一边拿着装备,一边看着林语,“怎么,有什么事吗?”

“啊,也没什么,就是我们科室,新来了一个小护士,岭南那边调来的,本来应该我带,这不直接出来了吗,有啥不熟悉的,她还是得问我。”

说着话,林语的眼睛一直偷偷瞄着邦妮,但是那边全无反应,背了枪,开始和龙三了解情况。

“大致我都跟你们说过了,就是我们去一个金字塔探险,结果所有人都折在了里面,方良他……应该还算有救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让你的线人把这批子弹头都换掉。”

“怎么?子弹不会有问题的,我……”

“换成银子弹。”

“银子弹?!怎么?我们要去打僵尸还是吸血鬼?”

听到这三个字,安倱直接窜了过来,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他本来跟林语尬聊小护士,但是除了那个小护士精湛的缝合技术,也没啥好聊的。

“缝合好的,去外科啊,来儿科做什么,肯定是……”

林语被安倱果断的抛弃了,他在小护士的外貌上着重作了突出,可惜,邦妮视若无物。

“外国粽子啊?不知道能不能听我话。”

盛爻对吸血鬼的印象,还停留在美剧里,萨尔瓦多兄弟俩的脸上,想想她遭遇过的,各种恶形恶状的粽子,突然也有了点兴奋。

“一个个别高兴地太早啊,尤其是盛爻,你要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赶快跟我说。”邦妮看着众人郊游一样的眼神,有些无奈。

“怎么了?”

“以后跟你详细说,现在,”邦妮故意停留了一会,众人都有些紧张了。

“我们来抽张塔罗牌吧!”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塔罗,展开成扇形对着众人

“停!收了神通吧!”盛爻求饶。

安倱有些疑惑,倒是林语,极为顺从的拿了一张牌。

“这个是,逆位的,死神?”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牌。

“啊,起死回生,在事业上……”

“别说话,千万别说话,我们赶紧走,方良还等着呢。”盛爻捂住了邦妮的嘴,邦妮反手敲她,手里的牌却掉了出来。

捡起那张女祭司,她无奈的收回了牌,“真是的,之前不是就不准了一次吗。”

“好啦好啦,之前准备银子弹是有原因的,之前有一些关于这边的传说,我从来没在意过,但是在柔然和岭南碰到的东西,让我觉得,这里面还是有些可信度的。”

“美剧tvd里,提到了吸血鬼、狼人和女巫,tf则讲了很多关于兽人的故事,真实的情况,可能和电视剧有所出入,但是,结合目前的请款来看,这些生物的存在,是可能的。”

“别告诉我,美剧里那些美型生物,都是之前混生体的样子。”

盛爻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又没见过,欧洲那边,血族都快被屠杀干净了,美洲这边他们行事又比较低调。”

第八十章 这吸血鬼长得真寒碜

“和欧洲不同,美洲的吸血鬼,是黑巫师献祭的结果,他们通过牺牲别人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寿命,也因此遭受了各种惩罚。”

邦妮说着,却不经意的偷偷瞟向盛爻。

“和……陈尘当初做的,有些相似吧。”

当初在北城天街,陈尘帮盛爻稳定病情,靠的就是各种动物的血液。

盛爻倒是还好,旁边的林语闻言浑身都是一哆嗦。

医祖一脉三人,这个没有传人的师叔,近乎他的噩梦。

“和电视剧里一样吗用木桩就能杀死他们”

好奇宝宝安倱却没什么顾忌,斯塔夫常年带着他在欧洲,和林语他们,只在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不好意思,是银子弹,他们献祭的时候是直接掠夺其他人的生命力,不通过橡树这个媒介。”

八天之后,几个人穿过悠长的墓道,站在了一排棺材的前面。

和中国传统的棺椁不同,这里的棺材,都像一大一下两个梯形,下底拼合在一起,上面雕刻着六芒星和古朴繁复的花纹。

“还好还好,他们现在都睡着,只要绕过去就好。”邦妮有长出了一口气,抬脚往前走。

“小心,我之前,没来过这。”

龙三在身后提醒着。

安倱突然伸出手,把邦妮抓了回来,“还记得老祭祀说的话吗?”

“守卫于此长眠,静候吾主的转生”盛爻拧亮了冷光灯,仔细的打量着四周。

“你别告诉我,他们就睡棺材里。”邦妮有些发抖。

已经快到午夜了,月光透过穷顶上的圆形空洞,照在漆黑的墓室里,突然让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不管了,赶紧进去吧,快到时候了。南北两方的星宿,都已经找到了方位,我们从旁边绕过去。”

盛爻抬头看穹顶,上面雕刻的诸天星斗,已经逐渐被对应的星光照亮,此刻看上去,居然有种别样的美感。

随着各种星斗的归位,墓室里渐渐响起巨大的,机簧转动的声音。

几个人依言从旁绕行,安倱在最后,一直盯着龙三,却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而他们完全没注意到,在机簧转动的声音之下,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

就像是干瘪的木块,在不断的撞击地面。

这间墓室离中央最近,却没什么过于麻烦的机关,几个人如履平地的朝前走着。

“再过半个小时,贪狼和破军的光照到门上,这扇门……”

盛爻低头看着罗盘,已经有些放下了防备。

“趴下!”邦妮突然拉着身边的两个人,匍匐在地,而剩下的人在听见这一声之后,愣了一会,也飞快的趴在了地上。

他们头顶,一阵劲风呼啸而过,一团干瘪如破布的东西,啪的一下拍在了他们身后的石门上。

他们慌忙向后撤,却发现后面有更多这样的东西,在星光照不到的地方,静静等候着。

而不远处,那些棺材,已经被从里面大开,上面的法兰绒上,还留着血渍,和一个小小的人形痕迹。

“这是什么东西啊!没有伯爵子爵,长得稍微美一点不好吗”

盛爻和邦妮一同叫喊起来。

棺材里爬出来的生物,干瘪瘦小,前肢极短,而后肢过长,整个脊柱弯曲的不成样子,像一只龙虾一样,佝偻在地上。

而这样的身体结构,给了他们极强的弹跳能力,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那只先锋军,是近乎飞了过来。

“他们身上是不是有毒”

林语甩出去一把银针,根根正中眉心,在那些吸血守卫的身上,留下一串黑烟。

“应该是吧,爪子和牙齿,千万别被近身!”

邦妮抬手,指着前面呢那些干瘪发黄的生物。

他们的脚趾还好,手指上指甲长的过分,卷曲成吸管的形状,方便吸食脑浆。

他们嘴里的牙几乎都掉光了,只剩下两颗獠牙,在那张只剩一层皮的脸上,显得分外突兀。

邦妮试图用火攻,都却抽不出半点灵力,只好改改用ak,对着前面就是一阵突突,可惜收效甚微。

“龙三,这子弹,是银的吗?”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多少次问这个问题了。

八天前,刚刚来到密西西比河畔,邦妮也是这么问的。

“他们联系加急做的,还有一些当地猎人的存货。”

龙三上了独木筏,把背包放在一边。

“这一段水流还算稳,到了下面就不一定了。龙三,你们当时,是从这过去的吗?”

盛爻整理了东西,坐在一旁,安倱和林语划船,倒是十分和谐。

“嗯,过了这条河,从山谷进去,就到了金字塔。雇主本来是找探险队,去找吸血鬼的,结果……就我出来了,方良,他……”

盛爻拍了拍龙三的肩膀,这么多年,他一直像一个哥哥一样,出生入死,如果不是他,盛爻可能早就折在不知道哪个墓里了。

“他们两个的话,谁都不能全信,而且,如果龙三和洛朗有什么打算,还是要提防。”

邦妮的话还在耳边,但是盛爻实在不想去怀疑他们。

“没关系的,方良他应该还没事,是吧,小欢子?”她努努头,朝向邦妮。

“嗯,我算过他的命盘,有惊无险。”

说完,她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知道为什么,出来之后,她整个人都困得不成样子。

龙三点点头表示感谢,顺手递给她一瓶咖啡。

水流渐渐有些湍急,而两边的树丛突然变得有些密集,小木筏上下颠簸着,突然转过了一个弯,而这里的水道突然变得狭窄起来。

好在安倱和林语技术不错,配合的也还算默契。

岸上几只红鹿急匆匆的跑过,喝水变得有些浑浊了。

邦妮本来正在摆弄着手里的塔罗,突然一下颠簸,摆好的排阵全都乱了。

她想也没想,直接甩了一张飞出去,在不远处的水上,炸出了一小朵火花。

“不对劲!”

邦妮当即抱起了自己的ak,其他人还一头雾水,却发现,刚刚的转弯处,几艘差不多的木筏,已经悄悄尾随在了他们后面。

扑棱棱一片振翅声,两边飞起无数水鸟。

第八十一章 胶着的一波追逃

随着水面上独木舟的增多,本来平静的睡眠突然变得动荡起来。

“什么人?又是洛朗?”盛爻举起了枪,有些奇怪。

“应该不是,我们是不是闯入当地人的地盘了?”

邦妮又甩出去两张牌,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再想抬起手,却已经没有半分力气。

后面的人渐渐能看清形貌,棕黑的肤色和羽毛的装饰,身上画满了各色图腾,倒是典型的玛雅装扮。

看见她的情况,林语也顾不上后面,赶紧挪过来,搭在她的脉上。

“应该是之前的时候,羽斯的蛊留下的后遗症,你的脉轮里很多地方不通。”

林语放下她的手,又回到安倱旁边,甩出去几根针,阻断后面的追兵。

邦妮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摇晃了几下,终于撑了起来,她努力地回想着玛雅的语言,朝后面喊道,“对不起,当地人,我们不是故意……”

后面的人完全没有和她对话的意思,一根标枪就投了过来。

她躲避着,盛爻那边已经架上了枪,“先别开枪!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盛爻一梭子子弹已经打了出去。

可诡异的事情也就在这时候发生了,那些子弹,居然没有一个打在后面的船上。

在离船不远的水面上,那些子弹都没打出水花,就静静沉了下去。

而水面下方,一个巨大的阴影悄悄游了过去。

龙三本来在船尾,一直跟着盛爻行动,这时候突然放下了手里的抢。

“等一下,船!”

盛爻低头看,他们的木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中间被开了一个巨大的洞,水正在不住的朝外冒着。

邦妮抬手想堵住那个洞,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又是半分不能使用。

后面的玛雅人叫嚣着听不清的话语,已经渐渐赶了上来。

八天之后,刚刚躲过吸血鬼的第一波袭击。

“这子弹是哪来的伪劣产品啊!”邦妮叫苦不迭。

“没关系,我的银针带了不少,看样子,应该有用。”林语在一旁轻声安抚,邦妮却不太想理他。

“你一个人也挡不住这么多啊,门还要二十分钟才能打开,他们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碰过鲜血了,我们简直就是送过来的肥肉。”

堪堪躲在柱子后面,盛爻喘着粗气,把邦妮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控制呼吸,别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存在。”邦妮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气息。

“不好意思,但是……”

龙三举起自己的手,上面的裂口,正在汩汩冒着鲜血,。

“之前在丛林里弄伤的,刚才这么折腾,又挣开了。”

林语慌乱过去,死命按住了他的伤口,又在上面缠住了一层绷带,裹上了药草。

他们回过头去,后面的吸血护卫,已经围在了龙三刚才淌出来的血渍旁,贪婪的吮吸着。

他们浑浊干瘪的眼珠逐渐变得清澈起来,里面开始渐渐泛起红光。

一个吸食较早的护卫,突然暴起,狠狠按住了身边的一个小个子护卫,长长的吸管状的指甲,直接穿透了他的前额,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背,从里面狠狠地吮吸着那个小个子护卫的脑浆。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身体渐渐不那么干瘪,渐渐褪去了蜡黄的颜色,开始恢复一些浅白。

他贪婪的目光朝四周扫视,其他的护卫却已经渐渐围成了一个圈,抵制着他的靠近。

“他们不光可以靠着吸食彼此进化,甚至还有智慧保留?”盛爻看着外面的情形,颇有些惊诧。

“当然,这些吸血护卫,都是当年流落各地的暗巫,他们堕落之后,把自己和他人的生命献祭,以此换取永生,但是,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呵呵。”

说着话,那边的吸血护卫已经达成了短暂的和谐,转而四处打量着。

他们似乎对于生气和血液无比的敏感,正摸索着,朝这边移动过来。

“还有多久,门才能打开?”

“贪狼已经归位了,只剩破军,最快,还有十分钟。”

盛爻焦急地看着手上的罗盘,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安倱拍了拍她,也是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在这种境况下,保持冷静。

“吸血护卫,暗巫……暗巫?!”邦妮紧紧的握着自己跌手钏,突然想起了什么。

“盛爻,深吸一口气,保持住,把那口气留在肚子里,朝下压!”

“什么?”盛爻有些疑惑。

“听我的就对了,快点。”

虽然有些奇怪,盛爻还是照做了。

林语又甩出几根银针,几个人转移到远一点的柱子后面,静静地,不敢惊动那边的吸血护卫。

停下来之后,邦妮调整自己的呼吸,和盛爻保持在相同的频率,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盛爻同样抬起了右手,虽然她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成功了,你现在,感觉那股气在身体里慢慢发热,然后引导着它们,朝四肢蔓延,可以想一下,”邦妮停顿了一会,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再次戳伤盛爻,然而这种时候,也没什么选择了。

“想一下,之前在柔然的时候,你用火球扔我的感觉,还有岭南城里,最后的时候。安倱,你扶住她。”

盛爻愣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存在手机里的备忘录,已经去过一次岭南了,而上面的事情,她还什么都没有做。

手跟着邦妮按照某种韵律不停地挥舞着,她的脑子却陷入了一片混沌,甚至都开始不太清醒,而她的脑海里,渐渐回荡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杂,像是要告诉她一个故事……

“盛爻!”安倱的声音,有些焦灼的回荡在她的耳畔,抓回了她越飘越远的意识。

而就在这个时候,邦妮的手,也停了下来。

月上中天,贪狼归位。

门渐渐地,打开了。

而第一只吸血护卫的爪子,已经伸到了龙三的面前。

“放飞锚!”

八天前的密西西比河上,盛爻把背包甩在了背上,对着其他人大叫。

剩下的几个人照做了,随着飞锚射出,众人终于在船沉没的前一秒,来到了岸上。

龙三轻哼了一声,空气中突然弥漫出一阵血腥味。

林语刚要帮他止血,还没等进一步处理,更多的矛就飞了过来,他们不得不开始,在丛林里狂奔。

“先出了这片林子再说,这附近都是当地人的天下!”

第八十二章 奔徙与小女巫的猜想

盛爻拿出罗盘,一边跑一边确定了自己的方位,而这个时候,后面的木筏已经上了岸。

“他们为什么对我们穷追不舍的啊!”邦妮挥手,避开了一根飞来的长矛。

“很多原始部族,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可能我们误闯了他们的属地吧!”安倱伸手扶住了有些晃悠的邦妮,“你还是少用灵力吧。”

“这附近都是丛林,根本没地方躲!东南方向似乎有大型的石碓,要不先往那边去?!”

盛爻一边低下头,躲过后面的石块和长矛,一边飞快的冲着众人喊着。

那边的龙三闷哼一声,躲闪不及,背上又被砸出了一片淤青。

林语扶着他,踉踉跄跄往前跑,而后面的土著人已经渐渐跟了上来。

“要不还是用飞锚吧?还能拉开一段距离。”

“不行,他们的都是用长矛和石块,在空中,基本上就是活靶子,还好,他们的武器应该有限。”

整座雨林因为前后两拨人的动作,变得十分热闹,各种鸟兽四散奔逃,连树木,都哗哗作响,摇动不止。

闷热的雨林里,一阵风渐渐吹了过来,味道却被并不清新,带着潮湿和腐烂的气息,让人发晕。

他们跑动着,前面的林子里,却也有各种动物朝后面跑过来。

“不对,前面也有人!”

盛爻立时觉得不对,刚要转向,林语却一个不小心,踩在了捕兽网上。

咻一声,林语登时被拉到了半空,巨大的石块和箭矢雨点一样冲了过来。

在空中躲闪不及,林语身上立刻一片殷红。

“林语!”

安倱飞快的甩出一把飞刀,那绳子却极为坚韧,短时间根本不能砍断。

眼看前后都是追赶而来的土著,邦妮也顾不上什么了,她抓住盛爻的手,一个火球甩出去,飞速烧断了绳网。

上面的林语身上全是伤口,血糊住了一层又裂开,神志都有些模糊了。

“箭头上有毒,撑着点,别给医祖一脉丢人。”

邦妮想说点什么安慰,话一出口,却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安倱把林语背在背上,众人转向另外一个方向逃跑。

而就在这个时候,第三伙土著已经从身后追了上来,近乎包抄。

“不对,我们这不是在被人追着跑吗?前面……”

邦妮话音刚落,龙三就一脚踩在了捕兽夹上。

血立刻汩汩流了出来,而且隐隐发黑,显然又是中了蛊。

还没来得及打开捕兽夹,后面土著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一些原始的乐器。

随着像是骨哨和石勋的声音响起,整个丛林都震动了起来。

刚才慌乱的鸟兽突然都停在了原地,继而,开始朝着盛爻他们的方向汇聚过来。

“我怎么觉得好像回到了柔然。”邦妮无奈的跌坐在地上,挣扎着撑起来,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眼前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这些土著居民,怎么也有控兽师?!”

盛爻和安倱费力把龙三的捕兽夹打开,林语已经彻底昏迷了,而龙三一条腿都肿着,几乎不能再走路,那边的邦妮双目昏沉,近乎要晕厥过去。

而身后三个方向,带着长矛和石块的土著人,已经一点点靠了过来。

比他们先到的,是大批的蟒蛇和美洲豹。

盛爻再次拿出了飞锚,把众人绑在了一起,然后,朝前方荡了出去。

七天之后,众人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身上的伤。

靠在火堆旁,舀起了一勺汤,林语哆嗦着喂给了邦妮。

邦妮本来不是很想接受,但是看见那边林语的样子,还是喝了下去。

她打开了手里的书,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没想到,《归藏》居然在这里。”

“《易经》三书,《连山》《归藏》《周易》,其中只存了《周易》,剩下的,都已经失传了不是吗?”安倱走过来,接过那本书,粗粗翻阅了一下。

“也不算,《归藏》在王家台15号秦墓不是出土过吗?”

盛爻递了一串烤肉给安倱,也坐了过来。

“那些都不算正统的卜算的书,在卦师这里,这三本书和欧洲的原本《圣经》一样,具有不可小觑的力量。”邦妮实在吃不下去林语递过来的食物,干脆站了起来,想活动活动。

然而刚一站起来,又是眼前一黑,堪堪稳住,又坐在了地上。

“你还没全好,别总乱动。”

邦妮又一次无视了林语,转过去冲着安倱和盛爻,“我现在实在是越来越疑惑了,美洲在历史上,一直是近乎独立发展起来的”

“直到大航海时代,哥伦布来到这里,人们才开始逐渐意识到这里的玛雅文明。”

“但是,秦汉就已经失传的《归藏》,居然能在这里发现。”

盛爻端了碗汤递给安倱,安倱递过去一个面包,两个人吃的其乐融融,几乎忘了其他三个人的存在。

听到本行相关,盛爻这才抬起了头,“对于玛雅人的来历,一直都是有争议的,很多说法都说,玛雅人是从外地移民过来的。”

“对对对,有一种说法就是,是早期的中国人,在白令海峡落潮的时候,来到了美洲,涨潮之后,再回不去,就只好在这里定居。”

安倱顺着盛爻的话接了下去,顺手又盛了碗汤递过去。

“我倒是觉得,这里给我的印象,越来越像柔然,甚至这两个地方,对于神的信仰和永生的追求,都特别相像。”

邦妮眉头紧锁,她总觉得,有一根冥冥中的线,把所有的事情穿在了一起,然而她怎么都找不到那根丝线的源头。

想起了还在蝶语睡觉的老金,盛爻摆了摆手,“哎呀,蛇的崇拜在哪个文明都有啊,人家这边的蛇跟柔然那个还是不一样,这边的蛇长翅膀,不过你说那个永生,是什么?”

“我本来以为,美洲的吸血鬼,都是后来的暗巫,以生命献祭之后,获得的不完整的生命状态。”

“但是没想到,他们可能,真的找到了那种完美的方式,而方良,很可能就是误入了他们的某个祭坛。”

第八十三章 大家坦诚点说话不好吗

“和tvd有些相似,”帮你拍了拍身上的土,勉强站了起来,“他们提到的,最完美的吸血鬼,是通过在后代中,不断产生自己的二重身,从而让二重身的死亡,来代替自己。”

“这样就可以躲开每一次逃脱轮回的惩罚,但是,真的能实现吗?”安倱靠在一棵树上,脸色有些苍白。

“需要的能量太过巨大,古时候就没几个成功的,而且,欧洲那一脉的女巫,几乎都在中世纪被烧死了。”邦妮不断的翻看着手中的书,越看,心中的疑惑就越深。

“欧洲的血族,也都是逼近成功的半成品,但是,根据这些天的推测,美洲这里,他们找到了类似阴阳鱼的法器,能帮助一个人,完成自我复制,从而达成永生。”

——但是,这种东西,真的是人力,所能做到的吗?这些人所信奉的神,真的有那么神通广大吗?邦妮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多,却没一个人能解决。

“好了,天像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盛爻看了看手上的罗盘,背上了包,带着众人,渐渐朝不远处的一座石头金字塔走去。

龙三踉跄着跟在后面,后来发现林语的医术实在高超,便也不好落后太多。

在夜幕里,那座石制的金字塔,显得十分厚重古朴,在丛林的掩映下,像一座隆起的小山。

星光汇聚在塔顶的宝石里,让它浑身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而那些星星的光芒,汇聚之后又离散开来,散入一片片棱镜和宝石之中,渐渐汇入了第二层的穹顶,点亮了上面一颗一刻的穹顶。

在这样璀璨的星河下方,总还有阴暗的地方,而盛爻四个人的手指,就一直在暗处,不停地交流着。

“所以,之前我们看到的方良,其实是他的一个二重身?”林语一边装作赶路,一边问向邦妮。

“差不多吧,但是我不知道,究竟需要怎样的能量,才能制造出这样一个二重身,而且还拥有不低的智能。”过了一会,邦妮才开始回应。

“还好,这个智能程度不高,那个方良的智能,只能让他做出最合乎常理的反应,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反应其实有些虚假。”

安倱对于他们的小手段,还不是十分熟练,要说的东西又太过晦涩,后来干脆装作柔弱,靠在了盛爻身上,这才勉强把整个句子发完。

“所以,他其实可能是某种程度上的机器人?人工智能最难攻克的,就是人类思维的多意性,而机器逻辑,只有真假。”

林语他们没有任何回应,这段内容实在超过了他们专业知识的理解范围。

不过,他们也不敢聊太多的东西,这长时间的沉默,已经显得十分诡异了。

“啊,终于走到了,爬过这九十一节台阶,我们就能到金字塔的塔顶了。”

“不能,直接过去吗,这座金字塔不是用来观测的,观测台下面还有好多层。”龙三气喘吁吁的看着邦妮,十分疑惑。

“你居然还敢相信她?!”盛爻这次是真的炸毛了。

邦妮有些尴尬的抬头看看月亮,柔然的事情她实在不想在回忆了,只好哈哈笑着。

“啊呀,别这样吗,我不是羽斯的蛊毒后遗症嘛。赶紧上去吧,一会星星的位置对了,门就开了。”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何家堡里,羽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怎么,居然还能感冒了吗?”她有些奇怪,走下床,去倒了些热水。

还没等喝下去,整座何家堡突然疯狂的震动起来,他手上的杯子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老头子的声音。

“丫头,你没在练功吧?好像出事了。”

“我今天还没练功,您进来吧,先生还好吗?”羽斯赶忙去开了门,把人迎进来。

“老样子,外面的人,好像找过来了。”老头子的脸色有些阴沉,他怀里的木木有些蔫了,耷拉着脑袋,也不动弹。

“这怎么可能,九黎不比何家,但是九黎若避世,我都找不回去,何家又怎么能被人找到?”

“我也不知道,可能,邦妮那边,不太好吧。”

老头子苦笑着,说着话,整座何家堡,又是一阵震颤。

“大人怎么了?”羽斯飞快的开始演算,“可惜,自从岭南回来,神谕就消失了。”

外面,正在不断破坏何家堡进制的守夜人们,刚刚停下手中的动作,靠在一旁开始休息。

老李一边盯着前面的那些人,一边不断地和电话里的人沟通着。

“不好意思,又打扰了,只是,我们这边,毕竟不是专业的,您看看,您能不能排除些人手来,帮帮我们?”

“你在逗我吗?人家都把消息给了你们,你们还指望我帮你们干点别的,不觉得,这样的话,人家就亏了吗?”

隔着电话,老李都能感受到另外一头的人,各种夸张的表情,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他放下了电话。

“加把劲,争取今天之前,赶紧进去。”

说完转向旁边的人,“石先生,你们那边的人,之前也都是守夜人挂过名字的,这一下子集体退出,守夜人还没跟你们算账呢,你们反倒过来跟我提要求,不觉得过分吗?”

小石头面无表情地靠在一旁,“他们手里有你要的东西,你手里有他们要的真相,我替他们来声讨,我没觉得有什么过分的。”

“我这里没有什么真相,守夜人对外修正历史,对内,却从来没有隐瞒。而且,我怎么不记得,你在守夜人的名单上啊?”

老李也不慌不忙,前面的人已经开始了新的一波进攻,他坐下来,倒了壶茶水,自顾自的喝着。

“我不过是个传话的,哪些地方意味着什么,你也清楚,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大费周折的,来拿三娘留下的东西了。”小石头也坐了下来,但身上的压迫感却一点没少。

对面的老李却也不是省油的,兀自云淡风轻,全然不理会他。

“我要拿什么,跟你没有关系吧?要是没什么可以继续谈的,你还是请回吧。”

“那这样的话,我要不要附赠一个消息,南城第一医院,新来了一个院长,对他的名字,有兴趣吗?”

小石头自己端起了一杯茶,慢慢吹着气,也不着急说话。

老李在一旁冲着杯子,却也并不着急,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看谁能拖到最后。

不时有前面的守夜人回来,报告给老李进度,外面也不断有消息传来。

但是两个人就这样拖着,谁也不松口。

直到一个小个子冲了进来,慌忙在老李耳朵旁说了什么。

老李眼睛一下子张得很大,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下去吧,杜磊。”

“很好,陈尘的事情,他已经跟你说了对吧?”

“并没有,他只是告诉我,岭南那边,又挖到了新东西。”

两只狐狸,想对着,笑的十分虚假。

第八十四章 血月临空!吸血鬼凡帕尔

“不管怎么样,消息,你还是收到了,下面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你应该比我清楚。”

小石头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准备离开。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怎么都觉得,就凭你们几个人,局势这种东西,应该和你们关系不大。”

老李在后面,不冷不淡的,又给自己泡上了一杯茶。

“那如果我说,我们凭借的,不是我们的人,而是我们找到的东西呢?一个三娘带出来的东西,就已经让你们忙活成这样,你不妨看看,我们这些人,在退出守夜人之前,都在哪个墓里。”

小石头一点点走远了,老李对他的话却有些不以为然。

“摆个空架子而已,还真以为我会怕?”

前方的守夜人似乎收到了什么阻碍,难以进行下去,大家只好撤回来,聚在一起思考对策。

老李的助手来到他身边,在他面前打开了一张地图。

“头,咱不至于吧,三娘就算拿到了那东西,地图咱这也有差不多的,实在不行,派人去挖就好了啊。”

“这上面哪个地方,都不是普通守夜人能去的,前些日子又退出了一批,咱们人手哪够啊。”

老李敲了一下他的头,“要不,冯博,你替我去?”

冯博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连连摆手,“别介,您可高看我了。不对啊,我记着这些地方不是都有兄弟在嘛?”

老李脸色一变,“有人在?都是谁?”

“大超,麻子,孙……”冯博说着话,自己就停了下来,“这不是……之前退出的那些兄弟吗?”

老李一下子全无之前不冷不淡的态度,颓然的坐在了凳子上。

沉思良久,他终于拨通了小石头的电话。

可惜电话那头,小石头正在和洛朗汇报情况,暂时,没时间理他。

“就是这样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有啊,你都不想我的?忙活那边的事情也就算了,忙完了也不回来。”

没开视频,洛朗也不知道,对面的小石头,已经把电话移开了八百米远,这样,就不用理会,随着声音,浮现出的,洛朗故作矫情的脸。

还想再说点什么,对面却已经挂了。

洛朗有些扫兴的把电话摔在了地上,并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转而进了电梯。

“啊啊啊啊,那边那个人是不是coser啊,长得好帅啊……”这是一派少女路人。

“哦哟哟,穿成那个样子出门,害臊不得啦,港的是啊,早点去看看神经科好不啦。”这是无法接受的大妈路人。

——毕竟今天要见的,是“大人物”,所以洛朗穿的也是极为隆重。

他繁复的长袍一层层堆叠起来,能用掉几十斤的金银四线,还有各色珍禽的羽毛,可惜,做出来的效果,却颇有腰鼓队和秧歌队的结合感,难为他自己,还穿得极为开心。

推开院长室的门,先看到的居然又是老熟人。

“哟,小护士?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还不错嘛。”

说着话,他已经勾起了对面小护士的下巴。

“你精神科的?主治大夫是哪个?”

小护士极为嫌弃的,甩开了他的手。

他得寸进尺的,想要再往前去,小护士已经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口袋里抽出一把手术刀,直接抵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利亚,没事,这是我的朋友。”

里间传来一个阴仄仄的声音,空气里的温度都好像降低了不少。

“哟,小师叔,我就知道您在这。”

洛朗推开利亚走了进去,留下一脸懵的利亚,愤愤的,把刀又装回了口袋。

她一边朝外走,一边拿出了手机。

“林主任,咱新来的院长简直是个奇葩,刚有个变态,他居然说是他朋友!”

上面发给林主任的短信还有很多,可惜,他已经很多天没回过消息了。

毕竟美洲的丛林里,信号太差。

从他们进入丛林开始,这已经是第八天了。

他搀着有些不情愿的邦妮,一级级石阶向上走过,略有些惊险地躲过了最高一层,就下到了第二层。

在吸血护卫的进攻之下,邦妮终于和盛爻一起,完成了一个法式。

他们随即钻进了那扇门,并没来得及注意,在他们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自中天而下,呼啸的狼群,却并没有散去。

他们渐渐爬过高耸的石阶,来到了吸血护卫的面前。

那些干瘪蜡黄的吸血护卫,正紧紧扒在那扇紧锁的门上,并没注意到身后的天敌。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对方的獠牙,狠狠穿过了他们的脏腑。

开始的时候,这近乎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狼群行动敏捷,配合有道,吸血护卫们,却一个个只剩下弹跳和撕咬的能力。

很快,他们中的一些,就被撕扯成了零落的碎块。

最开始吸食了一个同伴的那个守卫,智力可能相对其他要高上一些,他并不主动进攻,反而悄悄躲在后面,不断地啃食着同伴的碎块。

他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佝偻的脊柱也有所好转,战斗力近乎直线上升。

狼群在一次次进攻中,逐渐发现了他的变化,随即转向群攻他一个。

他却并不和他们一群缠斗,跑的远远地,渐渐打破了对面的封锁。

“啊呜!~”

随着一声惨叫,战局发生了扭转。

那是一只较小的狼,还有些鲁莽,再一次配合失误之后,他反而又一次冲了上去。

獠牙又一次穿过了肉体,只是这一次,伴随着的,还有喷溅而出的鲜血。

“真是……怀念啊……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凡帕尔的名号?”

刚刚那个吸血守卫的喉咙里,低低的发出了这些声音。

他的外貌已经和正常人类无异,除了指甲还有些变形,脸色还是很苍白。

随手从旁边抓过来一个守卫,他直接挖出了他的脑子,塞进了嘴里。

天上的月亮渐渐变得血红,后面的狼群,低低吼着,弓起了背,不住的朝后退去。

已经进了门的盛爻一行,完全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刚刚走过一条回廊,盛爻的脑子又是嗡的一声。

“行了,唐三彩再贵,我也不想弄了。为什么这个甬道还是唐代的风格?”

邦妮和她一同扶额,“算了,找到方良,赶紧出去是正事。”

“应该是就是前面的房间。”龙三指着方向,开口道。

第八十五章 谋杀?!盗墓贼VS女巫?

“难得这么顺利啊。”邦妮伸了一个懒腰,长出了一口气。

盛爻跟着打了个哈欠,刚把手放下,整个人就跳了起来。

“完了,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邦妮极其诧异地看着盛爻,“怎么这次你自己说了?”

“我替你……”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猛烈的震动了起来。

随着一声巨响,他们身后的甬道,突然死死地闭合了起来。

他们面前本来是一个还算广阔的大厅,这会突然变得逼仄了起来。

棚顶和地面不住的朝中间压缩,而两边的墙壁也开始向着正中挤压,他们刚要快步上前,地面上却突然窜出了一堵墙,他们慌忙绕向另外一边,竖直的墙中央,又冒出了一堵水平的墙,险些把众人拍在上面。

“我的天啊,这飞都飞不过去啊!”

这句话听上去十分耳熟。

因为,九天前,他们的境况十分相似。

在遭遇到玛雅当地的控兽师之后,不光地面上,连空中的鸟都变得极具攻击性。

剩下唯二的两个行动力,就是盛爻和安倱,而他们两个,又不太可能带着三个重伤患离开。

盛爻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龙三生无可恋的跌坐在地上。

安倱想了想,直接抽过了林语的包。

“盛爻,你把所有人用绳子连在一起。”

“这种时候了,跑都跑不了……”

安倱轻轻捂住了盛爻的嘴,“相信我。”

鬼使神差的,盛爻觉得,安倱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片星空,也不知怎么她就陷了进去。

她飞速的,把地上的所有人都连在了一起,抬起头,却没看见安倱。

但是,很快的,她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

她还能看见那些飞快赶来的土著居民,美洲狮和眼镜蛇也不断地朝前行进着。

可那些动物,都从他们的所在穿了过去,就好像,他们现在是在一个透明的泡泡里面,而这个泡泡,对于外面的那些生物来说,是不存在的。

安倱在一旁缓缓坐了起来,他悄悄收起了手边的肾上腺素,从包里翻出了些食物开始吃着。

“额,现在是什么情况?”盛爻有些发蒙。

坐在地上的龙三,也完全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他的眼里,除了疑惑,还有更多的不确定。

“啊,对了,正好你们都不知道。不太好解释,就,类似小说里,储物空间?斯塔夫给我的特意功能。”

“你们那一脉,都会这个?”龙三极为奇怪的问道。

“也不是,就我……哎呀,赶紧赶紧,先把林语的伤治好,我可不会治外伤啊。”

安倱含含糊糊的,就把话题岔了开来,虽然心口上,刚刚一刀捅过去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肉芽生长的麻痒也不太好受。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盛爻知道,自己在逞强。

“说着不会治外伤,手法还是很娴熟的嘛。”

盛爻本来想给林语清理伤口,安倱却已经游刃有余的,帮林语作了清创和止血,顺便还给他喂了施凌独家的解毒剂。

刚想说在柔然的时候,也是我给你施的针,安倱的脸就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当初在柔然城,和盛爻……

“我的天哪,怎么帮林语处理个伤口他还脸红?不对不对,一定是邦妮,她最近看的都是什么书啊,都影响我的思想了……罪过罪过。”

盛爻在旁边脑内吐槽,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邦妮的思想会影响我的行为?还有,我们最近这个样子……是不是她偷偷对我作了什么?如果邦妮,想要害我……如果……”

安倱刚把林语弄醒,就发现旁边的盛爻,已经陷入了一种极为混乱的境地。

他在盛爻耳边打了个响指,“盛爻!”

毫无反应。

又一遍,“盛爻!!”

“她这个状态……怎么那么像岭南的时候?可是尸毒都已经清了啊。”林语有气无力的说着。

安倱脸又是一红,干脆拿出了镇魂铃,轻轻摇动之后,盛爻这才回过神来。

林语那边已经忙活着,把邦妮扎成了筛子,又转过去帮龙三解毒。

安倱抬起头,就看见盛爻晃悠着,走向了邦妮,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脖子。

——那脸上的表情,是盛爻绝不会有的。

在她们都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们就是靠着彼此,才能活下来。

“独活,是他人的药,我的毒。”

小小的盛爻,血肉模糊的撬开了自己的过往,换邦妮在世上,多活一瞬。

得到全部卦师的灵力之后,邦妮还得到了他们的所有记忆。

心智和身体的既不协调,于她究竟是福是祸,她也不知道。

日子本来可以欢脱的往下继续的,除了邦妮每天要接受一波异世界开关门训练,不过她每次转过头看见盛爻又喝干了一只兔子的血,连连作呕又强忍着不吐的样子,突然很庆幸。

盛爻每天咳嗽的像个巨大的风箱,脸色蜡黄,浑身青紫。亭午夜分,阴阳之气的极盛极衰之时,又死去活来,不成人样。

但是她不要命了一样想活着,这看上去像是个病句,但确实是这样。

邦妮在看到盛爻的疯劲的时候,又陷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思考。

灵力能让她看懂生死,却不能让她了悟红尘,她不懂身边为什么会有邦妮和林语这样的人,那么努力的想要活着,好好活着,尤其是林语,连带着他周围的人都会觉得,亵渎生命是一种罪恶。

但是也有一些人,比如主张用生气压制死气的,林语他小师叔陈尘,毫不犹豫的就能用兔子老鼠或者鹦鹉的血,去让盛爻看上去好一点,其实却没什么大用。

进而,邦妮开始想着,如果动物的生命需要尊重,那么植物呢?我们在吃一个胡萝卜的时候,它甚至还活着,它的细胞还在呼吸,还在生活,我们毫不犹豫的把它塞进一个不见天光的地方,它的权利呢?

还有被杀死的身体中的细菌,它们阻碍了人的正常生活是不假,然而,谁又规定,人的生命就比其他生物高贵呢?

我们和它们都是一堆无用的有机质,最终也不过回归大地而已,然而我们却又在不加节制的浪费着能量,所以,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死了也没关系吧?

突然想试试,邦妮就暂停了自己的心脏。

她的呼吸停了下来,思考回归灵魂,强行关掉身上所有线粒体。

于是,生物学意义上,她死了。

体温一点点丧失,肌肉一点点僵硬。

中间经历了很多,但是,醒来的时候,耳边就只有盛爻凄厉的叫喊。

“何欢!你回来啊!”

——那个时候,她真的很想邦妮活着吧。

可现在呢?

第八十六章 羁绊!菟丝子与合欢树!

安倱见状,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了之前在柔然的那根笛子。

努力回忆着之前的调子,他飞速出完了一整首安魂曲,可惜,收效甚微,盛爻只是站起来了一瞬,又开始疯狂的往邦妮身上扑。

趁着这一小会的功夫,林语已经飞快的在她身上戳了一堆针,晃悠着,她又睡过去了。

邦妮起身,摸出了一小块绿松石,在手里捏碎了,变了条绳索出来,把盛爻的手脚绑上了。

“还是小瞧了那些暗巫,这么多年,他们倒是没闲着。”跌坐在地上,邦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到底怎么了?”安倱全然不知道,在她们两个中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大概是封印吧。”

她有气无力的回应着,却并不想再一次触及过往。

邦妮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邦妮,其实和盛爻林语这些人,又着分不开的关系。

他们生命里最早的交集,就是在北城天街的医馆里,盛爻被尸毒折腾的死去活来,邦妮被她身上巨大的灵力,弄得焦头烂额。

在她被从父亲怀里拖出来的第二天,盛装打扮的木偶,粉墨登场。

说是回家,其实,家早就不在了。

小邦妮都还没做好准备,去接受一场死亡,就被迫接受了一场殉葬。

全家人都以为天地卦师只需要一场典礼而已,愉快地接受了大长老的禁制。

自此,天下第一大派,何家堡,似乎又能更进一层了吧。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还能往哪里精进。

何欢的名字呗写进了族谱,对着宗祠三叩首。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毫无预警地砸了下来,道行高深的尚能抵挡,弱一点的,当场便化作了飞灰。

然而大长老的禁制让他们哪也去不了,只能一同帮何欢顶着天劫。

怎么可能全都是自愿的呢?

何欢,不要看,不要听,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往外跑,跑啊!

外祖想要咆哮,然而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天雷勾地火,业火无根而生,焚天灭地,来自忘川深处的哀嚎和诅咒,充斥在祖祠之前。

那些刚刚还温热鲜活的生命,就为了一个可笑的称号,在一场大火中化为飞灰。

大长老说,这是她的洗礼。

他板着她的头,强迫她看着那些人在火海中哀嚎咆哮。

然后,他生生用手剜开了自己的心脏,冰冷的血,从头到脚,泼了何欢一身。

然而他一直撑到天劫过去,才将将死去,天地之间,只有何欢和她身后的外祖。

何家堡像是联军洗劫过得的园林,好歹积年的法阵和禁制没让它化为虚无。

连带着应邀观礼的所有陈家人。

大长老一死,外祖身上的禁制也解了,外祖把和何欢死死的抱在怀里,拼命地想合上她的眼睛。

何欢的眼睛闭不上了,那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血泪成行地流了下来。

像一条鱼一样,何欢挣脱了外祖,游进了火场,跑到后头的灵堂,扛了何先生出来,然后昏死在外公怀里。

连裹尸的白布都毫发未损,何欢一身燎泡。

然后何欢的噩梦就开始了,她的灵力难以控制的飞速增长,无数知识涌入她的脑海,连带着悲伤都被挤得无处安放,想看见的不想看见的都不受她的控制。

灵力在她死机的大脑里塞了太多东西,原有的记忆都被淹没了,反而让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一部分的她叫嚣着悲伤,另一部分却在疑惑悲伤些什么。

她被强行博古通今,也要在一个不太合适的年纪自己参悟生死,没怎么开始的人生就无数次走进死胡同。

直到那个晚上,盛爻闯进她的惊梦。

“何欢,别死,千万别死,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你外祖会回来接你的,我老头,我老头也会回来的,但是,我们要努力活着。尤其是,能不能别死在我前面。”

邦妮有些没回过神来,刚才她确实有些沉浸了,第一次出窍居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下次该注意的,看了那白鸟的一生,有时竟也会觉得自己是鸟了,她倒是没有庄周的境界,只是新奇而已。

但是盛爻的话让她有些蒙了,死不死的,有什么关系吗?

尤其是,我死我活,有和你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死了?

邦妮的问题在她晃神的时候写在了眼睛里。

盛爻抓着她的手,不那么咳嗽了,慢慢的说,“你知道吗,我们不光要为自己活着,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牵挂着你的,我们总要替那些牵挂,好好活着。”

“你可能不知道牵挂是什么意思,但是,就像你外祖送你见医生,我老头把我扔在这,这都是一种牵挂。”

“还有,这里的‘病人’只有我们,是被扔在这等死还是等着救命都不一定,所以,我不敢一个人活着,日日留心着你的境况,也是种牵挂。”

“我知道生死对你没什么区别,不然你早痊愈了,不过,求你至少别死在我前头。”

“独活,是他人的药,是我的毒。”

盛爻郑重而颤抖的,像是许下一个诺言一样,对着邦妮敞开了自己的心扉,牵肠挂肚,血肉模糊的撬开自己的过往。

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邦妮大概给了她一个我听进去了的表情,然后对着盛爻的过往不不屑一顾。

她觉得这份牵挂无用且堵心,又不想看见点林语式的尴尬。

她能够看出老头子不是盛爻的生父,那么这两个人,大概和历史上的谁谁谁差不多吧。

肮脏而恶心。

人性无本善本恶的区别,全在引导,然而对他人和未知的揣度却近乎本能。很多人自以为清醒,却遵从自己的臆断而放弃真相,还沾沾自喜的以为的到了全部,然后恶心循环,一去不返。

邦妮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所接受的信息,究竟想把她引上一条怎样的道路。

但是她觉得盛爻虽然肮脏而恶心,但是说的话还是有点暖人的。

牵挂吗,她看了一眼她灌了灵力还在屋子里盘旋的草鸟,想起了那块半熟的陈皮,突然觉得,这两个字不愧让无数人写了各种缠绵悱恻出来,倒也真是种不错的东西。

她把盛爻弄上了床,抱着她准备睡觉。

让她惊讶的是,盛爻身上居然没有那种让她恶心的气息,反而除了尸毒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甚至她们在某些地方是相似的。

所以那个老头还没动手,总有一天,他会的吧。

至少邦妮脑子里的知识如是说。

她们都没意识到,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故,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

林语他师傅安详地睡着,床铺不多,其他人此刻都在家里,林语和他师叔,不知所踪。

北城天街在一场波折后,陷入了和往常一样的平静。

天快亮的时候,林语的地板下露出了一个一人宽的小洞,林语悄无声息的爬了出来,瘸着腿找出了高领的衣服,然后用白大褂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一脚深一脚浅走到了镜子前面,放下一点头发遮挡住了一小块伤口。

他像往常一样去查房,然后,站在院子里,拿出两块陈皮磨成沫,用牛皮纸卷了,当成烟抽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 女巫是怎样炼成的

林语调了很多医治外伤的药膏,却并不敢用太刺激的配方,然后给师傅留了个条,一瘸一拐的,就出门采药去了。

北城天街是一家少有的中医医馆,更是一家几乎绝迹的连药材都要自己制备的医馆。

林语他师傅,医祖施凌,也不知道靠死了多少个皇帝,在众所周知不能提的那十年,差点被当成封建残余给清算了。但是老人家医道卓绝,又为人善良,十里八乡维护他,愣是让这个给西太后瞧过病的老古全模全样的活了下来。

连带着他那得自《黄帝内经》原本的医术。

于是这就苦了他的小徒弟,要按着老人的规定找药制药,他倒是不厌其烦,只是其中辛苦,难为外人所知。

老人看了一眼条子,并没什么疑惑,医馆来了两个大病患,药材用的多了,也不稀奇。

于是半个月的时间里,林语都没在医馆出现过。

少了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孩子,盛爻的戒备更重了,这也让她更加粘着邦妮——有过自杀先例的人,怎么看,都是重点监护对象。

邦妮懒得推算盛爻会在什么时候“龌龊”一下子,反正现在还算干净,于是乐得多了一个佣人,每天保姆一样的使唤着盛爻。

反正她从我这得到的好处比我多,你看,尸毒不是被我压制了不少嘛?

但是盛爻并没因为毒性被压制而有所好转,至少林语的小师叔来的时候,她甚至发作的比以前厉害很多。

陈尘,邦妮知道这个人很脏,脏到对他的一点点推算都让人发冷,而且这个人的命格和林语纠缠不清,让她很不舒服。

但是这个世界人人都脏,人人都龌龊,谁比谁多一点,都不算什么的。

人人不都还是努力的对这个肮脏的世界予索予求吗?

盛爻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苟延残喘,有的人能为了所谓的命运草菅人命。

人心不古,以万灵为奴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就毁了吧,反正这世道,存在与否,都没什么区别呢。

邦妮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这个声音反复用一种诱惑的语调告诉她,她几次想抬起手,一把火烧了这无常的世道,反正她本来就该在一场大火中被烧死,不是吗?

她抬起手,暴躁的灵力有些混乱了,半空中扑扇着翅膀的鸟落了下来,也是奇怪,那鸟只是寻常的青草随手编的,唯一一点灵性还是还是邦妮自己的灵力。

但是,这样一只鸟,却带上了陈皮的气味。

温润,安神。

陈皮不安神的,像陈皮的人才安神,于是,邦妮把鸟贴在自己的嘴上,然后抬手,鸟儿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传说玄鸟殷勤可以送信,这只鸟,大概也可以吧。

邦妮安恬的睡了过去,却不知道,这一觉醒来,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何家家训讲人要慎独,却并不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谨言慎行,而是,要在无人看管的时候,哪怕熟睡,也要控制自己的灵力。

于是邦妮醒来就看到了一个同样浑身燎泡的人。

看样子可以大概推断出,是那个每天给林语送东西的小姐姐。

有时候是书,有时候是好看的本子和笔,有时候是自制的小礼物,甚至糕点。

林语不用上学,小姐姐就自发给他讲讲数学和物理,给从小天地玄黄,虚病实治的林语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有时候,说着说着话,脸就红了。

其实这个年纪的时候,看到长得好看的男孩子都会脸红的啊,并无其他,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已。

邦妮甚至算出了,那个小姐姐会在一场波折之后远走他乡,遇到另外一个心仪的男生,两情相遇,白头偕老,他们会有一所小房子,一双儿女凑成一个好字。

但是看到林语和她亲密的样子,邦妮还是不爽。

何家主巫,所有人都会在睡前平复心情,颂背清心咒,以备不测。

邦妮严格意义上才成为何家的人不久,她外祖又是陈家家谱上除了名的,所以她不会。

所以,她成了小姐姐命中的波折。

那张清秀的脸扭曲的有些吓人,她也的确会远走他乡,但这个波折大到让心仪的男生抛弃了她,她和一个鳏居的老头结了婚,郁郁一生,晚景凄凉。

邦妮又理解了一个词,愧疚。

尤其是,她这回不能旁若无人的走开,装作和自己无关,外祖来了,站在林语他师傅的旁边。

他的表情,是叫失望吗?

能让一个人成长的,除了伤痛,大概就是错误了吧。

邦妮这时候第一次听不到了耳朵里其他的声音,只是呆呆的看着小姐姐和外祖。

外祖没有放弃她,这是所有让她崩溃的事情中,唯一值得庆幸的。

她愣了一阵子,然后转身走到了医馆的药柜,飞快地爬上爬下,取了一堆药,捣成粉,手一挥,洒在了女孩的身上。

虽然有药草做辅助,这个法术对她来说消耗还是有点大了。

她有些发抖,脸色在蜡黄中透露出一点点苍白。

然后又一次跌坐在地上。

她的灵力来自于所有何家和陈家的卦师,有名有姓的或者被抹去存在的。

有攻医,自然有人攻毒,有人主白巫,自然有人主暗巫,有驯兽的,自然有炼蛊的。

她太小,分不清黑白对错,像一只没有方向的航船,需要一座灯塔来指引。

外祖如果想多陪她一段时日,就必须离她远远的,否则即使人不在宗谱,即使满身都是万人坑的戾气,陈家的血脉还是会找上他,拿走他本来想用来陪她的命。

但是她在世界上只剩外祖一个亲人了。

耳朵里所有嘈杂的来自历史的声音渐渐被淹没了。

这一回,邦妮想听听自己的声音。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万灵都在某种程度上是谁的无可替代,花香也不会因为天气阴暗而有所损减。

这个世界好歹给了她一个尽职的小大夫,还有一个在她“自杀”的时候紧紧抓住她的手的盛爻。

年纪小不代表可以随意犯错。

外祖把能带来的典籍堆在一间屋子里,还有他所有想对她说的话,装在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本子里,然后给她关上了门。

算是软禁吧,她不像以前可以随意出入,施凌他们只进行简单的诊断就会出去,林语回来之后很久才来照料她,而且整个人人为的被笼入了一层迷雾,倒是盛爻经常偷溜进来陪她看书,还会给她带一些玩具和吃的。

但是外部的世界对邦妮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借助典籍和笔记,她努力的梳理着自己得来的灵力,分流而治。

她在努力的给这个灰雾朦胧的世界,区分出黑白。

林语有时候会进来陪她,但是他旺盛的生命力已经连滋养自己都不够,就别提再拯救一个已经快疯的邦妮了。

盛爻倒是能把自己在街上的生活给她作参考,同样是要在千万人中奔忙,那么努力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的人,总是能在身上找到一些小小的相同点。

邦妮渐渐明白了,那些想让她把世界焚烧干净的声音来自同一个派别的巫师,他们组织严密,等级清晰,希冀借着她的手,重获生机。

而他们的对立面,是一群没有意识的纯粹的能量。

所有善良的巫师,或者黑巫中善良的部分,都心甘情愿的牺牲,抹去自己所有的存在,滋养后人。

一股咆哮着想吞噬,一股涓涓细流给她温暖。

她终于开始对照着真事的人生,理解牺牲,奉献,爱,牵挂,友谊,相依为命,相濡以沫……

看透,大概是走出来的第一步。

不过就像所有政治老师反复强调的,量的积累才会有质的飞跃。

她只需要一个点,然后就能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一样,平静的面对悲欢离合,然后好好处理自己的情绪,过自己的日子。

盛爻那颗疯长的杂草,终于让她从一株菟丝子变成了可以独立生长的玫瑰。

日子悄悄过去,盛爻居然撑过了这个冬天,在初春有点冷的阳光里迸发出一丁点的生命力来。

邦妮已经大概明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盛爻代替了她的姐姐和母亲,林语则越来越像一个高大的兄长。

她的软禁早就解了,老头子会定期来看看她,她却始终困在自己的藩篱之中,无法自拔。

天气转暖,卖糖葫芦的转行卖起了小笼包。

林语买了几笼,拿到医馆分了,绕道走到邦妮那,盛爻正抱着一本民间笑话集给她讲着,邦妮难得配合她露出一丝丝微笑来。

然后那笑容不知道怎么就僵了,她极不安的抬起头四处张望着,手脚都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林语以为她有什么不舒服的,端着包子快步上前,然后就看见邦妮盯着那一笼包子,定格在原地了。

然后,她瘦小的身躯突然爆发出了极强劲的力量,扑倒了林语,夺过那笼包子,然后把那几个包子狠狠塞进自己的嘴里,疯狂地撕咬着,吃了一半,呛咳起来,然后跪在地上,不住地哆嗦起来。

她的嗓子里爆发出了一些微弱的声音,然后慢慢从呜咽转化成咆哮。

就喊的春日终于迎来了第一场侨兴大地的春雷,带着滚热的雨浇醒了沉睡的大地。

邦妮早就应该哭一场的,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但是,过于巨大的悲伤让她的灵魂偏移了很久,以至于在见到这个触媒之前,她都用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平静着,甚至她的大脑和其他声音一起封存了某些记忆。

她的这场大哭比盛爻那场还要剧烈,毕竟从此,她是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了。

她渐渐平静下来之后,把包子一个不差的吃了下去。

然后转过头,问盛爻,“爻爻姐,人为什么要活着啊?”

盛爻一愣,走过来抱住她,“如果是我,是牵挂吧。”

林语过来揉散了她的头发,有些楞楞的看着她,想知道这个早熟的姑娘脑子里究竟想了些什么。

但是邦妮没给他机会。

她再一次昏睡了过去,给医馆带来了一阵兵慌,然后没过多久,盛爻的尸毒卷土重来,于是,马也乱了。

第八十八章 初相识!可惜只能擦肩

“真没想到,在我来之前,你们居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安倱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又在嘴里塞了一堆东西。

“你应该庆幸,斯塔夫主教,一直跟你在外游学,并不和我们相处在一处。”林语帮龙三处理了伤口,语气倒是没有那么多情怀。

“主教?不是洛朗吗?”龙三对于这个名字,倒是十分陌生,但是他们平日也提起了多次,这会倒是该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了。

“洛朗的主教位置……算了,他的上一任,是我的师傅,斯塔夫主教。”安倱难得有不想说的事情,这勾起了大家的许多好奇,却也知道,既然如此,却是万万不该问的。

“话说,你之前一直不住在中国,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邦妮没多少气力的问了一嘴,也走过去,向着那堆食物开始进攻。

“师傅走了之后,我在那边,不太安全,之前回来那一次,也是为了探探路。”

“哪一次啊?”邦妮十分疑惑,跟安倱熟识了这么多年,却从未听他说过这段过往。

“那天,正好盛爻的尸毒爆发,你控制不住……”林语随意插了一嘴,却并不想说下去。

他跟施凌忙得团团转,只剩下陈尘去接待斯塔夫。

陈尘不是敬亭山,所以斯塔夫一向和他,相看两相厌。

——陈尘讨厌斯塔夫的假清高真神棍,大主教的讨厌他的龌龊龃龉。

“哦,陈师弟,多年未见,你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肮脏堕落,神不会饶恕你的罪孽,你对师兄的徒弟做的事情,再不收手,必定会遭到反噬。”

虽然叫施凌师兄,但是斯塔夫看上去却比施凌年长很多。

他穿了一身灰白色的亚麻袍子,把全身都包裹起来,只剩下满头银发垂落在外,跟同样雪白的胡子一起垂落在肚子前面,让他看上去像一个赶场的coser,刚刚当过哈利波特的校长。

“哦~亲爱的斯塔夫达恩利主教,感谢上帝指引着您的脚步,您莅临寒舍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呢,只可惜我们穷酸人家,拿不出什么珍惜的物什招待,烦请您不吝赐座,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继续您的舟车劳顿吧~”

陈尘努力的用标准的央视译制腔说话,到最后都有些气息不足了,似乎在竭力迎合这个假洋鬼子一样。

“别这样,虚名不足道也,只是承蒙伊丽莎白一世,神啊,愿她安息,承蒙她照拂,进入教会学习而已。后来我的老伙计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也就如此了。”

“至于你,你没有信仰,把任何一位神明的名字挂在嘴边都是一种亵渎,你凌虐过的动物和那个孩子,最后都会找到你的身上,收手吧,罪人。”

老人家倒是举止谦恭温和,极具大家风范,又带着强烈的圣光,踱步进门,端坐在首位。

身后跟着一个举止和他相似的青年人,在他身后端站着。

如果有人能把春风带在身边,把夏夜的星光装进眼里,然后用暖冬不冷冽的雪涂脸颊,又带着秋日荼蘼的温暖,大概就是他了吧。

“把你堕落的眼神收回去,这世上医道的种子只有两个,你已经玷污了一个还不够吗?这是我的弟子,安倱。”老人抬起拐杖,狠狠的抽打了陈尘伸出去的手。然后转向安倱,“这人是魔鬼的使徒,离他远一些。”

陈尘愤怒的收回了手,然后继续用当初对待林语的眼神看向安倱,却神奇的在那双眼中得到了一种平静。

他疯狂追求的,那些所谓人的极致,都被抛却了。

他从后面拿出了一堆残肢断臂,展示给老人,“师兄,既然你回来了,不如我就告诉你,我的实验已经近乎成功了。”

“弗拉塔斯肯是一个失败品,古代的所有粽子也是,所以,你注定不可能成功,诓骗那个孩子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不过你最好小心,罪恶滔天的人,自有人收。”

“亲爱的老头子,你要知道,我是一个伦常和秩序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本土的管不住我,别指望西方的神干扰我做任何违反教条的事情,反正你们神父们,都一样,不是吗?”

他转头看向安倱,却又平静下来,然后努力偏开,怒火熊熊燃烧着。

“你这个孽障,我不过出去学习几百年而已,师兄不光收了徒弟,还被你……你到底为什么还没被逐出师门啊?!”

老人恨铁不成钢的捶了桌子,起身想去找施凌,却见林语先出来了。

“见过二位师叔,师弟。”他深施一礼,然后继续,“里面有些忙碌,烦请多等一会,师叔会得到您想要的。”

斯塔夫端起茶碗,撇开上面的茶叶,浅啜一口,又放了回去,抬起袖子,挥挥手,“罢了,既然里面的高人能知道我的来意,多呆一会也是无妨。在外漂泊了几百年,竟忘了北城天街才是家啊。”

陈尘的怒火还没平息,冷哼一声,示意林语拿了那堆东西跟上。

林语无奈,斯塔夫阻拦无果,也只好作罢。

而事实上,这是北城天街最热闹的一天,在这之后不久,北城天街,就再也没一个可供这些人,容身的地方了。

这间医馆成为了一片废墟。

连带着,附近三条巷子,和巷子里生长的放风筝的孩子。

北城天街重建之后成了一条挺繁华的商业街,盛爻她们有一次回来,还喝了杯咖啡缅怀当年。

时间把一切带走,物非人非。

嗯,然而这家的咖啡很有施凌健身茶的风格。

江湖传言,医祖施凌一生悬壶济世,晚景却很凄凉。

师兄弟三人一人主药石,一人住灵修,一人,不提也罢。

然而只有施凌活成了医者,斯塔夫叛国,陈尘,不人不鬼。

三人生不同时,年岁不同,死的却很统一。

陈尘失踪三天,施凌毒发身亡,斯塔夫主教却在异乡安然离世。

下一代歪道没人承接,安倱回国做了心理医生,安了千万人不安的灵魂,午夜梦回,却没人止住他的梦魇。

第八十九章 算计与被算计,意料外的变故

“那现在怎么办?”龙三打破了这漫长的沉默,“要不,先把盛总放在这,咱们去救方良?”

“咱们,哪个能算成是有生力量?”林语十分诧异。

事实上,从他进入蝶语的那一刻开始,林语就一直在注意他的行为。

从岭南回来之后,他们始终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去过那,同样,龙三是不是和洛朗有所勾结,也是个未知的谜题。

“终于露出马脚了吗?”林语暗自朝安倱做了个手势。

可那边的龙三,却毫无察觉似的,低下了头,极为压抑的,说了一句,“你们是和他不熟,可我……那可是方良啊。”

在刚刚的这段折腾里,外面的兽群和玛雅人都已经看不太清了,他们像是身处在一个灰色的软球里,分不清四周的情况。

也正是这样灰暗的环境,让人看不清龙三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略有哽咽的声音。

“三哥……不是……方良他……”林语有些慌乱,龙三话语里的某种情绪,显然触及到了他的某根神经,他甚至能感到那份近乎绝望的焦急。

“我……以前,也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说,没有他,也就没有我了……”

龙三的嘴角在暗处微微上扬,却被他狠狠地压制下去,看上去,更加像情绪过于激烈的时候,人控制不住地哆嗦。

“果然,他们走的那天……那个人,是你吧?小大夫?”龙三在心底暗暗说道,脸上却没有太多变化。

安倱在一旁照看盛爻,但是龙三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有所隐藏毋庸置疑,但是,为什么,他如此了解林语的软肋?”

安倱努力的思考着他们和龙三的交集,按理说,他和林语,也是第一次认识才对啊。

可是……

“刀上血气很重啊。”

他突然想起了,在去柔然之前,林语还背着那把青铜砍刀,当时龙三在旁边说了这么一句,他们一直以为,是因为那把古物,可能之前染过太多戾气。

“古物认主,如果说,他能用那把刀,是因为,林语身上,也有这么重的戾气呢?”

“可龙三又是怎么知道的?”

安倱在心里暗暗嘀咕着,那边的盛爻却有醒转的迹象,开始了慢慢挣扎。

“安倱,我有个办法,但是……你可能需要花点功夫。”

邦妮终于放下了食物,有了些力气,但是她还是不明白,如果是羽斯的蛊,那为什么在店里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来了美洲,灵力就开始一点点消散了,连带精神都弱了不少。

“而且,如果岭南的经历是真的,为什么,羽斯联系不上呢?”

邦妮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知道全部的真相。

可惜每一个他们自以为了解的真相背后,总埋藏着更多似是而非的谜题。

当他们处理了一个昏迷的同伴之后,很快,又会遭遇另外一个。

十天之后,他们躲过了吸血护卫的攻击,终于进到了门后。

而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变故,本来人畜无害的大厅,一下子,变得危机四伏。

“邦妮先走,龙三跟着他,安倱跟我走,龙三殿后。”

盛爻飞速的做出了判断,在这样一个收缩的大厅里,那些不断冒出来的机关,可能是变故,也可能是他们保命的稻草。

这样的安排本来是最合理的,邦妮的战斗力最低,林语和安倱差不多,她和龙三算是有生力量,但是,龙三在听到这个命令之后,突然产生了无数疑惑。

“原来,真的是想要我送死吗?我还以为你和橙子很像,没想到,还是和那个女人狼狈为奸。”

“怎么样,才能让你真的杀了她呢?”

他在这边想着,前面的邦妮和林语,已经爬过了一面竖直的墙,顺势,够到了上面横着窜出来的一堵墙。

安倱和盛爻紧随其后,但半空中的墙却没再出来,他们用飞锚连上了更远处的一块砖,居然比邦妮他们,走的还要往前一些。

他们回头看,龙三也没落后多少,只是差点卡在墙里,安倱伸手把他拉了下来。

“小心点。”

“嗯。”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不断朝前上窜下跳的时候,龙三却闲庭信步的,朝前溜达着。

整个机关的布局好像全在他心中,甚至,刚刚被卡住,都是他故意,“不小心”碰到了,还受着伤的腿。

“算算时间,外面的那个,应该已经醒了吧?拖一会,还是干脆……”突如其来的轰鸣,打断了龙三的思考。

本来正在朝内收缩的四面,突然变成了三面。

地面震颤起来,突然,开始一块块朝下坍塌起来,随着气流的声音响起,他们突然觉得有些晕厥。

“空气?!这里的空气在不断的被抽走!”

邦妮的感受最为强烈,虽然她的灵力不太好用,但是对于弥散在空气中的灵能,她却有着异常敏锐的感受。

龙三的表情,在这时候才有了明显的裂缝,他再也绷不住寡淡的面容,从眼底蔓延出一些惊恐来。

“尽量保持体力,少说话,跳到对面去。”

盛爻说完话,扶住了龙三,带着众人朝前跳去。

前面的时候还好,两个剩下的石柱之间,距离还不算太大,平台上也还能容纳几个人。

可随着他们接近那扇门,地上的空隙也越来越大,甚至,有几个平台,在跳过之后,直接崩塌了。

越靠前的人,到达对面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而后面的,则要面对更多的危险。

但是这也并不绝对,因为有的平台,在站人之前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要不,我……”安倱忍着嗡鸣的脑袋,开口道。

“不行,聚不起来,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撑住。”

林语转过头说完,又跳到了前面,从柔然回来,他就一直在翻找有关活死人的资料。

虽然少,却并不是没有,这种能穿越人世与死境的人,多半最后都没能超脱生死,反而会因为违背天道,而受到更多的惩罚。

尤其是,试图带更多的人进入死境,对于身体的伤害更大。

最为恐怖的后果,反而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或者折磨,而是在某次入死境后,不能归返。

——非生非死,在一次次的死亡腐烂中,挣扎直到永远。

但是对于死境的记叙也没有多少,后面的,也多是传说。

可即使这样,林语都不敢让安倱,冒太多次的险。

第九十章 窒息!怎么又是你?!

随着他们一点点朝前深入,空间变得越来越逼仄,空气也更加稀薄。

邦妮的体力在几个人中是最弱的,这会已经抑制不住的气喘吁吁起来。

“这种时候,还大口喘气,肯定是想抢走我们所有的空气,这种人,没有灵力的时候,就是个累赘,还带着她干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慢慢在盛爻的心底浮现出来。

而且,随着他们在柱子上挂的时间越来越长,间距越来越大,甚至有好几次,盛爻自己都有些挂不住了,这种想法,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看着盛爻杀意渐渐浮现的眼睛,龙三突然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他把手悄悄放进了口袋,又一次,捏碎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一股不易察觉的气味,慢慢在不剩下多少的空气里,不断地,弥散开来。

这个空间多年不曾打开,里面本就积攒了一股潮热憋闷的气味,这个时候,这股异样倒也没怎么被人察觉。

在那扇门前面,还剩下一个最大的平台,就好像专门在那等着他们一样,刚刚好只能够几个人站稳,多动一下,都会直接摔下去。

人最为恐惧的,往往都是恐惧本身。

下面的万丈黑暗,天然的带着一种可怕的氛围,好像即使望上一眼,人就会堕入其中,慢慢沉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安倱和林语从小有自己的一套呼吸方式,这时候,倒是几个人里最轻松的,盛爻和龙三体力虽然好,却也已经是满头大汗。

最为糟糕的还是法师系的邦妮,她瘫软在地上,几乎已经不能呼吸。

看着邦妮的样子,盛爻一边心疼,脑子里,却一边响起了另外的一个声音。

“怎么所有人都没事,就你一个人,装成这个样子?明明什么用都没有,还硬要跟过来,拖累大家的进度?!”

“不对啊,这么多年,要是没有小欢子,我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啊。”

“你看看你那个矫情的德行,要没有你,说不定早就找到方良回去了!”

“不对,小欢子是我的……”

“累赘!包袱!拖后腿的!要没有她就好了!”

其他人完全不知道她此刻的天人交战,棚顶已经无限的压向了他们,这个时候,个子稍高一点的几个男生,已经根本不能直立,连盛爻都要微微弓着背才能站稳。

“飞,飞锚还能用吧?我们……啊!”

邦妮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盛爻就扑了过去,狠狠地把手再一次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一次比之前在死境的时候,来势更为汹汹,她一边狠狠地摁住了邦妮的额脖子,一边用她的头狠狠地砸向了地面,血几乎是一瞬间就糊满了邦妮的脸。

而就在这个时候,空气已经彻底消失了。

人力不能制造的真空,在魔法和古代秘术的加持下,变得成为了可能。

“盛爻!”

林语和安倱只能来得及喊出这一声,后面的话,就已经只剩下了口型。

平台太小,又开始摇摇欲坠起来,这一会,几乎马上就要塌了。

而刚刚就站在邦妮旁边的龙三,在刚刚盛爻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稳,平台一晃,他也随着摆动了两下,随即,也摔了下去。

只剩下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平台的边缘,而离他最近的,也只有,被盛爻狠狠压在手下的邦妮。

“怎么,这是要把自己搭进去的节奏啊?”

龙三的脑海里,凭空冒出了一个声音。

“呵呵,你才到这?都要拖不住了。”

“我日程很忙的啊,那边还有个长辈要接见,哪有时间总盯着你们这边啊。”

“你不是又偷窥癖吗?每天在屏幕后面盯着。”

“脑内吐槽,在我这是能听见的哟。”

龙三刚想反驳,对面的人,却已经丢下了手里的水晶球,再没了音讯。

“小石头,收拾一下,他们在前面顶着,我们刚好,这次说不定能拿到很多好东西哦。”

小石头轻轻咳嗽了两声,有些倦怠的靠在了一旁,对于洛朗的兴奋,全然没有感受。

“他们,其实都是很好的人。”

“笑话,我还是很好的人呢。”

轻轻扭开了金字塔的一块砖,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扇小门。

主教拖着他新换的紫罗兰色长袍先走了进去,这件虽然厚重,审美却终于恢复了正常水准,至少她焊上去,不像一只求偶期的大公鸡。

小石头随跟上,轻轻抱住了他的肩膀,洛朗愉悦的长出了一口气,抬起手,朝旁边的凹槽挥了一下,上面随即冒出一团火焰,整个小屋子,随着缓缓升了起来。

“唉,要是你这样的人多点就好了,我也不用时时提防着,什么时候把你吸干了。”

洛朗轻轻摩挲着小石头的颈动脉,感受着里面越跳越慢的血液。

“真可惜我没有自己的力量,只能抽动你的生命了。”

“我很想说,荣幸之至,可惜,我又不是太想说谎。”

后面的小石头,这回的声音十分弱,像是熹微的火焰,在挣扎着,发出最后一点光芒。

“你知道怎么在我这活下去的。别总说这种话,我怕什么时候,不小心,就把你杀了。”

洛朗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一点冷光,然后是充满了贪婪的火焰,就好像,毒蛇在看到了它的猎物之前,兴奋的表情一样。

“你只是害怕,找不到下一个人给你提供力量而已。”

“你不可能永远活着。”

“你呢?”

“那倒是不一定了。”

一个喑哑的声音突然闯入了他们的对话,略微带了些桀骜的语气。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渐渐升到了金字塔二层的位置,就是之前,邦妮他们,需要算好了星辰才能进去的那扇门,前面的位置。

“怎么,来觐见,都不带些礼物吗?”

“还是说,那边那个,生命力忽起忽落的,就是你给我带的礼物?”

洛朗很不爽的,看着对面的人,同样坐在了一个硕大的椅子上,穿着一件有些破败的暗红色长袍,摆着他惯用的表情。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见到我,居然敢不跑。”

“你以为,现在的教会,还和以前一样吗?”

第九十一章 双生曼珠,孰生孰死?!

堆满了头骨的座椅上,星光还没有完全散去,那个男人,静静看着前面的洛朗二人,眼神很是轻蔑。

他摇晃着手里的杯子,里面粘稠的液体带着一般红酒没有的光泽,有些微微凝固了,温度却还是让那个男人,很是欢愉。

“矮油?教会啊,我好怕怕哟!但是,你这个主教,名不正言不顺,身边又只有这么一个又不聊法术的肉猪,还以为,我会担心吗?”

“别以为,学我说话,我对你的好感度,就会多一点。”

洛朗十分讨厌对面的人拿着酒杯的样子,传说三代出一个贵族,对面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人,那种冷漠和优雅,是已经浸透在了骨子里,他怎么模仿,都只是邯郸学步。

更让他绝望的是,明明不久之前,这个,所谓的“人”还以一种那样肮脏丑陋的方式活着,这一刻,却已经站在了他的上风。

“今天该穿件更鲜艳的袍子的。”

洛朗暗暗想着。

“小崽子,我当道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凡帕尔这个词,就是我创造的。你们那边的不过都是可笑的复制品,别以为,对付得了他们,就对付得了我。”

“算了,我今天来,是为了提供一个交易的,有没有……”

这边的话还没说完,门后却爆发出了剧烈的动荡,连带着整座金字塔,还有附近的丛林,都有些颠簸起来。

洛朗整个人突然跌倒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头,在地上挣扎起来。

他头发下隐藏的那朵彼岸花,突然开始疯狂的生长起来,几乎要把她身上的所有养分都吸收个干净。

他现在连一句完整的挣扎都不能说出口,而凡帕尔和小石头,也一瞬间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变故。

他们面前的世界,有一瞬间,好像只剩下黑白二色,而所有人面前,都爆发一样,生长出了无数密集的藤蔓。

层层叠叠,千头万绪。

“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正在狠狠地挣扎着。

第九十二章 被迷雾掩藏的真相

那是邦妮的外祖走了之后没多久的事情了。

送走老人家,她们回来之后,就没在邦妮外祖的老房子里住过,于是盛爻的脑子好不容易敏锐了一回,指点她跑回了老房子。

房门没有锁,或者说,在盛爻到来的时候,锁自动开了。

久不住人的房子里积了很厚一层灰,地上有一串极轻的脚印,在这个阴暗逼仄的空间里延伸到外祖临走时待过的屋子。

屋里的家具还保持着主人临走时的姿态,只是,现在破败的场面让他们看上去有些阴森。

盛爻轻巧的走到外祖的卧室,门扉紧锁。

她轻轻敲门,“小欢子,你在里面不,别吓你姐姐我。”

没有反应。

她又轻轻敲门,门反锁上了。

她怒了,砸门,“小欢子,闹归闹,你别得寸进尺啊!”

良久无声。

然后,在盛爻要暴力破门之前,门自己打开了。

邦妮跪坐在外祖待过得床边,乌黑的长发铺了一地,和她的长裙一起,像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从她跪坐的位置,一直狠狠扎进不知名的深处。

她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小小的窗户里斜射出两道光线,灰尘欢快的起舞。

她就像一幅文艺复兴之前的壁画,光影分明,遥不可及。

高光聚集在她的眼和鼻子,她身体的其他部分都一点点暗下去,直至虚无。

她身上的白色曼陀罗华从胸口蔓延开来,层层叠叠,枝缠蔓绕。

有一种力量牵引着盛爻,她走过去,跪在邦妮对面。

她们伸出食指,在空中相触,然后盛爻的身上炸开一朵朵血色的曼珠沙华,像盘结的血管,在她的全身蔓延。

光影交叠,她们的头顶仅存一线天光,红与黑像是同根连枝的一颗树,蔓延的裙摆延伸到不知名的黑暗。

像是两只天鹅,极为对称的面对彼此,连心脏都处在一个频率上,彼此纠缠。

命运的藤蔓像是来自地狱的触手,爬满她们的身体,想把她们拽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然而她们不会倒下,因为,在盛开之前,她们也曾是无人理会的野草,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才能开出如此妖冶的花。

盛爻突然觉得有些窒息,她的力量在顺着相触的手流向邦妮,又被邦妮全数返还。

压抑了很久,她们才从那副油画一样的环境里挣脱开来。

然后盛爻直接提起邦妮的脖领子,把她拎了出去。

真是一点艺术情趣都没有。

邦妮的裙子摇曳着,她人在空中半漂浮着,离开老宅很久,才重归地面。

中世纪的欧洲妇女多半是这样出席葬礼的,如果加一顶头纱。

盛爻觉得邦妮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那是邦妮和安倱的第一次做正式相遇。

他身上也有那股陈皮的味道,熟的过头的百年陈皮。

或者,他真的是她们的救赎。

反正她生命中,最为平淡却正常的几年,都来自于那次咨询,盛爻也因此能放任她一个人奔赴大学,然后消失在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

大概这世上没有不能好转的伤痛,因为时间会让人们麻木的习惯一切。

所以小时候的邦妮走了出来,长大的邦妮遵从了外祖的遗志,送他和父亲各自归宗,然后任记忆和灵魂纠缠着她,放任自己的灵力增长与吞噬自己。

真好,盛爻把她拎到安倱面前的时候,邦妮想,还好,这世上还剩一个盛爻呢。

但是这个她唯一的救赎,在几天之内,已经无数次想,治她于死地。

“如果不是后来的故事,我或许会像这世上的许多白领一样,碌碌一生?孑然独立,或者遇到一个不好不坏的人,过上一小段幸福的日子,然后,目送他远去。”

在颈椎都快要被扭断的时候,邦妮及其无奈的想着。

虽说嘉怡的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但是,好歹也算是平静。

可惜,命运的眼紧盯着她的脊梁,她怎么都锁不住自己全部的灵力,想靠自己生活又近乎举步维艰。

在受够了这种生活之后,她决定干错做个卦师赚钱。

然而举个小幡,有求必应的骗子太多,她又年纪太轻,更像个骗子。

为了彻底割断她和过去的联系,她把何欢这个名字,也留给了时间慢慢麻木。

何家和陈家只剩她一个人,天下的卦师除了骗子都不为人所知,趁着tvd大热,邦妮贝内特的灵媒店,自然火爆全城。

“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邦妮静静地想着,身边,液化的黑白二色灵力,彼此争斗已经到达了顶端。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就好像两朵并蒂双生的彼岸花,一黑一白,非生即死。

龙三还在旁边吊着,也不知怎的,邦妮意识到龙三在旁边挂着的时候,微微动了动手指,一缕和黑气斗争着的白气,分散出来,把龙三卷了上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黑气陡然增强,试图试图通过白气留出的缺口,攻入其中。

甚至几人都能听见黑气中,暗巫们猖獗的笑声。

可正当平衡打破之际,第三股力量,终于冲破了重重阻碍,打破了僵局,恰好加入了那个缺口,白气,几乎是立刻反扑了起来。

盛爻从没修习过灵力,这一番折腾,身体早就承受不住,已然昏了过去。

邦妮正好借着余势,把众人都塞进了那间,据龙三所说,“方良就在里面”的墓室。

黑白离分,刚刚的景象,随之消失了。

整个大厅的机关都停止了工作,几乎被刚刚魔法的对冲,毁的不成样子。

但是刚刚漆黑一片的无垠之地,却也露出了它虚张声势之下的,真是面貌。

——在迷雾掩藏之下,那里居然留了一条逃生的暗道。

“他怎么做到的,可以不去思考下面的通路?”

刚刚有些好转的洛朗,立刻察觉了这个变化,气喘吁吁的,质问起来。

但身边没有回应,凡帕尔在他的王座上看着好戏,而小石头,整个人都干瘪的不成样子,几乎要昏死过去了。

第九十三章 暗流涌动!深藏的冰山

长时间的缺氧让众人有些晕眩,安倱差点再一次冲到死境去,林语踉跄着爬到了邦妮身边,她身上的伤基本都已经自愈了,神智却不是太清楚。

盛爻静静地躺在一旁,看上去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可惜紧锁的眉头,出卖了她躁动的心。

在她的意识当中,一个她正在和千万暗巫斗争,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只有一个她,还有安倱封进去的,一段声音。

虽然情况相比当年的邦妮,要好上许多,却依旧不容乐观。

最为疑惑的人,还是旁边的龙三,他一边整理着衣服里的过氧化钙,一边静静地沉思着。

邦妮在濒死之际,居然还能出手救他,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颤。

“究竟为什么明明当初她……”

他静静伸向了衣服的内袋,里面,还放着柔然城的密室里,突然出现的那张纸条。

这边的几个人陷入了一阵静静地等待,就像之前一样。

进入雨林的第三天,几个人刚刚被,逼入死境。

“安倱,我有个办法,说不定,能帮盛爻。”

刚刚被盛爻狠狠扼住喉咙的邦妮,静静走了过来。

第九十四章 生命啊,鲜活的生命

这回,安倱才弄明白,邦妮想要做什么。

他把镇魂铃递给林语,“这个,师伯应该教过你用法吧?”

林语点点头,接了过来,收了盛爻身上的针,换了方位重新施针,盛爻挣扎了一下,蓦地睁开了血红的双眼。

“何!欢!”

刚一张口,就是一声咆哮,然而这声音还未传出多远,就被镇魂铃的声音压制住了。

“安倱!快点!”林语手腕有些不稳,盛爻险些挣脱控制,“我就看过书,没碰过实物。”

安倱闻言立刻吹响了笛子,邦妮捏着一块紫水晶,把笛音记录了下来,他便飞快的在盛爻的耳边开始低语。

和之前催眠不一样,羽斯只是自己崩溃,待她愣神的片刻,强行压制就好,但是盛爻的脑海当中,不知道有多少暗巫,正在不断地摧毁着她的神智,蛊惑她,变成一个嗜血的怪物。

邦妮有些体力不支地在一旁站着,龙三上来扶着她,轻轻在一边坐了下去。

片刻过去,盛爻静静醒了过来。

“我的天啊,这帮野蛮人真是吓人,不过,安倱,你怎么办到的啊……”

邦妮长出了一口气,暂时感觉不到那些暗巫的气息,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次压制住了,要不然……那帮暗巫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安倱打了个哈哈把死境的事情略了过去,到底还是对一旁的龙三有些顾虑,他简单收拾了东西,却突然不知道,该到哪去了。

“这回……我们去哪?回刚才的地方还是,直接去方良旁边?”他看着有些倦怠的几个人,问道。

“可以直接过去?!”龙三有些惊讶,“那刚才怎么不……”

“这个空间不稳,现在开启消耗的还是挺多的,我师弟他,身体撑不住。”拦住了想说话的安倱,林语过来,把话接了过去。

龙三没再说话,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隐忍和愤怒,就恢复了原来透明人的角色。

“世上的所有都是平衡的,追求力量,必然会付出代价。”盛爻低着头,在旁边说道,“不过,要怎么直接过去呢?”

安倱怎么听,第一句话都不像是盛爻的风格,然而刚刚的声音和记忆,又确实已经发挥了作用。

“要不要再给盛爻检查一下?”他朝邦妮比手势。

“不用……应该,没事。”

邦妮轻轻晃了一下手指,然后转向了龙三,“你还记得,方良被困住的地方,具体的样子吗?”

“记得。”龙三的回答很是迅速,却带着他惯有的平淡。

“那好,努力的在脑海里回忆那个地方,仔细勾画,一点细节都不要放过。”

龙三心中的疑惑更盛,他一度以为自己对盛爻足够了解,这时候,却发现,盛爻身边所有看上去熟稔的人,他都不知底细。

但是他还是照做了,努力的闭上眼,勾勒出他脑海里,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周围模糊的背景渐渐消失了,刚刚那种,看似遥远,却触手可及的空间感渐渐消失了。

浑浊的影像清晰了起来,像是隔着一块一点点被擦干净的玻璃,他们逐渐看清了四周的世界。

等到四周的景象足够清晰之后,安倱把众人绑在了一起,偷偷给自己推了一管肾上腺素。

他们耳边响起了一阵气流涌动的声音,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呼吸过了,而空气,此刻闻上去,似乎无比亲切。

“生命真好,这种鲜活啊……”盛爻低声嘟囔着,连离她最近的安倱,却都有些听不清楚。

一阵轻微的战栗,细微的寒意涌过,龙三突然想起了一段描述,“在途中我们又遇到一群灵魂,其中有一个大声叫道:‘大家快看这两人,后面这个人有影子哎!而且他沉重的脚步看来根本就是个活人!’”

虽然有些荒谬,但是他们刚刚的经历,总让他觉得,就是《神曲》中的这段描述。

“没想到你的悟性这么好。这么快,就猜到了真相。”他的脑海里,一个声音渐渐响起。

但他全然没有理会,只是跟上了恰尼安德几个人。

“我们……龙三,你确定你刚刚想的,是方良被困住的地方,不是柔然?”

看着墙上的壁画,所有人你都瞬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也是类似结晶体的壁画,图的正中央,是一个**的女子,也不知她身下,是长了一条蛇尾,还是她整个人,都被蛇吞掉了一半。

而她的背上,还有翅膀,看上去,就好像是柔然城的壁画再现,而这样诡异的组合方式,又让众人,想起了……岭南的混生体。

更新稍晚

学校网炸了……我在出门找网吧的路上……今天的更新可能得晚点……

第九十六章 深入!玛雅石城的秘辛!

透过簪子头上那颗红宝石,老头子的眼睛,恰好,看到了对面老李的眼睛。

两相对视,一边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一边则得意的露出了一个,狐狸一样的微笑。

很快,老头子的脸,就消失在了老李的视野当中。

“杜磊,联系上石先生他们了吗?说没说后面的安排”

老李得意的看向身边跟着的小个子,顺手拽了把椅子,就坐在了何家正屋的主位上。

杜磊刚要说话,老李就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还没有,他们大概又进斗了,没有信号。”

杜磊低垂着头,好像没看见前面老李的窘态,声音几乎没有波澜地说道。

老李拍拍身上的灰,又拉过来一把椅子,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下。

“我还不信了……好了……密切……”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又坐在了地上。

“知道了。”

杜磊淡淡的应了一句,就转身出去了,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没关系一样。

老李看着他淡淡远去的背影,低头暗自嘀咕了两句,顺手喊了旁边的一个跟班。

“跟上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装的。”

那人应了一声出去,过了会回来,“小杜出去之后就回营地了,没什么反应。”

“他看见你了。”

“嗯。”

知道上面不是疑问的语气,他也干脆不否认了。

“说什么了?”

“他死的时候,我也跟着死了,别算计了……”

老李对于这个回应,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便让他下去了。

有些头疼的,他坐在了客位上,揉了揉脑袋。

还没等做下一步的打算,凳子,却又一次塌了。

“李总!下面出事了!”

一个守夜人慌忙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还没进门就开始喊了起来。

“慌里慌张的,出什么是事了?!”

老李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让他安静下来。

“我们刚看见那两个人一只猫,他们就不见了!”

另外一边,刚刚嘀咕过老头子和羽斯的邦妮,还不知道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刚走出石阶,扑面而来的,又是一条极其熟悉的甬道。

“爻爻,回去之后咱们得好好算一下,是不是跟这唐代风格的墓道有孽缘。”

邦妮看着眼前的景象,实在有些无语,一次次遭遇这种风格的墓葬,她自己都有些审美疲劳了。

“呵,没人逼你来啊。”

盛爻低着头,莫名冒出来这么一句,抬起头来,却又和刚才无二。

“矮油……孽缘要是多给我点唐三彩卖一卖,我也认了啊。”

邦妮有些担心,看着她的表情还算正常,便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探测之后,发现还没什么太大问题,也就放下心来。

“这个墓道其实也就是长得像,已经不用墓砖了,龛也少了,里面倒也没有佛像什么的。”

盛爻环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可能对于这一类情况,有些过度感冒了。

“所以说,有可能唐朝文化在美洲进行了本土化改造是吗?”

安倱跟着盛爻的眼睛走,略有些失望的打量着,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们那次,就是从外面,先进到了刚才的墓室,雇佣我们的探险家,对于附近的环境十分失望,乱砸了一通,就进来了。”

“谁知道刚进来,就出事了。”

龙三低着头,有些恐惧的看着地上有些深褐色的痕迹。

林语有些奇怪,干脆蹲了下来,“这……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血”

顺着她的声音,其他三个人,也看了过来。

龙三声音闷闷的,过了一会才开口,“那个人……进来之后突然开始屠杀,其他人也疯了一样……我跟方良,倒是没受影响,就顺着前面的门跑了。”

邦妮拿出了一块蓝水晶,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过了一会,宝石突然变得有些发绿,表面变得极其粗糙。

“这里确实有点不干净的东西。”

“那我们……”安倱刚想问一下,为什么他们反而没事,突然想起来,在岭南的时候,邦妮的护身符,几乎有救命的功能。

龙三没注意到他的支吾,转身四处打量着,却意外的发现,除了他们刚刚走过的石阶,整个墓室,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不对啊!这里明明应该有石门的啊!”

“等一下,林语,东西给我。”

邦妮打量了一下,把那块蓝宝石丢在了一旁,毫不理会盛爻肉痛的眼神,从林语那接过了一把鼠尾草。

她轻轻把鼠尾草点燃,在四周转了几圈。

第九十七章 你好!玛雅同胞?

走过那段不算太长的石阶,他们就再一次,进入了雨林之中。

等到最后的龙三也出来之后,那扇门就已经关好,不能再被使用了。

距离他们刚到美洲,已经过去了三天。

众人经过这一番折腾,都是有些疲倦了,只想就近找个地方,扎营休息。

星星此刻尚没有很多,只是零散地分布在各处,留下一些不那么亮堂的光。

“咱们找地方扎营吧,等到星位正了,再回去。”

盛爻拿出了罗盘,开始不断的计算着。

“应该也没剩几天了。”

众人答应着,便朝河边走去。

“不对啊,那些当地人,在丛林里,追丢了我们,怎么不守着或者继续打探”

邦妮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的,她的脑海里突然炸出了一丝警觉。

盛爻浑身一激灵,她转身看向邦妮,“等一下,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四周又传来了暗器破空的声音。

众人赶忙闪躲,朝后跑去,却发现自己已经手脚僵硬,不能动弹。

邦妮低头,才发现,地面上,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他们僵硬的立在了原地,旁边的丛林里传来一阵杂乱却颇有章法的脚步声。

鸟儿扑棱棱飞起许多,却并不远去,围绕在空中,连带所有的兽类都在地面匍匐。

很快,头顶羽毛,身上只用几块布包裹的玛雅人,就已经把他们围成了一圈。

他们手里拿着各色武器,高举着各色火炬,静静等待着。

突然,所有的火炬都窜高了一块,燃烧的噼啪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慢慢让开一条通路,一位老人,闪身缓缓踱了出来。

他不像其他族人,这位老人头上,装饰了数量最多的羽毛,脸上的石灰也画着不同的纹饰,身上,还有一件极为厚重的祭服。

他拄着巨大的蛇头神杖,慢慢来到了邦妮面前。

“你好啊,大巫。”

他用一种极为苍老的声音,缓缓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我的……玛雅同胞。”

“只是不知道,你们待客的礼节,为什么,这么独特”

七天之后,金字塔内盛爻一行刚刚从窒息中,逃过一劫。

门后的洛朗,抱着小石头,自顾自搬了另外一把巨大的椅子,坐在了凡帕尔的对面。

“不管情势如何,该谈的生意,总是要谈的嘛。”

第九十八章 小大夫

就是柜子里的陈皮用完那个晚上,他终于看到了邦妮的那只,会说话的鸟。

于是他突然睡不着了,一个人,心事重重的,走到了院子里。

庭下没有积水空明,只有一点点惨淡的月光,稀稀拉拉的,从云缝里挤出来,勉强栖居在地上。

等到林语意识到的时候,施凌已经在他面前站了很久。

他手足无措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来,“师傅。”

“没关系的,坐着就好,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其实很多虚礼,说有用,其实没什么大用。”

“我知道,你有心事,也知道,你在纠结一件事情。只可惜,我发现的,实在太晚,不然事情也不该是今天这个地步。”

林语转过头看向施凌,他突然发现,众生眼中生死人肉白骨的医祖,居然已经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了。

——“居然”,施凌没和麻姑一起,看桑田沧海,不过也快了。但是在林语小的时候,他一直是一个稳重的中年人形象,常年面容不变,只好年年搬家。

世人以为医祖一脉,行踪不定,却每一代都是神医圣手,其实,这每一代,都是一个人。

可是他们已经在北城天街住了很久很久了。

“您,都知道了?”林语突然很慌,愧疚也好,羞耻也罢,他突然觉得自己找不到一种合适的姿态,来和这样问心无愧了一辈子的医祖说话。

“我是学医的,学了一辈子,到现在,还不敢说自己明白,但是,有些事情,我总是清楚地。不过发现的太晚,有些事情难以阻止,也就这样了。”

“师傅,对……”

“别说对不起,要说的话,先和你自己说。走医道,就是要行的正,坐得端,错事尽量不做,即使做了,也要想办法弥补。”

林语的思虑更重了,他下意识地想去摸口袋里的陈皮,但是,什么都没有。

“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顾虑我,本来在我收徒的时候,寿命已然无多了,你,现在也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林语还想说什么,但是施凌好像打定主意不让他说话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啦,快去睡觉吧。”

林语只好起身回去,但是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后面的施凌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对了,关照你师弟,这一代就你们俩了,相互扶持,下次见面问问他的生辰,也不知道我师弟在哪捡的这么个孩子,这么多年,也不给他过生日,兴许他自己知道。”

那是医馆消失前三天,三天之后,医道的传人,真的就只剩下了林语和安倱。

人心是个不听话的东西,有些说着铭心刻骨,实际上一转头就忘了。

有些不该记得的,却偏偏在每个夜里反复循环,提醒你余毒未消。

所以总有些人为了躲避过往,远走他乡,半生羁旅,到最后发现,自己早就画地为牢。

林语不答话,安倱也不多问。

“我还是觉得,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聊聊。”

他不等林语回复,径自走到前面去了。

第九十九章 洛朗和他的朋友们

小石头一脸无奈的在一旁,看着洛朗和凡帕尔交易。

他突然想起了还在柔然的时候,老约翰的下场,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了。

随手摔了一个花瓶,老管家无声的出现,飞快的收拾了,就准备下去了。

不过他突然发现主人的眼光似乎锁在了自己身上,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也就没走,安静的站在那,等了很久。

等到他觉得自己似乎该下去了的时候,洛朗终于开了口。

听完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极郑重的,向洛朗行了礼,然后,带着花瓶的碎片,退了下去。

他走之后很久,大殿里都没有人再过来,洛朗可以一个人,慢慢的和神进行交流。

却也让他无比空虚而孤单,这些人啊,行动真是,有够慢的。

他摘下了自己脸上的眼镜,狭长的眼中有些许阴狠闪过,不自觉的,镜片居然被他握碎在手里,碎片扎进肉和骨头中间,鲜血一滴滴留下,打湿了地面的羊毛地毯,像是盛开了一两朵,妖艳的荼蘼。

花开荼蘼,人至暮秋,他的时间,似乎,不多了呢。

歪靠在椅背上,他睡的很沉,很沉,身后彼岸花默默穿透了影子和毛孔,长长地垂落下来,像是他枯木逢春,长出满头的黑发。

却并不知道,那头的洛朗,盛怒之下,已经把他们的名字换成了红色。

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之后,他拿出一块尸玉丢给身边的人,“你带上一队人去柔然王城里等着,我就不信了,我玩不过他们。”

回首,他砸碎了面前漆黑一片的屏幕,瘫坐在椅子上。

有几个没来得及躲进屋子里的,“嘉怡”的人或者洛朗的“私军”,就是这样被从天而降的酸雨淋成了一滩白雾。

身后,敌友难辨的同伴阴森的笑着,把刀子送进了彼此的身体。

有几队人勉强保持着编制,一会头却又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这时候拼的就是手速和枪速。

只有极少数的人还记着自己的使命,默默缀上了盛爻一行,躲在类似神庙的一个地方暗伏着。

不过,如果外面疯狂的洛朗知道了里面的情况,他们的下场可能比这个害惨。

毕竟兴致勃勃打开了电视等着直播的他,发现又是一片黑屏,本来觉得,没关系,至少手里的玫瑰还在,可以聊以慰藉,一低头,花又没了。

他挪开目光,花又在余光里出现了一会,再低下头,又没有了。

阳明先生一定很开心,未来看此花时,此花可以不归隐,既来看此花时,此花偏偏就归隐。

倒是苦了身后的一众侍女,动辄被打骂欺辱一番,不甚凄苦。

洛朗颓然地把那盆花扔在了一旁,蜷缩在他硕大的椅子里。

这时候门悄悄地开了,老管家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

“洛朗,我,我没有……”

话没说完,洛朗扬了一扬手。

“我知道了,您,保重自己。”

老管家默默地退出去,有些悲哀的,长叹了一口气,准备去领自己的惩罚。

却听见里面传出一声,“老约翰,你进来吧,陪我呆一会。”

他灰白的脸上好像一瞬间有了光彩似的,静静走了进去,跪在地上,伏下头,等待着洛朗的下一条命令。

“你上来吧,陪我呆一会。”

老约翰默默走到椅子下面,跪伏在洛朗的脚下,轻轻地吻了他的脚面,然后抱住他的双腿,默然无话了。

就像一只年迈的老狗,静静地陪着老主人烤火一样。

可惜壁炉在远远的前方,再热的火,传到这,温度也没了。

“你起来吧,陪我呆一会。”

洛朗又一次发话了,拎起老约翰的领子,把他放到椅子一侧,然后蜷缩在了他的怀里。

微微有些发抖,“‘神’是个任性的家伙,我的祈祷不总是有用,祂真的爱世人吗?”

“当初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好像我有选择一样。”

“可是被选定的人又不只有我,他们都是被选定的人呢。”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不接受我呢?”

“宁愿死,甚至不死不活,都不肯和我站在一起。”

“老约翰,你最好了,这么多年,只有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你一直爱我对吧?毕竟,一条狗养久了都会有感情呢。我可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啊。”

“我也爱你呢,很爱很爱你。”

老约翰不能给他任何一点回应,因为当洛朗把手从他的背上拿离之后,他就瘫软成一团,倒在了地上。

洛朗微笑着把那颗红色的心脏扔在他身后的祭坛上,然后小时候的最后一点回忆也被抛离开了。

他终于成了计划里那个,“完美的候选人”。

可惜,老约翰这一次不能给他开一瓶香槟庆祝一下了。

他从几千万个孩子中被选中,结果来到这,连教皇面都不曾见过,是老约翰教他一切,从吃饭穿衣到皇家礼仪,从神学到各种其他学问,甚至人生中最为惶惑的青春期,还有所有不能为外人道的肮脏又神圣的事情,都是这个人。

虽然他而今脊背佝偻,满脸皱纹,花白的头发再怎么打理都还是一点点减少着。

但是从他松垮的皮肤下面,你还是能看到,他当年是怎样的风华正茂。

祭坛上发出一道幽绿的光,然后一行字缓缓浮现出来。

——神于寰宇之彼端降生。

“这次的祭品,终于有效了呢。”

“谢谢你,老约翰。”

“不客气,洛朗先生。”在他的对面,一个声音晃晃悠悠传了过来。

洛朗转过头,“你怎么在这?”

“虽然老约翰给我的提议我没有接受,不代表我不能来这里,看一下老朋友啊。”

“哦,放下你手里的东西,你砸不到我的,我只是一个全息投影而已。”

洛朗放下了旁边的剑。

“相信我,你们的所谓‘任务’是不可能成功的。”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就凭,我能看见柔然城里的事情,你看不到。”

“晚安,洛朗大人,我的,亲爱的老朋友。”

洛朗还是把剑扔了出去,剑刃狠狠地戳在了地板的缝隙里。

第一百章 绑架?!别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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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个包子引发的血案

直到,有一次俩人仨月没开糊,饥肠辘辘的,只能在路边喝西北风填肚子。

车水马龙的街上,充斥着各种卖小吃的摊贩,还有无数和盛爻同龄的,在大人怀里撒娇的女孩。

旁边有个男人,牵了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往前走,小女孩胖嘟嘟的,还有些婴儿肥,裙子和唐朝的公主制式相似,却略有不同,红艳艳的,特别好看。

她倒是不羡慕裙子,她羡慕的是那个小女孩有一个男人把她抱的紧紧地,能帮她遮风挡雨。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街上的零食,女孩只要好奇一点,男人立刻就会帮她买下来。

别的倒还好,只是小笼包不能忍。

小小的一个包子啊,皮薄馅大十八个褶啊,一口下去全是汤啊。

——她看着看着眼睛都直了,口水却在留下来之前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没钱。

其实穷孩子们都一样吧,对很多东西渴望到了骨头里,还要装作一只狡猾的狐狸,告诉自己,我嫌弃它不好,才不是因为买不起呢。

穷人家的孩子们都很懂事,真的,别人看标价看到的是钱,他们看到的是血汗。

但是小盛爻就是太懂事了,不靠谱的老头子都后知后觉的生出些愧疚来,她那两道宛若实质的目光被自己狠狠压下的时候,老头子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

他没怎么管过盛爻,生病都是熬一熬扛过来的,别的小孩子都有睡前故事,他却逼着她下斗。

有时候在山里找斗,走散了,他就自己下山寻个地方等着。

反正盛爻有某种犬科动物的本事,总能找回来,也丢不了。

但他毕竟自诩是别人的爹,这会子就有那么一种后知后觉的愧疚蔓延开来,怎么都下不去了。

走到天桥落了脚,老头子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走了。

回来的时候,给盛爻带了几个包子。

包子有些变形了,还凉了,有些汤洒出来,在包子表面凝成一层白块。

盛爻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突然斜眼看见老头子,想了一下,按着二一分的原则给了老头子一些。

在递过去的时候,透过昏黄的光线,她看见老头子身上全是伤,胸口还有几个烫出来的燎泡。

“老头,你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你看错了,快吃吧,不用给我留了,我吃过了。”

盛爻突然觉得自己很贪心。

她狠狠心,把包子扔在一边,“什么破玩意,盛爻不爱吃包子。”

老头子心疼的把包子捡了起来,居然没沾上多少灰,“多好的包子啊,小妖儿吃一个吧。”

盛爻闭着眼睛不理老头子了,等了一会没反应,老头子只好把包子吃了。

盛爻小小的身子一直抖,她必须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等了好一会,她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是盛爻不听话吗?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她按着以前的方法找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找不到,老头子就像真的嫌她不知好歹一样,丢下她走了。

老头子身上有一块据说是师门留下来的玉石,有一股暗香,盛爻一直是靠着这个,再加上脚印什么的“追踪”他的,但东省最近有极盛大的法事,满城檀香味,根本找不到人。

盛爻突然嚎叫起来,她面对粽子的时候面对机关的时候从来没哭过,却在这个时候咆哮起来,天桥平日人就少,荒郊野岭的,倒是给日后留下了一段闹鬼的传说。

哭累了,她跪坐在地上,慢慢抽搐着。一回头,看见几个包子还放在那,又是一声极长极凄婉的哭泣,她哆嗦着把那几个包子狼吞虎咽的塞进了嘴巴,然后就着泪水细细地咀嚼着,噎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里,慢慢平静下来,风一吹,竟有些透骨的凉意。

但是那凉风中,突然有一股让人安心的暗香传来。

小盛爻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死死地抱着还没抹干眼泪的老头子。

老头子抱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爻倒是先开了口,“盛爻不喜欢吃包子,盛爻再也不吃包子了。”

老头子有些怔怔的。

“老……爹……,老爹,疼吗?”

老头子有些发愣,盛爻从没把爹这个字眼挂在过嘴边。

风真大啊,眼睛怎么这么酸呢。

此后,盛爻倒是真的再也没吃过包子,这曾经让邦妮非常不满,因为邦妮对包子有一种疯狂的执念,几乎见到就要吃,再撑都不管。

在她们为数不多能平静地对面聊天的一小段时光里,邦妮曾经轻描淡写的告诉她。小时候,“何先生”带何欢逛街,给何欢买了一笼包子,只是再也找不到当时的味道了。

也就是那笼包子,让老头子萌生了干一票大的,然后收山回乡的想法。

当时,老头子不知道盛爻是真的下定决心了,为了以后当一个称职的爹,给女儿吃上包子,第二天他们就打点了行囊,但其实啥也没有,就匆匆上路了。

临走之前,老头子远远的指着东省的一座山告诉盛爻,那就是他的师门,但是,他这个不肖徒弟,学的尽是门派内的左道,已然被逐出师门了。

他真是不愧为不肖之徒,就这么随手一指,山上就有几道惊雷劈下来,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等一大一小赶到山下的时候,就只剩下满山的焦土,还有老头子的半个师傅陈先生,手里抱着那天吃包子的小女孩,还有一具白布包着的尸体。

弃徒和被逐出宗祠的长辈,倒也没什么可以寒暄的,简单的借了些路费,两伙一大只一小只,也就这么散开了。

人事无偿,聚散有时。

然而冥冥中,倒好像真有一只叫做命运的大手,安排好了所有的离合相遇。

如果他们没有打算干这一票,活血直到现在,盛爻也还是和老头子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官墓里溜达,随便捡点稍微看的上的东西,卖了混上一段日子,再想下一个落脚点。

或者哪天老头子干不动了,就盛爻自己出去干活,亦或者找了一个有稳定收入的工作,了此残年。

她一直想有一座园子,院子里可以种满蔬果花卉,遇着一人,不用倾国之容颜,不用定国安邦之韬略,只要心系于她,矢志不渝。

或许老来儿孙绕膝,她还能堆起满脸的褶子,给他们讲讲自己年少时的奔忙。

然后一头倒在那人怀里,告诉他,自己的此生无憾。

然而,此刻尚不知安顿为何的一大一小,就这么义无反顾的撞进了彼此离散的命运。

番外 关于那个包子(下)

她按着以前的方法找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找不到,老头子就像真的嫌她不知好歹一样,丢下她走了。

老头子身上有一块据说是师门留下来的玉石,有一股暗香,盛爻一直是靠着这个,再加上脚印什么的“追踪”他的,但东省最近有极盛大的法事,满城檀香味,根本找不到人。

盛爻突然嚎叫起来,她面对粽子的时候面对机关的时候从来没哭过,却在这个时候咆哮起来,天桥平日人就少,荒郊野岭的,倒是给日后留下了一段闹鬼的传说。

哭累了,她跪坐在地上,慢慢抽搐着。一回头,看见几个包子还放在那,又是一声极长极凄婉的哭泣,她哆嗦着把那几个包子狼吞虎咽的塞进了嘴巴,然后就着泪水细细地咀嚼着,噎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里,慢慢平静下来,风一吹,竟有些透骨的凉意。

但是那凉风中,突然有一股让人安心的暗香传来。

小盛爻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死死地抱着还没抹干眼泪的老头子。

老头子抱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爻倒是先开了口,“盛爻不喜欢吃包子,盛爻再也不吃包子了。”

老头子有些怔怔的。

“老……爹……,老爹,疼吗?”

老头子有些发愣,盛爻从没把爹这个字眼挂在过嘴边。

风真大啊,眼睛怎么这么酸呢。

此后,盛爻倒是真的再也没吃过包子,这曾经让邦妮非常不满,因为邦妮对包子有一种疯狂的执念,几乎见到就要吃,再撑都不管。

在她们为数不多能平静地对面聊天的一小段时光里,邦妮曾经轻描淡写的告诉她。小时候,“何先生”带何欢逛街,给何欢买了一笼包子,只是再也找不到当时的味道了。

也就是那笼包子,让老头子萌生了干一票大的,然后收山回乡的想法。

当时,老头子不知道盛爻是真的下定决心了,为了以后当一个称职的爹,给女儿吃上包子,第二天他们就打点了行囊,但其实啥也没有,就匆匆上路了。

临走之前,老头子远远的指着东省的一座山告诉盛爻,那就是他的师门,但是,他这个不肖徒弟,学的尽是门派内的左道,已然被逐出师门了。

他真是不愧为不肖之徒,就这么随手一指,山上就有几道惊雷劈下来,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等一大一小赶到山下的时候,就只剩下满山的焦土,还有老头子的半个师傅陈先生,手里抱着那天吃包子的小女孩,还有一具白布包着的尸体。

弃徒和被逐出宗祠的长辈,倒也没什么可以寒暄的,简单的借了些路费,两伙一大只一小只,也就这么散开了。

人事无偿,聚散有时。

然而冥冥中,倒好像真有一只叫做命运的大手,安排好了所有的离合相遇。

如果他们没有打算干这一票,活血直到现在,盛爻也还是和老头子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官墓里溜达,随便捡点稍微看的上的东西,卖了混上一段日子,再想下一个落脚点。

或者哪天老头子干不动了,就盛爻自己出去干活,亦或者找了一个有稳定收入的工作,了此残年。

她一直想有一座园子,院子里可以种满蔬果花卉,遇着一人,不用倾国之容颜,不用定国安邦之韬略,只要心系于她,矢志不渝。

或许老来儿孙绕膝,她还能堆起满脸的褶子,给他们讲讲自己年少时的奔忙。

然后一头倒在那人怀里,告诉他,自己的此生无憾。

然而,此刻尚不知安顿为何的一大一小,就这么义无反顾的撞进了彼此离散的命运。

番外二 所有人的起源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鸟,雪白的身子拖着长长的尾羽,朱砂的喙发出一阵阵悠扬的叫声。

天之为何?其广无涯。

地之为何?流水汤汤。

天地苍茫,唯一川一鸟,孤舟一只,残花一丛。

那凋残的曼珠沙华像是一滩凝固的血泪,里面有一颗雪白的蛋,微微颤抖,开裂,弹出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长得和邦妮倒是有些相似。

那小鸟冲着邦妮叫了两声,然后抖了抖身上残留的蛋液,遵从着生命中的本能,飞向了河流中的那只小船,然后带着船上人的什么话,飞向曼陀罗华的方向。

邦妮突然不管不顾的开始号叫,然后天地间出现无数应和的声音,无数白鸟穿过漆黑的天幕和猩红的河水,飞向远方。

她如此努力的想冲向船上的那个黑袍摆渡人,然而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层厚重的隔阂,可望不可即。

他在远处一片黑暗中,有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然后,本能地朝着移动着。天空中有一只鸟,雪白的身子拖着长长的尾羽,朱砂的喙发出一阵阵悠扬的叫声。

漫长的黑暗中,天地的界限都逐渐消失了。

天之为何?其广无涯。

地之为何?流水汤汤。

天地苍茫,唯一川一鸟,孤舟一只,残花一丛。

突然,一只白鸟不管不顾的开始号叫,然后天地间出现无数应和的声音,无数白鸟穿过漆黑的天幕和猩红的河水,飞向远方。

安倱站在船上,一席黑衣遮住了他周身的一切,然后本能的拿起了桨,接了岸上的人,收了一两个硬币丢进筐里。

那筐里,从贝壳到龟甲,从开元通宝到袁氏大头,还有五毛一块的,黄的白的混杂在一起。

上了船的人不全是安然的,也有暴躁有所牵扯的。

他就和他们聊聊天,这么多年下来,所有人什么脾性,都见过了。

终点处有个白袍的人,看不清模样,他也并不上岸,船上的人下了岸,远远的回望一眼人世,再有什么牵挂的,就唤一只玄鸟下来,说上两句,也就走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此去经年,良辰美景,千万人讲过了,也就索然了。

直到有一天,一只玄鸟她如此努力的想冲上船,然而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层厚重的隔阂,可望不可即。

就像岸上那白袍的人,他永远看不透那人的身形。

好像有无数玄鸟在向他传递消息,然后他意识到,似乎是三日返乡的时候了。

他却并没有什么牵挂的,除了小时候匆匆一面,后来却交情不浅的小姑娘。

于是按着自己的想法,他上了岸,走回那片灰色的世界。这里的空间倒是扭曲的一派祥和,连台上的菩萨宝相庄严,慈眉善目,下巴微颔,怜爱的看向世人,身边仙禽瑞兽,好生优雅。

他在几个人中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可惜,小姑娘看不到他。

有些失望的,他转身要走,然而将离之际,却突然发现了一株盛开的小花,灼灼其华,不可方物,尤其是那份对生命的执著,和当年她风风火火拎着邦妮闯进他已经关门的咨询室的时候一样,近乎火焰一样烧穿了他常年麻木中带来的漠然。

两相对视,又是一眼万年。

第一百零四章 初尝试!盗墓者的小教堂!

在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之后,安倱觉得更加的奇怪了,按照小盛爻这段时间的积攒,还有她在交易时候的表现来看,“她完全可以买个小房子自己住下来,或者找个地方打工啊。”

但是她没有,小盛爻的手里,还拿着那个前几天买来的小包裹,这回安倱终于看清了里面装的东西。

“罗,罗盘折腾了这么久,买个罗盘干什么?”

小盛爻显然是听不见他的吐槽的,这天天气还不错,月光透过两边的彩色玻璃照下来,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悠长阴森的影子。

借着这点光,盛爻按着罗盘上的指示,从中央装圣水的池子开始,朝东走了五步之后,又朝南转了十三步,把那个地方的椅子上的木板掀起来,然后回到了中央。

“她这是……来寻宝的”

安倱已经不知道这个盛爻究竟是十几年前,还是十几分钟前了。

只能跟着她,一点点,把刚才的动作重复对称着做了一遍。

“其实这样……倒是也挺好玩的。”

掀起了两块木板之后,盛爻把那个,已经空了的,装圣水的池子,整个堆到在地,从下面的空洞里,推倒了一个把手。

随后,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传来,正前方最大的那块彩色玻璃,就慢慢的升了起来。

在玻璃后面,居然有一个小小的地窖口。

盛爻扛着她放在一边的小铲子,抬起木板,钻了

第一百零五章 重头戏

离开教堂之后,盛爻的整个意识都变得极其不稳定,安倱知道,重头戏来了。

车水马龙的街上,充斥着各种卖小吃的摊贩,还有无数和盛爻同龄的,在大人怀里撒娇的女孩。

旁边有个男人,牵了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往前走,小女孩胖嘟嘟的,还有些婴儿肥,裙子和唐朝的公主制式相似,却略有不同,红艳艳的,特别好看。

她倒是不羡慕裙子,她羡慕的是那个小女孩有一个男人把她抱的紧紧地,能帮她遮风挡雨。更让她受不了的是,街上的零食,女孩只要好奇一点,男人立刻就会帮她买下来。

别的倒还好,只是小笼包不能忍。

小小的一个包子啊,皮薄馅大十八个褶啊,一口下去全是汤啊。

——她看着看着眼睛都直了,口水却在留下来之前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没钱。

其实穷孩子们都一样吧,对很多东西渴望到了骨头里,还要装作一只狡猾的狐狸,告诉自己,我嫌弃它不好,才不是因为买不起呢。

穷人家的孩子们都很懂事,真的,别人看标价看到的是钱,他们看到的是血汗。

但是小盛爻就是太懂事了,不靠谱的老头子都后知后觉的生出些愧疚来,她那两道宛若实质的目光被自己狠狠压下的时候,老头子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

他没怎么管过盛爻,生病都是熬一熬扛过来的,别的小孩子都有睡前故事,他却逼着她下斗。

有时候在山里找斗,走散了,他就自己下山寻个地方等着。

反正盛爻有某种犬科动物的本事,总能找回来,也丢不了。

但他毕竟自诩是别人的爹,这会子就有那么一种后知后觉的愧疚蔓延开来,怎么都下不去了。

走到天桥落了脚,老头子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走了。

回来的时候,给盛爻带了几个包子。

包子有些变形了,还凉了,有些汤洒出来,在包子表面凝成一层白块。

盛爻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突然斜眼看见老头子,想了一下,按着二一分的原则给了老头子一些。

在递过去的时候,透过昏黄的光线,她看见老头子身上全是伤,胸口还有几个烫出来的燎泡。

“老头,你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你看错了,快吃吧,不用给我留了,我吃过了。”

盛爻突然觉得自己很贪心。

她狠狠心,把包子扔在一边,“什么破玩意,盛爻不爱吃包子。”

老头子心疼的把包子捡了起来,居然没沾上多少灰,“多好的包子啊,小妖儿吃一个吧。”

盛爻闭着眼睛不理老头子了,等了一会没反应,老头子只好把包子吃了。

盛爻小小的身子一直抖,她必须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等了好一会,她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是盛爻不听话吗?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她按着以前的方法找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找不到,老头子就像真的嫌她不知好歹一样,丢下她走了。

老头子身上有一块据说是师门留下来的玉石,有一股暗香,盛爻一直是靠着这个,再加上脚印什么的“追踪”他的,但东省最近有极盛大的法事,满城檀香味,根本找不到人。

盛爻突然嚎叫起来,她面对粽子的时候面对机关的时候从来没哭过,却在这个时候咆哮起来,天桥平日人就少,荒郊野岭的,倒是给日后留下了一段闹鬼的传说。

哭累了,她跪坐在地上,慢慢抽搐着。一回头,看见几个包子还放在那,又是一声极长极凄婉的哭泣,她哆嗦着把那几个包子狼吞虎咽的塞进了嘴巴,然后就着泪水细细地咀嚼着,噎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里,慢慢平静下来,风一吹,竟有些透骨的凉意。

但是那凉风中,突然有一股让人安心的暗香传来。

小盛爻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死死地抱着还没抹干眼泪的老头子。

老头子抱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爻倒是先开了口,“盛爻不喜欢吃包子,盛爻再也不吃包子了。”

老头子有些怔怔的。

“老……爹……,老爹,疼吗?”

老头子有些发愣,盛爻从没把爹这个字眼挂在过嘴边。

风真大啊,眼睛怎么这么酸呢。

此后,盛爻倒是真的再也没吃过包子,这曾经让邦妮非常不满,因为邦妮对包子有一种疯狂的执念,几乎见到就要吃,再撑都不管。

第一百零六章 忘川谣

天光破晓时,痴儿魇未息。

邦妮的梦中,一个声音慢慢给她讲着一个,很老很老的故事。

传说,天地初分,万物演化,生死初换,然死灵无处可去,遂徘徊人世,非惊扰不显形。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上神感念生灵涂炭,遂炼石补天,取玄龟撑地,然龟与石皆有不足。

无根之水于无光之地缓缓流淌,死灵聚之,又百余年更迭,神隐世不出,仙佛盛行,各司其职,掌四海八荒之要务。不知死灵归处,乃知有此一川泽,忘于诸神,隐于世外。

乃令十殿阎罗掌管此地,无根之水唤为忘川。

忘川畔,生死轮,有摆渡人,不知其名,周而复始,岁亦不止。

有白鸟,传死者情,达生者意,天下各处,无所不至。

有佛祖拈花,名唤沙华。

此所谓,忘川来处。

一零七

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定,邦妮刚刚有些名气,不用每天算计哪里有客源,来人的背景如何,反而开始盘算着如何处理应接不暇的情况了。

于是她当了一回万恶的资本家,花钱请了个助理。

嗯,资本主义的毒瘤让邦妮深深地尝到了恶果。

下次请人不能只图便宜,先算八字合不合,再算有没有花痴属性,上辈子是不是刘胡兰。

不能因为美色误国,面对敌人的糖衣炮弹,我们要立场坚定,忠于革命!

所以人和人的相遇,都没啥道理。

小时候她因为和“爻爻姐姐”分别,大哭了一场,伤心了很久。

隔了两个月,她们就做了同桌。

老头子把那次的货处理了之后,带着盛爻在东省安顿了下来,给她随便找了个学校塞进去,努力让她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生活。

刚好,陈先生和邦妮也在东省。

于是盛爻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邦妮。

她受草药和灵力滋养长得飞快,又有着过人的知识,看上去,竟只比同班的孩子矮上一些,再没别的分别。

盛爻一直很喜欢水木年华,两个男人把诗唱的十分熨帖,又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干净。

多少人在你生命中来了又回,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盛爻何欢,一生有你。

一零八

在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之后,安倱觉得更加的奇怪了,按照小盛爻这段时间的积攒,还有她在交易时候的表现来看,“她完全可以买个小房子自己住下来,或者找个地方打工啊。”

但是她没有,小盛爻的手里,还拿着那个前几天买来的小包裹,这回安倱终于看清了里面装的东西。

“罗,罗盘折腾了这么久,买个罗盘干什么?”

小盛爻显然是听不见他的吐槽的,这天天气还不错,月光透过两边的彩色玻璃照下来,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悠长阴森的影子。

借着这点光,盛爻按着罗盘上的指示,从中央装圣水的池子开始,朝东走了五步之后,又朝南转了十三步,把那个地方的椅子上的木板掀起来,然后回到了中央。

“她这是……来寻宝的”

安倱已经不知道这个盛爻究竟是十几年前,还是十几分钟前了。

只能跟着她,一点点,把刚才的动作重复对称着做了一遍。

“其实这样……倒是也挺好玩的。”

掀起了两块木板之后,盛爻把那个,已经空了的,装圣水的池子,整个堆到在地,从下面的空洞里,推倒了一个把手。

随后,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传来,正前方最大的那块彩色玻璃,就慢慢的升了起来。

在玻璃后面,居然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地窖口。

小盛爻扛着她放在一边的铲子,抬起木板,钻了下去。

安倱跟着盛爻,几乎是摸爬滚打着,终于来到了整条地道的尽头。

在此期间,安倱无数次以为,自己是跟着成年的盛爻,再一次回到了柔然。

“你现在几岁?怎么会有这样丰富的经验?”

不止旁观者安倱,连原本在这段记忆中,诱发盛爻回忆的程式化安倱,此刻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营养舱里的孩子,可以被设定在任何一个年纪。至于经验,有些是在放风的时候,偷偷去图书馆看的,有的,是本能一样的东西。”

——怪不得能如此顺利的跑出去,旁观者安倱有些叹为观止的想到。不过他随即就陷入了一阵沉思。

他实在不知道,这么多年,跑出去的只有一个盛爻,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为那些没能跑掉,或者说,从来没有试图逃跑的孩子们,感到悲哀。

到最后,斯塔夫的力量完全失控,而计划里的孩子,只剩下了一个洛朗。

“究竟是谁,在背后,策划着这一切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安倱的问题,在盛爻现在的故事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小盛爻的回忆继续,在那个地窖里,她成功的,从某任主教的墓地里,拿出了足够的资本,让她,能开启一场,穿越欧亚大陆的旅程。

在离开地窖的时候,安倱突然觉得背后一凉,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窥探一样,让他很不舒服。

他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找不到任何的异样,这里是小盛爻的记忆,如果她曾经没在意,以后再怎么着,都不会找到的。

于是就跟着小盛爻,从伦敦转车,到了莫斯科,一路,坐着火车,来到了亚洲

“你越是隐藏,就越是有蹊跷。”这是脑海里的盛爻,在陷入回忆之前,城市化的安倱,给她的结语。

旁观者安倱本来应该注意到的,可惜,他似乎在这个寻宝探险加流浪的过程中,陷入的太深了。

盛爻隐藏的,除了表面上的东西,甚至,还有记忆中的真实。

就在他们离开了地窖之后,地窖之中,主教尸体旁边的棺材,慢慢的打了开来。

里面的女子慢慢张开了眼睛,容貌,倒是和盛爻,有几分相似。

随着她慢慢张开了眼睛,小盛爻瑟缩在地上,乞求着帮助,却没人来帮她。

随着那个女子的离开,盛爻的脑海近乎沸腾了起来,又在铃声的压制之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第一百零九章 看我一记飞腿!

盛爻转过头,对着依依不舍的小哥挥挥手,然后被飞奔的安倱,光速拉离了现场。

“不是,怎么了啊,你突然这么着急?”

如果再晒黑一点,这时候的盛爻,一定能完美复刻黑人问号。

“你知道刚刚那个玛雅小伙子什么意思吗?”

安倱除了着急之外,近乎要发飙了,气喘吁吁地,他转过头问盛爻。

“他什么意思啊?不就是他们这养了动物,你翻了人家箱子,他不高兴了,最后指着别的房子,让你换一家嘛……你说你也真是的,我考据癖犯了,顶多看看古书,翻翻墓志,你倒好……”

盛爻刚刚的白眼还没收回来,这时候,又摆上了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近乎一个表情包合集。

安倱被气笑了,捂着肚子,在地上快要打滚一样。

“我的天啊,你是不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啊……你知道他刚才其实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盛爻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倱。

“他说,他家里有好多羊,可以做嫁妆,如果你觉得不够,那些箱子都是你的,如果嫌弃这个屋子小,还可以在旁边再盖一个……”

盛爻的脸,经历了一个,由青,到黑,再到红的变换。

看着这个过程,安倱识趣的,后退了几步,避免被殃及。

“你确定不是你在逗我?”盛爻终于把羞红的脸色,都变成了杀气,一记烟道甩过去。

“当然不是啊……再过一会他小花都要拿出来了。”安倱抱膝蹲好,做好了随时抱头鼠窜的准备。

“那他指指你,再指指我,又指指他自己……”突然想起来,生啊哟还是有些疑惑。

“他问我,我是不是你……爸……啊!”

安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爻一记飞腿终止了。

第一百一十章 终于等到你

哈贝没有再和邦妮说话,邦妮也不想理他,转身叫上了众人,离开了这个部落。

“你会后悔的!”

哈贝在他们身后咆哮着。

“等老哈贝回来,说不定我还真会,你?算了吧。”

安倱走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但是看见邦妮的表情,随即不再说话了。

林语本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转过头,看见邦妮对面的那个,几乎就是挂了一小块布的,长得不算太差的男人,瞬间火冒三丈。

“什么情况啊这是?你们俩……”

邦妮一个火球就砸了过去。

对于离开这里,龙三倒是乐见其成,只是他却也很疑惑,本来聊得好好地两个人,怎么就能突然大打出手,而且,为什么,那些玛雅人,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

还有就是,为什么邦妮不光能用术法,还有这么大的威力……

“刚出了什么事吗?他们……”

邦妮瞥了他一眼,杀气还没消散,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个年轻版的哈贝,让她实在有些不爽。

“没什么,现在的这个祭祀,基本上没办法沟通,自大狂。我们找地方休息一下,明天正好进去。”

众人只好作罢了,之前来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带着伤,丛林里的天气,又不适合疗养,这一番折腾,大家身上的伤,基本上就再次跑了出来。

尤其是邦妮,在刚刚动用了那么大的术法之后,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语扶着她,几个人在河边找了块空地,开始露营。

这是他们进入丛林的第五天了,从龙三和方良进到金字塔,还差一天就已经两个月了。

收拾好了身上的伤,盛爻架起了一堆火。靠在火堆旁,舀起了一勺汤,林语哆嗦着喂给了邦妮。

邦妮本来不是很想接受,但是看见那边林语吃醋一样的表情,还是喝了下去。

“对了,邦妮,我在每个人家里,几乎都看到了这样一本书,感觉他们拿这个当《圣经》一样,我就带出来了一本。”

“你怎么要到的?”盛爻看着安倱手上古旧的竹简,这东西显然有些年头了,绝不会有人能把这种东西,轻易给人的。

“啊……那边不是有个祭坛吗……我就……”

安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盛爻在对面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他。

“我的天啊……我这是干了些啥啊……就这么把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孩子,给拐带成这样了,我有罪啊!”

没顾着盛爻在那边飙戏,邦妮打开了手里的书,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没想到,《归藏》居然在这里。”

“《易经》三书,《连山》《归藏》《周易》,其中只存了《周易》,剩下的,都已经失传了不是吗?”

安倱把那卷书拿回来,自己怎么看,都看出上面有字的样子。

“也不算,《归藏》在王家台15号秦墓不是出土过吗?”

盛爻一边烤肉,一边想起了之前的新闻。

“那些都不算正统的卜算的书,在卦师这里,这三本书和欧洲的原本《圣经》一样,具有不可小觑的力量。”邦妮实在吃不下去林语递过来的食物,干脆站了起来,想活动活动。

然而刚一站起来,又是眼前一黑,堪堪稳住,又坐在了地上。

“你还没全好,别总乱动。”

邦妮瞟了他一眼,想着刚才哈贝的话,突然有了点眉目。

“我本来以为,美洲的吸血鬼,都是后来的暗巫,以生命献祭之后,获得的不完整的生命状态。”

“但是没想到,他们可能,真的找到了那种完美的方式,而方良,很可能就是误入了他们的某个祭坛。”

收拾完毕,“好了,天像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盛爻看了看手上的罗盘,背上了包,带着众人,渐渐朝不远处的那座金字塔走去。

穿过了那条画着壁画的墓道,他们在陈列着棺材的地方,遭遇了兽化的吸血护卫们,好不容易躲过了这一波,却又差点卡死在墓道里。

终于恢复了呼吸,看着熟睡的盛爻,帮你又一次拿出了那卷竹简。

“用《守藏》试一下吧,人心和世界一样,都是可守之地,上面应该有办法,让你进到她的意识里。”

安倱轻轻点头,“可是这样的话,治标不治本啊,我们就算解决了这次的麻烦,以后这些暗巫,如果一直……”

“救下方良之后,我就去找《连山》,这两本书,一本主守,一本主封,我就不信,弄不死他们。”

小女巫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为浓重的杀意,连带着周围墓室里的空气,都要低上了不少,盛爻身上有些黑色的雾气,似乎感受到了这些变化,从盛爻身上溜了出来,想朝邦妮身上飞去。

安倱进入盛爻的记忆,他感觉过了几年之久,对于外面的人,却只是短短几个小时。

盛爻双眼还是不能聚焦,她四处张望着,下意识就想找安倱的方向。

偏过头,安倱就在她身边,她就突然安心了不少。

“好像……他陪着我……过了好久……”

这话她没说出口,邦妮他们狂轰烂炸的问题,就已经冲了过来。

盛爻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回答这些问题,一筹莫展之际,安倱就走了过来。

“大家等一会在问她吧,她刚醒,意识应该还是有些混乱,让她倒倒时差。”

几个人这才罢休,转过去,研究起下面的路来。

盛爻冲安倱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眼前,却又是一黑。

安倱飞快的把她扶了起来,眨了眨眼睛,从包里翻出一块巧克力递了过去。

盛爻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对自己和安倱的默契感到疑惑。

“虽然你可能不太想回忆起来,但是,还记得营养舱,还有那个被你坑了的小男孩吗?”

安倱在旁边笑的盛爻发麻,她有一瞬间觉得,不是自己有问题,是安倱哪根筋搭错了位置。

“什么……”

“你们快来看一下,这个机关……”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好好歇着不好吗

穿过最后一重墓道,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一方,浅浅的池子。

这池子看上去,居然比整座金字塔还古老很多。极为简单的黏土砖块,垒起了一个,类似棺材,或者鱼缸的形状。

里面大概刚好能盛下一个人,内壁上绘制着许多极为繁复的花纹,外壁倒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安倱对那上面的花纹,但是饶有兴致,他前前后后的,在池子周围绕了好多圈,然后,仔细的打量起那些花纹来。

但是还没等他看清那些花纹,就有些头晕了,邦妮这时候,还在打量这个兀自的其他位置,无暇顾及,转过头,就看见安倱趴在了石壁上。

“我的天啊,安倱你在干嘛啊!”

她一边叫着,一边飞速的,把安倱扯了下来。

安倱扶着有些晕眩的头,在地上转了两圈,这才停了下来。

可他对于那些花纹的兴趣,却是一点都没少。

“怎么了?那些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盛爻扶住安倱,转过头,看着邦妮。

“那些不是用作装饰的,应该是前人留下的法阵。”

邦妮捏紧了自己的手钏,上前慢慢检查,她轻轻抚摸着石壁,开口道,“一般来说,越高深的法阵,反而会越简单,因为它想要达到的效果,越接近世界的本原。”

“所以这个其实没啥用?”

林语看了一眼那一堆东西,虽然也觉得有些晕,却也没感觉出别的什么。

“但是,当要阐明的某个作用,涉及到极其复杂的变化的时候,它也会由许多,本身就已经到了极简的纹样,来构成。”

邦妮抬起头,眼神却是十足的凝重。

“至于这个,里面写到了好多关于生命的东西,我都有些看不懂……”

听到这个,林语从包里拿出了一些鼠尾草点上,然后探头过去,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和刚才不同,这次他并没有头晕,反而眼神清明。0“确实,师傅那有好多类似的古书,上面的符号都很相像。大概是……血咒?!”

其他人听到还没什么,邦妮和盛爻,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是浑身一抖。

邦妮是感受到了,这次要面对的东西的严重性,盛爻则是脑海里的暗巫,几乎要再一次翻涌出来。

“不可能吧,前面的符文说,这里只是一个用来传送的法阵,放个血咒干什么?”

邦妮实在不敢相信,她直接跳进了池子里,上上下下仔细反而翻找了起来,可惜最后得到的结论,和林语也没什么差别。

她颓然的走了出来,“以一人之血液,换天地之通路,引吾主现身。”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这座金字塔,和我们之前想的不太一样,不光是一个用来献祭的场所,里面应该还封印着什么东西,能换来永生的祭坛,大概只是一个幌子,用来吸引那些,为了活着不顾一切的人”

龙三默然,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在真正快要找到方良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之前的一切算计,都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这个时候,他只希望,自己没有和方良,加入哪个探险队,没有来这座金字塔,也没有在,方良被困其中的时候,找到洛朗,而不是盛爻他们。

和已经死去多年的亲人相比,近在咫尺的,反而弥足珍贵起来。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盛老板,和橙子也没差多少了,而且,如果橙子真能长成盛总这样,我也知足了……方良,你还好吗?”

方良其实挺好的,他刚刚经历了,进入这做金字塔以来,最为稳定的一段时光。

再加入探险队之前,他和龙三就产生了无数争执。

两个人,本来这么多年,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面,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这时候怎么都该闲下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但是很不幸的是,龙三这么多年都没能学会相信一个人,这会,更不可能。

虽然除了盛爻,他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方良,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没事的时候翻翻小肠。

尤其是柔然的一切,反反复复提醒着两个人,他们中间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消弭。

终于在某一天,方良退让了无数次之后,再退无可退了。

两个人差点在别墅里同归于尽。

争端终于平息下来之后,方良静静地坐在龙三面前。

“三哥,这样下去,不行啊。我最近发现了一个事,咱俩好像,闲不下来,忙活了这么多年,不管是自己干事情,还是跟着盛总下斗,总有个奔头,这一闲下来,啥毛病都跑出来了。”

“那怎么办?”

龙三淡淡的说着,最初方良跟上来的那些喜悦,都已经不见了,龙三现在看见他,直觉上,就想起了,在柔然的时候,想把他生吞活剥的感觉。

可能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终于逃脱了自己的束缚,却总觉得,自己还在某个地方被囚禁。

于是,时隔多年,两个人再次打开了暗网,挂了一个消耗的佣兵团上去。

很快,这个任务就下来了。

玛雅金字塔探秘,可能有神秘力量参与。

“看上去不错啊,跟以前和盛总一块干的时候,差不多嘛。”

方良勾着龙三的脖子,很愉快的点下了确定。

龙三倒是无可无不可,只是对于这种倒斗的行动,有种类似上瘾的感觉。

出门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方良下意识的,把邦妮送的那两个护身符戴在了身上。

或许多年刀尖舔血,他对于危险,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吧。

前期在雨林当中,一切都显得无比顺利,不用提他们在柔然一波三折的遭遇,这段路,顺遂的,比在荒郊野地打洞直接下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良这回倒是安静的很,一直呆在龙三的周围,并没和队伍的人,聊得太过熟稔,毕竟雇佣兵和之前不同,大家干完这一单,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见到了。

但是他们没想到,这座金字塔,居然真的成了无数人的埋骨之地。

在队伍只剩下四个人的时候,那个买家留下了自己,还有他身边的一个人,把龙三和方良,塞进了一间石室,当做诱饵。

但等到他们再次睁开双眼,一切就都天翻地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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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龙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方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对于那之后的事情,方良一概不知,他只是在反反复复的沉眠当中,终于连着这唯一的乐趣都失却了。

在长久的额睡眠当中,连睡眠本身,都变成了一间极为奢侈的事情。

蛮缠当个无聊当中,他并不能感觉到自己的萎缩或者死亡,连带着身体的消耗都没有。

“我大概是死了吗?但是死是这样的感觉吗?”

方良不再沉眠之后,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和自己聊天,但是随着对自己的一次次拷问,他对于生死的界限,都慢慢模糊了起来。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果然是这样,谁知道死了之后,居然就是无数次的沉眠呢?”

但是,就在某次拷问和将要睡眠的间隙,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他的神智渐渐变得清明起来,及其敏锐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缺失了一部分,离开了他,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过了很久很久,似乎他身体的有一部分,也离开了。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动画,里面地一家人,不知道是什么物种,但是他们可以随意改变自己身体的形状,变换成不同的东西,甚至分裂成几个自己。

那时候觉得,还挺好玩的,但是后来想起来,这就是一个鬼故事啊!

而方良自己,此刻就处在这样的鬼故事当中,甚至分裂的次数,都不能由自己控制。

但是很快的,他能接收到的信息,变得越来越多,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清醒。

他看到了其中的一个自己,来到了岭南,钻进了生要他们所在的墓道,跟着他们,回到了南城。

但是其中狗很多关键让他十分困惑,就是这个故事像一个循环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播放了无数次。

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第一次进入岭南,是哪一次进入,而最后一次离开,又是哪一次离开了。

不过还好,随着这个烧脑的电影朝着一个,纯**恐怖向的方向展开,他终于跳脱出了这个剧情。

也就是在全世界的人陷入沉眠,被当时半空中的那种力量,搬回各自本身的所在的同时,他突然发现,似乎自己可以控制那具身体的动作。

于是,他飞速的,在进入岭南之前,给盛爻的手机,发了无数的信息。

毕竟知道了,后来龙三可能为了自己,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却还是想提前避免一下。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短信,最终变成了他的复制体之一,发给省要的短信。

而盛爻看到这些消息,是在很久很久之后了。

在那之后,他又一次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沉眠已经彻底变成了不可求的东西。

直到盛爻他们进入这座金字塔,他都感觉不到别的东西。

但这还好,比起毫无目的的生活,和龙三无意义的争吵,还有在墓室中的猜忌和争斗,这样漫长而悠闲的时光,显得那么可爱。

可惜,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在这段混沌与黑暗中,他渐渐发现了,自己在不断分裂出复制体的同时,自己的精神,或者说灵魂,也在不断地消散着。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可以活着,也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消散之后,究竟哪个才是自己,而,哪个不是。

他快要陷入永远的沉眠了。

直到,这座金字塔开始的,疯狂的颤抖。

第一次,是凡帕尔的苏醒,而第二次,是盛爻和邦妮的争锋。

他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轻轻活动手指带来的触感,都让他信息若狂。

然而,这一切,又似乎只是他死前的幻觉。

黑暗中,渐渐有一缕光出现,那是天堂的方向吗?

“我这种人,这辈子做过的事情,大概地狱都会嫌弃我污浊吧?又怎么能登上天堂呢?”

放量在自己的心底暗自吐槽着。

却突然在耳边听到了一些,不同于混沌,黑暗和寂静的声音。

“方良?方良?方良?!你醒醒啊,我是三哥!”

龙三?不可能,那家伙从来都是像块冰一样,除了吵架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的情绪冒出来。

“对不起,方良,三哥错了,你醒醒啊!”

那声音近乎带着哭腔了,不停地砸方良的耳边开启了立体环绕播放模式。

这让方良而更加笃定了,这绝对不可能是,龙三。

龙三这个人啊,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干的事情,有两件,一件事就是道歉,另外一件就是哭。

听过他道歉的人,还有听过他哭的人,不是没出声,就是已经死了。

“所以,我大概是已经死了吧?”

方良默默地放弃了思考,毕竟,自己临死之际的愿望,显得这么的浅薄。

但是突然,他感受到了自己全身上下的一股剧痛。

随即,是一股浸塑火烧的感觉席卷而来。

太久没有一切感觉了,这感觉席来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当着古感觉,越来越汹涌的时候,他终于觉察到了,久违了的感觉。

一阵轻快的铃声响起,伴随着悠扬的笛声。

“这笛声……好像在哪听过?”

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细细思考了,方良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来自意识下方的牵引力,随着这股力量,他慢慢昏了过去。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就被周围的光,晃的有些晕厥了。

下意识抬起手去挡,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手放在眼前了,才发现——

“我……我的手……我的身体?!我能动了?!”

本来以为自己的想法,还是只存在于脑海,谁知道,这一张嘴,虽然发音有些奇怪,但是还是说出了口。

对面,几个面色惨白的人,含着欣慰的泪水,看着他。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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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坑的我好苦

方良很想努力的,多做一些动作,可惜,太久没活动过自己的身体,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零件,都好像是从其他地方借来的一样。

确认他醒过来之后,林语飞速的给他注射了一针葡萄糖,然后把他交给了安倱。

龙三跟他,自然是有千万句话要交代的,可惜,现在也只能作罢了。

尤其是,龙三现在,还远没能从自己的震惊当中,缓过神来。

外面的那个池子,他是知道用途的。

之前的主顾,为了把它填满,直接丢了两个人进去,几梭子子弹打下去,那几个人就咽了气。

“动作麻利点,把他们的血弄出来,要不然,你们就是下一个。”

话说完,几个人还犹豫着,不敢动弹,那人已经快要自己动起手来。

还好,这池子似乎有自己的意识,那两个人的血,在第一次流出来的时候,池子自己,就开始了疯狂的吸收。

剩下的人再上前的时候,池子里,已经只剩下了,两具干尸。

其实,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

“一个体重五十公斤的正常人,如果失血超过1200cc,才会有生命危险,而如果失血百分之三十以下,理论上,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而其实这个池子,只需要我们每个人,出四分之一的血液,就可以满足它开启的条件。”

林语在仔细的查看了这些纹样之后,给出了结论。龙三以为,按照邦妮的性格,如果不想他的主顾一样,至少也会想办法弄死一个。

但是,邦妮第一个,上去,把自己的手腕隔开来,汩汩的鲜血流出,飞快的沾湿了池壁。

即使林语不断催促,她都没有把手臂收回。

最后,是几个人分摊了开门锁需要的血液总量。

这让林语十分疑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猜忌和憎恨,就深深的埋在了他的心底。

明明刚刚遇到的时候,大家的印象,都还不错。

“柔然的那张纸条?究竟是不是她留下的?当年的那个女孩,真的是你吗?”

龙三的疑惑愈加深重,却把它的思考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这边,不管是林语还是邦妮,虽然两个人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是龙三在道上漂了这么多年,什么情绪给什么眼神,这点事情,分的还是清清楚楚的。

只有安倱,大概专业功夫是真的到家,他的所有情绪,都恰如其分的,按照他自己的剧本表演着。

但是,即使这边的人,是这样防备算计,盛爻却是一个,这么多年,过了命的交情。

如果盛爻他都不再相信,那还有谁可以相信呢?

同样的,既然自己不敢相信这边的一行人,那对于洛朗,怎么就能如此放心的,信任他呢?

尤其是,自己怎么能相信,洛朗说,橙子在他们手里,就一定真的在呢?

“方良,谢谢你。”

在心底,龙三默默地说了一句,好像自从方良回来之后,他自己的之上,也终于恢复了在线。

后面的龙三,在心里兀自百转千回,前面的邦妮和林语他们,也陷入了一阵激烈的讨论。

既然方良已经回来了,而且可以证明,之前的方良,是一个假的复制品,那么也就是说,这个龙三,是可以信任的。

但是从龙三来求救直到现在,他的种种行为,又确实是值得进一步的推敲的。

“要不直接和他摊牌吧?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和洛朗勾结上的。”

“不行不行,要是你,你会说真话吗?”

“如果没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说真话啊?”

“如果你都已经不信任他了,他怎么还会,对你把一切都说出来?”

林语和邦妮,似乎这么多年,就没对一件事情,达成过统一意见。

以往每次的争吵,都会有个盛爻或者其他人,在旁边调停。

可现在,一行几个人,方良在龙三背上,说不出话,龙三背着他,自己在旁边沉默着,而那边的盛爻,正在和安倱,聊天聊得,十分……

驴唇不对马嘴。

安倱对于在盛爻意识当中,看到的那段记忆,显得十分好奇,他反复追问着,盛爻却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要不回去之后,我们真的做一次咨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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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佬的惶惑

安倱看着盛爻的眼神,和他看见各种古物的时候,尤其是有故事的古物的时候,眼神几乎没什么差别。

盛爻无语了,虽然安倱现在,给她的感觉,好像比邦妮和老头子还要熟稔一些,但是,她实在做不到,跟另外一个性别的生物,这么堂而皇之的,聊起自己的过往。

尤其是,自己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过往,值得他如此纠缠。

“我看到你的表情了啊,我没有纠缠你……就是,你小时候被人坑了,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安倱热切的朝着她卖了个萌,这让盛爻浑身一抖。

果然,医祖一脉,盛产各路妖孽。

本来一个林语,就已经够ko无数花痴了,这再加上一个安倱,估计这一脉以后,如果改行,可以考虑娱乐业。

“我真的觉得自己,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差别,最早的记忆,也就是在垃圾堆旁边,老头子把我捡回来,然后逼着我学各种盗墓技巧。”

盛爻和盘托出,虽然顺着安倱的话想,她倒是确实,想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甚至有好多,自己从没去过的地方。

但是现在科技如此发达,网络上,能看到的,不在自己身边的东西,实在太多,你又怎么能确定,那不是某个瞬间,你自己的幻想吗?

“我之前有一个案例,有一个咨询者,他早上醒来,觉得自己,之前杀过一个人。那个人应该是自己的亲戚,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自己放下过这样一个错误。于是他去公安局自首,当地警方开展了调查,却发现他的那个亲戚尚在人世,于是,他们开始仔细的盘问,是不是他情绪过分激动之下,记错了杀人对象。”

安倱冷静的开始了说服盛爻的过程,而与此同时,他们已经顺利的绕过了刚刚的甬道。

龙三当时逃出去,走的其实不是他们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离开时用的那条通道。

主顾在利用完他们所有人之后,自己还没能找到他要的祭坛,而方良和龙三被塞到前面,却只出来了一个。

他还以为,前面再也没有,他要找的东西,失望之下,带着最后的几个人,走到了刚刚房间里的一条通路。

其实关于金字塔,龙三隐藏了很多东西,这些本来对于盛爻他们,都是可以一眼看穿的,可惜,救人心切,他们也就忽略了这些细节。

比如,刚刚的那个池子,作为整个金字塔,近乎核心的机关,除了吸收血液和开门之外,还有更多隐藏的功能。

林语在观察的时候,只能看到有关生命的一小部分,对于其他部分,几乎没有仔细研究。

他们只顾着开门,也就没再去关注那些纹样。

在龙三之前的经验当中,放进去多少人的血,就能打开几道门,而如果你知道想要去的地方,一定会有一道门,直达你内心所想。

当时开门的时候,除了主顾,所有人想的,都是离开这座金字塔,于是,除了第一道锁住方良的,通向祭坛的门,剩下的门,就是直接连向外界了。

这里廊道们背后狭长的甬道彼此相连,但在一条路上,除非触碰到另外一处的墙壁,否则你根本不知道,外侧还有一条通路的存在。

当时龙三,正是借着这个,逃脱了那个主顾。

他离开之后,也东躲西藏了几天,才和洛朗相遇。

而在那之前,他发现,除了他和方良,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境一样。

那个主顾,还有同去的雇佣兵,他用尽了一切可以使用的渠道,却始终没能找到,有关他们的半点蛛丝马迹。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洛朗的人,找到了他。

于是,为了方良和洛朗承诺的消息,他最终,加入了岭南的,那只雇佣兵小队。

“或许,我真的不应该去做个雇佣兵。”龙三静静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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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碰撞!祭祀们的聚会

“啊,那个,出去之后,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推荐一下啊……”

邦妮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干脆,极为生硬的,把话题岔了开来。

“那个那个,这边的炸鸡特别好吃……”

盛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跳到后面,和邦妮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一趟出来,有惊无险,方良救了回来,事情也都趋于安定,盛爻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她从来没想过,龙三会做出任何一种,伤害她的行为,所以,出去之后,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就这么慢慢走着,也快要走到了出口。

安倱和林语两个被人嫌弃的师兄弟,在队伍中间,胡乱聊着,打发时间,前面的邦妮已经困得快直接栽倒在地上,盛爻为了不让她睡过去,只好架着她的胳膊,慢慢走着。

龙三在后面,犹疑不定,还在想着,洛朗和邦妮,他究竟该相信哪边。

距离出口不远的时候,安倱和林语,长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要到……”林语的后半句话,被龙三按下了。

他和安倱,这才发现,前后的四个人,都极为警惕的,停在了原地。

邦妮捏紧了她的檀木手钏,飞速的算着些什么,可惜,她的灵力,自从和盛爻一番缠斗之后,就再也没冒出来。

盛爻紧紧握着手里的尸玉,把背上背着的枪卸了下来。

后面的龙三也是一样,他轻轻把方良放在一边,架起了枪。

邦妮的灵力不在,感觉却依旧敏锐,剩下三个人,常年在生死间打滚,对于危险,有种近乎本能的直觉,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安倱和林语也不敢耽搁,默默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虽然和刚刚比起来,整条墓道看上去也没什么区别,可温度,却是陡然间低了下来。

安倱转过头看林语,两个人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相同的表情。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和动物的血液不同,这气味,显然是人类的血液,而且,其上附杂着不小的怨念。

“怎么,各位,远道而来,这就要走了?”

一个阴仄仄的声音,渐渐混杂在空气当中,飘散了过来。

随着这个声音的传来,气温一下子又低了不少。

随后,一个高大的男人,就好像是从空气中析出了一样,慢慢站立在了众人面前。

陡然间,整座金字塔都亮了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虽然刚刚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朝着离开的方向走的,可最后,却还是来到了整座金字塔的正中央。

他们之前一直在各种偏道小路上辗转,终于来到了塔的核心,还有些不适应。

烟枪的星光有些过于耀眼了,却并不想白天那样,充满了热度。

对面的男人,站在星光当中,像是一尊神祗一样,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们,但这里的每个人,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意思狰狞的恶意。

随着那个男人的出现和星光的汇集,这座金字塔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雨林之外的人们,都能影影绰绰的,看到林子深处的星光。

于是又有无数关于飞碟的报道,见诸各种报端。

而在离塔最近的地方,哈贝祭祀又一次披上了他厚重的袍子,依旧,冠冕堂皇着。

“我的孩子们啊,希望你们,能听过这一次的考验,众神,在寰宇的彼端,静候你们的到来。”

依旧是那个苍老的声音,慢慢开始了他冗长的唱诵,好像那些星光,把他的生命力也带走了一样。

“祭祀大人,他们把祭坛上哪本书带走了!”

一个村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手足无措的,把自己的见闻汇报了上去。

“无妨,我们的神不会因此怪罪我们的,反正,那本书,本来也只是在此地,等候有缘人罢了。”

哈贝挥了挥手,那村民便下去了,虽然神色依旧愤愤不平,却也不敢违背哈贝的意思。

哈贝正要开始吟唱,却突然有些奇怪的,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怎么,我今天这么受欢迎吗?现在的我,明明只是个老头子而已啊。”

缓缓摇摇头,他放下了手里的权杖,抬手,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坛酒,倒出一点,那液体,在空中,竟然,仿佛不受重力一样,缓缓的,变成了一个精益剔透的球体。

哈贝又抬手,一个碗飞了过来。

刚才的酒,缓缓落在了碗里。

随后,哈贝放下了手,而那个碗,却好像被谁拿了起来一样,缓缓倾斜着。

里面的液体流出来,沿着一条路径,慢慢聚集起来,而它们最后的所在,变成了一个起点。

从哪里开始,一个半透明的人形,缓缓扩展开来。

从胃部到五脏,连带着身体的其他部分。

过了一会,一只白嫩的手,慢慢放下了碗。

“狄俄尼索斯的酒,现在还有的人,可是不多了啊。”

女人得到声音,虽然有些粗糙,还带着草原的风沙和太阳,却依旧有种迷人的调子。

哈贝看着面前窈窕的女子,随手丢了一块布过去,她不太介意的随意裹上了,歪着头,看着哈贝。

“怎么,还在意这些?”

“好久不见啊,伊丽拜尔,他们都还好吗?你要知道,我也不总是一个老头子,哈贝可是一个暴躁的人啊!”

哈贝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出来。

“他们当然好,而且,都很思念你呢。”

伊丽拜尔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朝着哈贝眨了眨眼睛。

“我?我有什么好思念的,到时候了,我自然会过去,不过,你大费周折过来,就是要和我聊这个?我还有还就才到时候呢。”

哈贝目光炯炯的,看着对面,女妖一样的伊丽拜尔。

或许死亡真的能让人能认清很多东西,而在生死面前,每个人都活的如此真实。

“你看吧,我们总是不明白,该羞耻的,是穿着衣服的禽兽,还是直面自己的人类。”

看着正襟危坐的老哈贝,伊丽拜尔干脆,把那块唯一的布,也丢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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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主教的武装,冠冕堂皇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虽然我不赞同异端神,但是,他们说的很对,穿上衣服的那一刻,人类才开始堕落。”

哈贝实在有些无奈,他静静回想从前,伊丽拜尔,本就是他们几个当中,最为奔放的一个,而她的死亡,让她更加无所畏惧起来。

“好啦,那酒我一共也没有多少了,你要说什么,赶快说。”

“有人,来拜访你了。”

前面的两个字,她咬字咬的极为用力,好像把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说出那两个字上。

“很可怕的人?这么大费周折?”

哈贝拿起了权杖,轻轻弹了弹上面的宝石,清脆的声音传出来,连带着赴京的空气,都开始产生了震动,他手收回,那些震动的额波纹,就凝滞在了空中。

“非常好,”伊丽拜尔在堆满拍了拍手,带起了一阵,更大的震动,“你现在死掉的几率,越来愈大了,他们显然还不够用,你要是再过来了,估计……”

“怎么了?我们所有人党总,只有我是始终没有去过那边,一直在精修我的力量,反倒,还会死的更快?”

哈贝已经用他缓慢的调子,幽幽的说着,对面雕塑一样的伊丽拜尔,却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边的阵也破了,可他们还是没能拿到该拿的东西,现在那边还有一个大麻烦。芮然你对自己有信心,但是问题在于,现在过来的那个人,他手上,有我的那块石头。”

像条人鱼一样,伊丽拜尔静静地斜靠在地上。

对面的哈贝脸色变了几遍,好像一场不用化妆的川剧,伊丽拜尔仔细的端详着他,有些留恋的,用手抚过了自己白玉一样的身体。

“走了,我的老朋友,希望我们,不要再见了。”

随后,就像刚刚一样,她溶解在了空气当中,什么都不剩了。

哈贝还在一片震惊之中,等到回过神来,伊丽拜尔已经走了。

“突然,好想再看看那片草原啊,伊丽亚。”

他低着头,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出来,一旁的水晶球,却自己跑了过来。

上面的云雾散去,出现了很多,祭祀模样的男男女女。

“伊丽,丽雅,邦……”

这大概不是一个适合回忆的时间,哈贝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当中,面前的门就再一次打开了。

“怎么了,老哈贝,又开始怀念故人了吗?我帮你……”

洛朗德声音再次响起,可惜,话还没说完,又一次遭遇了,一个从天而降的火球。

“滚!”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吼了出来,哈贝走出了他厚重的礼服,这回和邦妮见到的不一样。

她连头饰都没有,身上描绘着火焰相撞的图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和之前的精壮不同,这一次,他的肤色更加深,肌肉也更加坚实,面庞较之上次,则更为深邃方正。

——这是正值壮年的哈贝,也是他,各种能力最强的时候。

抬头看见哈贝这个样子,洛朗有些不屑。

为了清楚的表达这种情绪,他搬了一把金灿灿的椅子进来。

然后,把自己的外袍扔在一旁,露出了里面,更加耀眼的一身,闪闪亮亮的衣服。

“真是野蛮人,连衣服都不穿,矮油,你这样,看的我……人家怎么好好和你说话了啦~真是的,怎么能酱紫?!”

离开凡帕尔,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听了一遍,洛朗又一次回归了他之前的,贱兮兮的样子,而且,表演**简直爆棚。

“你看吧,我们总是不明白,该羞耻的,是穿着衣服的禽兽,还是直面自己的人类。我们,都一样,终归要回归尘土,而在最终的归宿面前,我们都一样平等而真实。”

拿出刚刚伊丽拜尔的架势,他把撕碎丛林中猛兽的眼神,投给了洛朗。

洛朗星星眼更加闪耀,“是吗?那快点,我也省事了,你快去死一死吧。”

哈贝全身上下,都开始冒出了火焰,空气一下子变得灼人起来。

而他对于火焰的控制,到了一种极为精深的地步,屋子里除了洛朗以外的一切,都保持着刚刚的状态,连窗台上一小盆郁金香的叶子,都依旧舒展而翠绿。

洛朗现在突然很想把自己脱成哈贝,但是他堂皇的冠冕,已经是他最后的武装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战斗咖,所以一直装模作样这么多年,反正知道了冠冕之下那人的样子,这样的人,早都不存在了。

“我来找你,其实和刚刚在塔里一样,也是为了一个交易。”

偷偷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洛朗努力的维持着,连一滴汗都没落下。

“我和你?能有什么交易?”

哈贝抬手,洛朗身下的椅子,随即化成了灰烬。

纷纷扬扬,黑色的粉末,飘散在空中,像一把把锋利的钢刀,飘落过去,洛朗身上所有的衣服,都变成了一堆破布。

洛朗强撑着自己想要发抖的双腿,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哈贝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身上的火焰,燃烧的更为热烈了。

极为严肃的打开了盒子,洛朗,开始在自己的脸上补妆。

各种水和膏涂了厚厚一层之后,洛朗又像是画油画一样,在自己脸上,作了个蒙娜丽莎的仿妆,然后刷了一个超厚的眼睫毛。

这还没完,他手一挥,一件粉嫩粉嫩的,满是亮片和蕾丝的礼服,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扑哧”一声,对面的哈贝,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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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少了一个字,或者你编了一个标点,我都把你做成腊肉,放到雨林里,喂鳄鱼。”

哈贝不是个傻子,就像他对伊丽拜尔说的,他是所有祭祀当中,活的最长的一位,洛朗德话一出口,他想都没想,就又是一个火球砸了出去。

洛朗还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

——哈贝直接烧光了他附近的空气。

但洛朗也不着急,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哈贝疯狂的转动着手里的水晶球。

半晌之后,哈贝收回了洛朗附近的火焰,虽然气焰依旧嚣张,但却比起刚才来,却是弱上了不少。

对于“喂鱼”这件事情,洛朗倒是兴趣缺缺,但他更是没兴趣,把所有的情报都告诉给哈贝。

“反正他们现在在哪,估计你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

“九黎族那个小丫头,她之前和邦妮同学,有点接触,他们……”

洛朗摆出了大书特书的架势,准备在这开个专场,说上他三天三夜。

但对面的哈贝没有太多时间,他再抬手,洛朗的这身衣服也有烧起来的架势。

“说!重!点!”

“ok,她拿了蛊母的传承,找到了真正的星盘。”

洛朗乖乖听话,转身就走。

“对了,除了我,守夜人和另外一伙人,也在找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顶不住压力,就会把她放出去。”

还没等走到门口,洛朗的周围,就燃起了一个火圈,严丝合缝的把他团团围住。

“你要什么?”

哈贝身上的火焰有些弱了,而火光之下,他的眼角出现了无数细纹,头发也从鬓角开始,慢慢变得花白。

洛朗微笑着转过头,“哎呀,我怎么突然就给忘了呢?你说我这个记性……”

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睫毛就开始燃烧起来,倒是真切的体会了一把,“火烧眉毛”是什么感觉。

哈贝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洛朗觉得,此刻,哈贝眼里的他,和一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好啦好啦,我要你那块石……”顿了顿,他又把快从嘴边溜出去的话,改了一下,“你帮我,把邦妮那,岭南那块石头给我要过来。”

“怎么?‘计划’这一次,是你在执行?别做梦了。”

哈贝对于这个要求,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语气里的不屑,却是那么显而易见。

“是我又怎么样?你只有,三天时间哟。”

哈贝还想再说话,洛朗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掐指一算,附近再没有洛朗的影子了,这才跌坐在地上。

也就是那一刻,他全身都在飞快的萎缩塌陷,整个人一瞬间,又变成了刚刚邦妮看到的,最初的那个老人。

而杠杠的一番消耗,让他看上去,比之刚才,却还要虚弱几分。

哈贝在地上坐了好一会,这才颤颤巍巍的,拄着自己的权杖爬了起来。

他左顾右盼,思考了很久,却总在将要想出什么的时候,忘了自己刚刚在干嘛。

最后,他终于走回去,把自己厚重的祭袍穿了起来,层层叠叠的,却有些撑不起来了,只好把里面的几件卸了下来,勉强维持了一个样子,转身走出了门。

部落里的男人们,大多出去打猎了,剩下的女人们,有些在家里带孩子,有些在地里耕作。

他走过的时候,不少族人朝他挥手致意。

他有些迟钝的,向他们还礼,虽然哟些人看出他似乎身体不太舒服,却也没太多过问。

哈贝就这样,慢慢闲逛着,走到了部落一侧的祭坛旁边。

祭坛其实有些简陋,只是几块打磨过的石头,垒起来,简单地雕凿了些花纹,剩下的都是和用颜料彩绘的图样。

平时在某些节日的时候,祭坛上才会摆上一些祭品,除此之外,基本上,都是几盏灯,孤零零的,陪着祭坛上的。

现在那上面,书已经被安倱带走了,只剩下那几盏快要没了灯油的灯,摇摇晃晃的扯着一长串孤单的影子。

这一夜的所有星光,都被金字塔中央的法阵带走了,这几盏残灯,倒是成了唯一的星星。

看着它们摇曳的身影,哈贝怔忪着,有些出神。

“她……已经是九黎的祭祀了。”

“真想不到啊,这么快,就可以接替我的任务了吗?”

“蛊母……她的传承,这都能找到,比我们当年,可真是好上太多了。”

成堆的想法从他的脑海里划过,还是和刚刚一样,每次他快要想起什么的时候,那些想法,就会想到手的泥鳅一样,直接从手中溜走。

“蛊母……蛊母……”

这似乎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他喃喃自语,已经不只是把话留在脑海里了。

突然,他狠狠地一拍脑袋,几乎要开心的跳起来。

“洛朗啊洛朗,想算计我?你还嫩着呢!”

“能进到蛊母的墓里,还得到了传承,还有什么地方,是能困住她的呢?”

他好像一下子找回了自己流失的生命力,兴冲冲的回到了自己新盖的小屋,开始了冗长的吟唱。

“岭南的那块石头,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拿到了。”

随着他的吟唱,对面那座此刻光芒万丈的金字塔,突然黯淡了下去。

里面的盛爻一行,所要面对的压力陡然间小了下来,可惜,刚刚想长出一口气的他们,这颗心还没放下来,那万丈的星光,却又卷土重来了。

这边的哈贝,也是一弯身,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在地上痉挛着,连手里的权杖,都不能握住了。

随着他昏倒在地上,洛朗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轻轻勾起了哈贝的下巴,洛朗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真是可惜了啊,你死的时候,还是这样老的一张脸,要是还是小鲜肉哈贝,该有多好啊。”

哈贝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在燃烧,他的眼角和耳朵,都开始往外涌现出乌黑的血沫。

他猛烈咳嗽起来,指着洛朗,却很快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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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型对决!星光里的男人

哈贝“你”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洛朗兴冲冲的,看着他的身上,再一次燃起了一大团的火焰,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温吞的热度。

当然,这团火再也没了攻击性的力度,只是缓缓的,把哈贝烧成了一堆灰烬。

在最后一刻,哈贝浑浊的眼睛里,都死死盯着洛朗。

不过这回的洛朗,倒不像之前,浓妆艳抹,像是待价而沽的舞女,他只穿了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垂到肩头的头发,被他简单的拢在脑后,遮住了邦妮留下的彼岸花,脸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他素净的,就好像某个高中偷跑出来的孩子一样。

等到那团火终于熄灭了,洛朗在灰烬里仔细翻找着,终于在那堆焦黑的,还剩了点肉末的灰烬里,翻到了一块,银色的,晶亮的石头。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弱,之前的计划,怎么都没能成行呢?”

他哼着小曲消失在了原地,轻而易举的喜悦,让他都忘记了,在把现场处理一下。

“哎呀,那些玛雅人怎么办呢?啊……没事,反正下毒的,拿东西的,跟你们祭祀争吵的,都是钻进你们金字塔的那伙人,跟我,可是没什么关系啊……”

他欢快的跑掉了,他口中的“进金字塔的那伙人”,就没有这样欢快的心情了。

那个阴仄仄的声音,在传出来之后,就没再说什么,好像凹造型一样,立在那,看着他们。

“阁下是什么人,出现在这……”

毫无意义的对峙了一阵子之后,邦妮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但是她这句没有营养的开场,还没把“有什么意图”说完,对面的男人,终于结束了他的固定姿势,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我赶时间,你们,是想怎么死?”

男人很是嚣张的撇了撇嘴,歪着头看着他们。

邦妮还想说话,却发现,对面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小心!”

林语一声大叫,飞速的把邦妮抓了过来。

邦妮正在疑惑,却不知为什么,全身一凉,冷汗顺着背脊就流了下来。

她定睛一看,缺发现,刚刚的那个男人,直接出现在了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那边的盛爻,下意识的一枪甩过来,倒是十分准确的,射中了男人的胸口,但和刚刚一样,这个阴阳不定的男人,又一次消失在了当场。

林语把邦妮护在身后,闭上了眼睛,想也不想就甩了一把银针出去。

半空中出现了一声嗤笑,但是很快,这声嗤笑,就戛然而止了。

那个男人从空中出现,跌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胳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怎么做到的……这不是普通的银针!”

没理会他,林语继续甩针,这次男人躲得很是狼狈,但是却还是闪开了大部分。

这人现在离他们实在太近,枪械用起来免不了误伤自己人,盛爻和龙三空有一身本事,却根本用不出来。

倒是只有林语,在某种程度上,还能克制这男人。

邦妮在他身后也想帮忙,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灵力却是半分都不能使出来,连灵觉也没那么敏锐了。

随着林语的银针不断地甩出去,那个男人的行动速度,也一点点慢了下来。

渐渐地,众人都开始能看到在空中的他了。

看亲给他的行动发昂视,就能找到对应的方式,来处理他。

很快,安倱又一次拿出了镇魂铃,轻轻摇动着,空气慢慢震荡起来,波纹慢慢传递过去,在半空中躲闪的男人,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林语一根针甩过去,正中眉心。

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大洞,血一点点流了出来。

林语转过去,跟安倱在空中击掌,他自己倒是还没什么,安倱开心的都快跳起来了。

“盛爻……我……”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面的男人,对着他们咧开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随即,他在地上,扯出了一连串的虚影,像是连环画的每一张,被平摊在地上,连成了一幅幅只有细微差别的画集。

最后,他定格在了盛爻面前,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她的肉里。

“你们有两下子,这个我承认,不过,这一代的卦师,还有这一代的医师,倒是十分弱呢。”

他绕到盛爻身后,把盛爻的头板到一旁,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

盛爻居然没反抗,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呆呆愣愣的,任他摆布着。

安倱手里的铃铛开始猛烈的摇动着,但是毫无效果,对面的盛爻眼神空洞,对于外界的声音,近乎没有反应。

“哟哟哟,我才发现啊,这一代的医师,居然是由两个人共同担任的。怎么,施凌终于承认斯塔夫了?还是他俩终于死了,却发现,你们根本不堪大用?”

牙齿都快咬破盛爻的脖子了,他却突然慢慢抬起了头。

“怎么,你们的小伙伴在我手里,快要死了,你们都不打算救一下?”

那个男人冷淡的看着几个人,就好像看着实验室的小白鼠,饶有兴致的,挑选着对照组和实验组。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尝试过呢?”

依旧是邦妮的声音,她对于这个人之前的评价,努力的想做到不屑一顾,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紧紧地捏着自己手上的檀木珠子,试图用这个,来掩藏自己的紧张。

“我还真就不知道,那这样的话,我可就咬了啊!”

男人有些自负的把话说完,下嘴就咬在了盛爻的脖颈上。

然后……牙齿差点崩断。

他低头再看,本来自己手里凹凸有致的一个活人,就突然变成了一米多长的一块石头。

趁着他发愣的阶段,邦妮终于从林语包里,找到了一点蓝矾的结晶体。

狠狠捏碎了,他们和那个男人中间,就隔开了一道长长的火墙。

火墙一起,灼热的温度,让男人飞速的后退了几步。

邦妮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虽然眼前很快一黑,还是飞速的,拽着众人,离开了现场。

可还没走出去多远,对面,就又冒出来了刚刚那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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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写东西写嗨了的时候,整个人会完全投入到另外一个世界,如果这时候我还听着歌,那基本上就是神游了,就刚刚,我室友过来督促我更文,吓得我整个人跳了起来……然后,他也吓了一跳……我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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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发狂的大夫,人间杀器

“怎么,这就想走了吗?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走的这么快,人家会伤心的呢……”

高大的男人拖着黑色的长袍,站在他们面前,做出了一个西子捧心的表情。

众人内心都是一阵恶寒,简直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那个……先不说你是谁,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洛朗的家伙?”

邦妮本就两眼发黑,这时候撑着林语的肩膀,才能勉强把话说完。

“不认识啊,怎么了?有仇?”

极为好奇的,男人眨了眨眼睛,看着对面,还自带星星特效。

“算有吧……你堵在这……”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男人就又一次消失在了。

邦妮感觉脖子一凉,随后就是什么尖锐的东西,穿透了皮肤的触感。

在她尖叫出来之前,林语突然爆发出了,他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那男人还没来得及逃脱,就已经被他狠狠压在地上,周身大穴都被钉死了银针。

刚刚对战的时候,即使中针,他也只是稍微有些迟钝而已,若不是想戏弄几个人,那些小小的迟钝,他们根本就不会发现。

但是这一刻,他是真真切切的,被固定在了地上。

邦妮刚刚缓过神来,就是一声惊呼,然后颤颤巍巍倒在了地上,刚刚被那人在脖子上留下的伤口,缓缓的泵出了鲜血。

盛爻伸手去扶,却没接住,刺鼻的血气,一下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地上的男人露出了极为享受的表情,随即隐隐要挣脱林语的控制。

但是那血气弥散开来的同时,最先暴动的,还是林语。

男人冲过来的时候,他一把将那个,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随后出手的动作,连同为医道的安倱,都几乎不能看清。

做完之后,他低着头站在地上,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

等到帮你的血气散开,他猛地抬起了头,双目赤红,透出野兽般的凶光,男人在地上,刚要动弹,就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剧痛。

林语变掌为拳,狠狠捶向了他胸腹连接处的穴道,他几乎当场窒息过去,还没等剧痛让他昏厥,林语已经飞速拆下了他的琵琶骨,取出了他的四肢关节,连带着手脚的筋脉都被扯断了。

如果说庖丁解牛是“目无全牛”,林语此刻,就近乎“目无全人”。

虽然地上的男人,本来就冰冷的,像一具尸体,但此刻,他却感受到了更深的冷意。

骨头离体之后很久,他才感受到了体内的空虚,而这个过程,他甚至都没流多少血。

近乎兽化的林语,蹲在地上,双手垂在胸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是一番追逐之后,得到了猎物的狼,在研究着,该怎么玩弄自己的猎物。

“这下子玩大发了……”

盛爻悄悄绕到林语后面,试图一手刀敲晕他,但是林语猛地一甩头,眼睛里充斥着全方位无死角的杀意,她只好再次退了回去。

这一回头,刚好避开了安倱的所在,他赶忙摇动了手里的镇魂铃,开始的死后,林语还有些抗拒,但是意识,显然不能违背身体的本能,很快,他就像一只乖顺的大狗,停在了地上。

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缓缓流下,而他的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终于,在最后一刻,他晕倒了过去。

安倱轻轻接过他,抱在怀里,让他没直接砸在地上。

“林语他……这是怎么了?”

盛爻有些疑惑地问道,同时始终注视着,另外一边,居然还醒着的男人。

“我就说过,他需要治疗。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他不去外科了吧?”

安倱无奈的看着自己怀里的人,虽然这个时候,睡得十分安恬,但就在不到半分钟之前,这个人,还是一个野兽一样的存在。

“他没什么大事,一会醒过来就好了。倒是邦妮,刚才受的伤明明不重,怎么能这么严重?”

安倱起身,那边的邦妮血已经止住了,刚才的伤并不深,显然不是她晕倒的主要原因,只是倒下去的时候,压到了动脉,这才让血不停地流出来,这会已经结痂了。

“喂喂喂,你们地上躺着的,可是个王,给点尊重好吗?我刚刚差点把你们都杀了好吧?”

本来看他始终没动,盛爻已经转过去关心邦妮他们了,这会闻言,只好又转了回来。

“额……虽然你之前确实很强,但是,现在,好像……”

盛爻蹲在一旁,戳了戳他的鼻子。

“你是什么王啊?要不要先自我介绍一下?”

“切,愚蠢的凡人,孤凡帕尔,大名鼎鼎多少年,说出来,怕吓死你们。”

虽然几乎不能动,凡帕尔还是努力的,撇了撇嘴,试图仰起头,表示自己的不屑。

“没听说过……”

盛爻无奈摆手,转过去,和安倱一起给邦妮处理伤口。

——虽然其实没什么好处理的,邦妮的伤好的很快,人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不醒。

“啊喂,孤当年可是纵横几大洲……”

“所以这其实是个……失足中二少年?”

盛爻转过头看看他,默默吐槽着。

洛朗如果知道,刚刚跟他斗的声势浩大的家伙,这时候已经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并且脑子成功退化了几百年,可能会当场吐血而亡吧。

“等一下,我认识你!你身上……有她的气味!”

地上的凡帕尔,恨不能直接跳起来,但是发狂的林语,爆发力简直惊人,不管他怎么努力,还是只能躺在地上。

而且,虽然凡帕尔的身体还在一点点修复着,但是由于银针的存在,他的神经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所以,新长出来的骨头,有一大半是畸形的,如果想长成正常的样子,就要再拆一次,在没有银针的情况下,重新生长。

——“这一代的医道到底出了什么情况啊!怎么用心如此歹毒!”

他内心默默地吐着槽,但是脸上还是一派高兴。

“那个小姑娘,你过来!我们以前见过的,你忘了?”

盛爻没搭理他,正在努力的想,怎么能把所有人都带走。

“就在从莫斯科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火车上啊!”

安倱猛地抬起了头。

刚刚,我们寝室,接待了三个……失足少年……

分别有两个寝室的人没带钥匙,然而只有我们这还有人。

学校本地人太多,清明假都回家了

现在三个少年,一个回归了室友的怀抱,两个,默默出去找网吧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定要带钥匙

顺便,外地上学不敢和室友闹僵,还是有网吧可以去的

祝福两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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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突然消失的人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安倱步步紧逼,直直的看着凡帕尔,看得他浑身又是一抖。

“怎么,这一代,医道全是疯子吗?”

他在心里默默嘀咕着,虽然相比林语,安倱要克制不少,然而,此刻,那种盯着猎物的眼神,却几乎分毫不差。

“我上次醒过来……是五百年前还是多少年前……记不清了,反正就大概是那个时候吧……”

凡帕尔也不敢怠慢,赶紧努力思考,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林语,就已经足够恐怖了,这要是再来一个能控制的,估计自己的下场……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海参崴是什么样吗?五百年前和几十年前,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安倱想着,刚刚在盛爻回忆中看到的场景,虽然说,大体上的社会状况,五百年前和五十年前,发生了一次诡异的轮回,要不然,盛爻也不可能凭着图书馆里的小说,那么成功的逃出来。

但是问题在于,五百年前和几十年前,不管是尖端科技,还是各个地区的行政制度,都会差上很多,甚至每个地区的归属,都会有所变化。

“记不清了啊……我刚醒过来,本来以为这次又是只剩下我了,但是突然感受到了故人的气息,就随着她的气味,追了过去,结果只看到了这个小丫头,她到了贝加尔湖,我就又一次沉睡了。”

对上了!安倱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回去之后,我们一定要好好聊聊,当年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虽然醒过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安倱看上去熟悉了不少,也更加亲切了,但是此刻的盛爻,就是觉得浑身一冷。

正想着没什么话题可以扯开,盛爻都快要称赞一句,“今天天气不错啊”的时候,旁边的林语尝出了一口气,幽幽醒转过来。

他被安倱靠墙放着,睁开双眼的一刻,双眸内的血光依旧没有散去,但很快就变成了一滩死水,茫然而无处投放。

盛爻看着那个表情,一瞬间就知道了,林语这么多年,都放不下邦妮的原因。

——他们是在太过相像了。

只是林语平日掩藏习惯了,光风霁月,众人几乎看不出端倪。

当年的林语,就是种在躲藏什么秘密,现在的他,更是如此,只是刚刚邦妮的受伤,突然刺激的他发狂,这回的清醒,反而更是一种折磨。

龙三本来一直在后面看着他们,这回林语呆呆楞楞的坐在那,一下子勾起了他无数的回忆。

刚刚还想,自己偷偷跑掉的。

他默默走到了林语旁边,揽过林语的肩膀,把他放在自己的胸前。

林语对这个怀抱,没有反应,也没有拒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就好像一尊雕像,倒在了一旁一样。

盛爻刚要上去,却被安倱阻止了,“龙三应该有办法。”

“你怎么知道?他们之前在柔然才认识啊……我们小时候……”

她十分奇怪,虽然安倱成竹在胸的样子,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有好多事情,你们都不知道啊……如果我说,其实龙三和林语相处的时间,比你们还要长上不少呢?”

“什么?”

盛爻突然很懵,但是仔细想想,对于每个人的过去,她也确实没有多做询问。

即使是面对安倱,也是一样,他们聊了很多,相处了很久,却只是她,把自己倒斗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将给了他。

其他的呢?她生活的其他部分,还有安倱这么多年的生活,她都一无所知。

“那次斯塔夫带我回国,其实是来托孤的,但是,等到后来,我真的来投奔师伯的时候……你也知道,北城天街发生了什么。”

安倱倒了点水给方良喂了下去,慢慢说着。

“很久之后,我找到了小师兄,但是他已经是个严重自闭症的患者了,我用了很久,才把他叫醒,后来,他自己走了,我追踪了很久,是龙三一家,彻底让他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他低声说着,却不知道对面的龙三,已经在心底,掀起了涛天巨浪。

“当年的所有知情人都已经死了……你amp;有事从哪冒出来的?”

这样想着,手却已经不受控制一样,悄悄放到了腰间的手枪上。

还不待他有所行动,怀里的林语突然挣扎起来,先是眼圈泛起一汪深潭,然后就默默抽泣起来。

他也不闹,也不号,静静地哭,眼泪程航的流,整个人抖成了筛子,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强装镇定,努力克制,他泫然的表情,让龙三暂时收回了手,轻轻拍着他。

盛爻看着心内也是一酸,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林语对他而言,一直是一个耐心的小哥哥,虽然陈尘没给她留下太多好印象,医祖施凌的形象,也渐渐模糊了,但林语,始终是当年的一道光。

她正想询问安倱,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身后的方良,却不安分起来。

他不停地支吾着,像是要说出什么一样,但是很不辛的是,他的身体,一直没能恢复控制。

盛爻看向方良,他已经快摔倒在地上,她便过去,将方良扶起来。

可是方良还是很着急的样子,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就是不能说话,也不能举起手来。

盛爻只好转过头,看着方良一直盯着的方向。

这一看,她头皮就是一麻。

刚才凡帕尔静静躺着的地面,只剩下了一张人皮,里面的骨头和血肉,都已经消失了,只有林语刚刚抽出来的几块关节,还静静地陈列在地上,在远处星光的照射下,现出一片惨白。

“怎么,在找我吗?”

头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盛爻都没来得及惊呼,就已经被带的飞了起来。

安倱回头,盛爻已经消失了,方良被敲晕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他赶快过去,找到方良身上的的出血点,勉强止住了血。

“等一下!你身后!”

龙三突然惊呼,安倱第一反应就是朝一边跳去,但是意料当中的攻击却没有来。

他正疑惑着,却发现,地上的邦妮,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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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危局?!又见女祝

凡帕尔的失踪,对于中人来说,其实是件好事,但是他把队伍里的另外两个人带走了,这个问题的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安倱在原地绕着圈子,简直一头雾水,于是,他完全没注意到空气当中的细微变化。

从凡帕尔出现之后,整座金字塔的照明,就都是靠着,他不知道从哪里积聚的星光。

此刻星光也慢慢消散了,整座金字塔就陷入了一阵昏暗当中。

而龙三,也就在林语慢慢平静下来之后,悄悄离开了现场。

安倱一个头两个大,地上躺着昏迷不醒急需医治的方良,还有一个神志不算清醒的林语,暗处埋伏着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人。

“我是个精神系的奶妈啊!”

安倱无奈的冲天高呼,可惜,这时候没人回应着他的呼号。

“可是……感觉你装备不太够用呢。”

身后,突然有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安倱差点一梭子子弹扫出去。

但在那之前,他居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强装镇定,他定睛回头看过去,居然是老朋友。

安倱这才放下了手里的枪,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

“羽斯?!怎么是你?”

“我的天啊,吓死我了你,下次出来之前,能不能给个预警,我心脏简直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他慢慢挪到方良身边,替方良简单处理这上的伤。

“怎么,不能是我吗?我看着,你们的状况很是糟糕啊。”

安倱扫视了一圈,虽然龙三不在,有些诧异,但是事实上,他早就发现了,龙三似乎对他们隐瞒了一些什么,又或者是,在他们背后,做出了一些不利于他们的协议。

可惜,除了一些极其隐蔽的情绪变化,安倱几乎找不到他身上的任何证据,这个人把自己隐藏的实在太好。

没有任何证据,龙三又是盛爻信任的人,他也不好直接提出来,只好一边确保着大家的安全吗,一边努力的找出更多破绽。

无奈的是,在他成功的找到证据之前,龙三就失踪了。

又或者,可以说龙三此刻的失踪,就是他最大的破绽,然而,安倱也不知道,龙三是不是真的被带走了,如果不是,他们就又要卷入各种争端之中。

“我们的情况,用糟糕形容,够吗?”

安倱有些自嘲的笑笑,处理了方良,又转身看林语,显然,林语现在的状态,和刚到北城天际的邦妮是十分相似的。

但是,即使是斯塔夫,也是在邦妮开始和外界接触之后,才能成功的把她找回来,此刻的林语却不一样,他已经彻底没有力气,再打开他和外界的门了。

羽斯悄悄走了过来,她这次出现,打扮的就像个,刚放学的学生,没了之前的盛装,看上去,倒是十分素气。

“大概是不够的吧……要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

羽斯摊开双手,聋了耸肩,表示自己同样无奈。

“所以你是厄运之神,听见了我的祷告,专门过来嘲笑我的?”

安倱转过头看她,对方的表情,却不怎么像在开玩笑。

“刚刚,我感受到这边,还有人在窥探我们,但是却不像是有善意的,我追随者那种感觉,来到了这里,那感觉却消失了,或者说,被屏蔽了。”

羽斯打量着四周,静静地沉思着。

本来她一直和老头子、木木他们待在一起,但是守夜人透过她的簪子,找到了何家堡的所在,他们仓皇逃窜到了地窖里。

而就在他们,快要被守夜人所掌握的时候,羽斯,木木,老头子,这三个人,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召唤,然后就是整个身体被拉扯的感觉。

于是,他们成功的,从那些近在咫尺的守夜人面前,消失了。

这在当时,让老李和他的手下们,简直不能更加震惊了,当时那个通报消息的,就差点被杀死。

“真是的,这点东西都找不到,还出了事故,我回去之后,怎么和他们交代啊!”

老李愤愤的看着其他的手下,面色阴沉着。

而与此同时,小石头推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这点事情,您都做不好吗?那不如……”

他低着头,看上去十分恭顺,但是眼神却是无比的凌厉瘆人。

老李虽然搏杀这么多年,看到那样的一双眼睛,却还是觉得浑身发软。

“这人平时看上去一派老实,没想到,居然都是装出来的。”

这句话他一个字都没敢说出来,尤其是,在之前他还信誓旦旦额,打着包票,一定会把人和东西,都带回来。

低着头,老李仔细的想着,怎么才能,把这次的事情搪塞过去。

但是对面的小石头,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刚刚拜访了陈尘的洛朗,给他留了消息,让他飞速的解决掉这边的事情,然后飞到美洲去。

洛朗一般很少在一个任务,或者通知的前面,加上一个模糊的,可以拖延的其他任务。

一旦表明了这个态度,那么多半是后面的任务,更加重要,他不希望来执行的人,因为任何事情分心。

所以小石头暂时放下了和第三方的交流,转过来,敦促老李赶紧解决老头子和羽斯。

“你要是不想带守夜人,我替你,也不是不可以的。”

小石头坐在椅子上,不断玩弄随着手里的枪,眼睛越来越恶毒阴狠。

“是吗?究竟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的误解?”

在听到刚刚那句花朵饿时候,老李一直紧皱的眉头,突然间舒展开了。

“什么误解?不就是你们办事不利……”

老李一巴掌甩了过去,门外闯进来两个守夜人,死死按住了小石头。

“我们办事不利?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我说话?!”

小石头被他突然暴起弄得有些发蒙,刚想挣扎,身后的两个人,已经把他的头都压在了地里。

老李抬起脚,狠狠踩在他的脸上,砂石磨破了表层的皮肤,而小石头脸上的墨镜,也碎成了一块块,深深嵌进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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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潜藏的冰山

低到尘埃里的那一刻,小石头知道,自己失算了。

对于小石头而言,他最大的倚仗,其实是他的一些,小小的缺陷。

当初他进入计划,就是因为,他有一种罕见的联觉症,他能感受到别人的各种触感,也能感受别人的情绪变化。

而在营养舱里的日子,又把他的这种潜能,进一步的扩大,让它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治疗人选。

尤其是,对洛朗而言,

小石头能感知洛朗出现不对的地方,把他的痛苦全部转移,或者把自己的生命力,过渡给洛朗。

“如果不是联觉症患者太少,能做到你这种程度的,又基本没有,你觉得,你还能活到今天?”

这是洛朗和他的交流当中,最多的一句话。

小石头的生命力,不光是洛朗延年益寿的良品,而且能为洛朗所用,完成许多法式。

作为有史以来最没用的主教,洛朗的所有法式和灵力,都基于生命,而一旦在他们的信仰当中,一旦献祭过多,最后会遭到极其恐怖的惩罚,所以洛朗基本不敢乱用法式,这么多年下来了,只学会了,虚张声势。

他想要完成计划,却只能躲在众人背后,指手画脚,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想要安倱的能力,想破解死境的秘密。

一旦他掌握了这种,关于生死之间转换的秘密,他就可以,不用依靠一个自己也没多少寿命的小石头,靠着生死转换之际的能量外溢,完成他想要的一切了。

而小石头,虽然知道洛朗的计划,却也只能默默地在他的前面,醉着他背后的事情。

——他接受了太多洛朗的情绪,病痛,思想,虽然一边排斥着这个疯子,另外一边,他们已经近乎一体双生。

好在,小石头不总是用洛朗的模式思考,这样的转换,没把他逼成一个人格分裂症,反倒给了他更多的思考空间。

所以,对于谈判,小石头一向无往不利。

但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碰上硬茬子了,或者说,他真的说错话了。

大概,守夜人是老李的逆鳞,无论如何,都不能碰的。

但是他疑惑的是,居然有很长一段时间,老李的情绪,是被深深掩藏起来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窥探。

脸上的血混着沙土,火辣辣的疼,身后的两个壮汉,显然不知道他的玻璃骨头,几乎把他的肋骨都折断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体不住的抖动起来,老李移开了脚,把他的脑袋反过来,露出那张病态惨白的脸。

“看着你这张小白脸,我大概知道,你是怎么混到,你们那边几只老鼠的头头了。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不想让我好好和你说话,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小石头像一只掉在地上的烤鸭,造型十分扭曲的,看着老李。

他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有些享受的,舔掉了嘴角的血迹。

“是吗?我倒是,很期待呢!”

他吐掉了自己嘴里的眼镜碎片,身后的两个壮汉,突然倒在了地上。

而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和小石头同样的伤口。

像一只饥饿的小狗,小石头爬到了他们身上,轻轻地,把那些溢出来的血渍舔掉,然后,轻轻摆正了,自己刚刚断掉的胳膊和肋骨。

清脆的嘎嘣四声,却不是从小石头身上发出来的,时出现在了后面的两个壮汉身上。

小石头静静挥手,后面的两个壮汉,就慢慢地,变成了两具干尸。

粽子老李见得多了,干的实在没什么吓人的地方,但是恐怖的是,干尸并不是哪两个壮汉的最终归宿。

他们干瘪的骨头,都被不断粉碎,连带着最后的一层皮,都满满呢消散了。

最后,地上,只剩下了一堆碳粉。

与此同时,站在旁边的小石头,倒是一点点变得强壮起来,连面色都不是刚刚惨白的状态了,起色一下子好了不少,突然变得荣光照人起来。

“李先生,希望您,对今天看到的东西保密呢。”

这是洛朗,都不知道的事情啊,从岭南回来之后,我似乎……得到了一些好玩的力量呢。

对于任何一种能量,他在传递的过程中,都必然会有损失,可是物质,是不灭的。

小石头在之前的时候,就能从一些小东西上,汲取生命力来补充自身,可惜,那些都不够纯净,也不能长久支撑。

直到岭南城里,看到了那些生物的组成方式,小石头,突然明白了,把物质作为能量的载体,来补充自己生命力流失的办法。

至于那些作为各种有机物框架的碳元素,他暂时还只需要从食物当中获取,也就不需要了。

他轻轻抬起手,身后的碳粉开始熊熊燃烧。

“现在,你觉得,我有资格控制你的东西了吗?”

这边的事情终于了结之后,老李只好带着他的人,继续搜索老头子和羽斯,小石头就在这么踏上了和洛朗一起,去美洲的路。

洛朗并不知道他找到了补充生命力的方法,在他变成干尸之后,倒是真的伤心了很久,这才决定,用教会剩下的,不多的血族遗遗产,去央求凡帕尔。

——很久之后,他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的,如果只是他的一个仆从,凡帕尔一定不会理会,但是看到了小石头的奇特之处之后,他绝对不会放手的。

偷偷的,凡帕尔对他进行了初拥。

可即使吸血鬼王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究竟制造出来了一个怎么样的怪物。

放小石头去养伤,洛朗就跑过去,用已经失踪的羽斯去威胁哈贝。

哈贝自然是找不到羽斯他们的。

“妖族有人和先生是旧识,我们一直借用他们的地方,暂时躲在那里,但是我突然感受到有人在呼唤我……或者说在,找寻我。筮草告诉我,大概是这个方位,好像有朋友有困难,我就过来了。”

羽斯终于讲完了整件事,但是安倱还是听的云里雾里。

“所以……你们怎么搞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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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逛街走了两万八千步,好累,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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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相?女祝带来的新一层迷雾

对于羽斯的问题,安倱也觉得没办法回答。

“盛爻和邦妮不见了,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安倱使劲抓了抓头发,整个人十分暴躁。

羽斯本来就看卦象有异,这才赶来,现在听说邦妮和盛爻都不见了,立刻摆筮草,想开始卜算。

但是很不幸的,“不行,我们还是先找路出去吧,这里有什么东西,让我根本不能卜算。”

安倱把方良背在背上,示意羽斯扶起了林语,“不对,等一下……龙三呢?!”

安倱四处打量着,又开始在原地绕圈,终于无奈的承认了,龙三也消失了这个事实。

——但是是消失了,还是自己跑掉了,却有待证实。

两个人四处搜寻着,安倱简单地,把发生了什么都说给了羽斯。

“我们本来是来救方良的,但是……出了很多意外,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我刚刚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你和地上这两个人。诶,林语我认识,另外一个是谁啊……”

转了一圈,却发现整个空间都是封死的,羽斯来的时候的通道,又是单向的,没有妖族的人在场,她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走,只好又回到了开始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个是方良,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救他……不对,你刚才说什么?你不认识方良?!”

安倱颓然的坐在地上,试图找到一种解决办法,可他现在,连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遑论解决了。

羽斯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之前他们从岭南回来之后,就一直有一个疑问,关于他们岭南的这趟行程,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呢?

之前他们和考古所的联系,却发现那边并没发掘出任何女尸,而整座墓也只有一层。

全世界从睡梦中醒来,都忘了过往,连守夜人内部都没有任何记载。

之前的一切,他们所剩的,唯一的出路,就只剩下了羽斯。

如果羽斯确实存在,并且真的有他们关于岭南的一切记忆,这就足以证明,他们的记忆都没有出错,而岭南,确实有种超过他们能力和认识范畴的力量,促成了这一切。

刚刚羽斯出现的时候,安倱松了一口气,不光是眼下的情况有了解决办法,同样的,之前他们的一切猜测,也都可以算数了。

但是现在,羽斯说,她不认识方良,“那之前在岭南,你到底跟着我们,还是没有?”

羽斯也很疑惑,“神谕下来之后,我刚刚到南城,就遇到了你们,然后我们就一起去岭南了,在那解决了两位大人的双生怨之后,洛朗他因为控制了神后,致使神怒,最后好在神后复活,神才把所有人都送回了原处。九黎避世,我无处可去,被洛朗带走,幸好先生搭救,我才能躲到妖界,找到你们。”

安倱听完这一切,陷入了一阵沉思。

之前的事情里,方良不仅始终参与,并且,也是他给了龙三不可靠的这个信息。

但是,后来的一切,又都证明当时的方良不存在,和他们一起的,只是一个简单地复制品,真正的方良,始终都沉睡在玛雅的金字塔内。

金字塔的存在,让之前假方良的话,不攻自破,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龙三是可以信任的。

但是现在,羽斯给出的事实是,假方良根本不存在。

可是他给出的信息却是存在的,在这产生的矛盾,让整个推理都几乎不存在。

“这不对啊,我们刚刚发现,是方良误入了金字塔,产生了许多复制体,其中之一的复制体,跟我们一起去了岭南,但是……”

安倱头都快炸开了,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羽斯。

“现在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啊!”

“如果确实存在复制体的话,也是说的通的。”

羽斯停了安倱的解释,蹲在一旁,慢慢说道。

“神最后的做法,是让所有人,都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并且对事实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修正,那个复制体,最原本的位置,就是不存在,或者说,是在原来的方良身边,所以他被送回来了,而既然他没有离开过这里,也就是说,对我而言,他不存在。”

安倱听了之后,却产生了更大的疑惑,“但是我们的记忆里,他始终存在啊……”

安倱翻出了盛爻的包,找到省要的手机,把两个人完全相抵的信息,给她看。

“这些消息,发出的时间,是在我们去岭南之前,”羽斯翻看着那些消息,这些人之间的纠葛,她看不懂,但是对于神做了什么,她还是清楚的。

“神是按时间次序,抹去了复制体的存在这样做,就会产生一个时间差,他在此之前做过得事情,会留下痕迹,但是如果有些人的时间,和他消失之后的时间同步。”

她抬起头,看着地上的方良,确认自己确实找不到一点,关于他的印象,只好放弃了。

“而这就会导致,他在不同的人的记忆里,存在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安倱有些听明白了,但是事情一旦涉及到时间和玄学,永远会变得很麻烦。

“也就是说,方良确实曾经跟我们示警,关于龙三是否可信这件事情?”

安倱翻找着龙三的照片,递给羽斯看。

“但是这个人我有印象,在我们,进到蛊母的墓里之前,就是他带人伏击了我们。”

羽斯斩钉截铁的开口,这倒是让安倱大为意外。

“而且,他带着来伏击我们那些人,都是洛朗的人马,我之前在洛朗那,看到了他的副手,似乎和洛朗关系还不错。”

羽斯的话,又给安倱扔下了一枚炸弹,“他……直接投奔了洛朗?之前在美洲,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无奈的思考了很久,他还是不能把之前的一切捋顺清楚,而且,盛爻和邦妮,还不知道在哪。

安倱终于放弃了思考,干脆抄起了刚刚的枪,干净利落的,对着自己的眉心,就是一枪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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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大夫和女祝,引路

羽斯一抬手,他的枪就变成了无数小虫子,爬了开来,四散奔逃。

“你干什么?我又死不了,这是找到盛爻他们最快的办法了。”

安倱有些不解,平日温吞的人,这回倒是上了几分火气,有些恼怒的看着羽斯。

“不行,你如果要是去死境的话,我是一定要拦着的。之前跟先生在一起,我看了很多书,也有所了解,关于死境,你现在的状态,再进去不到三五次,估计你就会永远卡住,留在生死之间了。”

羽斯好心的劝解道,却显然一个字都没被安倱听进去。

“就算这样,不也还有三五次吗?这一次也没什么,先找到盛爻他们才是正事。”

安倱抄起另外一把手枪,就要再次自杀。

但是羽斯的手,显然比他要快上不少,他的又一次自杀计划,也破灭了。

“不行,越到后期,你的控制就会越弱,现在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是你能控制的极限了。”

羽斯初入人世,见到的就是这些人,对于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很深的敢情,而这些人当中,安倱又是其中,最为纯粹的一个,对他,羽斯也就多留了几分心思。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刚才带走盛爻和邦妮的那个人,你是不知道他!我们……”

“我们还是有办法找到他们的,而且现在,他们大概还活着。”

安倱既的都要跳起来了,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好的办法,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一个声音慢慢响了起来。

他转头过去,却发现刚刚呆滞木讷的林语,已经慢慢放开了环抱着双膝的手,伸展了四肢,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慢慢聚焦在身边的人,好像从很远的地方,跋涉之后,终于回到了故土,**可能不是很累,但是灵魂,却被跋涉折腾的困顿不堪。

“这个地方不是全封闭的,但是出入口,每次大概只开一个,所以风向基本固定,有风的地方,基本上就是出口,而狭长密闭的环境当中,流动的风幼嫩告诉我们很多,关于未知的信息。”

林语帮安倱把方良背了起来,羽斯过来想搀着他,却被他拒绝了,他固执坚定地朝前走着。

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这种程度的机关,在柔然面前,就是渣渣。”

他一头撞在了墙上,咚的一声,他的头上就是一片淤青,血登时从鼻孔流了出来。

但是她看都没看,抹了一把,就撞上了旁边的墙。

反复三次之后,安倱和羽斯,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们过来拉住了林语。

“别这样,我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放开我。”

林语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还是一门心思朝前走去,只是刚刚的变故,让他的力气,实在用不出来多少。

但是他还是能理智的拒绝两个人,倒也是门功夫。

“你听我们说,这个东西……”

安倱好言相劝,却又被林语甩开了手。

“放!开!我!”

他这一次近乎咆哮了,狠狠打掉安倱的手,他奔着前面的墙,就是飞身撞了过去。

羽斯放虫子的速度,都比他慢上几分,于是,林语就这么,消失在了三个人面前。

安倱和羽斯赶忙带着方良朝前追,好在他们不用像林语一样,南墙撞上好几回。

“我说了,这里的机关,有些只不过是柔然的,低劣的复制品,所以这个墙也一样,墙后面有气流,所以我们只要走过去就好了。”

一句话他说的断断续续的,气息还有些不顺,安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刚才撞坏了什么地方,尤其是脑子,但是他不让别人管,他们业绩最好硬着头皮朝前走。

“那……你是怎么知道……”

羽斯小心翼翼的开口,她看得出,现在的林语,似乎情况不太对,而且脾气十分暴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我前几天看到了一个杂志,上面说,男生好像也会有每个月的几天,像是女生来癸水一样,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可能,就是这样吧。”

林语不知道羽斯的心里,究竟在怎么yy,又或者,自己的形象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对于外面的一切,他都已经不在意了。

从北城天街出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生活都处在两种极端当中,后来慢慢调和了这两种极端,反倒活的更假。

他要么对一切漠不关心,暴躁易怒,要么像从前一样,光风霁月,招蜂引蝶。

但是哪一种,都不是真正的林语,真正的林语,被收藏在北城天街二十八号那间药铺里,和其他的陈皮放在一起,早就在大火当中,烧成了灰烬。

如果压力在他身上沉积的太多,或者说,他遭受到了极大地刺激,而这种刺激,多半是和邦妮有关的,他就会在爆发之后,进入这两种状态之外的,第零种状态。

——将一切归零重启,整个人意识全无。

在遇到容既明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对于刚刚羽斯的问题,他虽然不是很想答,但是想想,一会可能会有更多问题砸过来,他还是继续往下说了。

“我怎么知道的?闻气味啊,空气流动的时候,会带来不同位置的气味,而这里常年封闭,和外界的气息差别很大,如果她们受了伤,就一定会有她们的气味传过来,我就知道了。”

羽斯看着他的状态,本来还想问点什么,但是转念过去,还是算了吧。

离开了那个大厅之后,她的灵力不受影响,可以正常应用了,甚至,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有所增强。

“这感觉……就好像九黎族内?怎么,这里也有九黎的分支吗?

正疑惑着,羽斯”刚想点燃蓍草,却又放弃了,转而掐诀,召唤了各种虫子出来,散布到整座金字塔可以走过去的部分。

蓍草燃烧的时候,会冒出各种烟雾,对外界,是暴露他们的位置,对内,又会影响林语的判断,她只好还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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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始上课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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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交锋!主教VS黑道大佬

林语几人在墓道中摸索前行的同时,龙三悄悄退出了金字塔,并操纵着机关,将里面的各种通路全都转换了一遍。

他一边在雨林当中潜行,一边努力整理着事情当中的各种关键。

“盛总和那个妮子,应该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的,林语也一直没认出来我,但是那个安什么的,居然一直知道所有的事情,这倒是很奇怪,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我当年不可能没有印象……”

他悄悄躲在了树丛当中,等待着天亮。

虽然和洛朗的联系,不知道为什么被切断了,但是他还是不太放心。

如果洛朗在外面围堵,他该思考的事情,就又多了不少。

“洛朗要我做的事情,一直都是针对盛老板他们,他既要他们受挫,却又不能彻底杀掉他们,同时,他似乎还需要靠着他们的力量,才能拿到一些东西。”

仔细回忆着和洛朗的接触,龙三突然发现了一个漏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洛朗的一切,都近乎言听计从。

“尤其是小橙子的事情,就算洛朗真的神通广大,但是,国内是我的地盘,就算是被带走了,也该有痕迹留下,我的人找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到的人,他说在他们那,就在了?”

他抬起头,夜幕低沉,星星却比之前黯淡了许多,而对于凭借着星光辨别方向的动物们来说,这个晚上就只能休息了。

龙三觉得自己也需要休息,刚准备合上眼睛,就发现了周围的异动。

先是蛇类等触觉敏感的动物,慢慢移动了起来,随后是虫子和鸟类,各种嗅觉敏感的动物,是最后移动起来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座本该熟睡的丛林,竟是一下子躁动了起来。

龙三稍微抬起了头,在躁动的根源,有一个黑影缓缓的移动着。

那黑影像是被什么限制着手脚,移动的虽然不慢,但是动作却是很迟缓,尤其是,他好像还拖着什么重物一样。

“看的这么入神啊?要不要,再近一点呢?秋霁哥哥?”

他浑身一个机灵,差点直接蹦起来,但是他的手脚都被死死按住了,身后还压上了一个人。

洛朗的声音就贴着他的耳朵,传进了他的脑海,炸出了一片惊悚的鸡皮疙瘩。

尤其是,洛朗现在整个人,都死死的贴在了龙三背后,他轻微的呼吸声,还能顺着龙三的鬓角擦过。

“你,真的是很不听话呢。乖乖的,不好吗?”

黑夜是这样一种神奇的时间,人们总喜欢在这个时候,撕破所有伪装,清晰地直面自己的所有龌龊,然后在白日到来的时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洛朗就是这样,他终于放弃了之前伪装的娇羞,露出了他毒蛇的信子。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是,自从小石头被凡帕尔救治之后,他的底气,突然变得很足,甚至敢于直接袒露自己的野心和阴谋。

小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洛朗的一半生命和自己糅合在一起,洛朗,似乎也是一样。

不过,当他们兵戎相向的时候,或许他们会因此而扼腕。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同心同德的。

小石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帮着洛朗,在龙三的所有关节,插上了一根根黑色的针。

“小……小石头?!”

意识到自己身旁的人是谁,龙三兴奋的叫了出来,在某个瞬间,他还是惊喜的,但是,很快的,这惊喜,就变成了愤恨。

“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在岭南被炸成碎片了吗?!你不是……”

他的话被身体穿来的剧痛打断了,大事其实他也不怎么想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了。

——你不是被迫做佣兵的吗?你怎么会……和他们是一伙的?

龙三不想再问了,他知道,橙子的事情,一定是骗他的,他们一定不知道橙子在哪。

“其实我知道的啊,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呢,在你还有功劳的时候,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就会告诉你啊。”

他背上的洛朗,像一条蛇一样又走了下去,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小石头插进来的针,已经密布在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还有神经交错的节点上。

那些针像是有生命力一样,从他皮肤的表层狠狠钻了下去,然后根植在皮肤当中。

“她其实活着呢,当年盯上你们的,确实不是我们,但是呢,抓走她的那伙人,还没来得及享用……”

龙三抬手就是一拳,狠狠砸向了洛朗的面庞,随即抬腿顶胯,试图挣脱这两个人的钳制,但是很不幸,他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停在了当场。

“听我把话说完嘛,这么着急。容夫人呢,年轻的时候,颇惹了些债务,你们家的血脉,又是独一份的,当时去找人的,道上的只是一小部分。”

“你知道你为什么活了下来吗?因为你妹妹偷偷,开启了她的血脉,所以你基本上是个废人了。但是她就不一样了,那样独特的东西啊,怎么能被一家独吞呢?”

看着龙三喷火的目光,洛朗似乎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而龙三此刻,即使想反击,却也是根本做不到的,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疼的他快要晕过去,而更加恐怖的是,那些根植在神经上的针,似乎还在不停地生长,在他的身体里,钻来钻去,直接刺激神经的痛苦,让他近乎癫痫,却不能控制自己。

“对对对,就是你这种眼神,她当初,也是这样呢。普通的道上的人,根本不能控制她,如果你对当年的事情,查的足够深的话,你就会发现,其实你最后灭掉的那一伙,只是很小的一个支脉,当年,所有参与的人,都在你处理之前,死掉了。”

洛朗的眼睛里,慢慢开始闪烁着一种向往和崇敬的光芒。

“这种力量,就是我们需要,用来完善计划的力量。你知道吗,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稍微眨眨眼睛,就能让方圆几十米,再无活人,这是多么伟大的力量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极致的怨念,提线木偶!

龙三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一些本能的法宁,还是冲破了钳制,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那种入骨的杀意和恨意,在洛朗周围,几乎形成了一个实质的圈。

那些淡淡的黑气,慢慢聚集起来,让附近的植物,都有些**了,更多的死亡和腐烂的气息,慢慢加入了这个圈,那层黑雾近乎粘稠了,就快附着在洛朗周围。

而龙三的双目赤红,在交迭快要爆出眼眶的血管下面,似乎有层层叠叠的咒纹,在慢慢浮现出来。

洛朗对于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物,他在自己的讲述中,慢慢找到了一种快感,就像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女孩一样。

“你知道最后,她是怎么被制服的吗?最后一个掌握她的势力,他们的头目,也是个聪明人,他找了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装作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放在她旁边,甚至每天,还有不同的人……”

洛朗兴奋的在原地转起圈来,“你知道吗,人类其实是最低等的动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世界,但是其实,他们同样可以被驯化,被奴役……哈哈哈哈哈……”

他狠狠扼住了龙三的喉咙,双目赤红的,直视着龙三的眼睛。

“旁边的那个小女孩,本来就是他们下面的酒会里,出来卖的。她已经习惯了,但是你妹妹可不习惯,她一遍遍安慰着那个女孩,一直把她当做好姐妹。你的姐妹受苦,你怎么能不帮忙呢?”

他放开了龙三,死死握着自己的手,在地上挣扎着,扭动着,“求求你,我好难受,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姐姐不想活了,我就要死在这了……”

洛朗泫然若泣的表情,搭配上他疯狂的神色,简直不能更加恶心。

这时候的龙三,眼睛里的疯狂已经渐渐淡去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浓重的,清明的杀意。

总有人对于连环杀手逍遥法外表示疑惑,但是实际上,除了过失杀人之外,一个人,敢于拿起屠刀,必定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挣扎和谋划的,当他真的开始实施的时候,必然已经万无一失了。

就像,真正想自杀的人,在临死之前的一段时间,反倒是最为冷静的,他会了解无数关于死法的信息,最后仔细挑选一种,精心实施。

被救下来的,都是不想死的人。

等到疯狂退去之后,龙三眼睛里的符咒,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而最开始出现的那一部分,反而一步步融合起来,变成了一个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洛朗似乎对他的变化毫无感觉,他的疯狂,都陷入了自己的故事里。

“求我?可是我自己……不行……爸爸回来救我的,哥哥会来救我的!”

“你知道那个小女孩,等你们去救她,等了多久吗?”

“终于有一天,她等不了了,于是,她答应了自己的好姐姐。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外面,刚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拍卖会,拍卖品,就是她!”

洛朗巧妙地朝后跳了一步,跳出了龙三目光里的第一个圈,然后继续疯狂着。

“你知道她的味道吗?哦,不对,那个时候,你还在替另外一个,没直接抓走她的家伙,刷鞋呢。”

龙三的嘴唇慢慢动了两下,努力的发出了一点声音,但是很快,就被打断了。

小石头静静地站在洛朗的旁边,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桐木小人。

“你不知道是吧,我知道啊,他们把她的最后防线攻破之后,每天去找她的人,都是教会精心挑选的,我精心挑选的!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残破的,挣扎的,了无生趣的,小瓷娃娃,才最有美感啊!”

“闭!嘴!”

小石头手里的桐木人偶,突然炸了开来,龙三面前那个黑色的圈,迅速从虚无当中抽离出来,从气态直接变成了固体,狠狠地套到了洛朗身上。

洛朗却变成了一个虚影,出现在了龙三身后。

“听说过吗,经历过怨恨的血液,本身就带着毒。她最后没疯,但是她的力量,越来越大,最后终于不受控制,成为了第一个,靠炼蛊的方式,炼就的,怨。”

他的声音出现在颤抖的龙三身后,在这个瞬间,龙三突然感受不到痛苦了,他身上开始有血慢慢渗出来,而那些血珠,慢慢飘起来,到了小石头手上,把那个桐木偶拼合了起来。

并且,那个小人越来越真实,开始长出了血肉和器官,最后慢慢长成了一个龙三的样子。

“本来,你们两个是要互相吞噬,才能得到最大的力量的,不过现在,不需要了。谢谢你啊,那个怨,终于可以,为我所用了。”

龙三的眼睛慢慢合上了,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他看了洛朗和小石头一样,像之前一样淡漠的,走了出去。

洛朗开心的搬了把椅子,坐在那,指挥着小石头,搭起了一个帐篷。

他摆弄着那个小人,“现在,我们还收获了一个,大型提线木偶,很好很好,可以看戏了。”

他刚刚的狂热,阴狠,躁动,都好像不存在一样,变得十分冷淡。

其实表演了太久,洛朗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不是。

他总是在需要的时候,表现出各种性格,而不需要的时候,就表演自己是某种人格,而对于计划和权利的追逐,这么多年不择手段下来,他已经不知道,哪个自己,才是可以在独处的时候,面对洛朗的样子了。

“或许,洛朗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只不过,我为了经营这个形象,把他们调控的还可以吧。”

他很想用一种开心的语调,把这句话说完,可惜,话一出口,就连每一个标点,都带着长长的叹息。

“你把这里围住了,我就不能搞事情了吗?”

抬起头,他看着那块有些虚假的天空,淡淡的说道,旋即看着前面的龙三。

他倒是极为配合的,走到了那个黑影面前,然后歪头,把脖子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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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剧情需要,部分内容可能引起不适……轻拍……

怨恨的血带毒那句是当年赤练跟雪女说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献祭 ,肆意蔓延的血肉

小石头操纵着手里的木偶,过了一会,就把它扔在了一旁。

他刚要转身向后走去,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不再动弹了,坐在地上,开始打坐。

洛朗有些无聊了,他转身看着小石头,“你过来,反正也出不去,我们……”

“你还是看戏吧,身体不好。”

简单的一句话,飞速的把洛朗怼了回去,若是以前,即使是他,洛朗也要对这个光火好一阵子,但是想到之前,小石头被他抽取生命力,像是干尸一样,奄奄一息的样子,洛朗也就放弃了。

他靠在椅子上,专心看着对面的场景。

龙三乖顺的把脖子递给了黑影,那黑色的人影就急不可耐的扑了上来,狠狠地撕咬着他的血管。

月光弯弯曲曲的投射下来,像是穿过了一层什么屏障一样,有些不太明朗,昏黄的光线,在茂密的雨林里摇曳着,借着那微弱的光,黑影的全貌也就显现了出来。

虽然龙三跟着盛爻,在古墓里,什么样的粽子都见过,不过,此刻若是他还醒着,一定也会感到恶心的。

那黑影虽然确实是个人形,但全身上下,也就依稀有个人的样子罢了。

他未着寸缕,裸露在外面的,却不是他的身体。

而直接就是他干瘪的肌肉,像是解刨学图册上面画的一样,筋腱把肌肉和骨骼相连,却并未有外面的一层皮肤。

不带多少血色的肌肉,软塌塌的挂在骨头上,暴露出惨白或者蜡黄的内里来。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一具人体,大概是在福尔马林里,泡了多少年的样子,但是此刻,那黑影明显还活着,甚至还能动弹。

他歪着头,努力的让自己更加贴合龙三的身体,似乎那上面带着的,寡淡的温度,给了他莫大的慰藉。

他吮吸了一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抬起了头,大口呼吸着。

可能是太过兴奋了,这个动作,让他将将挂在眼眶里的眼球,差点掉下来。

好在那眼球也并没有多少水分,干干瘪瘪的,在眼眶内外晃悠着。

没有了最外层的皮肤,他的身上所有零件,居然还完好的挂在自己身上,倒也是个奇迹。

刚才没有太大动作还好,这会动作大了,他身上干瘪的肌肉差点要离他而去了。

尤其是两腿间干瘪的肉块,没什么东西连接,此刻已经快要被扯下去一样。

他于是像只树袋熊一样,死死地攀附在龙三身上,两条没多少东西的腿骨,紧紧钳制着龙三的腰。

好在龙三虽然瘦,却也十分精壮,不然,以他的力道,怕是当场就要被腰斩。

黑影挂在龙三身上,大口大口的吮吸着他的血肉,有一个瞬间,龙三都快要变成另外一具干尸了。

但是旁边看着的洛朗,是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的。

他转头招呼了一下,小石头就起身,把桐木偶,插进了一颗雨树的气根。

随后,龙三就慢慢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是皮肤在两次收缩膨胀之间,有些褶皱。

现在代替他枯萎的,就是旁边的那颗巨大的雨树了。

不过显然黑影即使可以抱树,还是更喜欢抱着这个,有温度,柔软却不失韧性的东西的。

他在龙三身上发出了一阵阵愉快的叫声,像是得到了骨头的小狗一样。

而随着龙三的血液和那些树木的生命力,一同传入了他的身体,那些干瘪的东西也一点点发生着变化。

从他的胃开始,一点点的,那些血液逐渐汇入了他的循环系统,并未被分解。

于是他空荡荡的胸口,开始慢慢泛红,并逐渐模拟出了一个,类似体循环和肺循环的结构。

于是他身上干瘪的肌肉,开始慢慢恢复了水分,并且有了泛紫的色泽。

现在那个黑影,整个人都像是一块过期了的生猪肉,过度的缺氧让她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不过很快,那些细胞之间,就开始分泌了许多粘稠的液体,并且一点点分裂增多起来。

在那些细胞都变得极为红润的同时,他们的增殖也到了顶点。

随即,最外面接触空气的那些细胞,开始分化成上皮细胞,最终,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大块松垮的皮肤。

这些新生的皮肤,松松垮垮,彼此黏连,像是鸭蹼一样,把他裹成了一个硕大的包裹。

他不断地扭动着,呻吟着,到了后来,开始咆哮,并且开始撕扯自己的身体。

他暴力的扯下了身上多余的皮肤,那些被撕扯掉的部分,在落地之后,甚至还分裂了很久,才死去。

而整个过程,就好像,在一块巨大柔软的石头上,逐渐雕刻出一个筋肉健壮匀称的雕塑一样,虽然诡异而且恶心,最后的成果,也勉强能算上一道风景了。

他在龙三的身上上下蠕动着,血液灌入他的口腔,滋养着他的皮肉。

生存,是一切生物的最初的**和本能,而这种**的满足,让他不止得到了精神的愉悦,身体上更是无比亢奋。

转了转刚刚有些水分的眼珠,他低头,想换个地方,继续撕咬。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抱着的,是一个木桩一样的龙三,随即十分嫌弃的,把他踢到了一旁。

带着难以抑制的躁动,他长出了一口气,把目光,锁定在了地上昏迷着的两个人身上。

“都是难得的美味呢,我的小可人儿们,你们说,我是先从哪个下口呢?”

甩了甩,他俯身朝下,仔细打量着,着实觉得那些登山服,有些碍事了。

努力的拉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皮肉,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刚刚生长出来的皮肤,有些不能适应他需要变化的身体,一阵撕扯的痛楚,让他吃痛的叫了起来,只是那些声音,传出口,就变了调子。

“那个修医道的小子,我记住你了,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要把全身的皮肉,都换上一遍……要不是他们送来的这个蛊偶,我还真就……”

转头看了一眼龙三,他环视四周,却似乎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昨天熬夜到今天早上三点,然而我的实验报告还没写完……

所以,这章……有点一言难尽,引起不适的后面就好了,我最近神智不是很清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对决!蛊狱现身

“洛朗那个家伙,还不知道在哪看着呢……真是个偷窥狂!”

晃悠了两下,冲着四周比了一圈中指,然后,刚生长出皮肤的凡帕尔,低下了头,跨坐在地上。

他刚一坐下,就发现事情不对,旋即尖叫了一声,猛地弹跳了起来。

他双手捂住自己,却并不能缓解,无数虫子,正顺着他的两条腿,飞速的朝上爬,并很快占据了她全身的大部分地方。

刚刚被不够用的皮肤扯得生疼,此刻,那里已经变成了虫子的大本营。

它们好像找到了高地上的旗杆,集合在那里,开启了一场战役的总攻。

凡帕尔抓耳挠腮,像一只被烧到了屁股的猴子,上窜下跳的,不停尖叫着。

而在那些虫子出现的同时,旁边呆呆站着的龙三手上,登时倒在了地上,双目涣散,血液横流,近乎一个分尸现场。

丛林里本就闷热潮湿,此刻又近乎没有风,血液和腥臭味混杂在一起,让空气变得极为污浊,连带着透进来的,本就不那么明晰的月光,都变得黯淡了不少。

凡帕尔四处尖叫着,试图找到刚刚虫子们的来源,却什么都看不到。

“洛朗!你个偷窥狂!是不是你!别在暗处躲着,嫉妒我你直说!你个孬种,也就会使阴招!”

洛朗这回可真是无妄之灾,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凭空扣上了这么一个帽子,连他自己都觉得冤枉得很。

因为此刻的他,也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虫海当中,火烧水淹,都不能阻绝。

在面对虫子的时候,听到了凡帕尔这样一番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头,朝远处看了看。

仔细的观察之后,他轻轻地呸了一句,然后投入了和虫子的战斗当中。

在他们两方的上面,金字塔塔顶的平台上,于斯看着下面的两伙人,笑的十分舒爽。

不过,要是她对之前的事情有所了解,可能下面的虫子,都会带上见血封喉的毒。

在墓道中和林语一番摸索,她们总算是找到了一条路。

而让羽斯惊讶的是,在离开了最开始,充斥着星光的那个屋子之后,她被封印的灵力,就以几何倍数开始疯狂增长起来。

就好像,她进入了九黎神庙的核心地段一样。

“这不可能啊,别说九黎族在外还有神庙,就算九黎族有一两个族人流落在外,族中的记录,都不可能一个字都没有。这里……难道有九黎的什么宝物?”

喃喃自语着,她放出了无数的虫子,一边探路,一边找寻失踪的两个人。

在这样的环境里,虫子的行动力,显然比人要高上很多。

很快,金字塔内的迷宫,对他们而言,就已经不再是迷宫了,恍若一条条直达外界的坦途。

一路上,本来话就不多的林语,变得更加沉默了,一向聊天圆融的安倱,每次说话,都显得先是尬聊,而方良又昏睡着,这个队伍的全部精力,也就都用在了赶路和找人上。

龙三在走之前做的手脚,并没能拦住他们分毫。

当他们再次面对一道,类似血池的屏障的时候,安倱轻轻把方良放在一边,准备和羽斯他们再次放血,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那扇门,突然自己就开了。

如此反复几次,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和盛爻当年,入墓必诈,粽子拜服一样的事实——方良,似乎可以控制整座金字塔里的所有东西。

借助镇魂铃,安倱很快和方良的意识,建立起了单边沟通关系。

于是,拦着他们的最后一道阻碍,也就散去了。

出来就看到疯了一样的,躁动的凡帕尔,羽斯看着,大手一挥,就是千万虫海。

“既然我们现在,不用和他们那两伙人正面相碰,从哪边下去,赶快回去吧。”

林语冷冷的开口,低下头,检查了邦妮和盛爻他们的状况。

还好,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收到了某种精神上的冲击,晕过去了。

“还真像tvd里的吸血鬼,他除了物理攻击,精神上,也能造成一些伤害。”

安倱低头检查,得出了结论。

“并不是,如果我了解的不差的话,那个吸血鬼头子,其实是一个类似蛊的存在。而且,他这次醒过来,应该还得到了不少其他东西,显然比之前更强了。”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羽斯显然还想说什么,林语粗暴的打断了她,然后反手就是几针,戳在了方良腰上。

方良疼的哎呦一声叫了出来,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伸手就要去够自己腰上的针。

“我说,林大夫,你这是什么东西……诶?我……我能说话了?还能动了?!”

方良难以置信的动了动手脚,在地上转了一圈,差点晕倒在地上。

“谢谢谢谢,林大夫,谢谢你,我跟你说啊,我之前……”

太久没说话了,终于解开了禁制,方良的话,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

“闭嘴,别动那根针,回去再说。”

羽斯从见到林语,他整个人就和之前判若两人,吓得羽斯都不太敢和他说话。

“他这是怎么了?”

轻轻戳了戳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安倱,羽斯问道。

“嗯,情况比较复杂,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人格分裂,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安倱转头,看了看面色阴沉的林语,偷偷想着,当年的那场大火前,或者说,当年的机场大火前面,林语是不是,也是这样冷漠寡淡,甚至带着没来由的不耐烦和暴躁。

“师傅说,师伯之所以不反对医道分流,就是因为,他天才一样的小徒弟,来自一个,有精神病史的家族,而从小,他又活在师伯的乌托邦里,还有二师伯的……以后一定会酿成大祸,果然是这样。”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执著的想回去,都不看一下附近的环境吗?”

羽斯无奈的扶额,摊开手,朝四周环视,然后转向了安倱。

“我们四周,被下了禁制,在特定的人死掉之前,都出不去。”

“有人这是,拿我们炼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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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困死了……补报告……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纠结,小大夫的茫然

闻言,安倱抬起头,仔细观察着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奇怪之处,除了本来极为清晰的星空,像是被乌云遮住了一样,模糊不清,本就不太舒朗的月亮,此刻远远地挂在树梢上,透着暗红的色彩。

“除了血月之外,也没什么了吧?”他有些奇怪的转向羽斯,对于这些超自然的力量,他的好奇,总是克制中,还带着淡淡的疏远。

早年,自由出入死境的能力,带给他的,可没有多少愉快的回忆。

“你看玄幻小说吗,有一本书里,提到过,你现在看到的天空,可能不是真正的天空。”

羽斯面色凝重的说道,她低下头,想去帮帮林语。

但是她刚过去,就被林语脸上深重的杀意,给吓了回来。

刚才粗暴的帮方良恢复了行动能力,林语这会的耐心,倒也没有多少,只是面对的是盛爻和邦妮,他多少还是会克制一点。

龙三的伤其实是最重的,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身上的伤正在慢慢恢复,林语没时间深究,便干脆也不管了。

此刻看林语的状态,连羽斯都觉得他除了问题,何况本身就是心理医生的安倱了。

听完羽斯的话,他淡淡的又看了一眼天空,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坐在了一旁。

羽斯左顾右盼了一阵,干脆也到一旁开始歇息,只剩下了一个刚刚恢复行动,兴奋还没退去的方良,一个人蹦蹦哒哒的,时刻找了一堆话题开始尬聊。

对于林语的医术,方良是相信的,龙三的状况还不清楚,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担心,转了几圈,来到林语身边,“那个,林语啊,龙三他……”

“闭嘴!”

干脆利落,林语直接把他怼了回去。

于是方良也坐在了地上。

当然,他在地上并不安分,对于林语是怎么把盛爻她们俩弄醒的,他还是十分好奇的,来来回回的转头看着。

其实林语这个时候,内心的烦躁已经到了极点,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者不该做些什么。

本能的,他不想回到当年的状态,但是却似乎始终有一种声音,在他耳边萦绕着,让他无所适从。

邦妮曾经一度觉得,他是个生命力过分旺盛的人,以至于他身边的药草,都生长的极为旺盛。

然而,离开北城天街之后,他知道,一切都变了。

本来他以为,盛爻两个人只是惊吓过度,在适当的虚伪刺激,用点安神的药草薰一下,很快就能好了,可是他能用的办法用了一遍之后,却无奈的发现,对于这两个人,似乎什么都没用。

对于这种结果,林语感到了一阵过分的烦躁,他狠狠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焦急的在地上转着圈子,却什么其他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好在两个人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他也就暂时不去管她们,转过去看龙三的情况。

龙三脖子上的伤已经好了,除了腰胯之间,留下了许多粘稠的液体,还带着凡帕尔身上血液的腥臭之外,整个人也十分安详地睡着。

可能是错觉,林语觉得,躺在那的还是龙三,内里,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太大区别,依旧是棱角分明而瘦削的脸,但此刻水者的他,舒展开了眉头,也没了心事重重的戒备,反而显出了一点乖顺来。

看上去,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样。

这样不设防的龙三,即使是方良,都几乎不曾见过,林语长时间的注视,让方良以为龙三出了什么事,赶忙有些慌张的走了过来,又不太敢和林语说话,只好站在那,默默地看着。

想起之前的种种,再看看龙三因为救自己,沦落成这幅田地,方良心里还是有很多愧疚的。

龙三什么都没做,只是流露出了一副受伤的样子,躺在那里,居然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极为荒谬的,想要照拂他的念头。

而这念头一出,之前的怀疑也就烟消云散了。

方良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写什么,这时候也不重要了。

他蹲在龙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哥,咱来这么多年,说谢谢,好像有点外道了,不过,这回是真的。”

“他……没什么事吧?”

冒着被林语眼刀甩死的风险,他开口问道。

“没!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

林语暴躁的开口,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来,说了实话。

那股烦躁还在,但是它带来的,想要杀人的心情,就顺着这么一软下去,一溃而散了。

于是对外界的伤害,全都转换到了内部,剜心掏肺,又是一番穿肠挂肚。

“那个凡帕尔,他能说话能动,虽然听不到心跳,但是大抵,也能算个人吧?之前师傅的医书里,有关于活尸的记载,我觉得他也算是活尸,就用了那些针,但是出来的匆忙,没多少准备,没带专门的东西,这才被他跑了。”

林语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大致情况,除了羽斯之外,几个人其实都知道,但是方良在两种林语之间,还是觉得,原来这种比较好,也就没打断,而安倱一直在等林语直面一切,这会倒是乐于朝下听。

“但是,真的把一切都在他面前摊平的话,他是不是真的能接受得了?”

安倱暗自嘀咕着,却并没露出任何疑惑或者不耐烦的神色,林林语得以继续说完。

“羽斯刚刚找到他们,带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盛爻她们俩,我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受到了那个家伙的什么攻击,但是至少物理上没什么伤害。”

他顿了顿,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向龙三。

“三哥……龙三他也没什么事,可能那个人抓他是为了……当做储备粮……所以并没有彻底咬断他的喉咙,而且还留下了一些,能让他慢慢恢复的东西……美剧里,不是他们的血都可以治病吗……”

他把这些话说完,虽然长出了一口气,但是一股浓重的疲倦,从他的每个细胞里散发了出来,让他恨不能立刻睡过去。

被物理和实验折磨到疯,老师的评分标准比高考作文还迷,伤心……

第一百三十章 深夜狼嚎,陷入蛊狱

“其实没什么事,估计过一会就都能醒了,别太紧张了。”

见到林语恢复了可以沟通的状态,羽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除了邦妮还睡着,这时候的情形,倒有些像他们之前在岭南的时候了。

尤其是,面对的情况也没差多少。

林语抬头望天,无奈加上疲惫,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再多说什么了。

这时候的月亮,已经离开了树梢,高高的挂上了中天。

而这已经是这一个晚上,她第二次爬上去了。

此刻的月光依旧不是特别明朗,血红的光撒下来,反而有种阴森的感觉。

而随着月亮终于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整片丛林都似乎颤抖了一下。

“等一下,你们听!”

羽斯还想说什么,却被方良打断了。

由远及近,层层叠叠的狼嚎,突然传了过来。

而随着一声格外清脆的狼叫传来,下面有千万只雪白的狼,呼应着他。

“我觉得,咱们这里的人,都齐了。”

羽斯的面色简直不能更加凝重了,她抬头看天,盯着那轮硕大的月亮看了很久。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是不是真的在这片林子里,还有待商榷。”

“有人,利用周围的环境,造了一个硕大的蛊狱。具体说,他如果不是把我们一个个抓进来,就是利用周围的环境,摆了一个足够装下这一切的大阵,或者是,利用幻术,把我们的精神带了进来。”

“就像之前,在柔然是幻术,岭南是阵法吗?”

安倱从最开始羽斯提到天空,就一直在默默地思考,然而斯塔夫唯一让他能够接触的,超自然力量,就是他自己,而这些印象,又让他实在不想深入研究,他能想到的东西,也就十分之少了。

“柔然那次我听大人说过,那个大概是幻术的鼻祖了吧……不过岭南的那个,不能算是阵法,神的力量,远超我们所能理解的范围。希望我们这次遭遇的,不是之前那么变态的东西,不然……事情就大发了。”

想起之前的一切,羽斯感觉自己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如果不是那条模糊不清的神谕,她现在,估计还是在九黎族内,安安静静的,做她的女祝,而今,颠沛流离还被人追杀,简直不能更加凄惨。

不过让羽斯疑惑的是,之前的神谕说,大乱将起,而“寰宇之彼端有神亲临”,她至今,都什么么有碰到。

不管是,值得九黎再次避世千年的大乱也好,还是神的亲临也罢,都连一点迹象也没有。

之前岭南的那个,或许算是神的投影,但是之后她就只收到了一条神谕,其中提到神并未亲临,而岭南,又显然是不能算作彼端的。

作为九黎的女祝,她现在连自己的家都回不去,却除了语焉不详的神谕什么都没收到,这让她十分无奈,甚至每次,她试图通过自己的力量,沟通前后的历史,去找寻失落的真相的时候,总会遭到无数的反噬。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邦妮,特别希望,邦妮现在就能跳起来,帮她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算了,别想那么多,我们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先不管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把我们圈了进来。现在在这个蛊狱中,我们已知的,又四伙人,那边那个裸男,洛朗,还有我们。”

简单介绍了四周的情况,欲死自己都开始焦急起来了,她不知道那个人设立的逃离条件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

“这不是才三伙吗?”

方良一直听得很认真,却苦于没有时间说话,这时候终于有了,立刻就准备开始刷屏。

不过这种行为被羽斯果断的镇压了。

“还有一伙,正在开轰趴……”

她把手指向了外面此起彼伏的咆哮着的狼群。

“如果是他们的话,是不是可以算作友军?之前,邦妮曾经召唤过一批雪狼,帮我们钳制住了一批吸血怪物。”

安琥你看着那些熟悉的狼群,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如果他们和大人之间,有什么契约的话,可能还好,但是如果没有,大人是离开控兽的力量控制的他们,那可能,我们要面对的,就是三伙了。”

顿了顿,她又极为惊恐的开了口。

“而且,我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会不会有所勾结……”

无语望青天,羽斯突然有些后悔跑到这里来,明明之前离开的时候,是想着回家的。

谁知道,这里突然有人呼唤她,这才把那个单向的门,开在了这。

“先生啊,大人啊,你们只是帮我拿到了蛊母的传承而已,我这可是分分钟要把命搭上啊。”

看着那轮已经偏离了中心的月亮,羽斯在心里无声地控诉着。

那轮血红的月亮,似乎应和着她的控诉,弯了弯,变成了月牙。

但是很快,她就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又圆又大,而且红的吓人的状态。

羽斯看到了那轮月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话说,你们看到刚才的月亮了吗?”她开口问道,想通过其他人确认一下。

“一直看着呢,又红又大,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方良飞速的搭上了话,并且向以月亮为突破口,跟羽斯从从诗词歌赋聊起……

羽斯又看了一眼月亮,转身躲开了。

她还是觉得,那月亮,像是一个巨大的眼球。

另外一边,哈贝的小屋内,三十岁的哈贝,正努力钻研着手里的水晶球。

“不愧是九黎的女祝啊,果然有能力,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呢。”

他露出了一个老父亲的微笑,十分开心的点了点头,然后为了表达自己的兴奋,又砸碎了一个花**。

“这次,倒是全靠你们了呢,别辜负我的信任啊!”

他开心得笑了起来,声音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脆生生的正太,然后在地上蹦了两下。

“哟,老哈贝,你这是好雅兴啊!”

门外传来了一个舒朗的声音,哈贝吓得一激灵,又变回了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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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受有效数字位数纠缠的我需要安慰……哭唧唧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狂风将起!聚焦哈贝小屋

来人身量颀长瘦削,下巴略尖而颧骨高耸,两眉间却很宽,全身不多的肉,大概都聚集在了两腮,这让她身上,有种十分矛盾的特质,虽然看上去冷硬而固执,整个人却又透出一种恬淡的慵懒来。

他一进门,整间小屋一下子像是被檀香浸透了一样,他虽不是和尚,却也该是俗家弟子一类的,手上有一串檀木的手钏,收起路来,还在叮当作响。

跟着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人,却正是之前在洛朗那,挂了号的失踪人口,老头子。

哈贝大概是跟着洛朗,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癖好,这两个人一进来,他也冠冕堂皇起来了,而且立时从刚刚的中年人,变味了一个垂垂老者。

“不敢提什么雅兴,不知道今日是什么风,把您二位,也吹到了寒舍。”

哈贝微微颔首,缓缓的,用老年人特有的慢慢的语调开了口,却比一般的老人,中气要弱上不少。

“不用藏了,也不用跟我聊这么多套话,我没时间跟你胡扯。”

那人却并未和他继续寒暄,大手一挥,在旁边的凳子里蜷缩进去,猫儿一样,眯起了双眼。

“盛老的消息,近年来虽说少,却也并不是没有。良渚先生,倒是多年不见,我还听闻,有人曾为先生立祠,却不知这种荒谬的事情,先生是不是有所耳闻呢?”

良渚先生在一旁,把玩着桌子上铺着的毛绒挂毯,随手就拿了些点心吃,虽然哈贝的部族抵触偏远,祭祀房内的点心,却也是颇为精致的。

听到立祠这件事,良渚先生本来舒展的眉头,一下子紧皱了起来,他微微眯着双眼,盯住了哈贝。

“我的事情,用你多管闲事?把你藏起来的水晶球交出来!”

他一下子声色俱厉起来,颇有些怒目金刚的味道,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一层无形的威压。

“这良渚先生,当年也是个叛逆,逃了家出门去打仗,惹了一身的血气回来,多少长老都压不住。”

“谁知道他后来撒了什么癔症,做了佛门的俗家弟子,整日抄经,再到后来,出了那事,自此毫无音信,听说后来,是他女儿将他葬回宗祠,这是怎么,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哈贝心里,几个不用年纪的声音,彼此交流着,这让老哈贝十分困扰,他面上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私底下,却要跟不同的自己打架,可谓是装的好生辛苦。

“我一向不喜术算之事,水晶球更是只有这一个,不就在你们面前?”

哈贝摊摊手,示意他们面前一个透明的玻璃球,上面的商标和胶纸还没有撕掉。

比粘上去的经纬线和北斗星之外,中国制造四个字尤为刺目。

哈贝还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背后一凉。

他在转过头,面对的,就已经是老头子的枪管了。

“你叫我一句盛老,我可是当不起,至少,还没到手脚迟缓的地步。既然你都告诉我了,反应迟钝是什么样子,不如一块告诉我,我女儿在哪?”

老头子平时说话,很难正经起来,总是带着那么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市井味,但是这一张口,严肃中,居然带着些许漠然。

“二位这一进来,就要这样喊打喊杀的吗?我确实没见过令爱啊……”

哈贝并未慌,肥大的袖袍,让他有许多空间,做些不为人知的小动作。

但是他手上的红色水晶球,还被等被送走,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你既然告诉我,你没有其他水晶球,那你不如跟我解释一下,你面前的这个,是什么?”

哈贝手一挥,那水晶球,就浮在了半空,而地上登时出下了一个巨大的火圈。

想着自己不久前,还用着同样的办法,去对付林语,哈贝就觉得十分无奈。

“这个……这个是个意外……”

老哈贝把自己脸上的皱纹堆成了一堆,然后挤出了一个有些吓人的笑。

“我,从来不相信意外。”

良渚先生刚要挥手,四周却突然想起了子弹的声音,而且颇为密集。

他收了收准备转身去看,身后的哈贝,却有些喜不自禁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似乎,坐下来好好聊聊才是正道,外面的那些人,可都是来追你们的啊!”

他的语气里明显透着一股,莫名的喜悦,然而却又被良渚先生的眼刀,生生憋了回去。

老头子从包里拿出望远镜,在窗口朝外看去,果然,不远处的丛林里,树梢上,藏匿了许多狙击手,而正前方大大咧咧暴露在外面的,正是老李。

似乎是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他还抬手示意了一下。

转过头,他大步走进了密林深处,然后,新一波的枪机,就密密麻麻的,冲了过来。

“他们确实是去了,那个地方,而且,也确实不能在那里久留,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次,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这来。”

身边的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也不回应,只是继续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杜磊,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老李扳过来小个子的头,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眼睛像是一把锁,锈死的那种。

“算了,我自己看吧,石先生还没联系到吗?”

“就在这。”

本来老李并没指望杜磊给他什么回应,这会开了口,他着实喜出望外了,但是等了喝酒,也并没有下文,他的失落再次恢复了,也就不再说话了。

岭南的事情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场梦,乌云散了太阳出来了,一切都过去了,新的一天要过新的日子。

却有不多的人,连人生的轨道,都从此改变了。

比如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并没有参与炼蛊的那些守夜人,他们现在靠着小石头,和老李讨价还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掌握的真相,没比其他人少多少,而得到的利益,总能超越其他人。

比如,至今还在梦魇中的杜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措手不及!再起杀意

在那场噩梦中,像是生化危机的某个系列,有无数诡异的混生体,而弹尽粮绝之际,杜磊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同伴。

“对不起,我们班,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啊!”

事情结束之后,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原点,但是那个人的存在,却被彻底抹去了。

不是死亡的那种抹去,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当中。

他看过一本坑了很多年的书,作者至今不肯写第五部,书里的师兄也是这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但是不一样的是,书里的师兄,一直活在废柴师弟的心里,师弟拼上了整个世界也要把师兄就回来,而他,只能记住,自己亲手杀了那个人的瞬间。

至于那人的音容笑貌,过往种种,都已经不再有任何印象。

他有时候,也会怀疑性的,自我问询,究竟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和自己亲如手足,却被自己刨心裂腹。

但是这种问题,随着噩梦的重复,也就逐渐消失了,他就这样,被困在了睡梦和现实之间。

“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学这个东西,我就说邪性得很,他从小身子就不好,八字又轻,还总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在家里,清醒的时候,总能听见父母的各种争吵,到最后,他干脆,来了老李这。

于是,他终于可以保持一种半自闭的状态了。

“你刚才说什么?”

老李放下了他的头,十分疑惑。

“我说,他就在这,此时,此刻,此地,离我们,很近。”

“不可能,如果他就在这的话,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而且,我们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他的消息?”

杜磊不再说话了,她确实,清楚地看到了,在血月暗红色的光幕下,几伙人正在不断地奔逃,其中,就有石先生。

对了,剩下的几个人,他好像都认识的。

比如那个,正在举着机枪扫射的姐姐,她之前,晕倒了好久。

——正好是发了疯的盛爻。

林语护着邦妮,方良拉扯着羽斯,龙三护着安倱。

而安倱还试图张嘴和盛爻沟通,但是他们面前的盛爻,却还是高举着枪管,不断的扫射着。

不光对着一批批冲上来的狼群,还对着刚刚努力把她带回人世的,伙伴们。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安倱,查到了吗,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躲在树后,邦妮朝着安倱怒吼道,但是安倱也觉得十分无奈。

“我也不知道啊,之前在她的脑海里封着的东西,都还在,而且,我特别留下的记号,也没什么变化,她现在,应该就是正常的。”

自从双生怨和尸毒都解决之后,盛爻的状况,就一直让邦妮揪心。

那些用来封印的力量,几乎是暗巫力量的总和,而如果是一般人,拿到了这个东西,可能不能完全使用它们,但是盛爻似乎是个意外。

她本身的命格就格外的偏,又常年游走在地下,再加上和邦妮的相互影响,她几乎不用人教,就能轻松上手黑魔法。

但是不幸的是,这种使用方式,只能以她的生命违代价,而且,那些暗巫本身的意识,又过于强烈,以至于,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彻底吞噬,成为一个傀儡。

然而此刻的情况是,完全清醒的盛爻,突然沾染了暴戾的性情,甚至直接,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安倱,你之前为了盗墓作了多少准备,有没有记载,提到这本书的?!”

盛爻暂时放弃了对他们的追捕,让他们有了一会喘息的时间,可以换个地方,思考出路。

只是前面不知道要去哪的盛爻,着实让他们担心,不得已,众人只好,依旧像往常一样,跟着盛爻。

这次唯一的不同是,盛爻暴起,真的会杀了他们。

“有一点点野史记载,素食被贬琼州的时候,在某处浅湾,修建了一座文墓,里面收藏了无数典籍孤本,而天下大赦之后,他死在回京路上,匆忙间,文墓无人问津,便从此失传了。而其中,就有他从守夜人手里收来的,已经散佚多年的,。怎么了?”

安倱开启了他最喜欢的掉书袋环节,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盛爻的杀机暂时不在他们身上,所以几个人走的也相对安心许多,一路上更是没碰到多少狼群的阻碍。

“你最喜欢的活动,下斗,回去之后,直接去文墓看看,没有,我很能彻底封印住那些暗巫的力量。”

邦妮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又是浓重的杀机。

“大人,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从到这开始,每个人似乎都是杀机深重的样子,刚刚林语和盛爻大人是这样,现在你也是这样,如果一会安大夫也开始想杀人,我一定会以为,你们集体,被人种了残杀蛊。”

羽斯在一旁打趣的问道,说完笑了笑,也就专心赶路了。

但是邦妮却陡然间浑身哆嗦了一下,一股寒意,从心底涌现了上来。

“残杀蛊是什么东西?”

“有时候,蛊种在蛊狱里,没有彼此杀戮吞噬的**,就会下一点残杀蛊,让他们彼此蚕食,用在人的身上,有时候是为了培植傀儡,有时候,也是为了让人们自相残杀。”

对于邦妮的疑惑,羽斯倒是耐心的解释了,只是说完,她自己都很奇怪,邦妮怎么会连都不知道。

“那这个东西,一定会是蛊吗?”

“也不一定啊,食物,饮水,什么都可以,甚至,有时候,可以利用声音蛊惑,下蛊的方式可不止用虫子一种。”

“你现在,还能知道洛朗的位置吗?我觉得我们,似乎又被他算计了一通。”

羽斯还没跟上邦妮飞速旋转的脑回路,但是还是下意识的互换了一只飞虫。

“他们那边,状况也不太好。”

羽斯笑的有些灿烂了。

那边的洛朗和小石头,本来想找个vip座位,全程观赏这场大戏直到结束的,然而,突然冒出来的雪狼群,直接扑到了他们身上,开始疯狂的撕咬。

刚才就已经被羽斯的虫子,弄得焦头烂额的两个人,这回,更惨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缠斗!奔徙!丛林!

雪狼群冒出来的时候,小石头刚刚帮洛朗修好了,被虫子咬掉了一半的胳膊。

“又是她,我说跑到哪去了,原来是去找他们了。”

洛朗冷着脸,想发脾气,抬头看见小石头惨白的脸色,脾气长了三分,却只得吞回肚子,别的自己像个一点就炸的炮筒。

本来只打算看戏的他们,这时候只好摸爬滚打着,开始战略转移。

谁知道走出去还没有多远,就“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空气上。

“什么东西?!”

洛朗彻底炸了,他抽出腰刀,狠狠戳了下去。

这一下自然是戳在了空处的,而这个时候,洛朗才反应过来,挡住他的,并不是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

“老哈贝……小瞧你了……”

他伸手就抓住小石头的胳膊,就着那柄腰刀,对着空气中的结界吟唱。

小石头的脸痛苦的扭曲着,整个人都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可惜这个时候的洛朗并不想理会。

他有种前列的预感,这个地方,绝对不能久留。

这样想着,他颂唱的速度,也就明显快了起来,然而,还没等小石头被抽干,死在当场,那柄腰刀,就已经四分五裂,变作了一堆碎片。

洛朗一口鲜血喷出来,他扶着空气中的结界,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

“不应该啊……教会里的法器,这把年头最久,也是本身灵力最足的一把,怎么会……”

话还没落地,身边的小石头,突然大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洛朗转头去看,一头雪狼的利爪,已经狠狠地刺入了小石头的皮肤,而地上的小石头,经过刚刚一番折腾,已经有些透支,此刻竟是连半分挣扎的力量,都已经使不出来了。

洛朗抬手,把那半把腰刀插在了雪狼的脖颈上,血登时喷了他一脸一身,他却也没有时间收拾,后边的狼群,已经红了眼睛,疯了一样聚拢上来。

洛朗仓促间扶起小石头,反手掐诀,两个人消失在了原地,但没过多一会,他们就极为狼狈的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洛朗死死地扒住了不太粗壮的树枝,还差一点摔下去。

他气喘吁吁地爬了上去,身边的小石头,却已经面色蜡黄,进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洛朗还想找那半截腰刀,却忘了,这一着急,还没来得及把刀,从雪狼身上拔来。

当然,如果他有时间,多在那边停留一会,就会发现,刚刚他刀口最初戳中的地方,已经露出了一个,浅黑色的,淡淡的裂缝。

同样的,那柄腰刀上,本来萦绕的一层,淡淡的银光,也已经慢慢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浅淡的黑雾。

而那只雪狼的尸体,他们刚刚离开原地,就已经飞速的风干坍缩,很快变成了一堆,混着水分的黑炭。

此刻的洛朗,还对着这一切始作俑者,散发着并无必要的担心。

小石头开始的时候,受伤河用力过度是真的,但是后来,就完全是在装了。

当洛朗试图用他的生命力,作为自己的灵力源,去控制那把腰刀的时候,小石头就发现了异样。

本来他确实是有种被抽干了的感觉,但是很快的,那种感觉就完全反了过来。

先是腰刀上的力量,有一点被他反抽了回来,随后,是腰刀戳中的结界,上面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涌进他的身体。

他后来的扭曲和挣扎,都是在掩饰,那种全身都变得充实的感觉。

同样的,那把腰刀不堪重负之后,也就变成了碎片。

那只雪狼扑过来的时候,她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却强行抑制住了,跑开的念头。

——他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一副受伤过重的样子,来骗过洛朗了。

此刻,他正在细细感受着,自己身体中重新涌入的这些力量,在觉得欣喜的同时,也在心底,慢慢的构思起一个计划。

不过,他当下最主要的任务,还是瞒过洛朗,维持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凡帕尔,你倒是还真的,给了我一份,好大的礼啊!”

强行掩饰住了嘴角快要满出来的笑,他挣扎着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在心里,似乎有一种感应,在那个方向,有种很亲切的,熟悉感。

洛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正好是被雪狼追的乱跑的凡帕尔。

他刚刚通过龙三恢复了自己的身体,重新获得生命带来的那种,近乎本源的快感,让他快要疯狂起来。

那些虫子,自然不能对他怎么样,只是他正在兴头上,不免有些郁闷。

而刚刚恢复的身体,又遭受了之前林语疯狂的攻击,这时候正需要大量的力量。

但是羽斯连龙三都没给他留下,这就让他更加郁闷了。

他**着身子,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觉得这个新生成的身体,不论是肌肉还是本钱,都十分满意,倒是有而有些释然。

“对了,我倒是,给你们留了一份礼物呢,既然你们这么着急的想要,我也就不勉强了呢。”

他的嘴角扯开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漫步在丛林当中。

“不过我还是很疑惑呢,她的身上,怎么会有那个人的印记?”

凡帕尔转身,转了一圈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向一样,对着远方,喃喃自语。

“我回来了,新过来了,只是不知道,你是回来的,比我要早,还是要晚呢?至于那个女孩,她是你选定的吗?”

他刚刚恢复的眼球上,浮现了一点点残存的感情,不过很快也就散了。

肚子突然响了起来,让他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不过对于凡帕尔而言,他倒不是需要食物,而是刚刚吸吮龙三的时候,只是简单构造了身体,血液的需求,还远远不能满足。

“我记得上次睡着之前,那里是有一个村子的吧?这个时候,还在吗?”

他转身飞了起来,朝着记忆中,哈贝的村子赶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飞起多高,他就被狠狠地拍在了地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狼狈的王者

凡帕尔刚刚飞起来没有多高,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很快,和那边的洛朗和小石头两个人一样,他狠狠的撞上了,空无一物的地方。

而比那两个正经人类更惨的是,他几乎刚一碰到边界,身上就立刻出现了大片的焦黑。

他整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近乎触电的感觉,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这具刚刚做好的身体,差点又一次四分五裂起来。

而由于他飞行的速度太快,地上差点被他砸出一个大洞。

他躺在地上,踉踉跄跄着,过了很久才爬了起来。

但她整个人都还没站稳,就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宁静。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硕大的血月,突然有些模糊。

“不是吧?又来!?”

他绝望的撑着自己被烧焦的身体,试图找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

“几千年过去了,都没有点创新的吗?别以为我会怕!”

他跳着脚,指着天空,破口大骂。

但是很不幸,他的身体,并不能支持他的意志,即使他有种跟命运刚到底的意念,干刚恢复了活力和弹性的身体,还是无奈的,对着刚刚的摔伤和点击,做出了诚实的反应。

他刚要朝前走,就发现自己的肋骨和脊柱,都不在对的位置上,而双腿也有些变形。

他一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脊柱,一边控制着不太听话的两条腿,四处寻找着藏身之所。

而随着他动作的加大,身体前方烧焦的地方,也慢慢脱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半生不熟的血肉,还散发着烤肉的芬芳。

而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关心自己身上,到底流出来了多少血液了。

发了发狠,他死死咬紧了牙关,把自己的脊柱和肋骨掰正,然后调整了两条腿的骨骼,好歹能正常行动了。

“我去!等一下!”

他低下头,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然后晃动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大碍,虽然身上的其他血肉掉了很多,不过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还紧紧地连在自己的身上。

凡帕尔就这样挣扎着,朝前方走了几步,但是这里虽然是丛林,除了树,也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

整座雨林,都置身于一片平原之上,在这里找个地方藏身,除了像洛朗他们连个个人一眼个,躲到树上去。

但是凡帕尔刚才那一下挨的狠了,在没有飞起来的力气,只能瘸着腿,在雨林里慢慢摸索着。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何况凡帕尔,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作是一个人。

他正在茫然的躲避着,感觉当中的那些危险的时候,月亮终于爬上了中天。

血红色的光照耀着大地,本能的,就让人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而这红色的氛围,某种程度上,而已更能刺激某些动物的兽性,比如,此刻,除了这些人类和吸血鬼之外,丛林当中,唯一存在着的,雪狼群。

凡帕尔努力的避免自己,因为场景的相似性,陷入之前的回忆当中。

此刻的场景,和几百年前,实在太过相象了。

他已经不想回忆起,自己之前,究竟是因为什么,被人拐了过来,却同样遭遇了这样的一轮月光。

然而,似乎命运今天选择跟他作对,或者是,今天的黄历说,今天不宜蜕皮。

他走着走着,就在身后听到了,他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啊呜~”

雪狼群出来了,一只头狼高高的,站在唯一的一处高台上,伸长了脖子,用尽全身的力量,对着月亮,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呼号。

凡帕尔的腿一软,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我的天呐!别来啊!”

他努力的回忆着,自己之前狠狠地挫败狼群的过程。

那时候,自己还只是一坨烂肉,裹在棺材里。

自己似乎被封印起来,是为了守卫什么东西,而在这之前,自己被抓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但那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此刻他能记住的,就是自己还是吸血护卫的时候。

狼群渐渐爬过高耸的石阶,来到了吸血护卫们的面前。

——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那些干瘪蜡黄的吸血护卫,紧紧扒在那扇紧锁的门上,并没注意到身后的天敌。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对方的獠牙,狠狠穿过了他们的脏腑。

开始的时候,这近乎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狼群行动敏捷,配合有道,吸血护卫们,却一个个只剩下弹跳和撕咬的能力。

很快,他们中的一些,就被撕扯成了零落的碎块。

最开始吸食了一个同伴的那个守卫,智力可能相对其他要高上一些,他并不主动进攻,反而悄悄躲在后面,不断地啃食着同伴的碎块。

他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佝偻的脊柱也有所好转,战斗力近乎直线上升。

狼群在一次次进攻中,逐渐发现了他的变化,随即转向群攻他一个。

他却并不和他们一群缠斗,跑的远远地,渐渐打破了对面的封锁。

“啊呜!~”

随着一声惨叫,战局发生了扭转。

那是一只较小的狼,还有些鲁莽,再一次配合失误之后,他反而又一次冲了上去。

獠牙又一次穿过了**,只是这一次,伴随着的,还有喷溅而出的鲜血。

“真是……怀念啊……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凡帕尔的名号?”

刚刚那个吸血守卫的喉咙里,低低的发出了这些声音。

他的外貌已经和正常人类无异,除了指甲还有些变形,脸色还是很苍白。

随手从旁边抓过来一个守卫,他直接挖出了他的脑子,塞进了嘴里。

天上的月亮渐渐变得血红,后面的狼群,低低吼着,弓起了背,不住的朝后退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吸食了一个同伴之后,自己似乎就掌握了无尽的智慧,而也是靠着自相残杀的郭晨个,他终于拥有了能够抗衡狼群的力量。

现在的他,究竟是狼群的混合体,还是吸血护卫的混合体,已经不知道了。

后台故障,我这看着全是乱码还改不了,先别买

一旦他掌握了这种,关于生死之间转换的秘密,他就可以,不用依靠一个自己也没多少寿

很快,他一片混沌的双眼,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他撑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身体,奋力一跃,跳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

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筋疲力竭,而且身上烧焦的皮肉,也因为这个,彻底开裂。暗黑的近乎凝固的血液,倒是比他坚强的多,不停的朝外涌了出来。

“看来……我不光是给你们送了一份大礼……也给我自己,留了条后路呢……”

出于某种原因,在天上血月的照耀下,他的脑海当中,不断涌现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回忆。

“真是惊喜啊,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轻轻从这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身体,而那些黑色的血液,流动速度,也因此快上了不少。

但是他却并不在意,反而因此有些惊喜。

“管他呢,我倒是不了解,我最开始是谁,曾经是谁,但是,至少现在,我的意识还算统一,那么,凡帕尔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气色好上了不少,动作也越来越灵敏,而他奔逃的方向,刚刚好,就是盛爻带着一行人,正在赶来的方向。

那边的盛爻倒是没有多少挣扎,从醒过来之后,她的整个记忆,都像是被重置了一样。

在她的印象里,有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而在这个故事当中,凡帕尔,一直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存在。

邦妮他们尽管意识到了盛爻的变故,但是很不幸的,他们根本没有办让盛爻安静下来,哪怕只有一秒。

这是洛朗,都不知道的事情啊,从岭南回来之后,我似乎……得到了一些好玩的力量呢。

对于任何一种能量,他在传递的过程中,都必然会有损失,可是物质,是不灭的。

小石头在之前的时候,就能从一些小东西上,汲取生命力来补充自身,可惜,那些都不够纯净,也不能长久支撑。

直到岭南城里,看到了那些生物的组成方式,小石头,突然明白了,把物质作为能量的载体,来补充自己生命力流失的办法。

至于那些作为各种有机物框架的碳元素,他暂时还只需要从食物当中获取,也就不需要了。

他轻轻抬起手,身后的碳粉开始熊熊燃烧。

“现在,你觉得,我有资格控制你的东西了吗?”

这边的事情终于了结之后,老李只好带着他的人,继续搜索老头子和羽斯,小石头就在这么踏上了和洛朗一起,去美洲的路。

洛朗并不知道他找到了补充生命力的方法,在他变成干尸之后,倒是真的伤心了很久,这才决定,用教会剩下的,不多的血族遗遗产,去央求凡帕尔。

——很久之后,他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的,如果只是他的一个仆从,凡帕尔一定不会理会,但是看到了小石头的奇特之处之后,他绝对不会放手的。

偷偷的,凡帕尔对他进行了初拥。

可即使吸血鬼王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究竟制造出来了一个怎么样的怪物。

放小石头去养伤,洛朗就跑过去,用已经失踪的羽斯去威胁哈贝。

哈贝自然是找不到羽斯他们的。

“妖族有人和先生是旧识,我们一直借用他们的地方,暂时躲在那里,但是我突然感受到有人在呼唤我……或者说在,找寻我。筮草告诉我,大概是这个方位,而且好像有朋友有困难,我就过来了。”

羽斯终于讲完了整件事,但是安倱还是听的云里雾里。

“所以……你们怎么搞成这样的?”

命的小石头,靠着生死转换之际的能量外溢,完成他想要的一切了。

而小石头,虽然知道洛朗的计划,却也只能默默地在他的前面,醉着他背后的事情。

——他接受了太多洛朗的情绪,病痛,思想,虽然一边排斥着这个疯子,另外一边,他们已经近乎一体双生。

好在,小石头不总是用洛朗的模式思考,这样的转换,没把他逼成一个人格分裂症,反倒给了他更多的思考空间。

所以,对于谈判,小石头一向无往不利。

但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碰上硬茬子了,或者说,他真的说错话了。

大概,守夜人是老李的逆鳞,无论如何,都不能碰的。

但是他疑惑的是,居然有很长一段时间,老李的情绪,是被深深掩藏起来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窥探。

低到尘埃里的那一刻,小石头知道,自己失算了。

对于小石头而言,他最大的倚仗,其实是他的一些,小小的缺陷。

当初他进入计划,就是因为,他有一种罕见的联觉症,他能感受到别人的各种触感,也能感受别人的情绪变化。

而在营养舱里的日子,又把他的这种潜能,进一步的扩大,让它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治疗人选。

尤其是,对洛朗而言,

小石头能感知洛朗出现不对的地方,把他的痛苦全部转移,或者把自己的生命力,过渡给洛朗。

“如果不是联觉症患者太少,能做到你这种程度的,又基本没有,你觉得,你还能活到今天?”

这是洛朗和他的交流当中,最多的一句话。

小石头的生命力,不光是洛朗延年益寿的良品,而且能为洛朗所用,完成许多法式。

作为有史以来最没用的主教,洛朗的所有法式和灵力,都基于生命,而一旦在他们的信仰当中,一旦献祭过多,最后会遭到极其恐怖的惩罚,所以洛朗基本不敢乱用法式,这么多年下来了,只学会了,虚张声势。

他想要完成计划,却只能躲在众人背后,指手画脚,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想要安倱的能力,想破解死境的秘密。

脸上的血混着沙土,火辣辣的疼,身后的两个壮汉,显然不知道他的玻璃骨头,几乎把他的肋骨都折断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体不住的抖动起来,老李移开了脚,把他的脑袋反过来,露出那张病态惨白的脸。

“看着你这张小白脸,我大概知道,你

后台故障先别买,我这全是乱码

那边的盛爻倒是没有多少挣扎,从醒过来之后,她的整个记忆,都像是被重置了一样。

在她的印象里,有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而在这个故事当中,凡帕尔,一直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存在。

邦妮他们尽管意识到了盛爻的变故,但是很不幸的,他们根本没有办让盛爻安静下来,哪怕只有一秒。

这是洛朗,都不知道的事情啊,从岭南回来之后,我似乎……得到了一些好玩的力量呢。

对于任何一种能量,他在传递的过程中,都必然会有损失,可是物质,是不灭的。

小石头在之前的时候,就能从一些小东西上,汲取生命力来补充自身,可惜,那些都不够纯净,也不能长久支撑。

直到岭南城里,看到了那些生物的组成方式,小石头,突然明白了,把物质作为能量的载体,来补充自己生命力流失的办法。

至于那些作为各种有机物框架的碳元素,他暂时还只需要从食物当中获取,也就不需要了。

他轻轻抬起手,身后的碳粉开始熊熊燃烧。

“现在,你觉得,我有资格控制你的东西了吗?”

这边的事情终于了结之后,老李只好带着他的人,继续搜索老头子和羽斯,小石头就在这么踏上了和洛朗一起,去美洲的路。

洛朗并不知道他找到了补充生命力的方法,在他变成干尸之后,倒是真的伤心了很久,这才决定,用教会剩下的,不多的血族遗遗产,去央求凡帕尔。

——很久之后,他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的,如果只是他的一个仆从,凡帕尔一定不会理会,但是看到了小石头的奇特之处之后,他绝对不会放手的。羽斯终于讲完了整件事,但是安倱还是听的云里雾里。

“所以……你们怎么搞成这样的?”

命的小石头,靠着生死转换之际的能量外溢,完成他想要的一切了。

而小石头,虽然知道洛朗的计划,却也只能默默地在他的前面,醉着他背后的事情。

——他接受了太多洛朗的情绪,病痛,思想,虽然一边排斥着这个疯子,另外一边,他们已经近乎一体双生。

好在,小石头不总是用洛朗的模式思考,这样的转换,没把他逼成一个人格分裂症,反倒给了他更多的思考空间。

所以,对于谈判,小石头一向无往不利。

但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碰上硬茬子了,或者说,他真的说错话了。

大概,守夜人是老李的逆鳞,无论如何,都不能碰的。

但是他疑惑的是,居然有很长一段时间,老李的情绪,是被深深掩藏起来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窥探。

低到尘埃里的那一刻,小石头知道,自己失算了。

对于小石头而言,他最大的倚仗,其实是他的一些,小小的缺陷。

当初他进入计划,就是因为,他有一种罕见的联觉症,他能感受到别人的各种触感,也能感受别人的情绪变化。

而在营养舱里的日子,又把他的这种潜能,进一步的扩大,让它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治疗人选。

尤其是,对洛朗而言,

小石头能感知洛朗出现不对的地方,把他的痛苦全部转移,或者把自己的生命力,过渡给洛朗。

“如果不是联觉症患者太少,能做到你这种程度的,又基本没有,你觉得,你还能活到今天?”

这是洛朗和他的交流当中,最多的一句话。

小石头的生命力,不光是洛朗延年益寿的良品,而且能为洛朗所用,完成许多法式。

作为有史以来最没用的主教,洛朗的所有法式和灵力,都基于生命,而一旦在他们的信仰当中,一旦献祭过多,最后会遭到极其恐怖的惩罚,所以洛朗基本不敢乱用法式,这么多年下来了,只学会了,虚张声势。

他想要完成计划,却只能躲在众人背后,指手画脚,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想要安倱的能力,想破解死境的秘密。

脸上的血混着沙土,火辣辣的疼,身后的两个壮汉,显然不知道他的玻璃骨头,几乎把他的肋骨都折断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体不住的抖动起来,老李移开了脚,把他的脑袋反过来,露出那张病态惨白的脸。

“看着你这张小白脸,我大概知道,你一旦他掌握了这种,关于生死之间转换的秘密,他就可以,不用依靠一个自己也没多少寿

很快,他一片混沌的双眼,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他撑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身体,奋力一跃,跳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

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筋疲力竭,而且身上烧焦的皮肉,也因为这个,彻底开裂。暗黑的近乎凝固的血液,倒是比他坚强的多,不停的朝外涌了出来。

“看来……我不光是给你们送了一份大礼……也给我自己,留了条后路呢……”

出于某种原因,在天上血月的照耀下,他的脑海当中,不断涌现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回忆。

“真是惊喜啊,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轻轻从这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努力的调整

偷偷的,凡帕尔对他进行了初拥。

可即使吸血鬼王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究竟制造出来了一个怎么样的怪物。

放小石头去养伤,洛朗就跑过去,用已经失踪的羽斯去威胁哈贝。

哈贝自然是找不到羽斯他们的。找寻我。筮草告诉我,大概是这个方位,而且好像有朋友有困难,我就过来了。”

着自己的身体,而那些黑色的血液,流动速度,也因此快上了不少。

但是他却并不在意,反而因此有些惊喜。

“管他呢,我倒是不了解,我最开始是谁,曾经是谁,但是,至少现在,我的意识还算统一,那么,凡帕尔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气色好上了不少,动作也越来越灵敏,而他奔逃的方向,刚刚好,就是盛爻带着一行人,正在赶来的方向。

“妖族有人和先生是旧识,我们一直借用他们的地方,暂时躲在那里,但是我突然感受到有人在呼唤我……或者说在,

第一百三十七章 聚首!老狐狸们!

就在丛林内的一行人,正在不断逃窜的同时,外界吵架吵得,也是不亦乐乎。

良渚先生和老头子,对于外面攻过来的老李,倒是没有多少畏惧,这让他们前面的哈贝十分吃惊。

“我说二位,你们千里迢迢躲了这么久,然后好要我相信,你们并不需要我的力量,讨价还价,可不是这样来的啊。”

哈贝微微笑了一下,坐在一旁,衣服成竹在胸的样子,拿起了一杯茶。

这个悠闲的样子,远远地落在了对面的老李眼中,他倒是也不着急,干脆吩咐下去,办了一张桌子,几把凳子来,然后也沏上了一壶茶,慢慢等着。

“我们,我们倒是没什么着急的,就是觉得,你用来对付那家伙的阵容,有点过于豪华了。”

良渚有些不耐烦了,刚要开口,老头子就把话甩了过来。

“怎么过于豪华了呢?他们的命格是有些奇特,却也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另外,那个小女巫的灵力,不管落到谁身上,都是……”

良渚一拳怼了过去,哈贝虽然平时动作很慢,这时候却没有一点迟钝,直接跳了开来。

“一言不合就开打,不是你的风格啊……良渚先生,这是?”

但是他的话还没落地,下一圈已经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不会说话就闭嘴,你要是想给这个部落换个祭祀,我倒是很乐意。”

对于良渚的突然发飙,哈贝表示很是奇怪。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站了起来,身后一直藏着的那个,水晶球,也就那么掉了出来。

“所以说,让你拿的时候就快点,我不想和你动粗。”

“良渚先生,你这大摇大摆跑到别人家里来,抬手就开打还一副,你饶过我了的样子,这是真的以为,我没脾气吗?!”

哈贝的声音,已经越发不受控制的,朝着年轻化的方向发展。

而随着他最后的一声怒吼出口,地面腾地一下,又冒出了一个巨大的火圈,洛朗和老头子,就身处其中,进不得,退也难。

熊熊的火光,映着哈贝愤怒的脸,还有后面的良渚先生,紧皱的双眉。

老头子没去看他,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偷偷磨碎了一小块石墨。

石墨粉滑落的同时,良渚先生反手下压,那火焰,便也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朝下压去,随着不断地压缩,火焰的颜色,也在一点点变化着。

到了最后,火焰的颜色变成了一片暗红,也无限接近了地面,良渚手稍微晃了一下,火焰差点就要反扑回来,他灵敏的翻身,跟火焰跳了一段舞,然后狠命下压,熄灭了那团火。

这倒是让对面的哈贝很疑惑,不知道对面的良渚先生,是真的游刃有余的,控制着他的火焰,在玩,还是装作娴熟,而实际上,已经体力不支了。

“你们真的觉得我不会把结界撤开是吧?”

哈贝冷冷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实在搞不懂这两个人来着是干什么的,如果是只有一个老头子,是来跟他抢女儿的,倒是还有情可原,只是这个多年不曾露面的良渚,实在让人看了十分奇怪。

“他跟这些人,又是什么时候有的接触?那里面,你是为了谁?”

哈贝这边还在虚张声势,因为他自己本身已经是在硬撑着了,那边的老头子两个人,却好像,比他还要着急。

对哈贝来说,生命的中段拥有的力量最大,却也消耗最多,两边的时候比较省力,却也没多少威力,但是每次的转换,对他都是一种消,而每次自主控制的转换,都要消耗他大量的生命力。

“我已经是这些人里,活的最久的一个了,可惜到现在,我还能做什么呢?”

良渚和老头子像是来串门的强盗头子,也不顾那边哈贝的感慨,拿了水晶球,就要往外走,哈贝自然是不让的。

他抬手,门口就又是一片火海。

“你们够了,水晶球还回来,这不是个彻底的蛊狱,进去的人多了很多,而最开始的设定,是一方死亡,所以,只要里面该灭掉的都被灭掉了,剩下的就可以出来了,或者你们要那个人,我直接把他拿出来。”

哈贝的话丢在了地上,突然觉得自己的祭祀党的十分没劲,点击率最高的时候,进啦跌人,不是在威胁他,就是是直接上手揍他,还有一言不合直接抢东西的。

“早说不就好了。”

良渚把水晶球丢了回去,“等一下,这个水晶球,是什么时候裂开的?”

老头子抬手接下了那个水晶球,看着上面裂开的一段,小小的裂缝,里面还不断散发着黑气。

“把我们放进去!快点!”

良渚尖叫了起来,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恐。

“不是你们进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我么之前是熟,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能不能不要见到我还是吆五喝六的?我不要面子的?!”

哈贝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但是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还是始终有种想骂人的心情。

“天之为何?其广无涯。”

“地之为何?流水汤汤。”

“天地苍茫,唯一川一鸟,孤舟一只,残花一丛。”

三个人一人一句说完了,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所以,别告诉我,我们找了这么多年的,刚好这一世都集齐了?”

整整齐齐的,对面的两个人点了点头。

“我还……把他锁到了蛊狱里?!”

又一次,对面两个人像是模板刻出来的一样,同时点了点头。

少年哈贝跳脚的喊了起来。

“我的苍天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在地上绕着圈子,对面的良渚先生已经要吃人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了?赶紧把我送进去!”

“不是不把你送进去啊,我也想啊,问题是我打不开啊!”

哈贝说完就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我怎么把这个说出来了!我的天!”

这边的后台现在我删不了章节改不了题目……

大家忍一忍,明天克服上班了估计就好了……

外面下了雨,不到十度,我穿着短袖薄裤子转了一圈,觉得自己好冷,然后穿上了棉服,然而棉服太热了,果断感冒……明天还要考试……

说好的加更会有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老狐狸,小狐狸,还有混着的大黑猫

随着哈贝外表上年纪的转变,他的性格,也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此刻的少年哈贝,正在地上不断地跳脚,还不能接受自己刚刚,得到的庞大的信息。

他转来转去,努力的在自己的小房子里,上下翻找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神经兮兮的,老头子看着,居然有些看见了,当年的盛爻的感觉。

良渚先生本就焦躁,这会抱着那个水晶球,几乎要把房子掀翻了。

“你说你送不进去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做的东西,自己不留出路?”

面对良渚先生的指责,少年哈贝也没顾得上回应,只是振振有词的,努力找着什么东西。

这边还想说些什么,老头子侧过头,却发现良渚先生的脸色大变,十分焦急的,他把水晶球塞到了老头子手里,转身就跑了出去。

老头子也不说什么,悄悄跟在哈贝的身后,转移这他的注意力。

不过,哈贝显然也没什么注意力,在良渚先生的身上,他对于找东西这件事情,突然间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可惜怎么都找不到。

“在哪呢?!”

他用力把自己面前的箱子丢了出去,然后颓然的坐在地上,突然有些想哭。

老头子不由自主的,想上前安慰,就在刚刚的这点时间里,哈贝已经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正太,话都有些说的含糊不清了。

“好好好,不哭不哭,找不到我们不找了啊……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要找什么东西啊?西安研究怎么把里面的人放出来才对吧。”

老头子慢慢安抚着哈贝,然而老哈贝的脸突然在面前一晃,顿时觉的心内一片恶寒,干脆放弃了,转而研究那个水晶球。

哈贝什么也没说,他现在的态度是,不拒绝,但也不合作,而对于为什么,他不能打破那个水晶球,他始终决口不谈。

老头子小心翼翼的,把那个水晶球放上了桌子,左右无事,便端详了起来。

这仔细一看,他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

“哈贝,你……成熟一点,做个大孩子,你告诉我,这个上面的裂缝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回头去看,哪里还有哈贝的影子,他再找,小屋里居然近乎是空的。

他突然有种很糟糕的预感。

突然,整个小屋都猛烈的一晃,紧接着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浓烟和火光一下子窜了起来,他探头向窗外看去,有许多屋子,已经被夷为了平地。

好在杠杠的第一波攻击,已经让部落中人有所警惕,回到屋子,在第一颗炮弹供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转移到了地下室里。

外面的街上没有人了,街道中间,只剩一只肥肥胖胖的木木,大摇大摆遛着弯,好像根本看不到头顶的那些炮弹一样。

而哈贝的结界,此刻已经摇摇欲坠了。

顾不上别的,老头子从小屋冲了出去,把木木抱了回来。

“怎么跟哈贝说你的事情呢,老猫?”

他摇晃着脑袋,颇有些无奈了。

木木舔了舔爪子,没有理他,反而开心的跑到了桌子上,叼起了各色的食物,吃的不亦乐乎。

小屋里,在隆重的炮火声之外,突然想起了一声穿云裂石的呼号,然后跟着的,是近乎不用换气的咆哮。

老头子下意识的,从口袋里直接扔了一把糯米过去,米粒砸下去的瞬间,才发现,生意你的来源,居然是裹在礼服之内的,一个小婴儿。

“我的天啊,我还以为是,又有粽子炸了呢。”

老油子拍了拍身上的猫毛,朝着那个包裹里的孩子走去。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不能送我们进去了,没想到,到了现在,你的灵力居然已经弱到了,这种地步。”

有些怜悯的,老头子抱起了小哈贝,正想把它悠动起来的时候,差不多快停下来的小哈贝,又是一声震天的哭喊。

旁边的地下室里,一个妇女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还以为正在遭受迫害的,是她自己的孩子。

老头子有些无奈,他放下了小哈贝和手里的猫,这一下子,可真就是只有他自己了。

和之前每次进入靺鞨神庙一样,都是为了某些既得的利益,做一些不该做不想做的事情。

然而,他甘之如饴。

来不及细想,对面的炮声已经逐渐在他们的头顶聚集了起来。

其实很简单,整个玛雅部落,此刻只剩下了一个村寨,村寨里的人安然无恙,却因为消息闭塞,不能把声音传递出去。

老李看着对面一点点变成了废墟,心里突然觉得无比顺畅。

在这样密集的部落里,如果说只有一两个房子倒了,确实是不好找,但是当某些房子倒塌之后,矗立在整个部落边缘的着座房子,就变得无比的显眼了。

“哟,好久不见啊,朋友们,怎么,这是在集会吗?”

老李一步步走向了哈贝的小屋,而屋里的哈贝,已经从刚出生的婴儿,一点点慢慢长大了起来。

此刻的他正一点点在桌子上,练习着爬行和觅食,就像旁边的木木,两个人相得益彰,互相抢东西抢的十分愉悦。

然而老头子在旁边,是始终一头雾水的,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在做什么。

却因为他们在桌子上的行动,而逐渐提心吊胆起来。

——无他,水晶球还在桌子上,而上面的裂缝,还有越长越大的架势。

老头子已经要疯了,然而小哈贝除了长长了一点,也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对于突然出现的那只黑猫,他抱着就不想松手,简直在这一瞬间,建立起了极为深厚的革命友谊。

外面的炮火一点点近了,而老李他们,居然能在其中,进退自如,甚至能直逼这座小屋,不由得让老头子的疑惑,更加深重了。

“不知道你们这个时候,是在抱头鼠窜呢,还是在苟延残喘。”

老李身旁的一个人,小声在那边嘀咕着,似乎并不避讳前面的老李,有些肆无忌惮了。

番外 最初的开始

极小就是极大,而极大亦是极小。

以我们所能观察推测出的极微来看,原子核的周围电子和中子表面上有序的运动着,而其中则充满着无数随机的巧合,问题在于,从没有人真切的看到核内部的世界。

同样,以我们所能贯彻推测出的极大来看,恒星的周围行星卫星之流看似规则的运动着,恒星系又绕着某个中心旋转,最终一层层剥离到宇宙的奇点。

然而没有人看到过那样远的远方,倒是同样的运动规律,让我们的世界好像只是某个更高层次存在中的,一个小小的原子。

然而即是我们真的是一个原子,我们也很难理解我们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原子。比如宇宙的奇点,如果奇点是某个黑洞,这个黑洞又从何而来呢,在它压缩爆炸之前,它存在的地方又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我们无从得知。

放下这些辽远的未可知不谈,仅仅从黑洞的角度考虑,它是否有与之匹配的白洞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是不是整个宇宙的诞生和终止,其实是一个如同因果循环一样的圈,换句话说,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的生存同时也是死亡,生命也轮回成一个圈,可在圈中的人呢?

如果科学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只能转向神明。

然而神明太杂太多,究竟孰真孰假呢?

抛开更高层次而言,从最开始,同时也是结束的那个圈上考虑,那是一片混沌的虚无。

出于对某种规则的束缚,它要遵从压缩再爆炸的这个过程。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它并非一片死寂,毫无意识,最初的那个混沌的奇点,其实是有意识的——不谈它存在之前的状态,它舍弃了所有的物质形态之后,拥有了无限大的能量,而这些能量在逐渐消耗到爆炸之前,又是极不稳定的,自然要分出一些来,做一些无聊的消耗,比如思考。

于是,“它”可以理解为最初的“祂”。

这是我们的第一位神,和后来所有的父神不同的是,祂是初,也是终。

永生的初,同时也在永远死亡,当祂内部聚集的能量终于压缩到了极致爆炸开来的时候,世界就形成了。

相对于祂在混沌中的状态而言,“现在”祂处在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里,等到一切重归虚无,又一次压缩到一个点上的时候,祂才彻底死去,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又一次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状态,即祂开始死亡的那一刻。

初经历了一个从生路过死继而生的过程,这个过程之中的存在,就是我们的生活。

初的意识中在遵从某种更高维度的规则,而祂的能量形成的物质中,存在了祂的部分神性,于是或多或少的,遵从着初所经历的运动,于是自发的形成星体的形状——或者说,它们认为的初的形状,然后各自开始运行起来——于是这就呈现出那些极大同时又是极小的状态,还有那些看似违背规律的地方。

当规律极限逼近某一个临界状态的时候,它就会呈现出由它向祂的转化,这大概也是初最开始存在的原因,同样的,由此向前追溯,同样能把初的存在归结为一个相同的过程,而追根溯源的尽头,则必然是一个相同的,极小极大轮回转换的过程。

我们从漫长时间的轮回中截取一个断面,看到了初,但实际上,一生万物,而万法归一,把一切本源的过程归结起来,是一个无解的圈。

因果轮回,循环往复,能量在无限衰竭的损耗,又在无数次舍弃之中,回归衍生。

再次截取其中一个断面,在初的无限生命,还有无限死亡之中,因祂能量的损耗而诞生出的各种物质,在残留的或多或少的神性之中,挖掘出了很多有意思的组合。

比如,这些无所事事的元素的各自碰撞,撞着装着一个氧俩氢就死守终生了。

于是其他的元素有了一大片活动的场所。

一个碳闲来无事拽了几个氢出门遛弯,那边一个碳又拉了俩氧一个氢上街逛悠,特别巧,那边还有一个氮和几个氢,三伙往一块一碰,天雷勾了地火啊,电火花噼里啪啦乱撞啊,我们有了第一个蛋白质。

之后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等到高等,从水生到陆生,生物书说,我们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物质本身是存了初的神性的,而其中了解初的,大都想取代初,即使那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永恒死亡,却也意味着永远的生命和向着更高维度进发的可能性。

神性越多,越想跳脱出这个循环的轮回。

终于等到这些物质聚集成了东非的露西,这一区域初的神性看到了希望,祂疯狂攫取物质中的神性,用以制造足够多的可以进化的人,却也造成了自己的衰竭,只能在某些时候通过投影来和人类联系。

后来世上的所有神,除了祂的投影,都是这些投影身份的以讹传讹。

最初碳氢氧氮互相围殴的地方,神性缺失,光影虚无,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才被人们发现和利用。

初的那部分神性终于损耗过多,而继承在世上所有人之间了,在没有任何物质有关于最原始的神明的印象了,神的时代就此终结。

史诗和传说的时代开始,人们以讹传讹,用同样的神的形象编造出了无数个神族。

而这些神话,或多或少的带有神的残片,借着这样类似“神格”的东西,后世神性得到较多的人类,开辟了一个个伪神的朝代,与此同时,“子不语怪力乱神”,与伪神相对的,是仙朝的成立。

信仰的矛盾引发圣战,神格的争夺诱发屠戮,而立于二者之间的,是真正看穿这一切毫无意义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神话亡了,史诗丢了,传说假了,人类终于告别了巴别塔,走进了看似真实的历史时代,各自孤立,从不接触。

直到公元618年,大唐建立,万国来朝。

这世上最后一批祭司们,开始了他们最后的疯狂。

幼发拉底和底格里斯的水浸染灞桥的垂柳,三秦的风烟染上尼罗河的光影,麦加的使者带着所罗门王的宝藏,曲江畔,库库尔坎的后裔送僧人马踏飞燕而过,地藏王拈花而笑,在大明宫拿走了始皇陵的钥匙。

一将功成万骨枯,三载封神九霄血。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逼近!岌岌可危的小屋

老李对于身后那人的突然出现,倒是并没有惊讶,只是十分疑惑,他紧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陈尘,你自己来了也就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参与,但是,现在是守夜人在办事,你该收敛的时候,还是给我收敛一点。”

“大家各取所需嘛,我们既不是合作,又不是从属,我是借了你的光,但是这话说的,好像你不需要依靠我一样,收敛?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是收敛!”

如果林语在这,他一定会十分惊讶,当年那个,明明已经死掉的陈尘,居然完好无损的站在这,甚至在炮火中游刃有余,直逼哈贝的小屋所在。

老李轻哼了一声转过头,他也不是很想直面陈尘的脸。

多年过去,陈尘变得比当年恐怖的不止一倍。

如果单看左半边,虽然略有些苍老,但尖削的下巴和高耸的颧骨,还有深陷下去的眼窝,都和当年别无二致,他窥视的目光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好像一条时刻逡巡着自己领地的毒蛇。

但远远看上去,除了略有些阴鸷,他看上去还是有几分柔美的,甚至带着三分媚态,浅灰色的眼仁不露出什么渴望的目光时,也算有些波澜。

然而到了右边,情况就变得迥然不同了,他高耸的颧骨塌陷了一半下去,骨头抵在牙床上,下半边脸几乎没有什么皮肉,笑的时候,如果嘴开得太大,几乎能看到里面七零八落的牙齿,还有过分肥大的舌头,好在上半部分的脸上,充满了烧伤的疤痕,遒结盘生,纵横交错,把多余的组织狠狠压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只剩一只眼睛了,右边空出来的洞,被疤痕组织填满,而那些多余的肉芽,似乎还没有停止生长一样,无时无刻不在蠕动着,像是成团缠绕的蛆虫,挣扎起来,好不瘆人。

当这张脸出现在不远处的时候,屋子里的黑猫已经吃饱了糕点,瘫软了身子,栽倒在一旁,努力的想做出个警惕的样子,最后也放弃了。

而哈贝彻底变成一个小婴儿之后,虽然长大了不少,但现在,也才到两三岁的样子,正是磨人的时候,正在疯狂的发挥他惊人的破坏力。

这边的老头子正分身乏术,抬起头,却发现外面的结界已经无限被缩小了,而闯入眼帘的,赫然是陈尘的一张脸。

“我的天!”

他吓得跳了起来,差点撞到后面的东西,不过很快也就镇定了下来,毕竟这么多年,在斗里,什么粽子没见过。

可没过多久,他就又一次跳了起来。

“我的天?!”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陈尘?!”

当年盛爻还在北城天街的时候,对这个没事就喜欢喝血治病,还热衷于把各种动物转基因的怪人,老头子印象简直不能更深刻了。

而这一刻,他的眼前,又一次浮现起了当年的那场大火。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他还是觉得不解,而每次再回想起那个场景,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头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因为当年,是他亲眼见证了陈尘,被四分五裂的过程。

火场当中,那个刀尖上淌血的黑衣少年,踏着火光离去了,但是那种渗透骨髓的杀意,直到今天,老头子都不能忘记。

那个黑衣少年,从此消失了,再没有人听到过,有类似的事件,或者类似的人存在,而施凌他们的事情,又显然不是当下的官方可以处理的,于是,一番粉饰太平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北城天街发生的一切,他始终都不敢和两个孩子提起,更不敢跟林语提到半个字。

他不知道林语是怎么活下来的,火势未大的时候,老头子还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呼吸声,冒火进去搜寻了一圈,终于在满地的尸体,和被热浪烧干了的血液中,找到了目光呆滞,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的林语。

在林语遇到容既明之前,那段最为浑噩的日子,是老头子一直陪着他。

直到他精神稍好一些,而远方传来了石中谷的消息,他才摆脱老板帮忙照看,转身离开了。

谁知道,这一走,再会,就是多年之后了。

而这个时候的林语,似乎根本不记得当年的事情,老头子也不好提起,徒惹伤心,便干脆作罢了。

现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当年已经被四分五裂,大卸八块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木木终于恢复了正常,不翻东西不吃糕点,看着窗外几乎不起作用的结界,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危险的气息,勉勉强强站了起来,弓起背,对着外面,嘴巴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瞳孔一点点变得极小,锁定了一个点。

“我说,你们这样,也不行啊,我在大一点,这个结界,就真的要破了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后面的奶音传出来的时候,老头子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的天,你什么时候能长回老哈贝啊?!”

老头子扶额,看向了对面的正太哈贝。

“不知道啊……可能,多吃菠菜?!”

“我去,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好吗?”

“哦,是吗,不好意思啊……”

老头子急的要在地上转圈,后面的哈贝却好像无知无觉。

“不对啊,你是很着急吗?啊……是啊,外面有人来了……”

哈贝抬起头,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环境的危险性,也才发现,外面轰隆隆巨响的不是验货,而是可以夺人性命的工具。

“大叔,你要是很害怕的话,要不要,躲起来?”

“你都几百岁了你喊谁大叔?!”

老头子一声咆哮出来,却发现对面的哈贝快要被自己吓哭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好像有些不对劲,干脆换上了一副安抚的表情,哄着他说。

“躲起来?去哪躲?你知道吗?”

正太哈贝举起了手里的红色水晶球,“诺,这里啊!”

“你不是刚刚才说,进不去的吗?”

正太哈贝看着老头子,十分疑惑,“谁和你说过了啊,大叔?”

他反手,把那个水晶球,摔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章 微澜!炮轰之后的世界

老头子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就出现了大片红色的烟雾,他最后的印象,就是木木惊叫了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而屋外洋洋得意的老李他们,连这片红色的烟雾都没看到,他们闯进哈贝的小屋的时候,屋里只剩下了一片狼藉,证明这里曾经有一个熊孩子的存在。

老李愤恨的跺了跺脚,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让你们密切监视这里吗?!”

旁边的人噤若寒蝉,一个都不敢说话,只有陈尘拖着他阴沉嘶哑的调子,轻轻挑了挑疤痕之下的眉毛,开口道,“你的咆哮,似乎是对自己无能的最好证明,这种时候,不如甘宽去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用你管?!”

再不想看陈尘,这时候的老李,都转过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对着手下人,下了命令。

“在附近给我搜,我就不信了,这么小个地方,他们还能跑了不成?!”

身后成对的雇佣兵立刻散了,冲到那些被毁损严重的小屋里四处翻找。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里的小屋,居然比何家堡还要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轰炸,把太多的东西都夷为了平地,他们在这些小屋当中,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更别说那几个人的影子。

甚至地道都没有,如果不是刚刚还看到,小屋里有人活动,他们恐怕都会以为,这里是一个废弃多年的玛雅遗址。

老李对于收回来的结果,十分的暴躁,他摔碎了手里的杯子,大睁着双眼,直直的盯着刚刚过来报信的手下,“你把刚才说过的话,再给我说一遍?!我就不信了,那么一大群活人,还能长翅膀跑了不成?!”

手下抖得像个筛子,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倒是旁边的杜磊,冷冷的插了一句,“他们不想让你找到,怎么都找不到的,而且,其实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我要找的人在这?你说谁?!”

老李看着目光呆滞的杜磊,撬开他嘴的想法都有了,然而杜磊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哟哟哟哟,我还没发现呢,你这还有这么个宝贝呢?自己用?”

之前杜磊一直隐没在人群当中,他这一开口,才被陈尘看到。

在看到杜磊的那一瞬间,陈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慢慢走了过去,挑起杜磊的下巴,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我突然,又想做个实验呢……”

对于那张极为吓人的阴阳脸,杜磊没有一点点反应,刚刚是怎么,木然的看着前方,现在也是。

陈尘的眼睛里,难得的再次露出了贪婪和**,可惜,很快,这团火,就被更大的火焰给逼退了。

从他挑着杜磊下巴的食指开始,他的全身上下,都开始着火,跳动的火苗甚至找不到一个着火点,就那么凭空熊熊燃烧了起来。

陈尘的反射弧有点长,但是他还是一下子就放开了手指,从杜磊身边跳了起来。

那团火,在他离开之后,就不再继续燃烧了,但是他的表情,还是一下子变得十分扭曲。

他身上的所有衣物,都在这个瞬间被燃烧殆尽,然后慢慢熄灭了下去。

他脸上扭曲的表情却并没有停止,似乎对这个有着极大的阴影一样。

过了一会,他终于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收回了对杜磊觊觎的目光,但是老李看的出,那想法并没有消失,反倒因为杠杠的事情,激发出了更多的情绪来。

“这个孩子,你不能动。”

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老李,在某个瞬间,突然平静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陈尘,眼神中满是坚定。

“我不相信一群活人能就在这蒸发了,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总会回来的,我们在那之前,就在附近扎营,等他们自己出来。”

他对着手下下了命令之后,就不做声了,护着杜磊坐在一边,慢慢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对于不是过来骚扰的陈尘,过分了她就呛上两句,不过分的时候,就当他是空气。

陈尘到后来也有些觉得自讨没趣了,就翻出了他身边的一个包,自己稻谷写东西出来。

老李沉思的间隙抬起头,突然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对面的陈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头银丝的,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看上去有些年岁了,但是背依然很直,如果不是过分阴狠的眼神,倒很像是圣诞老公公。

“这回,有兴趣参加我的试验了吗?有可爱的小金鱼哟!”

那个老人慢慢靠近了杜磊,但是还没等走到杜磊身边,他就像是触电了一眼跳了起来。

他浑身抽搐的站了起来,整个人却哆嗦的更加厉害,满头梳理的极为板正的银丝,根根立了起来,并且变得极为卷曲,最外层的皮肤,也开始变得焦黑,甚至脱落下去,露出他内里的身体。

老李有些恶心,他转过头去,强忍着自己要吐的心情,到最后干脆拽着杜磊,走到了外面,跟其他守夜人联系起来。

剩下屋里的陈尘,把所有能砸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在他的人肉面具之下,隐藏着的是一具类似混生体的躯壳,就像是各种动物的杂烩,却无论如何,都改不掉最上层浮现的各种岗哨上的疤痕。

尤其是他身体最中间的部分,一条扭曲的,坏死的疤痕组织,拖着长长的死皮和没有血管的肌肉,极不协调的当啷着,就像是一条张错了位置的尾巴,或者干脆是在身上,挂了一条蛇蜕一样。

陈尘现在,就是对衣冠禽兽的最好诠释。

老李走到了外面,努力的呼吸了几口空气,却发现,雨林中闷热清新的空气已经不复存在了,只剩下浓重的火药味。

他之后再次朝前走了几步,终于习惯了这里的空气,然后找到刚刚报信的守夜人,开口问道,“和小石先生联系上了吗?那些之前离开的兄弟,现在有什么新的动向吗?”

“不知道,和小石先生失去联系之后,他们,好像又有了新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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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雨林的夜啊

之前小石头联系的那些,在岭南之乱中,躲过了蛊狱的守夜人们,现在离矛盾的中心,是最为遥远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能趁此机会,搞点事情。

听完汇报之后,老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始终不相信,就那么几个人能掀起多大的水花,可事情,似乎有些脱离他的控制了。

“夏漫,你带上几个人回去,不要把事情闹大,总部如果守不住了,带着下面的东西先走。”

刚刚报信的人听了之后,果断转身,点了几个人,离开了丛林。

对于夏漫而言,老李这个人,最近简直变得越来越无法理解,似乎,离他远远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国内此刻的形势,也容不得他们,把过多的精力,放在对于老头子等人的追捕上了。

那些守夜人,在斗里的经历,和见到的东西,对于他们的震撼程度,不比地面上的人,轻上多少,之前有一个小石头,从中斡旋,他们才能暂时和守夜人保持面上的和平,然而小石头太久没有回去,已经彻底让他们失去了耐心。

“我们只是要一个真相,如果守夜人不能给我们这个真相,那么,我们就自己回去,找到那个真相!”

当一个声音传出来之后,他们的暴动,简直是不能更加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守夜人的大部分战斗力,都分散在斗里,或者是被老李带了出来。

暴动者们,都不曾想过,闯入守夜人各地的分部,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而此刻,他们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直逼守夜人,在南城的总部。

“可惜了,你们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掌握过最核心的秘密,而我们当中,走的最远的,还是三娘。”

老李看着远方,一个人默默叹着气,“三娘啊,你到底为什么,要跟他们走,不愿意回来呢?”

他的惆怅,连一旁默不作声的杜磊都能感觉到,可惜,现在能回答他的,只有风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连隐藏在丛林当中的狙击手们,都有些忍不住了,老李却还是要坚持在原地等候。

杜磊手里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在黑夜当中显得格外醒目,不过,在其他人发现之前,他就已经把那个东西,收进了自己的袖子。

这样一个闷热的夜晚,丛林里瓷器比附的蝉鸣声都让人烦躁,更何况,天空中还没有一点点星星的影子。

对于快要哗变的守夜人们,老李也很无奈,“再守一晚上,如果明天还找不到人,我们就走。”

说完,他自己就走回了屋子,干脆不在朝外张望。

刚刚进来,才发现这还是之前哈贝的小屋,而陈尘还拖着他长长的死皮,在屋里换着**,老李直接跑了出来,转向了另外一间小屋。

而这番折腾,也成功的让他,没有注意到,远方金字塔的塔尖上,细微的星光闪动。

晚上,杜磊没有睡觉,他一直摆弄着,手里的那个小小的红色光点。

它看上去,像是一块水晶的碎片,却有着比水晶高的多的能量。

看着手里的东西,杜磊已经很久没有过变化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小小的松动。

“终于,找到你们了呢,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回来?”

他对着空气,咧开了一个无声的,十分凄苦的微笑,然后晃晃头,把所有的表情都藏了起来。

“不过,要是你们不能帮我把他找回来怎么办啊?”

他挠了挠头,很是痛苦的样子。

“没关系呢,他们找不回来的话,好歹,还有个人可以怪罪,不是吗?”

他对着空气,阴惨惨的笑了很久,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不然的话,说不定老李,早就班师回国了。

很快,他手里那块水晶的碎片,也逐渐黯淡了下去,最终变成了一小片烟雾。

这烟雾太小了,以至于此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过之前,类似的烟雾,倒是着实让老头子有一番诧异。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周遭的空间,才一点点稳定下来。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确认自己的存在,而是先感知了一下自己怀里的老猫,发现木木对于这种变化的适应性,要比他自己高上很多之后,他也就不再理会了,转而去寻找刚刚在自己身边的哈贝。

“大叔,你看吧,我说能进来,就能进来的啊。”

让老头子绝望的是,哈贝现在还是停留在一个正太的阶段,似乎不再生长了,也对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

看着他洋洋自得的表情,老头子有些无奈,“是啊,我们进来了,然后呢,你也不说一声就带我们进来,连这是哪我都不知道。”

“大叔,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啊?这里不就是雨林吗?诺,跟我们刚刚小屋外面,也没什么差别啊……”

听了他的话,老头子定睛打量起附近来,发现还真如他所说,这附近的环境,除了安静上不少,倒是和刚刚的雨林,一模一样。

“那这么说,盛爻他们,就在这附近了吗?”

老头子的眼睛里有闪烁出了希望,但是他怀里的木木,却一直在喉咙里低声吼着,整个猫都蜷成了一团,眼睛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我怎么知道她是谁……那个水晶球是我做的,我才知道,这最后一种进来的办法……”

正太哈贝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我对这里面,也不熟……”

他们说话的间隙,木木已经从低吼,变成了开始对着老头子一阵抓挠,似乎一定要离开这个场所一样。

“老猫这是怎么了?”

老头子有些奇怪,但是很快,他的手就被挤开了一道缝隙,木木从中挣脱出去,远远地跑了开来。

“老猫,你这是跑什么啊?!”

老头子一边朝前追着木木,一边大喊着。

“喂喂,大叔,带上我啊,我一点法力都没有了啊……”

老头子回头,把正太哈贝夹上,这一抬头倒是不要紧,他终于知道了木木为什么,如此恐慌了……

“哈!贝!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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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重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对于老头子的暴怒,哈贝本人也觉得无可奈何。

“我只是负责制作这个空间啊,维护又不归我管。你看嘛,是你自己找不到地方躲,我才把你弄进来的啊……”

飞奔之中,哈贝还能保持他语言的顺畅性,也真是多亏了老头子,他左臂夹着老猫,右手拎着哈贝,充分显现出了,他在古墓里抢东西时候的风采。

不过他只有两条腿,却要和后面的四条腿争个高低,着实有些费事。

何况他手里,还要时刻拎着这样两个累赘,很快,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眼看着后面的雪狼,一点点冲了上来,他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了。

把木木放下来,让这个四条腿的,也发挥一下爪子的作用,他转头看向哈贝。

“我说哈贝,你真就一点法力都没了吗好歹也是个祭祀好吧!”

“我能怎么办啊,我弱嘛……不过法力呢,该剩还是剩了不少的。”

正太哈贝这时候,还是七八岁的样子,嘟嘴卖萌都是一把好手,坑人,自然也是熊孩子里的巅峰。

老头子听到这话,顿时心内一喜,他赶忙问到,“还剩多少能不能让我们摆脱后面的雪狼”

哈贝摆了摆手,难为他还能找到一种,类似不好意思的声音,开了口。

“那必然是不够的,不过嘛……”

他突然从老头子身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指着另外一边。

“这个,还是够的!”

他跳起来,打了一个响指,旁边的木木,就一瞬间,暴长了四倍,看上去,竟有些像只黑毛大老虎。

“喵喵喵喵”

木木表示一脸懵,然而不待他继续抗议,哈贝已经跳到了他的背上,顺手捞了一把老头子,两个人,骑着大肥猫,远远的把雪狼群扔在了后面。

等到再听不到雪狼群的咆哮时,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喵喵喵!喵喵喵喵!”

雪狼的咆哮确实是停了,木木的咆哮,却并没有。

虽然已经是只大怪兽了,但是看上去,却有些意外的呆萌。

老头子看着这大了很多倍的黑猫,突然心情很好,他一边搔弄着木木的下巴,一边看着哈贝。

“我说,你会这个不早用,让我带着你们俩,跑了那么远”

木木在旁边发出了舒服的叫声,不过很快他就觉得似乎有些羞耻,干脆一爪子拍过去,把老头子带了一个趔趄。

老头子见状,也就不再逗他,任由他在一旁羞耻去了。

“这已经……是我……全部的……法力了。”

哈贝每个句子都几乎是气声,句子拖得很长很慢,有气无力,让他听上去分外虚弱。

不过他眼睛里玩笑的神色,还有大大的微笑,很快就出卖了他。

“我的……算了,不管了,你接下来别再闹什么妖就好了……他这样,能维持多久”

老头子杀人的心都有了,但是现在韩日哈贝的样子,又让他不好动手,只好就此作罢了。

他环视四周,这里已经是雨林中相对密集的地方了,不利于雪狼的活动,后面追上来的,多半只是零星几只,以木木现在的身形,一个打一群也不成问题。

但是老头子的内心的问号,也就一点点浮现起来了,“等一下,明明雪狼都已经快要灭绝了,为什么在这还会有这么多?而且,你最初搞了这么一个东西出来,是要干什么的?!”

哈贝没有搭话,装作很是虚弱的样子,靠在了木木的身上,木木抬起爪子,就把他拍在了地上,他也不恼,转而**着木木的下巴。

老头子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哈贝,跟只大猫其乐融融的样子,也不好再追究,干脆坐了下来,休息一下。

此刻,天上的月亮,血色愈加深重,而整片雨林里,声音也越来越少了,不动的时候,人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老头子突然有些心悸,还没等细究,前面的树叶突然动了起来,传来了很多人的脚步声。

木木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是复杂,老头子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顺手把哈贝抓了回来,端起枪,警惕起来。

“木木?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从对面的树丛当中,还未见到人影,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木木复杂的神情,最终还是变为了欣喜,他跳了起来,朝前面的树丛中奔去。

然而他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体型,丛林里的几个人,差点被他压死过去。

老头子放下枪走了出去,看到的,正好是邦妮一行,打过招呼之后,两方都有无数的问题要问,老头子却没那么多时间去回答,他环视了一圈,却并没有在这群人里,找到盛爻的身影。

“小欢子,怎么?盛爻呢?”

这个问题溢出来,空气一瞬间,就变得十分安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实在找不到一个人,把之前的情况,告诉给老头子。

看着这个情况,老头子的内心,一下子就凉了一半。

他有些哆嗦着,艰难的开了口,“你们跟我说……她是不是……她……她怎么……”

这边的老头子,她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眼看老头子差点都快哭出来了,安倱只好出来,开了口,“您先别着急,盛爻还活着,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雨林,又是一阵天翻地覆的震动。

木木靠着自己巨大的身体,死死扒住了一棵树,这才没有被震飞出去,而剩下的人,也都靠着木木,才能在地上稳定下来。

在这次震动当中,整座雨林都一点点暗了下来,血月一点点被蚕食了下去,而地形地貌,和周围的植被,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地面刚刚稳定下来,他们身边,就是一阵经久不息的狼嚎,雪狼群再度袭来,让本来想休息一阵子的众人,瞬间措手不及,只好狼狈的,再次出逃。

而这一次,因为木木的加入,他们的奔徙,倒是有了一个很好的代步工具。

“先不管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大的,平时吃了那么多,就当减肥了!”

邦妮带着众人,跳到了木木的背上。

刚刚重温了一部多年老番,然后果断发现,当年原版说的是,“我一直很喜欢你”

到了中文翻译,出于各种原因,变成了“我一直觉得你很好”

明明是告白,过去的十五年里,我一直都以为是告别,还发了好人卡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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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前因!不知去路的众人

木木极不情愿的,用爪子挠了挠地,喉咙里,发出撒娇似的呜呜声。

可惜情况实在危及,连多说两句的时间都没有,他也只好载着众人,朝前方飞奔起来。

以木木现在的体型,全速前进的时候,是后面的雪狼群,远远不能企及的,没多久,他们就在一处高地上,慢慢停了下来。

此刻,血月已经被遮住了大半,在西边的天空上,斜斜的挂着,光暗暗的撒下来,把附近的丛林,摇曳成一幅诡异的油画。

木木的速度确实是快,然而他作为一只,没什么战斗经验的老猫,这一路上,倒是把众人颠了个七荤八素。

尤其是哈贝,他瘫软在地上,简直没办法说话。

剩下的人,状况好不到哪去,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无数的问好,亟待解决。

“小欢子,你跟我说,爻爻到底怎么了?”

相对于邦妮他们,老头子的状况要好上不少,刚刚他就已经达成过木木号,在古墓里的经历,又比他们多上不少,这么一会,已经缓了回来。

刚刚安倱的话说了一半,让老头子的心悬在半空中,怎么都没办法安定下来。

这所有的人里,他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是已经不敢直视老头子的邦妮了。

“盛先生,我们之前,碰到了一个……活的粽子吧……”

半天前,就在老头子和良渚先生,刚刚踏进哈贝小屋的时候,丛林里的众人,刚刚目睹了,安倱把龙三,装进了死境。

对于这个情况,虽然安倱说没什么大事,但是所有人,都还是觉得内心一片冰冷。

他们要找到控制龙三的木偶,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那之前,他们要面对的,还有发狂雪狼群,不知道在哪的凡帕尔和洛朗,还有一个,状态十分不稳定的盛爻。

“反正这个蛊狱的设定,不可能是只允许我们出去一个人,很有可能,是把所有的势力,划分开来,只允许,某一方离开,而剩下的,只能永远的,留在这里。”

面对如此复杂的情况,羽斯给了一种最为简单的方式,“上古的时候,各地的祭祀,都还保持着联系,而这里的祭祀,应该不可能是站在洛朗一边的,那个吸血鬼一样的东西,也应该是他需要解决的。”

羽斯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至于那些雪狼,应该是类似‘蛊引’一样的东西,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我们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达成满足蛊狱的条件,应该就可以离开了。”

其他人大致听懂了她的讲述,安倱一边盯着前面,一边问道,“那个蛊引是什么?”

“每次炼蛊,不一定所有的蛊源都好斗弑杀,不着急的时候,饿上几天,他们怎么都会彼此争斗,但是,如果事态紧急,就需要加上一只格外好斗的蛊源,让他们,打起来。”

正说着话,整个丛林突然天翻地覆的旋转了起来,随后跟着的,就是一阵上蹿下跳。

众人刚从一阵晕眩中回过神来,还没等站稳,就又是一阵晃动。

“当时,羽斯推测,这个蛊狱的载体,在外界,可能是一个很小的东西,那个东西的不稳定,造成了内部的震动,等我们回过神来,爻爻她……就找不到了。”

说完这段话,邦妮有些心虚,说到底,盛爻的失踪,在她看来,和她是有很大关系的,然而老头子却长出了一口气。

“还活着……那就能找到,没关系的。”

他反复说了几遍,也不知道,是要安慰自己,还是真的相信这句话。

过了一会,邦妮他们还要再问,老头子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飞速的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了起来。

很快,一小块尸玉,就被他拿在了手上。

“只要她还活着,那就好了。”

见他终于平静了下来,邦妮他们,也问出了自己ide问题,“盛先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有木木他……”

“之前不是一直打算收手隐居嘛,谁知道最后一票出了问题。”

老头子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下,把手指向了羽斯,“刚好,那个小姑娘,被之前柔然的那个主教还是谁的,盯上了,来找你们,我们就一起,躲在了一个朋友那。”

邦妮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没听出这几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

“那后来,羽斯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个朋友……不算是住在咱们这个地界,我们靠着他躲过了追捕,快出来的时候,羽斯听到这个方向有人呼唤她,我和良……和那边的一个朋友,算出来刚好你们在这边需要帮助,我们就过来了。”

老头子这段话,前言不搭后语,中间显然隐瞒了很多关节,但是这一番折腾下来,盛爻现在又还是下落不明,他能把这段话编完,已经很不容易了。

邦妮他们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就不去纠结细节了,只是对于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还是神奇怪。

“对了,龙三呢?”

老头子环视了一圈,倒斗小分队的人,除了盛爻不在,龙三也同样没有出现。

“他……是另外一个意外。”

简单说明了情况,羽斯看着正太哈贝,十分的无语。

她倒是听说过,类似的修炼手段,能大幅度维持自己的寿命,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灵力的强弱,就和自己的年龄直接挂钩了。

“等一下……盛先生,如果这个是他们的祭祀,哈贝先生的话,那他不是应该知道,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吗?甚至,在这里找谁都可以啊!”

羽斯指着哈贝,整个人都突然变得十分兴奋。

“不好意思,你大概是高估我了。”哈贝对于这个,显得十分无奈,“我最后的全部法力,都用在了把这只猫变大上……而且,我都不记得他们设置的出去条件,更别说找人了。”

哈贝耸了耸肩,陷在了木木松软的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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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灌木丛中的眼睛,柳暗花明

“本来制作这个空间,只是为了困住那个吸血鬼……他现在是叫凡帕尔吧?”

自从进入这片丛林,哈贝的年纪似乎就没有变化,他靠在木木的身上,用一副十分虚弱的语气,慢慢开了口。

“管他叫什么呢,反正总会有这么一个东西的……但是之前你们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对于他们而言,你们是能够彻底杀死凡帕尔的存在,所以,他们就把你们也扔进来了。”

他停了一下,没有理会对面的几个人,快要吃人的目光。

“那个是九黎族的小丫头吧,这个东西,跟你们的蛊狱可不一样,你们炼蛊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剩下一个,才能打开蛊狱,但是这个,只要凡帕尔死了,就能出去了。”

“所以……你不早点告诉我们这个,是因为什么?”

邦妮紧紧咬着牙关,好像要把对面的哈贝,给生吞活剥了。

“早点的时候,你们见到的也不是我啊……”

“等一下。”

安倱拦住了想上来胖揍哈贝一顿的邦妮,扶着头,十分不解的问道,“他们说的是,哈贝会因为自己法力的强弱,而呈现出不同的年龄,但是总体上,他的意识应该是连续的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你现在的描述当中,你和其他年纪的哈贝,就好像是不同的人一样?”

很少能见到安倱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对面的正太哈贝,似乎是被吓到了,身子开始不住的伸长,整个人飞速的长大了起来。

但是还没等他彻底变成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的手脚又抽了回去,虚晃了几下,又维持在了,最开始的,那个七八岁的样子。

“我是什么情况,你不是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吗?”

哈贝比刚才看上去,更加孱弱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病态的苍白,他有些无奈的,像是耍赖一样,盯着安倱。

“刚才还不知道,现在清楚了,‘哈贝’其实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是吧只不过,你们的情况和一般的多重人格障碍不一样,你们每个人,在外貌上的变化,更加的明显。”

安倱长出了一口气,收回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架势。

“很少能见到这么配合的,你是所有事情都知道的那个人?”

“不是。我在生命的两端,都是极为虚弱的,而壮年时期,则是顶峰,但是生命尽头的我,却有着壮年时,不可能拥有的睿智和沉稳。你可以说,这两种最强当中,有一个我,知晓一切,也可以觉得,是另外的我,在某个时候,洞悉了因果。”

哈贝虽然有气无力,但是绕起弯子来,却说得十分顺畅。

在场的所有人里,大概都听懂了一点,他的意思,唯一被绕进去的,只有方良。

他刚刚从沉睡当中醒来,本身也对类似的事情没有涉猎,现在完全是有听没有懂的状态。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绕弯子了?既然这个是你做的,带我们找个路出去不就得了,啊,对了,还有三个的小娃娃。”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哈贝用一种看孩子的眼神看着他。“总之,你们先找到凡帕尔再说吧。”

“你刚才说,凡帕尔,不一定是他?是什么意思?”

哈贝的话显然是没说完的,但是刚才饶了这么一圈,大家也都快忘了,还落下了什么了。

倒是羽斯,对于凡帕尔的存在,十分好奇,而始终记得,关于那个家伙的细节。

“字面意思啊,那个东西,不是正统的血族,也不是纯粹的,由暗巫转换而来的吸血鬼,和蛊,倒是很像呢。”

羽斯不再说话了,更加慎重的对待起那个,在暗处的家伙来了。

“有意识的蛊?这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在心里默默地嘀咕着,眼睛却直直的,盯着手里的虫子。

“各位,找到凡帕尔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很平静,但是很快,她的脸上,表情就十分复杂了。

“为什么……盛爻大人也在那?!”

老头子脆弱的神经,已经受不了第二次刺激了,于是他在听到那两个字之后,整个人都直接从地上窜了起来。

大家也不敢耽搁,收拾了东西,就催促着木木,准备朝前去了。

“喵!~”

木木这一次,不管怎么说,都表现出了极大的不配合,好像整只猫都不好了一样。

“给他点东西吃吧,我的法力只够把他变大,剩下的能量,还要靠他自己消化。”

邦妮杀了哈贝的心更加坚定了,“我的天,本来他就能吃,这么大一只,养不起了养不起了……”

本来只是打趣的一句话,说了一半,邦妮就转头看见了木木忧伤的大眼睛。

可能是现在木木本身太过巨大,那眼睛里的悲哀,深重的让邦妮不敢多说一个字。

老头子那边,已经把背包里的各种食物,都交给了木木,邦妮也拿了一堆,给木木吃了之后,他总算平静了下来。

不知怎么了,当木木的所有神情都被放大之后,邦妮,似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很熟悉的影子。

“真是的,建国之后不让成精,一只猫,还能作什么妖?”

摇摇头,众人朝着羽斯给出的方向前进着。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刚刚木木靠着的那棵树后面,爱笑的灌木丛里,露出了两个,极为狼狈的脑袋。

“我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洛朗贱贱的声音,这时候听上去,居然没那么腻了。

可能是因为他的现状过于凄惨了吧,他和小石头,两个人身上,几乎就没有多少完整的衣服,而血肉更是一道道开裂,凝结了的旧伤,很快就会裂开,添上几道新的。

小石头已经晕倒了过去,而雪狼群,在尝到了他们的血肉之后,对于他们的追捕,简直丧心病狂。

好在,中间几次天翻地覆,洛朗还能拖着小石头,找到了这么一个避难所。

“刚刚你们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会交代在这呢。”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啊!”

洛朗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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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濒死!扶持!对峙!主教的困境!

“哈贝那只老狐狸,做这么个东西,如果只是为了困住凡帕尔,放这么多雪狼干什么?”

洛朗勉强把身上的布条收拾了一下,将昏迷的小石头固定在了背上,然后一步步,朝着丛林的边缘走了过去。

“我们大概是把他逼急了,他本来是想在这里,消耗掉凡帕尔的力量,这不正好,把我们也送进来了。”

其实这个时候,洛朗并不知道小石头还醒着,只是他实在是太累了,身上又全都是伤,光是走路,他都已经要睡过去了,说话只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免自己真的睡过去。

但是,在他背上的小石头,心里的波澜,就近乎惊涛骇浪了。

但是不管出去之后是什么样,至少现在他不能让洛朗,发现他的灵能被凡帕尔扩大了,所以,只能尽量做出睡得并不安稳的样子。

洛朗不知道小石头内心的百转千回,他只当是自己背的不够稳当,松了松手,把小石头再次固定在背上。

他气喘吁吁地,三步一停,两步一晃悠,终于摸索到了整座丛林的边缘。

“果然是这样,如果不是刚才他说,我都想不起来,这种东西,到底该怎么出去。”

洛朗伸出手,在整个空间的景物,都变得极为扭曲的地方,上下摸索着。

“果然,外面出事了,结界松了不少。”

左右看了看,并没有雪狼出没,洛朗从脖子上,拿下了一串项链。

“这次带出来的东西,都快用光了,好在那些都放在外面了,剩下这一个,用处倒是不小。”

他这次出来,都拿了什么东西,小石头心里是有数的,刚刚一番惨烈的折腾,什么都没剩下,小石头也是清楚地,只是这个时候,洛朗居然还有存货,小石头内心,着实吃了一惊。

洛朗慢慢把背上的小石头解了下来,左手扶着小石头,让他慢慢靠在自己怀里,撑着站好。

然后,他大口呼吸了一会,终于把自己的气息调匀了,有些勉强的,举起了右手那块浅白的石头,靠在了已经像一层薄膜一样的结界上。

几乎涌进了全身的力气,他开始了一场,漫长的吟唱。

随着他的吟唱,前方本就是一层薄膜的结界,变得越来越稀薄,而他手中浅白的石头,一点点的,有了浅浅的粉色。

那颜色逐渐加深,而最终,成为了一片深红。

细碎的风声,穿过了前面的空洞,扑在了两个人的脸上,长久疲惫的两个人,顿时神清气爽了起来。

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洛朗拉着小石头,冲了出去。

而那个空洞,也在他们刚刚离开之后,就立刻合拢起来。

刚安置好小石头,洛朗就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大颗的汗珠,从他的全身上下,渗透出来。

而他身上,勉勉强强黏连起来的,各种伤口,在这一瞬间,全都迸开来,不剩多少的血液,汩汩流出。

他的双眼,已经一点点涣散开来,他最后能看到的,就是一条漆黑的长路,路的尽头,似乎有点点白光。

有那么一个瞬间,似乎周围已经不再是雨林了,空气中弥散着的,潮湿闷热和腐烂的气味一下子都消散了。

他似乎,又闻到了小时候,街角那家面包店里,新出炉面包的香气,还有混杂在饭香中的,淡淡的咖啡味道。

在这味道之中,钢琴曲的声音慢慢回荡过去,伴着一阵极为温暖的怀抱。

洛朗几乎要沉浸其中了,但是很快,香气也好,乐音也罢,都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统一的编号,和狭窄的营养舱。

“每天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看书,多看书,就知道怎么逃出去了!”

“谁?!你是谁?!”

洛朗挣扎着,朝那个声音咆哮起来,却怎么都抓不到。

但是这份挣扎,倒是把他从漫长的梦魇当中,给拽了回来,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

以及自己紧紧靠着的,那个有些窄小,却依旧坚实的胸膛。

他手忙脚乱的想要躲开,“小石头,够了,我好了,你别,别……你受不住的!”

小石头松开了紧紧抱着洛朗的手脚,依旧摆出了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摔在了一旁。

“其实,你只是怕我死了之后,你自己没有了力量的来源是吧?”

半秒钟的感动之后,小石头的内心,就再次浮现出了一丝疑问。

对于洛朗来说,他在你面前,展现出了越多的无助,惶惑和悲伤,你在他面前,活下去的几率也就越小。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石头深谙此道。

洛朗赶忙上前查看,看到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也就没多说什么,抱着小石头,坐在了地上。

在无数次把自己紧紧封锁起来之后,他第一次,想卸掉所有的伪装,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在别人看来,他脸上的面具,已经是他本身了。

而他逐渐卸下的戒备,已经是他最后的铠甲了。

——无他,从最开始,你就不曾想过真心待人,别人,自然不会用一腔热血喂狗。

哈贝做水晶球的时候,参照的是他小屋周围的环境,虽然最初设定的出入口不在附近,但是水晶球内丛林的每一处,都对应着外界的某个地点,现在的两个人,就是在离哈贝的小屋不远的地方。

刚出来的时候,洛朗直接晕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的环境。

然而此刻他终于清醒了起来,却感觉自己汗毛倒竖。

“哈贝这是……人贱自有天收?”

看着附近的一片废墟,洛朗颇有些舒爽,不过等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附近还存在的丛林当中,究竟有多少狙击手的时候,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快褪去的月光,懒懒的洒在地上,拖长了一个,慢慢走来的人影。

“哟,这不是我的老朋友,洛朗主教吗?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好兴致啊好兴致,您这是什么play?”

听到这个声音,洛朗本能的想找出他的冠冕来,可惜,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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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访,弗兰塔斯肯

雨林的夜,不同于白天的闷热,此刻一阵风过,居然有些彻骨的凉意。

洛朗下意识的,在面对陈尘的时候,想整理自己的衣服,却发现,他脸找一块布遮羞都做不到。

看着前面人戏谑的目光,他本能的想躲。

他这辈子,做的最多的,就是在背后下刀子,还有藏头露尾的花架子。

然而刚刚的一场亡命奔徙,似乎让他看透了些什么。

松开了身后小石头的怀抱,他一点点站了起来,虽然风有些凉,他打了个哆嗦,但是他并没有退缩。

之前那件华丽的长袍,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条条的破布,他索性把那些全都扔了,赤条条站在天地间。

“怎么?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还要和你报备吗?”

他眼睛直直的对上陈尘的独目,居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清明。

“那倒是不用,只是,之前听说,主教大人,向来不亲临战斗一线,我们之前的协议,也说好了,除了你要拿到的东西,不管我在前面拿到了什么,你都不会多要。”

陈尘说着话,口水都快流了一地,他此刻,恨不能亲手,撕开洛朗身上的每一块瘢痕,去品尝血肉的味道。

但是他不能,洛朗这个人,永远有无数的后手,他可不想被一条毒蛇盯上。

“所以,我很疑惑,你这个时候,跑过来,而且很明显,和别人打了一架,是为了什么呢?”

“有什么好疑惑的?我只是在奉行神的旨意。”

陈尘还想说什么,却有些被洛朗吓到了。

洛朗在人前出现的时候,没有一次不是花枝招展,眼光含媚的,恐怕这世上,只有此地的两个人,有幸能看到,决绝而清明的洛朗。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去了,“那,您请便吧,我们的协议,依旧有效。”

洛朗拉起小石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渐行渐远。

等到他们绕过一排橡树,终于看不到彼此了之后,洛朗突然跌坐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汗如泉涌,整个人都在不住的哆嗦着。

努力抑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他整个人蜷成了一个球,胃部的剧痛,让他几乎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石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这场戏,洛朗想演的,究竟是什么。

而小石头此刻,应该是一个油尽灯枯,重伤未愈的形象,也不好多做什么,只好也在他旁边坐下了。

“这,这个给你,带我们回去。”

过了很久,洛朗终于在喉咙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小石头抬眼看,洛朗手里的,就是之前那块带他们出来的石头,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极为浅淡的粉色。

洛朗说完那句话,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的胃像是整个拧成了一股麻绳,痛得他动都不能动。

小石头接过那条项链,有些犹豫,项链里残留的灵力,只能勉强把他们带回去,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来自洛朗的,另外一场试探。

然而,他还是默默地,握住了那条项链。

片刻之后,两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附近的狙击手,少了一个定点的目标,纷纷把注意力,转向了别处。

月亮已经快要,完全沉入地平面了,再过上一段时间的黑暗,雨林,就会再次迎来它的阳光。

“真是个让人难以安眠的夜啊,你说呢,李先生?”

陈尘拖着他诡异的长音,在附近游荡了一圈之后,终于又来到了老李的窗户下面。

本来正满怀心事看月亮的老李,所有的兴致,一下子都被打断了。

“我倒是睡得挺好,只是这么好的月光,不起来欣赏一下,倒是有些辜负呢。”

皮笑肉不笑的,扔下了这么一句,老李转头想关上窗户。

“上一个半夜出门,和友人赏月的,已经死在了从琼州回京的路上,怎么,李先生,这是也遭遇了人生的变故?”

陈尘本来火药味很重,但是想了想,还是把完好的那半张脸,对着老李,这样看上去,倒也没那么吓人了。

“先生当年觉得,闲人太少,我怎么觉得,现在好像,闲人实在太多呢?”

老李第二次试图关窗户,但是陈尘这回,直接坐在了窗沿上。

“我倒是觉得,这里没有一个,是闲人呢……你看,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狗咬狗嘛?”

他笑的有些过分刻薄了,所剩不多的皮肤,没能遮住脸上的伤疤,老李一个没留神,差点把手里的茶泼出去。

老李实在不想再和陈尘说话了,正在努力的找些东西,来敷衍过去,旁边的手机就响了。

“我还有些事情,您请便。”

他这回终于能把窗户关上了,走回屋里,然而接下来看到的消息,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反正对面还是白天,他直接接通了吴漫的电话,“对面撤退了?什么情况?”

“我们也不知道,本来总部都守不住了,我们东西都已经带走了,谁知道,就刚才,他们那边突然所有人都撤退了,而且,为首的那几个,现在连人都找不到,底下的其他兄弟本来就是跟风,这么一退,全都散了。”

吴漫那边,声音十分嘈杂,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里的混乱。

“他们不能是声东击西吧?让你们看着的东西,都看好了吗?”

老李这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隔了一整片太平洋,他也没有办法。

“我们也正奇怪呢,他们不光直接撤退了,而且什么东西都没拿。我们现在连石先生,都联系不上。”

“等一下,你们不要乱动!”

“……”

吴漫已经挂了电话,对面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了。

老李一个人,在闷热的小屋里,突然觉得无比的烦躁。

“或者,是不是我们,做的太过了?可是明明这么多年,大家都相安无事,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压不住了呢?”

没有人回答他,屋子里剩下的就是一个杜磊,正默默躺在他自己的小床上,看着那块红色的碎片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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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丧尸,反水,激战

轻轻捏着手里的碎片,杜磊在老李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十分满足的微笑。

“原来你们,是真的。那他,还有她……应该可以回来了吧?”

“你说谁?”

邦妮本来垂着头,有些失落,却突然听到旁边的人和她说话,便抬起头来,应了一句。

这句声音本来就低,听到的也没多少人,她本来想提高声音,再问一次,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人在跟她说话。

“怎么了这是?”

她摇摇头,只当是自己状态不好,刚才的那个声音,也着实听不出,是谁在说话。

此刻的雨林,地形已经变得极为奇怪了,高低起伏不说,中间甚至出现了很多断裂的地方。

这让他们赶路的难度,无形中,增加了不少。

“没办法,我的法力,实在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空间了。”

哈贝摊开手,无奈的告诉众人。

好在大家现在还不用自己赶路,一路下来,也没耽误多少时间。

羽斯的蛊虫,一直十分尽责的,指引着方向,一路上,空气中弥漫的血气,越来越重,而随着他们朝目的地的不断接近,周遭的环境,却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猫走路本来是没有声音的,即使木木变得这么大,也依然如此。

但他们,居然已经开始能听到,木木的肉垫,踩在松软的土地上的声音了。

“喵呜~!”

血气已经在空中弥散成了淡淡的红雾,木木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地上。

他直直的看着前方的空地,瞳孔一点点变得窄小起来,咧开嘴,不住地在喉咙里低吼,似乎前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见到他的反应,众人也不敢怠慢,几个人从他背上下来,各自戒备着。

老头子和方良端起了枪,羽斯身边,蛊虫一点点聚拢起来,安倱和邦妮,暂时被林语护在身后。

哈贝做出一副,受伤的乖宝宝的样子,默默也躲在了后面。

当然,他们都觉得,林语这一下子,阵仗有点过大了。

——他居然真的带出来了那把青铜砍刀。

之前出发的时候,邦妮就觉得,林语的背包大的过分,这回才发现,他居然真的混过了安检,把这么大一把管制用品,带出了国境。

老头子回头,自然看到了那把刀,“之前在琼州的旧货市场上淘的,他们都说认主,我还一直以为是个假货。”

“用着顺手就好,真的假的,不都一样嘛。”

林语之前只觉得老头子看着眼熟,但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交流,老头子就再次离开了,这回聊起来,居然有些熟络的意味,他倒是有些奇怪了。

对面的老头子却没有故人重逢的愉悦,他看着林语拿着刀的样子,慢慢和记忆里,一个在火光中逃走的黑影,重合起来。

“不会吧?但是当时……”

对面的血雾一点点浓重起来,天空变得更加阴沉,刚刚还高悬在中天的月亮,已经消失不见了,却还远不到天亮的时候,一股浓重的阴沉,慢慢压在了众人心头。

“好,好像,下雨了?”

方良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似乎有些滑腻的液体,一点点流了下来,还带着淡淡的腥味。

“是血。”

林语戴上了兜帽,抹掉了自己脸上的东西,心里的躁动,却怎么都抹不掉了。

他的语气,没来由的,让众人心内一寒。

安倱刚要说话,前面的草丛里,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像有人踩碎了一地的枯草,直直的,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哟,你们在这呢,可让我一通好找。”

几个人叹了一口气,草丛里走出来的,居然是失踪多时的盛爻。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这么大的架势?可吓死我了!”

天气阴沉,看不到对面盛爻的表情,但是这两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觉得那里不对劲。

“爻爻,你怎么了?”

邦妮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突然想起之前盛爻的状况,还是问了一句。

“没事啊,倒是你们,这么大阵仗干嘛?走嘛,我们去挑两件东西,回家了。”

“盛爻……你……”

老头子话还没说完,眼前却突然亮了起来。

“小心!”

林语跳过去,挡住了突然飞过来的火球,但他只注意了身边,却没留心前面。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盛爻,突然直接飞奔过来,抬腿一个横踢,直接把林语扫到在地上。

“要打赶紧打,费什么话!早就想杀了我不是吗?”

林语撑着刀站了起来,抬手挡掉了盛爻凌厉的进攻,翻身后跳,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

盛爻抬手一道火墙扫过,林语站着的那棵树一下子倒了下去。

他翻身落地,盛爻却已经不再追究他,转而向其他人发起了进攻。

老头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方良直接拖到了战圈之外。

对于之前柔然城的事情,方良还是有印象的,这种非物理系的战斗,他们实在没办法参与。

尤其是,他们实在没办法,把自己手里的枪口,对准盛爻。

老头子用力想挣脱方良,却被他死死地牵制住了。

“等一下,不对劲!”

老头子抽出另一只手,拿出他的那块,已经有些烫人的尸玉,和方良对视了一眼。

“粽子!?”

两个人同时调转枪口,向着前方扫射起来。

身后的战斗愈加激烈,透过一阵阵的火光,他们能看到前面,有无数人性的黑影,晃晃悠悠的,正朝着他们走来。

看见前面的不对劲,邦妮也端起了枪,可惜收效甚微,她的手始终都在不停地抖着,甚至都没有时间去计算落点,一匣子子弹能打中一半就不错了。

盛爻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他们打,似乎真的就是要一言不合,也和之前一心要弄死邦妮不一样,她现在的攻击,更加全方位,也更加狠辣。

安倱一直在最外圈,试图用镇魂铃只住盛爻,但是顶多也就让她迟钝一两秒,前面的林语进近战不敢下狠手,远攻的羽斯所有的毒似乎又没了作用,这边盛爻一个打三个,居然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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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百四十八章 交战正酣!火光冲天!

羽斯本来就一直长在深山当中,战斗经验少得可怜,之前又是连番的追躲,精神早就匮乏无比,时间长了,动作越来越慢,手上也渐渐失了准头。

而安倱,本来就不是战斗编制,这回勉强算上了,也实在难以应付盛爻。

眼见着盛爻出招一次比一次狠厉,下手一次快过一次,居然毫无半点收手的意思,林语也只能一次次逼身上前,不断地接替两个人的空隙。

然而他的刀,始终都是刀背对着盛爻,刀刃时时刻刻冲着自己,几番下来,差点把自己伤到。

邦妮在身后看着这边的战圈,实在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远远看着,想找个什么机会,彻底控制住盛爻,可她的灵力,始终恢复的极为缓慢。

“小心身后!”

哈贝跳起来,替她打掉了一个差点逼近的丧尸。

“不是,你们当初怎么设计的,这里连丧尸都有?!”

看着哈贝装作纯良的脸,邦妮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哈贝,恐怕他们早就已经带着方良,回到了家里,龙三和盛爻,也远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这真不是我设计的,这里面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异变,这些丧尸,绝对是有人做出来的。”

哈贝摊手,继续装无辜,然后转身抬起枪,对着前面的几只丧尸一枪爆头。

方良看着都有些汗颜,他不知道哈贝的真身,只是觉得,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还长得奶白奶白的,这是怎么教育,能教育成这样呢?

“那盛爻那边又是什么情况?之前我们明明都已经封住了,被凡帕尔抓住之后,回来就成了这样,你不觉得,这个事情,跟你有很大的关系吗?”

“这你还真就问对人了,确实跟我有些关系,但是,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她自己身上。”

哈贝扛着枪,杀的不亦乐乎,可能是在丛林深处生活久了,对于外界的各种暴力游戏,他都没有涉猎,所以,这回玩起真人版来,毫不手软。

“什么东西?你把话说明白了。”

邦妮换下了弹夹,发现后面的战局,居然有些焦灼。

盛爻要么是真的游刃有余,在和他们绕圈子玩,要不然,在内心深处,就还不愿意,对着他们下手。

“爻爻!你到底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还有,这个火……”

老头子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盛爻的攻势,一下子猛烈了起来,但是,身处其中的几个人,却明显发现了,这个猛烈,只有一个空架子,却并没有实际功用。

之前带着这些人在丛林里绕圈子的时候,盛爻自己就已经感觉到了,在不远的地方,有一种神秘的召唤,她几乎不能抗拒的,径直就想要,走到那个声音身边去。

而随着那个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她控制不住地暴虐,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割断了她的超我和自我之间的联系,让她的本我,不断地出现,不断地,想要满足各种**。

而与此同时,爱呀恨呀,还有各种各样的情绪,都似乎被无限制扩大化了,所以,当那些雪狼出现在路上,挡住了他们的方向的时候,她本能的,就想除之而后快。

同样是本能一样,当她抬起手的时候,只需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控制空气中,飘散着的各种灵能,甚至,攻击手段都浑然天成。

火球只是简单粗暴的方法之一,似乎,只要她想,她能控制灵力做到任何事情。

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各种记忆,也开始不断有了裂缝。

比之前更加严重的是,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刚刚第一次见到众人的时候,她的所有行为,都是在剩下的,不多的记忆当中,从事的一种表演。

而对方的反应,让盛爻十分满意。

她觉得,似乎可以不那么快,杀光所有人,而是和他们,做上一个游戏。

虽然,很明显的,这和她脑海里的声音不符。

但是,在旧有的记忆和人格被完全摧毁之后,新生的这个盛爻,似乎也不是严格按照她脑海里的声音,去做的设定。

“之前的时候,好像就不怎么想杀掉那个,拿铃铛的,不过,你当我是小孩子嘛?那个铃铛晃一晃,我就能乖乖跟你走了?笑话!”

在心底,盛爻对前面的几个人,开始了慢慢评价,当然,手上的动作,还是半分都没有减慢。

不过,就在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林语的刀,已经快要逼近了她的后颈。

“这个人,看着也是真的眼熟啊,可惜了,心太软,做不了大事。”

就在她评价出来的同时,盛爻也注意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这个现象,就是之前,让老头子,内心一凉的,那个画面。

火光当中,林语的身法,手段,还有攻击的狠厉程度,都在不断地提高着,而不要命的程度,也开始逐渐上升起来。

与此同时,让人担心的是,他和队友之间的配合,已经近乎下降到了零点。

有好几次,躲闪不及,羽斯的毒虫,差点把他吞噬下去。

在漫天的火光当中,林语的眼睛,一点点变得血红,而神智,似乎还不如面前的盛爻清醒。

羽斯和安倱都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对劲,然而,此刻似乎已经晚了。

安倱的镇魂铃也好,安魂曲也罢,似乎都已经不能再对林语起到半分作用了。

而更加要命的是,在盛爻的牵引之下,这边的战圈,已经一点点和前方的老头子等人,拉开了距离。

邦妮换弹夹的功夫,再回头,几个人已经有了五六米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平时两三步就能赶上,但是在这样的交战当中,显然是致命的。

因为豁口一旦打开,丧尸群,就可以把其中的一些人,围攻起来。

而对于这几个用枪械的人来说,弹尽粮绝,显然,已经不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词语了。

而更让他们无奈的是,地上的那些,已经倒下的尸体,又一次,慢慢,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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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扩大!一边倒的战局!

老头子他们此刻,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那些地上的丧尸,正在不断地重新站起来。

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很明显是不能再次投入战斗了,这本来是让他们有些放松的一件事情,可惜,就和之前在岭南一样,他们渐渐地,学会了一彼此为食。

于是,场中的情况,就进一步恶化了。

除了源源不断的,从后面冒出来的丧尸之外,还有已经死去的丧尸,不断地重新“复活”,再次加入战斗,而那些死去的丧尸,一旦身体有了破损,就会彼此组合,甚至长成更加恐怖的存在。

后面的几个人,体力都有些透支了,几乎不能跟上盛爻的动作,而盛爻已经成功把他们吸引到了远方,就算想过来支援,也不能了。

羽斯已经渐渐看不清盛爻的动作了,一个火球砸过来,她有些躲闪不及,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刚想再次变成虫子脱身,却发现身上的蛊虫,隐隐有了不受控制的趋势。

而此刻的半点犹豫,已经导致了跳下来的林语,直接砸在了她的身上。

林语撑身跳起,刀却有些不受控制,差点擦到羽斯。

为了躲避羽斯,林语只好强行在半空中改变了方向,然而盛爻却不给他们半点机会,转手凝冰,三根冰锥甩过来,狠狠封住了林语的所有去路。

而此时,本来打算援助的安倱,已经冲了过来。

一个躲闪不及,安倱和林语已经狠狠撞在了一起。

两个人摔在了地上,安倱的肋骨差点被撞断,而手里的镇魂铃,也摔在了一旁。

安倱仓促爬起来去捡,地面却生生裂出了一道壕沟,镇魂铃直接掉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又是几道冰锥飞过,穿透脏腑之后,就直接融化开来,稀释过的血液,直接流了出来。

安倱一声惊呼还没喊出口,人就已经被羽斯不受控制的蛊虫,给层层包围了起来。

刚刚林语从地上落下的时候,不待他调整好方向,半空中邪风乍起,直接将他掀翻在地上。

但是他落下的地方,也不是别处,正好就是羽斯刚刚离开的地方。

眼看着那把青铜刀就要砸了下来,羽斯只好拼尽全力,控制自己,再次变成了虫群。

在她还没彻底离去的时候,林语手中的青铜砍刀,突然暴涨两倍,还在空中转动刀柄的林语,两臂直接被刀给掰断,软塌塌垂在身边。

林语目眦欲裂,强烈的痛苦刺激之下,他一声咆哮出口,双目一下子变得血红。

那把不受控制的青铜刀,直接砍在了羽斯的腿上,半截雪白的小腿,直接断了下来。

而她刚要虫遁,身体的大部分,已经变作了蛊虫,她的断腿,一下子让所有,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蛊虫,变得暴走起来。

一部分虫子留在原地,疯狂的啃食起她留在原地的断腿,而另外的一部分,在不远处的地上,再次形成了一个羽斯。

但是此刻的羽斯,已经比之前,要狼狈上不少了,还没来得及收回所有的蛊虫,整个人就已经匍匐在地上。

她本来想帮安倱一把,但是,那边安倱刚刚被冰锥穿破了脏腑,血液疯狂的从身体当中涌出。

医祖一脉,不论修内修外,从小吃下去的药,都是数不胜数的,安倱的血液,对于那些蛊虫来说,有的是致命的毒,但是更多的,还是一味十全大补汤。

羽斯的蛊虫在碰到安倱的血液之后,更加不受控制了。

而此刻的地面,已经变得沟壑纵横,火焰冲天了。

安倱在地上不住的挣扎着,身上的伤口,却在一瞬间,都被冻住了。

虽然刺骨的寒意,让他有些发抖,但是,好在没有了生命危险。

在漫天的火光当中,他看不到对面的盛爻是什么表情,但是,显然盛爻身上的灵力,已经积蓄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而对于灵力的控制,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削减盛爻意识中,被模糊和控制住的记忆的。

安倱动了动嘴,试图和盛爻沟通。

但是还没发出一个声音,他就已经被突然暴涨的藤蔓,缠成了一个巨大的木乃伊。

他身边的羽斯,也是如此,她只来得及再扔出去一只蛊虫,整个人,也就被半吊在了空中。

安倱失血过多,快要晕死过去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死境,能看到睡得正香的龙三了。

然而捆住他的藤蔓,显然不能让他死的那么快,似乎是错觉,他觉得自己受到的伤,正在一点点的恢复。

不过,窒息很快就让他昏死过去了。

在晕倒之前,他听到了两声咆哮。

第一声,来自两个战圈之外的木木。

最开始盛爻莫名其妙跑出来的时候,木木就在旁边警惕着,等到盛爻突然发难,他本来也想冲上来,但是,盛爻几个火球砸过去,他还是出于动物本能,躲避开来。

然而这一退,就不知要退到何处了,盛爻在战圈之外,燃起了一道不灭的火墙,把木木远远地隔在外面。

就在木木试图冲进去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一道,危险的目光。

一只和他体型相仿的血狼,正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他。

这绝对是敌非友,因为,这头血狼,和之前那些攻击墓地不明确,通体洁白的正常生物,显然有着很大区别,从浑身凝固的血浆上,就能看出端倪。

木木和别的野猫抢吃的的时候,从来没打过这么激烈的架。

随着他的一声咆哮,战圈之内,也传来了一声,应和似的吼叫声。

这第二声,却是来自林语了。

羽斯被吊起来之前,扔出去的,不是别的,是用来培养死士的战蛊。

——具体效果和狂战士差不多,但是林语从小是在药和毒里长起来的,正常情况下,对他的作用,不至于让他神志全无。

但是刚刚的林语,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而那只战蛊,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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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疯掉的人,似乎有些少呢

困兽之斗,靠的就是兽类,在崩溃之际的疯狂,羽斯他们,炼蛊也是如此。

看到林语眼中充斥的血色的时候,羽斯终于意识到了,这里为什么,他们一群人,都不能制服盛爻一个人。

“炼蛊啊炼蛊,这里疯掉的人,还是不够多啊。”

缠住羽斯的藤蔓,不想安倱那边,把她全都封了起来,透过藤蔓和藤蔓之间的缝隙,她能看到对面焦灼的战况。

那只战蛊,发挥的作用比任何一次都要好上不少。

林语的战斗力,登时提高了三倍,他的断臂,很快就被自己接好,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了起来。

盛爻对于灵力的掌控,已经臻于炉火纯青,此刻,任何一种存在着的元素,似乎都能被她拿来,作为攻击的手段。

狂风,冰锥,砂石,植物,之前的火球,似乎只是小儿科的手段,而盛爻,竟有些慢慢爱上了这个过程,舞蹈一样,在场中游走。

这些不断变化的攻击手段,如果都落在了实处,林语必然也会变成羽斯和安倱的样子,但他在场中狂奔的速度,是盛爻的两倍不止,而且身法越来越诡异,盛爻几乎只能凭直觉,确定林语的位置。

而林语显然不会给她任何一个机会,他重新捡起了青铜砍刀,抬手在刀刃上,抹下了一道深深的血迹。

这刀刚刚还任凭盛爻驱使,此刻,已经完全归附于林语了。

林语欺身上前,上劈下砍,大开大合,竟是完全不留余地,几乎要制盛爻于死地。

盛爻眼见场上的形式快要扭转,再次提速奔走,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林语却死死黏住了她,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下,两个人胶着起来,林语居然稳稳的占了上风。

盛爻这边左支右绌,已经自顾不暇,自然对于外界火圈的掌控,就一时疏忽了起来。

木木在圈外,拼死一跃,借着渐弱的火势,拖住了血狼的动作。

虽然他身上的毛都被烧掉了不少,那血狼受到的伤害,明显更为严重。

既然已经冲了进来,木木也没了顾虑,直接飞身上前,咬断了血狼的气管。

现在的木木,已经全无之前温顺乖懒的气质,浑身上下都是伤,自己的血混着血狼的,腥臭黏腻,而面貌凶恶。

这一场战斗,似乎逼出了他全部的戾气,他吐掉了嘴里的狼毛,想要到邦妮身边去,却不想,场上此刻灵力最强的一个,既不是邦妮,也不是哈贝,反倒是枝叶盗贼,盛爻同志。

虽然那边和林语的战斗还在胶着当中,看到木木冲了进来,她还是反手一挥,将木木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木木还想咆哮,一出口,就已经是乖顺的苗苗声了。

盛爻这一下子,躲闪不及,被林语生生削掉了半截肩膀,她倒也不觉得疼,纵身一跃,还抽了个空,把木木也吊了起来。

木木作为一只猫,被绑起来的时候,活动的空间,还是挺大的。

看着对面不注意,他一点点逛悠着,把刚刚在地上叼起来的镇魂铃,再次塞给了安倱。

此刻的安倱尚还在昏迷当中,他已经不奢望,自己能醒过来了。

在他的意识当中,盛爻将他重伤之后,倒挂了起来,而自己随后就死在了当场。

不幸的是,这次的死亡,并没能让他借机逃脱。

“这就是死境和现世中间的部分吗?”

安倱自己问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还以为,还能多走两次呢,真没想到,杀了我的人,是你。”

这篇意识当中的黑暗,给了安倱,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需要,却从未能得到的,少有的静思的时光。

但这时光,很快就被茫茫一片当中,出现的细微光亮,所打破了。

被用来困住他们的巨大藤蔓,这时候已经快要脱离盛爻的管辖了,所以她也无暇顾及,在那重重包裹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语眼中的血色,随着盛爻的血喷溅出来,有了些许的抑制,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面对盛爻刁钻的全方位攻击,他只能被动反击。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眼中的血色,变得越来越少,而他给人的感觉,也越来越靠近对面的盛爻。

他们的缠斗,对环境的运用已经达到了极致,然而盛爻对于灵力使用的依赖,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她近战的能力,林语绕了两圈,就把她绊倒在了,她自己挖出来的壕沟上。

反手一刀看了下去,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盛爻,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邦妮他们整备丧尸重重围攻,看到这一幕,连攻击都顾不上了,所有人呆立在当场,几乎不能说话了。

“傻了吗你们?先顾自己!”

哈贝的身体,在这场战斗中,终于缓慢的长大了不少,此刻说话,已经没油了奶声奶气的调子,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了。

而这也意味着,他可以使用自己的法力了,虽然没有很多,但是对于此刻的情况,也是个极大的缓解。

但是这缓解很快就不需要了,没了对手的林语,已经翻身上前,开始在丧尸群中大肆砍杀起来了。

庖丁解牛时,可以目无全牛,而刀刀正中要害,林语解人,同样如此。

那些不明来路的丧尸,确确实实都长了一副人类的面庞,即使把他们当做粽子,下手的时候,老头子他们,还是多少有些顾忌的。

但是此刻的林语,似乎只把这个,当做一场,技术含量不高的游戏。

他刚刚过来没一会的工功夫,战场已经相当干净了。

肉块整整齐齐的,堆叠起来,放在一边,骨头按大小成捆拜访,而头骨,已经被高高的垒起来,像一座诡异的高塔。

林语看上去,似乎和平常一样,面容平静,只是因为这大规模的拆卸,有些疲惫而已。

老头子他们看着此刻的林语,竟然有些害怕了。

方良哆哆嗦嗦的,朝后退去,这次醒过来,要面对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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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悲忸!白骨森林!

战斗暂时停了下来,老头子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已经没有了思考的力气。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想哭,但是整个世界,在那个瞬间,都变得极为遥远了。

就好像是,有另一个自己,从原本的身体当中,抽拖出来,看着自己的动作和行为。

其实只是脑子一时接受不了这样巨大的信息,暂时罢工了,导致他接受和处理信息的能力,变得无限的慢。

真正的悲伤,总是无言的静默,眼泪或者咆哮,是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情绪的。

林语还在疯狂的劈砍着,被他拆分成骨头和肉块的丧尸,是彻底不能再行动或者复活了,然而他们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那座人头塔越来越高,两边森森的白骨,像海一样蔓延开来。

方良怔忡了一会,眼睛不住地就湿了,他想说点什么,但是话还没开口,就堵在了喉咙里,到最后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他实在控制不了,又不知道做些什么。

“盛先生……”

方良想说点什么来安慰,最后却只能用力捏了捏老头子的肩膀,然后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他看着老头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他身上剥离开来了,此刻的老头子,就像是一个僵硬的木偶。

老头子其实并不老,只是盛爻从小喊习惯了,但是现在,他是真的老了,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方良绕了一圈,觉得自己总是还要找点事情做的,他环顾左右,身边只有莫名其妙的哈贝,面如死灰的邦妮,而疯了的林语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在前方搞拆卸。

“啊,不对,安倱他们,还吊着呢……得,得把他们,救下来,救下来。”

方良一深一浅的走了过去,林语的体力简直恐怖,他不知道在前面砍杀了多久,此刻白骨侵吞了地面,让本就沟壑纵横的丛林,变得像一个乱葬岗。

月轮转一周,又重新升上中天,此刻却不再是之前的血红,而是有些浅淡的黄色,一弯窄窄的月牙,像是死神收割灵魂的镰刀。

那株被盛爻控制的植物,此刻已经干枯了下来,藤蔓像是一团破旧的渔网,死死纠缠在一起,却比活着的时候,更加难解。

方良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在地上找了半天,又把背包扔了下来,在地上转了两圈之后,又回到了原点,从包里翻出了一把小刀。

那藤条死掉之后,韧性远胜之前,方良哆哆嗦嗦的,自己的手都快戳烂了,藤条还是没有割断。

反复几次之后,方良恨不能直接把刀戳进自己的胸口,干脆扔了刀,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开始了谩骂。

哈贝趟过白骨的河流,一点点走到方良身边,帮他把木木和两个人放了下来。

接触月光的一刹那,安倱紧紧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摊开手,手里的镇魂铃安安静静的躺着。

“是你吗?猫先生?”

轻轻抚摸了一下木木的头,安倱露出了一个感谢的微笑。

“你们这是,怎么了?”

明明自己昏过去之前,这里还是一场大战,醒来之后,空气中的氛围,就变得无比奇怪。

方良这会已经不哭了,知识与有些烦躁的坐在白骨堆上。

老头子静静在一旁待着,表情很是挣扎,似乎努力的想要哭,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他似乎在地上坐了很久了,白骨已经渐渐淹没了他的小腿,他还浑然不觉。

邦妮整个人静静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受伤的枪已经没有了子弹,却并不放下,也不填子弹,就那么站着。

空气里难免逸散出的血液,还有骨骼的粉末,飘落在她的身上,把她覆盖成了一个有些诡异的雕塑。

“你们的……朋友……ms盛,去了。”

哈贝这时候终于不再是个熊孩子了,似乎所有人的悲伤,让他努力的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他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跟安倱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盛爻。

那是个无比鲜活美好的生命啊,之前还有说有笑,战斗力爆表呢。

“不可能。”

安倱斩钉截铁,打断了哈贝的话。

他并不再反驳什么,轻轻举起了手,摇动了镇魂铃。

在空旷的白骨海洋当中,随着铃铛的震动,似乎每一根骨头,都共振起来,嗡鸣的声音传了很远很远。

剩下不多的树木,对这个声音,已经没有了阻挡的能力,它们像是一根根黑色的断刃,横插在战场深处,表明白骨之下,尚有土地存留。

在昏黄的月色和阴惨的树林中间,一个跳跃的身影,慢慢跳了回来。

“我还没尽兴呢,这么快叫我回来,做什么?”

林语歪着头,瞟了一眼安倱,有些不懈的转过身去,把刀戳在地上,伸出手头在嘴边舔了一圈,有些意犹未尽。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安倱。”

安倱微微颔首,好像从没见过他亲爱的师兄一样。

“真是没劲……我听说,你们教会出来的,玩的东西,花样才多呢,你这是,跟我装禁欲系吗?小师弟?”

林语捏着自己的刘海,对安倱的态度十分无奈,说话的时候,也并不正眼看他,只是不是瞟他一眼,而每个字都咬着牙,把语调挑到天上去,听上去,就好像一条蛇划过皮肤,冰冷黏腻,却不敢动弹。

他甩了甩头,有些过长的刘海斜斜的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他踩着猫步站在了安倱身后,勾住了安倱的脖子。

这时候相对清醒的人,就只剩下了方良一个,他看着林语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时候的林语,和洛朗,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相似。

只是洛朗是故意犯贱,林语身上,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妖邪和狠辣,甚至,浑然天成。

“林,林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方良实在摸不清他身边这些人的脾性了,先是盛爻,然后是林语,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

“你看嘛,这个小哥哥呢,就很有灵性了啊!”

林语松开手,飘到了方良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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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们放过我吧

平日里的林语,都是十分温和,不太爱说话的,不过聊起天来,倒也挺随和的。

可现在,当他站在方良面前的时候,方良居然会觉得,有种失足的压迫感。

从警校毕业也好,跟龙三打拼也罢,方良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他又比林语大上不少,按理说,绝不应该出现,被林语盯着,吓到说不出话的地步。

可这事情,现在就这么发生了。

“二师伯,还真是养了一个怪物出来啊。”

安倱在后面,似乎并没感受到林语身上的异常,反倒是有些讥讽的说了一句。

林语在听到“二师伯”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炸了毛,他转身横起长刀,听到“怪物”,差点直接对着安倱劈了下去。

“别提那个老东西!你才是怪物!”

安倱似乎知道林语的动作一样,提前闪身跳到了一边,动作比之前,都要快上不少。

“哟,没看出来啊,有两下……”

林语咬着牙,把每句话的尾音,都向上挑,像是扔了把螺旋的飞刀过来,身上的动作,却一刻都没停过。

安倱不想再和他纠缠,侧身闪过扑上来的林语,抬手铃铛轻轻震动,林语就不再说话了。

他甚至连个反抗的动作都没能做出来,就乖乖的走了回去。

“治好羽斯。”

安倱给了林语一个大大的白眼,划拉开身边的白骨,清理除了一块空地,坐了下去。

一句话也没有说,低下头,开始检查羽斯身上的伤,清创,缝合,接骨,甚至还帮她恢复了点元气。

很快,羽斯就幽幽醒转过来了。

她张开眼,看到的就是有些木讷的林语,脸色立时变得有些惨白,“林,林语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情况紧急……”

“没关系,你做的没错。”

林语什么也没说,倒是他身后的安倱替他答了话。

羽斯有些奇怪,不过,当她看到林语呆滞的眼神,还有安倱手里的镇魂铃之后,瞬间就了然了。

“安倱大人,您有所精进了?”

她虽然觉得,安倱会直接控制林语,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别人的事情,怎么都轮不到她来过问,只好收了声。

不过看到安倱的状态,也不知道,被吊起来的时候,他究竟发生了什么,看上去,居然比之前强上了不少。

“算是吧,之前,知道了一些东西。”

羽斯点点头,没再多说话,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一堆白骨中间,而远处,还有一片,已经有些发丑了的,肉块的海洋。

“这是怎么了?不是……我的诸神啊!”

羽斯刚要发问,但是想到了林语的状态,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林,林语大人……他……我的错!”

“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他迟早会出事的。这回只是一些丧尸,影响还不是很大,如果……那才是真的罪过。”

安倱一直觉得,林语有必要和他好好聊聊,然而隐患始终都没有解决,林语还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好所有的问题。

“自以为是。”

安倱对于现在的林语,简直不能更加嫌弃,却始终没有什么国际的举动,只是摇了摇镇魂铃,让林语清出了一块地方,坐下了。

方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巫医自古不分家,羽斯却是一清二楚的。

正统的医道,也能操纵巫术,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各地的祭祀,先知,除了羽斯这种修蛊的,多半都是由外修法,以外界的法则,来供养身体,硕果仅存的卦师邦妮,本来是应该由内修灵,以自身反哺外界,医道则沟通二者,内外相合,来除伤治病。

无论是哪种巫,都可以把自己修得的能力,外放用以攻击,或者完成其他的目的,医道,在林语和安倱之前,却始终不能将能力外放,只有走了歪路,修毒才能具备攻击的能力。

但是,安倱和林语,是医道这一脉,最后,也是最成功的两个人。

施凌和斯塔夫,靠着这两个人自身的特异,让他们具备了和其他巫师同样的能力,成为了从未出现过的,真正的巫医。

于是,唯一的卦师和唯二的巫医,邦妮,安倱,林语,成为了世界上最特殊的三个存在。

好在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修炼这件事情上,始终没有多大的兴趣。

之前安倱不管是控制羽斯,还是改变盛爻的记忆,都要靠着各种外界的帮助,还有小技巧,才能实现,而现在,镇魂铃轻轻一摇,对于类似的东西有防御能力的林语,连反抗都没有……

羽斯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安倱大人啊,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啊?”

这话她自然是不敢问的,环视一周之后,发现盛爻并不在。

“对了,盛爻大……”

“闭嘴!别说了!放过我吧!”

羽斯一个“人”字还没说完,旁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邦妮,直接炸开了锅。

她伸出手,对着空气开始推搡,又好像被谁推倒在地,她身上被各种骨头划开了许多口子,却也不管,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朝前跑去。

安倱看到她情况不对,又一次摇动了镇魂铃,这回,却没什么反应了。

如果只是邦妮暴走,直接追上带回来就好了,但是,不幸的是,随着邦妮的暴动,这附近的空间,也开始变得极不稳定。

盛爻之前能控制附近的法则,是靠着体内暗巫的力量,然而这整座森林,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空间,法则也并不完整,盛爻用掉之后,新的法则需要补充。

这个时候,最好的来源,自然是邦妮,而当她不能控制自己,开始随意使用自己的灵力的时候,空间开始了它的反扑。

众人登时经历了一波,比刚才的盛爻,还要猛烈的围攻,而且,全无章法可言。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伤还没好全的木木,他几乎在邦妮开始尖叫的同时,就直接扑到了邦妮的身上,但是邦妮那个时候,正在和空气争吵搏斗,反手把木木推了下去。

“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

邦妮凄惨的哭嚎,传遍了整座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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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崩溃的女巫

邦妮一边慌不择路的狂奔着,一边用力推搡着空气,嘴里还在不停地大叫着,“放过我啊!”

看上去,就好像是中了邪。

众人刚刚从战斗当中停歇下来,又遭逢大变,追她的力气实在没有多少,没一会,就已经被拉开了距离。

唯一还紧紧跟着她的,只剩下了一个,身上的血还没完全凝固的木木。

羽斯醒过来之后,安倱就忘了下达指令,而林语又没有自主意识,木木,就被耽误在了一旁。

邦妮虽然在骨头海当中,跑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身上还收了不少的伤,奔徙的速度,却并没因此减少。

就像多年之后,再次面对当初的梦魇,她的恐惧程度,有增无减。

小时候,是和斯塔夫的一场长谈,把所有关于那场大火的记忆,都埋葬了起来,后来,是安倱一次次的疏导,才让邦妮,有机会,用一种正常人的方式,活成她自己。

刚刚盛爻被林语砍成两段的时候,邦妮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老头子是在极致悲伤下的不知所措,邦妮直接就是不能思考。

盛爻被腰斩的画面,一次次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着,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想法,来产生情绪或者动作了。

方良的哭也好,老头子的叹息也罢,林语被安倱叫回来,治好了羽斯也算上,她全都不知道。

很多时候,她其实是在发呆,等到回过神来,又被惊愕拖进了巨大的漩涡。

她被裹挟着,无处安放自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直到,她再次在耳边听到盛爻的声音。

“我好疼啊,小欢子,怎么办啊?”

“没关系的,不是你杀了我,我不会来找你的,是林语啊……但是,我还是好疼啊……怎么办?”

这个声音出现的那一刹那,邦妮彻底被搅和进了回忆的激流当中。

她看不到盛爻的脸,因为盛爻始终都在被腰斩,但是,她能看到,被砍成两段的盛爻,从地上,爬到她的面前,用手捂住自己身上的血洞,但是怎么都堵不上。

“小欢子,你说怎么办啊?!我好疼啊!血怎么一直在流啊!”

邦妮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但是盛爻后面,跟着的,还有一大批被火烧到焦黑的人影。

“我好热啊!好热啊!疼死我了!”

“那里热了?明明都要冻死了!怎么办啊!为什么这么冷?”

“何欢!你个孽种!你凭什么?!”

“大小姐?放过我们吧……”

这些人影,已经面目模糊了,身形也有些不稳,但是语气,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怨毒,张牙舞爪,想要吞噬掉邦妮。

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在四周看着,并没有上前,到了后来,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到了邦妮身边,推搡,撕扯,甚至动用武器。

当年何家堡里所有死去的人,尚未安息的,都聚集在了此处一样,那些怨灵,疯狂的想要,借着邦妮的身体重生,或者是,淡出的,想让邦妮去死。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邦妮自身的怨念,剩下的小部分,对邦妮而言都不是问题。

而斯塔夫和安倱,帮她控制了所有相关记忆,剩下那部分真正的怨灵,邦妮要么超度,要么打散,却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然而现在不同了,其中有一个,居然是盛爻,而盛爻的死,度已帮你而言,就是她的过错。

“对不起,对不起!”

邦妮不停地道歉,但是道歉,显然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一种东西。

神智打乱之后,那些曾经消散了的声音,如今,卷土重来,邦妮却在时刻,丢盔卸甲。

当年被献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转入轮回,甚至在下一世有了孩子,至今还纠缠不放的这些,多半和邦妮亲缘极近,而灵力有十分高强,作了怨灵,也最不踏实的。

邦妮自小,就对他们十分畏惧,而这么多年惴惴不安,都是活在了他们的阴影之下,如今,再次见到他们,居然一点防抗的能力都没有。

她笑的时候,不会跑,不知道该往哪跑,现在,可以跑,却依然不知道方向。

她只是想远远躲开那些东西,或者,远远躲开盛爻刚刚死去的地方,也不管脚下是些什么,就朝外跑去。

然而她没有注意的是,随着她逃出去的距离的加大,地上白骨的排列方式,却悄然转变了。

林语砍杀的时候,骨头和肉被分的一清二楚,而地上的骨头,也被按照大小一次排开,邦妮越朝前跑,地上的骨头,规律性就越弱,到了最后,居然呈现出了,一个类似法阵的东西。

她一边低声哭着,一边对着身后金穗而来的怨灵们,不断地求饶,他们却并不听,只是不断上前。

当然,走的最快的,离邦妮最近的,还是盛爻。

她甚至伸手碰到了,跌坐在地上的邦妮。

像一条柔软的蛇,她轻轻攀附在邦妮身上,勾住了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耳朵,轻声低语。

“我怎么觉得,你身上,好像有我要的东西呢?”

邦妮颤抖着,没有回话。

“你不说话吗?那我跟你说啊?我好疼,真的好疼啊!”

邦妮抖的更厉害了,哆哆嗦嗦着,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一句话。

“给你,都给你,要什么,拿那去吧!”

盛爻开心的露出了一个笑脸,松开了紧紧勒着帮你脖子的手,转身,朝后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飞快的从身边的一棵树上略过。

她一开始只觉得,有一阵风,从身边略过,不过很快,就是脖子上的一凉。

邦妮的世界里,其他的影子还在,盛爻的身影,却在这个时候,直接倒在了地上。

“苗呜!”

木木低低的叫了一声,从盛爻身上,跳到了对面的一堆白骨上面。

“咔嚓~”

它踩碎了一个头骨,而邦妮眼前的幻影,一下子就少了一半。

木木蹭过去,把用脑袋顶了顶邦妮的手,在邦妮摊开的手掌上舔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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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看见了(福利章)

邦妮头上,大滴大滴的汗,不住的朝下流着,被偶读有些站不直了,可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不疾不徐的,继续着颂唱。

木木字啊一旁焦急的转着圈,又不敢发出太多的噪声,怕影响到邦妮,只能自己烦扰自己。

随着颂唱的进行,整个法阵内,光芒大作,盛爻整个人都漂浮在了半空,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盛爻的每次动作,都是对邦妮的一次严重打击,从指尖开始,她的身上,开始微微渗出血渍来,整个人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而盛爻的身上,开始慢慢腾起一黑一红两道雾气,似乎在抵抗着邦妮的动作。

邦妮微微弓起了背,脚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泥土当中,但眼神,却愈加坚定起来。

可越到最后,盛爻的挣扎,也就越严重,邦妮的眼睛,鼻子,耳朵,都开始慢慢渗血,血液混着汗,成股的,滚落在地上。

邦妮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在声音颤抖之前,她抽出了一把小刀,直接戳进了自己的胸口。

旁边的木木终于发出了一声闷哼,好像被刀戳中的,是他自己一样,离得近了,甚至能看到他眼中微微泛着的泪花。

邦妮被这巨大的疼痛,刺激的又有了精神,她飞速拔出了刀,把刀尖上的血,滴在了上面。

随着血液的渗入,整本书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漂浮在空中,湛蓝色的光华展现,成为了法阵当中,最为强劲的一道力量,终于压过了那一黑一红两道雾气,盛爻缓缓落回了地面,安静了下来。

邦妮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

她刚刚戳出来的伤口,此刻已经愈合了,但是她自己的恢复力,显然远低于她的预期。

看着前面凝固的血块,邦妮第一次,生出了,“还是太弱了”这样的想法。

喘息了好久,她轻轻拍了拍旁边木木的头,把木木和盛爻放在了一起。

木木还有些奇怪,打量着邦妮,不知道她还要做些什么。

“老猫啊,这一次,多谢你了,零食柜子,你可以随便翻了,但是,注意啊,不能多吃,你也看到了,太胖了会出问题的。”

木木听到零食柜子,本能的,就觉得有些开心,但是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知道盛先生为什么要带着你,但是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盛爻身上的封印,我也不知道能封到什么时候。”

木木似乎感觉到了邦妮想做什么,焦急的在地上转着圈,却始终不能走出盛爻身边的范围。

“所以,拜托你们俩,相互照顾了。”

邦妮抓过刚刚流出的心头血,哟西额自嘲的说了一句,“虽然还是太弱了,但是,不能浪费啊,是吧?”

“开!”

她高呼一声,这整片白骨丛林,都跟着震动了一下,连带着外界的人们,都收到了波及。

一直盯着那块水晶碎片的杜磊,是受到影响最大的一个,他整个人被从床上震翻了下来,强烈的红光,几乎是一瞬间,就射穿了他的左眼。

老李冲过来,还以为是地震,刚要把他塞到床底下,就看到了他留着血的左眼。

“大夫!大夫!赶快过来!”

老李着急的喊了出来,不过在这短暂的地震当中,着实是没有人,听凭他的指挥。

杜磊就好像,失去左眼的不是他一样,兴奋的开始大笑起来。

“尤里卡!我终于,看见你了。”

老李对着这个情况,感觉自己毛骨悚然,他顺着杜磊的眼睛看过去,那里却只是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他再回过头,发现杜磊,居然是用那只瞎了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连陈设都没有的地面。

地震很快停了下来,老李扶着杜磊坐在了床上。

“你看见什么了?”

老李问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但是杜磊却并不理他,只是歪过头,用他一直在淌血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空地。

“好久不见。”

“我刚刚听到,这里有人找大夫?”

陈尘拖着他阴沉的调子,推开门走了进来,吱呀的声音,吓得老李跳了起来。

“是,这个送你,帮我止血。”

杜磊伸出手,直接挖下了那只被射穿了的眼睛,丢在了地上。

陈尘嘿嘿笑了起来,就好像一只饿了几个月的黄鼠狼,终于看见了别人家的鸡笼子一样。

他从包里摸出来一只玻璃**子,把那个眼球,装了进去。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啊。这年头,肯这么大方付医药费的人,可真是不多见呢。”

陈尘拿出银针,在杜磊的额头上戳了几下,很快就止住了他眼眶里不断渗出的血。

他拿了一块棉布,吸干了残留额的血渍。

“哎哟哟,对自己可真是狠啊,我喜欢。”

陈尘把手搭在了杜磊的肩膀上,打着转朝下移动着。老李在后面看的不真切,杜磊却也并不制止。

“不过呢,这一下子,可是要忍着点。”

陈尘拿出了一个小罐子,有些不舍的,倒出了一些粉末,敷在了杜磊的伤口上。

“呲~”

粉末刚刚敷上去,就腾起了一层血雾,好像盐酸浇在了大理石上面,久久不能平息。

老李有些看不下去了,杜磊却一如往常。

陈尘收了针,杜磊突然开了口。

“我看见了。”

他用那只空了的眼眶,对着陈尘。

陈尘的手,这时候刚刚离开了杜磊的锁骨,也不知道他用那只空眼眶,究竟看见了什么。

“第一个人,被泡在盐酸罐里。”

杜磊的眼眶,此刻已经完全好了,里面所有的神经,都被切断了,而肉也都坏死掉了,就好像他的脸上,从来没生长过那只眼球一样,没有后患。

还要朝下走的陈尘,突然收了手,有些惊恐的,看着杜磊。

“最后一个人,在火焰里扛着刀。”

“你胡说些什么,要不要我给你治治脑子?”

“中间还有三十个,罐子太小了,装不下。”

陈尘的脸色,变得十分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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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暴走的女巫

陈尘突然抽出一把小刀,朝着杜磊扑了过去。

“他们也在看着你。”

杜磊纹丝不动,静静地,用半边脸,对着陈尘。

陈尘突然收了刀,惊恐的站在原地。

“第一个人,被泡在盐酸罐子里。最后一个人,在火焰里举起了刀。中间还有三十个,罐子太小装不下。竹林是个好地方,白天活人弹琴,晚上死人跳舞。黄昏的时候,开动物园。”

杜磊平时说话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听上去很乖,这时候,却压低了嗓子,把这个奇怪的东西,唱了出来。

那诡异的调子,在小屋里回荡着,每句话的尾音,都有一个奇怪的高调,随即又是低沉,听上去,就好像疯子的呓语。

陈尘浑身颤抖,杜磊的歌,却始终不停下,终于,又一次唱到“在火焰里举起了刀”的时候,陈尘发出了一身尖叫,夺门而出了。

“刀落了下去,劈开了自己,哈,哈哈,哈哈哈……”

杜磊诡异的小调,最后居然加上了花腔,连老李都有些受不了他了。

“怎么了这是?你正常点,吓跑了他就行了。”

杜磊停了下来,用空了的眼眶看着老李。

“不必找了,她走了。”

“谁走了?”

“我看见了。”

杜磊说完之后,手就已经放在了还完好的那只眼睛上,在眼眶周围,不断地打着转。吓得老李,赶忙起身出去了,生怕自己再多坐一会,杜磊就会把剩下的那只眼睛,也一并摘下来。

杜磊抬起手,对着地上的那块水晶碎片,却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歪了歪头,用空眼眶对着无人的地方,“帮我拿一下,好吗?”

那块水晶碎片,慢慢的从地上飘了起来,就像是,真的有人,从地上捡起了那块碎片,然后放到了杜磊手里一样。

“谢谢,我爱你。”

“哈?别闹了,我多直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低下头,用正常的眼睛,看着碎片。

“真是期待我们的相遇呢。”

“我不期待……”

邦妮随口答了一句,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她四处打量了一圈,当初在柔然的时候,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但是怎么算,都算不出究竟是谁,她也就作罢了。

拿出手机,勉强给它接上了一点新号,她打开了店里的监控。

盛爻安静的躺在沙发上,木木气急败坏的,在地上跳了两圈,最后无奈的,爬上了零食架子。

“这只老猫啊……”

邦妮笑笑,关上了手机。

她抬起头,那弯新月,依旧挂在半空,暗淡的光,牵扯着丛林,像是一幅后现代的油画。

“不对啊,他们怎么,还没到?”

邦妮嘀咕着,转身朝后走去。

才走到一半,她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刚刚过来的时候,邦妮的神志不是很清楚,而地上又有一个盛爻的法阵,先入为主的,她就以为,此地只有一个阵法。

然而,这时候转身向后走,才发现,从进到这里开始,她们,就已经身处结界当中了。

“凡,帕,尔!”

邦妮沉下脸来,对着那坚实的屏障,狠狠拍了一掌,空气中,就好像水波流淌一样,划开了许多涟漪,随即,从邦妮手掌拍下的位置开始,咧开了一道道缝隙。

随后,就像是一大块玻璃被敲碎了一样,纷纷扬扬的闪光落下之后,邦妮就看到了,一脸戏谑的,站在对面的凡帕尔。

“我刚刚还在猜,里面的人,要用多久,才能走出来,而我第一个看到的,又会是谁呢。”

凡帕尔和刚刚两次的狼狈,完全不同了,虽然他身上的衣服,紧身到几乎相当于没穿,甚至还故意夸张了他的胸肌,臀大肌和前面的部分,腹肌也能看的十分明显,但是,相比之前,这衣服已经不要更华丽了。

那紧的过分的裤子,用上好的丝绸,完美的拉长了他腿部的比例,而上半身的夜礼服,也一层层堆叠,用灯芯绒和金丝银线,勾勒出了一个鼓足的躯壳。

吸血鬼,通常都有种摄人心魄的美,这种骚包的,更是如此。

“不过,我要承认,出来的人,让我非常不满意。”

“真不好意思,你满意了的话,我可能,就会十分不爽了呢。”

邦妮冷冷看着他,就好像前面摆着的,是一堆木头一样。

倒不是出于立场对立,她平时每天看着的,都是安倱林语这一类的,他们都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只觉得比普通人好看一点,却极为耐看的类型。

而此刻的凡帕尔,就像一个夸张的花**,没有一点灵魂。

“真可惜,我们的爽点不一样,不过,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告诉你,我的爽点在哪哟~只要,你,把我的小公主,还给我。”

凡帕尔挑了挑眉毛,伸出舌头,在嘴边勾了一圈。

回应他的,是邦妮的招牌大火球。

凡帕尔纵身一跳,优雅的好像是在跳舞,轻巧的躲过了,然而还没等他落地,地上突然窜出了两根石笋,差点把他扎了个对穿。

“哎呀呀,优雅一点不好吗?干嘛呀这是?我跟你说,我的爽点,可不在后面!”

凡帕尔翻身落地,在半空中,就被风刃在身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他的脚才一碰到地面,就差点被又一根石笋穿成人干,才要起身,那石笋像是真的笋一样,慢慢开裂,里面窜出了无数小剑,狠狠的朝着凡帕尔射了过去。

“过分了过分了啊!一言不合就开打啊?”

他转身跳到胖阿斌的一棵树下,扶着树,有些微微气喘。

然而他的手,刚刚搭在了树上,就被横空冒出来的藤蔓,给缠了个结实。

“啊!我们爽点,还是一样的嘛!”

被五花大绑的凡帕尔,轻轻粗喘着,那些藤蔓已经快要勒断了他的肋骨,他的眼神,却有些迷离了。

他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大口喘着气,那双妖邪的桃花眼,也一点点红了起来。

邦妮简直没眼看他,一把火甩过去,就想把他烧成一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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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诡斗!女巫VS吸血鬼

邦妮虽然有些颤抖,还是勉力撑着,冷冷盯着凡帕尔。

那团火落在藤蔓上,一点点朝内燃烧,凡帕尔不停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只是那惨叫,听上去,总是有些诡异。

没过多久,凡帕尔却突然停了下来。

“话说,就这么把我弄死了,你不怕,他们会碰到一样的事情吗?”

邦妮奇怪的抬起头,按照正常进度,那些火应该早就把凡帕尔烧死了才对,然而,此刻的他,看上去,不光没有濒死的挣扎,甚至神色如常,还能跟他对话。

凡帕尔轻轻吹了个口哨,旁边的几棵树上,都垂下了一个被藤蔓,缠成蛹一样的东西。

在蛹的旁边,还有几只血狼,垂着头,守在一边。

最上面一圈藤蔓,被咬断之后,就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几个人。

——刚好是刚刚被落在了后面的几个人,一个也不少。

“在你的对手面前,要记得,时刻专心啊!”

凡帕尔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邦妮猛地回头,却发现,一只血狼,已经咬断了凡帕尔身上的藤蔓,而刚刚还被挂在那里焚烧的家伙,居然已经不见了。

感觉事情不妙,邦妮猛地回头就是一拳,却落在了空处。

凡帕尔含着笑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还是太慢了啊。”

他狠狠下砍,手刀快要落在邦妮脖颈上的时候,邦妮猛地下蹲,抬腿后扫,借此避过了凡帕尔的手刀。

那一脚,却一下子踢在了空处,凡帕尔纵身向上跃去,邦妮趁此机会起身后跳,脚还没落在实处,后心却传来了一阵钝痛。

她反手借风力闪开,却因为提气,一口血喷了出来。

本来刚刚那一刀留下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被这么一掌拍下来,差点又要开裂。

然而前面的凡帕尔,此刻却并不放松,几乎一个闪身,就又到了邦妮的身边。

来不及仔细去想,凡帕尔究竟经历了什么,一下子变得恐怖如斯,邦妮翻身跳出,勉强调出灵力,用风刃将周身护住,挡住了再想近身的凡帕尔,得以有了一会喘息的机会。

“哟,很聪明嘛,之前还不见你有这么多攻击手段呢。”

凡帕尔笑语盈盈的站在对面,接过了血狼递上的一小块肉,慢慢咀嚼着。

如果不考虑,他嘴里的肉块,不久之前,还是某个丧尸身上的一部分的话,他此刻的动作,也能算上是优雅了。

可惜联想起之前的种种,此刻站在那的贵族一样的男人,着实诠释了,什么叫做,衣冠禽兽。

邦妮努力的调整着呼吸,肋骨都快要被刚才那一掌打断了,好在凡帕尔并不用毒,她受的也只是外伤。

但她这么多年不精修灵力,全靠他们自行累积,平时找个东西捉个奸倒还游刃有余,这真要用到了正地方,颇有些捉襟见肘了。

凡帕尔似乎并不着急,静静地站在那,“要不我们做个交易也好,省的你死我活的,还要费些力气。”

邦妮冷眼看着他,趁着这点功夫,默默的积蓄力量。

凡帕尔继续眉眼带笑的说着,好像十分真诚一样,“你看呢,我也不是一定要你们死,我只是需要力量,打破这个结界而已。”

“你们要知道,虽然这个结界,是专门为了控制我设置的,但是呢,你们也是不能自由进出的,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打破了这个,大家一块出去,多好啊。”

“出去之后呢?我们正好没有反击的力气,任你处置?”

邦妮冷眼看着他,正想找点什么,来继续拖延时间。

“怎么会呢?出去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啊,我会为你们初拥,我们一起,来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多好啊!”

邦妮突然有种感觉,仿佛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凡帕尔,而是洛朗,他们眼睛里的狂热,几乎如出一辙。

不同在于,洛朗是个野心家,凡帕尔不是,牵着的眼睛里,掺杂了太多东西,而此刻的凡帕尔,眼神纯洁坚定地好像一个孩子,邦妮都有些不忍下手了。

但是转过头去,林语他们还被吊在那里,不省人事,她的那一丝不忍,也就很快消散了。

“是吗?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听上去,还有些美好啊。”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个提议很诱人呢?”仿佛没听见邦妮语气里的嘲讽,凡帕尔继续星星眼看着她。

“我觉得……”邦妮轻轻眯上了眼睛,“你做梦!”

她身侧所有用来防护的风刃,一瞬间倾巢而出,而此刻,地面瞬间开裂,无数石笋疯狂的从地底窜出,越向上的部分越锋利纯粹,顶端几乎是瞬间就凝练出了几柄飞剑,闪着冰寒的光,从四面八方,死死的把凡帕尔包围起来。

纵横开裂的地表之下,岩浆瞬间喷涌而出,灼热的温度,让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摇晃了。

凡帕尔仗着自己身法敏捷,开始的时候,并未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起身慢了一点,身上顿时就多了几个窟窿,而火苗顺势窜了进去,几乎要从内部,把凡帕尔烧了一个对穿。

他飞快处理掉了身上的火苗,纵深在空中,留下了无数残影,直逼此刻正在努力喘着粗气的邦妮。

邦妮虽然被同时动用这么多的灵力,弄得有些力竭,却并不是没有保命的后手。

随着凡帕尔的异动,无数水珠在空中慢慢凝结,附着在凡帕尔身上的时候,就凝成了一道冰墙。

他在空中没留下几个残影,整个人就已经被冻成了一团,落在了地上,不能前行了。

邦妮收了身下的风,落在凡帕尔面前,她反手,从地底攫取了一些银,朝着凡帕尔的冰壳子里,灌了进去。

“真是可惜啊。”凡帕尔发出了一声长叹。

“可惜你的梦碎了?”

“可惜,你给自己挖了个墓,却还不知道。”

凡帕尔大张着嘴,邦妮却没听到任何声音,只是觉得,脑子突然一晕。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和凡帕尔对调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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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对峙!打不破的僵局

“这是我的场,你斗不过我的。”

凡帕尔靠在一只体型很大的血狼身上,轻轻抚摸着那暗红色的毛皮。

他把哈贝放了下来,用小刀,轻轻割开了他的喉咙,扯断了一根血管,拎出来,放在了嘴边。

此刻的哈贝,也不过事宜扼如丝的模样,白白嫩嫩的,看上去十分可人。

不过这个可人,对于凡帕尔来说,就只是“好吃”而已。

他虽然还昏迷着,但是感受却是一点不少,凡帕尔的动作,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疼痛,他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多亏了这个家伙现在长得还可以,要不然,早把他剁成馅了。”

他恶狠狠的瞟了一眼哈贝,然后转过了头。

“好了,告诉我,你把我的女孩,送到哪去了?我在这感受不到她。”

“什么你的女孩?”

邦妮在自己做出来的冰壳子里,努力的挣扎着,却根本不能动弹,而她刚刚恢复的灵力,明明还在,却根本不能施展半分。

“就是刚刚,被你送走的那个,别跟我装傻,除了现在这个,剩下的,你要我都可以给你,只要把她还回来。”

“随便更改别人的记忆,就能把别人当成是你的?哪门子的逻辑?”

邦妮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凡帕尔却并不在意。

“我们之间的故事,要说的话,可就长了。她和你的相遇,我也是知道的,不过嘛,在那之前的故事,你又知道多少?”

“她费了多大的劲,才从那里,走回来,你知道吗?!”

把哈贝扔在了一边,凡帕尔的眼睛突然睁大,狠狠地盯着邦妮。

“我只要她一个,这就够了。”

凡帕尔突然窜了过来,把手戳在了邦妮的头上,“在哪,在哪,她在哪!?”

他试图侵入邦妮的记忆,却忘了,手底下的,是当今仅存的卦师。

在他接触邦妮大脑的一瞬间,海量的信息一瞬间涌了过去,差点直接把他的脑子撑爆。

在被信息淹没之前,凡帕尔努力的找到了方向,几乎要接触邦妮真正的记忆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了一阵钝痛,然后他就被弹飞了出去。

落地之前,他的身体还在不断地抽搐着,本来及其服帖的头发,也一下子炸开了花。

“啊,不好意思,我受到刺激的时候,神经放电比较多。”

看着地上的凡帕尔,邦妮有些得意的吐了吐舌头,趁着这一会失控,挣脱了那个冰壳。

还不待她有下一步的动作,凡帕尔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个藤蔓瞬间冲了过来,把邦妮钉在了附近的一棵树上。

如果还是之前的邦妮,这一下子被戳了个对穿,肯定是活不下去了,好在,随着她对灵力的控制,恢复能力,也在一点点增强着。

“这是我的场,你不可能逃出去的,还不明白吗?”

凡帕尔气急败坏的对着她大喊着。

“她在那个教堂里,等了我几百年,出来的时候,我却已经不是我了!”

“我那么努力的,再一次变成现在的样子,就是为了,能找到她。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

此刻的凡帕尔,已经快要哭了出来,但他近乎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邦妮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此刻清醒的,是安倱,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想起,之前盛爻记忆里的那段空白缺失。

但是邦妮不知道,她所了解的盛爻,就是那个三五岁被老头子捡到,结果被粽子咬了一口,送到北城天街的小姐姐,和凡帕尔嘴里的那些,似乎毫无关联。

“不想死的话,直接把她还回来。”

似乎被勾起了一股浓重的悲伤,凡帕尔的这句话,声音低低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他颓丧的靠在后面,不再言语了。

邦妮的血,顺着藤蔓一点点滴在了地上。

此刻的她,即使想说话,也没有多少力气了。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靠吟唱,解开自己当前的困境。

“不用折腾了,你出不去的。”

凡帕尔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声音低低的,似乎是在跟自己说话。

“这个地方,已经是我的场了。”

“其实要不是你叫来了那些雪狼,我应该醒不过来的。”

“那家伙也是犯傻,外面的雪狼我都能吞噬,何况里面的假东西。”

“他帮我造了一个笼子,我倒是找到了一种办法,控制了这里的一切,谁知道,我正想和她分享成果的时候,你就来了。”

凡帕尔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负面的邦妮一直没有什么反应,让他十分不爽。

他刚刚抬起头,却看到对面的邦妮,还在锲而不舍的,颂唱着咒语。

轻哼了一声,凡帕尔抬起手,“收。”

邦妮弱如蚊子的声音,一点都发不出来了。

“直接说话吧,她在哪?不管你是外家还是内家,只要是想调用法则,在这,都是不可能的。”

轻轻仰起头,颇有些自豪的,凡帕尔又一次拽过了哈贝。

“这个家伙蠢到在地下放了这么多尸体,对我来说,可是十足的补药。他应该怎么都想不到,我会从内部,掌控整个结界吧?”

邦妮这个时候,已经快要昏死过去了,可她身上的伤,还有失去的血液,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方式,在不断修复着,她整个人,也就在昏死和清醒之间徘徊着。

不多的几秒清醒,她觉得,以后一定要控制好安倱在死境和人世的次数,这生死之间的纠结,实在太难受了。

听到凡帕尔颇为自豪的宣誓,邦妮突然灵光一闪。

虽然还是不清楚,为什么凡帕尔对于盛爻,有这么强烈的执念,但是她终于明白了凡帕尔实力大增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只存在没有错误的程序,却不存在正确的程序。”

她突然想起了还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说过的一句话。

抬起头看着凡帕尔,邦妮露出了一个猫一样的笑容,“结界也是这样的,总能找到,让它崩溃的点!”

她眼睛里的光,让凡帕尔,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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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逐渐扩散的黑雾

虽然对面的邦妮,在某个瞬间,给了凡帕尔一丝危险的气息,但他很快,又一次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虽然接触不多,邦妮也敏锐的发现了,此刻的凡帕尔,整个人清醒的时候很少。

他一会哭着,对邦妮苦苦哀求,一会目光狠厉的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但很快,他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嘀咕着自己的事情。

邦妮甚至不清楚,究竟在凡帕尔的世界里,他和盛爻有过怎样的纠葛。

在凡帕尔把刀伸向林与之前,她甚至有过一丝妥协,她很想听听,究竟凡帕尔经历了些什么,才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可惜,凡帕尔没给她这个机会。

人总是要在某个时候学会妥协吧,邦妮想。

虽然已经快要昏死过去了,但是她身上残存的灵力,还在持之以恒的,努力修复着她的身体。

努力动了动脖子,她低下了头,看见了地上那个盛爻画了一半的法阵。

随着她目光的移动,那法阵已经悄然换了方向。

对面的凡帕尔,这个时候,已经讲完了,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故事。

他举起了刀子,正在纠结,该从哪一个先下手。

就听到了身后,邦妮速度很快,却依旧郑重的一段话。

“深埋在底下的亡魂啊,我如今,以你们的骨肉作为献祭,换取挣脱枷锁的力量,醒来吧,沉睡的魂灵!”

从法阵的正中开始,一股黑色的雾气,一下子涌了出来。

地上莹白的骨块,一下子仿佛有了生命一样,不停的上下颠簸着。

而随着它们的震动,整座丛林,都开始颠簸了起来。

那阵雾气第一个腾在了邦妮四周,穿透她胸口的那根藤蔓,几乎是一下子变成了齑粉。

邦妮眼角上挑,冷冷的看着凡帕尔。

那些黑色的雾气,就好像有生命的触手一样,从四面八方,狠狠把他包围了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当前的局势,就发生了翻转。

黑雾过后,凡帕尔身边被捆的跟粽子一样的几个人,立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邦妮的身后。

“不,不可能,这里是我的场,这是我的!”

凡帕尔第一次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恐,他连连摆手,那黑雾却无孔不入,把他团囤围住。

邦妮站在法阵的中央,那些黑雾像是牵牛花的枝叶一样,从她的小腿缠绕上去,在她的背后,像一对翅膀一样大张开来。

而整座丛林当中,本来就已经十分脆弱的结界,这时候,一下子出现了无数裂缝,像是龟裂额瓷器,一点点破碎开来。

凡帕尔一边对抗着那些黑雾,一边很努力的,想要控制着刚刚他还能掌握的一切。

然而此刻,不管是血狼,还是法则,似乎都已经弃他而去了。

“你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

他在对边不断地叫着嚣,气势倒是比这边的邦妮还要强上几分。

邦妮有些无奈的垂下了头,“听说过吗?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你的能力再强,说到底,也还是黑魔法,只要用,比你强的黑魔法就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本来应该配上一个“老娘天下第一”的表情,然后狠狠的踩暴凡帕尔的狗头。

可惜并没有,她只是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钏,脸上浮现出了一股近乎绝望的悲伤。

随着那些黑雾的涌现,改变了的,已经不止此刻的局势了。

最先受到波及的,就是小屋里,一直抱着那块水晶碎片不放手的,杜磊。

他手上的那块水晶碎片,彻底化为了虚无。

一些黑雾溢出来,差点将他一并腐蚀掉。

他看着自己像是被硫酸泼过的手,倒是笑的十分开心。

“我们,很快就要相见了呢。”

他从自己的袍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子,在黑雾消散之前,装了一些进去,随后封住了小小的**口。

“李先生?我们走吧,在这不会有结果的。”

老李对于这种意见,一向是当做耳旁风的,并不想去理会这个疯的有些彻底的家伙。

杜磊却不以为然,“我们可以走了。”

老李抬起头,不巧正撞上了杜磊那只还完好的眼睛,一只瞳孔里,映出了他的两只眼睛。

“通知下去,收拾收拾,直接回去。”

“到南城的蝶语等着。”

杜磊在旁边说了一句,老李就对着下面,又说了一遍。

“去南城,蝶语。”

做完这一切之后,杜磊就静静坐在了一边,不再说话了,老李则开始收拾东西。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居然完全以为,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并没意识到,杜磊似乎控制了他的行动。

隔壁的小屋里,陈尘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拄着拐杖,慢慢挪了出来。

“哟,不是准备守株待兔吗?怎么,这就要走了?”

老李没有回应他,不疾不徐的收拾着东西,看不出离开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

“他们跟着你呢。”

“有人要死了。”

对于杜磊,陈尘只觉得邪性,那些诡异的话,也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晦气,便走了回去。

“我的耐心,可是比你们都要强啊。”

老李就好像没听见他一样,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叮”的一声,有一条新的短信传了进来,他却并没有去翻看。

而就在另外一边,他们的目的地,木木已经挺过了最开始的焦躁。

得到了特许的他,完全没意识到作为一只老猫,东西吃多了,会造成严重的身体问题,此刻,他正抱着一堆的零食,吃得开心。

盛爻从回来,就一直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睡得十分安详。

在翻开零食柜子之前,木木还专门叼了几块各种水晶,摆在了她的周围,似乎是想限制她的行动。

木木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不久前,那些水晶,已经慢慢枯萎了,其中的一些,甚至变成了粉末。

在最后一块水晶也失去了光泽之后,一股淡淡的黑雾,慢慢从中腾了起来。

黑暗之中,盛爻,慢慢张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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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下雨天,是和骷髅跳舞的好日子

随着老李他们大队人马的回撤,荒凉了许久的嘉怡广告公司,一下子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小石头坐在平日里,老李习惯了坐的那张椅子上,静静地把玩着手里的手机。

“真是期待呢,回来之后,见到我,你们会是一个怎么样的表情呢?”

他不时解开锁屏,看看上面,究竟有没有老李的回信。

可惜,整个屏幕始终静悄悄的,上面只有他发过去的信息,孤零零的躺着,却不见任何的回音。

“我已经在你们嘉怡的总部了,真是期待和你的见面呢。石。”

他已经把自己的短信,看了不下二十遍,对面却静悄悄的,这种一拳打在了空处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怎么?信号不好吗?”

他自我解释着,准备再发一条过去,这时候,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三秒之后,声音停了,又隔了两秒,铃声再一次响起。

他这才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石老大,刚刚收到消息,姓李的他们,已经准备往回走了。”

小石头的嘴角,轻轻翘了起来,果然等不及了,他心想。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吗?”电话里,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还有,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是蝶语。”

“蝶语?”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急促,似乎暴露了很多情绪,于是静静朝后,靠在了椅背上,换回了刚刚平静的声音。

“哪个蝶语?”

“何主任……不是,那个烦人的女巫的店。”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盯着。”

电话里的他,依然淡漠而且冷静,但是刚刚把手里的电话放下,他就狠狠的,把手机甩了出去。

似乎并不解气,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却被椅子带着,撞到了后面的墙上。

老李在装修办公室的时候,装了一个大大的酒柜,里面摆着的都是上个月产的玻璃**,贴着上个世纪的标签,里面装着的,倒是货真价实的,酸了的葡萄汁。

这一撞,整个玻璃柜子都倒了下来,连带着里面的**子,碎片和汁水,浇了小石头一身。

他强忍着,却还是爆发出了一声咆哮。

门外候着的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敲敲门问需不需要帮助,就听见门后,传来了一声更大声的咆哮——

“滚!!”

这声咆哮,通过层层线路,传到了南城边缘的一座教堂里,正在泡澡的洛朗耳朵里。

他轻哼了一下,弹了弹屏幕,“现在知道了吧?不是谁都能,把椅子坐的安稳的。”

关了屏幕,两个使女帮他擦干了水,他挥挥手退散了她们,随意披了件睡袍,就靠在了沙发上。

和平日盛装的他完全不同,他此刻,甚至连自己脸上的皱纹都不再掩饰了,长发黑白混杂着,却也并不收拾。

尽管看上去,确实是呈现了些许老态,却比平日的他,看上去清爽了不少。

他轻轻摇了摇铃铛,对进来的新管家说,“吩咐下去,大家最近可以放假了。”

说完,便拿了本,自己去研究了。

管家出门的时候,门外是刚刚哪两个使女,正在低声讨论着性情大变的洛朗。

听见这个,管家飞快的关上了门,并且捂住了她们的嘴,生怕里面一榔头甩出来,结果了两个人。

然而洛朗从始至终都是十分平静的,就好像,从来没有听见什么一样。

这么看上去,倒是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雨也确实是下了起来,就在老李他们正准备撤离的时候。

整座雨林,一下子拜托了那种燥热的氛围,变得阴冷潮湿起来,道路也变得极为泥泞了。

但是老李他们的队伍,却丝毫没有收到阻碍一样,继续一言不发的朝前方行进着。

杜磊脚不沾地的跟着他们,就像一个刚挖出来的大粽子,老李看着虽然瘆得慌,但是更不想和他说话,也就随他去了。

“我喜欢雨天。”

杜磊冷不防在老李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吓得老李浑身一哆嗦。

他正要答话,杜磊就自己把下一句说完了。

“下雨天,是和骷髅跳舞的好日子。”

老李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还沾着泥的头骨。

虽然下斗的时候,什么都见过,被来了这么一下,他还是想杀人。

不过想想最近杜磊的邪性,他还是收敛了,默不作声的,继续朝前走着。

而就在他们离开的地方,有无数的骨架,正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慢慢的浮现了真容。

如果不是他们还靠着变成骷髅之前的联系,按照一个个人的形状排列着,这场面,倒是有些像刚刚的白骨森林了。

好在,那片强迫症天堂的森林,已经在邦妮的黑雾之下,一点点溶解了。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金字塔。

可当黑雾散去,整个结界彻底崩溃之后,众人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又一次出现在了,最开始的时候,汇聚星光的那个大厅之中。

“所以,我们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

随着凡帕尔的被制服,其他人也恢复了意识,安倱看着四周的环境,有些疑惑地看着邦妮。

“那个结界,最开始的设定,就是出入口只有一个,出来的条件也只有一个。”

哈贝的声音从一个角落传来,声音舒朗沉静,他们转头去看,此刻的他终于不再是一个粉嫩的正太了,已经到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期。

“之前无处可躲,强行进去,把结界削弱了很多,要不然……”

“还要谢谢,何欢台下。帮我们解决了这个祸患。”

他深施一礼,指了指身边被捆住的凡帕尔。

邦妮本来还想跟哈贝算账,现在一肚子的火气,却也发不出来了,只好还了个礼,转身,踢了凡帕尔两脚。

“那现在,他怎么处理?”

她开口,声音十分疲惫,却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了。

“最后借用一点……刚才的力量,就可以彻底封印了,就像你说的,每种东西,都要用对应的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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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封印,贼不走空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邦妮突然理解了当年林语的心情。

就是别人提到陈尘的时候,没有用“你师叔”三个字,这种心情。

哈贝没有提到黑魔法,对于邦妮来说,简直犹如特赦,她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松懈了下来,神色中的疲惫,却更加浓重了。

安倱看着她,从刚才就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此刻邦妮的戒备松了下来,他这才发现,邦妮的双眼上,似乎结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霜。

从前的邦妮,只是偶尔会流露出寡淡的神色,更多的时候,还是十分欢实的。

可现在的她,却比从前,加上了一层更深的戒备,甚至,决绝。

安倱有些无奈了,这可能是他行医历史上,最大的黑点了。

“对了,盛先生,爻爻她没事,我刚刚把她送回蝶语了。”

“之前,是我的疏忽了,以后不会了,回去之后,我会找到彻底解决那些东西的办法。”

——我的问题,不能再困扰你们了。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执意要自己去做点什么的话,他们反而会更加困扰。

老头子整个人一瞬间都活了过来,脸上瞬间像是点亮了一盏灯,他大睁着双眼,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再说一遍?爻爻她……?”

他紧急捂着自己的肚子,里面正一阵阵的绞痛着,太过激动的心情,已经彻底扰乱了他的各种激素,这把老骨头,几乎快要散架了。

“您自己看吧。”

邦妮把手机递过去,宠物监控上,木木正在吃零食,而盛爻静静躺在那,胸口在微微的起伏,明显是个活人。

老头子这一瞬间,突然觉得,手里薄薄的这一小块板子,居然重的几乎要拿不动了。

他一遍遍看着上面的景象,把视频放到最大,确认了盛爻真的在呼吸,泪水不受控制的,从脸上奔涌而下。

方良和羽斯,听到了这个消息,都兴奋的聚拢了过来,虽然不能吧手机从老头子的手里拿走,但是过来确认一下,还是安心的。

老头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之前的尸玉,感受着上面的温度,整个人,都踏实了不少。

邦妮看着站在一旁的安倱,“你?不去看看?”

“之前的时候,死境没有开,我知道,她没事的,而且,我相信你。”

邦妮疲惫的笑了笑,算是感谢了,“过来把这个东西抬一下,直接封印了算了。”

哈贝感激的抱了抱拳,跟安倱一起,抬起了凡帕尔。

“你不是个祭祀吗?直接做个法就好了啊。”

“我……受了伤。”

哈贝的眼神一沉,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讨论。

邦妮现在整个人都吊着一口气,估计有张床整个人就能昏过去,但是睡是估计睡不着的,而这种状态,才是最为崩溃的,于是这三个人,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大厅的背后,他们转了一圈回来,大家虽然靠在地上休息,却始终都保持着戒备。

饶是如此,他们脸上的疲劳,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都处理好了吗?”

安倱开口问道,邦妮轻轻点了头,就不再说话了。

一下子,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本来尘埃落定,是应该立刻离开的,可是盛爻不在,大家突然不知道,该听谁的了,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如何。

而且,他们似乎都觉得,还少了什么事情没有做一样。

哈贝细细打量了一圈,好像明白了什么,跟邦妮客套了两句,手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就离开了。

哈贝怎么说,都算是这金字塔的半个守护者,他一离开,大家的拘束,一下子少了很多。

“这个地方,你们都搜过了吗?”

老头子开口,看向先来的众人。

虽然着急回去看看盛爻的情况,但是贼不走空,来都来了,怎么都要带点东西回去。

“还没有,来的时候,只注意找人了,后来那家伙出来了,就开始折腾起来了。”

安倱听见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些兴奋地看了过去。

“上面几层都是用来祭祀和封印的,主要的墓室和陪葬品,应该还在下面一层,我们来的时候,始终都在上面打转,要不然,下去看看?”

虽然只出来了两次,邦妮其实对于财宝并没有任何兴趣,只是这一次出来,需要解开的谜团实在太多了,她迫切的想得到一个答案。

而且,既然原本的在外面,被哈贝的族人守护者,那么很有可能,另外一本,也在这里。

聚在这里的人,似乎对探险都有种天然的兴趣,简单收拾了一下,他们就继续向着金字塔的下层前进了。

凡帕尔被封印之后,哈贝就放开了对于金字塔内的许多限制,这里的危险系数,一下子变得低了很多,众人一路上,几乎没碰到什么阻碍。

走着走着,安倱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邦妮,“那个,之前在结界里,你找没找到龙三的饲主?”

邦妮摇了摇头,“我也很奇怪,最后破开结界的时候,整个结界里,除了我们,就只剩下了凡帕尔,洛朗他们,似乎已经跑了。”

“不是说控制住凡帕尔才能离开吗?”

“其实那个结界,根本没设置出口。他们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是想找到一种永远关住凡帕尔的办法,又怕他的力量大到足以破开结界,这才把那些雪狼放进去加以制衡。”

邦妮轻轻拢了拢头发,她已经累到不太想说话了。

“结果凡帕尔居然控制了整个结界,虽然力量还是不够用,但如果当时真的吸收了我们几个,他大概也可以逃出来吧。洛朗他们,应该是取了巧,或者有什么力量足够大的法器,这才破开了结界。”

“教会里这么多年,还是存了些东西的。”安倱轻叹一声,“他们走的时候,大概把龙三的饲主也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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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好意思你谁啊?

邦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龙三也好,盛爻也好,不管最初的目的如何,现在,似乎都是她把他们,卷入了这个巨大的漩涡当中。

而现在,他们都还在沉睡当中,而这些沉睡的人,却留下了无数的谜团。

凡帕尔关于盛爻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龙三在方良被困之后,究竟作了些什么,他最后,又是怎么和洛朗产生的联系,还有他和方良究竟为什么来到这里,又在这座金字塔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不得而知,唯一醒着的方良,此刻虽然有无数的话想要倾诉,涉及到来这座金字塔的目的,还有经历的时候,却全都打着哈哈一笑带过了。

邦妮抬手,想要算出前因后果,却只能看见一团迷雾。

她长叹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钏,上面檀木的香气,渐渐安定了她的心神。

安倱转过头来,“怎么了?不是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

她突然停了下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之前,你在爻爻的记忆里,看没看到过她在遇到盛先生之前的事情?”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两个名字,都用手势来代替,这种时候,她不想再勾起老头子的伤心事了。

“算是……看到过一些吧,你指什么?”

安倱想起之前,盛爻关于教会,还有那个计划的记忆,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刚刚凡帕尔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我也没听懂多少,但是他提到了一个教堂,还有什么沉睡了很久……爻爻从来没提过,在遇到盛先生之前的事情。”

皱起了眉头,邦妮努力的回忆着,刚才凡帕尔的疯话。

“之前她的记忆很混乱,我也不能确定哪些是真的,不过,确实有一个教堂。”

安倱一下子就想起了,盛爻晃了几天之后,找到的那个充满了机关的教堂。

“你别告诉我……她……”

邦妮轻轻拍了拍他,“想什么呢,她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这么多年了,我们又不傻。”

“不过,她去那干什么?”

安倱想了想,“这么说吧,她之前生活的地方,不是很友善,她就逃了出来,去那个教堂,找了些东西,然后就走了。”

“盛先生捡到她的时候,她不是才三岁吗?三岁就能离家出走了?”

邦妮累到面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极度震惊的表情,她转过头,想看看安倱是不是在讲笑话。

事实告诉我们,走路还是要专心的,邦妮这一回头,没看见前面的路,直接就撞在了墙上。

安倱笑着看她揉了揉脑袋,跳着脚,气鼓鼓的朝左拐了过去。

两个人说着悄悄话,又害怕老头子停了多心,便和前面的队伍落下了距离,反正邦妮能掐会算,怎么都走不丢的。

安倱在邦妮身旁,摊开了手,“我也不知道啊,当时看着她一个人横穿了整个欧亚大陆,你知道我的震惊吗?”

安倱的忘了之前自己隐去的,关于计划的细节,这在邦妮那听上去,简直更像天方夜谭了。

“行了行了,等回去之后,找一找那个教堂的资料得了。你这越说越悬,到底是她真的记忆啊,还是当时她已经被……弄乱了记忆,东拼西凑出来这么一段,让你撞上了?”

邦妮说这话,两个人又一次朝左拐了弯,这座金字塔看上去不大,里面弯弯绕绕的路,却有不少。

安倱所有看了看,有些奇怪,但还是跟了上去。

“其实当时的情况很奇怪,我是我给她构造的记忆里,看到的这一切。”

“简单的说,我设置了一个情景,里面的我类似一个人工智能,而里面的盛爻,是潜意识深处的盛爻。”

“一般情况下,这种潜意识表现出来的记忆,相对于平时我们能记住的记忆,可靠性会高上很多。”

“我们正常情况下的记忆,都经过一定程度上的修正,而在潜意识当中,这些修正的掩饰程度,还有因果线的错乱,会被无限放大,从而更好识别。”

邦妮久病成医,对这些多少有些了解,她点了点头,示意安倱继续说下去。

安倱伸手,把她再一次从墙上拽了下来。

这次的路只有一个转角,他们便继续向右走去。

“你对墙,哪来这么深的执念?”安倱调笑到。

“才没有呢……所以盛爻那段,自己离家出走的记忆,是真的?”邦妮轻轻锤了他的肩膀一下,继续问道。

“基本上吧,大体的因果线都是清楚的,只是其中有些部分很模糊,要么是她忘了,要么就是她有刻意的掩饰。醒过来之后,我问过她,但是表征上,她对整段记忆全无印象”

这段路很短,转角却很多,而且全是单向的,前面的几个人,就这么把他们远远地落下了,实在有些奇怪。

但是邦妮本身步子就拖得很慢,也没多想,一心扑在了凡帕尔的那些疯话上,不知不觉,又转了两个弯。

最后这段甬道,已经长的看不到尽头了,只有远处,一盏熹微的灯光,浮现了出来。

“好了,聊了这么多,还是没弄清楚,盛爻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呢?或者说,你要不要,把你和盛爻的故事,全都给我讲一遍?”

邦妮停了下来,靠在墙上,像只慵懒却戒备森严的猫儿,冷眼看着安倱。

“我安倱啊……还能是谁?我跟盛爻……就那些故事呗。”

“安倱一个学了这么多年心理学的人,逻辑和方向感,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邦妮耸耸肩,指着前面的路。

“那你说,我们这条路走到底,是不是需要,再向左拐个弯?”

“什么意……”安倱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不可能!再向左拐一个弯,我们就走回去了!”

他转过头,对上了邦妮冷冷的眼睛。

“我们什么时候绕进来的?他们人呢?”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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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走不完的长路

“什么我是谁?我是安倱啊!”

安倱的脸上,飞速的闪过了一丝慌乱,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是你先问我盛爻的记忆的,如果假定,现在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把我们两个带了出来,并且在这绕圈子的话,那个人也应该是你,不是我。”

“如果现在有一块巧克力,是薄荷味的,而我跟爻爻,刚好都很想吃这块巧克力,你说,我们两个应该怎么办呢?”

邦妮冷冷的看着他,或许是极度的疲惫,她的目光看上去,居然带上了三分凶狠。

“应该是……分着吃?”

话音还没落下,他整个人,就已经被熊熊的火烧成了一堆灰烬。

空气和总没有血腥味,邦妮知道,这次对了。

“我不喜欢薄荷,如果正常情况下,我是不会吃的。”

她抬手,敲碎了前面的一堵墙,径直朝前面走了回去。

这堵墙的尽头,哈贝还在原地,正跟安倱,一起把凡帕尔抬过那个大厅。

“你不是个祭祀吗?还用人帮忙?”

安倱抬起凡帕尔,十分轻松的样子,转过头去问哈贝。

“台下还是卦师呢,你见她每天靠着灵力过日子吗?”

哈贝向邦妮示意,邦妮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

他们又一次沉默的走过了那片墓道,邦妮出手,封住了凡帕尔。

回来之后,哈贝行了礼表示感谢,转身要走,邦妮却突然拉住了他。

“我们留在这,也没什么事,是吧?不然一起回去吧。”

“我伤的实在有些严重,能把我自己传送回去,已经很好了,要一起走的话,我们就只能从门那走了。”

老头子似乎想说些什么,皱了皱眉,还是停了下来。

哈贝对这里的地形最熟,在前面带着众人,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大家一下子都变得很沉默,邦妮静静地跟在队伍中,垂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个人。

悠长的走廊里,只有长明灯,摇曳着阴惨的火光。

之前的一番争斗,让邦妮有些神思恍惚,一个没注意,她的脚下,被狠狠绊了一下,差点整个人趴在了地下。

好在她还算灵敏,一个趔趄之后,整个人重新稳稳站在了地上。

不过她抬起头的时候,前面的几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邦妮抬起手,轻轻燃起了一团火,她斜斜看了一眼刚刚,把她绊倒的地方,直接把那团火狠狠砸了出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十分平静的样子。

“你在这干什么呢?一回头你就不见了。”

身后传来了安倱带着笑的声音,邦妮猛地把头甩了回去。

“刚哈贝还说,只有你才能封住那个家伙,我们赶紧回去吧。”

邦妮抬手,想算清前因后果,怎么看,无论前后,却都是一片迷雾。

“等一下,如果现在只有一个包子,而我和盛爻都快要饿死了,你说,我们两个,应该怎么分?”

安倱本来想把她带回那个大厅,听到这个问题,慢慢转过了头,脸上的笑更加浓郁了,“怎么了?神经了?饿死你你都不吃包子。”

邦妮低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方良还在沉睡的时候,曾经给他们送过来了一个假的方良,但是那个方良,就好像一个大型的人工智能,根本没办法判断语义当中的模糊性,这才让安倱,发现了那个冒牌货的漏洞。

但是按照这个逻辑,现在的这个安倱,很明显是真的。

“不存在没有漏洞的咒语。”

这是何家所有经典上,都会明确标在卷首的一句话,邦妮冷眼看着前面的安倱,带着她走回了之前的大厅,渐渐沉下了心,冷眼等着一切的发生。

“台下之前还没把这个地方翻遍吗?”

哈贝依然是之前儒雅的少年模样,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羽斯,你一起过来吧,我需要帮助。”

羽斯闻言站了起来,静静跟上了这个三人小队。

“对了,你之前说避难,才去寻求帮助,那你们又是怎么跑到这的?”

“秘密啊,盛先生不让我说。”

“那你们又是怎么漂洋过海把木木带过来的?”

“出来的太匆忙,他非要跟着,就跟过来了。”

“你们怎么出的蝶语?”

“我的天,不要一直是这个语气好吗?你要吓死我了。”

“你不是出来的太匆忙,木木就跟着过来了吗?那你们是怎么出的蝶语?”

“就正常往外走啊。”

话音未落,邦妮直接挖出了她的心脏,随手扔在了一旁,就朝着另外一边的出口走了过去。

哈贝停在了原地,好像突然卡住了一样,安倱却跟了上来,“你,你,你刚才干了什么?!”

不敢确定眼前的安倱究竟是真是假,邦妮也不敢答话,径直抄小路上了金字塔顶。

如果这是谁设下的阵法,那么在阵法笼罩不到的地方,一定存在着一个边界,能明显区分出此地与彼地,就好像3d游戏里,地图边界的空白一样。

邦妮已经没有太多心情跟背后那个人玩下去了,她迫切想知道,其他人到底有没有事。

然而等她站在了金字塔的塔顶,半弯残月依旧好好地挂在天山,她极尽所能探测到的世界,和真实世界一般无二,她有些颓然的蹲在了地上。

“坚持一下,之前你不是说,方良被困住的地方,就在第三层吗?”

邦妮抬头,一下子撞进了林语湖水一样的眼睛,这个时候,她突然很想扎进去,就此不再回头了。

“不对,之前的林语……这个应该也是假的。”

“早就叫你别出来,现在扛不住了,我们是等是不等?”

盛爻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本意应该是关心,只是话一出口,就变得无比的刺人。

邦妮好像刚刚从林语那吃了块糖,这一回头,嘴里却酸的要命,从嘴开始,连带着鼻子和眼角,都酸疼酸疼的,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时间反正还没到,等一下,也没关系的。”

“龙三?你怎么会在这?”

邦妮身后,突然传来了安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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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终于找到组织了?

邦妮有些崩溃了,她本来觉得,这个循环,找到出口跳出去,就天下太平了。

像是之前,思维不会拐弯的假安倱,还有因果线有问题的羽斯。

这些出现在循环里的人,都只是本人思想某个片段的投影,剩下的部分都只能符合逻辑,判断问题的时候,也只有是否两个选项。

可现在从她背后上来的安倱,却是上一次的循环,遗留下来的。

“何欢,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把盛爻送回去了吗?还有,龙三他……”

“我不知道,先这样吧。”

邦妮拢了拢头发,干脆跟他们走了下去。

盛爻她们好像并没注意到邦妮的异常,只是提醒了这两个人不要掉队,就继续走了下去。

“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邦妮有些恍惚,她甚至觉得,好像这就是他们刚刚走到雨林那几天一样。

“你突然发疯,跑了出去,我们在后面被各种攻击,凡帕尔偷袭了我们,再醒过来,就是在刚刚金字塔的大厅里了。你说要封印他,哈贝自己搬不动,我刚过去你就跑了,等再回来你就……羽斯她……”

邦妮沉默了下来,现在的安倱,居然承接了之前的因果线,可是如果之前的事情成立,很明显,现在面前的三个人,都是漏洞。

但是会有三个这样明显的漏洞吗?

“盛爻和龙三,一个在死境,一个在蝶语,而之前的林语,显然已经疯了不然不可能弄出那么大的阵仗。”

“所以,是不是把他们全都杀死,就高枕无忧了”

邦妮默默抬起了手,刚刚那团火,此刻的颜色,已经从明黄,逐渐变得有些发紫。

她的神色,也有些过于狠辣了。

“我的天,何欢,你要做什么之前羽斯的事情还没说清楚……你……”

安倱在旁边大喊大叫,却有些不敢近身了。

邦妮突然收回了手,快要崩溃的脸色也有些回转了。

“等一下,你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邦妮的语气突然又一次变得冷淡下来。

“羽斯的事情还没解释清楚。”

安倱有些害怕,却还是冷静的瞪视着邦妮,想要为羽斯伸张正义。

“前一句。”

“你要做什么?不是,真的,你要干什么呀?何欢?”

“对,就是这句。”

可怜的安倱,又一次被熊熊烈火,烧成了灰烬。

前面的三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当中,邦妮知道,自己这次,又选对了。

可是这样的选择,她还能对多久呢?

选对了并没有任何的惩罚,只是循环再一次跳到了一个新的阶段,然而选错了会不会有什么惩罚,邦妮却不敢想象。

他们究竟只是一段投影,还是被催眠了的真人,邦妮也没有办法细想。

“邦妮?”

可惜,她一点休息的机会都没有,邦妮有些崩溃的,转过头,看见了一脸戒备的安倱。

“howoldareyou?”

邦妮有些无奈的开了口,当然不是问年纪。

“我还想问呢,怎么又是你?”

确认过口号,这个是真人,邦妮松了一口气。

“我和林语都爱吃糖葫芦,如果我们逛街,碰到了一个商贩,却只有一串了,我们是不是买下来分着吃?”

邦妮疲惫的神色被点亮了一些,她看着安倱,十分开心的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爱吃糖葫芦?而且,林语买下来估计也吃不到,就剩一串了那串也是我自己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靠在了墙上,互相笑了三分钟。

“我们这时候不是应该抱作一团,痛哭流涕,感慨终于找到了组织吗?”

邦妮打趣道,眉眼间的冰霜,也化开了不少。

“我又不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才不要呢。”

安倱抖了抖胳膊,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是什么?”笑过之后,安倱又一次变得严肃了起来,态度却依旧像是在探险。

“如果只有一块薄荷巧克力,我和盛爻都想吃,应该给谁。”

邦妮无奈的耸了耸肩,大家似乎都对吃的情有独钟。

“去买一块橘子味给你……是这样吗?为什么都是吃的啊?就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我怎么知道那个是不是个人工智能,万一问别的被他答对了,我怎么可能还在这。”

邦妮锤了一下安倱的肩膀,似乎又恢复了活力。

“好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现在?现在我们应该去完成这次循环了。如果走到最后,发现这是个死循环,我们直接找个脆弱的部分,包里破拆,如果不是个死循环呢,我们就走完循环就好了嘛。”

“还走完?不是吧,我可不想把之前的事情再过几遍了。你不知道,我抬凡帕尔抬了多少次,才跳了出来,碰到你。”

安倱的头都要炸了,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墓道,整个人十分崩溃。

“嗯,你要知道,设置循环的时候,一般都会设置一个让循环趋于停止的条件,否则这个循环就会无休止的进行下去。”

“但是任何事情的执行,都是需要条件的,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死循环是根本不存在的,因为再循环过程当中的能量损耗,最后一定会让循环得以实现的载体过载,从而崩溃。”

邦妮当年没能成为一只程序媛,不过专业课记得还是十分扎实,尤其是最近,当她不再抗拒灵力之后,那些关于咒术和阵法的记忆,一点点蜂拥而来,竟然逐渐完美的融合了起来。

“这个我知道,循环是有序的,但是规则本身是无序的,而整个世界的运行,都在朝着无序性增大的方向进行着。”

邦妮的鞋带散了,她蹲下去系好,站起来,“是啊是啊,你当啊您化学是不是学的很好啊?”

“我是学心理学的,学什么化学啊?而且,我又没正经上过大学。”

两个人说着话,又走到了刚刚的转角,“这回我们往右走?右手法则?”

“好啊。”

邦妮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这回突然又变得极为安静了。

安倱倒也不在意,她已经快要累到出现幻觉了,偶尔兴奋一会,肯定过后更累。

他们径直走向了墓道的尽头,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回出现在墓道对面的,居然不是那个大厅了。

盛爻,龙三,林语,三个人,正默默的守在门前,等着众星归位,打开门,救回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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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逻辑至上!安倱和新发现的密道!

邦妮有些崩溃了,她本来觉得,这个循环,找到出口跳出去,就天下太平了。

像是之前,思维不会拐弯的假安倱,还有因果线有问题的羽斯。

这些出现在循环里的人,都只是本人思想某个片段的投影,剩下的部分都只能符合逻辑,判断问题的时候,也只有是否两个选项。

可现在从她背后上来的安倱,却是上一次的循环,遗留下来的。

“何欢,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把盛爻送回去了吗?还有,龙三他……”

“我不知道,先这样吧。”

邦妮拢了拢头发,干脆跟他们走了下去。

盛爻她们好像并没注意到邦妮的异常,只是提醒了这两个人不要掉队,就继续走了下去。

“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邦妮有些恍惚,她甚至觉得,好像这就是他们刚刚走到雨林那几天一样。

“你突然发疯,跑了出去,我们在后面被各种攻击,凡帕尔偷袭了我们,再醒过来,就是在刚刚金字塔的大厅里了。你说要封印他,哈贝自己搬不动,我刚过去你就跑了,等再回来你就……羽斯她……”

邦妮沉默了下来,现在的安倱,居然承接了之前的因果线,可是如果之前的事情成立,很明显,现在面前的三个人,都是漏洞。

但是会有三个这样明显的漏洞吗?

“盛爻和龙三,一个在死境,一个在蝶语,而之前的林语,显然已经疯了不然不可能弄出那么大的阵仗。”

“所以,是不是把他们全都杀死,就高枕无忧了”

邦妮默默抬起了手,刚刚那团火,此刻的颜色,已经从明黄,逐渐变得有些发紫。

她的神色,也有些过于狠辣了。

“我的天,何欢,你要做什么之前羽斯的事情还没说清楚……你……”

安倱在旁边大喊大叫,却有些不敢近身了。

邦妮突然收回了手,快要崩溃的脸色也有些回转了。

“等一下,你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邦妮的语气突然又一次变得冷淡下来。

“羽斯的事情还没解释清楚。”

安倱有些害怕,却还是冷静的瞪视着邦妮,想要为羽斯伸张正义。

“前一句。”

“你要做什么?不是,真的,你要干什么呀?何欢?”

“对,就是这句。”

可怜的安倱,又一次被熊熊烈火,烧成了灰烬。

前面的三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当中,邦妮知道,自己这次,又选对了。

可是这样的选择,她还能对多久呢?

选对了并没有任何的惩罚,只是循环再一次跳到了一个新的阶段,然而选错了会不会有什么惩罚,邦妮却不敢想象。

他们究竟只是一段投影,还是被催眠了的真人,邦妮也没有办法细想。

“邦妮?”

可惜,她一点休息的机会都没有,邦妮有些崩溃的,转过头,看见了一脸戒备的安倱。

“howoldareyou?”

邦妮有些无奈的开了口,当然不是问年纪。

“我还想问呢,怎么又是你?”

确认过口号,这个是真人,邦妮松了一口气。

“我和林语都爱吃糖葫芦,如果我们逛街,碰到了一个商贩,却只有一串了,我们是不是买下来分着吃?”

邦妮疲惫的神色被点亮了一些,她看着安倱,十分开心的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爱吃糖葫芦?而且,林语买下来估计也吃不到,就剩一串了那串也是我自己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靠在了墙上,互相笑了三分钟。

“我们这时候不是应该抱作一团,痛哭流涕,感慨终于找到了组织吗?”

邦妮打趣道,眉眼间的冰霜,也化开了不少。

“我又不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才不要呢。”

安倱抖了抖胳膊,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是什么?”笑过之后,安倱又一次变得严肃了起来,态度却依旧像是在探险。

“如果只有一块薄荷巧克力,我和盛爻都想吃,应该给谁。”

邦妮无奈的耸了耸肩,大家似乎都对吃的情有独钟。

“去买一块橘子味给你……是这样吗?为什么都是吃的啊?就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我怎么知道那个是不是个人工智能,万一问别的被他答对了,我怎么可能还在这。”

邦妮锤了一下安倱的肩膀,似乎又恢复了活力。

“好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现在?现在我们应该去完成这次循环了。如果走到最后,发现这是个死循环,我们直接找个脆弱的部分,包里破拆,如果不是个死循环呢,我们就走完循环就好了嘛。”

“还走完?不是吧,我可不想把之前的事情再过几遍了。你不知道,我抬凡帕尔抬了多少次,才跳了出来,碰到你。”

安倱的头都要炸了,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墓道,整个人十分崩溃。

“嗯,你要知道,设置循环的时候,一般都会设置一个让循环趋于停止的条件,否则这个循环就会无休止的进行下去。”

“但是任何事情的执行,都是需要条件的,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死循环是根本不存在的,因为再循环过程当中的能量损耗,最后一定会让循环得以实现的载体过载,从而崩溃。”

邦妮当年没能成为一只程序媛,不过专业课记得还是十分扎实,尤其是最近,当她不再抗拒灵力之后,那些关于咒术和阵法的记忆,一点点蜂拥而来,竟然逐渐完美的融合了起来。

“这个我知道,循环是有序的,但是规则本身是无序的,而整个世界的运行,都在朝着无序性增大的方向进行着。”

邦妮的鞋带散了,她蹲下去系好,站起来,“是啊是啊,你当啊您化学是不是学的很好啊?”

“我是学心理学的,学什么化学啊?而且,我又没正经上过大学。”

两个人说着话,又走到了刚刚的转角,“这回我们往右走?右手法则?”

“好啊。”

邦妮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这回突然又变得极为安静了。

安倱倒也不在意,她已经快要累到出现幻觉了,偶尔兴奋一会,肯定过后更累。

他们径直走向了墓道的尽头,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回出现在墓道对面的,居然不是那个大厅了。

盛爻,龙三,林语,三个人,正默默的守在门前,等着众星归位,打开门,救回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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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怎么,找人吗?

重新经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如果一次两次还好,到了现在,安倱整个人都已经崩溃了。

他径直走了过去,给所有身上带伤的人,都包扎好了伤口。

“何欢,控制住自己,别再把那个家伙弄出来了。”

邦妮静静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安倱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觉得邦妮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刚刚已经确定过了,他的戒备,也就放下了不少,可现在她的毫无反应,却让他有了些迟疑。

这么多年,对邦妮来说,他一直是个亦师亦友的存在,却从不强迫她做出任何选择。对于邦妮彻底埋葬过去的做法,他虽然并不赞同,却也尊重她的想法,所以,他对她的称呼,一直都遵从她自己的意见。

这也是之前邦妮能够通过一个称呼,直接发现安倱有问题的原因所在。

星光渐渐向下移动,门也按照正常的轨迹,打了开来。

他们四喜观察了环境之后,便朝内走去。

安倱已经把最近的事情,经历了无数遍,他不像邦妮,发现异常之后,可以直接打破束缚,跳脱出来,每一次,都是当事件出现了极为严重的偏差,才能走出来。

而每次跳出之前的重复,他所经历的时间线,就会向着更早之前,移动一些。

“照着这样走下去,我是不是能直接走回出发之前?”

安倱思考着,邦妮这时候沉默的有些诡异了,连刚刚安倱叫错了名字,她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也让安倱十分困惑。

可是自从他遇到这个邦妮开始,事件和时间,又始终是连续的。

由于这次,没有血迹,吸血鬼们都没有复活,而也没有雪狼的存在,能完成之前融合吞噬的过程。

他们前进的很是顺利,终于走到了之前那个不断崩溃的房间里。

这次的机关倒是没有启动,他们很容易就快要走到了尽头。

然而,队伍里的龙三,突然滑了一跤,不小心踢到了墙上。

于是,最开始的那场奔逃,有一次啊开始了,房间在不断地缩小,地面在不断的坍塌,而空气也在一点点消耗着。

由于有了之前的经验,安倱已经几乎是众人当中,最为平静的一个了。

不过从一个清醒的角度来看其他人,他们的反应倒也有些许的僵硬。

让已经明白了自己正在经历什么的人,最为困惑的,就是他们永远不清楚,自己碰到的同伴当中,有哪些是投影,有哪些是机关,又有哪些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也在寻找其他人的。

这些经历当中,虽然有些事情和之前有所偏差,但是大体走向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所以安倱也逐渐发现了很多之前,他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他们对于龙三的猜测,也都在这个过程当中,被一一证实了。

而不过这个龙三是真是假,对于现在的安倱来说,都是十分值得关注的问题,毕竟没找到饲主之前,他们不能轻易唤醒龙三,却又不知道,龙三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和洛朗有所勾结。

下毒侵蚀邦妮的灵力也好,故意拖慢进程也罢,这一切都和之前的龙三,差别太大。

果然这一次,又是龙三启动了机关,并且,自己故意跳下裂缝,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这次的盛爻并没有发疯,可能是她已经被送回去了,每次循环当中,最为僵硬的,也是盛爻的动作。

也因为这个,邦妮有了更多的活动空间,她伸手去拉龙三,安倱却摔了一跤,不小心,踢开了邦妮的手。

邦妮木然的转过头看着安倱,“为什么?”

“等一下。”

安倱看着下面的龙三消失了之后,悄悄拉上了邦妮,也跳了下去。

和之前的观察不一样,下面虽然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但实际上,却没有多高,就到了下一层。

这一层的高度,和之前每一层相比,都要矮上不少,安倱和邦妮两双长腿几乎没有地方放,只能匍匐前进。

“对了,遇到我之前那次循环,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我的?”

像是为了打破这个尴尬的沉默,安倱小声开口问道,好在他讲话技巧性一向极强,这会倒也没有尬聊的感觉。

“我……那个……哦,我,不是,是你喊我的时候,上一个你直接喊我何欢,你不是从来不这么叫嘛。”

邦妮也没听出什么,就是思考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了,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可是我刚刚也是直接喊你的啊,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你怎么知道,这个我是不是我?”

安倱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看上去,却和之前温和的样子大相径庭。

不过这个变化,对面前的邦妮来说,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我,没有注意到啊,太累了。”

“可是我们现在每一次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都要小心,身边的人,是不是陷阱,你之前证明了我是我,现在又不提防同样的事情,那你怎么告诉我,现在的你是你?”

“我之前……不是,我现在……你是……不对,我是……”

邦妮很快就自己跟自己纠结成了一团,前言不搭后语的开始研究起逻辑了。

“之前……是系鞋带的时候吗?现在换人,都已经可以无缝衔接了吗?”

安倱没有在理会身边的邦妮,继续朝前面爬了过去。

按照之前的经验,一旦找到了那个会出现逻辑错误的点,这次的循环很快就会崩塌,然后用一种近乎合理的方式,开始下次循环。

“在结束之前,多看一点是一点,如果之前邦妮也没有救龙三的话,他一定也是要自己跳下来的,那么,他是要在这里,做什么呢?我们没看到的这一层,又有些什么呢?”

安倱抓紧时间朝前爬去,随着上面空间的收缩,整个下层,变得宽敞了许多。

看上去,上面的那个会自己抽成真空的空间,似乎不只是为了困住外来者那么简单。

它真正要防护的,也是下面的屋子,而不是墓道尽头,他们找到方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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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请告诉我我是谁

“我之前还在想,缩小的甬道里,其他的空间去哪了。”

现在上面的整个空间都已经被压扁了,下面倒是一下子变得宽敞了很多,安倱站直了身子,仔细打量着四周。

这个夹层一样的空间,却并不是靠着任何的超自然力量来维持的。

只有在上面的机关启动之后,它才能完全显现出来,通过抽走上层的空气,改变两侧的气压,从而将上面的整个空间,被紧紧压死,而空气重新流回,两侧的空间,就会对调。

在无数超自然力量的面前,这种精巧机关的存在,似乎不值一提,但安倱却对这背后的技术十分感兴趣,只是他不了解这次循环的终止,只哈暂时按下了内心的好奇,朝着正前方走去。

这里倒是不担心会被迷宫困住,上下两层都十分单一,就好像一个中间有夹板的长方体箱子一样,之前也是靠着这一点,他们才能飞速的通过,而不是被压成肉饼。

安倱轻手轻脚走到了路的尽头,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里,存在着完全对称两个房间。

左边的一间门开着,右边的则紧闭着。

本能的他就像想朝左边走去,刚迈出脚,却停了下来。

“如果龙三真的进去了的话,就算肯定身后没有人跟下来了,也一定会把门关好,而不是像这样大开着……”

想到之前在上面遇到过的,真假门,生死门一类的存在,他还是轻手蹑脚,走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前。

门上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和墙紧紧融为了一体一样,四周也没有任何的接缝,或者空心的机关存在。

努力了很久未果,门内却传出了一阵阵声响。

安倱赶忙躲在了一根灯柱后面,悄悄打量着外界的变化。。

开着的那扇门,一点点回转,卡在了正中央的位置,而这一侧闭合的门也是一样,慢慢从中间回转,两扇大门隔开了四个小门,龙三从最右边,信步走了出来,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就好像整张脸都是画上去的一样,不是很熟练。

他走到了两扇门中间的位置,在那里,随着两扇门的移动,有一个小盒子被慢慢打开了。

他轻轻转动里面的把手,两扇门,就都转了回去,被关上了。

随后,他走到了对面,拿下了一盏长明灯,随着重量的变化,一侧的墙上,慢慢打开了一扇门。

一阵潮湿闷热的风,一下子冲了进来,安倱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新打开的暗门之后,墙上彩绘着的壁画。

龙三从内侧墙上取下了一个空的长明灯盏,点燃了灯捻,放在刚刚的灯柱上,随着这点重量的增加,在灯柱一侧,有一个类似按钮的设置,一点点凹陷了下去,从灯柱上方,渐渐有灯油一点点流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龙三就进到了那件暗室,而随着灯油的流动,很快的,灯柱的重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暗室的门,也就此关上了。

而随着暗室的闭合,刚刚开启灯油盒子的按钮,也逐渐恢复了。

那些灯油开始的时候,还是液体,遇到空气之后,就在一点点凝固,刚好重量足够关门之后,上面流出灯油逇口也被堵死了,下面的灯油,也因为凝固,能支持很久的燃烧。

在一旁看着的安倱,找到了一种当初看着盛爻偷教堂的,诡异的兴奋感,对于整个机关的设置,他简直要为之鼓掌喝彩了。

“所以,等到这些灯油再一次被烧干的时候,通向外面的门,就会再次打开吗?等门开之后灯油又会再次填满,也就是说,只要灯油不被烧干,这扇门,就会定期的开启闭合。外面的人,也就可以不经历上面的通路,直接进到下面来。”

安倱整个人都变得兴奋了起来,如不不是现在还被卡在一个奇怪的循环里,他可能还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上一阵子。

“所以之前被困住之后,龙三是从这里离开的,当初在死境,才会把我们带到那个壁画室里,但是因为时候不到,这边的门并没有打开。”

安倱右拳砸在了左手上,兴奋的跳了起来。

“但是……后来他又为什么把我们引到了上面呢?甚至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他的血,唤醒了那些吸血鬼的……”

他迫切想找个人弄明白这一切,整个人都有些疯狂了。

急于知道真相,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刀,想直接朝自己的胸口戳下去,但是快碰到衣服的时候,内心却突然警铃大作。

“不对啊,现在真的龙三确实是在死境当中,但是如果把他带出来,陷入了新的循环,或者我直接被困在了对面,那又怎么办?”

安倱默默收回了刀,有些烦躁的四处打量着,很快的,他的目光,就锁定在了对面的两扇门上。

他轻轻走到右边那扇门前,伸出手,在墙上拍拍打打,但是出乎意料的,他轻轻一推,那扇门就打开了。

门开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按住了门,没再让它继续移动,而这个时候,另外一边的门,也移动到了相同的地方。

两扇门中间的盒子,也被打开了,他找到那个把手,却推不动也拉不住。

安倱挠了挠头,试探性的朝右按下去,左边的门,就应声合上了。

“bravo!”

他兴奋的跳了起来,这感觉就好像他n年以前,成功逃出教会的时候一样。

不过他的潜逃,没有盛爻彻底,没多久,就被抓了回去。

他把刀先扔了过去,没什么异样,人就走到了门后。

门后的密室,倒是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四堵简单的墙,中间摆着一具棺材。

墙上没有灯,安倱就拧亮了一根冷光灯管,蹑手蹑脚走近了。

那棺材是西式的,顶板并未钉死,虽然有些重,他还是掀开了。

气喘吁吁的走上前去,他借着灯管幽幽的白光,看清了棺材里睡着的,自己的脸。

安倱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没来得及细看,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手。

他吓得把灯管扔了出去,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怎么,找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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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探索者安神棍

安倱被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心脏不停地狂跳,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现在扼住他喉咙的,居然是刚刚已经离开的龙三。

“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冷汗飞速的从安倱身上流了下来,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

对于平常人来说,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死亡,但是死亡对安倱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这也给了他更多的思考空间。

“你已经知道我的我名字了,对吧?所以,出于礼仪,是不是该告诉我,你是谁呢?”

虽然心脏还是在狂跳,他看上去的平静,显得十分之假,但是安倱确实是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之前狂飙的肾上腺素。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问呢?”

身后的声音,乍听上去,确实和龙三一样,不过听的时间长了,还是能感受到细小的差别,龙三的声音更薄,也更寡淡,安倱背后那人,嗓子却十分浑厚,语调相对常人,还要慢上不少。

“我当然不知道,否则就不问了。”

从这个人出现到现在,他的一切举动,都证明了,现在安倱背后的,一定不是龙三。

安倱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却不是在思考这个人,究竟是谁。

让他疑惑的是,这个人之前,究竟和他们有没有过交集,这决定了现在的假龙三,究竟是循环当中的又一个假人,还是被卷入循环当中的,某个确实存在的人。

单单从这次循环的事件来看,这个循环当中的龙三,必然在某个时候,被这个假的龙三所替代了。

但是之前他们都一直以为,龙三只是有所隐瞒,却没有发现他在某个时刻,被人掉包了,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假龙三演技太好,那就是在之前的时间进程当中,和他们有所交集的,就是龙三。

而因为真龙三,在正常进程当中,没有成功来到下面的空间,假龙三也就从未出现过。

“但是,因为我们是正常的人,所以不可能一次次完美复刻之前的行动,偏差一定会存在,当偏差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彻底改变之前的事件,如果把我们困在这里的人,还想要维持循环的运转,要考虑的,就是改变之后事件的运转。”

“所以你想表述什么?我只是一个可能性?不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真人?”

假龙三话音里的笑意更重了,他看着安倱一脸严肃思考的样子,颇有些不爽,“你就没有一点作为人质的自觉吗?”

“你……是真的?”

安倱紧皱着眉头,确实没有考虑过自己还被人挟持着。

“我自然是真的,不然你觉得,哪一个被投影过来的假人,会因为机关被动过,专门走回来呢?”

说着话,安倱已经被彻底捆成了一个粽子,丢在了一旁,他倒是也并不在意。

长时间的思考,终于让他的脑内灵光一闪。

“所以你是龙三和方良的那个雇主?杀了一整队雇佣兵的那个?”

“哟,你怎么知道的?”

面前的男人,显然有着比龙三更加丰富的表情系统,极为惊讶的看着安倱,神色居然十分生动。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我……去!”

假龙三刚要说话,却突然感觉背后一热,他反应十分灵敏的跳了起来,却在半空中,直直的摔了下去,动也不动了。

暗处逐渐析出了一个人影,邦妮冷着脸走过来,二话不说,在假龙三身边下了几十道封印。

她手一挥,直接切断了龙三身上的绳子。

“天王盖地虎。”

“盛爻一米五!”

“不应该是邦妮两米六吗?”

“那林语还二百六呢……”

邦妮伸手把安倱从地上拉了起来,面色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凝重。

“行了,没有打不开的锁,我们肯定能绕出去的。”

安倱拍了拍她的肩膀当做安慰,捡起了刚才的冷光灯,再一次走到了棺材旁边。

“我现在越来越怀疑,我们的时间,确实是被送到了刚刚进到雨林的时候,而这样的话,我们记忆里做过的一切,都变成了徒劳。”

邦妮更加疲惫的看着地上的假龙三,长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快要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了,先别着急。”

安倱终于看清了棺材里的人脸,这一次,终于看清了,是龙三的样子。

他如释重负的看着邦妮,“你刚刚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跟着他下来的啊……结果进来就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邦妮看着棺材里躺着的龙三,连崩溃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刚刚我低头系鞋带,再起身的时候,你就已经不见了。我唯一能感受到有人的地方,就是之前封印守卫的房间。”

“我自己就解决了那些守卫,本来以为循环会重启,但是事情却依然再向前发生,我就跟着他们走下来,看看事情究竟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这次盛爻没有发疯,在龙三快要掉下去的时候,我没有救他,他就走了下来。”

“我特意等他离开之后,才重新走了进来,谁知道,进来就看见了你们两个。”

安倱露出了一副玩味的表情,“所以说,我们之前经历的循环,是重复的。”

他轻轻合上了棺材,带着邦妮转身走了出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右边的屋子里,是真正的方良。”

邦妮的眼睛努力的张了张,做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不可能,如果这样,那我们之前带出来的究竟是谁?”

安倱笑着交换了两扇门的位置,带着邦妮走进了左边的那扇门。

两边的屋子长得一模一样,连中间棺材摆放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安倱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另外的棺材。

邦妮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她仔细的看了看李阿敏躺着的方良,随即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现在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卷进来的?”

沉默了一会,她抬起头,面前的安倱,却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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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横生枝节!多出来的棺材

安倱刚想跟邦妮解释自己的发现,就发现,身边的邦妮不见了。

之前他每一次结束自己的循环,都是某一个投影人的逻辑,被卡死在某个地方,然后安倱自己离开。

这样凭空消失一个人的现象,倒还是第一次。

和其他人,尤其是邦妮的状况,截然相反的是,他非但没有因为一次次的事情,变得疲惫或者崩溃,反而在有了新的发现之后,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他盖上了方良的棺材,静静走了出去。

“逆转时空只能是理论上的,一旦真的把我们都按超光速加速,先不提需要的能量,所有人当场就会死掉。”

“但是时间不能逆转,空间和思想是可以的啊。”

他按照刚刚假龙三的办法,再一次回到了之前的壁画室里。

和之前一样,有一个很明显的,能通向外界的门,但是这一次,他却并不着急离开了。

在通向外界的那扇门那,他来来回回转了两圈之后,终于把视线,锁定在了通道的天花板上。

正常情况下,任何一座墓葬当中,壁画都是连续的存在,组合在一起,叙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而由于故事的联系性,在人物上,都多少会有重复。

但是在这个通道当中,却独独留下了这么一幅,类似女娲补天的画像存在,甚至和内部的故事,都没有连续。

“就是你了!”

安倱的眼睛越来越亮,他顺着女娲炼石落下的石屑,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块相对完整的的石头。

而虽然这些壁画,都是用类似结晶体的颜料制作的,这一块却相对突出许多。

安倱左右转了转,并没有转动,但是这块石头,确实是可以移动的。

他重新试了一下,终于把那一块小小的石头,按压了下去。

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在女娲手中捧着的那块巨石,一点点从空中,被放了下来。

安倱轻轻踩了上去,那块石头,又一点点升了回去,在石台静静合拢之前,他看到那扇门里,龙三又一次走了出来。

但是没有看全,她就又一次来到了一个,和之前类似的半层空间里。

这个地方小到只能让他蹲在那,甚至都没有回去的路。

手脚伸展不开,本就让他极为不舒服,这里又几乎没有任何的机关,连回都回不去。

有些颓然的狠狠锤在墙上,安倱不太舒服的蜷缩成了一团。

有一个瞬间,他自嘲的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循环里,彻底卡住的位置。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附近的环境,渐渐发生了变化,开始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在四周显现了出来。

他仔细看着那些光点,眼睛也一点点亮了起来。

“我的天啊!”

他有些兴奋的想要跳起来,头却撞到了石头。

揉了揉脑袋上的包,他静静躺平下来,虽然手脚还是有些伸展不开,胸口却没那么憋闷了。

于是,一副微缩版的星图,就这么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星图却有些不全。那些已经存在着的星星,也有些位置不对。

安倱仔细看了看,将暗处的石头,推到了亮处,改变了一些两颗星星的位置。

随即,更多的错误被暴露了出来,然而那些石头,却并不能随意的异动,每一块,都只能在特定的轨道内挪动,而有些挪动之后,又会改变其他星星的位置,甚至影响其他星星的运行。

“星空版华容道吗?”

他饶有兴致的笑了笑,很快,几乎一半的星星,就和暗处的石头,对调了位置。

而随着整片星图的完善,他四周也逐渐传来了一阵轰鸣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气流运动。

等到北斗星的位置,被彻底空出来的时候,他四种的轰鸣也达到了最大,而周围空气的猛烈异动,让他几乎有些窒息了。

很快,他面前的星图,就有些松动了。

他轻轻推了一下,一整片石板,就被打开了。

他从中钻了出来,突然有些晕眩了。

刚刚的整个过程,他都以为自己是平躺着的,但是,推开那片石板,他的背后,却是垂直于地面的。

他差点摔了出去,靠着刚刚的石板,才稳住了身形。

走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个空间,是藏在他们最开始,找到方良的甬道里,侧壁的一根梁柱上。

他的兴奋已经无以复加了,“所以恢复上层的机关,在下层,那恢复下层的……就是外面的那个星光锁!”

安倱激动地跳了起来,“对!里面是用星星,外面自然也是,上面根本就是个幌子!一旦星星运行到指定位置,打开机关之后,上下就会再次对调,把进到上层的人,封死在上面,除非知道,下面还有其他的通路!”

安倱右拳砸左手,开心的几乎要在原地转圈,他快步冲到了甬道尽头,走进了那个装有血池的房间。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幌子的话,那么,这里存在着的,也一定不是真正的机关!”

他仔细的再次检查了石壁上的文字,随后,从中抹掉了两个。

随即,最后一扇门,就打开了。

一股霉菌和灰尘混在的空气,一下子扑了出来,抢的安倱直咳嗽。

对立面本来已经没什么期待了,毕竟只是一个幌子,但是,污浊的空气被散尽之后,安倱的眼睛里,那光芒几乎要实质化了。

——就像盛爻打开了一个油斗一样。

但是安倱对财宝没有什么兴趣,让他激动地是,对面的屋子里,陈列了慢慢三大架的书。

他开心的像个孩子,都没检查附近的机关,就冲了进去。

让他失望的是,里面的所有书,都是空的。

“果然没错!”

他笑着放回了刚刚的那本书,刚要向外走,整扇门,却都关闭了。

回头,盯着架子上的书,他努力的在脑海里勾勒着感刚刚那两个空间的走向,然后走到了尽头的书架前,直接移开了整个书架。

在书架下面,一条长长的台阶露了出来,下面的空间里,长明灯火还在摇曳。

而其中一根灯柱旁,甚至还放着刚刚安倱丢下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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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鸠占鹊巢与众人的回归

安倱轻手蹑脚从楼梯走了下去,他急于证实自己的想法,却还要控制着,地方周围可能出现的风险,着实有些艰难。

按照杠杠的办法又是一通折腾,他很快回到了放着各种棺材的那间屋子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这里……”

他低声嘀咕着,走上前去。

“你也猜到了对吧?”

邦妮的声音在一次从身后响起,她面色凝重的站在安倱背后。

“是啊……你猜的怎么样?”

安倱转过来,侧开身子,站在邦妮的一侧。

“不嘛,你先告诉我,你猜到的是什么!”

邦妮拖着下巴,好像撒娇一样,摇晃着脑袋。

“总是我说,不就没意思了,万一我猜错了,还误导了你,可怎么办啊。”

安倱不动声色的又往后退了一步,邦妮却似乎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朝前蹭。

“我说啊……”

她刚刚凑到安倱身前,安倱却直接纵身一跃,跳到了她的身后。

“不是,你躲什么啊,我又不是魔鬼。”

邦妮笑着转了过来,继续上前走去,安倱好像知道了她接下来的动作一样,反手挡住了她的胳膊,却还是被她掌心的刀,划伤了胳膊。

“你是不是魔鬼,我可不好说。”

“邦妮”眼看事情败露,却并没有恼火的神色,纵身向前跳去,眼看就要压在安倱身上。

安倱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个,反身上跳,抬腿直接劈在了她的肩膀。

这一脚蹬过去力道着实不小,这个假邦妮,却好像没有什么大碍,顺势抓住了安倱的腿,直接把安倱甩到了后面的墙上,几乎要把安倱从中间撕开。

安倱并腿后缩就势滚向一旁,假邦妮的刀,就几乎只擦着他的身子,直接戳进了墙里。

安倱被摔得这一下,也有些头晕眼花了,假邦妮手里没了武器,干脆欺身上前,抬手又是几拳。

安倱被逼在角落里,几乎没有办法换机,只能被动格挡,有几下被砸到头上,顿时眼冒金星。

这个假邦妮出手如此粗豪,本体决计不像是个女生,安倱想到这,干脆提膝向上,狠命顶去。

果然,这一下子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那个假邦妮几乎当场昏倒过去,弓起身子,不住地抽气。

安倱顺势又是一脚把她踢飞出去,她狠狠撞在了对面的棺材上。

那棺材的顶板年头本就多了,这么一撞,直接碎裂开来,露出里面躺着的人影来,居然,是据说已经被送回了蝶语的盛爻。

“果然是这样!”

安倱还没来得及高兴,对面的假邦妮,就扶着棺材的边,一点站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她捡起一块尖锐的木板,直接顶住了盛爻的心脏。

“不过,你应该是不敢确定,她现在是不是在这的吧?而且,即使是你们里面负责治外伤的那个,也应该修不好碎掉的心脏吧?”

她已经彻底放弃了伪装,整个人像个碎掉的娃娃,表皮片片碎裂,露出里面不成样子的一个,斑驳的人形来。

声音也不再伪装,彻底是刚刚,下面假龙三的声音。

“所以,我现在知道你是什么了,雇佣龙三他们过来,就是为了把自己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吗?”

安倱虽然内心确实是有过一丝慌张,却明白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需要保持镇静,至少,看上去镇静。

“多么美好的人啊,你看看这身段,这皮肤,这个……”

假邦妮说着话,表情却逐渐变得有些下作,不过还没等把话说完,安倱直接甩出了两根银针一根穿过了她的喉咙,一根穿过了她的眼睛。

“我知道这种程度弄不死你,不过,我其实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安倱冷眼看着他,就好像盯着解剖台上的,一只被开膛破肚的青蛙,虽然心脏还在跳动,四肢的神经,却都被泡在了盐水当中,戳一下,还会收缩,还会放电,就是不能真正算作是活着。

“你看看,这就急了,不是号称抚慰心灵吗?这么急躁的大夫,我可不选。”

安倱的脑子在飞速的旋转,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冷。

他很想当场结果掉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家伙,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以什么方式存在着的。

“没有人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是吧?”

安倱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极为冷冽的光。

“你看嘛,其实一定程度上,我们,还是有协商的余地的,不如……”

假邦妮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在后心感受到了一阵钝痛。

他有些后知后觉的转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安倱。

看到安倱手里拿着的东西之后,他的眼睛睁的更大了。

“不可……”

“除非,他本身并不存在。”

安倱甩手,扔掉了假邦妮干瘪的心脏,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不好意思,这里的东西,对教会来说,都是小儿科。刚巧,我还有个师叔,跟你们研究方向一样。”

安倱冷眼看着,眼前的假邦妮倒在了地上,伪装彻底消失,变成了一个,类似之前吸血护卫一样的东西,却分不清本来的样貌。

他抬起头,对面的自己正在不断消失掉,看着诡异又惊悚。

“每一次的循环,对于投影来说,都是一次深度学习的过程,没想到,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抖了抖身上的冷汗,他轻轻盖好了盛爻的棺材板,逐个检查着其他的棺材。

“果然,大家都在……”

他一个个打开了那些棺材,里面安睡着的,却不是吸血护卫,而是他们所有人。

不过有的纯属凑数,比如此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龙三和盛爻。

让安倱奇怪的是,有一具棺材里,睡着一个他没有见过的男人,从身形上判断,却不应该是之前冒充了龙三和邦妮的那个人,他整个人都像是从大理石直接劈砍出来的,坚硬紧绷的身体线条,还有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戾气未脱的新兵。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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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神棍,女巫,女祝

睡着的人,自然是不能回答他的话的,安倱没办法深究,不再理会了。

那躺着的人,不过三十多岁的样貌,身上戾气很重,先是常年刀剑舔血活着的。

“龙三他们被留在这的雇佣兵吗?那之前,为什么没遇到过?”

放下了心里的疑惑,他终于找齐了所有人的棺材,只剩下他自己了。

“不对,如果是之前被卷进来的所有人的话,木木也应该有一个啊……”

他嘀咕着转了一圈,却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多余的棺材。

“大概是?动物不算?”

他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折腾成一个疯子了。

稳了稳心神,他终于站在了最后一个,还没有打开的棺材前面。

“确实没有足够支撑逆转时间的能量,但是……思维可以啊!”

他猛地打开了最后一个棺材,眼睛对上了里面正在沉睡着的自己。

“好久不见啊。”

他抬了抬手,里面的安倱,手里的镇魂铃,轻轻摇了摇,随即,他就睁开了双眸。

像是久冻的坚冰,突然整块消融开来,他的目光,像一柄寒光内敛的刀,扫过了四周的环境。

手中不停,镇魂铃的铃音,一圈圈回荡在偌大的金字塔内。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

他低声吟唱着,声音融入镇魂铃的铃声,像是一阵拂过大地的春风。

很快,老头子,羽斯,邦妮都慢慢苏醒了过来。

“果然,方良不在这。”

“洛朗用的到底是什么,我们真不能直接叫醒龙三吗?”

邦妮的眼中,闪着一副了然的疲惫,她和安倱不一样,在刚刚的循环当中,她始终都在寻找漏洞,却一次次被越来越接近人的投影,弄得不堪重负。

“不能……不过,我们可以问问另外一个人啊。”

安倱挑起了一个微笑,轻轻眨了眨眼睛。

对面的老头子还好,羽斯和邦妮,却都好像被电到了。

安倱看着对面两个女生的反应,开心的像个孩子,“好啦,稍微快一点,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转身去折腾机关了,留下了两个一脸懵的,还有一个累到不想说话的。

但是在他们三个人,都明显感觉到,安倱像是打开了什么锁一样,和之前那个教科书一样标准的人,彻底告别了。

羽斯转头看向老头子,行了个大礼表示感谢,老头子也没说什么。

“不是我……”

他响起刚刚在耳边的那个声音,有些后怕的想着,还好盛爻不在这。

“一共三次,还有脸两次,我可以交给盛爻吗?”

他在心里暗暗想着,却没有任何回应。

邦妮虽然对着两个人的哑谜很是奇怪,却也没有精力再去询问了。

她在地上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皱缩成一团的凡帕尔,样子虽然还是人形,却已经彻底失水,干硬的像一块石头。

她找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棺材,把凡帕尔放了进去,盖上盖子,彻底封印了起来。

“我觉得,你找错人了。而且,你这个样子,我也不好把你放出去啊。”

那边安倱招呼着,他们便穿过了机关,走到下层去了。

他们都以为,事情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加上众人实在疲惫,境界也就几乎没有了。

毕竟这里面,唯一一个精力全满的,就是快要变成个疯子的安倱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不大的空间里,有一声细微的,却十分坚定的心跳声。

而安倱刚刚唱诵的,仿佛被存储在了砖石的记忆当中,一刻不停地,用极细微的声音,在房间里慢慢回荡着。

不过呢,声音的主人,此刻的心,完全不在这个上面,他正一蹦一蹦的走到了队伍的中央。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里的空间,要比循环当中,宽敞不少。

而到了下层,在那个双生房间之前,还有一段很长的甬道。

安倱刚好用这段时间,开始了脑洞的升级。

“对了,我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等一下,哈贝去哪了?”

安倱兴奋的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盛爻不在,他只好拉着邦妮不停的追问,不过刚开口,才发现少了个人。

“那个老家伙,大概知道出来之后我不可能饶了他,趁着那个结界破碎的时候,直接跑了吧……”

邦妮努力的调出了一个愤恨的表情,不过还是太累了,表情只加载了一半,就垮掉了。

“那他都没见过哈贝,怎么会把他放在里面?”

安倱低声嘀咕着,邦妮的表情,却让他十分受伤。

邦妮无奈的摇了摇头,安倱和林语这两个人,虽然从小没有长在一处,见面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不过两个人在很多地方还是相像的令人发指的。

比如这种“受伤的小鹿”的表情,好像他们都深知邦妮的软肋一样。

“好啦好啦,我跟你说还不行嘛,不过这种灵力术法一类的东西,我也不熟。”

邦妮强行压住了自己想要摸安倱头的冲动,跟他解释起来。

“凡帕尔快跑出来的时候还想挣扎一波,才搞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啥?凡帕尔搞的?不是那个家伙吗?”

安倱受伤的表情更加严重了,羽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确实是凡帕尔,在最后结界破裂之前,我看到,他好像在唱诵。”

“对,他最后把自己献祭掉了。”

邦妮点点头,想着刚刚的那块石头,感觉有些复杂。

“他用自己现存的全部生命力献祭,把我们所有人都困在了刚刚那个,类似思维迷宫的地方当中,如果最后他能成功的话,我们就会在思维当中彻底死掉,身体却还保持着活性,他就可以获得我们的全部力量了。”

邦妮顿了一下,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不过,应该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有那么一个冒牌的存在,而且,很明显,刚刚那个冒牌货,也是和他一脉的吸血鬼,甚至比他更为精通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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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敢挡老娘的路?!

“哦哟哟哟,快让我看看,这是哪块亲爱的小饼干,这不是我亲爱的安倱阁下吗?哦我的上帝啊,不对不对,我那个倒霉师弟走了之后,是不是该称呼你,安倱主教呢?”

站在那的,是之前留了下来的陈尘。

之前洛朗来找他,除了表达了一下关怀,就是把林语他们的现状都告诉了他。

“我自然知道,你所经历那些,不愿为外人提起的经历,但是,他们现在一个个都活的好好地,甚至把你当做一个死人。”

那天的洛朗,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他招牌的贱兮兮的微笑,只是极为冷静的,坐在沙发上,给陈尘讲故事。

陈尘早就活成了一个老妖怪,对于这种煽情,连配合的想法都没有,只是一路跟洛朗打着哈哈,想赶忙送客,好准备给林语的“惊喜”。

随即洛朗就扔下了三个重磅炸弹,也让陈尘,直接启程,来到了雨林。

“而且,就我的观察来看,你当年的实验,似乎成功了。”

“啊,他们现在去了美洲,你也知道,美洲那边嘛,有个地方,有让人永生的秘密。”

“毕竟教会这边,类似的研究,已经有了成果了,我们就是缺他们手里的一点东西,你要是拿过来了,我们可以一起研究啊。”

洛朗说完话,终于放下了那个超市打折的,还缺了口的茶杯,也不去管里面劣质的发霉绿茶,整了整袍子,就起身离开了。

“对了,谢谢款待。”

其实在到了美洲之后,陈尘就开始怀疑了洛朗所说的一切的真实性,不过这里面的诱惑太大,他又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也就不再追究了。

何况,到了美洲之后,他看到了火烧眉毛的老李一行,间接肯定了他的猜测。

但是在这里左等右等,他的耐心,早就已经被磨光了。

尤其是,洛朗自己大老远也抛过来一趟,这件事情让他十分奇怪。

但是当他看到安倱和邦妮的时候,陈尘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是个多年,他终于又拿出了,当初面对斯塔夫的时候,那个诡异的翻译腔。

“师叔?别来无恙啊。”

安倱对于陈尘出现在这,也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淡淡打了个招呼。

毕竟当年的事情,他知道的,是这里最多的一个。

而不管陈尘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他们的行踪,他出现在这的目的,都只可能是已经被安倱塞到了死境的林语。

“你?你……你!”

老头子就不能像他这么淡定了,毕竟当你那,那个黑色的身影,把陈尘剁成碎块的时候,他就在当场。

而此刻,这个人虽然眼神比当年更为阴鸷,相貌语调,却没有多大变化,饶是老头子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

邦妮倒是还好,不就是个死人爬出来了嘛,这个时候,她只想回去睡觉。

而就在陈尘出现的同一时刻,羽斯身上,几乎所有的蛊虫,都要暴走,她拼尽全力,甚至用上了蛊母那里,她还没完全掌握的办法,才勉强压制住了这些虫子。

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究竟,哈贝的村子发生了什么,她冷眼看向前方的陈尘。

在他那,羽斯感受到了一种,熟悉,却又危险的气息,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羽斯都有些无奈了。

“九黎女祝,非乱不出。”

暗自戒备着,羽斯突然想起了出来之前,大长老对她的警告。

当初的羽斯,只当这个,是老人们怕她贪玩,拿出来吓唬她的,谁知道出来之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到底这世道该怎么乱,她尚不明晰,但是就在她附近的乱,似乎就不曾停止。

“可惜,九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羽斯微不可查的弹了一口气。

对面的陈尘,似乎对于自己的出场,以及造成的效果十分满意。

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每个人的表情变化,觉得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却有一点,让他十分不满意,“无恙无恙,不过,就是对我小师侄,牵挂的紧啊,怎么,你们出来,都不带他的吗?”

“这真的是……当年那个人吗?他不是……”

没理会上面的陈尘,老头子转向泰然自若的安倱,问道。

“医道的人,没那么容易死。”

安倱有些无奈了,这个师伯的研究,他也有所耳闻,从当年北城天街出事,他就知道,这个人,绝不会死的那么轻易。

邦妮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当年她对陈尘,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看见他,自然没有叙旧的心情。

“您老人家,站那么高不累吗?有事说事,没事别挡路。”

邦妮强行压住了一团火直接砸过去的念头,勉强挤出来几个字,代替着扔了过去。

“找你们没事,不过找我小师侄有事,你们把他给我,我就不挡你们的路了。”

陈尘干脆不再绕弯子,一边说着,还一边四处打量着。

“林语死了,您不用找了,请回吧。”

看到陈尘背过去的手,安倱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冷冷看着陈尘,手也悄悄伸进了背包。

“死了?什么时候死的?什么原因?”

陈尘怒目圆睁,直接冲了过来里。

安倱甩了了一把硫磺粉出去,暂时挡住了陈尘的路,又塞了一把鼠尾草给邦妮。

“车祸,救不回来了。”

眼看陈尘来着不善,安倱却没有多少退让的意思,邦妮点燃了鼠尾草,有些不耐烦起来。

“不可能,我不信,你骗人!”

陈尘突然暴动,划开了那些硫磺,虽然他的手当场就被烧成了一团黑炭,他却并不在意。

他刚想用毒,却看到了邦妮的鼠尾草,干脆,抬手就是一片银针甩了过来。

那些银针还没走到一半,就全数调转了方向。

后面跟着的,是暴走的邦妮,“你有完没完啊?!死了就是死了,我们还挖出来给你看看啊?没事别蛮缠,老娘还有一堆事呢,别挡路!”

她抬手,就是一排火球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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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废话不说,正面刚

鼠尾草隔绝了陈尘的大部分毒,却也让羽斯的蛊虫被压制了下去,几乎不能使用。

她只好暂时退后,把老头子护了起来。

连安倱都不太敢正面跟陈尘动手,就别说从来都是,靠着枪械和体术混斗圈的老头子了。

医道一脉很少和外界交手,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受伤,也不想吃了什么,就不知不觉的死了。

但是从安倱和林语这两个异类上来看,显然他们的战力,相比巫灵一类,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而陈尘这么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能至少看上去,全须全尾的站在这,也并不是没有依凭的。

刚刚老李他们还没有撤走的时候,陈尘看上去老态龙钟也好,步履蹒跚也罢,他这样讨人厌的性格,却并没有人敢对他做点什么。

眼见邦妮上来就火里全开,大有直接把陈尘轰成末的架势,安倱想要帮忙,几乎都要插不上手。

只是偶尔从旁丢出几根银针,牵制陈尘的行动,可惜收效甚微。

陈尘虽然当年被批不务正业,基本功却跟没有有落下,而且身法步态,和他面具下那个苍老衰败的身躯,几乎判若两人。

“小妮子,怎么,不是都死了吗?这回这么急,是怎么了?”

陈尘轻巧的躲过了邦妮狂风暴雨一样的攻击,甚至还有时间出来反唇相讥。

邦妮却并不说话,之前盛爻一通乱砸式的无差别攻击,这会被她学了个十成十。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除了风能稍微对陈尘有些禁锢之外,剩下的东西,几乎都不能对陈尘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甚至,一旦利用上了周围的植物,还会有被陈尘反过来利用的风险。

刚刚上来就动手,一个是因为它实在困到想杀人,另外一个,当年她在林语意识中看到的事情,说她没有芥蒂,几乎是不可能的。

甚至,从金字塔中走出来之后,她对于陈尘的恨,更胜于林语和安倱中的任何一个人。

“跟别人没关系,当年,你是不是明知道那些血根本没有用处?”

邦妮反手又是一片冰锥甩飞出去,将将擦到了陈尘的胳膊,就几乎冻住了他大半个身体,随即冰块从裂开的伤口上向两旁扯去,血当场飙飞出来,又冻成了无数细小的冰锥,反向戳进了陈尘的身体。

但是陈尘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并不在意的,直接把那一大坨冰块,从身上扯了下去,看都不看身上被扯下了多少血肉,甚至那巨大的疼痛,他都好像没有感觉到。

“哟,我说呢,这是在这等着我呢,你不是自己都知道了吗?还要我说什么?”

他挑了挑眉毛,作了个十分无奈的表情。

“所以,一切都是你干的?”

邦妮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是冷冷看着他。

安倱有一瞬间觉得,站在这的,已经不是邦妮了,她突然把一切都暂停了下来,包括她身体里的一切生理进程。

“对啊,你想知道哪件事情?如果不喝那些动物的血,另外一个小丫头,尸毒应该根本不会变的那么严重?”

陈尘刚刚扯下去的伤口,似乎已经开始腐烂生蛆,但是那些蛆虫,居然在一点点,补全着陈尘剩下的身体。

他刚刚看上去游刃有余,其实也有好几次险死还生,此刻刚好找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就开始一点点盘算起来了。

“还是说,其实你当年不受控制,是因为,我在你的药里下了很多的**?”

陈尘似乎十分怀念当初的时光,整个人都十分愉悦的样子。

“当年也是,师兄他年纪大了,早就尝不出任何东西的味道了,只是他凭着曾经的记忆,还以为自己味觉没有变化,倒是为我提供了很多方便呢。要是以前的他,别说你们两个,再来十个他都治好了”

“哦,对了,你知道吗?其实最后一次,你不受控制,那个丫头的尸毒爆发,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我控制好了的,谁知道斯塔夫那个不要脸的,半道出来搅我的好事。”

陈尘似乎十分扼腕,整个人都突然悲伤了起来,“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自己是何陈两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其实我之前给你父母,送了一味药,算是可以替死吧,你只是我用来承载灵力,找到他们的一个容器,要不是斯塔夫突然出现,稳住了你,你觉得,你还能活到今天?”

邦妮一句话都没有说,静静看着陈尘的表演,但是她身后的三个人,却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尤其是安倱,他看着邦妮脸上的表情,一点点从平静,变得更加平静,突然觉得,她可能已经过了崩溃的边缘,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这个时候,邦妮脸上该出现的表情,怎么都应该是分黁,委屈,心酸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心情,而怎么都不应该是怜悯。

他低下头,想找个办法,稳住邦妮,别被陈尘带着走,正中陈尘下怀。

但是这一低下头,他浑身一阵冷汗就冒了出来。

邦妮的手掌心,正紧紧握着一个,几乎不发出光的火球。

和之前利用各种元素攻击的时候不一样,那些攻击都有型有质,甚至还有点花哨,只要躲开了,能造成的伤害几乎没有。

这一次,邦妮手上的火球,已经一点点被压缩,从明黄和赤红,一点点变成了一团如墨的黑色。

更让安倱胆寒的是,这团火,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在那火的中间,有一棵极为微小的树苗,却并不是在维持燃烧,而是支撑除了燃烧之外的,另外一种法则。

而随着火焰的再一次压缩,羽斯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安倱和羽斯两个,对于生命都有别人没有的感悟,而邦妮手中的那颗树苗,此刻传递的,正是生命湮灭的法则。

不是传统意义上,躯壳死亡,灵魂可以逃脱进入死境这种死亡,而是从每个细胞开始的,全方位的奔溃,连带着灵魂一起消亡那种。

现在,羽斯和安倱看向陈尘的目光,都有了些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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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你刚刚是说,我的父母亲里面,还有一个活着是吗?”

邦妮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微笑,这微笑出现的时候,连陈尘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对啊,怎么,你把林语交给我,我把他们的消息告诉你,怎么样?”

陈尘露出了一个“本该如此”的笑容,一脸期待的看着对面的邦妮。

“你想知道怎么样是吧,那么,让它告诉你吧。”

邦妮举起了刚刚一直握拳的右手,摊开来,向前轻轻吹了一下。

陈尘只能看见一小团黑色的东西,很快就消失了。

“怎么?就……”

他刚想嘲讽,却发现,身边突然多了无数黑色的细小颗粒。

就好像,凝固了的火焰。

而话还没说完的功夫,那些颗粒已经直接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爆。”

邦妮轻轻吐出了一个字,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倱和羽斯大致猜出了会发生什么,也就跟了上去,只有老头子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一眼。

但是也就是一眼,他也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尘的身体,在那一声之后,直接被炸成了无数碎片,而那些碎片在炸裂开来之后,又经过了无数次的爆炸,一直到肉眼看不见的层次。

而随着他身体的裂开,周围的地面和从里,也开始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很快,一个大坑直接塌陷了下去,而随着这剧烈的震动,地下的火山,一下子喷涌出来。

这无声的画面,终于有了一声经久不衰的爆响。

邦妮走的却十分淡定,就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

“大……大人?”

羽斯有些害怕的看着邦妮,不知道她精神是不是还健全,他们究竟有没有生命危险。

“听说过吗?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邦妮的脸上,咧出了一个她自以为调皮的微笑。

“您成功又一次收获了迷妹一只。”

羽斯想了想,还是配合了邦妮的演出,“但是,大人……我虽然觉得黑巫术没什么不好,但是,还是少用为好……都说工具部分好坏看主人,但是这个它……”

“好啦,我知道。”

邦妮捏了捏羽斯的肩膀,有些无奈的四处打量着,“刚刚的部落虽然毁掉了,但是没有大范围的死亡感,所以他们应该没什么事,就看哈贝,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羽斯点点头,“之前哈贝告诉我,职责完成之后,他们相对会自由很多,应该是换了个地方,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吧。”

羽斯放出了几只蛊,借着松软的泥土,它们很快就完成了一个来回。

“已经找到了他们的所在,也没有什么危险,您还是要过去吗?”

“不去了,累了,陈尘这档子事闹出来,我现在只怀念我的床。”

邦妮摊开手,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羽斯的头发,“你自己可以的吧?”

“没问题啊!”羽斯反手拿出了蛊母留下的东西,“就算神不能到这边保护我,但是蛊母的传承还在呀。”

道别之后,羽斯转身向雨林当中走去,寻找哈贝的部落了。

邦妮撑着有些昏沉的头,跟老头子和安倱,回到了城市当中,随便找了个地方落脚。

老头子刚想叫些吃的,就看到两个人已经各自回房,睡得昏天黑地了,只好摇了摇头,简单洗漱之后,回到了床上。

“唉,这些小孩子,也真是不抗折腾。”

“不过,要不要告诉他们呢?真是伤脑筋。”

这边老头子和安倱可能睡得很踏实,但是邦妮却并没有。

刚刚的那个黑球,如羽斯所说,确实夹杂了不少黑巫术和诅咒的成分,她借了巧,用了地下埋葬的骨头,还有附近的自然,但是对她的反噬,却也并不是不小。

才睡了没多久,她就浑身酸疼的,睁开了眼睛。

感觉自己身上都快要馊掉了,她转身走到浴室,跑进了热水里。

瞬间被温暖包围的感觉,让她几乎想要叫出声来。

但是疲惫再次袭来,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看到了很多人的脸,很多惊呼,和很多断肢。

很快,大火就席卷了一切,动荡,飘摇,破碎的牌匾和凌乱的脚步。

她以为这很显然,就是之前何家大火的重演,也就没有在意。

很快,噩梦结束了,浴缸的恒温始终开着,水流来回冲刷着她的身体,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渐渐浮上了她的心头。

有些无意识的,她似乎在洗澡,又似乎在撩拨着。

梦里,有个深深浅浅的人影,修长挺拔,面容模糊却依旧俊秀,整个人还都带着一股温润的气息,轻柔的,让她的每一寸都得到了慰藉。

这是个让她更加疲惫的梦,梦中深深浅浅的人影最后变得越来越模糊,因为那人看上去虽然俊秀温柔,到了关键的时候,却粗暴的让她全身都要破碎了。

睁开眼的时候,邦妮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但是很快也就过去了。

虽然在洗掉一身狼狈的过程中,整个人反而收获了更多的狼狈,但是久违了的满足感,却让她心情大好。

走出浴缸回到床上的时候,刚刚的梦境,变得更加真实而猛烈,她也乐得于自满,只是,那身影,居然一点点的,和林语重叠了起来,让她无数次回想起在柔然的那场靡乱的幻境。

一股羞耻感油然而来,却带来了更大的幸福感。

在沉睡之间,她几乎能感觉到真实的触感,听到水面被拍打的声音,甚至被撕咬的感觉都如此真实而强烈。

她从来如此强烈的,对于这个的愿景,也就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幻想,还有自己的手掌,居然有这么疯狂的能量。

从蚊子的嗡鸣到疯狂的喊叫,她死死抱住了梦中的身影,反客为主起来。

这一夜的睡眠,比以往都要累人。

她找来旅馆的服务员换床单的时候,很努力的说服自己,是浴室里的水漏了出来,但是小哥的脸,显然比她要红上不少。

好在安倱和老头子睡得还很沉,不然她实在没脸去见他们,一个人如果能如此自满,以后可还了得。

“你们也真会玩,这个床上都是……水……”

服务生在提到水的时候,显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很快就说到了重点,“另外一边,还有二个自杀的,血挺都停不下来。”

“谁啊?这么没道德?”

邦妮努力的转移话题,翻了个白眼。

“就你们一起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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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着火的血脚印

听到这句话,邦妮也顾不上什么了,转身冲了出去。

另外的两个人,无论是安倱还是老头子,他们中任何一个有半点闪失,邦妮都承受不住了。

好在房间隔的不是很远,她很快就就看到了老头子。

“我的天,你终于醒了,”老头子一脸焦虑的站在那,抬头看见邦妮来了,长出了一口气,“昨天半夜的时候,安倱突然像是电线发作了一样,开始疯狂的抽搐,还发出了一阵惨叫,我以为他作了噩梦,也就没在意。”

“谁知道早上起来的时候,安倱就没了呼吸声,我过来一看,才发现他身上居然全是伤。”

除了时间,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行之有效的弄死安倱,这几乎是他们所有人的共识,但是他却还是会受伤,会难受,而一旦危及生命,那种痛苦,又是他们难以想象的。

尤其是,他们上不知道,安倱会不会下一秒,就被卡在生死之间,动弹不得。

“还好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不过他应该在慢慢恢复了。”

邦妮上前试探,安倱暂时没什么生命危险,而通过之前的几场战斗,也能看出,斯塔夫他们,教学的时候,除了治病救人,也给了他们防身的办法。

安倱的床附近已经被简单收拾过了,所以帮你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之前描述的那种,血流成河的场面,只是空气中,还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之前起来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已经都结痂了,我他她简单处理了一下,刚好包里还有林语之前配的伤药,我就勉强帮他敷上了。”

邦妮点点头,轻轻掀开了被子。

被子里的安倱**着上身,结实的胸腹几乎一览无余,不过却并不能算作是一道风景。

他身体的正中央,从上到下,都被撕裂开开来,一道巨大的伤口,触目惊心的横亘在那。

他整个人,都好像被从中间撕开了之后,又拼回去一样。

好在老头子的包扎技术很好,安倱现在,被缠成了一个漂亮的木乃伊。

冷风让他身体缩了一下,邦妮匆匆看过,就把被子盖了回去。

“没什么大事,应该很快就能愈合了,昨天晚上你们是遭到了攻击吗?”

安倱自然没什么事,邦妮基于确定的是,攻击的来源,以及……

“还好还好,昨天那个不是安倱。”

老头子不知道邦妮心里的的鼓,仔细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虽然昨天睡得很熟,但是我不至于听不到这么大的动静,而且,如果是来偷袭的话,不可能只对安倱动手啊。”

邦妮点点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按照现在这个回复的速度,安倱没有两三天,是醒不过来的,等他自己说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等一下,你看地上!”

老头子刚打算回去休息一下,却突然在地上,看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

邦妮低下头,这才发现端倪。

旅馆的地上是暗红色的地毯,上面还有黑色的花纹,而这些脚印,都是黑红色的,所以看上去,其实并不明显。

邦妮低下头,仔细打量着那些脚印,它们从安倱的床下开始,一直朝门外走去。

“盛先生,这个昨天之前,是没有的对吧?”

“应该没有,如果之前旅馆没清理过房间的话,我们也不能在这住啊。”

老头子也蹲了下来,伸出手,探向那脚印。

“居然是血?”

老头子惊呼了出来,邦妮反手算了一下,确定了那确实是安倱的血。

但是她能做到的,也就仅限如此了。

之前的那个黑色火球,几乎把她抽干了,现在这个时候,不用之前发狂的盛爻过来,就是正常状态下的林语,她都没有把握能赢。

他们顺着脚印的方向,离开了这间屋子。

那脚印一开始的时候,还是血脚印,过了一段路,血液就淡淡干涸了。

随着血液的干涸,脚印却变得越来越深了,就好笑有人,用了一个脚掌大小的模具,在地上,烧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深黑色的小坑。

这倒是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思路,不过,当那个脚印,逐渐走到了邦妮的房间的时候,邦妮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复杂。

“怎么?昨天你也被攻击了?没有大碍吧?”

老头子极为担心的看着邦妮,这两个丫头都和他自己的女儿一样,可不敢有什么闪失。

而且,想到一旦邦妮在他身边出了事情,他将要面对的,老头子就内心一凉。

“没有没有,我这么警觉呢,怎么能出事呢。”

邦妮连连摇头,好在那脚印接下来就没有多少了,他们也就回去了。

老头子之前已经吃过东西了,邦妮就摆脱他回去,看护安倱,她说自己出去找点吃的,过后再来替换。

暂时也没别的事情,老头子就转身回去了。

看着老头子的背影,邦妮有些心虚,确定老头子没有回头看之后,她就飞速冲进了洗衣房。

刚刚的服务生小哥正在准备洗床单,看见她进来了,脸嗖一下就红了。

邦妮有些尴尬,但是没时间理他,直接从旁边找出了之前她的那条床单。

“那,那个,我叫诺曼。”服务生有些结巴的开了口,“你们两个……昨天,有,有点吵啊。”

看到床单上的脚印之后,邦妮整个人有些绝望的坐在了一旁。

“偷听什么啊……”

邦妮嘀咕了一句,有些无奈。

“不对,你说,我们两个?”

诺曼眨了眨水蓝色的大眼睛,红着脸,开口说,“对,对啊,我昨天巡夜的时候,那个高个子的亚洲男人,进去了,然后你们就……不是我故意偷听的,你们……”

邦妮的神色变得更加诡异了,那条床单还在前面放着,她意识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了。

“那个人,大概多高?”

“我,我也没仔细看,可能有一米八五?”诺曼努力的回想着之前的事情,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你都忙到,没时间关注他的……那个,他今天早上走了,要是有需要的话……晚上,我可以的……”

“不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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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蝶语!重兵压境!

后面那句话,是诺曼抬起头,看了看邦妮的脸色之后说的。

如果不是事情太突然,邦妮现在想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逃。

“我就那么像一个白用的?”邦妮默默嘀咕着,往外走去。

“不,不是的,我不是卖的!”诺曼小哥的耳朵是真好使,邦妮听见这句,直接落荒而逃了。

邦妮现在有些乱,不考虑一切主观因素,她还是无比想知道,如果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究竟是谁呢?

她抱住了自己,有些无奈,但是一想到昨天在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她又有些不太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

简单收拾了东西,刚想联系前台,她突然想起来,之前答应了老头子要去换班,这么一折腾,都给忘光了。

本来东西也不多,她索性一股脑带着,向走廊那头走去。

正要走着,她昨天点的香薰掉了出来。

随便收拾了一下,邦妮这才发现,昨天她放到香炉里的薰衣草,最下面,居然被混入了一堆的合欢花。

只是薰衣草的香气实在太重,而她又太过疲倦,这才没有察觉。

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接触过这些药草的人,邦妮突然冷汗直流。

“盛先生,我来了,您要不去休息一会吧。”

“好。”老头子点头答应着,却突然看见了邦妮的包,“你这是?”

“哦,我想着说,要不我们还是在一起呆着吧,别再出什么事了,毕竟之前,不是还有一个吸血鬼跑了出来嘛。”

“也是,那我再睡一会,你先看着。”

老头子躺回了床上,邦妮就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这会老头子在旁边陪着,她总比之前,要冷静多了。

很快,她的目光,就一点点锁定在了包里的上面。

“对了,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她轻手轻脚的冲了过去,飞速拿起了,坐在了安倱身边。

一阵吟唱过后,她的眼前就是一黑,不过很快四周的景物,就变得纷杂了起来。

“谁?!”

安倱的声音从众多的画面当中剥离出来,冷冷的,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质询,和平日的他,有些大相径庭。

“安倱,是我,邦妮。”

邦妮轻轻应了一句,她四周的画面,就变成了一个湖边的小亭子。

安倱坐在她的对面,正在悠闲的盘香。

“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邦妮有些着急,上来就问,但是安倱却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他的手依然很稳,香粉一点点落下压实,一个一笔不断的福字,很快就成型了。

“但是你要是想说的话,我是不会打断的。”

“你为什么在这呢?不是收了很重的伤吗?”

邦妮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对啊,但是还没到要死的地步,我就留在这了。”

安倱回答的很是坦然,收好了手边的福字,换了另外一个。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回去呢?”邦妮更加困惑了。

“我为什么要回去?这种感觉很不一样你知道吗?我之前要么生,要么死,从来没被卡在自己的身体当中,能够看看自己的思维。”

“好啦,先别管我,你想问什么?快点问,说不定心情好了我就回去了。”

邦妮突然低下了头,紧咬着嘴巴,“你的伤……究竟是怎么弄得?我们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串脚印……有人来过吗?”

“这样啊,那我就知道了,死境里有人出来了,但是人世和死境,暂时只有一个门,就是我,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我。”

思维世界里的安倱,和平时很不一样,说话都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感觉,似乎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可能这里的他才是真的,也可能外面才是,但是帮你没有更多时间去询问了,她只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对答案,抗拒却焦灼的好奇着。

“那,到底是谁?”

安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三天之后,风尘仆仆的三个人,终于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南城。

虽然身后还有无数的问题留待解决,但是此刻,似乎家里的问题,要严重的多。

但是从刚刚落地,一直到坐进出租车里,邦妮都始终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就好像有人一路跟踪,身形掩藏的很好,却对于自己的目的,几乎没有隐瞒。

邦妮抬手对刚刚醒来的安倱打信号,安倱也肯定了这个感觉。

“是敌非友,但是敌不动,我不动。”

南城已经进入了一年当中,最为燥热的时候,空气中氤氲着的热浪,让视线都有些变形了。

而这个时候也是蚊虫最为猖獗的时候,安倱和邦妮,几乎都中了招,挠了挠脖子。

从机场到蝶语,还有一段不短的路,没有完全缓过来的几个人,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蝶语所在的街区。

刚一进来,老头子整个人都变得紧绷了起来,他很努力的,才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让它看上去没有那么戒备。

安倱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邦妮,在她强装的困倦之下,看到了一丝冷冽的杀机。

他背过手去,悄悄把口袋里的手枪,上了膛。

轻微的咔哒声,被车厢里的乡村重金属所掩盖了下去,这辆车还是平稳的,走到了蝶语前面,然后平安的离开了。

司机走的时候,头也不回,把一辆旧出租,生生开出了赛车的感觉。

无他,这个街区平日,几乎是南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到了半夜都是人声鼎沸的,除了蝶语以外,几乎处处是狂欢。

而平日里就萦绕着诡异气氛的蝶语,随着最近的歇业和里面的奇怪声音,成功登顶南城鬼屋top1。

不过,让司机害怕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商业区,此刻,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好像一下子,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一样。

但是他没有感觉,车里的三个人,却都感觉到了,尤其是下车之后。

这里荷枪实弹的,有无数个几乎整齐划一的心跳声,还有极为浓烈的,火药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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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所以是熟人啊

大家显然对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而且,也都知道,对方对己方的了解,但是,却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下了车,邦妮和安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却暗自疯狂的计算着周围的环境。

安倱倒是一点紧张感都看不出来,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热切,向老头子询问他早年的经历。

老头子一向善于处理的,是和粽子之间的外交关系,这一下子,涉及到了这么多荷枪实弹的活人,内心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不过安倱的问题,很简单的,就把他从紧张当中给拉了回来。

聊到当年,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其实运气不好,好东西基本上就没碰到过,下斗必炸这倒是肯定的,爻爻她这点就跟我差不多,进的斗就没有消停的。”

“那最凶险的时候是哪次呢?”

一方面是为了安抚老头子,但更多的,安倱还是真的想知道他们的经历。

只是盛爻在谈起来的时候,几乎很少涉及到她经历的凶险,除了哪个斗填补了历史的哪一块空白,这一个斗又挖出来了多少好东西,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样子他注定要搅和进她的未来,自然更想了解她的每一个过往。

“行了行了,你还真打算从此改行啊?这一两次还不够吗?”

邦妮字啊一旁有些无奈的说着,他们这一段路走的已经很慢很慢了,就是在等着对方先动手,但是很不幸,他们都快要走到家门口了,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确实,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斗,除了这次,就是柔然那次,最惊心动魄了。”

老头子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看着前面,“我们其实应该在这些地方,都遗漏了很多细节,只是时间和其他人,似乎都在催着我们,把问题留给以后去解决了。”

邦妮打开了店门,虽然已经多日没人打扫,得益于邦妮留下的各种阵法,蝶语却依旧维持着自身的整洁。

邦妮刚刚打开门,就被一团黑影给击中了,差点一团火直接砸过去,好在控制住了自己,这才看到,非但没收,还比之前胖了一圈的木木。

“哎呀,你个大胖猫,该减肥了啊。”

揉了揉木木的下巴,她拎着那只大胖猫,跟着大家一起走了进来。

老头子一进门,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着的盛爻,这会确认了她还有心跳和呼吸,整个人都踏实了下来。

安倱在后面,默默把背包都收拾在一边,关上了房门。

和外界的萧瑟不同的是,蝶语这一刻,一下子就有了人气。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老头子在厨房里叮叮咣咣收拾了一通,很快,饭菜的香味,就一点点在小屋内氤氲开来。

邦妮看着沙发上的盛爻,有些无奈,“之前应该不只是凡帕尔更改了她的记忆那么简单,这里面,一定有暗巫们的事情,只杀哦我们要先解决掉暗巫,否则她的记忆,永远都不可能是对的。”

安倱点点头,“怎么,我是再进去一次吗?”

“不用了,之前,盛先生带来的材料,还有一些,我准备一下,应该就够了。”

邦妮的眼睛有些躲闪,不太敢正视安倱。

“怎么,现在跟我说谎的时候,都这么理直气壮吗?”

邦妮推开了安倱的手,站在了窗边。

本来这个时候,是蝶语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候,也是南城旅游最为旺盛的季节。

但是此刻,蝶语所在的整个黄梁区,都安静的可怕。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但是除了之前他们的那辆车之外,就没有任何的车辆,从这里经过了。

平日呢喃的燕子,或者有些超人的麻雀,都一直不剩了。

“所以,究竟是谁,在暗处等着我呢?我倒是很好奇啊。”

邦妮摇摇头,拉上了窗帘,而就在她视线可及的地方,是灯火通明的嘉怡大厦,还有新建成的一座,不伦不类的教堂。

就好像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落在这座十分对称的城市四周。

萧瑟的北风卷起几片落叶,却始终进不了蝶语。

至少此刻此地,在暖黄的灯光之下,安倱,老头子,邦妮,还是吃了一顿相对温馨的晚饭的。

木木吃了将近半个月的零食,早就已经吃腻了,抱着他的臊子和鳕鱼条,吃的十分开心。

一顿饭的沉默之后,大家又陷入了无事可做的尴尬当中。

安倱默默帮着收拾了碗筷,邦妮坐回了她硕大的椅子当中,随手抓了个东西,然后拿出了塔罗牌。

老头子左右看了一下,最后还是坐回了盛爻旁边。

第无数次,他感觉到了,这是年轻人的世界。

他在斗里呆了太久,和世界的脱节,远比想象当中要大,盛爻小的时候还好,这些年,这种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了,而且,有他在的时候,孩子们都会明显的安静不少,而两边一点聊起来,接不上话时有发生。

“何欢丫头说,能找到办法把你弄醒,我信她,等你醒了,要是还想走,我就找个地方等你,要不想走了,就自己过你的日子去吧,得空了,来看看我,陪我聊两句也好。”

“就是,也老大不小了,找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其实西式的婚礼也挺好的,我还能亲手把你,交给那个臭小子。”

木木这个时候跳了过来,老头子把他抱住,挠了挠下巴,还差点被她把手咬了。

“你个老猫,一把年纪了还这样,怎么,我要是走了,你不跟着吗?”

木木把屁股对着他,转过身去舔毛了。

除了还残留着的,饭菜的温度,屋子里几乎要和外面你的静寂,融为一体了。

邦妮还在桌子上纠结,到底要不要再用一次塔罗,面前的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

刺耳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哆嗦,接起来,里面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是小何吧,我李琨啊,最近怎么样啊?嘉怡缺人,要不要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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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越雷池者死

“李琨”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邦妮的世界当中了,但是这样的语气,一下子就让她回到了当初,还在嘉怡工作的日子。

“老李?”她有些不确定的开了口,“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这不是前两天柳经理离职了嘛,咱们这实在缺人,人事反打男的时候,一下子就找到了你的档案。我一想,当年你在这不是干得挺好的嘛,这一走这么多年,虽然说断了联系,还是想找你试试。”

电话那头的老李,或者说,李琨,语气热络而熟稔,就好像邦妮只是昨天下了班,今天辞的职一样。

“有话直说吧,别套近乎了,我在公司留的电话,可没有蝶语的座机。”

和李琨的热络截然相反的是,邦妮在这头,声音已经冷的像一块冰了。

“你看看,这么说话多生分不是,你走了之后,在南城多少也是个名人了,谁……”

邦妮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把附近十六个狙击点的六十四个狙击手撤掉,还有地下车库和楼上的炸弹,也一并拆除,然后让你手下那些术士,把手里的各种东西再放下,我们说不定就可以和好好说话了。”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呢,你看看,当年一进公司,我就跟你们说了,谈判的时候,一定不要把自己的底线亮给乙方,否则价格会被吃的很惨啊……”

邦妮抬起手,在空气中虚抓了一下,朝左一掰,李琨身边的一个守夜人,当场就昏了过去。

李琨虽然压住了嗓子,这边却还是能听见他的一声惊呼。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了?”

“顺便告诉你,我这边的底线,确实还没露出来,他现在还没死彻底,但是一会谈崩了的话,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邦妮抓着手里的东西,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很是舒服。

低下头,才想起,之前在柔然捡到的那条大蛇老金,变成石头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醒过来了,这个时候,还是像一个手镯一样。

对面陷入了一阵沉默,不过很快,就换成了一个清冽的,还带着少年气息的男声。

“邦妮姐姐,好久不见啊,不知道,你的故事里,还有没有我。”

邦妮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如遭雷击,之前在岭南的一些列事情,飞速的从她的脑海里回荡开来。

“求求你,杀!了!我!”

之前那个男生的声音,还死死回荡在她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你是……杜磊?”

邦妮的声音有些颤抖,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对,是我,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这很好。”

杜磊的声音软软的,乍一听上去,倒是让人很舒服,只是听多了,倒是有种阴仄仄的窥探感。

“你记得我的话,是不是也记得另外一个人呢?我不管你和老李中间,有什么瓜葛,要处理什么问题,但是,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从死境里,把他的身体带出来。”

邦妮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其实我是想帮你的,但是你要知道,人死了之后,是灵魂进入死境,不是身体,他走了就是真的走了……”

“闭嘴!”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喊叫,邦妮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别跟我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邦妮的整颗心都好像在盐水里泡过一样,难受的不行,“好好好,你先冷静一下,不是我不帮你,只是,现在,死境已经彻底关上了。”

“之前有人从里面出来,彻底毁掉了死境的通路,现在……”

“谁?!谁从里面出来了?!”

杜磊整个人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来,刚刚清脆软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极为刺耳,几乎能通过声音,看出对面的他究竟是怎样的崩溃了。

“我们也在找,我们也在努力的想办法,但是……”

“何观,何叡,何友……”

对面的杜磊,突然变得极为平静,这种平静中,却始终透着一种近乎死寂的疯狂。

“你在说什么?”

邦妮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这些名字,却让他听上去十分耳熟。

“良山,良泉,良云……”

“陈潭,陈藻,陈汀?是这些吗?我看到他们了,就在你的附近,不停地跟你喊着,我好热?”

“不对,应该是,我好冷?毕竟很多被烧死的人,在最后的时候,可能会幻想出,自己身处冰天雪地当中?”

邦妮轻轻放下了电话,一句话没说的,走了出去。

在大厅里,安倱在玩手机,老头子在逗猫,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纪录片,盛爻躺在那,盖着毯子,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一派和乐。

“盛先生……盛先生……”

邦妮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差点跌倒在地上,她直接冲过去,抱住了老头子的胳膊,整个人伏在他的肩头,开始嚎啕不止。

“我没有,我没有!那些不是我!”

之前杜磊念出来的,其实是何家和陈家的家谱,邦妮这一辈从又,从安,那些旁支的,就只有个偏旁了,她父亲那一辈的字号,多半都以良字开头,而到了陈家,她母亲一辈,就从水。

其实这个时候,她就很庆幸之前在雨林里的那些事情,盛爻用自己的假死,控制着那些怨灵,成功的勾起了她多年的梦魇和心魔,而从中走出来之后,她真的对这些东西的承受力,高上了不少。

至少,现在出了什么事情,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逃不是躲,虽然不至于直面所有过往,但是她本能的,知道找什么人来倾诉,或者帮助。

那个人不会是安倱,而在场的,只能是老头子。

安倱终究不能完全弥补,邦妮在生命中,长辈的空缺,而在她外祖离开之后,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经常失踪的老头子,还能勉强发挥这种作用了。

不管外面的重兵压境,至少家里,还有一丝温暖。

木木感受着邦妮的悲伤和崩溃,跳了过去,用肥厚的爪子拍了拍她的背,还险些,把她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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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初交锋!众灵拍阵

老头子看了看在一旁昏迷的盛爻,又看了看已经哭到快要窒息的邦妮,心里突然很酸很酸。

“孩子们要走的路,还很远很远,可惜,这条路,走下去实在不容易。”

三娘临走之前的话,又一次回响在他的脑海。老头子突然很想帮他们做点什么,不管背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木木过来的时候,邦妮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他,顺手抓过来就抱在了怀里,虽然力度稍微有些大了,但是这样温暖的怀抱,也给了她不少的勇气。

“刚刚发生了什么?”

安倱过来,轻轻拍了拍邦妮的肩膀,他始终不觉得,逃避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至少逃避,能给邦妮暂时的安宁,他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在选择逃避了,安倱长出了一口气之后,又陷入了更大的担忧当中。

毕竟这段时间的经历,很可能不是给了她勇气,而是彻底,把她逼疯了。

“刚刚,我接到了老李的电话,他倒是没说什么,但是,杜磊也在那边,他说,他说他都看见了……我不知道,不是我……怎么办?”

两个人听着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都有些蒙了。

“老李?哪个老李?守夜人那个么?”

对于这个名字,老头子的警觉度还是极高的,李琨带着人一次次把他逼到绝境,就是为了三娘,但是,三娘留下的东西,又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安倱的关注点就不一样了,听到杜磊的名字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回想起了,之前他们还没有彻底弄清楚的,岭南的故事。

“那个……杀了自己好朋友的杜磊吗?他怎么又被扯到这里来了?”

邦妮哭到现在,已经只剩下抽泣了,再没有多少眼泪可以流。

她努力按下了自己的惶惑,慢慢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后都梳理了一遍。

“所以,盛爻的上线,曾经是你公司的领导,而这个人本身利用守夜人去追捕盛先生,杜磊出于某种原因,现在跟他们在一起,而他要的是,从死境当中,把被他杀掉的人,带回来?”

总算把整个事件都梳理清楚了,安倱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差,差不多了。那个孩子,如果不是被下疯了,可能就因为岭南的事情,变成了一个先知一类的存在。”

邦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却对杜磊有些忌惮。

说到底,杜磊能威胁到他们的,也就是心理暗示,像陈尘那种,本身心虚的人,所有的弱点,被心理暗示放大之后,自然会变得疑神疑鬼。

邦妮之前,怨灵都曾经真真切切出现在她的面前,受到的影响,也就快可以忽略不计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是个没有用的问题,问出来之后,连安倱自己都有些汗颜。

老头子刚要说话,就听到了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们俯身走到了邦妮刚刚坐着的办公室,只看到了一地的玻璃碎屑。

南城夜晚刺骨的风,从窗户上破开大的大洞呼啸而入,吹得他们透骨的冷。

而就在窗户上大洞的对面,一支造型古旧的箭,已经没入了墙体当中,附近,还有被烧的焦黑的痕迹。

他们刚要上前,邦妮手里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小何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我们要的东西,也不多,就两样,你交出来之后,我们肯定会有补偿的嘛,你说,搞成这样,大家都不好看,是吧。”

李琨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在电话里听上去,不光分外悠闲,而且着实欠揍。

邦妮稳住了自己哆嗦的手,反手,把那支箭,从墙壁当中,召唤了出来。

她反手外推,那支箭,就好像沿着空气当中的,某个通道一样,径直掉头,顺着窗户上的空洞,笔直射了回去。

它反射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在空气中中,都带起了一道火花。

邦妮手里的电话还没有挂,对面传来了一声闷哼,还有李琨有点气急败坏的一声咒骂。

“我说过,别来惹我。我这个人一向记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邦妮手腕轻握,老李身边,又有两个人昏了过去。

“赶紧把你的人送医院,我说不定还能饶了他们。”

邦妮挂断了电话,轻轻抬手,地上的玻璃碎屑,都飘了起来,填补回了窗户上。

对面的李琨,嘴角咧开了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杜磊啊,我可跟你说过,这世上啊,不是所有人都善良,你看他们这样,明摆着就是不想帮你嘛。”

“我不傻,你怎么挑唆,都没有用。”

杜磊摇摇头,那只还完好的眼睛,给了李琨一个硕大的白眼。

“但是,我觉得有句话你说的很对,敬酒不吃,吃罚酒。”

杜磊轻轻抬起手,像是在抚摸空气当中藏着的一堵墙一样,慢慢嘀咕了些什么。

“去!”

李琨只能听见这一句,接下来,就只觉得身边突然阴风阵阵,却什么都看不到。

对面的蝶语当中,邦妮三人已经回到了大厅,正在商讨对策。

几乎就在杜磊那一声落下的同时,蝶语当中突然灯火通明,所有的法器和都疯狂的战栗起来,而四方角落上挂着的风铎,也开始猛烈的震动,连带着八面挂着的铃铛,几乎都快把自己摇碎了,到了最后,蝶语正中样的天花板上,一口大钟落了下来,看是不断的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这是……什么情况?”

老头子都不用自己警铃大作,这附近的铃铛已经够多了,他知道蝶语当中,有很多的机关,却并不清楚,他们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们……过来了。”

邦妮抬手拿起一只毛笔,沾着朱砂,在他们几个人身边画了一个圈,连生啊哟和木木都圈了起来。

那圈朱砂,在不断地发出时强时弱的红光,就好像在不断被人撞击一样。

邦妮有些哆嗦,她死死握着老头子和安倱的胳膊,似乎想找到办法来解决,却有些无能为力。

“是……那些……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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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鬼门大开,百鬼夜行

从第一只风铎震动开始,整个蝶语,就好像被一股莫名的阴风包围了起来,而此刻,随着撞击朱砂的红光愈加剧烈,那阵风,似乎更加强烈了。

邦妮在自己画下的圈里,有些瑟瑟发抖。

“不是我,不是我杀了你们……你们别过来!”

木木跳下来,轻轻拍了拍她,可惜收效甚微。

对于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老头子自己也没什么处理办法,他对付粽子经验十足,到了现在,却几乎没有用处。

木木绿色的猫眼,此刻已经变得血红,他呲着牙,对着外界发出了一阵咆哮。

这回倒不是那种毁气氛的喵喵声了,或许是之前在雨林当中,变大的经历,教会了他怎么叫出去,更有威慑力,这一声吼出去,居然起了点效果。

据说黑猫的眼睛,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安倱低下头,居然睁的,在木木的眼睛当中,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影。

随着风的逐渐加大,那些人影也越来越多,最后几乎要重叠在一起了。

而现在不只是木木和邦妮,就连老头子和安倱,都能听见身边,凄厉的嘶号和呼喊。

渐渐的,连四方镇着的风铎,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终于,一声极为尖利的响动之后,西方的风铎,最先碎裂了。

一下子,模糊的鬼影,就出现在了老头子和安倱面前。

安倱倒还好,在死境当中,他见过不少了,然而对老头子来说,这却着实是不小的惊吓。

而随着西方风铎的碎裂,西南西北的铃铛,也搜开始破碎。

随着他们面前怨灵的形状一点点清晰起来,南北两方的风铎,也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邦妮抬起手,想要修补,盛爻身上,却突然钻出了无数黑影,冲破了她画的圈子。

几乎一瞬间,无数只手都伸了过来,先要把他们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老头子把身边带着的一小**黑狗血扔了出去,勉强补住了那个缺口。

邦妮飞速把扔在了盛爻身上,抬手喊了一句,“封”。

盛爻身边,就好像圈住了一个玻璃罩子,里面汹涌的黑气,几乎瞬间就淹没了盛爻。

情急之下邦妮也没有什么拌饭,随便移了几块水晶过去,将将稳住了内部的情况。

安倱已经用朱砂把那个圈不全了,还加了很多辟邪的符咒。

邦妮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会画这个?”

“之前教会里用的,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没时间多啰嗦,邦妮抬手,试图补全已经坏掉的风铎。

但是时间不等人,他们在这边手忙脚乱的,拆掉东墙补西墙,对面的杜磊,却是十分淡定。

他抱着一卷几乎要散架的竹简,还在不断的嘀咕什么。

而随着他的念诵,似乎有一道门,被慢慢打了开来。

而四周的阴气更重,死气更浓,李琨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只干瘦的手,正悄悄探向他的喉咙。

好在他脖子上还挂着摸金符,那只手刚要碰到他,就自己燃起了一团鬼火,尖叫着走开了。

“杜磊,你在干什么?这……守夜人里存着的书,有好多是黑巫术……你不能……”

“闭嘴!”

杜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烈的情绪表达了,他完成了最后一个音节,反手合上了手中的竹简。

而随着他动作的完成,就连李琨这种全无灵力的普通人,都能看到,天地之间,似乎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而无数阴兵,就从中慢慢走了出来。

“你,你干了什么?还说不是暗巫?!”

李琨几乎要冲过来,却被杜磊压制住了。

“你要知道,古代的大巫礼敬的,不光日君水神,还有山鬼和人魂。”

他微笑着,抬头看向了蝶语之内。

本来刚刚,邦妮都已经快要完成防护阵的修复了,可随着杜磊动作的完成,她这边的阻力,一下子暴增了十倍。

老头子都已经能清晰的看到,为首的那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甚至她头上九凤簪的纹理,都看的一清二楚。

远方突然传来了号角的声音,还有军阵行进的隆隆之声。

安倱突然感觉,身上一阵钝痛,“哇”的一声,一口血就喷了出去。

而同时,邦妮刚刚补好的几个风铎,当场就被震成了齑粉。

甚至,还完好的其他风铎和铃铛,也破碎开来。

他们头顶的大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哀鸣之后,也慢慢变成了碎片,裂成了两半。

其他人听不到钟碎的声音的,但是那轰鸣之声,就好像雷鸣一样,轰击在邦妮的脑海当中。

邦妮差点当场晕了过去,血一下子模糊了双眼,把面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红色。

“鬼……鬼门开了?”

安倱捂着自己的胸口,有些颤抖的问了一句。

“不可能啊……鬼节还没到,而且,他们自己能打开鬼门,还要我们做什么?”

邦妮话音还没落,一只鬼手已经伸了进来,差点要直接剜出老头子的心脏。

木木在旁边不停的吼叫着,跳了起来,拍断了那只手。

但是这已经快要无济于事了,鬼门一开,百鬼夜行,更多的亡魂,正在杜磊的控制之下,朝着蝶语进发。

如果只是普通的亡魂也就罢了,或者都掀不起什么风浪,遑论死后。

但是,在蝶语最中央的这一批,可不一样。

为首的那个,带着九凤簪红衣女子,完全显形之后,邦妮和老头子,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呼喊——

“良泉居士?”

“何小姐?!”

对面的女子并未理会他们,只是抬手,轻轻抹去了那些正攻击上来的法器的灵性。

“没想到啊,还有人记得我,不过,当年的帐,我们似乎可以好好算一下了。”

她反手抓了一把剑,朝着邦妮他们所在的圈就劈了过来。

但就在那剑快要触到邦妮头发之前,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窜了出来,轻盈的挑开了良泉的剑。

“是你?!”

良泉见到那白衣的身影,眼中的怒色和恨意不减反增,两人提剑,就打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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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困局,鬼影重重

请出各路人鬼之后,杜磊的消耗,也不能说不小,这个时候的他,反倒有些想李琨的样子了。

不疾不徐坐在一旁,端着卷轴,静静等着蝶语那边,打出一个结果来。

反倒是平日一向胜券在握的李琨,这会慌了手脚。

他还不知道三娘的死讯,急于挽回的消息泄露造成的后果。

守夜人这几千年来,一直致力于,给大众,他们应该知道的真相。

但是这个“应该”的尺度,却一直把握在守夜人的高层当中。

李琨只能算半个传声筒,在没有大事的情况下,自己的决断还是有一定的分量。

然而事情一旦超出控制……

他实在不敢想象那后果。

守夜人的已经延续了几千年,这当中,出过的乱子不少,但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出格。

毕竟,从来没有一个,掌握了守夜人内部,那么多消息的人,从组织当中叛逃,或者说,活着逃出去。

之前岭南的事情,像是一个小小的火星,在表面和谐的各方势力当中,直接烧穿了一个大洞。

李琨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真的任凭事态发展,究竟会发生什么。

“当初就不应该那么信任三娘,这回倒好,实在不知道,她到底说了多少东西。”

他低声嘀咕着,突然想起了三娘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难道,真的只有少数人,能知道真相吗?

或许吧,至少现在,不知道真相对李琨来说,是个好事。

不管是三娘的死讯,还是三娘交代给老头子的情况,都足以让李琨,从地狱走上十个来回。

他有些不安的举起望远镜,观察着蝶语当中的情况。

但现在在他眼中,只能看到,龙卷风袭击之后的蝶语,却看不到里面缠斗的身影。

鬼门开的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普通人,都能清楚的看到那憧憧的鬼影,而随着鬼门的闭合,他们又一次,化为了无形。

让李琨极为不解的是,不管是在机场围堵老头子,还是在何家堡几乎抓住他,老头子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当中,却从来没有三娘的影子。

他仔细观察了很久,转身跟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说道,“你们那边,还没联系到姜先生他们吗?”

“没有,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门了。上一次,估计是个意外。”袍子里的人低声说道。

“是因为……那只黑猫吗?”

李琨转头看向蝶语,里面的混乱依旧,但是人却没有那么慌乱了。

安倱和邦妮的圈,至少保证了一段时间之内,他们不会直接被魂灵所伤,割了他们很多反应的机会。

鬼门开的一刻,安倱几乎再一次被从中撕裂,好在鬼门不是直接和他相连,这才幸免于难。

稳住了自己的情况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检查邦妮的情况。

如果她再一次发狂,可能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

但是和之前相反的是,哭过一场之后,她变得冷静了很多。

对于红衣女子的出现,她其实已经有了准备。

何家堡人最全的那一天,这个她血缘上的姑母,却是一点好眼色都不曾给过她。

“盛先生,您……认识那位何小姐?”

即使到了现在,邦妮对于其他人的称呼,都不敢带上一点亲缘,生怕帮别人招来厄难。

“我当年,也曾在何家学艺,算是半个外门弟子吧。良泉居士,是你之前的所有人当中,天分最高的一个。”

后面的故事,即使不说,大概也能猜到一二了,无非是邦妮夺走了她的光芒云云。

邦妮的脸上,浓重的悲伤一点点蔓延开来,不过更多的却是无奈。

除了良泉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鬼魂能碰到圈子的边缘,也给了他们,一段漫长的沉默。

“那,那位白衣的女人呢?她似乎,是想要保护我们?”

场中剑影交迭,几乎只能看到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红色的,狠厉当中带着一丝骄横,那白色的去,确实一身浩然正气,还带着三分泼辣。

“那位,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大概,是你母亲吧。”

老头子说完话,自己都感受到了一阵化不开的悲伤。

咫尺之隔,却不能相触,他低下头,看到了被黑雾包裹的盛爻,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而木木似乎也被这股悲伤感染了,蔫蔫的,耷拉着脑袋。

“我……谁?那个,是……陈小姐?不对,是何夫人?”

邦妮整个人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刚转过头去看着老头子,却又猛地转了回来,在两道身影当中,辨识着那个白色的。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她却也顾不上擦,下意识的,她拽了拽衣服,却怎么都弄不平整。

“真的吗?那个,真的是何夫人吗?”

邦妮拢了拢头发,像是第一次上台演出的小学生,连站都不知道该怎么站好。

“你这孩子,”老头子长叹了一句,“要是这么叫,该怎么叫呢?陈夫人?还是陈什么?他们两个当年的故事,我也有耳闻,只是没能见到你母亲。”

“她是真的爱你父亲,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要是有人说,她是何太太或者何家的长媳妇大概,她会当场翻脸吧。”

“为什……啊!”

很少有机会,能让老头子提起她父母的故事,邦妮急切的想要知道更多,外面的李琨却没了耐心。

远远看着邦妮三个人,几乎只是站在圈子里不动弹,他终于,还是让早就准备好的狙击手,开了枪。

邦妮的结界只防灵鬼,子弹却并不属于这个范畴。

刚刚那一下只是警告,险险擦过了邦妮的胳膊,却并未伤及要害。

“李!琨!”

这一声喊出去,不用电话,李琨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手一哆嗦,所有的狙击手,都开了枪。

瞬间,子弹像雨点一样,封住了他们周身的每一个角落。

李琨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不想,招来了更加暴怒的邦妮。

她直接掰断了一块紫水晶,抹着刚刚擦出来的血,低吼了一句,“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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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出来吧,我们等你

随着这一声轻喝,附近所有倾泻的子弹,都几乎顺着原路返回,所有狙击点上的狙击手,几乎同时被命中,虽然人还活着,却没有再开第二枪的能力了。

几乎是同时,李琨安下的所有炸弹,都凭空飘了起来,落在李琨头上,像是被包裹在一个个玻璃球当中,每个玻璃球的顶端,还悬挂着一根小小的,蜡烛一样的东西。

“李琨,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当年好欺负,现在还是一样的怂,给你五分钟小时在我面前,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五分钟之后,别怪我大开杀戒!”

邦妮的声音,几乎是立体声环绕播放在李琨的四周,配合之前的阴风和鬼影,颇有些骇人的气势。

但是里哭你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是吗?口气这么大的?都说了,要谈判的话,就别亮底牌。”

他轻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随意拨弄了几下之后,整个地面就开始了疯狂的震动。

很快,蝶语附近的街区,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就好像,一场舞台剧谢幕之后,台上的城堡和丛林,重新变成了空荡荡的台子。

之前这整个街区的空旷,原来不止体现在荒无人烟。

甚至,这里的所有楼群,都是一块块单薄的布景板。

李琨慢慢降到了蝶语窗户对面的位置上,身后是整齐的雇佣兵小队,还有轻型装甲。

“据说,物理攻击发展到一定程度,是可以无视魔法攻击的,我游戏玩的不多,没办法验证,不如今天,你帮我试试?”

邦妮还在暴怒当中,反手就要废掉对面的所有武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却好像,丝毫不起作用。

甚至,即使她用上了水晶和唱诵,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劝您省点力气,毕竟一会要是还是谈不拢,怎么都要留点力气,逃跑是吧?”

李琨身后的斗篷,幽幽开了口。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邦妮扔了手里的东西,冷冷的甩了个眼刀过去。

“何经理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我,反正之前我也就是个后勤抬矿泉水的。”

邦妮差点被气笑了,“谁问你这个了?”

“不如我回答你?”李琨笑的像只老狐狸一样,手里还拿着他标配的雨前龙井。

“守夜人本身也有术法之类的需求,自然会供养自己的灵巫,他们可能硬拼拼不过你,但是,做个阻断能量的法阵,还是绰绰有余的。”

邦妮抬手把水晶的碎片丢了出去,砸在了隔断的屏风上。

就是之前,用来防盗的那个,木木都能操作的机关。

随即,整个蝶语都被第三层外三层的阻隔了起来。

“我们应该没多少时间了,我处理魂灵的经验几乎没有,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邦妮冷着脸,有些着急的看向安倱,却发现安倱和老头子心有余悸的,一直盯着被封死的窗外,对于那些装备,极为忌惮的样子。

“没关系,蝶语有自己的备用能源,我这封着好些东西,跑出来,要出事的。”

邦妮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那个白衣的身影了。

刚刚的良泉和她,似乎交战正酣,县地方施展不开手脚,已经跑到别处去了。

邦妮一颗期待的心,落在了空处,正无处施展,外面又被李琨层层紧逼,几乎要疯了。

现在外患暂时解决了,内忧却还是很严重,剩下这些小虾米,没了灵力的邦妮,根本没法对付,

“我怎么知道……教会又不是专职驱鬼的……”

安倱摊开手,颇为无奈。

鬼巫已经多年不曾现世了,这次的杜磊冒出来,纯属偶然。

但是他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情,安倱能进出的死境,其实某种程度上,只是一个中转站。

魂灵真正安息的地方,另有所在。

而这也就让安倱对于他们的威慑力,变得无限的小了下去。

这边的两个人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老头子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哥?是你吗?”

就着这个声音响起的几乎同时,老头子整个人,都像一尊雕像一样,石化在了当场。

“我就知道是你,怎么,不回头来看看我吗?”

“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

老头子有些僵硬的转过头,“记得,怎么能忘呢?”

他看着圈子外面的三娘,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哦对了,老大他们也在呢,大家过的都很好,就是有些想你。”

三娘在圈子外面站着,还是之前在面店的打扮,就好像,下一秒,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会端上来,然后大家还是说着笑着,一如当年的模样。

“老大?”

老头子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湿了,“你……你们都好了?”

当年的所有人,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他都有些不敢看,但是现在在它面前的众人,一个个却都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哎呀,虽然说一开始是跟没的时候一个样,但是住的时间长了,不是能找人给修一修吗?就都给修好了,你看咱之前拿的挺多东西,都是这边才能用的,过来了,咱也算有钱人!”

“老大……你们都好,就好……”

之前帮你他们说,鬼门开,他还没有什么概念,等到良泉她们出现的时候,他内心还是抱着一丝纠结的期待的,没想到,老伙计们,现在都在了。

“你了老不羞的,没想到啊,到最后,是你活的最长远。闺女都这么大了?”

“啊,那个是我干女儿……”

“真好啊,咱们难得见这么一次,下次再见,就看你啥时候……是吧?来来来,赶快出来,咱哥几个,好好叙叙旧。”

对面的汉子,笑声依旧爽朗,好像真的入土为安,生前的所有不快,都被留在了人世,只是干干净净过去,带着各种欢愉。

“对了,你家厨房里有酒吧?哥几个平时也每个人上坟,赶紧赶紧,馋死我了。”

老头子连声答应着,就要往厨房走去。

走到圈子边上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地上那朱砂,划开就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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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对阵鬼罗敷

如果不是他们提醒,老头子都感觉不到,站在这个圈子里的压迫感。

也可能是,刚刚的战况过于激烈,以至于他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被困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当中,手脚都快伸展不开了。

他慢慢躬下身子,试图获取更多的空气,也把手,一点点伸向了地上的朱砂。

对面的几个人,一脸欣喜的看着老头子,就快要载歌载舞了。

“盛先生怎么了”

身后似乎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听着有些熟悉,却分辨不清。

老头子转过身去,却发现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诶,我为什么在这来着”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但是却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唉,年纪真是大了。”

他轻轻抹掉了安倱画上去的一个符咒,还没等继续,身边突然狂风大作。

他被风吹翻在地上,却突然发现四周的环境,变成了当初,老大家的小屋子。

“行了,大盛子,这一趟折了,不还有下次嘛,你还打算在那个圈里,呆一辈子啊!”

老大在对面笑着,揽着其他人,就要朝后面走去。

“不管那么多,咱喝酒去!”

老头子突然想起来,那次下斗,什么都没拿回来,他像模像样的,画了个圈要反省。

结果大家笑闹了一通,就去喝酒了,也没什么人纠结得失了。

“诶诶诶,你们等等我!”

老头子一叠声冲了上去,抬脚就要划开那些朱砂。

“盛先生!”

这回的惊呼,已经是二人份了,但是这两个声音,对他而言,确是全然陌生的。

他四处张望,却怎么都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三娘换下了围裙站在对面,颇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他,“怎么,吃饭还要三请四叫吗?”

他再一次抬脚上前,阴风突然刮的更加厉害了,他感觉自己的脖颈,似乎被抓伤了,有点疼,一模,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想朝前走,却发现,身后似乎有两只手,在死死拽着他。

而空气当中,似乎有铃铛的声音,在不断的回荡着。

“盛先生盛先生!”

这个女生的声音,听上去倒是很熟悉,但是很显然没有喝酒,更加吸引人。

他反手挣脱了身后的束缚,眼看就要迈出地上的圈了。

三娘笑语盈盈的在对面看着他。

“你记住,出去之后,别随意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我。”

“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遇到我,但是你记住,我永远都只能是这里的一颗星星。”

“永远,不可能离开这里。”

老头子突然觉得脑袋很痛,刚刚那番话,是三娘说的。

但是他没见过三娘那样决绝的眼神,也想不起,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能发生这样一段对话。

身后似乎有人在呼唤他,但是不知怎的,他就是想向前走。

老头子在这边前后纠结着,可苦了邦妮和安倱。

本来邦妮把整个蝶语都封死之后,他们的压力会小上不少。

但是能如此靠近他们的魂灵,几乎没有一个弱的。

甚至那朱砂本身的威力,也在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变浅。

良泉离开之后,屋里的众魂没了领头的,攻击一下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甚至不用直接接触,他们就已经让邦妮和安倱,遍体鳞伤了。

雪上加霜的是,老头子一次次试图打破整个结界,甚有几次几乎成功了。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番几次之后,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不对劲。

然而这个时候,拦已经是拦不住了。

安倱和邦妮,一边要抵御外界的攻击,一边要稳住老头子,不让他从内部打破结界,一时间,变得无比被动。

更要命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头子似乎越来越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了。

邦妮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也不能再压榨出一点的灵力,否则把老头子困在当场就好了。

“我的天,他到底是怎么了!”

邦妮一边用快要抽筋的胳膊抓着老头子,一边对着安倱问道。

安倱四周打量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

和其他的魂灵不同,她似乎根本没有面貌,乍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忘了画脸的新娘娃娃。

身上的衣服虽然形制端庄华贵,料子看上去却极为朴实。

“鬼罗敷!”

安倱想着之前盛爻吓唬他的故事,现在却有些半信半疑了。

“哪!”

邦妮转过头,终于在窗台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女子。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能控制她的东西拨浪鼓白布”

邦妮看着那个女人,头都快炸了。

相传被负心人抛弃的女子,若轻生自尽,会扰得双方家宅不宁。

这时候,就要女子母家,给女子备好出嫁所用的一应用品,以婚俗行丧仪,这女子方能以为自己已经终成眷属,便能再次转世。

然而这当中偏偏有些执念深重的,一碗孟婆汤改不了性子,还要找当初负心的人,便会结成这样没有脸的“鬼罗敷”。

她们会变成任何你最喜欢的模样,甚至能制造出一场最幸福的幻觉。

直到你不能自拔,被她生吞活剥。

平日里,十个鬼罗敷也打不过一个邦妮,可惜现在,邦妮被自己画地为牢,又灵力全无。

“你指望我拿点什么在身上十字架圣水大蒜我就在教会住了几年,根本没受洗好吗?”

安倱有些无奈,但还是在身上翻找了起来。

“等一下,这个管用吗?”

他把身上没有用的东西丢到了一旁,终于找到了镇魂铃。

“被鬼罗敷魇住的人‘……应该可以,试一下!”

邦妮换了条胳膊,跟安倱一起拉住了老头子,还要不时跟他动上两招,实在是快要力竭了。

安倱轻轻摇动镇魂铃,开始不听的呼唤老头子。

然而老头子只是最开始回过头,看了两眼,就再一次朝前冲去了。

“为什么不好使啊这铃铛……”

“铃铛没问题,继续叫,失了魂的人,没那么容易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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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邦妮跟安倱在外面忙活着,老头子在里面也没闲着。

三娘的话,很快就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但是,很不幸,他在鬼罗敷的魇阵中呆了太久,即使清醒过来了,也只是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对,而根本不知道,自己从哪来,要到哪去。

“你是谁?”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虚影,刚刚这个影子还是三娘的样子,这一会,已经变成了一团黑,勉强有个人形。

“不如你出来,我告诉你?”

对面的影子当中,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老头子本能的向后退去,直觉告诉他身后是安全的,但是此刻,炼钢刚刚的拉扯,他都感受不到了。

“没关系,不管怎样,最后你都会死。”

那个声音依旧没带什么敢情,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道。

“死?”老头子有些轻蔑,“我会死?下了那么多斗没事,在这?”

对面的声音不再传出来了,只是飘在那里,像是在冷冷的窥视着他。

取而代之的,是老头子自己的声音,沾染着之前那个声音的语调。

“会死……会死……”

在无数个这样的句子的回荡之下,老头子变得更加混乱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从哪来或者要做什么。

但是很明确的一件事情是,他会死。

邦妮和安倱本来拼命抓着老头子,手里忽然一松。

从刚才就一直用力反抗的老头子,这会突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一时没控制住力道,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有些狼狈的爬起来,他们都敏锐的感觉到,老头子的心跳和脉搏,在不断的衰减。

安倱替他把了把脉,却发现他的手,变得越来越冷。

“他这是……被催眠了?”

邦妮有些颓然的点点头,“果然……我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被鬼罗敷魇住的人,如果找不到回来的路,即使鬼罗敷不动手,也会自己死掉。成为鬼罗敷的食物,因为从内心深处,他已经坚信,自己是个死人了。”

安倱突然想起了盛爻的话,当时他还对这个不以为意,可现在……

“盛先生还没有完全离开……他,他应该还在抵抗,我们只要帮他找到回来的路就好了。”

安倱强打起精神,“至少现在结界稳定了,我们可以先解决里面的问题。”

“没用的……他唯一的牵挂,可能就只有爻爻了吧……但是她……”

邦妮的内疚一层一层叠加起来,差点让她不能呼吸。

“如果不是我,爻爻也就不会……变成这样。盛先生也不至于……”

邦妮颓然的坐在地上,她似乎越来越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管周围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应对了。

邦妮的情绪,愈加和旁边的老头子的靠近,这让安倱,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等一下,你振作一点……不对,这不对!”

安倱猛地一砸自己的手掌,“邦妮,醒一醒!”

邦妮丧着一张脸站了起来,“怎么了?”

“如果说,鬼罗敷真正的目标,不是盛先生,是我们所有人呢?”

“从刚才,她就一直试图让盛先生打破结界,但是现在,突然放弃了这个目标,只可能是,她找到了另外一个方式。”

“是……让我们一个个都丧尸斗志,掉进她的陷阱吗?没用的,出不来的……”

邦妮的话音刚落,无数个“出不来的”就开始在四周回荡起来。

安倱猛地一震手中的镇魂铃,所有呻吟都被隔绝掉了,“你振作一点,我们现在应该还不在其中,但是,一旦控制不了,就不一定了。”

“先想办法,把盛先生找回来吧……”

邦妮摇了摇头,那些负面的想法,却怎么都在脑袋里面盘旋。

突然,轰的一声,响在他们的头顶,紧接着,整个地面都开始晃动。

“这是……啊!”

安倱刚要说话,整个人就拍在了地上,虽然看不到外界的情况,但是很显然的,整个蝶语,都在向上加速。

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邦妮终于靠着愤怒,找回了一点活力,“李!琨!”

她下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们又一次飘在了空中,然后狠狠被砸在了地上。

“看见我的椅子了吗,敲碎上面的绿宝石。”

安倱一头雾水的拿出了银针飞过去,那块宝石应声而碎。

紧接着,整个蝶语都开始了更为剧烈的晃动,但是很快,就不再动弹了。

“我们的快点,他们着急了……”

邦妮的丧脸终于被杀气充满了,“蝶语不能打破,他们就就想整体破拆……以为老娘吃素吗?”

她没理会安倱的满脸问号,有些复杂的看了看地上的老头子,又看了看盛爻。

“唯一的牵挂……”

她紧紧盯着盛爻身上的那团黑雾,慢慢皱起了眉头。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阵法,作用是可以改的?”

她转头看向安倱,“可以把一部分的能量,泄露出去吗?”

“可以,有的时候在法阵当中治疗,外泄的能量太多,会让整个法阵不稳。”

安倱有些疑惑,还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在盛爻旁边画一个这样的缺口。”邦妮摇了摇下唇,“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安倱有些疑惑,但是看着邦妮坚定地样子,还是照做了。

他转过头来,却看到邦妮在自己身边,画好了一个更加繁复的阵法。

他刚要开口,外面就传来了更加密集的炮火声。

蝶语里面,突然变的越来越热。

邦妮示意安倱稍微躲一下,然后抬起手,指向了盛爻。

“开!”

盛爻身上的透明罩子缓缓打开了,好在这个过程并不需要灵力,只需要一个口令。

随着那罩子的打开,里面包裹着的黑雾,疯狂的涌现出来,直直的奔着邦妮而来,但是很不幸,都被拦在了邦妮之外。

随后,似乎有些不甘心的,那些黑雾,一点点顺着安倱预留的通路,朝着外面,奔涌而去。

留在蝶语当中的各种魂灵,一下子,炸开了锅。

第一百八十四章 提线木偶与持续轰炸

那些黑雾,是各代暗巫灵力和怨念的集合体,自身甚至都已经产生了极强的意志。

离开盛爻身体的时候,他们还在试图寻找一个更好的载体,然而邦妮决计是不会配合的,而有已经被隔绝开来,他们的的注意力,也就只好转移到其他的地方。

外面流窜的魂灵,不乏各种与邦妮无关的怨灵,只是受到杜磊的驱使,才来此地作乱,但也有更多的,是当年何陈二家,心有不甘不入轮回的卦师。

对那些黑雾而言,之类的每一个卦师,可能不是最好的载体,却也已经够用了,甚至,这附近的诸多怨灵,对他们而言,乃是绝佳的补品。

“摆脱了吧……”

邦妮长叹了一口气,至少现在,他们不会成为她的负担,日后……

日后的事情就留待日后考虑吧,眼前的困难能不能挺过去,都充满了变数。

那黑雾彻底散尽之后,盛爻就落回了沙发上,在邦妮之前的昏睡咒的作用下,睡得很好。

邦妮有些纠结的走出了内层的结界,“暂时不能解开她的咒语,你……应该是能控制她的?”

她有些游移不定的,看着安倱。

之前在柔然的时候,她尚还没注意到,安倱这个人的奇特之处,这次在雨林当中,却是全盘发现了。

相较于背负了太多东西的林语,安琥显然也有着无数的过往。

但相反的是,那些过往,并未成为安倱前行路上的阻碍,甚至对他而言,是某种动力。

而今,不算那个死透了的陈尘,当世医道的两个传人当中,反倒是这个,施凌眼中,“歪道”的安倱,更像一个真正的医者。

安倱并不理会邦妮探寻的眼神,只是默默开了口。

“镇魂铃大概可以做到,但是我不确定……你要做什么?”

邦妮看看盛爻,又看看老头子,突然感觉到一阵揪心的疼。

“就……”

她刚要开口,整个蝶语,突然开始疯狂的震动起来。

在外面,爆破声不绝于耳,显然,李琨和杜磊,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勉强稳住了身形,邦妮终于能宝华说完了,“既然盛先生最大的牵挂,就是盛爻了,那就让她帮盛先生回魂吧。”

安倱拍了拍手,拿起了镇魂铃。

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这是国内的老人们常用的办法,小孩子生病总不好,要不然是家里懂点什么的大人,要不然出去找个半仙,“叫一叫”就好了。

这其中自然不乏坑蒙挂骗和封建迷信,不值得提倡,但是,对于像老头子这种,失了魂的人,找亲人回魂,已经是最好用的办法了。

“起!”

安倱似乎是第一次用镇魂铃,控制一个全无知觉的人,每一个动作都有些费力,汗珠大颗大颗从他的头上滑落下来。

但是盛爻,还是随着他的话音,一点点坐起了身子。

第一步做完之后,剩下的动作,就简单很多了。

安倱像是控制着提线木偶一样,一点点把盛爻牵扯到了老头子面前。

“喊什么?”

他有些吃力的开了口,这一分心,差点盛爻又一次摔倒在地上,好在他及时稳住了。

“喊……”

邦妮突然卡住了,平日的时候,盛爻很少有用第三人称称呼老头子的情况,而即使有,也多半是打趣的。

他们从未探究过,老头子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本名,而出于礼貌和各种原因,这些小辈,在喊到老头子的时候,也多半是称呼盛先生的。

“等一下!我知道了!”邦妮飞速的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终于找到了当初,一切的罪魁祸首。

“老爹!”

安倱有些奇怪,但还是控制着盛爻,慢慢发出了那个声音。

老头子似乎有了些反应,但是只是细微的动作。

生要在安倱的控制下,一次次重复着声音,但是听上去,都像是冰冷的机械。

“你能不能……带点感情?”

安倱手一松,差点摔倒,但还是努力控制着,调整了盛爻的声线。

这回,极为凄惨的一声嚎叫出口,地上的老头子直接跳了起来。

可接下来却不是喜大普奔的重逢戏码,老头子开始疯狂的攻击结界中的三个人。

身法之敏捷,下手之狠辣,让人几乎觉察不出这只是一具躯壳。

刚刚还在魇阵当中,跟鬼罗敷做着斗争的老头子,本来顺着盛爻机械化的声音,找到了一点方向,但这声音冰冷的,就像鬼罗敷自己模拟的声音,他只是稍微移动了一下,就再没有反应了。

但是,盛爻那一身撕心裂肺的咆哮,却一下子就把老头子整个拽了回来。

他人自然还是没脱离魇阵,但是身体,却几乎本能的,想要消除一切可能的危险。

在他的一番活动之下,结界又开始慢慢的松动。

安倱和邦妮两个人,苦不堪言的躲闪着,又要看护着结界,盛爻那边,又变成了机械的声音,甚至都要断了。

但是这一嗓子的功效,却始终没有消散。

努力回忆着之前盛爻的讲述,邦妮哑着嗓子,百转千回的喊了一句,“老……老爹……”

那一声喊出来,带着淡淡的不甘和犹豫,牵挂和愧疚却勾结了牵挂,一股脑的从心口涌了出来。

安倱会意,马上控制着盛爻,喊了一句一模一样的。

老头子突然张开了双眼。

他的整个身体,都停在了当场,本来混沌一片的眼睛,开始一点点有了光亮。

就好像,他此刻,终于在魇阵当中,找到了一条回来的路,顺着盛爻的声音,走到了光明当中。

空气中,似乎有一个幽怨的女声,长叹了一口气。

盛爻被控制着,回到了沙发上。

头子大口喘着粗气,终于醒了过来。

然而刚刚他停下的动作,差不多是一个没做完的白鹤展翅。

保持不住平衡的他,直接摔在了地上,而几乎同时,整个蝶语都被抬起了一个角度。

他顺着滑了下去,努力的试图保持平衡,却还是,撞出了结界当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们都去死吧

诸多鬼魅,几乎一下子,就扑了上来,试图把他拆成碎片。

而邦妮和安倱已经自顾不暇了,他们三人,近乎被鬼魅淹没。

可第一只怨灵,把干瘪的手掌,搭在老头子后心上的时候,还没等动手,她的整个手掌,却开始消散了。

很快,这一只怨灵,就被散灵了。

其他的怨灵,有的为了食物,有的为了身体,正好少了一个竞争对象,便前赴后继的,蜂拥而上了。

但是很快,老头子附近,就被清出了一片真空。

邦妮和安倱见状,赶忙躲了过来,只要应付鬼魅们的远程攻击就好了。

邦妮四处打量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

“怎么了?”

安倱喘着粗气,把怀里的盛爻,放在了一边。

木木也亦步亦趋的,躲回了这个圈子里,只是从刚刚开始,他的情绪就不太高涨。

但是据说黑猫能控制魂灵,他的安危,几个人也就不太关心了。

“她走了……”

邦妮淡淡的说了一句,确定,没有在魂灵中,找到鬼罗敷的影子。

“要不然,把我给他们吧,他们想知道的,不过就是三娘留下的那些东西。”

老头子看了看地上的盛爻,又看了看有些狼狈的邦妮,有些艰难的开了口。

“他们……也不全是冲着您过来的,别担心。”

邦妮有些底气不足的回应了一句。

其实现在的状况和刚才相比,并没有好到哪去,只是他们从画地为牢,变得可以移动了。

一阵更加猛烈的震动传来,蝶语的天花板,居然慢慢被抬起了一个小缝。

淡淡的月光照耀进来,周围的魂灵,一下子变得疯狂起来。

其中有些相对较强的,甚至直接冲了上来。

“不对劲!”

邦妮低头,拉起了自己的袖子,随后面如死灰的,检查了老头子和安倱的胳膊。

“魂咒……”

邦妮放下了几个人的胳膊,她和安倱的小臂上,都有一道淡淡额红印,老头子还好,红印出现之前,就被一道黑色的符印盖住了。

老头子自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安倱也只是隐约能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却不知道邦妮为什么如此绝望。

可惜时间不等人,周围的怨灵,已经又一次扑了上来,而他们这里,却没有一个战力。

“我说,你身上有没有十字架圣水一类的东西,将就试一下?”

邦妮有些颓然的看着安倱。

安倱没有搭话,只是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他转过头,正看到一个婴儿,一点点顺着盛爻的脚,爬上了她的身体。

“下去!”

他手一挥,想着好歹能吓上一吓。

邦妮还想笑他,居然却吓唬一个鬼婴,但是随后就听到了,安倱手里镇魂铃的巨响。

而随着响动,那鬼婴,居然一点点消散了。

虽然蝶语外的狂轰滥炸就没停过,他们都已经能透过天花板上,不断增大的小孔,闻到火药的气味了,但是邦妮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有用!你试试别的?!”

安倱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铃铛,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这个东西没有多大的攻击力,谁知道,居然是在这。

还好当年,安倱的老师不是陈尘,陈尘一辈子奉行的,不过一句话,“救人杀人的,都是一把刀,活死人肉白骨多灵,死活人修白骨,就多利。”

安倱到底在教会中长大,并没有对那些怨灵赶尽杀绝,只是半胁迫的,让他们离开了蝶语。

如果不是外面隆隆的轰炸声,邦妮这一瞬间都想欢呼。

暗巫也好,怨灵也好,这些纠缠了她多年的东西,终于在今天,全部消失了。

以后会不会卷土重来尚未可知,但是苟且偷生的感觉,有时候也不错。

“对了,盛先生,我母亲她……”

邦妮如梦方醒的转过头,话还没说完一半,头顶却突然狂风大作。

他们突然能看见了头顶的星空,还有李琨和杜磊两个人,有些愠怒的眼睛。

“要找你们,还真不容易啊。”

李琨有些嘲讽的盯着下面的人,像是盯着笼子里的鸟。

“废话少说,那个老的跟我走,剩下的,你随便。”

虽然刚刚基本上他只是在后面,颐指气使的,告诉其他人,究竟该怎么做,但是这个时候,李琨还是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好久不见啊,安大夫?贝女巫?”

杜磊队除了一个假笑,但是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些垮了。

“看你们现在的狼狈样子,刚刚肯定也不轻松,不如,帮我把门打开,把他放出来,我们当一切都没有发生,怎么样?”

“你不觉得,拆房子杀人这一类行为,很难当做没发生过吗?”

邦妮有些无奈的看着上面的杜磊,她始终觉得,这不过是个孩子,可惜,熊的程度有点厉害。

杜磊微微笑着,用那只没有眼球的眼睛,对着他们两个。

“你真的觉得,他们都走了吗?”

邦妮发出了一声惊呼,“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谢了。”

他转过头,那只完好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斯塔夫·达恩利?是吗?”

安倱看上去一派平静,但是手里的铃铛,却有些不够义气的,响了个不停。

邦妮很像把自己的疑惑,放进目光里,团成团,丢过去,但是他还是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这种时候,外部矛盾大于一切。

“你听我说,那个门,出了点状况,不是说打开就能……”

“你闭嘴!”

杜磊直接扔了两颗手榴弹下来,好在蝶语的结界还在苟延残喘,勉强挡住了。

“柳……?后两个字,你要不要自己说?”

杜磊的眼眶,这时候刚好对着老头子,他有些玩味的问了一句。

老头子并不回话,只当他不存在。

杜磊有些烦闷,他转过头,“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三娘死了,他什么都知道?”

“既然死人最会保守秘密了,不如……”

他猛地转过头,“你们都去死,好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别了,蝶语

随着杜磊的一声暴喝,几人附近,猛的卷起了一阵狂风,留在蝶语内的怨灵,开始了疯狂的咆哮。

这叫声太过尖利,又好像不是在空中产生,而是直接作用在人的心底一样。

瞬间,他们都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惜,无济于事。

几个人里,只有邦妮,好像对这种尖叫已经习惯了一样,伸出手,帮木木捂住了耳朵。

——他的爪子太短,毛又太厚,怎么都够不到自己的耳朵。

而几乎就在这声音传出的一瞬间,他们心底,就好像被种下了一朵恶之花,所有负面的情绪喷薄而出,登时就要将他们淹没。

很少有人能同时经历如此极端的情绪,一边抑郁到了极点,没有精力去做任何事情,与此同时,却又暴虐疯狂到了另外一个边界,分分钟想要杀死自己,还有周围的一切生物。

都说有病要治,但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大夫,反而是所有人当中,最为严重的一个。

邦妮一个不留神,他已经快要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可这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开始,而且,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这些怨灵,各有各的攻击手段,但是大多数时候,只是让人们京剧过渡,生几场大病小病的,也就过去了。

可任何事物,量的积累都一定会引起质的改变,当这些怨灵聚集在一起,又听凭一个声音的指挥,威胁性,就高了不止一个档。

邦妮从口袋里,拿出了几颗备用的檀木珠子,趁着几个人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塞进了他们嘴里,放在舌下的位置。

很快,微苦的檀香味,就顺着味蕾钻进了他们的五脏六腑,像是一股温暖的春风,抚平了他们的心绪。

只是安倱的眉头依旧紧皱着,却没有大多时间去问候了。

因为这波灵魂尖哮,只是一个序幕。

随着最开始发出尖叫的怨灵,一个个似乎哑了嗓子,他们身边的空气,震荡的更加厉害了,很快,从第一个怨灵开始,他们开始了一个接一个的自爆。

有一瞬间,整个空间似乎都扭曲了,声音在突然产生的真空当中,被一点点湮灭。

目光可及的,就是怨灵们一点点扭曲变形,表情,甚至比他们生前最后一刻还要崩溃。

然后就是极致的光亮,风暴卷起一系列烟尘,远远扩散开来。

巨大的压强差,将周围成吨的空气猛地挤压进来,蝶语还留在原地的东西,一下子都被挤压成了粉末。

像是荡漾开一层层的水波,以蝶语为中心,席卷而来的空气,将地面上成吨的土壤裹挟着,猛地压迫在蝶语上方。

杜磊远远站着,看着蝶语在其中,一点点苟延残喘着,最后坍塌殆尽,只剩下一株枯萎的大树。

而随着蝶语的消散,里面封印着的各种东西,也开始了疯狂的逃窜,一时间,这里又一次珠光宝气,各色华光在废墟之上舞蹈,颇有种诡异的美感。

二次爆炸,三次爆炸,无数次爆炸,不用李琨浪费她的火药,蝶语自己,就完成了剩下的毁灭工作。

冲天的火焰经久不衰,那株枯木似乎是最好的燃料,让它还没来得及见到阳光,就彻底成为了历史。

虽然南城已经被戒严了,但是远处还正穿运转的城市,所有留下的人,还是见证了这一场,盛大的篝火。

而此后半个月内,南城方圆百里,没有任何的电子设备,能够正常运转,人们几乎一下子回到了农耕时代。

更吊诡的是,整个南城,此后五十年内,没有任何植物能够生长。

来此地观光的游人,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情景,南城界标之外,行道树郁郁葱葱,甚至开花结果,界标之内,寸草不生。

有人试图拿着小仙人球,多肉走进南城,却没有任何一株植物,能活着,走过界标。

即使是植物的尸体,也不行,南城人,此后的桌上,只有快要**的肉,和各色蔬果干。

还在此坚持的,就只剩下了那些,执着于南城当中资源的工厂,服务业商业几乎从此断绝。

曾经最热闹的,底蕴颇深的一座老城,就这样,荒废了下来。

和城中的颓唐衰败,堪比鬼城的景象截然相反的,是富丽堂皇的教堂,还有那座高可入云的,嘉怡广告公司的大楼。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兴致盎然的,观赏着蝶语的覆灭。

而直到这个时候,李琨才发现,为什么她之前动用了那么多的术士,都不能打破蝶语的结界。

与何家堡不同的是,蝶语的结界,整个建立在一棵树上。

而这颗树,基本上是李琨送过去的。

当年昆仑脚下,有一个叫归墟的大墓,盛爻九死一生从里面,翻出来少好东西。

其中就有一颗,号称是,建木种子的东西,李琨一直没当回事,随手扔给了盛爻。

对于神神怪怪的东西,盛爻比任何人都要笃信其中威力,便托邦妮研究。

当时邦妮已经快要受够了嘉怡,接过种子之后,就下了一个决定。

“如果这真是建木的种子,反正它也要人守护,我就直接辞职,去当个神婆好了。”

他们都以为,一颗碳十四鉴定快过万年的种子,再也不会发芽。

然而他们低估了建木的求生欲,于是蝶语,就这样开了起来。

至于里面封印着的,都是盛爻找到,并未上报的私货。

自从建木发芽开始,盛爻碰到的墓,几乎就没有几个是人间贵胄了。

邦妮提醒她妥善处置那些破了封印的东西,她就干脆,一股脑送了过来。

杜磊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他看着火焰一点点熄灭,内心充满了自豪。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那。

“不对……啊!”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脖子就被人狠狠的砍了下去。

他直直晕倒在了地上。

李琨还没反应过来,他身后的术士,就已经把刀架上了他的颈动脉。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动弹,您说,是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月光下,尸体在跳舞

李琨僵硬在那,“你们这是,做什么?”

“行了,你们那装模作样的架势,我可不会学,还是留着吧。”

术士冷冷的声音,慢慢飘了出来,让李琨,从内凉到了外。

很快,旁边几个守着他的术士,掀开了袍子,露出里面全套特种装备的雇佣兵来。

他们手脚麻利的挑断了杜磊的手脚筋,割断了他的声带,剜出了他还完好的那只眼睛,装进了罐子里。

在装进玻璃罐之前,那眼球上的瞳孔,还在一张一合,像一只嘴巴一样。

虽然空气当中没有任何声音,但是所有参与的人,都在心底,听到了杜磊的声音。

“你们,都不得好死!”

但是很快,那颗眼球,就被装进了一个棕色的广口**当中。

最先动手的几个人,把杜磊交给了剩下的人,随即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李琨看着一地的尸体,突然觉得有些胆寒。

“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量?你们究竟在替谁卖命?”

回答他的,是一阵悠长的叹息。

他被押着,慢慢走下了高台。

一路上,有些守夜人,在和他们自己的军队作战,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而守夜人的术士们,则分成了三波,有的远远躲在了后面,各种攻击手段层出不穷。

有的在场上参与混战,第三方,则脱下了自己的长袍,枪法神准,身形凌厉。

“长老会,终于出来了吗?”

李琨还是不死心的,想要问点什么,但是他还说呢后的术士,既没有觉得他烦,也不搭话,就那么把他晾着。

他默默按下了心里的疑惑,找准了时机,朝后猛地跳了过去,压在了术士的身上。

但是等李琨掀开自己身下的长袍,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甚至刚刚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刀,都掉落在了地上。

哐当当几声,像是砸在他的心里。

“走吧,老李?李经理?李琨?你想我叫你什么?”

走过了一段路,还没出封锁区,周围依旧是一片荒芜,李琨有些不死心的,把刚刚的动作,重复了遍。

然而,结果依旧相同。

袍子下面,什么都没有。

但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披着长袍的声音,来到他的身边。

他身后的战斗很快就停止了,负隅顽抗的,基本上都是和他一起去到美洲的那些,雇佣兵们,早就能跑多远跑多远了。

只有最早的那些,被邦妮弄晕的狙击手们,和零星一些术士,因为太像尸体,被层层尸体盖了起来,躲过了他们临走时的,一刀又一刀。

这或许是他们的幸运,有或许,是他们的不幸。

因为在每具尸体上补了一刀之后,反水的守夜人们,在离开的时候,给尸山上,淋上了一层汽油。

并且,放了一把火。

刚刚李琨他们站着的那幢建筑,现在孤零零的,在整齐的掘地三尺之后的广袤空地上站着。

那些晕厥的人,已经被火烧得醒了过来。

他们面目扭曲,不断地咆哮着,听上去,分外孤寂而绝望。

好在,暂时,他们并不是这里仅存的活人。

在那座建筑的地下室里,林语慢慢走了出来。

他哼着小曲,有些欢快的,走到了刚刚堆起的那座尸山前面。

“真是不错的礼物呢,那么,我就照单全收了?”

他抬手,密密麻麻的荆棘,火焰死死包裹起来。

很快,火就熄灭了。

那几个还活着的,被重度烧伤的,被林语挑拣出来,放在了一边。

随后,他在那些死透了的身上,慢慢撒上了一些药粉。

“你们,我只能留一个哟,所以,努力吧!”

他对着还喘气的那几个,露出了一个传销式的笑容,然后,换了一层药粉,洒在了他们身上。

就像盐酸洒在了大理石上,气泡飞速的从他们身上窜了起来。

神经反射让他们疯狂的扭曲起来,林语笑的更加开心的,转身离开了。

他的离去,让这整个街区,彻底安静了下来。

月夜下,林语身后,无数死尸,正迈着整齐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

而那些还在喘气的,正在不断的扭打,被打死的,就成了其他人的食物。

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

他一点点挪动着,走到了林语身边。

林语看着这具身体,颇为满意,“那么,好久不见了,二师叔。”

“真是不好意思呢,每次,都要把你烧得不成样子。”

这边的队伍,走的静悄悄,今晚的南城,却注定很难平静。

被押解回嘉怡的李琨那边是这样,南城仅存的另外一个恢弘的建筑,也是这样。

从雨林回来之后,洛朗的生活一向很规律。

斋戒,沐浴,焚香,他越来越像一个虔诚的教徒,清心寡欲,淡泊明志。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普度众生的悲悯。

虽然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和谐,服侍他的所有人,都还是过得战战兢兢。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祈祷之后,洛朗就早早躺在了床上。

服侍他的侍女,退下的时候,强忍着,没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可惜,她似乎把神经绷得太紧,以至于,眼角的余光,瞟到桌上枯萎的玫瑰的时候,她直接惊呼出来。

更恐怖的是,她还把床上的洛朗,给吓得跳了起来。

她直接跪伏在地上,哆嗦的像个筛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洛朗倒是和他这阵子表现的一样,十分的通情达理。

“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下去吧。”

侍女哆嗦着,不敢动弹。

洛朗闻到了空气当中,一股奇怪的气味,他皱了皱眉头,侍女抖得更厉害了。

不过洛朗依旧什么也没做,只是摇了摇铃铛,让管家进来,把她带下去,换到厨房,不用再来服侍他,又嘱咐着,换了个地毯。

老管家已经快要被洛朗的表象麻痹了,他一脸微笑的照做之后,露出巴克牙齿对着洛朗,“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洛朗挥挥手,管家转身要下去,却又被叫住了。“等一下,你把墙上的柜子打开。”

国家转过身,打开了那个,本来应该放着各种水晶球的柜子。

柜子里,全都是碎片。

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第一百八十八章 狐狸们各自奔忙的夜

该怎么形容老管家的心情呢?就好像,掘墓人花大代价我了一个并不精美的坑,最后自己躺了进去。

土一点点被扬下去,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死亡。

正常情况下,把柜子打开之后,他就应该离开的。

但是他已经没有了思考,或者移动的力气,只能呆呆的站在那。

“怎么了这是?需要我把你抱开吗?”

洛朗自以为讲了个笑话,还尬笑了半天。

可惜老管家没有那么丰富的幽默细胞,洛朗话一出口,他没比刚才的侍女强到哪去,顶多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排泄系统,暂时不需要,给这里再换一条地毯。

“不,不,不是……不是我……之前,之前这里……都是,都是好的……您相信我!”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头像是捣蒜一样,疯狂的向地上砸去。

洛朗轻轻把他拉了起来,笑的更加灿烂了。

“我知道啊,不用吓成这样,走吧。”

老管家如蒙大赦的飞奔了出去,连一步三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生怕满上一秒,整个人就要交代在这。

洛朗看了看柜子里的水晶球,又看了看一旁死掉的玫瑰,颇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啊,那边的技术,比我们强上不少。血族一代代繁衍下来,很难有像凡帕尔那样强大的存在了。”

他轻轻捡起地上的碎片,想把它们归位,却不小心划伤了手,干脆关上了柜子门,重新躺回了他的床上。

雨林的经历,带给了洛朗无数的思考,这些思考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结果,所以他的行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反常。

“真可惜,没能亲眼见证,凡帕尔把你们弄死的过程,不过这样也好,下次再碰到你们,说不定,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拿起手边的一本相册,里面是一群五六岁的孩子的合影。

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在一个巨大的实验工厂前,露出统一的,制式化的微笑。

“当初如果不把你放走,该有多好?”

洛朗轻轻抚过一个小女孩的头像,看着她身边的男孩,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他哭的太过用力,以至于空气在这一瞬间,对他而言,都显得太过厚重。

努力的,从粘稠的空气当中,汲取一点点,送进自己的肺里,洛朗却在这屋子里,又一次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

他猛地抬头,随后瞪大了双眼。

——刚刚已经彻底枯死的那株玫瑰,居然慢慢的,冲洗生根发芽,开的十分旺盛。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慢慢下了床,来到刚刚的柜子前面。

离远了还听不见,走进之后,就能听到柜子里面,传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洛朗有些颤抖的,打开了那个柜子,里面也没有别的什么,只是刚刚碎裂的水晶球,都一点点拼合了起来。

刚刚地上的那些,已经自己完成了一半的拼接,这会门一打开,它们就整个飞了起来,跟自己原来的部分,完美对接了。

洛朗默默关上了柜门。

这一个瞬间,他突然变得极为平静,甚至一丝愤怒,都不能直接从身体当中感受到。

他转身出门,直接扭断了门口看守的两个使女的脖子。

“给我准备一下,明天天亮之前,我要出现在美洲。”

这一夜,南城最安静的地方,除了已经变成一整片废墟的蝶语,就是基本上没有任何动作的教堂了。

然而随着洛朗的一声令下,这边也变的忙碌了起来。

直升机的螺旋桨,慢慢搅动着不安的空气,像是要把本就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扑朔。

小石头远远的站在嘉怡的落地窗前,看着那架直升机,一点点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确认过了吗?”

他坐回椅子上,打开了免提。

“是的,那个教堂,是之前李琨主事的时候,为了和教会合作盖起来的,里面的园丁,一只手我们的人。他们已经偷偷处理过那个直升机了,它顶多撑到公海。”

电话里,小助理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怕被小石头察觉什么情绪一样。

小石头顺着他,淡淡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你继续睡吧。”

电话挂断之后,他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我那个助理,今天之后,就可以不用出现了。”

“你也一样,要是我后天看到他想出门,你告诉我,在他的车子上动了手脚,他很快就会死。纳闷,你和他们的下场,都一样。”

简短的回复之后,整间办公室,就只剩下了小石头,还有悠长的沉默。

转了一圈,他来到了新装好的酒柜下面,拿出了一**红酒,自斟自酌,却突然有些烦闷。

无眠的夜,是最适合思考的时候。

他翻出了一个有些年头的牛皮本子,打开灯,静静翻看了起来。

“之前的计划,我总觉得有些问题……所以是,教会的人,对于真相的了解,并不比普通民众多多少,而守夜人之所以不曝光全部的真相,也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一种合理的解释……”

他手上原本的记录,是一串又一串极为工整的字母,像是一份精心整理过的实验报告。

小石头却不管那上面的记录有多工整,拿出另外一个颜色的笔,就开始在上面修改了起来。

“和守夜人相反,教会这边,并不在意真相是什么,但这反而阻碍了计划的执行……”

敲门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抬了抬手,面前的本子就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动弹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腿,他又像一条大尾巴狼一样,坐回了椅子上。

“进。”

随着他话音一落,门是自己打开了。

李琨气定神闲的走了进来,好像之前一次次和斗篷折腾的人,不是他一样。

进到办公室之后,他身后的术士,就默默收起了刀。

斗篷开始上下翻转,也不知道术士在里面,究竟行了一个多么复杂的礼,小石头却并不在意,点了点头,就让他离开了。

于是,这间屋子前后两任主人,又一次,相遇在了一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到底谁审问谁?

小石头没有说话,老李也是。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很久,就等着对方先开口,到了最后,竟有些像小孩子置气了。

但是之前的事情都已经告了一个段落,他们也就都不太着急。

过了很久之后,李琨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不过他却并没有开口,只是自己径直走到了酒柜,拿出一**倒进了醒酒器里,随意挑了个杯子,就往沙发上一靠,比小石头还像一只大尾巴狼。

小石头本来不想现在直接和李琨接触,对于守夜人的很多事情,他还不清楚,毕竟之前他能联合的,也都是些底层的守夜人。

只是碰巧,他们站在了,似乎是道德的制高点,作为受害人的那一方罢了。

毕竟之前岭南的事情,只说是一场噩梦的话,实在是太难服众了。

当时被迫集体迁移到冰川之下,集体沉眠的事情,对于大多数守夜人来说,都是一场难以磨灭的记忆。

而随着这件事情被扒出来,他们逐渐发现了,守夜人这个组织,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的,对他们的长久的压榨。

而恰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李琨莫名其妙的,带着大部分的精锐,东跑西窜的,各种追捕老头子。

他带走的,如果只是守夜人平常的精锐的话,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只当是哪里有个大墓要开,叫人帮忙罢了。

但是所有的术士也被带走,他们就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更加恰巧的是,就在李琨不在的这段时间,刚刚好,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并没有受到岭南波及的那些守夜人,都占了出来。

他们奔走呼号,大有当年平权的架势,声泪俱下的控诉着,守夜人的欺瞒和压榨。

而刚刚好,有些人从斗里,带出来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术士们去破解。

然而剩下的术士,基本上都没什么大用。

于是,就像李琨离开雨林之前收到的消息一样,要求真相的守夜人们,很快就取得了之前同僚们的支持。

而这个时候,嘉怡当中,根本没有多少人镇守。

毕竟这么多年来,内事三娘,外事李琨,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再高层也就多年不出山了。

李琨一走,精锐又被调动过半,这不是唱空城计,他们反攻反的十分彻底。

小石头其实只是做了一个引子,默默跳起了这许多波澜而已。

如果真的要为此去记上一笔历史的话,甚至他的名字,都不会出现在整个这段当中。

但所有人都平静下来,还是没有找到自己要求的真相,局面变得极为混乱之后,出来力挽狂澜的,要求抓回来李琨对峙的,还是他。

于是,就像当年陈桥病变,小石头也被迫黄袍加身,走到了嘉怡现在的控制者的位置上。

到了这里之后,他一度怀疑过,所有守夜人都承认存在的,那些所谓长老,是不是真的存在,毕竟都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见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李琨做到他对面的时候,小石头实在不敢想除了这个过程以外,任何的东西。

之前对李琨的了解,告诉他,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能让李琨瞬间明白你的意图。

所以他派了一个变戏法的,却接李琨,一遍遍回想着自己做到这里的过程,就是为了,能扰乱李琨的思维。

终于,这阵漫长的沉默,让两个人都有些筋疲力竭。

李琨手里的红酒已经醒好了,他默默倒了一杯,遥遥对着小石头,举了起来。

“唉,没想到你都做到这了,口味还是这么清奇。”

“这种东西,我以前都是拿来帮狗狗洗澡的,毕竟红酒酸,对狗狗的毛皮比较好。”

他举着杯子,静静走到了窗户边上,透过大落地窗,静静欣赏着南城,已经荒废了一半的夜景。

“你又怎么知道,你现在喝下去的,不是你当初给狗狗洗澡的那**?”

小石头反正时间多的很,干脆顺着他的话,跟他聊了起来。

他们都觉得,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先开口的那个人,气势上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但是小石头没注意的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的每一句话,甚至情绪,都在被李琨牵着走。

“这是我的办公室,你要知道,就连你坐的那把椅子下面,哪一颗螺丝掉了,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琨默默抿了一口酒,居高临下的看着小石头。

“哦,那还真不好意思了,这椅子,我也换过了。”

他轻哼了一句,对于李琨的话,十分不满。

“你看嘛,年轻人,还是心浮气躁,我当然知道你换过了,酒柜之前都碎过一次,怎么,崩溃了?”

小石头刚刚还沉浸在压倒李琨的喜悦当中,这一句话下来,他彻底就炸毛了。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李琨脸上。

“我做些什么,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跟男朋友分手了?这么急躁?”

李琨这一句话,收到的,是玻璃杯的碎片。

小石头轻轻挑开了李琨大腿上的一块肉,冷眼看着他。

“这里,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的地方。”

“所以你和洛朗真的是一伙的?”

小石头本来还沉浸在残虐他的快感当中,这一个不留神,整个人的慌乱,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

但是他很快就掩藏下去了。

“什么萝卜洛朗的,你知不知道你到这来,是干什么的?!”

他努力想做出声色俱厉的样子来,可惜,很不幸的,失败了。

“别假惺惺了,你我都知道,你不可能和那些守夜人一样,是来要一个真相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当初在岭南,究竟该经历了些什么?!”

小石头终于开始了像洛朗学习,飚起了油腻演技。

“因为,你根本就没下过斗,我说的没错吧?”

“教会的计划里面,有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当年的档案我看过,你应该就是那个孩子?”

小石头还想表演,但是内心的一部分,已经放弃表情管理,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第一百九十章 暗处隐藏的蝎子

李琨这个时候,却不再说话了。他绕过了小石头,静静坐回了沙发上。

“我觉得,这个时候,你最好的选择,应该是把我找个地方关起来,好好研究一下,我们到底对你,还有你们,了解多少。”

李琨轻轻摇晃着杯子,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哦,对了,我没猜错的话,很快,你就会有一个客人了。”

小石头脸上的表情变了几遍,但是等他终于意识到,李琨非常有可能只是在诓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李琨玩味的表情,滔天的怒火,居然很神奇的,被他压了下来。

“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对你们了解的还不够多,不过我也不急在这一时。贸然行事,总是不好的。”

他拿起座机,把新助理叫了进来。

“把他带下去,跟另外一个关在一起,别让他们乱跑。”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面无表情的,转了过去,把椅子背冲着后面的两个人,眼睛则紧紧盯着落地窗外的风景。

尽管看不到小石头现在的表情,李琨觉得,至少这一局,自己已经赢了。

走出门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极为轻松的笑容,觉得得到的信息,比什么都值。

“对了,老板,您说不要让他们乱跑,是……派人看着他们,还是……”

“你应该知道,你的工作,是怎么来的吧?”

椅子后面,不光传来了小石头冰冷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被掰断的响动。

新助理答应了一句,就带着李琨走进了电梯。

在熟悉的漫长沉默之后,李琨终于自己体验了一回,嘉怡的地下室。

“还是太嫩啊……在我的地盘,想关住我?做梦!”

他默默在心底嘀咕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分得意,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新来的那个助理,李琨没有见过,估计是小石头自己的人,他全程说的话加起来没有三十个字,人也一直板着脸,看不出表情来。

李琨没有贸然搭话去打探些什么,只是尽可能的装出一副,他已经接受了命运,对于任何安排都会躺平的样子。

他的顺从,让新助理的工作完成的异常顺利。

李琨一脸欣喜的,等着他离开,好执行自己的出逃计划。

但是等到他被像一个精神病一样,用拘束衣绑起来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跟着三哥混的时候,他们都叫我魏九。一会可能会有点疼,所以你需要大声的叫,明白吗?”

魏九丢掉了脸上那副笨拙的黑框眼镜,露出狭长的一双眼睛来,刚刚被镜框束缚住的,所有阴冷的气息,一下子都释放了出来,那感觉,就好像一条蛇,在冷冷的盯着李琨。

“等一下……什么会有点疼?”

魏九已经扣好了拘束衣的最后一个扣子,但是却并未把李琨的四肢放在其中,而是把他摊开成了一个太字形,用手铐和脚镣固定住了他的手脚。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这个过程,还是很舒服的。”

魏九突然笑了起来,但是那个笑,却让李琨突然浑身一冷。

“不对……三哥?你说的三哥……是龙三吗?”

魏九在旁边的架子上忙活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果然是干过大事的人,还知道三哥的名字……这样的话,我可是有礼物相送哦!毕竟,三哥已经消失了太久太久了,下面的人,都开始不听话了呢。”

魏九把刚刚准备好了东西的架子,推到了一边,走到刚刚的柜子里,叮叮咣咣取出了一堆’东西。

“我没听过你的名字……而且,魏九畏酒?聚会的时候,不喝酒的话,不会被人嫌弃吗?”

李坤自以为讲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但是对面的魏九,却没有任何反应。

“哈哈哈,不好笑是吗?”

李琨努力维持着声音没有颤抖,没话找话的,继续说了下去。

魏九九头也不回,只是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似乎要准备很多的东西一样。

“话说,三哥的组织,不是已经一家独大了吗?怎么,来这边做助理呢?”

魏九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默默走到了门口的位置,把李琨像一个小鸡仔一样,拎了回来,扔在了床上。

“看你这么努力往外跑,估计是已经想起来了,我究竟是谁。”

“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挣扎,否则,我不痛快的话,你会更加不痛快。”

魏九死死盯着李琨的眼睛,像是一团乌云,直接压了下来。

李琨甚至能看见,魏九眼白上的蝎子文身。

“鬼医蝎九,没想到你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来。”

李琨索性不再挣扎,只是冷冷的,略带轻蔑的,甩了一句话过去。

“沦落这个词,我很不喜欢。三哥走了之后,事情突然变得很没意思,我们怎么找,却都找不到他……弟兄们还等着他呢……”

魏九又一次把李琨严严实实的裹好了,拿起一旁的刀,直接挑断了他的手筋。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解剖学考试,及其认真的,把李琨手上的筋脉都割断了,然后在里面,倒上了盐酸,慢慢把表皮缝合了起来。

他盐酸的量控制的很好,刚好让李琨的手,变成了一个皮肤口袋,里面几乎全被腐蚀了,外表看上去,却依旧完好无损。

李琨身下的床,瞬间就被他的汗浸湿了,但是他居然死死咬着舌头,愣是没喊出来。

“我提醒过你的,要教的大声一点,否则,我会不高兴的。”

魏九一刀戳进了李琨肋骨中间,却并未伤及内部的脏腑。

“嘶——”

李琨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比那把刀卡住了,上不来也下不去。

“都已经落在了你手里,还要顺着你的话,估计我都撑不到明天早上。”

“听说你喜欢能熬的长久的实验品,心情好了,还会放走他们?”

魏九默默抽出了刀,“不好意思,你的听说,有问题。”

他转向身后,拿出了一个硕大的架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谁才是邪魔歪道?

李琨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魏九掰开了嘴。

魏九把刚刚拿出来的架子,放在他的脖子上,调整好了角度,就卡住了他的脑袋。

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就夹住了李琨的嘴巴。

“我每次来找三哥的时候,都找不到他,后来才知道,是你们在背后搞鬼。而且,你们背后的势力实在太大,我又搞不动,真是麻烦呢。”

魏九旋转螺丝,调整好角度,李琨的嘴,就保持着一个大张的状态,被死死固定住了。

“不过呢,还好,你们的收人标准,实在是低的可以,要不然,今天是不是,我就见不到你了?”

魏九接了一个导管在李琨的嘴边,把他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导流到一边去。

“哎呀,你说说你们,内讧就内讧嘛,还内讧的这么大张旗鼓,真是给人方便呢。”

老李这个时候,即使想挣扎,都没有用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魏九把他的舌头,一圈一圈,缠绕在一根金属棒上,被越拉越长。

从前龙三手下的人,受伤从不去医院,就是因为鬼医蝎九的存在。

传言当中,他是医祖一脉的弃徒,专攻外伤和各种疑难杂症,却因为走上了歪路,被医祖亲自逐出了师门。

但是这种传言,当事人从来不会理会,而也没有人有胆量去求证。

鬼医出手,虽然方式诡谲毒辣,但是基本上,就没有他治不好的伤,这名号,也就越传越响了。

但是他在道上的声望,却远不及龙三的另外一个得力干将,方良。

因为鬼医的要价极为离谱,除了吃药就可以的小伤,每次都是病人或者家属身上的某个器官,而且,如果不给,他一定会亲自去取。

加上他本身姓魏,鬼医的名号,也就这么传开来了。

其实说起来,医祖一脉,一直是一个可以蛮不讲理的存在,毕竟没有人永不生病,也没有人真的百毒不侵。

魏九把缠着李琨舌头的金属棒,挂在了一个把手上。

他开始疯狂的转动把手,李琨的舌头,被越来越长,李琨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惨叫声不能完整的传出来,只能在喉咙当中,默默的回荡着,倒是让魏九十分的开心。

李琨没想到,自己当年最好奇的传言,居然是自己,亲身去体验的。

鬼医最让对手闻风丧胆的是,他似乎对于仪式感,还有神话,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热爱。

在他手上的俘虏,几乎没有一个能痛痛快快的死掉。

传言当中,他住所的墙上,有十八幅关于地狱的画作。

而其中拔舌也好,刀山火海也罢,里面每一个受刑的人,都是曾经是有心跳,会呼吸的,活生生的人。

现在,李琨也加入了拔舌地狱当中。

在昏过去之前,他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疑问,传言当中,盗墓贼要进去的,似乎是另外一层地狱才对。

魏九把李琨的舌头,抛在了生理盐水当中,冻了起来。

他洗干净了手,又把操作台整理干净,拿出手机,给小石头发了条微信过去。

“他已经不可能乱跑了,想让他说什么,可以随时开口。”

小石头回了一个ok的手势,魏九就走出了嘉怡的大楼。

他才刚刚下班,却已经快要到了南城的早高峰,不过看今天的架势,嘉怡应该是不会再计较员工的迟到现象了,魏九决定回去睡个好觉。

刚刚走到停车场,他就在自己的车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哟,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他有些疑惑的,远远停了下来。

“我想你了嘛,不可以吗?”

一个瘦高的男人,靠在魏九的车上,细碎的长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见表情。

但他整个人站在那,就让附近的空气,变得低了不少。

嘴上的话虽然肉麻,但是那语气,却像是要把对面人的骨头,在嘴里嚼一遍吐出来一样。

他抬起尖削的下巴,咧出半个微笑,看着魏九。

“是你?居然出来了?师兄!啊不对,是……林先生?林大夫?你想让我怎么叫你?”

“真是的,他们把你赶出来了,可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的小师弟啊,叫我小语嘛。”

林语模仿洛朗模仿的很不成功,除了台词内容之外,几乎都透露着一种,“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没去死,要不然我帮你一下”的情绪。

“好了,有事说事,你来找我,做什么?”

魏九远远的站着,并不打算靠近林语,或者作出任何亲呢的反应。

他甚至手已经放在了腰际的枪上,随时打算弄死对面的林语。

“你还记得,当年的那场火吗?”

林语吹了吹刘海,像是闲聊一样,手里还拨弄着魏九的雨刷器。

魏九神色一凛,稍微朝后退了两步,“你要干什么?”

林语慢慢走上前来,“别这样嘛,我们当年多亲密呢?好师弟,你做的事情,我可是一清二楚呢。”

魏九背在身后的手,默默往地上扔了点东西,然后进一步退后。

“我做的事情多了,你说的是哪件?”

“明人不说暗话,当年你救活了我要弄死的人,现在有个人,我不想他死,你帮我救过来。”

魏九已经默默靠近了旁边的一台车,他一边随意打着岔,分散了林语的注意力,一边轻轻打开车门,飞速窜了进去。

很早之间,混进嘉怡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被人堵在地下停车场的准备,下面有很多一直闲置的车,其实都是他的。

他飞速发动了车子,朝着最近的出口,飞奔出去。

转过头的时候,能看到刚刚他站着的地方,一群蛇正在飞速的聚拢,像是要吞噬中间的林语。

魏九长出了一口气,但是还没等一颗心放下来,她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人。

“怎么,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是没有长进吗?一点点迷香,就能让你相信,那边在站着的是我?”

魏九还想说点什么,整个人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好意思,我活的挺好

魏九的车缓缓的离开了嘉怡的大楼,于是,这里就只剩下小石头自己了。

这里之前虽然是守夜人的总部,但他们却也一直有着正常的作息,掌握了嘉怡之后,小石头并没有做太多的更改,他们也就基本上一切照旧了。

对于大多数底层的民众来说,上头是谁,并不是他们所关心的话题,一旦站出来一个人,给了一个足够的理由,让他相信,跟着新的人会更好,他们就会当场倒戈。

小石头深谙这个规律,也知道自己控制着的守夜人,并不长久。

所以更多的时候,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只是有需要的是偶,才把他们召唤过来。

从前的他,被洛朗密不透风的包裹着,此刻的他,被自己手中权利的假象,紧紧围绕着。

也正因如此,当他突然抬起头,看见对面的洛朗的时候,有些被吓到了。

他本来,正试图从刚刚的本子当中,获得更多信息,但看到最后,竟然有些头晕脑胀了。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抬起头,就看到了对面的黑暗当中,静静坐着的洛朗。

“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你准备点东西啊……”

他略带抱歉的起身,走到一旁的储物柜旁边,像是招待一位熟悉的客人一样。

“要来点什么?我这小零食还挺多的,那边还有红酒,就是好像都不合你的口味。”

洛朗没有说话,他就是静静的盯着小石头,把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怎么了这是?”

小石头打了个寒颤,坐回了椅子上。

他打开了所有的灯,好看清洛朗的表情,但是即使在灯光之下,洛朗也依旧冷的像一块冰。

小石头本就心虚,被这么长久的盯着,怎么都有些受不了,他努力地试图找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洛朗却终于开了口。

“我就是过来告诉你,我活的挺好的。”

洛朗的语气一下子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同于他以往一唱三叹的表达方式,这次他说话的时候,每个字都不带任何感情,除了字和字之间的连接还算顺畅,基本上就是朗读软件发出的机械音了。

“那是那是,我听说你最近在教会里养生?”

小石头低着头,有些不安的摆弄着桌子上的一根笔,他把脚勾住了桌子,来控制住自己不要带着椅子左右旋转。

“我不牢你挂心,但是,邦妮他们活的也很好,这个估计你要上心了,他们跟守夜人中间,弄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

洛朗转身走了出去,小石头敢要做个出门送他的动作,他就抬起了手,表示拒绝。

“临别礼物。”

门口摆着一个大大的箱子,小石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洛朗走了之后,过去打开那个箱子。

里面密密麻麻摆着的,都是人的左耳。

上面还被打了孔,把每个人的身份信息,标的很清楚。

——每一个守夜人,安插在洛朗身边的钉子,都在这个箱子里了。

小石头知道为什么,洛朗大老远过来,告诉自己,他活的很好了。

他把整个箱子都反了过来,箱子最下面,终于出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东西。

但是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小石头就有些颓然的,倒在了地上。

“他……都知道了?”

真相揭露的有些早了,小石头本来是打算,明面上以洛朗的名义,控制守夜人,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后,再去和洛朗摊牌的。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已经可以划归到背叛洛朗的人,那个范畴当中了。

很少有人,在一次次触及了洛朗的底线之后,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

小石头静静看着箱子下面那个,教会里给每个血族用作标记的小徽章,突然觉得自己很冷。

以后,不管他要做什么,估计都会遭到洛朗的疯狂报复了。

他在地上,一直坐到上班时间,终于想起了自己还要维护一个管理者的形象,便起身,到了办公室里的隔间,在半梦半醒之间,过了很久。

最终,他还是把那个小小的徽章,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两柄交叉的银剑,穿过厚实的盾牌,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个火热的烙印。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似乎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既然你都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藏的,到时候,你要是真的敢挡我的路……”

小石头冷冷的看着镜子里,双目赤红的自己,突然有些不敢相认了。

他拨通了魏九的电话,对面的人,听上去,似乎有些咩有精神。

“我们的钉子都被拔掉了,你有没有在交警队的……朋友,能看一下,昨天洛朗主教,离开嘉怡之后,去了哪?”

魏九答应着挂了电话,过了一会,把洛朗登上飞机的背影,发给了小石头。

小石头惴惴不安的心,一直过了很久都没有安定下来过。

洛朗的存在,对他而言,一直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之后很久很久,洛朗甚至都没再出现在过他们任何人的生活当中,教会的计划,也无限期搁置,甚至近乎停止了。

小石头并不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不说洛朗,就是刚刚洛朗提到的,“邦妮他们也活的很好”,就让他有些寝食难安。

但是同样的,即使是以守夜人的能力,他都过了很久,才找到邦妮他们。

为此,他无数次来到,蝶语的废墟附近勘测。

但是每一次得到的结果都是相同的,杜磊控制着大量的怨灵自爆,中间造成的空间坍塌也好,气压和抱着的影响也罢,邦妮她们,甚至全尸都不可能留下。

甚至建木都已经彻底死去了,否则南城也不会寸草不生。

于是很快,小石头寝食难安的根源,就彻底转移到了,被留在嘉怡地下室里的,李琨和杜磊身上。

“虽然当初我们只是喊了个口号,但是,不给他们点重磅的真相,你说,我怎么服众呢,是吧?”

他无数次站在了李琨的面前,试图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第一百九十三章 欢迎来到万妖谷

李琨已经被魏九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杜磊的双眼都被挖去之后,他能看到的,都是些十分诡异的世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每天的经历,比死强不到哪去,但是他们却还是在硬撑着。

小石头一肚子的火没有底方发泄,倒是十分的无奈。

这种长期的无奈和愤怒积累下来,导致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变的十分暴躁,而且毫无细心程度可言。

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他活的,越来越像之前的洛朗,除了小石头的戏精属性,似乎从来就没开启过。

他找了很多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到了最后,才发现,蝶语下面的建木,即使死了,也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每次去那呆上一会,回来的时候,他能收获的,就是更加长久的睡眠。

但是他们注意到的是,在建木的枯枝下面,有一小块细小的金色鳞片,在默默的闪着光。

——刚好是老金身上,掉下来的鳞片。

在爆炸开始之前,老金终于结束了自己的睡眠。

似乎是本能的,他感受到了周围的危险,在空间扭曲之前的一瞬间,直接变大,把所有人都裹了进去。

最后大片的风沙汹涌而来,差点把他拦腰斩断。

这整个过程的发生,前后也不过十几秒,他的真身,也就没被杜磊他们看到。

就在这个过程当中,木木一直在低声的呜呜叫着。

邦妮只当他是吓着了,还一个劲的拍他的背。

另外一个反应很奇怪的,就是老头子。

在危险来临的一刻,他耳边,再一次响起了之前的声音。

但是对面给的条件,显然不够,老头子就开始了疯狂的讨价还价,最终,其实也没得出任何结果来。

就在老金快要支撑不住之前,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在一场,近乎死寂的光明过去之后,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城市的痕迹,男男女女的衣着也都十分荒诞。

他们有的穿着华丽的衣服,有的干脆就是几片叶子,而在他们附近的动物,更是数不胜数,好像一个巨大的动物园。

而最为诡异的,就在于,这个所谓动物园,有各种本来不应该出现在陆地上,或者同一个经纬度的生物,却都极为融洽的生活在了一起。

相较于他们,木木和老金,反而看上去更加适合这里。

“最近我们不显山,倒是来了很多客人呢,是吧,小木木?”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干净的男声,像是春日里,刚刚化冻的冰面。

那声音带着笑,听上去,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跟着微笑。

邦妮他们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纤细的少年,站在阳光下,一脸欣喜的看着他们。

少年袖长白皙的四肢,还有薄薄的一层肌肉,都被白纱包裹着,却并不严实,几乎只是随意披了上去,却并不让人觉得失礼。

他们几乎一下子就对这个少年心生好感,只是木木的脑袋,来到这里,就没从两只爪子下面拿出来,几乎快要被茂盛的青草淹没了。

“你好……请问你是?”

帮会有些奇怪,这个地方,显然是本身就存在着的一个空间,只是通过了某种手段,给他们开了门,把他们丢进来而已。

但是这样开关门的过程,显然不会轻松,安倱之前受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少年,和木木看上去的熟络,怎么都不至于,为了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好意思,忘了介绍,我姓姜,叫我小白就好了。”

少年对于木木的拒绝,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弯了弯眼睛,依旧笑得十分灿烂。

“你平时喜欢历史吗?我好像知道一个叫做姜小白的……很著名的人物。”

安倱看着少年,对那个温吞的微笑,始终保持着十二万分的戒备。

“嘘——不显山里,不聊过往。”

姜小白伸出一根手指,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显山?不显山……”

邦妮努力的回忆着,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安倱在一旁,却比她反应的,要快上不少。

“千狐洞,万妖谷,不显山?”

姜小白不再说话了,冲着他们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对了,不显山,不喜欢聪明人。”

他带着笑的声音,远远地回荡在空气当中。

安倱有些奇怪,对于这个姜小百,他总觉得还有更多的故事。

“先生就是这样,请你们不要介意。”

旁边缓缓走过来一位长狐尾的少女,简单行了个礼,继续说道。

“不显山和外界不一样,这里的规矩很少,人更少。还希望诸位谅解,相比之前也都是经历过恶战的,不如先随我来,找些地方休息。”

老头子抱着木木,默默跟了上去,“他们都米有恶意的,先休息吧。”

他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大家将信将疑的跟了上去。

“哦,对了,这两位,似乎也是妖族,那位身上还带着伤,不如先去养伤?”

她说着话,指了指老金和木木。

老金虽然皮糙肉厚,之前的伤也都快好了,但是这么一折腾,他龙化的程度,更高了,这会整条蛇都很扭曲。

“带他去吧,这个就先不用了。”

邦妮还没说话,老头子就先开了口,抱着木木,就不打算松手了。

安倱背着盛爻跟在后面,和邦妮对视了一眼之后,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相同的疑惑。

邦妮把目光,锁定在了自家的肥猫身上,突然觉得,自己当初,似乎捡了一个,很大的秘密回来。

然而老头子和木木,显然不打算跟他们多说什么,没一会,就消失了。

邦妮刚要和安倱说话,已经消失的老头子,就空着手去而复返了。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把盛爻从安倱背上抱了下来,接着再一次消失了。

直到舒舒服服躺在了床上,邦妮都不太能反应过来,传说中的东西,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一百九十四章 求救信号

这一次的休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他们最为彻底的一次休息。

邦妮极为克制的,没有去想,蝶语变成了什么样子,只是一点点规划着离开之后的生活。

安倱作为一个好奇宝宝,到了这里,也开始了疯狂的探索。

可惜,万妖谷的主人,姜小白,似乎并不待见他,只是在正常范畴之内,给了他客人的礼遇,剩下的,就是肉眼可见的疏远。

他虽然有些奇怪,却也并未深究,不过在遇到了无数不能去的地方之后,他也就释然了。

老头子进来之后,比他们适应的多,每天都在种地和逗猫之间徘徊着。

逗的猫自然是木木,他从进来之后,几乎就跟在老头子后面,寸步不离。

邦妮对这个十分奇怪,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木木对大多数人,都是爱答不理的,老头子也只是给他做臊子的时候,会得到他的一两个白眼罢了。

但是到了这,木木几乎都没怎么靠近过邦妮,分分秒秒黏住老头子。

这让邦妮抓住他,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妖怪的想法,彻底泡汤了。

“倒真像林语说的,黑猫和女巫,是绝配?”

邦妮自己把自己都笑了,然后那笑容,又慢慢的僵住了。

怎么又提起他了呢?真是的……

邦妮揉了揉头发,泡进了温泉之中。

对于万妖谷的居民而言,幕天席地,有时候反而会比住在房子里,更让他们感到自在,但也确实有一些,更习惯于有居室的生活,所以这里在远处的山岚之外,有成片的房屋,甚至有多余的,可以供外来人居住。

而这些房屋的建筑技艺,也丝毫不逊色与谷外的大师。

邦妮就无比喜欢她现在住的屋子,尤其是后面的温泉,让她甚至想把它整个带走。

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那温泉对于伤患,有着极佳的治疗效果。

老金在旁边泡了几天,整个人已经快要直接龙化了。

而盛爻,身上的内伤外伤几乎都已经痊愈了,暗巫也离开了,除了诅咒剩下的效果,再就是她脑子的混乱,对这个,安倱和邦妮都束手无策。

但这更坚定了,邦妮一定要找到的决心。

邦妮在梳理慢慢服了上来,手边突然一热。

她低下头去,手上有一个复杂的纹样,正一点点显现出来,而且,越来越热,仿佛要把她的整个手掌烧穿一样。

“所以说……那边还真是后患无穷啊。”

邦妮长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转身敲了敲安倱的门。

安倱其实是几个人里面,受伤最严重的一个,之前死境被强行撕开,连带着他也被撕成了两半。

那个时候,死境已经彻底打不开了,而他又吊着一口气,只能靠着自己的恢复力,一点点把身上的伤长好。

但是这一路上奔波劳顿,伤口又对的不是很整齐,他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好在万妖谷的泉水给了他大忙,他能够把自己整个重新撕开,按照肌肉和骨骼的顺序,一点点把自己重新拼好。

这个过程要承受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但是每天,安倱还是谈笑风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安倱这个时候,刚刚做完了最后一次手术,整个人苍白的像是一张纸。

他踉跄着开了门,又虚弱的坐了回去。

“你……没事吧?”

邦妮看着随手快要昏过去的安倱,有些奇怪的问道,在这万妖谷当中,理论上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啊……

“他们的猴儿酒太好喝了,多喝了两杯……你找我有什么事?”

论起说谎来,其实安倱才是行家,他成功打消了邦妮的疑虑。

“我之前,给羽斯留了个记号,如果她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呼唤我。美洲那边,好像又出事了。”

安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很严重吗?我们再怎么快,赶过去都要一两天才对吧……而且外面,应该杜磊他们还没走。”

“先去找谷主……”

邦妮话还没说完,身后就有一次传来了那个带着笑的声音。

“不用找了,万妖谷向来不留人,来的人精挑细选,走的时候,我们也不强迫。”

对于姜小百神出鬼没的功力,邦妮已经深有体会了,此刻倒是并不惊讶,淡淡行了个礼,就继续说了下去。

“那真是太麻烦您了,不过我们要怎么出去……”

“万妖谷的门,可以开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所以,只要你们想去,我们就能把你送到,你们准备好了,喊我就是了。”

姜小百说完话,安倱还没等开口,他就又一次消失了。

邦妮也没多耽误,转身就去找老头子了,虽然她实在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老头子,还有盛爻。

“盛先生……我们接到了羽斯的求救信号,美洲那边,似乎又出事了……但是,我和安倱应该能应付过来,盛爻的伤还没好,不如……您先在这呆一阵子?”

来的路上,邦妮一直在思考,老头子果断的拒绝她之后,她要怎么劝服,或者说,央求他留下来。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老头子十分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他已经慢慢的明白了,很多时候,自己的存在,反而并不能帮上他们太多的忙。

而且,三娘的秘密一天不离开他,守夜人就一天不能放过他们。

这种时候,还不如留在这,等孩子么实在需要的时候,再过去帮忙。

反正万妖谷的门,朝外开的时候,总是十分方便的。

“你们,多保重,如果需要我,我就过去。”

邦妮带着老头子的话离开了,她和安倱刚想去找姜小白,他就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姜先生?您总是这么神出鬼没吗?”

安倱已经被他吓了无数次,现在对于飘出来的姜小白,几乎是深恶痛绝的。

邦妮拦住了他,“每个人都有习惯嘛……”

“实在抱歉啊……你们想好,要去哪了吗?”

姜小白耸了耸肩,并不在意的问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被打断的祭祀

安倱转头看向邦妮,“盛先生……不跟着吗?”

“爻爻的伤还得好久,他在这陪着他……要不是死境打不开,方良和龙三也应该扔过来。”

邦妮飞速的岔开了老头子相关的话题,突然想起了,两个还留在死境当中的朋友。

“可以吗?死境现在已经可以打开了……”

邦妮突然睁大了眼睛,“那么重的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倱也耸了耸肩,“这的泉水,真的很好用。”

“不过,不好意思,它们,只在万妖谷,才会起作用,而刚刚你们提到的两位,是不可以进入万妖谷的。”

姜小白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表情确实要一下子严肃了不少。

“为什么?他们其实,应该已经算是在万妖谷当中了啊……”

邦妮突然有些委屈,这个姜小白,表面上看上去一派随和,人畜无害,但实际上,,整个人都十分刻板而淡漠。

甚至对他们,他都多多少少有一点疏远,只是这种感觉,在安倱身上格外的明显。

“你一下子丢过来两个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个呢?”

姜小白摊开手,有些无奈,“这么说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万妖谷的宝贝,可不止那温泉一个,而大多数人,都以为,万妖谷是吝啬,才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拿出去了,就不好使了。”

“也因此,对于进出万妖谷的人员,我们要格外严格的控制。”

邦妮里里外外听到的,几乎都不是解释,而是一种莫须有的优越感,还有……对于方良他们的不信任,她几乎要发火跟姜小白吵起来了。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姜小白的话,就继续了下去。

“好了,第一个问题回答完了。不是我有优越感,是你们对这里的了解,实在太少了,而且,他们两个的过往,实在太过复杂了。”

姜小白眨了眨眼睛,似乎能看穿邦妮内心的想法。

虽然她还是想替方良他们辩护,但是被当场抓包的她,还是讷讷的低下了头。

姜小白笑的更加灿烂了,“第二个问题嘛,其实就更加简单了,就看你们,对于那个死境的理解,是什么样子的了。”

“你们不会觉得,死境真的是超脱生命之外的地方吧?”

安倱猛地抬起了头,紧紧盯着姜小白。

但是姜小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死境,也是一个独立于现世的空间存在,和万妖谷一样,只不过死境的门,只有你一个,而万妖谷,有无数个出口。”

邦妮和安倱,还有无数个问题要问,但是姜小白似乎已经不耐烦了。

“你们再不走的话,要凉下去的,可能就不止羽斯了。是要去她旁边吗?”

“对。”

邦妮下意识的答了话,还没等反应过来,他们就直接,掉进了哈贝的部落。

她还有无数个问题要问,但是姜小白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裂缝缓缓关上之后,姜小白在万妖谷内,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我的天,每天每天端着,简直要累死了,不过,你们这一次,好像比以前,好玩多了呢。”

“要加油啊!”

这声加油邦妮他们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过他们倒是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大人!?您真的来了!?”

在打喷嚏的间隙,他们还收获了羽斯深情的呼喊。

“你们这出场方式,还真是别致啊。”

邦妮转过头,又一次看见了哈贝老奸巨猾的脸,突然有些绝望。

“废话少说,闲情少叙,快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了?”

哈贝和羽斯相对看了一眼,然后慢慢转过了头。

“还是我来说吧。”

羽斯默默开了口。

其实事情的根源,可以提到李琨他们,还在美洲的时候。

那个时候,羽斯他们刚刚摆脱追捕,也到了美洲。

不同的是,老头子良渚先生和木木,是到了哈贝的小屋,找哈贝所要一样道具,而羽斯直接进了金字塔,却帮助盛爻他们。

——那个时候的邦妮一行,已经穿过了金字塔内的阵法,进入了水晶球里面的世界。

而就在这个讨价还价的过程中,李琨他们袭击了整个哈贝部落,几乎把它夷为平地了。

为了保命,哈贝也强行闯了进去,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哈贝去找他的族人,羽斯靠着冥冥中的感觉,去寻找哈贝,也就和邦妮他们分道扬镳了。

变故出在羽斯找到他们之前,而始终都没有停止过。

在李琨的炮弹疯狂轰击哈贝部落的时候,里面的居民,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场浩劫。

他们飞速收拾好了东西,躲进了地下室里。

一番祷告之后,就按着既定的路线,从地下室的通道当中,离开了。

很快,他们的队伍,就聚集在了金字塔背面的空地上。

几乎没有任何人指挥,老人和孩子就聚集在了队伍的中央,而青壮年的男性守住了队伍的投喂,青壮年的女人,则在他们和老人中间。

不需要火把,他们静静的借着月光赶路,很快就来到了另外一块,水草丰美的土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似乎早就有人,给他们找好了一片迦南地,他们只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建起神话里的万国。

等到哈贝回来的时候,他们几乎已经完成了所有房屋的搭建,甚至搭好了新的祭坛。

哈贝焚香沐浴之后,着急了所有族人,开始了更换驻地之后,第一次的祭祀。

他将羔羊投入火中,高举着火把,像诸神祈祷,族人们默默跪在两旁,唱诵着经文。

很快,羊羔身上鲜美的部分,就已经被烧干净了。

祭祀,也就此快到了尾声。

但就当他们准备庆祝的自己的新生活的时候,天上的月亮,突然一下子,黑了下去。

不是月全食那种一点点的黑,而是整个消失掉了。

联通月光一起消失的,还有所有的火光。

在黑暗当中,他们听到了几声羊叫,还有孩子凄厉的哭嚎。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来自鸢尾花的警告

“安静!”

老哈贝用他巨大的权杖敲了敲地面,把狼狈的人群暂时稳定了下来。

之所以是暂时,是因为,刚刚那声孩子的尖叫,,飞速的聚集了所有的女人。

她们开始检查自己的孩子,究竟有没有什么伤害。

很快,一个绝望的声音,就从人群当中传了出来。

哈贝并没有点燃火炬,他已经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回家去。”

哈贝慢慢下了指令,大家虽然疑惑,却还是遵从了他的命令。

“艾萨克……我的艾萨克……”

哈贝的权杖上面,慢慢的射出一道柔和的白光。

他踏着一地的血迹,静静走到了那位母亲的面前。

“别哭了,我们还可以,把他好好安葬,不是吗?”

女人慢慢抬起头,有些绝望的,看着哈贝。

她刚要开口,就看见了祭坛旁边,活蹦乱跳的羔羊。

一下子,她的目光就充满了憎恶,她放下了手里已经被烧焦,并且四分五裂的尸骸,颤抖着站了起来。

“是你!你是杀了他!如果不是你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孩子在自己身边被放干血液,还被活活烧死,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痛苦,哈贝任由她推搡谩骂,等到她平静了下来,就把她送回了家。

“撒拉是位好母亲,当年她男人去城里做生意,就再也没回来了。不过他把艾萨克教育的很好。”

哈贝静静带着邦妮他们,走到了一片空地上。

这里是部落后面的空旷地带,前面就是他们预留好的墓地,没来得及下葬的尸体,就停在这里。

“可惜,两天之后,她也死了。”

哈贝揭开了第一块白布,白布下面,女人的尸体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

“血族?”

哈贝看到那尸体的死状,立刻眯起了双眼,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之前的那个男孩,艾萨克……你别告诉我他父亲叫亚伯兰?”

邦妮听着这个故事里的描述,突然有些哆嗦。

“如果是的话,我估计我们早就迁徙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哈贝无奈的摊开手,“但是很显然……那个东西,就是想用这个来恐吓我们。”

羽斯有些奇怪,她是在撒拉离世之后几天来到部落的,之后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却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你们,在说什么啊?”

“艾萨克这个名字……有的翻译是,以撒。”

邦妮给羽斯慢慢解释,这些祭祀之间的语言可以互通,但是对于别国的语言,羽斯的了解则十分的少。

“当中,亚伯兰受到神启,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以撒作为祭品,以测试他的忠诚,就在他手起刀落之前,一只山羊冲上了祭坛,取代了以撒的位置。此后,神叫他迁徙到迦南地去,做万国之父。”

安倱慢慢的把这个故事讲了出来,对于里面牵扯的许多象征意味,他自己想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而且,以撒的母亲,就叫撒拉。”

一阵阴风吹过,他们本就站在一堆尸体的中间,羽斯听完之后,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所以说……所有的故事都是反的?以撒在这,反而取代了山羊的位置?”

安倱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的所有人,在撒拉之后,都接二连三的死掉了,并且,基本上都是以血族的存在方式?”

“你怎么知道的?”

哈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安倱却好像只是知道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你们遇到的这个,可能是教会的老朋友了。”

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把手术刀,看着哈贝,“在这里,毁坏尸体,是对亡者的不敬吗?”

“你是大夫,所以……撒拉会原谅你的吧。”

哈贝也很想知道,他究竟要做些什么,便点了点头,示意他一切从便。

安倱熟练的切开了尸体的肋骨,打开了它的胸膛。

出乎意料的是,即使尸体的外部,已经被火烧的面目全非了,内部的心脏,却还保持着完好。

安倱把那颗,已经有点结晶了的心脏拿出来,沿着心房和心室之间的瓣膜,轻轻把它展开了。

这个时候,恐怖的已经不是此地的氛围,或者说这一地的尸体了。

最为恐怖的,是安倱冷静熟练,还带着三分不经心的表情。

羽斯轻轻挽住了邦妮的胳膊,这个过程,比炼蛊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我有些后悔出来了。”

她的话几乎没说出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邦妮他们说话。

安倱很快完成了他手上的工作,于是,一幅心脏的展开图,就这么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果然是他们……”

在那颗心脏的内壁,被雕刻出了,一朵盛放的鸢尾花。

上面晶莹的蓝色粉末,像是宝石一般纯净。

而如果记住这些粉末的排列顺序,再把那颗心脏拼合起来,那颗鸢尾花,就会变成含苞待放的样子,蜷缩在尸体的心脏之中。

“其实很美,是吧?只不过有点疯狂。”

安倱小心翼翼的把那颗心脏拼了回去,放在刚刚胸口的位置,又把主动脉肺动脉和心脏连接好,然后轻轻合上了撒拉的肋骨。

邦妮在一旁看着,突然有些想吐。

果然,安倱才是那个病的最严重的,她在心里暗自吐槽。

“我心理健康的很,不用默默吐槽我。对于很多东西,越是了解,就越是谦卑的敬畏,但同时,也会更加客观和冷静。我对生命,就是这样。”

安倱静静在旁边洗干净了手,然后转身,离开了墓园。

“所以,你刚刚说的‘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哈贝说话的时候,有些控制不住的,冒出很多奶音,但是很快他就把自己的声线,维持在了一个老年人的范畴之内。

“一群疯子。”

安倱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他们自己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疯狂的艺术家们’。”

“当年美第奇太后的二儿子,懦弱胆小,甚至一度传出了他是吸血鬼的谣言。”

“但是很不幸的,那就是事实。”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中招了不知道吗

“对于美第奇太后究竟是不是女巫,其实我们一直没有一个定论。但是按照这个说法的话,其实她也是欧洲最早的女巫之一?”

听安倱提起这个十分传奇的女人,邦妮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她“毒太后”的称号。

而稍加联系,似乎这些传言,都有了自己存在的依据。

“没错,她身边的预言家,诺查丹玛斯,其实是她的老师,而她的第一个实验品,就是她自己的儿子。”

安倱默默的,把之前在教会的图书馆里,看到的大部头的书,一点点从记忆当中翻了出来。

本来对于这些,他是实在没什么兴趣的,可是,当时的他,被一个聪明的过分的小女孩给骗了,而那个女孩,不光让他被罚紧闭一个月,还导致了整个教会的一场大变动。

据她自己说,是在图书馆里,看到的这一切,从此,图书馆,对安倱而言,就变成了一个十分神圣的地方。

“如果不是你的话,可能后面的故事,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想着现在躺在万妖谷的温泉里的那个女孩,安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的长子,弗朗索瓦二世,本来会成为她制作的第一个血族,但是很不幸,玛丽女王,她的儿媳妇,对于这些东西,一直都十分抵触,甚至用尽一切办法,去反抗她的咒语。于是,她的长子,还没活多长时间,就离开了人世。”

“同样的,玛丽女王,最终也没能成为英国和苏格兰的女王,其中,也有她不少的功劳。”

安倱的讲述十分的平淡,但是其中的波涛汹涌,却是显而易见的。

羽斯已经快把整个人都埋进邦妮的怀里了,她十分的不解,“为什么?明明虎毒都不食子的,那个太后,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孩子,用作实验?”

“可能,是想让大家都活的长一点?”

邦妮突然想起了tvd里的埃斯特,倒是有些理解了。

“才没有……王室内部的亲情……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在提到欧洲,教会,或者任何与之相关的话题的时候,安倱整个人,都会变得无比的刻薄,甚至有些恶毒。

邦妮今天一天看见安倱反的白眼,可能比之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他们似乎,都对自己的过往,无比的嫌恶呢。

“毒太后只是想实验自己的力量,并且找到一种,能够永远控制她家族的财富,还有法兰西的权利的方式,但是很不幸,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儿子们,都失败了。”

“玛戈王后可能是最成功的的一个,但是她摆脱了太后的控制,反而找到了城堡地下室里,并没有死透的,自己的兄弟,并且,成功的,由此繁衍出了一整个血族。”

这个故事越听,羽斯越觉得不懂,但是出来之前,长老们无数次告诉她,外界的世界,究竟有多么的复杂,她也就不再发问了,只是更加用力的,抓紧了邦妮的胳膊。

“我还以为,欧洲的血族,只有德古拉伯爵那一脉。”

邦妮有些奇怪,对于欧洲的血族,有几大家族,吴世杰基本上都有定论,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一个,他们却几乎没有了解。

“确实,那一支比这个要早上很多,也更为出名,只不过,凯瑟琳死后,玛戈背地里,控制了美第奇家族所有的财产,又暗中操控着王室的变迁,所以几乎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不然,法国大革命为什么跟过家家一样,天天换政体?”

邦妮点点头,毕竟历史怎么说,大多数时候,还不是靠统治者的一张嘴。

“所以,来骚扰我们部落的,也是这个家族的成员?”

听了半天,哈贝终于听到了正题,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族的一个后裔,会选择,这样报复他的族人。

“大概吧,他们一直以鸢尾花作为自己的标志,而在心脏里刻印,基本上都是对不是本族血脉成员的标记了,他们一向是宗教的疯子,这么具有象征意义的事情,也只有他们能做出来了。”

“可是问题在于,我们跟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的交集,他们又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跑到美洲来?”

哈贝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声线了,他的少年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十分想给自己的族人,找个公道。

羽斯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自从她来到哈贝的部落,哈贝就一直是一个十分慈祥睿智的老人,几乎没有再一次变成之前的各个年龄段。

这次,可能是真的着急了。

“当然有啊,他们来这,是要找变成完整的吸血鬼的方式,而你们守着金字塔不让他们进,他们不找你们,还去找谁呢?”

安倱也有些不太好控制情绪了,听上去就像要和哈贝吵架,哈贝刚要用更高的声调还击,就被旁边的邦妮截了和。

“怪不得,你们刚刚迁徙,他们就让一个孩子献祭,这是要……亡族灭种?!”

邦妮猛地抓住了哈贝的手,翻过他宽大的袖子,仔细检查了起来。

“果然……”

她从安倱那拿了些硫磺,轻轻洒在哈贝的胳膊上,一口气吹过去,就只剩下了一个六芒星,嵌套在两个扭曲的圆环当中。

里面还有更多极为繁复的花纹,就不再是硫磺能够显现的了。

而在那个圆环的旁边,也同样的,留着一朵小小的鸢尾花。

“我说哈贝同志,你中招了,自己不知道吗?”

如果不是袍子挡着,哈贝此刻精彩的脸色,一定会被他们嘲笑很久。

好在,他整个人,都被挡的十分严实。

“什么中招了?我胳膊上,也有一样的东西啊……我一直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羽斯觉得,自从来到美洲,她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越来越多了。

她翻开胳膊,上面的图案,和哈贝胳膊上一模一样。

不过她的这个更为完整清晰,因为那上面,都是她之前身体里,堆积的各种毒素,显现出了一种极为深重的黑色,似乎想要和那个纹样做对抗。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初交手!蛊师VS血族

羽斯自幼修习蛊术,身体里堆积的毒素,并不比林语他们少到哪去。

但这种毒素,对他们自身而言,却近乎保命的东西,少了一分会出大事,若全没了毒性,甚至姓名堪忧。

而对于羽斯而言,外界的不良因素侵袭她的时候,体内原有的毒素,反而比白细胞还要好用的多。

她之前一直以为,胳膊上那个复杂的记号,是某种标记,过了一段时间,就会消散的。

但是现在看着邦妮他们严肃的表情,她自己也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这次来这的不管是谁,显然比他的长辈们,要疯狂的多,甚至,也要强上不少。”

安倱沉下了脸,一扫刚刚的轻蔑,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这次,你们的麻烦,似乎有些大,而且,如果处理不好的话,说不定,洛朗那个家伙,又要掺和进来了。”

对于教会和血族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邦妮还是多少有些听闻的,此刻却也并不吃惊,但对于波旁家的那个疯子,她还是戴上了几分好奇的。

“等一下,你们确定,只是拦路这一件事情,他就记恨上了你们整个部落,不惜那么大的代价,用血咒,也要把让你们一个不剩?”

哈贝抽回了胳膊,把他白嫩的手臂,藏在了袍子下面。

“我们和其他土著居民不一样的是,我们越过白令海峡,本来就是为了追逐那些疯狂的暗巫,而自从我们成功把他们封印在金字塔之中,就再也没离开过这附近,又怎么,会和他有什么矛盾?”

这么一长段话,说的他实在有些累了,尤其是,他一直努力的,想维持一个老年人的声线。

“但是,你刚刚不是说,以撒的父亲到城里经商了吗?”

安倱下意识的推了推鼻子,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带框架眼镜了。

就这么一个瞬间,他的眼睛,被眯起了一条狭长的缝隙,闪着一点不能更明显的揣度。

“他从决定离开的那一刻,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算作我们部落的一员,因果怎么都不会落在我们身上。”

哈贝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天快要黑了,我要出去巡查了,晚上的时候,他总是特别猖獗。”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但是听到那个家伙相关的信息,他们又不太放心哈贝一个人,也就都跟了出去。

羽斯从刚刚,就一直在愣神,走着走着,就落在了后面。

她紧紧盯着自己的胳膊,喃喃自语着。

“大人刚刚说的是……血咒?可是,血咒的话……我跟他们又没有关系,怎么会落在我身上呢?”

“应该诅咒的是某个范围吧,大概是我刚好闯了进去?”

九黎十几年的生活,都比不上她出来这不到半年的时间,外面世界的复杂,已经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对于很多事情,羽斯变得越来越难以适从,但同时,遥远的九黎族,也只能出现在美梦当中。

如果现在让她回到曾经简单的生活,她反而已经回不去了。

羽斯正在发着呆,一抬头,就发现其他人已经走远了,她加快了脚步,赶忙去寻他们。

还没走出去两步,出于本能的,她当即蹲了下去。

“咻咻”两声,她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钉进了树干当中。

她起身去寻找,却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对于危险的本能,让她立刻在身边召集了一批蛊虫,自己也半虫化,飞速向前赶路。

但就在她咒语还没念完的时候,左边的草丛,突然有些响动。

想起前几个晚上的情况,她立刻警戒起来,想也不想,直接冲到了右边的草丛。

可刚刚踏进去,她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一个硕大的黑影,一下子包围住了她,而这个黑影,对于任何的毒虫,却不怎么畏惧。

羽斯的嘴巴被死死的捂住,她不住的挣扎,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阵腥臭的气味,一点点靠近了她的脖子,她几乎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牙齿,抵住她动脉的感觉。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身后那个人的另外一只手,已经开始不安分的动了起来。

心内一沉,羽斯的眼泪立时留了下来。

有很多时候,自杀,反而比杀一个人要容易很多。

羽斯默默的,回忆着蛊母留下的,关于同归于尽的描述,手上开始不断的画着符文。

突然,刚刚的草丛一动,一个敏捷的白影,终于冲了上来。

他一下子,就扑倒了两人。

羽斯终于可以喘息了,她身后的人,被刚刚冲过来的一只雪狼,叼到了一旁。

但是这一击得手,实属侥幸。

刚刚那人,只是一时大意,并没有防备,这才让雪狼的得手。

雪狼趁势猛攻,那人一时反应不及,竟然落在了下风,身上登时出现了不少见骨的伤口。

但那些伤口都并未伤及要害,而没过多久,就开始自己慢慢的愈合了。

而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场上的局势,瞬间就发生了翻转。

他猛地翻身跳起,狠狠扯下了雪狼前腿上的一大块肉,而顺势就要咬断雪狼的脖子。

雪狼吃痛一缩,就地一滚,闪到了一旁。

这场面,突然有些像两只动物打架。

刚刚那人,趁雪狼休息的间隙,纵身上前,抬手就要把他扯成两半。

这个时候,刚刚吓坏了的羽斯,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抬手甩了两只刚炼成的火蛊出去,这几只发着淡绿色荧光的小虫子,扑扇着翅膀,直接顺着那人身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钻了进去。

几乎刚一接触他的血管,那几只虫子,就开始了疯狂的燃烧。

连带着那人身上的皮肉,也都一瞬间烧了起来。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转身就冲到了羽斯的面前。

羽斯刚刚没有准备,这时候注意到了,直接后撤,抬手一吹,无数伞状的孢子,就纷纷扬扬的,冲到了那人身上。

刚一附着到皮肤表面,它们就开始了疯狂的扎根,顺着那人的皮肉就要向内部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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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半路杀出一只狼

羽斯借着那些孢子,又得到了一会喘息的机会。

她之前在哈贝的袍子上,看到了九黎族中流传的,利亚斯独创的纹样,据说可以防尘防水,如果材料选取得当,还能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

但是九黎族中,都几乎没有人能做出这种袍子,而且,利亚斯与主神结合之后,她的存在,对九黎而言,变得有些微妙。

也因此,外界对于她的了解,就变得极为奇怪。

她自从来到哈贝的部落,就一直想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但是哈贝始终闭口不谈。

他不说,她却不能不问,干脆就在哈贝族中住了下来。

刚好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部落里的医生,变得有些不够用了,她也帮了很多的忙。

哈贝对她自然是极好的,但一直把她当一个尊贵的客人供着,守夜巡逻这种事情,就没让她做过。

虽然出了事之后,即使是哈贝,一个人出来巡逻,风险也是极大的,但是这个部落当中,他是唯一法术系的战力。

之前的控兽师也好,植语师也罢,对于发狂的血族这种东西,威胁几乎为零。

而今天邦妮他们的加入,让整体的战力,一下子提升了一截,而也因为人多,出门的时候哈贝就没有阻拦羽斯。

平日里,他一旦出门巡逻,一定会给羽斯门前,下上无数个禁制。

对于这种行为,一开始羽斯还十分的抵触,但是她很快想起了当年,族中的长老,似乎也是这么防着她偷跑出门的,也就释然了,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但是过度的保护,直接导致了羽斯的战斗经验十分不足。

如果早一点拿出火蛊或者这些菌类的孢子,可能她和那只雪狼,都不会这么狼狈。

她刚想转头,却看看雪狼的情况,对面的血族,就已经挣脱了那些菌丝,即使身上还有无数细小的菌体,在朝他的筋肉之间钻着,他还是继续上前,冲着羽斯跑了过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火球从天而降,彻底挡住了他的去路。

羽斯的神色一缓,她刚刚放出去的寻信蛊,终于把邦妮他们,带回来了。

那血族见情势不好,也并不恋战,转身一跃,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当中。

“你没事吧?”

哈贝连声音都忘了伪装,直接冲了过来,他袍子上的兜帽掉了下去,露出里面一张少年的脸。

“我……刚刚有点吓到了,但是已经没事了。”

羽斯说完话,怔怔的看着哈贝。

哈贝这才意识到,自己装老人装的有点失败,有些慌乱的,把帽子带了回去,

“你……看什么?”

“明明年纪没有很大啊,装什么啊装……不过我说,你长得,跟我弟弟真的好像啊,我我刚才,都快以为是他了。”

羽斯好事年纪小,刚刚的事情,毕竟也没什么实质伤害,很快就忘了。

“你还有个弟弟?”

听声音,都能想象出哈贝在帽子下面,大张着嘴的样子。

这边两个人默默拉起了家常,邦妮两个人却也没闲着。

地上的雪狼,还在痛苦的挣扎着。

“我说,作为医祖不多的传人,你是不是,应该也会治外伤?”

邦妮捅了捅安倱,有些难受的看着地上的雪狼。

“问题是我又不是兽医啊……”

安倱看着奄奄一息的雪狼,自己也十分难受,但是很不幸,对于动物的医治,他几乎是一窍不通的。

“那好办。”

邦妮上前,直接扯下了雪狼脖子上的铃铛。

一瞬间,地上的雪狼,就变成了一个健壮的少年。

“这回你可以治了吧?”

安倱二话没说,从包里拿出了工具,开始忙活起来。

但是手上忙活着,他的嘴上也并没有闲着。

这个少年,刚好是之前,扬言要娶盛爻的那一个。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大兄弟。”

他笑着看向邦妮,“这位仁兄,之前,还说要娶盛爻呢,一栋房子就换。”

“我的天,她什么时候那么值钱了?”

邦妮故作惊讶的配合安倱,但是眼睛随即沉了下来。

“不过,他怎么变成狼人的?还是说,其实哈贝他们,都是狼人?”

安倱的兴趣点,一下子集中在了这个新物种上面,毕竟在他的了解当中,教会是没有对于狼人的任何记载的,仿佛他们只是存在于小说和传记当中。

“哈贝他们当中,有些白巫,为了彻底消灭,成为了血族的暗巫,自愿接受束缚,获得能与他们制衡的能力,除了对月光的臣服之外,他们的变形,都是通过铃铛控制的。”

邦妮的语气当中,带上了许多的尊敬,哈贝看向那个少年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那之前你在金字塔里……”

安倱突然有些惊恐的问道,他很难相像,组成了凡帕尔的部分当中,居然有些是这样的存在。

“他们不是,他们是我像大地借用的,由泥土转化而来,只是和他们的长得一样,本身并没有灵魂。”

邦妮摇摇头,解开了安倱的疑惑。

羽斯本来就担心这只雪狼,突然变成了一个健壮的少年,她的兴趣,一下子就浓厚了起来。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今天就危险了,不过,这么晚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狼少年本来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什么大事,羽斯刚一过来,整个人脸都红了。

安倱他们一下子就看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处理伤口的手,突然重了一点,狼少年整个人都缩了一下。

羽斯轻轻拍了安倱一下,“您轻点。”

“哎哟哟,这就担心上了?这个小伙子,见异思迁啊。”

安倱坏笑着,挑起眉毛看着羽斯。

“哎呀呀,什么跟什么呀。”

羽斯转了过去,不在跟他们说话了。

狼少年以为羽斯生气了,咿咿呀呀开始解释起来。

哈贝在旁边听着,虽然有些酸,但是还是挺开心的,替他翻译了一遍。

“其实他本来是想来找你,在你窗户下面唱一晚上歌的,只不过你出来了,他就像跟上来看看。”

现在不光安倱了,邦妮都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噫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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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总有些人阴魂不散

羽斯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波澜壮阔,面无表情的挪开了头。

“看样子,今天他应该是不会再来袭击了。”

她四处打量着,对刚才的袭击还是心有余悸。

“大概吧,我们这么多人,投鼠忌器他也不会过来了。”

邦妮抬手,想要算清最近的情况,却又一次无奈的发现,到了美洲,她的灵力,已经变得少的可怜了。

“我说你还是放弃吧,美洲是我们和暗巫的地盘,除了我们的巫师,你恐怕只能用黑魔法了。”

哈贝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句调侃,反正之前在金字塔内,邦妮也是靠着黑魔法,才把凡帕尔给封印了起来。

“敬谢不敏。”

邦妮的几个字,几乎是从牙齿当中,咬着砸到了哈贝的身上。

她转身看向羽斯,“你刚刚看清了他的样子吗?”

羽斯摇了摇头,但是很快又点了点头。

“我没看清……不对,等一下!”

羽斯轻轻完成了几个手印,很快,几只小虫子,就聚集在了她的手上。

“大人,把手递给我可以吗?”

羽斯的眼中,已经是一片混沌了,但是邦妮却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把手递了过去。

很快,邦妮的眼中,就看到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

不过视角却很奇怪,东西看上去,变形也十分严重。

“不好意思,我暂时还不知道怎么把这个处理成,人眼可以接受的图样,我已经习惯了,用它们的眼睛,去观察世界了。”

邦妮闻言,当即理解了,羽斯能共享她每一只蛊虫的视野,但是虫子们多半都有复眼,能看到的范围,远比人类要多的多。

“我大概知道怎么办,你试着,先把自己完全当做一只蛊,然后用蛊的角度,思考人,冷心静下来,只关注你需要关注的,抛弃过多的细节。”

邦妮一边慢慢引导着羽斯,一边放下了手,把安倱带了过来。

羽斯共享的视野交到安倱手上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简单地任务框架,面目十分清晰,就好像那个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一样。

“理查德·波旁。”

安倱冷冷的把这个名字甩了出来,“或者,可以叫他的中文名字,魏魈。”

“他来过花国?”

邦妮有些诧异,欧洲对于血族的控制,理论上应该十分严格才对,否则不至于连她对于他们的了解,都局限于小说和电影。

“确实,这一脉的血族,基本上画风都很清奇,其他的血族,都严格遵守着教会和他们的约定,但是这一家子,本身的权利太大,教会的控制力不高,能让他们不要犯下太多案子,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安倱说话的时候,轻蔑的语气,已经变成了浓重的厌恶。

哈贝这个时候,已经搞来了一副担架,安倱帮着他把狼少年抬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房屋走去。

羽斯静静的走在狼少年身边,在他手上,放下了一朵花,然后红着脸跑到了安倱身边,等着他继续说。

安倱和邦妮又想拿她打趣,她干脆拿出了两只火蛊,表面上照明,其实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个人。

邦妮刮了一下羽斯的鼻子,“你呀你啊,刚来的时候,装的跟个老古董一样,现在怎么这么皮?”

羽斯摇摇头,“大人你说谁皮啊,我多好啊……那个时候,不是跟你们不熟嘛,长老们都跟我说,外面的大人,都神通广大,一个不小心,就能把我拆成两半。”

她怨念深重的盯着两个人,盯的他们都有些发毛了。

“当时要不是一心想找到蛊母的传承,我才不出来呢,谁知道出来就被你们绑架了……”

邦妮也笑了,“当时我们不找到你也不行啊,要不然早没有后面这些破事了。”

安倱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现在这个事,还真就和当时没什么关系,迟早有一天,魏魈会找到我们的。”

“你还记不记得,二师伯自己的院子里,有很多佣人?打扫庭院的,做饭的,铺床的,守夜的……各种事情,几乎都要人来做?”

邦妮点点头,虽然当时和陈尘没有什么交集,但是陈尘的院子,却远比施凌这边,要热闹的多。

那里总有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不过却也不像是求药或者治病的。

而大部分的人,还是熟面孔,虽然经常性的,就会有人几天不出来,然后又有新的人进来,但大体上,陈尘的院子里,基本上就没有断过人气。

那些进进出出的,或者进来之后,就不再出去的,多半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反观施凌这边,前前后后都只有他和林语两个,在不停的忙活着。

虽然最为顽固的两个病人,就是邦妮和羽斯,但是时不时地,还是会有各种疑难杂症,被送到施凌的小院子当中,偶尔人挨人撞上了,几乎在院子里就要打起来,施凌和林语,几乎都要忙不过来了。

好在他们顾忌着医祖的规矩,火并都留在了外面解决。

那个时候,邦妮就很疑惑,为什么医祖不多招一点人,像旁边一样。

“其实那些人,不光是陈尘的仆役和佣人,更多的,都是他的实验品,还有徒弟。”

他们已经走到了狼少年的门前,哈贝开了门,安倱把狼少年放下,继续说着。

“把自己的徒弟,作为试验品吗?”

羽斯直直的盯着少年,却止步在他的房门前面,并不进去。

发现别人正观察着她热切的目光,她飞速的转移了话题,似乎始终关注的都是安倱一样。

安倱长叹了一口气,退了出来。

“他的实验……怎么说呢?大概是,用人炼蛊?”

羽斯惊讶的捂住了嘴巴,邦妮对这个结果,已经不太惊讶了。

之前陈尘给盛爻强灌各种动物的血液的时候,她已经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后来联系各种传说和典籍,对于陈尘做的事情,也就有了大致的了解。

“所以说,那个魏魈,当时就在那群孩子里面吗?”

邦妮努力回忆着,却并没能找到一个匹配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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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狼族的吸血侯爵

安倱点了点头,“而且,他是里面,几乎学到出师的两个人当中的佼佼者。”

“几乎出师?”

“对,因为陈尘的研究,本身就有问题,另外,大师伯始终不承认他可以独立收徒,再加上后来……你也都知道了。”

想起不久前,陈尘刚刚埋骨在不远的地方,邦妮就觉得一阵阴风吹过。

陈尘和斯塔夫,其实年岁比之医祖,着实是小了不少。

医祖的医术,直接承袭自,在漫长的生命当中,他也试图收过无数的弟子,但是他们要么天资不够,要么早夭了,直到他先后碰到了陈尘和斯塔夫。

这两个人,在碰到陈尘之前,就已经是声震一方的名医了。

施凌找到他们的时候,本来以为可以收为门徒,但是后来却发现,他们在一些问题上的造诣,甚至超过了他自己。

经过一系列的测试,他们终于通过了的测试,成为了多年之后,施凌的两位师弟。

三个人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过一段温馨的同窗生活的,但是很快,他们的分歧和代沟就一点点显现了。

而这种矛盾的不断积累,在花国被强行打开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陈尘更倾向于外面的实验医学,甚至想强行改变人的审理构造,而斯塔夫,则对于外界光怪陆离的文化,更加的感兴趣,最终选择了教会和心理学。

但是斯塔夫的研究,是通过了“师傅”的考验,相对成熟的。

陈尘,到最后干脆就已经疯了,所以对于他的弟子,施凌更是根本就不认可。

当然,陈尘表面上对于施凌,依旧千依百顺,暗地里,却把研究了无数年的毒药,一点点放进了医祖的食物当中。

“所以,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的话,这两个人,其实跟你和林语……是差不多的?”

邦妮很想绕开林语,但是对于他们而言,每个人的存在,都是生命当中,绕不过去的。

“不会,当时魏魈的血族身份,已经快要暴露了,而另外一个,也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叛逃出去。因为很快,陈尘也会把他们作为新的实验品。”

讲着讲着,安倱终于平静了下来。

在经历了外界的种种之后,他突然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过往的经历,对于自己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了。

而仅存的那些影响,也是他自以为的,或者说,习惯使然了。

他从来没像这段时间一样,这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活着。

“两个人的话……是不是当年那两个,在林语的糖葫芦里面下药的?”

邦妮沉睡的记忆,终于被唤醒了,对于当年,她还深刻记着的,都是那些生死之间的,或者说关乎人生抉择的瞬间。

而那一段漫长的岁月静好两小无猜,几乎已经跟着何欢这个名字,一起死掉了。

“对,鬼医魏九,妖医魏魈。他照着魏九改的名字,改的面貌,很多人甚至以为,他们是一对兄弟。”

安倱突然沉默了下来,邦妮也是。

羽斯默默帮他们泡好了茶,哈贝虽然有些肉痛,还是做出了一副大度的表情。

这茶其实是哈贝自己种的各种药草,晒干了之后,不光好喝,而且对身体也十分的滋补。

羽斯自从住进来,就当白水一样喝着,还挺喜欢的。

她喜欢,哈贝也就任她去喝,只是自己在一旁默默着急。

最近几年,即使是丛林当中,环境也变得越来越恶劣了,很多药草的生长变得十分的缓慢,甚至有些的药性,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之前的一番轰炸,更是彻底毁坏了哈贝的园子,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把这些东西,都种出来。

“我说,老家伙,你那个表情能不能收一收,喝你点茶怎么了,回去我给你批两箱土和种子,爻爻还在地里挖出来几个木头珠子,都给你送来行不?好像我欠了你多少钱似的。”

邦妮连着灌了两杯茶,极为不屑的对着哈贝翻了几个白眼。

“不不不,我刚刚是在想,你们和这个血族,似乎渊源颇深,但是他跟我们,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啊。”

哈贝摆了摆手,继续把他的大尾巴狼装到底。

“哦,那不送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邦妮小了,默默喝着水,对面的安倱则偷偷对着他,比了个中指。

“他之前砸陈尘那,想找的,就是完整的永生办法,到这边来,估计也是一样吧。”

哈贝还要说点什么,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狼嚎。

“是刚才那孩子!”

邦妮喊了一句,直接冲了出去,哈贝的心,突然慌的厉害,赶忙跟了上去。

也没多远,他们就来到了狼少年的小屋。

但是屋内的景象,让他们当场傻了眼。

满地都是血,有些甚至已经凝固了。

不过这血还在一层层的堆叠着,因为正中间躺着的少年,还在不断地流着血。

他的背后,已经慢慢抽出了几根骨头,开始生长着一层薄膜。

而虎牙也变得极长,差点穿透他的锁骨。

他背后长出骨头的位置,是流血最严重的地方,剩下的,就是他身上的各种伤口。

狼少年在地上不断的挣扎着,看见羽斯进来,第一反应,就是蜷缩做了一团,把脸深深的埋了起来。

然而过长的虎牙,直接戳破了他的胸口。

长时间的失血,已经让他变得皮包骨头,像一具干尸了,但是他体内的造血机制,还在顽强的补充着,只是显然,有些入不敷出了。

安倱看着地上的血迹,脸色瞬间就变了。

本来早已凝固的那部分血液,还是正常的红色,干涸之后,变成了黑色。

可再流出来的新血,却泛着暗暗的银色。

月光下,那一抹银光,变得极为刺眼。

那银色,远不是终止,因为他背上的大洞,还没有长好,泛着淡金色的血液,还在不停地,覆盖在之前的血液上方。

“至少已经是侯爵了,他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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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没有老娘解不开的咒

对于安倱的问题,哈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上前,试图控制住不断挣扎的狼少年。

“约书亚,我的好孩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狼少年约书亚有些痛苦的点了点头,努力的张开嘴,有些含糊不清的说了点什么。

“没关系,坚强一点,很快就会过去的。记得小时候,我给你们开蒙的时候,讲的故事吗?不乖的孩子,会变成飞上天的猴子,被龙卷风带到另外一个世界。”

哈贝轻轻拍着约书亚的脑袋,像是在哄一个孩子睡觉,手上,却轻轻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约书亚本来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是,就在哈贝把匕首拿出来的一刻,整个人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开始疯狂的挣扎。

几乎就在那个瞬间,他流出血液的速度,加快了一倍,而血液的颜色,也变得更加闪耀。

哈贝目光一凛,几乎要手起刀落,羽斯却突然在旁边喊了出来。

“等一下!不行!”

她快步上前,推开了哈贝。

约书亚平静了一会,但是整个人开始风快的哭泣,他更紧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呢喃着什么,不住的朝后躲去。

“他说什么?”

羽斯有些疑惑的看向其他人,哈贝有些生气似的,没有搭话,邦妮就开了口。

“他说,别过来,他怕吓到你。”

羽斯轻柔的抚过约书亚的脑袋,“大人,您过来一下可以吗,帮我告诉他,我不害怕的。”

邦妮嘀嘀咕咕的,把羽斯的话,转换成了约书亚的语言。

她过去之前,则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安倱。

不管是哈贝还是羽斯,他们之间能正常沟通,都是基于早年间祭司们公用的一种语言,而邦妮本身的记忆当中,又传承了先辈们各种各样的语言天赋。

但是安倱对于这些,正常情况下,是不应该有所涉猎的才对。

可似乎任何情况下,和安倱的交流,都没出现过问题。

邦妮轻轻蹲在羽斯旁边,“怎么了?”

“您还记得吗,几乎没有不可撤销的咒语,根本不存在没有漏洞的咒语?”

看着地上不断挣扎的少年,羽斯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她十分温柔的安抚着痛苦的少年,眼中却带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坚韧。

“你这是……要做什么?”

邦妮有点害怕那个眼神,他们似乎大多数时候,都被羽斯表现出来的稳重老成给蒙蔽了,都有些忘了,她其实只是一个山里长大的,刚成年没多久的少女。

“我试一下,如果成功了呢?”

她没说要试什么,但是邦妮知道,她已经无法被动摇了。

谁还没有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青春呢。

“你,要我做什么?”

轻轻握了握羽斯的手,邦妮觉得,好像自己又回到了自己当年的疯狂。

“按你们的描述,这个情况,大概是术法和某种类似蛊术的结合?”

邦妮点点头,如果魏魈真的拿到了金字塔里的东西,情况确实如此。

“那么,我可以解开蛊咒,术法的部分,就麻烦您了。有点奇怪,我的力量,在这里还是可以用的,现在,借给您吧。”

羽斯拿出一个小小的研钵,割开了自己的手掌,把里面,挤满了鲜血。

“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一下。”

她俯下头,轻声在约书亚耳边说道。

邦妮接过了羽斯的血,盘坐在地,闭上了双眼。

羽斯几乎把所有能积攒起来的力量,都放在了那些血液当中,邦妮甚至从中体会到了,她的执拗和不服输。

把手浸在血液当中,邦妮开始了长串的吟诵,但是,地上的约书亚,却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哈贝本来打算在一旁看热闹,但是看到羽斯坚定的样子,他又有些退缩了。

眼看着因为邦妮的失败,羽斯都快哭了出来,哈贝总算放下了他的架子。

从身上拿下一个小小的卷轴,哈贝直接扔给了邦妮。

“试试反着念,这是之前把他们创造出来的咒语,但是我做不到。”

哈贝丢下一句话,就气鼓的走了回去。

安倱在旁边始终没有说话,哈贝过来了,也只当他不存在。

但当邦妮真的开始照着那个卷轴唱诵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约书亚,这时候突然猛烈的挣扎了起来,他几乎要当场挣脱羽斯的怀抱。

甚至开始用爪子和牙齿,试图攻击一旁的两个人。

羽斯一直在盯着他看,虽然刚刚放血放的有些头晕,但是她的反应却还是一点也不慢。

抬手,她甩了两只蛊出去,它们就飞速的顺着约书亚的脊椎,钻了进去。

很快,约书亚就平静了下来。

他身上的所有伤口,慢慢在愈合和撕裂的平衡当中,倾向了撕裂。

而里面不断渗出的血液,也开始了疯狂的沸腾。

羽斯慢慢的,从口袋里,倒出了一堆褐色的小虫子,每个的身子都很小,却长着和自身比例完全不协调的,长长的口器。

那些小虫子,本来蔫蔫的,没什么生气,在接触到那些沸腾的血液的一瞬间,就好像疯了一样,开始朝着约书亚的血管当中钻。

约书亚的脸一下子涨的青紫,虽然刚刚已经被暂时阻断了脊神经,但痛苦依旧十分清晰的,传了上去。

羽斯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抬手,飞速扯下了,他已经有些松动的虎牙。

约书亚一下子被疼晕了过去,羽斯强忍着心疼,来到了他背后。

她的手法,相较于安倱和林语,显然逊色了不少,但还是很成功的,把约书亚背后,刚刚成型,还没长出羽翼的翅膀,拆了下来。

把牙齿和翅膀堆在一起,她扔了两只火蛊上去。

开始的时候,火着起来的,还很慢,随着邦妮咒语的不断完成,那些东西,终于一点点燃烧了起来。

羽斯又一次划开了自己的手掌,用血液,在火堆的附近,画下了一个有些复杂的阵法。

那火焰虽然依旧旺盛,但很快就被限制在了羽斯划定的范围之内。

第二百零三章 不断蔓延的死亡

火焰熄灭之后,羽斯长出了一口气。

她抹掉了头上的汗珠,跌坐在地上。

但就在这个时候,约书亚背后的血洞,又有了长出骨头的趋势。

羽斯来不及休息,飞速的扔了一把蛊虫在刚刚的灰烬上。

这些白色的小虫子,很快就吃光了地上的灰烬,体色也变的黝黑起来。

羽斯轻轻念咒,指引着那些虫子,顺着约书亚的伤口,钻了进去。

刚刚一接触约书亚的血液,那些蛊虫瞬间就变得极为巨大,颜色也一下子变成了深红色。

很快的,它们钻进了约书亚的身体当中,能透过皮肤,看到一个个隆起的小包,在不断的移动着。

约书亚已经被疼晕了过去,这一会,居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但没持续多久,他就又一次倒了下去。

羽斯有些体力不支了,但还是努力控制着那些蛊虫的移动。

“安倱大人,帮我看一下,路线对不对。”

羽斯伸出一只手,递给了安倱。

安倱刚一接过来,几乎就要被眼前巨大的信息给绕晕了。

他看到无数纵横交错的通路,里面浸润着粘稠的红色液体,有的还闪着微弱的银光。

在通路之外,还有一些其他黄黄白白的东西,他费了好大劲,才弄明白,这是约书亚的血管内部。

安倱定下心神,努力在脑海里,构建起人体解剖的全部图样,还有各个血管和脏器的位置,一点点反馈给了羽斯。

羽斯晃了一下,还是撑着没有晕倒在地上,慢慢的,指挥着蛊虫,清理干净残存的蛊引。

哈贝看着羽斯强撑的样子,有些不忍的,扶住了她的肩膀。

他把自己巨大的权杖,放在了羽斯手上,那些蛊虫的行动效率,几乎当场就提升了三倍。

而邦妮的咒语,也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这边的加速,简直是如虎添翼。

很快,那些蛊虫就一点点退出了约书亚的身体,死了一地。

约书亚的牙齿已经慢慢长了出来,身上的各种伤口,也一点点愈合了,而他的血液,颜色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邦妮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但她的情况还是比羽斯好上太多。

羽斯已经几乎不能行动了。

但她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哈贝扶着她,一点点走到了约书亚的身边。

她蹲下来,摸了摸约书亚的额头。

“好了,这回,没事了。”

她栽倒在地上,有些疲倦,哈贝找了点水给她喝下去,跟安倱两个人,把约书亚抬回了床上。

“等一下。”

羽斯叫住了他们,放出了最后一只蛊虫,它轻轻钻进了约书亚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很快的,约书亚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没了刚刚紧绷的样子。

“刚刚如果让你睡过去的话,就看不到身体里的变化了,下面的几天可能还更疼,所以,好好睡一觉吧。”

羽斯轻声对着约书亚的背影说道,这个时候,他得手垂了下来,刚刚手里一直握着的东西,也就掉了出来。

邦妮凑近去看,突然笑了。

“年轻真好啊。”

她把地上那朵,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小花捡起来,放到了羽斯身边。

刮了刮羽斯的鼻子,邦妮笑到,“我说,这么难的术法,就没想过会失败吗”

羽斯白着一张脸,看着那朵花,又红了起来,“不试一试的话,不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嘛。”

这一晚上总算折腾了过去,众人筋疲力竭的,回到了哈贝的小屋,却不敢放松下来去睡觉。

哈贝这时候倒是不吝啬自己的茶了,没完没了的给羽斯倒,苦的她直咋舌头。

邦妮偷偷拿了个小袋给哈贝递了过去,“我这没剩多少了,将就用吧。”

哈贝结果那个袋子,整个人笑的都要开花了。

“我说,这么好的东西,你是在哪弄得”

“还不是盛爻去挖的。”

“对了,你们之前提到过,那个魏魈……是吧,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针对哈贝大人的部落了。”

偷偷往嘴里塞了好多巧克力,羽斯转向他们,开口说道。

“转化他的那种魔法,会随着一代代的传递,不断地稀释,而长出翅膀的那种血族,能力相对稳定。并且,大人部落当中的,能变成狼的族人,身体离得魔法,还有针对血族的毒素,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达成一个平衡。”

“他其实是,想要培养一批,几乎完美的,吸血战士吧。”

安倱闻言点点头,过长的生命和被放大的感觉,加深了他们的空虚,于是争权夺利和娇纵放荡,几乎成了这个家族的标配。

偶尔打不过了,站错队了,搞只军队回去,也没什么出格的。

“但是,之前的那些人……他们都……”

邦妮还是有些疑问,如果说是为了军队的话,为什么之前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呢

“所以我说,几乎啊,狼人的力量来源于月亮,他们的力量似乎被太阳限制,美洲的血族靠的是献祭自身,而三种存在方式之间,就像是三种血型,很难融合。”

安倱点点头,联想起教会始终在进行的计划,他突然有些不寒而栗了。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狼嚎。

哈贝脸色一白,赶忙又冲了出去。

村里所有狼人,都出现在了自家门口,不住的发出长嚎。

而他们共同望着的方向,刚好是之前的那片停尸地。

哈贝他们二话不说,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到了墓园,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对啊……他们这是……”

哈贝刚要说话,就被安倱按住了胳膊。

他走上前去,掀起了一块白布。

羽斯惊讶的捂住了嘴,哈贝一扬手,所有的白布,都被吹了起来。

而白布下面,空无一物。

空气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哈贝身后的一棵树当场燃烧了起来,似乎是哈贝愤怒的实体化。

火焰渐渐把空气加温,将远处腐烂的气味,一点点传了过来。

哈贝抬起头,这才发现,远方的森林,已经整片枯死了。

而这种死亡的气息,正一点点不断的蔓延。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的狼嚎,停了。

第二百零四章 惊天巨变!疯狂的祭祀

哈贝第一个朝后面跑了过去,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脚步又慢了下来。

他突然有些不想回到部落里了,尤其是,不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羽斯他们,却几乎已经有了预感。

此刻的丛林,给了他们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之前岭南的时候,世界突然整个安静了下来一样。

和之前岭南不同的是,现在在这片丛林当中,就好像一切,都被一下子从地球上面抹掉了一样。

从远处的树木和动物开始,一直蔓延到几个人身边的位置,所有的活着的东西,就好像被剥夺了时间一眼,瞬间风化殆尽,什么都不剩了。

他们呆呆的站在那,面对着突然出现的没有边界的空地,显得有些茫然。

哈贝的脚步,远远慢于枯萎传递的速度。

在他回到部落之前,整个村子,都已经被一股浓郁的黑色所笼罩了起来。

狼嚎早就在不经意间停止了,他们的尸体,也已经不翼而飞,或者说,随着其他东西,化为了飞灰。

而其他的族人,本来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沉眠当中。

哈贝有些颤抖的,推开了其中一扇,有些腐朽的木门。

让他宽心的是,里面的人,确实还在沉睡当中,只不过,有可能是永久的沉睡了。

他们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保持着之前沉睡的模样,似乎一点痛苦也没有。

有那么一个瞬间,哈贝已经不能思考了。

他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地上,好像有几千吨铁水,把他浇筑成了一尊木然的雕塑。

他抬起头,似乎能看见,自己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些什么表情才好。

大概是悲伤?但是他没有,极度的震惊已经把他的所有思维,都剥离出了他的身体,他似乎是自由的,哪里都可以去,人却被固定在了原地。

远远地,他看到安倱他们都过来了,羽斯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邦妮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想帮她做些什么。

哈贝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跟他们对话,只是对于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完全没有反映了。

他随便张了张嘴,很敷衍的说了几句。

他似乎想走,于是控制着自己的腿,随便迈了几步,然后很轻松地,摔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疼痛,晚了几秒才传到他的身上。

悲伤甚至在那个瞬间掩盖了愤怒这种情绪,直到安倱拿出了镇魂铃。

清脆的铃声响了很久,哈贝才慢慢听到了那个声音。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周遭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初醒,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啊!!”

鼓足了全身的力气,他终于,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迟到了的眼泪,一点点从他的眼眶中夺路而逃,像是有一味腐心蚀骨的毒,烧穿他的五脏六腑。

邦妮还想上前说些什么,但地面突然开始猛烈的震动起来。

伴随震动而来的,还有山呼海啸般的声响,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的寂静。

很快,热浪汹涌而至,浓烟也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一座休眠火山,开始了喷发。

连带着整个区域的一场大地震,生生撕裂附近的地表。

这里离海边并没有很远,他们几乎能听到海水倒灌的声音了,感谢刚刚的一场无差别的湮灭,他们可以用肉眼,看见远处,岩浆和滔天的巨浪,相互碰撞之后,激起的万丈狂澜了。

那汹涌的白气翻滚而来,裹挟着石块和灰尘,瞬间让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岩浆入水,并没有来得及完全凝固,被海水裹挟着,变成了海浪的模样,凝固在当场。

海面上,瞬间翻涌起无数沸腾的气泡,一片红光,宛如世界末日。

而这场巨变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到这还远远只是一个开始。

被撕开的地表,连带着浅海的大陆架都有些震动,海底的火山,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而更为恐怖的事情是,这附近,有着大片的油田。

刚刚地表的撕裂,已经使得大量的原油外泄,这会他们飘荡在水面之上,瞬间燃起了熊熊的火海。

而没来的及燃烧,就已经被蒸发到空气当中的,又被巨大的热量裹挟着,开始了疯狂的爆炸。

邦妮和羽斯,在哈贝失控的那一刻,就飞速的抢过了他手里的权杖,两个人勉力撑着,挡住了奔腾而来的热浪。

安倱在愣住了两三秒之后,飞速的敲晕了哈贝,扔在了一旁。

火山的剧烈喷发,没多久就停止了,但地震始终在继续。

空气中不断传来水汽蒸腾的声音,还有剩下的岩浆,缓缓涌出的过程。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光明的黑暗”,或者说,传说当中,五彩斑斓的黑色。

他们入目可见,都是灰尘和水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火光和天上的星光,却在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背景之上,调和出了许多缤纷的颜色。

哈贝之前虽然暴躁,却也从未引发过这么严重的后果,对于大自然的伟力和连锁反应,他们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很快邦妮就有些力竭了,不太能支撑权杖,他们小屋的屏障,似乎也要消失了。

羽斯极为紧张的扶住了邦妮,“大人,您还好吧?”

“我没事……”她努力地向远处看着,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不对,有问题。”

邦妮猛地抽出了手,羽斯差点被权杖的巨大消耗吸干,不过还是很快撑住了。

“我觉得你应该可以放下那个了。”

邦妮直直的盯着窗户外面,羽斯有些不解,颤颤巍巍的放下了权杖。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小屋并没有被热浪和灰尘淹没,他们甚至没有感受到太多多余的热度。

羽斯有些奇怪,她也看着邦妮的方向,却什么都没看到。

“你试着用那个权杖,把附近的灰尘驱散。”

邦妮长出了一口气,指点着羽斯。

她很听话的照做了,慢慢在小屋附近清理出一片视野来,终于清晰地看到了,在小屋外面,有一道温柔的蓝光,在护持着他们。

第二百零五章 听老狐狸讲故事

羽斯试着一点点扩大那个范围,却有些体力不支了。

“你别着急,试着跟手上的权杖沟通,调整灵力的输出程度,不要浪费太多。”

邦妮整个人轻松了下来,看着羽斯的样子,突然有种枉为人师的感觉。

被她叫了这么久的大人,却还是什么都没教给她,之前还答应着要照拂一二,实在有些羞愧。

羽斯闻言,慢慢调整了自己的输出,很快,就达到了一个平衡。

“不错啊,你试试稍微多用一点输出,可以顺便增大一点灵力的储备。”

在羽斯的努力之下,很快,他们的视野,就开阔到了整个部落。

按照他们的猜想,整个部落,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和之前的旷野,别无两样了。

甚至情况还应该更糟糕一些,他们此刻看到的,应该是层层叠叠的火山岩才对。

但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村子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和入睡之前一模一样。

甚至里面安睡的人,都和他们身边的这个,保持着相同的状态。

“神欲降硫磺与火,毁灭那两座罪恶之城,但亚伯兰与之争论,神保证,城中若有三个义人,便保全城平安。”

安倱的声音,慢慢的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

羽斯左看看右看看,现在站在这里的,刚好还有三个人。

“大人,你说的,不会是我们三个吧?这个……”

邦妮摇了摇头,“不会的,现在还没有人能神通广大到恢复中记载的所有神话,如果说魏魈是个宗教主义的疯子,我怀疑,其实这一切都是他在后面操控着。”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没到能算计好,刚好在我们三个留在这的时候,完成这么大的变故吧?他怎么知道,哈贝会在这个时候崩溃?”

安倱对于魏魈的大部分了解,除了有些小算计,整个人疯疯癫癫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他实在想不出,这么浩大的工程,居然是魏魈自己想出来的。

“谁告诉你,我们三个是义人了?”

邦妮笑的像个狐狸,“你把我们俩,从这个故事里拎出去,其实还是成立的。”

“把你们拎出去?那就是今天晚上,哈贝大人自己出去巡夜,但是我留在屋里,而他受到刺激,激发火山,随后村子受到这个蓝光的保护?这才两个人……”

羽斯低下头,开始认认真真的盘算着。

看着她一根根掰着手指的样子,邦妮有些忍俊不禁了,笑的更加灿烂。

“不不不,你少算了一个啊,我们的**oss,存在感这么弱吗?”

安倱猛地拍了拍手掌,“对啊!他本来规划的义人,应该还有他才对。”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说他是为了灭掉整个部落的话,何必这么大费周折?”

羽斯感觉,每次一遇到事情,她不是战斗力不够,就是脑子不够用,突然无比想回到九黎去。

“一个是为了证明整个部落有罪吧,另外一个,就要等哈贝告诉我们,那道蓝光,究竟是什么了。”

邦妮远远盯着那道蓝光,突然有些不安。

“你确定现在叫醒哈贝?他不会再制造一场火山喷发吗?”

安倱举着自己手里的铃铛,有些不太确定。

对于哈贝的破坏力,他之前可是有过见证的,一言不合就火山爆发,这个气性,实在有点大。

“你让他清醒一点嘛,毕竟这个部落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是有救的。”

邦妮扶额,对于安倱,她实在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偶尔天然呆。

“你没发现,其实今天晚上这里还没死几个人嘛?”

安倱脱口就想问她怎么知道的,但是很快就收了嘴,因为,直到现在,死境的门,都还是关的紧紧的。

如果按照之前所见,所有人都已经一命呜呼了的话,死境的门,早就大敞四开了,他可能也早就被撕裂了。

终于放下心来,他摇了摇铃铛,给哈贝喂了一粒药下去。

双管齐下,哈贝很快就醒了过来。

在他彻底清醒过来之前,安倱先飞速的,用蚊子叫的声音,在他耳边,重复了无数遍,他们都没事。

于是哈贝清醒过来之后,反而更加茫然了。

“什么他们都没事?”

邦妮苦笑,“你之前以为村里的人都被魏魈杀了,所以,弄出了,火山,地震,海啸,海下火山喷发,还有油田爆炸……”

哈贝静静听着,似乎邦妮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要是崩溃一下,就这么猛的话,我不早把他翻出来,杀个精光了?”

哈贝摇摇头,“这后面,应该还有别的事情。”

“所以,你要不要告诉我们,你部落里的这个蓝色的屏障,是什么东西?”

邦妮指了指外面一直护持着他们的屏障。

“那个啊,那个是金字塔下面自己带的,我们本来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去封印那些血族,后来机缘之下,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很古老的法阵,似乎是用来封印什么东西的。我们就仿照着那个封印,加上我们的一些理解,盖了金字塔出来,村子,也一直在金字塔附近。”

“那个封印的能量本身很足,后来我们有用星星加持,本来应该没有纰漏的,但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也就只好采用折中的方案了。至于之前那个跟阵法相连的水晶球,已经是最坏最坏的方案了。”

哈贝低声喃喃着,把修饰过的事实,告诉给他们。

邦妮也知道那个金字塔本身的作用,不只是封印,但是这个时候,多问也无用,干脆接受了哈贝的掩饰。

“所以魏魈其实是为了最开始的封印下面的东西?”

哈贝突然张大了双眼,“你说什么?什么封印下面的东西?”

“之前丢失的尸体啊,狼人,血族,人类,他杀掉的数量应该都是一样的吧,为了换取足够的力量冲击封印,顺便借用你的力量……”

邦妮话还没说完,哈贝就抢过了权杖,手一挥,驱散了所有的灰雾。

在远处的海边,一条巨大的沟壑,出现在大陆架的延展之上。

而其中的海水,已经被热浪蒸干,显现出一条通路来。

“摩西,分海吗?”

第二百零六章 在鬼肆买点什么?

冷静下来之后,哈贝终于意识到了,事情可能远不像他们最开始想象的那样简单。

没有再去管外面的变化,哈贝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的部落当中。

“你刚刚的意思是,他只是为了在部落里,凑够血族,狼人和普通人,用他们死亡的力量,来达成他的目的?但是我们都不知道部落下面究竟有些什么,他有事怎么知道的呢?”

邦妮点了点头,但对于美洲的秘辛,她却是一点也不知情的。

“教会的图书馆……里面有很多这样的资料。”

这是安倱的第一反应,旋即,他就想起了,当年,小盛爻也说,她是在图书馆里,看到了狠多资料,才有了后来的行动。

“我当年,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想着万妖谷里还在沉睡的盛爻,安倱摇了摇头,“事情结束之后,应该回去看一看才对,但是……洛朗他……”

他这边正在想着,那边的三个人却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

安倱的解释,目前来看,虽然有些奇怪,却已经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答案了。

“不管他要拿到什么,都应该不是好事,而且,剩下的这些人,虽然都没有什么大事,但到现在还沉睡不醒,一定是他搞的鬼。”

羽斯的眼睛,一直朝着约书亚的房子看过去,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对,他究竟对我的族人做了什么,让他们始终不能苏醒?!”

提起这个,哈贝的状况,又变得有些不太稳定起来。

他极为愤怒的看着海岸线上蒸干的峡谷,差点又点了一把火。

“他们只是暂时离魂了,但是他要用这些灵魂,做些什么,我们还是不知道。”

安倱仔细感受了一下,附近并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进入死境的存在,也就是说,那些灵魂,此刻还是生魂的状态,至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这旁边的各种地质灾害,已经慢慢停了下来。

火山慢慢安静了下去,虽然热度依旧,火山灰遮天蔽日,相比刚刚,却是安静了不少。

地震随即也停了,然后是海啸,虽然远海的油田依旧在燃烧,但是至少从哈贝的部落,一直到海边的峡谷,一切都变的很平静。

在哪峡谷两侧,海水汹涌而至,却始终不能穿过中间的沟壑,甚至,隐隐在那条沟壑的中间,形成了一个门的样子。

邦妮转过头,看了一眼安倱,“对那边,你想到了什么?”

“亚特兰蒂斯。”安倱似乎明白了邦妮想要的答案,但是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冷颤。

对于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他早就已经接受,甚至自身应用了,但是他坚定的反教会反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了无数证据,活生生的告诉他,不光神有可能存在,甚至所有的神话,都有可能是真的。

安倱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快要崩塌了。

“我也觉得,所以,我们过去?”

安倱还没等点头,哈贝已经走了出去,他们只好一路小跑,跟在了哈贝后面。

在他们身后,金字塔上面的蓝光,始终护佑着众人,一直到他们走到了海边的峡谷,才消失不见。

这里刚好是之前,生啊哟他们跟哈贝的船队,第一次交手的那条河的入海口。

哈贝的部落,其实迁移也没迁多远,他们始终不能离开金字塔太远,顶多是从东北角,绕到了西南角,刚好来到了河另一侧的中下游,靠近海的地方。

本来两边就没有都远,哈贝又是一路疾驰,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海边的那道沟壑。

在远处看还没有什么,到了近处,他们才发现,远处的海水,真的很像这条通路尽头一扇大门。

在原来连接陆地的大陆架上,有些深深浅浅的脚印,陷落在细沙和淤泥之中,这更加坚定了,哈贝要冲进去的决心。

“他一定在里面,我们赶快进去,不管他要得到什么,都不能让他得逞!”

羽斯刚要拦住他,哈贝却已经冲进了前面海水的通路,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等一下!”

羽斯叫了起来,正要动身的安倱和邦妮,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个亚特兰蒂斯是什么,但是我记得小时候,长老们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她低下头,在附近的淤泥当中,仔细的翻找着些什么。

“海中有蜃楼,其间所居,多非生人,或为死灵,或为山精水鬼,其状与常人无二,饮食起居,亦无二致。”

“蜃楼无涯,亦分坊市,长居蜃楼者,于坊内生息,市内售卖,却不与同乡交易。外人若入,不买卖不得出,遂城蜃楼中人。由是,其市又称,鬼肆。”

羽斯似乎小时候被这个故事吓的不轻,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故事的内容还历历在目。

邦妮显然也听过类似的故事,她拉着安倱,停住了脚步。

“所以,你们自己过来把这些捡走。”

羽斯终于在淤泥当中,翻到了几枚硬币。

她拿了两枚,安倱和邦妮各自拿了一枚。

安倱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跃跃欲试了,“所以,我们进去之后,就可以用这个,来买需要的东西了吗?都能买什么?”

“你想买的一切东西,但是要注意,如果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鬼肆,会需要额外的代价。”

羽斯神情极为严肃的看着安倱,吓得他浑身一缩。

她转身,快步冲进了水幕。

哈贝进去之后,迟迟不见他们,不好独自行动,便留在原地等着他们。

羽斯进来的时候,还差点撞到他。

“你们可算进来了,快一点,别让他跑了。”

哈贝转身又要走,羽斯拿出了刚刚捡到的硬币,“我们做个交易吧,这个用来感谢您这么多天的照顾,还有好喝的药草茶。”

哈贝本能的想拒绝,但是联想起之前听到的一些传说,还是把那个硬币接了下来。

“你们别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地方?”

三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哈贝的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了,他又拿出了三套斗篷,给众人发了下去。

“把自己藏好,都跟紧了。”

第二百零七章 不要跟任何人说话

他们换好了衣服,缓步朝里面走去。

这个地方,就好像是世界各地,各个国家,各个朝代的也一个大杂烩。

你会看到,巴洛克的大教堂,和秦汉的斗拱飞檐比邻而居。

左边是穿着沙丽的印度少女,右边的洛丽塔长裙层层叠叠,像一个巨大的婚礼蛋糕。

而人们行色匆匆,几乎不去理会身边的人,只是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蜃楼内部,大体上分为东坊和西市,一百零八个小小的正方形,围绕着中央最大的建筑群。

他们进来的地方,刚好是东坊最中央的位置,还有一块巨大的平面图,指引着每一个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的行人。

安倱对于这个地图还是很感兴趣的,他走上前去,细细打量着。

但很快,他就差点晕了过去。

邦妮一个没留神,安倱就已经丢了,她赶忙把安倱拎回来。

“小心点,这里看上去是一个小城,实际上,你看到的这一百零八个小块,每个小块,放大之后,又是一个一样的地方。这里,时间可空间层层循环,几乎没有终点。”

邦妮的声音,从斗篷下面低低的传了出来,和她平时的声音完全不同。

安倱有些奇怪的,“我的天啊,爱因斯坦的棺材板压不住了。不过,你们都叫这个地方,是不能提名字吗?伏地魔?”

邦妮静静点了点头,见鬼说鬼话,但偏偏,不能提鬼字。

“慎重做交易。”

羽斯也提醒了一句,然后装作赶路的样子,走到了另外一边。

鬼肆中人,几乎没有成群结队的习惯,所以他们四个人,如果同时出现,同步行动,到看上去,有些诡异了。

于是他们只好一边漫不经心的朝着西边移动,一边暗自注意着自己“并不认识”的同伴。

安倱本来还有一吨的问题要问的,但是除了刚刚那些话,邦妮他们的嘴,就像没长出来过一样,死死的闭着,让他只好,也学会了缄默。

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蜃楼当中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不知何人,不晓何事,不问来处,不寻归途。

他们在坊内的生活,除了装作自己还需要吃放睡觉,就是在找货物和去卖货物的路上。

这么一会的功夫,安倱已经看到同一个人,拿着不同的东西,来来回回三遍了。

每一次出去,他脸上的表情,都会有一些微妙的变化,但共同的,就是一次比一次更加的沮丧。

“看来蜃楼当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终于又一次,刚刚那个人,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的,不再是已经拿出去的货物,而是几个小小的硬币。

他欢喜的,走到安倱他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块平面图下面。

他刚要把那几枚硬币投进去,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矫健的身影。

这个女人,本来是刚刚一直在路边耍蛇的,但是从来没有人,在她的罐子里,放上任何一枚硬币,于是她只好一日又一日的,守在那里。

刚才的男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女人已经把蛇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是你欠我的!”

她高声喊了一句,拿着男人的金币,就直接跑向了地图。

但是她还没冲过去,一件洛丽塔的长裙,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按照我们的约定,裙子是你的了。”

她刚想说话,手里的金币,已经自动出现在了少女手中。

“谢谢你准备的嫁妆,我们明天就结婚。”

一个男生从旁边窜了出来,直接在她手里塞了一个铁丝圈,就拿走了她手中的戒指。

“昨天的嫖资,总算可以结了。”

又一个女生猛扑过来,拿着那个金币,直接扔进了地图。

于是,最后一个女生,消失在了原地。

安倱看着这一出大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可惜他们很快就走出了这几条巷子。

安倱倒是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他转过头,就在下一个路口,看到了刚刚消失的女孩。

她手里拿着一点货物,走向了西市。

往复几趟之后,她却还是没有卖出去。

于是,一个男生走了过来,粗暴的,把她按倒在了地上。

“钱我明天再还。”

不远处,一个穿着洛丽塔长裙的少女,愤怒的摔碎了手里的东西。

“你不是说好,准备聘礼,跟我结婚的吗?”

她转身气冲冲的跑了,却在下一条街的拐角,哭的很伤心。

一个耍蛇的女人,走过来安慰她,“你看,穿着这么好看的裙子,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呢?我连条像样的裙子都没有。”

女孩极为蔑视的看了她一眼,“要是喜欢,你就带走好了,我也不稀罕。”

女人灰溜溜的走了,然后在街角处,被一个男人堵住了嘴。

“让你穿的那么少还敢出门。”

安倱感觉自己背上,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的冷汗。

“进去之后,尽量不要和任何人,任何事有所牵扯,手里的硬币,也要藏好,除了买自己活着出来,什么都不要买。如果找到了魏魈,尽量在不牵扯蜃楼中人的前提下,阻止他。”

进来之前,邦妮义正言辞的教育过他,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深刻的意识到了,蜃楼当中,事情的额恐怖所在。

在这里,因为果,果为因,而时间和空间彼此交迭,交易一旦成立,就永远不可撤销。

“哟,这不是我的好徒弟吗?我养了你那么多年,还交给你那么多东西,学费生活费,是不是结一下?”

他正要躲开旁边的居民,拐角处,却突然冲出了一个人。

还没等安倱说话,他就挡住了另外几个斗篷。

“瞎说什么呢,学费早就结清了。收据还在家里呢,你自己找找。”

安倱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碰瓷的,但是抬起头,对面站着的,居然确实是已经死了无数年的斯塔夫,他整个人都要疯了。

好在他的反应够快,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对面的斯塔夫,真的转身离开了。

让安倱更加恐怖的是,邦妮他们,不见了。

第二百零八章 跟我走吧,小少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呢?

安倱待在原地,努力的开始回忆着,之前的一切。

他们从地图那离开之后,大家就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像是熟人,彼此却还是能找到。

但安倱一直专注于观察周围的事情,走的相对慢上了不少。

虽然中间,羽斯和邦妮也会偶尔拉一拉他,但是她们也忌惮于这里的规矩,不敢做的太过。

其他三个人,多多少少,都听过这里的传说,只是一直不知道其确切的入口。

但和他们不一样的,安倱小时候,斯塔夫从来没教过他任何医学之外的事情,所以他对于亚特兰蒂斯的了解,仅限于书里语焉不详的介绍。

之所以语焉不详,是因为,图书馆里的书,在这个地方,莫名的少了很多。

有的一直显示借出未还,有的则丢的十分诡异,直到现在回忆起来,安倱才觉得,大概是被魏魈或者谁,故意带走了。

而这就直接导致了,他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几乎没有了解。

安倱正在愣神,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十分不讨喜的声音。

“在找人吗,小师弟?”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安倱直接僵在了地上。

那声音,就好像是从声带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听上去格外的刺耳,加上他阴沉的情绪,安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在地上了。

“你认错人了。”

安倱低下头,裹住了斗篷,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但还没等他跑出去多远,就直接撞上了一堆骨头。

“我认错人了,你跑什么呢?而且,你确定自己知道,怎么出去吗?”

对于血族的速度和反应力,安倱还是深有了解的,干脆不跑了,定神观察着面前的男人。

但仔细看清了面前人的样子之后,安倱彻底淡定不下来了。

如果不是已经完全藏在了斗篷后面,他如遭雷劈的表情,一定会让对面的人,笑得十分开心。他倒是颇不忌惮,任何伪装都没有,直接一张脸露了出来。

和传说当中不同的是,魏魈并没有多出众的样貌,只能说长得不算难看,除掉他瘦的皮包骨头的身形,还有一脸不忿的神色之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出学校的大学生。

在欧洲的时候,安倱对于波旁家的人了解很少,魏魈开始兴风作浪的时候,又已经改头换面来了花国。

所以,安倱怎么都没办法,把这张熟悉的脸,和那个让他生厌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对面的魏魈倒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颇有些玩味。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们身边反复循环的各种恶性时间,都已经重复了四五遍,安倱终于放弃了。

他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对面的魏魈,突然压低了脑袋,紧紧贴着他斗篷上的缝隙,盯住了安倱的眼睛。

“嘘!~”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这个地方,不要随便跟别人作交换,交易,更是要慎重呢。”

魏魈整理了一下安倱的斗篷,作了个请的动作,“您先走吧,小师……哦不对……我的,安东少爷。”

“我会在后面,提醒你的。”

“像以前一样。”

安倱无比艰难的,维持着脚步的平稳,但听到那四个字,还是有些颤抖。

他突然无比庆幸,这个时候,自己身上还有一件巨大的斗篷。

“哦,对了,您是不是还想拖一拖时间,等您的朋友们来救您?”

安倱步履如常,继续往前走,绕过了,第无数次回来拿货物的女人。

他似乎没听到后面魏魈的话,但是魏魈依然自顾自说着。

“这就可以省省了,他们不会发现的。”

安倱好像并不在意,直接朝前面走了过去。

反正现在前前后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干脆当做出门散步了。

魏魈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也并不说话,只是终于走到拐角的时候,提醒着安倱,朝左边转弯。

而就在安倱转过弯之后,他悄悄转过头,朝着另外一边看了过去。

就在那里,四个斗篷,慢慢慢移动着,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等一下!”

哈贝突然叫了出来,差点惊动附近的居民。

几个斗篷飞速聚拢过来,“怎么了?”

“我刚刚,似乎感觉到了族人的气息……朝那边去了!”

哈贝转身朝着前面冲过去,但是那里,却并没有路。

羽斯拦住了他,“您再仔细感受一下,不太可能啊……我们总不能,直接闯进他们家里吧?”

“我们在这里,还是要小心一点,一旦被卷进去,可能就真的出不去了。”

邦妮四处打量着,努力避开每一个试图过来的居民。

“我感受不到那个家伙的存在,但是对于我的族人,我还是又感觉的。那些沉睡当中的人,他们的魂灵,一定在这里!”

哈贝气愤的跺了跺脚,但到了这个时候,那些人的存在,已经变得极为微弱了。

他们只能靠着明明中的感觉,一点点走下去。

“实在不行,去鬼肆买消息,我也要……”

羽斯直接捂住了哈贝的嘴,“嘘!”

好在哈贝的声音并没有很大,也没引起多少关注,倒是吓得他们都一身的汗。

邦妮戳了戳一旁安倱的斗篷,“知道你好奇,但是跟紧点,一会丢了可找不到。”

那斗篷,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这么一直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对他了解比较深,那他到底想要来这,买什么?”

他们已经逐渐走过了刚刚的街区,来打了一个,相对人少一点的地方。

附近没什么人了,几个人离的也就没那么远了。

“不知道,我只是了解有这么一个家族的存在,但是其他的,就什么了解了。”

“即使有一些限制,但是他们已经相当于永生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使他们得不到的吗?”

哈贝在前面冷冷的开口,“所以,一定是远超他们能力的东西,已死的生命,得不到的爱情,失去的幸福,错过的遗憾,或者,更加无穷的力量?”

“这些东西,真的都可以买到吗?”

第二百零九章 放逐之地与意想不到的朋友

羽斯有些不敢相信了,“您刚刚提到的东西,都绝不可能买到才对啊。”

“有钱能让磨推人,而且,这个地方,有太多东西,我的先辈们,都没弄清楚。”

面对羽斯的时候,哈贝总是很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努力维持一个慈祥的长者形象,虽然他已经快要被愤怒,蚕食了心智。

“我总觉得,我们应该不会和他在大集相遇。”

邦妮冷静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却生出了更多的无奈。

他们刚进来的时候,那个街区,显得十分的混乱。

就好像是,一个建筑专业的学生,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作业册,所有的图纸和设计散了一地,然后拼成了一个完整的街区。

地面上,是整整齐齐的白色面包石,因为长时间的行走,上面已经变得极为光滑了。

路上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唯一能从一个地方到达另外一个地方的,只有人的双腿。

这些路倒是横平竖直,只是宽窄差异极大,有的地方还有无数的死胡同。

路的两侧,相对和谐的组合,是歇山顶四合院撞上百十米高的藏经楼,或者说哥特式的大尖顶,混搭巴洛克的厚重屋身。

偶尔他们也会见到白色的圆形穹顶,和现代化的玻璃幕墙。

这里就好像一个诡异的梦境,但空间的极度扭曲,在时间和因果的扭曲之下,显得正常的多了。

之前安倱看到的那场,四个人的小循环,只是开胃菜。

在亚特兰蒂斯,每个人的因果线相互交叉,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

而一旦有新的因果加入,这个莫比乌斯环,就会从中裂开,变成两个相连的小环,周而复始,没有终结。

但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相比之前,则稳定的多了。

地上铺满了平整的青石板,而两侧,则是一水的清灰色的硬山顶小民居。

他们一点点向这个截取的中央走去,两侧的建筑,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从硬山顶到悬山顶,最后,中央密密麻麻的一片宫宇,全是大红色的重檐庑殿顶。

但这里建筑群之间的位置关系,却不全是之前在平面图上看到的,一百零八个小方格的演化,而是略有倾斜,最终围城了一个极大的圆。

众多同心圆彼此相连,每一圈当中,都是相同制式的建筑,到了中央的宫殿群,就只有护城河是圆形,而内里的宫落群,已经恢复了方正。

这个街区,相比刚刚,已经是安静上了不少。

穿过最外层两圈的硬山民居,到了里面,就已经彻底没有了行人。

邦妮一点点检查着附近的环境,不安一层层晕染起来,差点把她整个淹没。

最前面的哈贝,也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看着邦妮,两个人都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相似的担忧。

“我们,是不是走的太远了?”

邦妮一时想不到太多的传说,只是本能的觉得,这里和之前亚特兰蒂斯的状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说实话吗?我也不清楚,虽然我活的时间确实挺长,但是对于这些东西,我还是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一个传说。”

哈贝静静看着周围的环境,突然有种,这辈子,也算值了的感觉。

“亚特兰蒂斯,被称为失落之地,所以在其中,放逐了各种被遗弃的存在,用交易和因果彼此束缚,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有来无回,传说中,只要你和这里的某人达成了交易,他就可以离开,而你会被留下。”

“所以,门口留下的硬币,其实是用来购买自己的自由的。”

羽斯默默的点了点头,这和她听到的,关于鬼肆的传说,是基本一致的。

哈贝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道,“但是,也有种说法是,亚特兰蒂斯,其实是地府的投影,据说,神的陨落,超过了地府承载的范围,于是,所有死掉的东西,来这里做个周转,彻底跳脱前世的,就可以重入轮回。”

邦妮这回听得也十分认真,她对于灵力的传承都不太重视,到了知识和历史,就基本上只是有个党的印象,却并不知道其确切内容了。

而此时此刻,这些东西,反而对他们无比重要。

哈贝似乎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回忆当中,他远眺城中的宫宇,有些感慨。

“所以,其实这里被放逐的,不光是人,还有死掉的情感,物品,建筑,甚至历史。”

“建筑也可以死掉吗?”羽斯有些不解。

“你看到这里,是不是没有外面那么多重复的因果线?因为相对于其他地方,这里是独立的一个,两面的圆环,外面是那些彼此交错的因果,里面是他独立的过往。”

邦妮已经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了,“这……这是……巴别塔?!”

“其实是巴别城才对,变乱之地。”

传说中,世界上还用同一种语言的人们,想在巴别城修建一座通往天堂的塔,神怕他们威胁自己的统治,于是变乱了语言,混乱也从此产生了,而巴别的本意,正是变乱。

羽斯等了很久,正常情况下,该过来给她布道的假神棍安倱,却迟迟没有说话。

之前各种嘈杂的时候,邦妮还没觉得有些奇怪,等到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才发现,他们身边的这个安倱,看上去,有些沉默的过头了。

她悄悄绕到安倱的背后,直接扯下了他的斗篷。

于是,众人的沉默,更加的厚重了。

看着斗篷里的人,邦妮突然有些想笑。

“你怎么在这?”

羽斯吓得有些发抖,她赶忙拿下了自己的斗篷,又打开了邦妮和哈贝的。

好在,除了安倱,其他人都还是自己。

他们可以暂时相信一下彼此,但是这暂时到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

羽斯紧紧握着哈贝的胳膊,躲在了他的身后。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在哪?”

对面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里都是满满的漠然。

“如果你是真的,那死境里的那个,又是谁?”

邦妮整个人都充满了戒备,几乎下一秒,就要把火球砸过来了。

“不说话吗,龙三?”

第二百一十章 老子地盘上的规矩

“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吗?不过,我好像,快到地方了。”

魏魈操纵着手里的木偶,在安倱身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

“发现什么?”

安倱回过头,有些不安的看着魏魈。

自然,他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魏魈和这一路上一样,对于安倱的任何问题,都当做听不见。

他把木偶收了起来,仔细观察着路两旁的记号。

从这两个人相遇开始,魏魈就始终不停的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安倱从旁观察,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偶尔在有光的地方,能看到一些,好像是路标的记号。

“消耗的真是越来越快了,还好,这次的准备够足。”

魏魈从一个小布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光球,随手一抛,它就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这一次,安倱看的十分清楚,在那个小光球消失之后,地上,很快就产生了一些淡淡的光斑。

而在那些光斑出现之后,魏魈立刻就找到了方向,向着安倱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倱无奈,只好继续按着他指出的方向,朝前走着,心里,却暗暗有了盘算。

“不管他的目的地是哪,我都应该先找到邦妮他们才行。”

他暗自嘀咕着,左右打量了一圈。

魏魈拿出光球的速度,已经一次比一次快了,可他需要辨认的方向,却越来越模糊。

而他们面前的景物,也变得越来越整齐,所有无序的元素,逐渐趋于统一。

安倱知道,该是时候了。

又一次,魏魈低下头辨认方向的时候,安倱悄悄闪身,靠近了路旁晒太阳的一个流浪汉。

“我把他卖给你,用你晒着的阳光交换。”

安倱开始说话的时候,魏魈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他飞身上前,狠狠掐住了安倱的脖子。

可惜,安倱的话已经说完了。

“安东尼!你!”

魏魈死死掐住安倱的脖子,安倱有些透不过起来,但她还是努力的对着那个流浪汉,“如果我死了,交易,不成立……”

“把他放下。”流浪汉有些不情愿的挪了挪地方,然后对着安倱,“凭证呢?”

魏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只能默默的放下了安倱。

安倱从脖子上,静静拿下了一把铜钥匙。

“我只是把这个人卖给了你,在此之前,他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所以他身上的其他东西,还是我的。”

“我要一个光着的人,不划算,还要给他买衣服。”

流浪汉懒懒的看着他,有些不耐烦了。

“我需要一个消息,你告诉我,他的衣服我就给你留下。”

“那要看我知不知道了。”

流浪汉搔了搔自己的背,从上面抓了两只虱子下来。

“没关系。”

安倱从魏魈手里,拿过了那个布口袋,然后把钥匙递了过去。

“怎么在这里找一个人?”

“你找不到的。”

安倱无奈的摆了摆手,“所以你说的是真话吗?”

“假的。”

流浪汉站了起来,带着魏魈准备离开了。

安倱走过去,在刚刚那个墙角,躺了下来。

似乎有些意外,流浪汉看着安倱,“你应该着急赶路的。”

“不,我刚刚买了这里的阳光。别跟我说那阳光其实不是你的,也别跟我说你一无所有,更不要和我互通姓名。我们的故事,今天就结束了。”

安倱似乎很惬意的晒着太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这现在是我的阳光了。”

流浪汉轻轻握着裤腰别着的匕首,转身走了,“但是,我会记得你的。”

“不必了。”

安倱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想起了,小时候,魏魈留在那,觉得似乎没有用的几本书。

传说有一个国家,里面的每个人,都不能说真话。

但是也是同一个国家,每一场交易,都必须被执行。

安倱第一次看完那个故事,只觉得好无聊,转身就像跑出去玩。

但是斯塔夫拦住了他,带着他走到了泰晤士河旁的小广场上。

他们拿了一大块的面包,一半喂了鸽子,一半送给了睡在长椅上的人们。

“安,你告诉我,路边躺着的这两个人,他们有什么区别?”

斯塔夫慈爱的看着意兴阑珊的安倱,等着他的回单。

“没什么区别啊,我们赶快回去吧,肖恩说今天会做红豆布雷。”

“真是个小吃货,肖恩的布雷虽然好吃,但是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布雷重要的多的东西。”

斯塔夫揉了揉安倱有些扎手的短发,“很多年前,我也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但在那之后不久,带着华丽的匕首的那位流浪汉,自己建立了一个很大的帝国。”

“他始终,都在等一个帮手。”

安倱对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左耳听右耳冒,然后多年之后,突然发现老主教说的真好,可惜,老主教已经不能再嘀咕些,“没用的大道理”了。

那天他们回到教堂,安倱如愿吃到了红豆布雷,在餐盘下面,放着肖恩的信。

“我到更广大的世界去了,勿念。

——肖恩·卫斯理”

小安倱因为管家的离开哭了很久,之后再也不想吃别人做的红豆布雷,只是当时的他,一定没想到,多年后他们再次相遇,会是这样的情景。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胸口没了那枚钥匙,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就这样吧,老师,再见了。”

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斗篷,在脖子上,打了一个死结。

随着他的慢慢消失,一大团乌云缓缓移动了过来,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流浪汉带走了魏魈之后,第一时间拿走了他身上的硬币,他去洗了个澡,大吃了一顿,然后舒舒服服的,在城里最好的旅馆,睡了很久。

等他醒来的时候,魏魈已经和这个街区的每一个人,都打了一架。

流浪汉伸了个懒腰,走到了一旁站着的,十分愤懑的魏魈面前。

“现在,你应该没有地方去了对吧?”

“在亚特兰蒂斯,你惹了一个人,就惹了全城的人,不是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佬果然是大佬

安倱把魏魈卖给流浪汉的时候,顺手拿走了布袋子和木偶。

那个时候,他只是本能的觉得,魏魈这么宝贝这两个东西,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等到他把自己勒死,进入死境之后,这才知道,自己似乎,无意当中,作了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只不过这个决定,让他有点烦躁。

被吵的不行的那种烦躁。

他刚刚进入死境的时候,会有很长时间的休息期,虽然随着进出次数的增加,这个时间已经减少了很多,但自从上次,林语强行撕开死境,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幸运的是,他的通行证还在,不至于把他卡在这里。

迷迷糊糊当中,他似乎听到了无数人吵闹哭喊的声音,还有不少孩子翻滚的声音。

他张开眼睛,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哈贝部落当中,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安倱自然是不能把每一个人都认全的,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外,不停哭嚎着的那些人,始终都在喊叫着,要找自己的某个亲人。

和大人们的忧心忡忡相比,孩子们的世界,就显得轻松了不少。

他们只是一觉睡醒,就已经换了两个新奇的地方,又没有人有时间去管教他们,也不用听族长和祭祀去讲课,倒是乐得清闲,玩的不亦乐乎。

安倱被吵的头都大了,想找个没有他们的地方,绕了几圈,迎面撞上了瘦了几圈的龙三。

“很吵,是吧?”

“确实,他们这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安倱无奈的笑了笑,“你总算醒了?怎么样?”

龙三不再说话了,只是四周环顾着,“我们要不出去再说?”

“也是,我都高兴坏了。不过,出去的话,可能有点麻烦,我不知道邦妮他们在哪。”

安倱开始一点点调整着附近的环境,知道他能看见外界,亚特兰蒂斯的样子。

他先是靠近了最开始,他们看到的那个,地图的位置,然后按着地图上的方格,一个个开始寻找起来。

但是很快,他就快要晕死过去了。

虽然理论上,安倱的死境,是一个无所不包,无所不在的环境,但是相对于亚特兰蒂斯而言,还是小上太多了。

他才找了没一会,整个人都有些头晕眼花了。

他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其实只是他的感觉上,自己还需要空气而已。

龙三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样子,反正他本身存在感就不是很强,这相对于后面叽叽哇哇的人群而言,显得就好像是一团空气一样。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你似乎知道邦妮他们在哪。”

“你也知道的,在外面的时候,我就总能看到很多,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到了这里,更是这样。”

龙三始终保持着他漠然的状态,什么也没说,似乎也没什么情绪的波动。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故事吗?”

安倱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冷冷的看着龙三。

龙三其实应该说点什么的,但显然这种时候,说多错多。

“还是你觉得,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安倱站了起来,一点点靠近了龙三,“我要是你的话,不如,从你出现在这的原因说起?”

龙三第一次有一些颤抖了,他努力的想维持自己的平静,但安倱的问题,已经越来越咄咄逼人了。

“你,为什么是灵体?!”

安倱猛地窜了上来,手直接穿过了龙三的身体。

龙三晃了一晃,像是视频信号不好,有了卡顿一样。

他看着安倱喷火的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安倱慢慢走回去,搞了把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静静的看着龙三。

“对啊,都已经这样了,半死不活的,我还能那你怎么样呢?至多不过是一个死嘛。”

龙三本身跟安倱的接触不多,但是平日里,安倱一直是一副温润的样子,跟谁都挺亲近,又不会让你觉得过分热络,碰到历史传说探险的时候,总会开心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但是这一刻的安倱,似乎和平日里都不一样。

也许是没了身体的束缚,他反而显得更加真实,也更加冷冽。

龙三一辈子做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计,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但安倱,居然让他产生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对了,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外面科普过,学心理学的不会催眠,也不会算命,有时候自己心理还不太健康,所以危险系数就不怎么高?”

安倱侧着头看着龙三,有些长了的刘海斜斜的垂下来,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而这个时候,龙三才清楚的看到,安倱水蓝色的眸子。

那是一汪比任何湖泊还要安静的眼睛,却冷冷的不含任何一丝杂质。

龙三几乎一瞬间就晕了,差点把所有东西都合盘脱出。

“老实交代,大哥的货究竟在哪?!”

一荤间,他又回到了当初的审讯室,刺眼的白光不停的照着,冷水一盆又一泼下来。

他身上的伤已经一层又一层的堆了起来,“不是我!我不知道!”

差点喊出来,龙三摇晃了一下,很快恢复了震静。

这么多年以来,安倱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近乎挑衅的架势。

他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龙三的面前。

“果然是道上混过来的,诈不出来呢。”

安倱的嘴角,闪过了一丝妖邪的微笑,他的表情,已经一点点和之前发疯的林语,接近了起来。

龙三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冷。

那种渗透骨髓,传自灵魂深处的的冷。

“既然是这样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有一个,据说是如雷贯耳的名字呢?”

安倱从他的身后,贴近了他的耳朵,手穿过了龙三的身体,把玩着本来应该是心脏的位置。

“你知道吗,鬼医魏九,是我师兄来着。”

“顺便,你之前的那个雇主,所谓的妖医魏魈,之前是我的管家,后来,你也知道了,对吧

?”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交易成立,不可撤销

“讲真,我觉得你要不要去个什么,处理宗教矛盾的组织?说不定下届诺贝尔**,就是你的了。”

邦妮努力的岔开了刚刚的话题,在这个问题上面,她的态度始终都很矛盾。

而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处理问题的好时候。

“我会考虑的。”

这段路说长不长,但他们不停的走着,已经过了很久。

就在羽斯快要询问还有多远的时候,哈贝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们并没有走到这个圆形里面,制式最为华贵的那些宫殿群当中,反而是绕过了那些华丽的宫宇,走到了另外一个圈里。

这里有一片极为广袤的草地,矛盾的是,尽管草地的延展,给人以无穷无尽的感觉,但他们还是能清晰的看到,草地对面,其他的各种建筑的群落。

从繁复到简单一次排开,这附近的一圈,就好像一个全世界的建筑博物馆一样,每个民族和时代的不同建筑,按照各自内部的阶级依次排开,各自绕成了一个个的圆圈。

“我们到了。”

哈贝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眉目终于舒展开了。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鬼肆。不过呢,你们也可以叫它,应约之地。”

“魏魈不断地交换,就是为了能来到这里,用他骗取的本金,达成他自己的交易,但是为了让我们离他远远的,你们的假朋友,始终带着我们走的,是相反的一条路。”

听着哈贝的推测,邦妮也笑了,“但是,亚特兰蒂斯,是个圈啊。”

“所以,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交易吗?”

羽斯看着这附近的环境,怎么都跟她想象当中,“集市”的概念,相去甚远。

甚至和他们身后华丽的宫宇相比,这片草地,显得有些过分寒酸了。

“看到那道彩虹了吗?牵住彩虹的这头,然后约定就会达成了。毕竟机会只有一次,所以要慎用你们的金币啊。”

哈贝活了这么多年,虽然始终确信着很多东西的存在,却也同时,确信着自己几乎不可能走到这些地方来。

“但是代价呢?”

邦妮还是在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前面,保持了自己的冷静。

“没有任何东西是不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

哈贝拿出了羽斯带给他的硬币,“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啊。”

他微笑着,站在了彩虹下面,在心里默念着,“请将我和我的全部族人,送回部落。”

很快,哈贝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羽斯的脑海里,回荡起了一个声音,“你要活下去吗?”

“当然啊,这是什么问题?”

想也没想,羽斯脱口而出,但是话一出口,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左右看看,安倱和邦妮,都没有跟她说话。

还没等羽斯开口询问是谁在说话,刚刚那个声音,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交易成立。”

随即,羽斯也消失在了原地。

接连两个人的失踪,让安倱和邦妮,渐渐生出了一丝警惕。

眼看着邦妮也要站在彩虹下面,安倱突然想起了什么,“等一下,之前不是说,只能用这个,买自己的安全离开吗”

邦妮点点头,想起了他们之前关于鬼肆规则的探讨。

“那羽斯刚刚,是不是答应了什么”

邦妮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会吧,还可以强制交易的”

安倱想起了之前他和流浪汉的交易,其实那把钥匙,名义上是支配教会所有财产的。

斯塔夫把它交过来的时候,魏魈已经离开了,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这部分财产。

所以安倱没有尝试用钥匙控制魏魈,但他们的交易,确实成立了。

“有一个国家,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能说真话,在那里,交易一旦成立,不可撤销。”

安倱喃喃着,一点点朝后退去,“如果说这里是巴别城,又怎么可能是定下彩绘之约的地方”

但他的清醒显然用处不大,旁边的邦妮,已经喏喏着,把自己的硬币扔了出去。

“别许愿啊!”

安倱伸手要去抓,邦妮已经不见了。

随后,他也听到了刚刚那个声音,“错误交易,愿望不可撤销,罚金一次。”

安倱刚要争辩,就突然眼前一花,在睁开眼睛,他已经回到了之前的街角。

随着他的到来,天空中的乌云一点点消散了,阳光再一次撒落下来,安倱却没了晒太阳的心情。

他伸手去摸,果然发现自己的那枚硬币,已经不见了。

但是相对其他人,他还算好的,虽然不知道死境还能再用几次,但至少能把他送到刚刚的地方,交易自己的离开。

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硬币,而一旦要从这里的人身上赚取,就势必会卷入轮回当中。

要命的是,他并不知道邦妮他们,都做了什么交易,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安倱挠挠头,有些无奈的随处逛着,反着这里之前就是一个相对安静的区域,他并不担心卷进太多的因果。

仔细检查了自己身上的东西,能拿出来交换的,除了镇魂铃,就只有半块巧克力了。

他有些无奈的抬起头,看看那晒的要命的太阳,一拍脑袋,“还忘了,我买了一个街角的阳光。”

正漫无目的的走着,抬起头,一张他自己的巨幅照片,直接闯进了安倱的眼帘。

“我的天,这是什么……”

他走上前去查看,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他自己的通缉令。

签发人一栏的署名,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这一下子见到,都有些不会拼了。

“国师,肖恩·卫斯理。”

安倱还没能说什么,他就感觉一阵劲风传来,随后他脑袋一热,钝痛后知后觉的冒了上来。

一只干瘦的,布满伤痕的手,伸了出来,接下了墙上的海报。

“我就说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她换上了安倱的斗篷,把安倱用麻袋装了,悲在了背上。

在她身后,一条奄奄一息的蟒蛇,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她。

而就在她离开之后,不远处的地图前面,又是一番新的战争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黑暗中的侧写师

刚才那一下,被砸的还是挺实诚的,正常情况下,安倱应该是要昏睡很久的。

但是这一路上,简直是太过颠簸,翻来覆去的,差点把他再送到死境去。

于是他颇有些不耐烦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极为用力的,上下眨了眨,终于慢慢适应了身边的环境,也确认了,自己的眼睛还是完好无损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四周很暗,像是一个,不断移动着的房子一样。

安倱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其实他所在的地方,其实范围不小。

他能轻松的站直身子,在里面转上一圈,这也加深了他的疑惑,这样大小的地方,运送起来,绝对不会方便才对。

而且,按照这个空间的体积,在移动过程当中,不应该出现这么剧烈的波动和颠簸才对。

他抬起头,顺着唯一的光源看了过去,那是一个圆形的小小的缝隙,把一点点细微的光,投射了进来。

安倱坐回了地上,把他带走的这个人,一定有更大的图谋,否则不可能抓到他之后,不立刻上交。

这让他的担心减少了很多,他最怕的,还是那种,一心图财的,一旦这个人有了其他的所图,那么就有了协商的余地。

他低下头仔细检查着,镇魂铃和银针这些贴身放着的,都还在,而斗篷和里面放着的其他东西,都被带走了。

安倱摸了摸自己依然很疼的后脑,“这个人比我矮,不然那一闷棍应该是从上面咋下来的。”

他站起来,慢慢的比划着,“一七五左右,手劲不算太小,却并不算孔武,应该是个做过工的女人,而且年纪不会太大。”

“如果是个富人,不会这么莽撞的自己动手,也不会着急到只拿走斗篷,应该会对我彻底搜身。”

安倱慢慢闭上了眼睛,佝偻起身子来,慢慢把自己从刚刚被砸的状态抽离出来,转而向之前那个人重合。

“在这里几乎没有治安,一个年轻的女人,丑的过分会受到各种欺凌,稍微还看得下去,日子就会过得更惨。”

“不管哪种伤害,都让我想要报复,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底层的人,过得又不如蝼蚁。”

“我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必须亲手把他交给国师,还要尽力争取更多的资源,这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安倱的眼睛,一点点从模糊,变得沧桑而锋利起来,里面还浸透着无尽的悲伤。

尽管长相和身材都完全不同,此刻的安倱,却已经和之前的那个女人,完全重合了起来。

他努力的构思着自己下一步的动作,却突然被甩飞了出去。

猛烈的撞击,让他很快从他人的意识当中,抽离了出来,眼神也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他伸手,扯下了自己的隐形眼镜。

邦妮他们如果在这,一定会十分诧异,不需要干下斗或者勇斗吸血鬼这种事的时候,安倱一般会带着一副金丝框架眼镜,看上去和他一身的贵族气质十分的吻合。

而要做智斗粽子,手撕丧尸这种,一听就很有辱斯文的事情的时候,他一般会戴上隐形,可不管什么时候,在其他人的印象当中,安倱的眼睛,都是琥珀色的,像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带着馥郁的余温。

当然,这个其他人里,龙三是除外的,在大佬被各种胁迫,差点当场自爆的时候,他看到了安倱那双,锋利的,默然的,湖蓝色眼睛。

此刻的安倱,已经做好了跟那人对峙的准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的停顿,并不是为了把他放出去。

又是一阵漫长的无声,而这无声,让安倱件建议是到一个,被他忽略了很久的细节。

此刻的默然,是相对之前的嘈杂而言的。

在之前很长的一段路上,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身边,一直有一阵,极为清晰的摩擦声,只是这声音一直充斥在环境当中,倒是让他彻底忽略掉了。

而随着他被甩了出去,承载着他的这个空间,似乎来了个急刹车,那阵声音,也就消失了。

此刻回想起来,那声音,倒是像极了,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不断地摩擦着地面。

安倱有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想法,但周围什么都看不见的环境,让他不太好验证。

他四处打量着,终于发现,刚刚还在他头顶的那片亮光,此刻已经移到了他的眼前。

“所以,我一直在一个被蛇驮着的罐子里?”

回答他的,这回不是漫长的沉默了,而是从那片亮着光的缝隙,传来的一阵喘息声。

他最开始听着的时候,还以为有人在跑步,但随着第二个声音响了起来,安倱冷冽的淡定,一下子被烧的一点不剩。

后出现的那个声音,极为老辣的控制着自己的节奏,让自己传出的每个音符,都在一波三折的同时,很好的配合着之前那人的动作。

安倱甚至能从这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中,听出两个人的动作。

“所以,之前的推测是对的,确实有伤害……但是为什么她这么配合?”

安倱努力的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被外面激烈的战斗所打扰。

可惜外面的那个男人,显然不适合长跑,这才没多久,整个人已经快要断气了一样。

而哗啦啦的水声,也不停的传了出来,似乎是要为了冲刺而鼓掌一样。

安倱整个人都燥热的不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把腰刀朝上放置,用裤子的边缘,稍微固定了一下,至少别顶着一个巨大的帐篷。

而承载着他的那条蛇,显然更加躁动。

作为变温动物,它对附近越来越高的温度,显得十分不适应。

而空气当中,不断弥散出的,各种激素的气味,也勾起了它不太丰富的感官系统。

这条蛇开始不停的扭动起来,安倱的罐子,也开始不断的颠簸。

一阵强光猛地穿透了黑暗,晃得安倱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用手努力的挡住了自己的脸,却还是没控制住,从罐子里,掉了出去。

她十分悲伤

虽然没有“喝掉我”的饮料,安倱还是恢复了正常人的体型。

而就在这个瞬间,他听到了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显然是和随之变得,异常浓郁的激素气味,极不匹配的。

“你为什么不回头呢?”

他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哑了的女声,和刚刚老辣的节奏控制,还有绵软的气息调整不同的是,她这句话里,带着的只有冷静的杀意。

“其实没关系的,转过来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倱转过了身子,眼睛则死死的盯着地面。

一阵窸窣声之后,女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穿的少的还没觉得有什么,裹的这么严实,倒是害起羞来了。”

“老娘长得,也没那么吓人吧?”

安魂的下巴被轻轻挑起,确实按照他的侧写,这是个一七五的人,手上有茧子,大概做过苦工。

她脸上廉价的脂粉被汗水冲淡了,但真实的红晕还没褪去,嘴上的口红被蹭的到处都是,其实是有点瘆人的。

安倱的脸不比她烧得轻,他努力的,从脑海里回荡着的,抽离出正常的逻辑思维,把头转向了一边。

于是他的脸瞬间就白了下来。

——跟他对视的,是她推测当中,驮着他的蟒蛇。

然而这条蟒蛇,是从一个有些臃肿的男人嘴里,探出的脑袋。

而蛇尾,正在男人的尾椎下面,不停的拍打着地面。

顺着蛇尾朝上看,才发现,男人其实应该也做过苦力,身材的底子还不错,只是后来年纪大了,又或者生活条件好了一点,才微微有了一点点臃肿。

不过让他看上去颇为臃肿恶心的,其实是盘绕着他脊椎的,蛇的身体。

虽然蛇类生活的环境,也不见得干净到哪去,但是让它颇为不爽的是,男人在死前,还前后失禁,一堆排遗物,有一半被他后半截蛇尾拦住出不来,又脏又臭,让它极为难受。

在臭味散发出来之前,空气中各种激素的味道还没散尽,而最为浓烈的,还是安倱最为熟悉的那一种。

“看够了吗?一个死人,还有老娘好看?”

安倱的头,被女人狠狠板了回来。

“我,那个……其实……”

“我对他挺好的,你说是吧,你看,最后一刻,他应该这辈子都没这么舒服过。”

女人努努嘴,指着地上一大滩混着血液的胶状物。

“但是我不够啊,不如,你帮帮姐姐?”

女人挤出了一个自认妩媚的笑,伸手去抓安倱,她身上的斗篷本来就没系扣子,干脆撩开下摆,就要坐上来。

安倱触电一样跳到了后面,身上的镇魂铃轻轻响了一下,这才彻底从惊吓和激素水平过高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

“状态不错哟,老娘还没见过随身带着**的呢,快来让我乐呵乐呵。”

“行了,你接通缉令,不是要把我交出去吗?还不动手?”

安倱默默的把眼镜又带了回去,而且特意把瞳孔的位置,调成了黑色。

于是他的世界,一下子就清净了。

“你身上值钱的东西还不少,我现在钱够用了,就先干点别的。”

“做人嘛,最重要的,不是开心吗?”

她不再戏弄安倱,系好了斗篷的扣子,随手拢了拢头发,作了个手势,旁边的蟒蛇,就从男人的尸体当中,剥离了出来。

可能是是在嫌弃,它直接脱掉了一层皮,把蛇蜕和男人留在了一起。

而有那层蛇蜕堵着,男人身上的污秽,没能脱落,空气暂时还算清新。

“不过你暂时别想从我这跑出去,老娘玛莎,你?”

玛莎拿出了一小块破碎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血盆大口。

“我去!”

她狠狠的踢了一脚男人的尸体,“老王八蛋,毛线头蹭的我满脸口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安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问你呢?不会说话啊,名字?”

于是玛莎的问题,再次甩过来的时候,安倱回答的干净利落,“安东尼。”

“我觉得……”

你可能需要心理疏导?

安倱的话没问完,“觉得个屁你觉得,老娘做事用你管?要不是嫌弃你一点经验没有,信不信老娘分分钟办了你?”

安倱的话第无数次被怼回去了,而且他几乎丝毫没有还手的力气。

在他不算太长的生命当中,这样性格的女人,玛莎是第一个。

“你是跟着我走,还是我再把你敲晕了塞罐子里?”

玛莎带着蛇走了,安倱默默的跟在了后面,他准备的一系列协商措辞,都不管用了,这让他十分有挫败感。

“我没钱,所以暂时没东西吃,反正我试过,在这,饿是肯定饿不死的,所以呢,你也就不用跟我绝食抗议啥的。”

玛莎左右看看,趁着没人,窜了出去。

安琥不由自主地被她带着,也鬼鬼祟祟了起来。

“你也不用担心,其实刚刚那个王八蛋不会死的,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继续祸害其他人,真是的,在这种地方,为民除害都做的一点也不彻底。”

玛莎心里的愤怒,简直是不把刚刚那个男人弄到灰飞烟灭不罢休的架势。

简直和之前那个诱惑无比的存在,不是一个人。

“那你还那么尽心的……”

安倱脱口而出,他很少有这样说话不经过大脑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他看着玛莎,看着那条蛇,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不过,似乎不是今天而已,自从进到玛雅城,事情就一直在走向崩溃的边缘。

尤其是进入亚特兰蒂斯之后,这里的每个事情,都透着诡异。

“他们说,不应该随便做交易的,事情难得真的是那样?”

因果因果,你不去找他,他都会来找你,何况,你自己迈入了因果当中呢?

安倱还不知道,他要面对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而他头上的太阳,依旧晒得要命。

玛莎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

而安倱,显然要为这种悲伤,负责。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今天的阳光有点毒啊

“对不起……我不是……”

安倱低着头,喏喏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哟哟哟,这么认真呢?那你来安慰安慰我呗,惹老娘不爽的话……是吧?”

玛莎一甩头发,爽朗的笑了起来,似乎刚刚浓重的悲伤,都和她没关系一样。

她颇为豪放的拉开斗篷,两条笔直的长腿,顺势就要缠上安倱。

安倱慌不择路的朝后躲,玛莎伸手就把他拽了过来,圈在怀里,揉乱了他的头发。

本来天就热,安倱身上的衣服自然不厚,这么一撞,温热绵软的触感从身后传来,他的鼻血差点喷涌而出。

好在玛莎只是逗猫一样调戏了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他挣扎了一通,也就被放下了。

“好啦!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安倱红着脸的样子,就像个被抓住看动作片的小学生,之前凹出来的各种气场,几乎土崩瓦解。

玛莎还要说话,空气当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有些刺鼻的气息,她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伸手拉住安倱,她闪身躲进了一个小巷子、

“你不用躲了,我知道你在这。”

一个袅娜的女子,踩着妖娆的猫步,缓缓从巷子另一头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和玛莎长得很像,身高也相近,但骨架比玛莎瘦上一些,全身的皮肤也更加光滑。

安倱觉得自己,实在是很难在这里,淡定的呆下去了。

他很想把眼神锁定在那个女人的脸上,但她全身上下只围了三根细绳子,整个人骨架虽然小,但体重却应该是吗啥的两三倍,也不知道她走路的时候,是怎么控制着上身的平衡,才不至于摔倒的。

“出来吧,玛莎。金刚换过皮对吧,鳞片刮的地面都快着火了。”

女人拿起手上的烟斗,吐了一口气。

玛莎裹住了斗篷,把安倱又塞进了罐子,低着头,走了出去。

这回罐子并没有封口,安倱能清晰的看到外面的环境。

玛莎唯唯诺诺的走到那女人面前,“玛拉姐姐,您找我?”

女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扯下了玛莎的斗篷,看也没看就撕碎了扔在一旁。

“哟,我怎么好像,闻到了其他男人的味道?怎么,找到新的饲主了?”

她反手把烟斗砸在玛莎的身上,捉人的热度在玛莎心口上,烫出了一层燎泡。

玛莎一直低着头,不敢出声,任凭皮肉剥落,血液横流。

“不说话吗?”

玛垃冷冷的看着玛莎,她整个人站在那,就有种浑然天成的媚态,然而表情里,却带着无数鄙弃的杀机。

她抓过玛莎的头发,按着玛莎的脸狠狠摔在地上。

“我问你话呢!这个时间,你到永夜里做什么?!有钱了不给我买药,去买什么衣服!?”

“你他吗说话啊!”

女人咬牙切齿的,把玛莎的脸在地上狠狠的摩擦,玛莎哆嗦着,怕的好像哭了出来。

“对,对不起,黄二麻子他非要办事,我没办法拒绝,就……”

“你就这么贱?!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上赶着?一次次往外白送,我还哪有钱吃药!?”

玛垃精致的面庞,一下子变得极为扭曲,她抬脚,就把水晶凉鞋的鞋跟,狠狠跺进了玛莎的胳膊。

她捡起身边的烟斗,里面却已经空了。

“你带没带药?”

她冷眼盯着地上不断挣扎着的玛莎。

玛莎没有说话,玛垃抬脚还要踩,整个人突然抽搐了起来。

她一下子连动弹都不能,冷汗一层层流了下来。

“我的药呢!?你个贱人!”

她开始不停的台地上翻滚,尘土划伤了身体也不在意,只是一遍遍疯狂的咆哮着。

玛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灰。

“你刚刚说什么?”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玛垃,形式似乎发生了逆转。

“把药给我,明天不用你去干活了,快点,你想死吗,贱人!?”

玛莎轻轻吹了吹口哨,蟒蛇金从一旁爬了过来,死死缠住了玛垃。

玛垃整个人还在不断地抽搐着,嘴角已经堆积起了一层白沫。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金,放开我!”

她疯狂的甩动着自己的头,海藻一样的长发,此刻像是泔水里飘着的一团白菜。

“不好意思,金以后,都不会听你的话了。”

玛莎轻轻抚摸着玛垃的脸,笑的很是灿烂。

玛垃这个时候,才清楚地看见玛莎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多了很多,她从来没看见的东西,“不可能的,你杀了他?没了他你靠什么吃饭?”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我的,好姐姐。”

玛莎轻轻转头,留给了后面的女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不可能的,你怎么敢?你不怕他报复你?!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老金越缠越紧,鳞片已经渐渐把玛垃的胳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到了这个时候,玛垃终于慌了,“玛莎,玛莎!我是你姐姐啊!我是你亲姐姐啊!你!”

玛莎远远挥了挥手,后面就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了。

她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抬起手,轻轻抹掉了眼角,被风沙吹出的一滴泪水。

金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干净,有些倦怠的,跟在玛莎后面。

安倱被放出来了,“那个……”

“老娘没事,走吧。”

玛莎甩了甩头发,仰起头,看着天空,“今天阳光真毒啊,晃得老娘想睡觉。”

他们从另外一侧,绕到了最开始,玛莎杀掉那个男人的屋子后面。

“看着他,别动。”

简单交代了两句,玛莎就走进了那门后面,安倱终于有了一小会独立思考的时间,他也想跑,但是金在一旁看着,他实在是没地方跑。

而且,他看着这条蛇,简直越看越像邦妮手腕上那条。

“哟,这是哪来的小帅哥啊?来,让姐姐疼疼!”

这两声响起来的时候,安倱整个人都炸了。

他有些惊诧的回过头去,就对上了,刚刚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玛垃。

安倱的下巴被轻轻挑了起来,玛莎直直的看着他,举起烟斗,吐了个烟圈。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以神的名义判决

“哈哈!看傻了吧!”玛莎在安倱耳边打了个响指,笑的十分的灿烂。“老娘的伪装怎么样啊?”

安倱有些发蒙,这会才意识到,眼前的人,还是玛莎。

“你到底要干什么?揭下通缉令,又不直接拿我去领赏……”

安倱话说到一半,自己就停了下来,他平静的注视着玛莎的眼睛,眼前这个穿的过分凉快的女人,在这个瞬间,已经和那条蟒蛇,没什么区别了。

“你到底还有多少仇人?”

玛莎一惊,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一个男人,会用这样冷静的眼神看着她,冷静到,她都有些害怕。

“老娘性格这么好,追我的人从城难能排到王宫……”

玛莎还想用大大咧咧掩饰自己,但很不幸,安倱直接戳穿了她的伪装。

“有无数人压榨你,欺辱你,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你要报复,但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太过强大,你没有办法,刚好,有了一张国师的通缉令。”

安倱下意识推了推眼镜框,却忘了自己的眼镜已经很久没带上了。

他扯出一个微笑来,“所以我现在其实是你的免死金牌,对吧?”

玛莎绷着的身体突然松懈了下来,她有些随意的向后靠在了墙上,头发一甩,歪着头,看着安倱。

“对,没错,反正你也走不了,不如,我们合作?把你叫出去之后,只要他不当场弄死你,金会把你救出来的。”

“成交。”话一出口,安倱突然有些后怕,“等一下……”

“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的。跟我走。”

玛莎转头向外走,从刚刚到现在,她已经围着这个建筑,绕了三个方向。

“你不用担心的,我是个路痴,你不绕我都找不到。”

安倱小声提醒,明明直接从中间走过去就可以,并不需要来来回回兜圈子。

“要躲着这个地方的……”

玛莎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带着醉意的声音。

“哟哟哟,这不是波顿夫人吗?”

安倱回头,看见他们一直绕着的那个房子里,走出了一胖一瘦两个男人。

说话的是那个又瘦又小的,佝偻着脊背,一双三角眼眯缝着,不怀好意的打量着。

“怎么,波顿先生不够用吗?到这种地方来?”

另外一个脑满肠肥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虽然他低下头也看不见自己的脚面,更别提其他东西了,但他的手还是直接伸进了满是油污的衣服,开始蠕动起来。

“要我说,您这品位真是不咋地,这边上这个,一看就是个不经用的小白脸,不如,我们帮你笑话了这个,顺便……嘿嘿嘿嘿,是吧?”

“放肆!本夫人也是你们这种货色敢想的?”

玛莎色厉内荏起来,看都不看他们,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瘦子轻轻吹了个口哨,“敢不敢,可就不由你说了算了。”

“敢穿成这样出门,还敢到这种地方来,夫人实在是,勇气可嘉啊。”

两个人一点点靠近了安倱和玛莎,而随着瘦子的口哨声,附近渐渐围上了一圈的人。

大太阳下面,他们还是穿着一色的黑衣,铜制的面具挡住了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上,标着每个人的编号。

玛莎轻轻挥手,“金,量力而为。”

她自己,则脱下了脚上的水晶凉鞋,从掰下了两个鞋跟,拼成了一根冰锥。

安倱刚想拦住她,玛莎已经翻身上前,跟那个胖子缠斗在了一起。

玛莎是招招夺命,胖子却十分的灵活,不停的近身上前,看上去十分轻松,每次动手都是捡着自己舒服的地方下手,整个人还在不断的**。

安倱刚要上去帮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瘦子干哑的声音,“小白脸,你的对手,是我啊。”

这么一会的功夫,安倱已经失了先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咔哒一声,他两腿一软,直接栽到在了地上。

金已经放倒了一片的黑衣人,但是奈何数量太多,还是有几个,已经冲了上来,控制住了安倱和玛莎。

安倱努力的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椎,已经被瘦子在不经意间,生生扭串位了两块,神经的阻断让他甚至毫无感觉。

那边的胖子,已经慢慢扯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边的瘦子,也跨坐在地上,撕碎了安倱的外套。

安倱双腿根本没办法动弹,上半身又被控制住,就像一只等待被享用的羔羊。

瘦子伸手,直接扭断了安倱的左臂,“其实刚刚比这个,要疼多了,可惜啊……”

“疼的话,记得喊出来啊。”

说着话,他又扭断了安倱的锁骨。

那边的胖子也想进入正题,但之前太过激动,这时候全身上下都像他肚子里的肥油一样,四处流动,根本不能凝固。

瘦子嗤笑了一声,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瘦子,然后开始琢磨这,要折断安倱的哪根肋骨。

瘦子正在犹豫的时候,却发现安倱的嘴,一直在不停的开合,像是一只离了水的鱼,在不断地挣扎。

“有意思,你为什么不大点声呢?”

他俯下身,靠近了安倱的喉咙,却只听见了四个字。

——契约成立。

他还没弄明白,哪来的契约,只听见,身边所有的死侍,都开始了爆炸。

就是由内而外,炸成一团血沫和骨头渣子,然后四散纷飞那种。

本来这是一个晴好的天气,万里无云,阳光甚至有些晒的过分了。

但随着那一声下去,突然凭空多出了万重乌云,遮天蔽日,雷暴几乎随之而来。

在闪电额间隙,被血水糊了一身的胖子和瘦子,惊恐的发现,他们已经只剩两个人了。

安倱自己把腰椎扭了回去,站了起来,玛莎趁机逃到了后面。

他用完好的手臂,把镇魂铃上面一层,类似铜锈的膜,揭了下去,划开自己的手掌,沾着血,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轻轻摇动了起来。

“我以神的名义,判决你们。”

随着清脆的铃铛震动,地上的两个人,从四肢的末端开始,一点点开裂,燃烧,化为虚无。

【番外】他们的儿童节

又到了六一,邦妮小时候,因为过于早慧,跳了好多级,跟盛爻同班,所以基本上没这个概念。

那个时候盛爻穷习惯了,也在外面野习惯了,六一运动会的时候,看到班里的孩子,都抱着一堆了零食,才知道,哦这一天还需要庆祝。

所以,每年就也这一天,盛爻敢稍微放纵一点,多买上两包零食吃。

最开始的时候,邦妮对零食没什么概念,随手拿了两块看上去还可以的巧克力,带回了家。

她们一人一块,吃的很开心。

从那个时候开始,盛爻就喜欢上了巧克力甜腻的口感,去商店的时候,看了一眼价格,然后就把巧克力归为了自己最不喜欢吃的食物之一。

邦妮慢慢察觉了她们对待金钱的不同态度,过的日益小心,等到彻底放下何家的底蕴,自己讨日子,巧克力则彻底成为了奢侈品。

好在她们干的都是赚钱的买卖,零食也很快成了日常向,不过这个买巧克力的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

“我在教会的时候,都不过儿童节的。“

安倱垂下演眼帘,接过了巧克力。

“那时候,不是在训练……就是在游学。“

安倱的训练项目一直很简单,无非是死了活,活了死,大家一阵唏嘘,飞快的把话题岔过去,又恢复了欢乐的氛围。

只有林语,自己在角落里,六一对他而而言,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忙碌的,孩子们这一天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一刻都不能闲着。

也是在儿童节,陈尘第一次,带着他,走进了那间实验室,对于里面的一切,还有陈尘这个人,最深的恐惧和憎恶,都来自那天。

后来他勤练武艺,却还是从未逃脱。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他的影子,静静抱住了他自己。

杜磊的节日,和所有孩子一样,直到他被挖去双眼,关在地牢当中。

李琨从出生就在守夜人当中,三岁被喂死人肉掉进斗里,儿童节是什么?不知道。

洛朗和小石头的这一天,则都是在胶囊培养舱里度过的。

老头子呢,盛爻平安喜乐的每一天,都是他的儿童节。

第二百一十八章 慢慢减弱的封印

雷电疯狂的倾泻下来,整个地面都变得有些焦黑了。

玛莎有些颤抖的靠在墙上,看着刚刚那个,被她调戏的时候,还有些害羞的大男孩,一下子变成了生杀予夺的神祗。

她对这种变化,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但很快的,她就按下了心里的惊恐,眼神也坚定了起来。

看着那个遥远的背影,玛莎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其他人的死亡,远不是结束。

安倱手中的铃铛继续震荡,平日听上去极为清脆的响动,此刻也带了几分狰狞。

随着震动的加剧,天空中的云层也越来越厚,地面开始不断的颤动,视线可见的范围当中,空气都一点点扭曲了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然后两边重新挤压在了一起一样。

刚刚在附近死去的所有杀手的灵魂,一点点从空间扭曲的地方,走了出来。

就好像空气当中,无形出现了一道极为庞大的门,门后外是无尽的阿鼻地狱,隔绝了门里挣扎的众生。

随着那道门的出现,空气瞬间变得阴冷了起来,静寂的水声一点点穿了出来,带着滔天的怨气。

就好像一个尘封了多年的空间,被陡然打开了,混杂着怨念的尘土气味,包裹着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血腥味,一点点穿了出来。

附近的环境,一下子变得阴冷无比,金飞快的爬到了那扇门旁边。似乎门里阴冷的气息,让他十分受益。

而随着门内阴冷的风不断传了出来,金的身体,不断的,以肉眼看见的速度,一点点涨大起来。

“枉死者,还魂,塑肉身以泥。”

“邪淫者,依轻重入狱,不得争辩。”

安倱的声音铿锵有力,渐渐形成了一道咒枷一样的波纹,一点点缠绕在每个灵魂之上。

那些咒枷颜色深浅不一,减减附近的所有死灵,都一点点圈了起来。

其中,尤以为首的胖瘦二人,罪枷的颜色最为深重,束缚的程度,也最为严重。

很快,这些死灵都按照各自罪行的轻重,找到了各自的归所。

空气当中,无形存在的那扇门,一点点消散了。

金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是披头砸下的响雷,彻底把它砸了个激灵。

砸在它头上的雷,只是漫天霹雳当中,极小的一部分。

而天上的云层,还在一点一点的积聚着。

安倱在地上喘着粗气,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都在哆嗦。

他抬起头,看着乌黑的云层,还有那无尽的雷霆,突然有些后怕了。

他想起了,最开始看到教会的密室当中,陈列着这些黑巫术的典籍的时候。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斯塔夫,“老师,既然这些事害人的东西,本身代价又极为庞大,为什么不彻底销毁呢”

斯塔夫慈爱的抚摸着安倱的头,微笑着回答道,“可是,东西本身并不会害人啊。在知识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

“我们要做的,只是忠实的纪录,然后等一个,能真正的保管好这些东西的人出现。”

小安倱当时,对这些东西,一直都是似懂非懂的,但还是按照斯塔夫的要求,把一切都默默记在了心底。

他觉得自己不会是那个能搞保管好它们的人,等到他跟教会决裂之后,更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用上这些的一天。

但生活总是这样,事与愿违似乎永远跟在“我觉得”这三个字的后面。

“安东尼,你身上,有着我们都无法想象的能力,那句话虽然很俗,但你还是要相信,总有一天,你的选择,会让你承担无数的责任。”

“要慎重啊。”

安倱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选择是不是慎重,但至少在之前的某个时刻,他几乎,别无选择。

抬起头,他静静等着漫天的霹雳,把他劈成碎片的一刻。

但那雷霆,似乎并不只是针对他自己。

开始的时候,那些霹雳还只是聚集在他们头顶的一小块区域里,但很快的,那乌云的范围,就一点点蔓延开去。

之前一直徘徊在亚特兰蒂斯的地图下的人们,惊讶的发现,之前不断延展的地图,此刻竟然开始慢慢的坍塌。

在城市边缘的人们,也都意识到了,城门外面的区域,经历了第二次的坍缩。

原本无界的区域,正一点点,回复了边界。

有无数人试图穿越屏障,来到外界,其中幸运的那些,踏踏实实的,踩在了陆地之上,而那些不幸的,摔进了海里,化为了飞灰。

当然,没有人能活着穿越亚特兰蒂斯的边界。

那些幸运的,顶多也只是多感受了几秒,踏实的站在,真正的土地上的感受罢了。

很快,乌云和雷霆,相互裹挟着,来到了主城城北的皇宫之上。

皇宫东侧的偏殿里,魏魈本来正靠在软榻上,闭着眼休息。

轰然而至的雷霆,让他猛的从梦中惊醒了。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有些迷糊的坐了起来。

他的门外,已经跪了一地的人。

“国师大人,您起了吗?天象突然发生异变,臣下实在惶恐,还请国师大人,给个明示。”

魏魈对于术算一窍不通,当上国师全凭一张嘴。

他随意说了一句,“这是吉兆,你们懂什么。”

随后就倒头睡了过去。

门外的人们,安然离开了。于是主城婼然的命令,渐渐传了出来,有穷国中的其他的百姓,也都受到了安抚。

但得到安抚的,只有有穷国一国的百姓。

亚特兰蒂斯当中其他的国家,还处于一片惶恐当中,大都不得解脱。

但距离有穷最远的两个国家,相对好上了不少。

这是亚特兰蒂斯当中,另外两个,有着自己的祭祀的人。

这两位女祭祀,对于天上的异变,给出了完全一致的解释,对着国君,却又是劝勉了一番,要勤政爱民一类的废话。

“地府开,天门现,因果乱,万鬼悲。”

这两个人对着自己烧出来的龟甲,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她们都能感受到,封印着亚特兰蒂斯的那道封印,已经渐渐消散了。

大家儿童节快乐!作品相关里有节日贺文,以后也会有不定期的番外放进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有什么资格怜悯我

安倱等了很久,预料中的,分粉身碎骨的雷劫,并没有到来。

那轰鸣的响雷,似在洗礼整个亚特兰蒂斯一样,久久没有消散。

在那干站着,等着雷来劈自己,似乎也是个有点傻的事,他抓了抓头发,走到了在旁边发呆的玛莎那。

“我说,你还要在这呆多久?”

玛莎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

安倱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轻轻晃了晃她,“喂喂,回魂了啊!”

玛莎这才如梦方醒的转过了头,她狠狠的锤了一下安倱的肩膀,跳了起来。

“我的天啊,好帅啊啊!!”

随着她的跳动,海面剧烈的起伏着,浪花翻涌了起来。

她捧着下巴,星星眼看着安倱,“你刚刚那一手,怎么做到的?不早点弄,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安倱似乎还没从刚刚的状态里调整过来,整个人还是紧绷着,冷眼看着她的动作。

“不用装,有点假。他们又不会要你的命,**而已,对你而言,不过是手段罢了。”

玛莎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第一次的表情,但这次,背上的情绪,显然没能感染安倱。

“这个,其实也是装的,我说的没错吧?”

“最开始的时候,你也不愿意用身体,却换取你需要的东西,但是很不幸的是,你身后有人始终逼迫你,你只能一步步出卖自己。”

“到了后来,你干脆麻痹自己,选择忽略你的客人,开始享受这个过程。”

“最开始的时候,你确实是受害者,但是随着伤害的积累,你开始意识到,你的美貌,不光是你苦难的来源,也可以,作为你自己的武器。”

“你开始利用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勾引男人们,有钱有势的就骗钱,没钱没势的,就倒卖他们的器官,长得稍好一点的,都会被你关在这个地方,重复你之前的经历。”

“更可悲的是,你居然还是一个母亲……”

之前裁决的力量,似乎还没有停止,只是玛莎还是个活人,不能被送到其他地方,但是安倱已经一点点的,看穿了她几乎所有的过往。

玛莎一直保持着悲伤的表情,静静听着,只是那其中,究竟有多少真实的情绪,实在是不得而知了。

她的过往,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能成为她羞耻心的来源了。

但是,安倱终于说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玛莎突然跳了起来。

她狠狠的抽了安倱一巴掌,“闭嘴!你闭嘴!”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你又懂什么?”

“你又凭什么,站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评价谁的人生?!”

她猛地一甩头,冷冷的撕碎了所有的伪装,“反正不管怎么样,交易已经成立了,所有脏活,都要你来帮我干了。”

她转身钻回了之前的那个小屋,把安倱一个人晾在了地上。

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回了之前美艳的玛垃,利落的一甩头发,她递了一件斗篷给安倱。

“穿上,跟老娘走。”

安倱没有接,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她有些气恼,把衣服扔在了地上,转身离开了。

安倱看了看地上的斗篷,轻轻捡了起来,也没有掸一掸上面的灰,披上了,就跟在了玛莎身后。

“收起你怜悯的目光,还有高高在上的仁慈。”

玛莎斜眼看着他,“欢迎来到婼然。”

“****,毒品,死亡,交易,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安倱静静听着,也没有出声。

他刚刚用了教会里,请死神降临的咒语,用他交易得到的阳光献祭。

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念着念着,就变成了裁决。

让安倱不能理解的是,在这整段时间里,他似乎都沉浸在“公正”这个范畴当中,他以为自己只是在陈述事实,却不由自主的加上了自己的判断,到了最后,每个字都成了戳人的刀子。

等到他终于回过了神来,话已经出口,却无法挽回了。

玛莎说的对,他这辈子当中,碰到的所有阴暗面,加在一起,都没有玛莎经历当中的十分钟之一悲惨。

行医的时候,也几乎碰到的都是病症不严重的,生活相对优渥的。

毕竟,“心理疾病”和“心理医生”这么洋气的词,听上去就和贫穷的世界,没什么关系。

他的沉思,被玛莎的一声冷喝给打断了。

“你在这干什么?”

安倱顺着玛莎的眼睛看过去,地上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衣着相对整洁干净,甚至说得上有些体面,但脸上,却盘曲着无数恐怖的疤痕,鼻子被削掉了一半,整个嘴巴,也被缝死了一半,乍一看见,着实有些吓人。

“夫,夫人……我……等……”

因为嘴巴的原因,她说话的时候,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

“我让你在这等着,你就哪也没去?看见什么了吗?”

玛莎吸着烟斗,斜眼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没……”

小女孩有些怯懦的低下了头,嗡声答道。

“那就好,我之前给你的钱呢”

玛莎伸出手,“这么糟糕的天,得赶紧回去呢~”

她颇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天,作出十分着急的样子。

谁知道小女孩一听见钱,砰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抖的像是筛糠一样的小女孩,玛莎颇有意外,却还是要维持着之前冷艳的形象。

“说,是不是看上这的哪个哥儿了?拿本夫人的钱,去会相好的了?”

玛垃之前,最大的乐趣,就是这么逗弄这个女孩,一般还会加上一句,“就你长成这幅鬼样子,人家要是接了你的钱,怕是不够拿去洗眼睛的,说不定,还要你多赔一些!”

“对,对不起……断……断腿……老……我……帮……”

玛垃一向是不听女孩说话的,玛莎耐心却还不错,她顺着女孩的手指看过去,有一个断了腿的老乞丐。

他的断腿就摆在旁边,伤口早已长好了,却还是伪装成了血肉模糊的样子,靠在路旁乞讨。

小姑娘大概是看他可怜,也没深究,就把零钱,都给了他。

第二百二十章 给老娘记住自己的身份

“我记得,你是……小美是吧?”

玛莎看着快要以头抢地的女孩,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奴……奴婢……是……”

小美努力的想说一个完整的句子,可一着急,嘴上被缝住的部分,就拉扯的越严重,这么几个字说出来,血已经快要顺着嘴角滴下来了。

“好了好了,你别着急,我不是要责怪你。先起来吧。”

玛莎想去扶她起来,但手刚一伸出去,又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此时此刻此地,她不是后面那白房子里,最便宜的女人,也不是路边耍蛇的艺人,她没有任何理由,对一个她平日百般辱骂的使唤丫头,抱以任何程度的同情。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在小美站起来之后,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个……贱人!拿本夫人的钱,就给这么个东西?真是什么货色的东西,都往一块凑。”

玛莎努力的扬起了下巴,扯着小美的头发,把她拉扯着,朝巷子的另外一边走去。

安倱躲在斗篷后面,有些疑惑的看着,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玛莎,按照他对这个女人的理解,她应该对于折辱一个婢女,毫无心理负担才对的。

他实在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还有这个世界的行为准则了。

或许玛莎说得对,安魂想,他确实不了解她们的生活。

对小美而言,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遭受各种辱骂和折磨了,她知道夫人每次来了白房子,回去的时候,都会有一大笔的钱,并不会在意之前给她的一星半点。

尤其是,每次从白房子离开的时候,夫人的烟枪,都会呛上不止一点,那也是夫人最开心的时候。

所以她才鼓足了勇气,想帮帮那个看上去就很可怜的老人。

夫人开始的时候,好像确实没有生气,她甚至都有些放心了。

可接着那一巴掌,彻底毁掉了她所有的幻想。

自己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吧。

很快小美的头发就被放开了,其实这相比之前,已经轻上了不少。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玛莎,玛莎没有说话,只是一努嘴,让她自己朝外看去。

小美抬起头,这条小巷子刚好处在刚刚的白房子,和对面的一座饭馆中间。

在这里,能直接看到两家店面的正门。

玛莎接客的白房子上,挂着“有客盈门”的招牌,看上去,却没什么人。

对面的饭馆,又一种极为苍劲的字体,挂着“门庭冷落”四个大字,内里却已经是爆满的状态了。

甚至有不少人,直接端着店里供应的速食品,站在过道上吃。

但能拿到速食的人,已经是来的很早,或者地位相对显赫的了。

——这从他们的衣服上就能看出来,坐包间的,衣着都是最为随意的,衣服也多半是半旧的料子,花型纹样相对素雅。

坐大堂的呢,多半都大红大紫,绫罗绸缎,但是相对站着的人,也还算文雅了。

站着的基本上都是,大金链子小金表,怎么看怎么是个社会人。

不过刚刚的乞丐,是和整间“门庭冷落”氛围最不搭的一个。

就像站着喝酒却穿着长衫的孔乙己,他是坐在包间里,还穿的破衣烂衫的唯一一个人。

在城主府呆的久了,小美自然看得出,那间包间,是整间门庭冷落,最为华贵的一间,里面端上去的菜肴,比城主夫妇平日吃的,都要精致上不少。

甚至,有几个姑娘,裹着面纱,从有客盈门,直接走进了乞丐的包厢。

小美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指,不让眼泪掉下来。

夫人说过,你本来长得就丑,一哭起来更是吓人,剁了喂狗都嫌脏呢。

何况自己好像不光是丑,还有点傻。

安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不能呼吸了,他不认识这个女孩,但就这短短的几分钟,他居然有些心疼她了。

“为什么?”

他冷眼看向玛莎,玛莎却好像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在婼然城,善良是最要命的东西。”

安倱正要反驳,却听到了一阵破空的声音。

那声音来势之迅猛,几乎没有时间反应,但安倱还是抽出手来,拉了小美一把。

飞过来的,是一根象牙筷子。

那筷子擦着安倱的手过去,撞断了他的腕骨,然后深深的戳进了墙里。

玛莎反手朝地上砸了个什么东西,一阵烟雾腾起,她拎着旁边两个人,就闪进了暗道之中。

烟雾散去之后,老乞丐站在他们离开之前的位置,揉了揉下巴。

“敢窥探老子的,你们是第一个。”

“很快,就会变成最后一个。”

他抹了抹嘴上的油花,卸下了自己的假腿,一瘸一拐的,走回了角落里。

玛莎带着他们闪进去的,其实是有客盈门的后门,平日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一旦家眷也是有头有脸的,两个人在这不期而遇了,或者被捉奸在床了,总要有个地方跑出去。

但这只不过,是他们自己的一点安慰罢了,在婼然城里,没有什么八卦,能瞒到第二个小时。

就像玛莎进来之后,就慌里慌张的带着两个人从另外一头,钻了出去。

她可不希望,没什么权势只有一张脸的城主夫人,也成为这八卦里的一员。

七拐八绕的,他们来到了门庭冷落的后门,“缺鞍少马”。

玛莎用小美的外裙,换了一辆送他们回城主府的马车。

“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个小贱人,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你够了吧!”

安倱终于忍不住了,即使是做戏也要有个限度,这一次次的,怎么看都像是玛莎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本夫人够不够,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玛莎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小美脸上,“你给我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装的很像嘛,我什么身份,你不如明白告诉我啊?!”

“信不信我……”

安倱话还没说完,金就已经无声无息缠住了他的身体,冰冷黏腻的蛇信子,正在他颈动脉的位置,上下舔着。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是谁

“对了,我知道你这种人,应该不怕死,所以,金不会把你弄死,只不过,它牙上的毒,可能够你受的。”

安倱本来之前,只是因为被突然勒住,才收了嘴,这时候,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不再说话了,车厢里,就只剩下了车轮碾过地面的辘辘声。

也不知道绕过了多少弯,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从安倱的感觉来看,这座城修建的有些过于整齐了,大路的宽度基本一致,小巷子的大小也没什么区别,到了转弯的时候,都极为考验车夫的技术,因为这里的每一道弯,都是完全垂直的。

之前看地图的时候,他还以为,亚特兰蒂斯的一百零八个小块,和每个小块里面的一百零八座小城,都只是示意性的图样,没想到,婼然城,还真的就是这样一块一块的。

“啪”的一声轻响,打断了安倱的思考。

玛莎几乎已经完全融进了她姐姐的角色之中,颐指气使的看着小美。

“小贱蹄子,还不赶紧去开门!等着本夫人自己动手吗?”

小美静静的走了下去,像是一个木偶一样。

之前波顿夫人侮辱她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小美身上那骨子不服输的劲。

即使她无数次差点被弄死,她还是能坚强的,继续做着她的事情,拿着每个月几乎是负数的薪水,等着恢复自由的那一天。

“她从小就在城主府长起来的,只知道里面的人有多糟糕,外面的人有多坏,她不知道。”

玛莎下车的时候,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句,轻飘飘的划过了安倱的耳朵。

之前神之裁决发动的时候,安倱几乎看到了玛莎的所有过往,但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但人在屋檐下,他还是跟在玛莎后面,走进了城主府的大门。

这城主,如果是在门庭冷落,一定也是雅间里的一道风景。

他必然是坐在雅间里,却品位极差的那一个。

城主府的大门,恨不能整个用象牙雕起来,门前两只巨大的貔貅,无比粗犷的昭示着主人对于金钱的热爱。

然而后面却并没配上,两扇朱漆黄花梨带金门环的大门,而是一道塔桥,后面盖着哥特式的大城堡,上面放着正球体的白屋顶。

单看建筑,还看不出主人的豪放品位,走过塔桥进到回廊,就能看到这处处镶金缀玉的暴发户风格,活脱脱像是,三线小城市八环外的著名别墅区,还得硬把自己叫成是枫丹白露。

之前小美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很整洁,但明显有些破旧褪色了,估计是波顿夫人特意安排的。

但是真看见了城主府的其他下人,安倱觉得,小美已经是这里面最正常的一个了。

估计是为了喜庆,还得彰显城主的品味,城主府里,大部分的下人,身上都是大红绸缎上绣金丝孔雀的,单看正面,再加上这附近的格局,活脱脱一个扫黄打非要被取缔的大型ktv。

然而大红袍子配金线还不够,他们身后还得挂上油绿油绿的孔雀翎。

就好像秧歌队转型广场舞大妈,半夜去夜总会做兼职一样。

“你回来了?”

玛莎本身走路带风,头发都甩的飞起,但是为了保持波顿夫人身上袅娜的气质,她已经快把自己扭成了金,这回正想赶紧冲进城主书房砍人,免得一会事情败露遭受围攻。

这个声音从旁边突然响起的时候,还把玛莎吓了一跳。

安倱的眼睛,第一时间就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无他,这个声音实在是过于舒朗了,初春冰雪消融的时候,那份清脆,都比不上他的甘冽。这个人如果做电台的话,一定会大火。

安倱看过去,瞬间感觉自己的眼睛得到了净化。

旁边走出来的男人,一袭月白的袍子打底,往上是几层由浅到深的蓝,最外层的褙子上,对襟的盘扣还是团云的形状。

和城主府流光溢彩的氛围不同的是,男人和他身上的衣服,都含光内敛,上面所有的刺绣和纹样,都衬在衣服内里,只有隐隐的暗纹出现。

“哟哟哟,乖宝宝,快来,妈妈疼疼。”

玛莎之前面对下人的时候,那份不怒自威的冷冽,一下子就不见了,整个人像是化成了一滩水,直接泼到了那男人的身上。

安倱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些下人,看到穿的如此凉快的玛莎的时候,没有一个敢乱瞟。

之前那位城主夫人,显然积威甚重啊。

玛莎本来笔直的两条长腿,这会直接缠到了男人的腰上,不待男人有所反应,已经自己开始动作了。

男人并未推拒,抱着玛莎坐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安倱默默转过了身,把场子留给两个人。

“你说之前你要是也这么主动多好,玛莎。”

男人清冽的声音,如同水滴敲打在石头上,此刻还带上了几分压抑的缠绵。

正在自己演奏交响乐的玛莎,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然而男人并不给她愣神的机会,他虽然层层叠叠的,把自己打造的衣冠楚楚,但是下摆一撩,野营用的场地,就已经搭好了。

玛莎虽然身经亿战,这一下子,还是尖叫出了声。

城主显然不止有一个儿子,那舒朗的男人,显然有个五大三粗,极为粗鲁的兄弟。

安倱努力的装作自己是一根柱子,但是这场交响乐,显然比之前那场,要疯狂的多了。

“那边的那个,新来的不懂规矩吗?转过来!小美跟着吗?把烟点上!”

安倱默默把斗篷转了个圈,装作自己全神贯注的看着,然后默默的开始念邦妮他们家的清静经。

小美已经熟练的在附近围上了一圈帷幕,然后自己坐在外面煽风点火。

安倱之前也是药罐子里长起来的,这火一起来,就发现,这是极为精纯的**。

他有些懂了,玛莎为什么对这个世界的描述,是这个样子的了。

但是清静经已经不好用了,男人抓着玛莎的脚,开始满场转圈。

玛莎这个时候,显然痛苦大过一切,她努力的让自己像是一块木板,却还是要不断配合着越来越疯狂的男人,地面像是下过一场雨,里面还混杂着玛莎的血泪。

第二百二十章 我看见了你的死亡

玛莎想要演她姐姐,最为困难的,就是波顿夫人的衣服,实在是过于坦然,身上有什么伤口,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半点遮掩的可能。

“维,你怎么知道的?”

玛莎努力的不忽略自己身上的撕裂伤,保持着风情万种的样子,靠坐在栏杆上。

“叫我维克多,我们还没那么亲密。”

维克多的声音有点飘忽,或许是**的药劲,还没过去。

在得到满足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

他从身后扯出了一段夜明珠的项链,表情一下子变得更加愉悦了。

“你身上廉价的气味太严重了,而且,如果是你姐姐,她会知道,我对你带来的那个,更感兴趣。”

几个侍女把一个巨大的木桶推了上来,他泡进去,很快又换上了一套楚楚的衣冠,施施然走了。

“对了,你今天回来的不是时候,老不死的去城东挖坟了。”

维克多让身后的侍女梳理好了头发,声音如碎玉落地,又恢复了之前一股清流的状态。

“所以,我留下的伤,不要治好哦,要不然,你很快就就会被戳穿的。”

他挑起玛莎的下巴,像个贵族一样,转身离开了。

至少,在他狗啃泥一样摔在地上之前,还是像个贵族的。

玛莎抽出了维克多脊椎里戳着的那根针,放进了凉鞋的鞋跟。

伤口还在流血,她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疼,干脆光着脚走路,虽然狼狈,却还是像一个得胜的将军。

“不好意思,老娘这,从没有人能白嫖。”

一旁的侍女们,都眼观鼻鼻观口,全然当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几个,今天看见过少爷吗?”

玛莎甩眼看向旁边站着的侍女的时候,又恢复了满面冰霜的样子。

“回主母的话,今天少爷身体不舒服,没出过卧室的门。”

为首的那个,深施一礼,躬身说道。

“很好,你非常聪明。”

玛莎点点头,撕开了她的喉咙。“可惜,聪明人都活不久。”

安倱刚要开口,金就已经爬到了他的身上,蛇类对于附近温度的变化极为敏感,而金甚至能感受到安倱身上激素的起伏。

玛莎看了一眼安倱,似乎有些无奈,“你们几个,把这个贱人和她肚子里的杂种拉出去埋了,以后谁再敢爬到不该爬的床上,都是一个下场。”

侍女们喏了一声,拖着刚刚说话那个离开了。

玛莎似乎并未被刚才的事情影响,继续朝着后园走去。

金放开了安倱,卷着地上的维克多,跟了上去。

风一样穿过了三道花里胡哨的回廊,玛莎已经离她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你刚杀了人。”

玛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转过头,看着鬼魅一样飘到自己面前的女孩。

“是,一个爬到你侄子床上的贱人,杀了也就杀了。”

“维克多在这。”

女孩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没有任何起伏的陈述句,冷冰冰的,有些瘆人。

“你想多了,我还有事,没时间没你啰嗦。”

玛莎绕到了旁边,试图躲开女孩婚礼蛋糕一样的裙摆。

“你不是玛垃。”

女孩似乎有些不依不饶,继续像座山一样杵在那。

安倱有些看不懂这家人的各种品位,之前那个维克多,一袭深衣套褙子已经很诡异了,现在的这个女孩,束腰快把自己勒成两截,洛丽塔长裙里的裙撑,干脆跟过道差不多宽。

“栗姬,你再挡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安倱很清楚的听到,玛莎用的不是rickey这个名字,而是栗姬。

他不相信巴别城的存在,所以之前看着婼然城里各种陈设,安倱还一度以为,这里是欧洲的某座城市。

然而看着维克多的衣服,还有栗姬的名字,他有些不确定了。

“你不是有穷国的人,也不是,亚特兰的人。”

女孩把脸转向了斗篷里的安倱,灰白的眼珠,却好像看透了他的灵魂一样。

安倱整个人一惊,鬼肆不言鬼事,这是他们之前的共识,可这个栗姬……

“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天装神弄鬼的,早晚让老爷也收了你。”

玛莎依然努力扮演着不和的姑嫂,抬手推开栗姬,想要走开。

她伸出手的时候,堡垒一样的栗姬,却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啪”的一声脆响,玛莎背后皮开肉绽,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血痕。

她转过头去,“以前没发现啊,你这个小妮子……”

她话音未落,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直接削掉了一块肉。

“我看到了你的死亡,就在不久之后。”

栗姬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然而她的鞭子,已经死死捆住了玛莎的脖子。

“是吗,那我估计,你看错了。”

玛莎像一条蛇一样,迅速软了下去,而栗姬鞭子里捆住的,就只剩下了一张人皮。

栗姬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她猛地从裙撑里跳了出来,而那件裙子,还稳稳的立在原地。

她有些气喘吁吁的把自己挂在梁上,失去了保护的她,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两个人都是金蝉脱壳,对面的玛莎,却比她要强上不少。

玛莎全身都被极贴身的黑色软甲紧紧包裹着,但却只有种凌厉的杀气,那甲胄虽然贴身,她玲珑的身体,几乎被缠成了一块木板。

“小姐,这是怎么了?”

一个老妪慌慌张张冲了过来,看着老态龙钟,身法却一点也不慢。

“除了我和维克多,全都要死。”

安倱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劲风直接传了过来,他本能的跳了起来。

那老妪却不给他更多反应的时间,抬手又是一拐杖砸了过来。

安倱纵身连跳,老妪动作却更快,完全不像是她看上去的样子。

安倱身上一共没有几根银针,那老妪身法又极为灵活,几乎没办法戳中,他只好不断拉远两个人的距离。

旁边的玛莎,情况正好相反,她手上的冰锥只能贴身攻击,她不断试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一次次被栗姬的鞭子,勾了回来。

那软甲的防护能力虽然强,却也并不是无孔不入,局势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个地方没有正常人

安倱抽身之间,拿出了镇魂铃,刚轻轻震动了起来,旁边的栗姬,突然放出了一声长啸,本来动作稍微迟缓了一点的老妪,一下子右边的生龙活虎起来了。

但随着这一小会的迟缓,安倱的银针,已经戳进了老妪周身的几处大穴。

安倱这边压力稍轻,老妪却还在挣扎,她抬手把拐杖丢了出去,直奔安倱的面门而来。

老妪半跪在地上,嘴里念念不断,安倱闪躲开,那拐杖却也跟着转弯,似乎再被什么控制这一样。

安倱一个躲闪不及,身后栗姬的鞭子,已经抽了过来。

玛莎不能近身,就只能被动躲着栗姬挨打,安倱一闪进战圈,栗姬的鞭子,直接就抽了过来。

眼看躲过了鞭子,老妪的拐杖又扔了过来。

安倱还不知道往哪去躲,只好蹲了下去,趴俯在地面上,就地打了两个滚。

他预料当中的“砰”的一声,确实传了出来。

不过不是拐杖砸进了地面的声音,而是小美拿着旁边的一个铜制花**,一**子砸晕了老妪。

一**子砸过去之后,她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快慰,但是很快,惶恐和不安,就卷土重来了。

她慌里慌张的跪下去,想堵住老妪头上的伤口,然而血和脑浆已经流了出来,眼看是没救了。

这边老妪遭受重创,栗姬直接分了神,“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她一鞭子朝着小美抽了过来,小美的背后,应声裂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跟老娘打架的时候,记得,不要分神。”

玛莎用冰锥,贯穿了栗姬的整条脊椎。

安倱在地上微微喘着粗气,“你们这,流行一言不合就开打是吗?”

玛莎把波顿夫人的皮,简单修整了一下,重新钻了回去。

“城主府,就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她抬手,金把老妪的尸体吃了下去,缠住了栗姬和维克多。

“小美,你过来。”

一直在地上跪着的,颤颤巍巍的小美,爬到了玛莎脚下。

她还没等说话,玛莎直接把她拎了起来。

小美看着不断靠近的玛莎的脸,吓得直接哭了出来。

玛莎把嘴贴在了小美的脖子上,直接咬了下去。

安倱在旁边惊呼了出来,“你干什么?如果不是她,我们早死在这了!”

玛莎没有理他,眼睛对上了小美的瞳孔,“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是小美的所有恐慌和怯懦,都消失了,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就好像刚刚跟着他们,来到这个回廊一样。

让安倱震惊的是,小美背后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了。

“栗姬的话其实一向是对的,所以你来之前,应该不光日子过得不错,而且,秩序也相对稳定是吧?”

玛莎继续走路带风,穿过了前面的回廊。

城主府是一个颇为诡异的建筑,外表是个哥特式的城堡,却没带着巨大的尖顶,进到了里面,却是两重四进四出的院子。

前院无比细致的彰显了城主粗暴的审美,后院则相对沉静了不少。

可能各个院子住的人不一样,装饰也又很大差别。

安倱正看着附近的装饰,听到了玛莎的话,有些诧异,“你怎么看出来的?”

“婼然城的规矩,是靠金钱和拳头堆积起来的。有钱的,会买到有拳的,能打的,最后会变成有钱的。至于势力,也不过是在买卖之间游走。”

“像我这种,没钱又打不过的,就只能靠出卖自己,依附于别人。”

玛莎轻哼了一句,“这一点,男女都一样,长得好的,尤其是这样。”

“所以你应该庆幸,你最先碰到的人,是我。”

安倱感到了一阵恶寒,但是玛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直奔那间红玛瑙和绿翡翠堆起来的屋子,穿过黄金和象牙雕成的硕大门扉,走了进去。

“小美,你来过城主的书房吗?”

玛莎转头看向两个人。

“没……没有。”

玛莎摇了摇头,“你们帮我找一个檀木盒子,和那边架子上的差不多,但是上面有一把玉锁。”

“不知道夫人,要那个盒子做什么呢?又或者,那个盒子,是不是我手上这个呢?”

书架被推开了,后面的立着一个巨大的转盘,转盘上挂着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斜着头看着他们。

他身上缠绕着一条又一条的锁链,深深勒进皮肤之中,又被新长出来的肉,一点点覆盖了下去,手脚上挂着的,倒是固定在了皮肤外面,把他束缚在转盘上面。

“放我下去,我就把这个给你。”

玛莎抬起手,挡住了安倱,“不靠近他,你能把那些锁链弄断吗?”

“为什么……”

安倱刚要开口问,玛莎却有些着急了。

“违约的人,在这会受到什么惩罚,你大概不知道吧?”

安倱甩出了几根银针,击断了男人手上的锁链。

男人挣扎着站了起来,右手转了三圈行了个礼,“非常感谢,我是陶依。”

安倱下意识的回礼,“不客气,安东尼。”

陶依对着他们微笑了一下,把盒子丢给了玛莎,然后转身,放倒了那个转盘。

“波顿城主?他怎么在这?”玛莎惊呼出声,“不是去城东了吗?”

陶依挣脱了身上的束缚,直接扑到了波顿的身上,狠狠的先咬断了他大腿上的肉,然后像饿了几天的狼狗一样,啃食着波顿的四肢。

在这个过程里,波顿身上,只剩下了神经性的反应,人还一直睡着。

如果他能就这样在梦中睡下去,也就算了,但是陶依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你也是来报仇的吗?城主府别的东西,我都不要,只要这间屋子和这个人,可以吗?”

玛莎这时候刚把那个盒子烧掉了,正疯狂的在城主府的各种文件上签字,这会听见了陶依的话,点了点头,“这里的所有文件还是我的,剩下的你随便拿。”

她飞速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转身走了出去。

陶依快活的像一只得到了骨头的小狗,围着已经变成了人彘的波顿城主,欢快的绕着圈。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娘还应该谢谢你呢

从书房离开之后,玛莎马不停蹄地,走回了波顿夫人的居所。

作为城主夫人,她的卧室,竟然只是西边拐角的一个小小的厢房。

而且这里虽然整洁,却几乎不像有人居住的有样子。

玛莎能看得出,安倱有千万个问题要问,作为合作方之一,她似乎有义务解决这些疑问。

但她稍微有点忙。

“小美,你把宋管家叫过来就回去休息吧。”

她忙着飞快的处理手上的文件,忙里偷闲的看了一眼小美。

喏了一声之后,小美就默默退下了。

“等一下,这个给你。”

顺手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子递过去,玛莎又一次埋头在了文件之中。

小美诚惶诚恐的接了过去,生怕那里面装着什么,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

但她打开之后,却只在里面,看到了廉价的伤药。

想起早上被拖在地上摩擦,留下的创伤,小美突然感动的有点想哭。

安倱静静的看着,一下子活了起来的小美,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到底想把那个女孩怎么样?”

“那个女孩?她不重要。”

玛莎飞速的在一堆的文件上面盖章,印泥不够了干脆就用自己的血。

“我要的是,整个有穷国,甚至附近一百零八个国家的,所有的孩子,能安安稳稳,光明正大的活着。”

玛莎盖好了最后一份文件,轻轻抬起头,甩了甩头发。

安倱清楚的看到,玛莎眼睛里,之前深藏着的那些火花,熊熊燃烧了起来。

似乎手中的文件,彻底把潜藏在她灵魂里的所有野心,都释放了出来。

“所以……你还是个革命家。既然你有这么远大的目标,把我留在这做什么?”

安倱对于玛莎的所作所为,实在没办法评价,只是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立下的契约,有些担心。

玛莎剥下了自己身上的人皮,也褪去了内里软甲,从柜子里,拿了一套绯红的襦裙,并不避讳的换好了,轻轻一撩头发,利落的甩头看向安倱。

“我以为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你至少能在我对上波顿的时候,可以做谈判的筹码,现在,你可以留到,我跟主城王宫里那个人,对上的时候了。”

玛莎翘起二郎腿坐在主位上,之前的各种表情,都一点点被抹去了。

她脸上那份一往无前的气势,在宋管家敲门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夫人……不对,你个表……你怎么在夫人的房间里?”

宋管家进门的时候,还是低眉顺眼的,看到坐在那的,是玛莎,整个人就变的尖酸了起来。

“我劝你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在说话。”

玛莎翘起一边的嘴角,冷冷看着宋管家,“城东的那座坟,闹鬼,波顿已经疯了。我姐姐被布冯家的欺负,已经死了。”

“二小姐眼睛不好,大少爷染了花柳,传出去都不好听,所以,他们把整个城主府,还有城主的位置,都交给了,你嘴里,最下贱的那个表子。”

“你胡说什么,城主之前明明说过,整座城主府,都是要留给我养老的!”

宋管家的面目,在听到波顿一家的现状之后,一下子变得极为可憎。

他趾高气昂的看着玛莎,抬脚冲上来,就要把她从主位上拉下去。

但很不幸的,地上还躺着刚吃了几个人的金。

“您老人家呢,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它最近脾气不好,我脾气更加不好。”

玛莎走到墙边的柜子,轻轻打开了,里面瞬间爬出了几条极为细小的蛇,似乎刚刚孵化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你可以靠口头契约,从我这,拿走所有东西?”

玛莎轻轻逗弄着里面最小的一只,血红色的赤链蛇,突然笑的很灿烂。

她拎着那条蛇,一点点走近了宋管家。

“真是不好意思呢,我那边,白纸黑字,写的十分清楚。”

宋管家身上缠着一条蟒蛇,面前这只小号的,看上去倒是可爱了不少。

玛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后面的蛇四散跑了出去。

“而且,现在,波顿已经死了。”

她捏住了宋管家的下巴,把那只赤链蛇,放了进去。

宋管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不断地挣扎着,却被金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很快,那条蛇,已经稳稳地穿过了他的肋骨,盘踞在了他心脏的位置上。

玛莎按着他的手,在一张纸上,留下了手印。

“现在,你的命是我的,还想活着,就按我说的去做,不想活了,也告诉我一声。”

金松开了宋管家,他瘫软在了地上,努力了几次都站不起来,干脆向外爬去。

“等一下。”

玛莎冷冷的看着他,“午夜之前,我要看到府上所有的下人,还有各产业的负责人,出现在前院。”

宋管家疯狂的点了点头,朝外爬去。

“我还没让你走吧?爬回来。”

玛莎看着狗一样爬到了自己面前的管家,轻轻抬起脚,把鞋跟戳进了他双腿之间。

一时间,红白的液体喷了一地,宋管家疯狂的嚎叫着,玛莎的脚,却并没有停下。

她低下头,看着宋管家的脸,“你说,我八岁生日的那个晚上,你的蛋糕下面,不是这条脏东西,你会有今天吗?”

宋管家涕泗横流,不断地挣扎着,玛莎见他已经习惯了,便收回了脚,又一次狠狠的跺了下去。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呢,把我培养成有客盈门的头牌,这样姐姐才有足够的药,爬上波顿的床,是吧?”

宋管家已经疼晕了过去,玛莎便收回了脚,从刚刚的柜子上面,拿出了一个墨绿色的**子,把里面的药水,泼在了他的身上。

一层血色的雾气蒸腾起来,宋管家整个人弹了起来,发出了他有生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次嚎叫,直接扯断了自己的声带。

“把地面舔干净就出去吧。”

宋管家的惨状,让安倱有些毛骨悚然,他想收回之前的话,玛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

“你不觉得,你伤害别人的方式,反倒让你变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人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半夜千万别出门

“我最讨厌的人?你觉得我讨厌什么人?有钱人吗?还是掌权的人?”

玛莎把脚上的鞋子甩飞了出去,翘着二郎腿看着安倱。

“不,我一点都不讨厌他们。如果这些造就不平等的东西,能帮我达成我想要的平等,我何乐而不为呢?”

安倱完全不能认同她的价值观,但在这个靠契约和交易维系的世界,一切又似乎是那么顺理成章。

“其实……遭受过伤害的人,会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反社会倾向,这种时候,我还是建议……”

“建议,你之前是干什么的?老娘需要你建议?”

到手的财富和权势,让玛莎几乎变了一个人。

她冷眼看着安倱,有点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弄了一个,什么样的怪胎回来做棋子。

“我之前,是一个心理医生。”

“哟,那咱还算半个同行呢,老娘专业养蛇,蛇毒玩的飞起,交流一下啊?”

玛莎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向安倱。

“不了,我不是治外伤的大夫。”

“内伤也行啊,我这蛇毒专治慢性病!”

玛莎岔开大腿,却被这个动作牵扯的有点疼了,她之前攒下的材料不够,对有些地方的防护几乎没有,她本以为按自己的经验,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吃亏的。

愤恨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维克多,玛莎恢复了之前的神情,“快来快来,姐姐这刚好有内伤,赶紧给老娘瞧瞧,不瞧爽了,我可不放你走!”

安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不是治疗身体上的伤害的啊。”

“怎么说呢,我研究的是情感和行为的关系,解决的问题,基本上是内外的各种因素,导致的脑功能障碍,或者精神紊乱错乱一类的……”

安倱努力的回忆着自己快要忘光了的专业书,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他的实践能力,远大于理论研究,这会突然要解释起来,就怎么说都说不明白了。

“我精神挺好的啊,就是有点不爽……这个你管吗?”

玛莎微微翘起了嘴角,有些狡诈的看着他。

“一般如果是压力过大造成的焦虑的话,短期还好,长期就有可能引起病变……”

提到他的老本行,安倱还是有些许的怀念的,可惜他自从上次柔然事件请了假,已经严重超期了。

“长期长期,自然是长期的,你看啊,我长期都找不到一个长得好,做事做的好,的得力的人了,能不是长期的吗。”

“我觉得这只是表象,一般遭受过严重创伤的人,都需要长久的心里疏导……”

安倱恢复了他多年不用的标准笑容,耐心的开导起来。

“不用不用,你来,姐姐教你啊,来,腿叉开,手给我,来,啊!”

安倱本来顾及玛莎的情绪,便顺着她,希望能有下一步的治疗。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整个人又一次红着脸跳了出去。

他转身朝外走去,玛莎的笑声还不停的从后面传了过来。

“喂,我还没治好呢!你这就走了?!”

安倱一生气走了出来,又不好回去,城主府里兵荒马乱的,一时愣住了。

“你要想出去走走也行,午夜之前必须回来。”

玛莎似乎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台阶,他绕过之前四道回廊,站在了人群熙攘的婼然街头。

自从把阳光又一次交易出去之后,安倱头顶的天气,就变得很正常了。

不透气的云朵,把热浪狠狠的逼在地面,密不透风,即使城主府各种花胡乱开着,还是能闻到空气里夹杂的腐烂味道。

这种味道,在临近的两条街道,还不明显,走过三条街,安倱到了一个近乎集市的地方,腐臭味就“嗡”的一下子,冲到了他的脸上,后面层层铺开的,还有血和漂白粉的味道。

平生第一次,安倱希望这个世界上,有“神”的存在。

他第一次希望,能把之前他嗤之以鼻的教义,传播出去。

这个集市上,交易的东西,也没有别的,无非是人。

长得稍好一点的男孩女孩,会被整个出售,长得糟糕一点的,干脆就像是某种动物一样,被切成条砍成块,成斤售卖。

安倱走近了一个看上去和善的女人,有些不忍的问道,“您好,这个男孩……”

“不买赶紧走人。”

女人上下打量着安倱,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接开始赶人了。

“不是,我……”

安倱有些窘迫,刚要解释,女人已经颇有些不耐烦了。

“你能不能别在这挡着我的生意?”

安倱没办法,他在身上摸索着,想把之前的半块巧克力找到。

但是那个没找到,他倒是摸到了一个小小的钱袋子。

安倱这才想起来,这套斗篷,还是之前玛莎换给他的,之前的东西,大概都被她卖了。

递了两个硬币过去,安倱赶在女人开骂之前,开口说道,“那个,我知道这个应该不够,我买您几个问题可以吧?”

女人勉强挤出了几个笑脸,“你闪开,到一边问。”

“诶诶,好的。”

安倱走到她旁边,蹲了下来,跟坐着的女人差不多高。

“您刚刚怎么知道我不是……”

“就你那个眼神,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来这的,就算是闲逛都有目的。”

女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敏捷的伸出手,把空中飞过的一只苍蝇,抓下来,放进了旁边的一个罐子。

“那这个孩子……”

“孩子是我生的,没有他我早嫁人了,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赶紧卖了我也省心。”

女人看着前面的孩子,就好像看着一件廉价的货品。

赶在安倱开口之前,她继续说道,“孩子他爹在路上碰见我,也没往小巷子拖,就在街上有了他。我没法装干净姑娘嫁人了,家里把我赶出来,好歹前几年我长得还行,能换点东西养活我俩,这不现在我也卖不出去了,正好,这孩子没长歪,还能卖个好价钱。”

安倱刚要说点什么,女人神色却突然变了,“完了完了,怎么都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真是晦气!又得养这个赔钱的一天。”

“我说外地来的,你赶紧走吧,有穷这地方邪性,半夜千万别出门!”

女人一阵风一样跑了,留下安倱一个人,看着突然洒满星星的天空,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随着刚才那个女人的离开,安倱突然发现,他的身侧,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之前像是发情期的动物一样,疯狂交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们离开的是如此仓促,甚至地上还留下了不少衣服,以及成条的血迹,混杂在其他粘液当中,好像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纠缠在一起的。

之前喊打喊杀的,拼命杀价的,稍有点良心易子而食的,都一阵风一样消散了。

只有空气里弥散着的腐臭味,混杂着粘稠的血液,被冰冷的空气,一点点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碴。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了起来,平地狂风乍起,云海翻涌着,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星光。

随着风过,似乎所有的空气,都一瞬间被带走了一样,安倱感觉自己像是溺水的人,挣扎着,却被缠绕着,一点点脱离地面。

那感觉,和每次死亡之后,被脱离人世,带到死境,简直一模一样。

安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抓住了附近的一根柱子。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似乎并不存在的空气,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用力挤了挤眼睛,确认并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附近的光线,似乎被剥夺了一样。

出门之前,玛莎特意提醒他,午夜之前,一定要会城主府的。

而刚刚那个女人,慌慌张张逃跑之前,也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在安倱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什么都怕,后来斯塔夫教会了他习惯死亡,于是他再也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东西了。

除了可能有些漫长的生命带来的,旷日无聊。

然而这一刻,那种源自未知的恐惧,几乎和周围的黑暗,一起吧他紧紧包裹了起来。

他努力在附近摸索,却什么都没有,还差点被绊倒在地上,裹上一身,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粘液。

时间和空间,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剥夺了,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陷入了真正的死亡,还是永久的困境。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静下来,“之前鼓敲了十一次,还远不到午夜,所以应该还有时间……”

“他们说午夜不能在外面……”

安倱努力跟自己说着话,但是一段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极为凄厉的嚎叫。

那声音绝对不是人类的喉咙,划破了漫长的寂静,差点吓得安倱肝胆俱裂。

“你最深刻的恐惧,其实来自恐惧本身。你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安倱现在无比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他颤颤巍巍朝外面看了过去,一切却都恢复了平静。

他一直颇为紧张的看着外面,但刚刚那声嚎叫,似乎只是一个恶作剧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松了一口气,安倱安倱旁边的柱子,想站起来。

但还没等动弹,他的手就飞快的收了回来。

伸手可及的,是嵌入灵魂的冰冷,而那柱子上面,似乎还带着一点点柔软。

远处突然有一点细微的绿光亮了起来,安借着那道光,看见了旁边的柱子。

明明只是一间肉铺的门柱而已,却冷得如此瘆人。

安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之前有的店主离开的太过仓促,架子上的尸体,还没有完全撤走。

然而这个时候,所有的架子上,却都空空如也。

“滴答,滴答。”

随着视觉一起恢复的,是安倱的听觉。

像是漏水,又好像是,有什么球状的东西,摔在了地上。

一只手轻轻拍打了他的肩膀,他下意识的朝另外一个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滴答声,咔嚓咔嚓的声音,也一点点传了出来。

安倱猛地回头,刚刚那根柱子,正在慢慢开裂。

上面柔软的触感,来自于包裹着柱子的一大块皮革,这个时候,已经剥落了下来。

安倱头上,有一阵冰凉黏腻的触感慢慢滑过,随后,“滴答”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水,低头定睛一看,地上有一颗柔软浑圆的眼球,正在慢慢跳跃。

他吓得跳了起来,身后却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不好意思,先生,你踩到我的手指了。”

安倱吓得汗毛乍起,飞快的跳到了一边。

刚刚,他脚下踩着的,那块柱子的碎片,蹦跶着,跟其他的碎块一起,拼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骷髅架子。

看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他不太熟练的操纵着自己的身体,弯下腰,捡起了自己的眼球,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的眼眶。

“滴答。”

那眼球摔在了地上,还弹跳了两下。

骷髅男孩反复尝试了几次,没能成功,他干脆放弃了那颗眼球,狠狠的一脚踩上去,一时间,汁水四溅。

努力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小骷髅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张皮革,还有刚刚折断的肋骨,穿了回去。

安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在此之前,他所见过的所有死灵,都保持着生前最幸福的一刻,连身有残疾的都几乎没有,,今天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

他按照之前的记忆,绕过了街角,想朝城主府走去。

“你也不想和我玩吗?”

刚刚拐了两个弯,骷髅空荡荡的眼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有了皮囊,小骷髅终于可以做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了,比如倒挂在房顶上,垂下脑袋。

只不过他的骨头连接的不是很好,哗啦啦掉落下来,戳破了他的脑门。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远处突然炸起的打更声,又一次激起了安倱一身的冷汗。

木柝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更的,踩着自己的节拍,缓缓穿过了这条街道。

安倱朝后靠去,背部抵住了墙。面前的小骷髅,却蹦跶着离开了。

他总算有了呼吸的机会,眼前却突然像下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砸下来一堆干瘪的白色球体。

无数眼球在地上打着转,终于把瞳孔对准了安倱。

安倱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青蛙卵的时候。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好久没见到活人了

强忍住多年没有过的,作呕的感觉,安倱纵身一跃,跳到了之前小骷髅挂着的屋顶上。

刚一落脚,年久失修的瓦片,就落了一地,差点把他摔了下去。

小骷髅悲伤的坐在地上,抱着那一堆眼球,唱起了歌。

那首儿歌实在是太过于著名,以至于听到“一个没有眼睛,一个没有脑袋”的时候,安倱还没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强忍住了一身的冷汗,蹑手蹑脚,顺着屋顶另外一端爬了下去。

也许是这附近的环境,实在诱导性太强,他重新回到地面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

没敢回头,他继续朝着记忆中,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可身后的笑声,愈来愈尖利,也越来越狰狞,到最后,简直无孔不入。

安倱快速跑了起来,一只手,却搭上了他的肩膀,“大爷,这是去哪啊?”

一股冰凉的气息,直接贴上了他的后颈,之前狂笑的那个,似乎就是他。

安倱僵硬的立在原地,身后那个却不满意了,他飘然来到安倱面前,“怎么,奴家长得,入不了大爷的脸吗?”

安倱这时候关注的,倒不是这个雌雄莫辨的家伙,让安倱诧异的是,这个时候,他居然分不出,这是一个灵体,还是一具僵尸。

似乎夜幕彻底降临之后,他分辨尸鬼的能力,就彻底消失了一样。

安倱彻底慌了,因为随着那能力消失的,还有他连通死境的能力。

——这意味着,如果此刻,他受了致命的伤,也一定会死。

一拳狠狠砸了过去,安倱终于能确定,身后那是一只,几乎有了实体的怨灵。

不敢再走小路,他干脆从大路上往城主府走去。

远处打更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他的身边,又轻飘飘的离开了。

只有木柝的相互撞击的余韵,却没有一点脚步落地的响动。

随着那打更者的离开,整条街上的灯火,也一点点亮了起来。

然而这微弱的荧光,和惨淡的绿色,只能把安倱的崩溃,再一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你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一个虚弱的声音,冷冷的从安倱身侧传了过来,然后就慢悠悠的,来到了安倱面前。

安倱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茫然的,继续在周围绕着圈子,看上去,倒是比面前这个个饿死鬼,要更加迷茫。

见他似乎是自己人,那饿死鬼,便坐在了路边,慢慢掏出了自己的肠子,放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安倱一点点远离了那吃的正香的女鬼,慢慢转身,想在婼然城里,找到一条没有鬼怪的路。

但他刚刚抬起脚,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玛莎的声音。

“安倱,怎么在这啊?不是告诉你了吗?来来来,我们回去。”

安倱那没有答应,也没有说话,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压抑着自己快要狂飙的心跳,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死人。

冰冷的指甲,轻轻搭在了安倱的动脉上,她似乎在试探着什么,一点点朝下移动。

那种透骨的寒冷,让安倱差点打了个哆嗦,但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

那女鬼似乎有些无聊了,便扔下了安倱,唱着有客盈门标准的相思曲,一点点远去了。

她也没走多远,一个魁梧的男子,就把她撕成了两半,塞进了肚子。

但随后,那个男子,就被另外一个身量颇小的,从中裂成了两半。

安倱没时间关心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这才折腾了几圈,他就已经分不清四周的方向了。

印象中,他没走多远,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婼然城郊的一片森林当中。

脚下只有一条主路,还铺着婼然城中,一模一样的青石板。

远方的灯火已经看不清了,他身边,却突然飘起了一块,有些老旧的茶幡,暗黄的颜色,飘在幽绿的背景中,上面血色的“茶”字,看上去分外瘆人。

“好久,没见到晚上出没的活人了。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茶啊?”

一个年迈的声音,从茶幡旁的桌子上,慢慢传了出来。

“不了,我没带钱,还着急回去呢。”

安倱努力保持着神志,却有些站不稳了。

“没关系,我这不要钱的,再说,大半夜的,有个茶摊,总比在街上瞎晃好吧?”

“别说婼然,就是整个有穷,整片鬼肆,晚上没有地方呆的人,第二天,就很难醒过来了。”

老婆婆慢慢站了起来,虽然动作迟缓,却颇为稳当,她简单擦了擦桌椅,给安倱摆上了一壶茶。

左右也没地方去,安倱颇为警惕的坐了下来。

“您是……”

“规矩一般是,喝我一杯茶,我答你一个问题。”

老婆婆慢慢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安倱面前,那双手实在苍老的过分,安倱都快要不忍拒绝了。

“不过啊,你第一次来,规矩以后慢慢讲。在这的,都叫我茶婆。”

茶婆颇为慈爱的笑了起来,“没什么想问的?我怎么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至少想找什么人呢。”

安倱微微睁大了双眼,“您怎么知道呢?”

茶婆没有说话,只是一伸手,指着桌上那杯茶。

安倱心一横,端起来灌了下去,不过喝下去之后,他就更加疑惑了,那茶水,几乎就是空气一样,你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没有任何温度或者气味。

“好了,因为有过路的告诉我,有人也在找你。”

一定是邦妮他们!安倱差点直接跳起来,他有些焦急的问道,“那他们在哪?”

茶婆指了指桌上的空杯子,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续上了水。

安倱这回倒是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他静静的等着对面的茶婆,茶婆却只是看着茶壶,过了很久,才慢慢开口。

“这个嘛,我不知道。”

“这也算答案?!”安倱几乎想拍桌子了。

“一个在我这,只能问三个问题,你已经用掉两个了,不想想其他的问题吗?”

这回茶婆倒是爽快,直接反问了回来。

安倱刚要开口,却突然反应了过来。

茶婆说的,是“一个”,一个人,还是一个鬼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可叫我好找啊

安倱端起了最后一杯茶,慢慢喝了下去。

“我想知道,你我和鬼肆之间的关系。”

茶婆收了杯子,笑的十分爽朗。

“你很聪明啊,难道就没想过,我也用一个不知道来回答吗?”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故事里说,有一个国家,里面每个人都是商人,所以他们从不真话。”安倱终于平静了下来,歪靠在椅背上,慢慢的说着。“但是,这里的真话,是可以出售的。”

茶婆似乎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所以呢,为什么?”

“你的商品,不能是不存在的东西,否则你就不是一个商人了啊。”

安倱笑的像是一只小狐狸,“所以我知道,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也没去过。”

“哦哟哟,你看看嘛,我就说小店多少年不开张,一开就要亏本呢。”

茶婆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好像十分心痛的样子。

“那么,我这次,就把亏本的买卖做咯。”

她不再看着安倱,而是转头看向了外面,“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因果啊。”

“你只看着结果,却没想过,为什么你看到的,不能是原因呢?你提到那个国家里的商人们,他们的每一场交易,难道不是在创造因果吗?”

对于茶婆的绕口令,安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是我问的是……”

“你该走了。”

茶婆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安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轮昏沉的太阳,正一点点,从地平面下面,挤上了云霄。

安倱还想说话,整个人却直接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茶婆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

“代我想你老师问好。”

“什么?!”

安倱猛地窜了起来,却只看到了哭的花容失色的玛莎。

“什么什么?!你给老娘说清楚,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回来,你到哪去了?急死我了你知道吗?”

安倱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当中,被玛莎这么劈头盖脸问了一顿,整个人有些发蒙。

“这都哪跟哪啊?”

“我不是跟你说了,半夜之前必须回来,你听什么了你,你跟老娘说,昨天晚上去哪了?”

“不是你稍微等一下,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安倱听这着玛莎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现场抓包男人出门鬼混。

他四处打量着,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婼然城内。

“先告诉我,这是哪?”

玛莎把眼睛里的担心,都装作笑话和调侃给扔了出去,看不看的出来,就不归她管了。

她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城东的小山,这一片向来没什么人住,除了那边的山头上,还有一座不知道哪个将军的墓,就什么也没有了。”

“也不知道你昨天怎么走到这来的。”

安倱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他再三确定,这附近并没有一间茶棚,甚至以玛莎对婼然城的了解,她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婆婆。

“所以你们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安倱强忍着自己的反胃,不屈不挠的继续搜索着。

“每一个半夜出门的人,都没回来过,但是只要在自家的院子范围内,怎么看出去,都是一派正常。”

“晚上事多的,胆子大的,都试着弄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天,有一个偷偷观察的,死在了自家院子的门口,从此之后,我们晚上,都是直接睡到天亮的。”

某种程度上,茶婆算是救了自己吗?安倱这么想着,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对了,市场上最大的那家肉铺,他们家的柱子是用什么做的?还有,昨天打更的人是谁?”

“骨头啊,他们技术很好,能把骨头和肉完全剔开,但是骨头买回去也没有用,干脆就磨碎了,做成了柱子。”玛莎提到那家肉铺的时候,神色突然暗淡了下去。

“至于打更的?整个有穷国的时间,都靠着婼然城的大钟控制,我们从来不需要打更人。”

默默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安倱不再说话了。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还能晚上出门吗?”

他的问题解决了,玛莎却还有一堆的疑问。“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找到你?”

“婼然城都是你的了,晚上还要做生意,这么勤奋的?”

安倱昨天被吓得不轻,这会还没缓过来,也不知怎的,他突然感觉身上,又一万吨的恶意需要释放,附近除了玛莎,就只有一条,有些萎靡的蟒蛇了。

然而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想打死自己。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没关系啊,老娘就是贱呗,衣服脱下去了,这辈子都穿不上。”

玛莎飞快的朝前走去,安倱伸手想拉住她,却被她灵巧的躲开了。

跳到旁边的草丛里,玛莎狠狠地跺了跺地,似乎不解气一样,愤恨的朝着草丛深处走去。

金自然是跟着她的,但是刚走进草丛,金却突然绷住了身体,它似乎很努力的,想要移动自己的身体,却还是无能无力。

玛莎听到了金的哀嚎,转过头来,却只看见金一点点,变成了一块石头。

“啊!”

她尖叫着跳了起来,大腿上,却已经被咬出了一个血口。

“可叫我好找呢,我的新任城主大人。”

玛莎刚被安倱拉回主路上,草丛里,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您真是好雅兴啊,大老远来遛弯?”

陶依的头,从草丛下面,伸了出来,还在草丛当中,转了个圈,似乎极为自由的在游泳一样。

玛莎看到是他,立刻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你不是……”

“死了吗?对吧?”

陶依转着圈,似笑非笑的看着玛莎,他的身体,一点点从草丛下面,钻了出来。

玛莎惊呼出声,赶忙低头,却发现,自己腿上的伤口,已经一点点开始溃烂了。

“这不可能!”

玛莎抬手,把之前那些墨绿的液体倒在了腿上,那些肉,掉的却越来越快了。

安倱飞速在她腿上戳了一堆银针,那溃散的速度,才一点点减缓。

第二百二十八章 打蛇要打七寸啊

“没用的,最终,我们会变成一样的存在呢,开心吗?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整天……哈哈哈哈哈!”

陶依一阵怪笑,安倱汗毛都要起来了。

不过最让他惊悚的,还是陶依的身体。

之前被挂在转盘上的时候,陶依还是一个完整的人类,除了身上长满了锁链,其他都很正常的。

但是如今,陶依扭动着他柔软的腰肢,下身,却是一条完整的蟒蛇。

字面上意思,一条粗大的蟒蛇,尾巴根植在陶依的脊椎下,头向前伸展,控制着陶依的移动方向。

就好像,陶依被镶嵌在了一条蛇的尾巴上一样。

更形象一点,这是一条双头蛇,其中一端是蛇,另外一头,是陶依。

他们靠着中央的脊椎,完整的连接在了一起。

这条双头蛇的身上,还长着无数的小蛇,用各种诡异的角度,在他们的身体中央,钻进钻出。

安倱看着这个样子的陶依,突然感觉有些眼熟,却记不起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二师伯的研究……到过这种程度吗?”

对于这样一种存在,玛莎是极度的震惊,安倱的第一反应,却还是他阴魂不散的二师伯。

“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

“大概是,我真的很想活着吧。”

陶依换了个姿势,把蛇头转向后面,自己伏在地上,扭动着,来到了玛莎的面前。

“就像你,即使宋管家给你吃了那么难吃的蛋糕,金还是不认你为主。”

“但是那个精彩的晚上,我可都看着呢。”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被吃掉了。”

陶依挺起了上身,把脸贴近玛莎,“真是,太棒了啊。”

“你胡说些什么?”

玛莎甩开手,撑着疼的难以忍受的腿,转身就要走。

“哟哟哟,害羞什么呢,当年的见证者,两个在地牢里挂着,一个被你阉了,没死的就还有一个我,”陶依轻轻挑起了玛莎的下巴,“而我们,马上就要结成一个无比完整的整体了,你的秘密,都是我的秘密啊。”

玛莎轻轻扶住了陶依的脖子,“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她的手,灵巧的穿过了陶依的肋骨,拿出了里面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

“我说,你是养蛇的人,怎么不知道,打蛇,要打七寸呢?”

地上的蛇头转过来,褪掉一层皮,变成了陶依的样子。

而之前那个陶依的头,慢慢炸裂开来,钻出了一个蛇头,还连带着无数的小蛇。

玛莎低下头,自己手里拿着的,却不是预料中的,陶依的心脏,而是一颗浑圆的蛇卵。

这么一会的功夫,那颗卵已经炸裂开来,里面无数的小蛇,顺着玛莎的身体,就钻了进去。

“啊哈哈哈哈哈!”

陶依发出了近乎花腔的笑声,拍着手,只可惜自己不能跳动。

“这边的这个小哥哥,是我们城主大人的新宠呢?”

陶依在安倱身边绕了一个圈,却并不缠住安倱,只是留了一地的粘液,然后转了回去。

“还是,新的金主呢?”

玛莎顾不上自己的手腕,抬手抄起冰锥,顺着陶依的天灵盖,就戳了下去。

陶依的头颅,似乎十分脆弱,这么一戳,就整个爆裂开来了。

脑浆喷了一地,却又变成了新的蛇群。

两只手从陶依的胸膛里伸了出来,他撕开了自己最外面一层的皮囊,看都不看那颗被戳爆了的头,继续在安倱身边绕着圈。

“你看看这个女人,想当初啊……”

玛莎不待陶依继续说下去,欺身上前,冰锥疯狂的戳着陶依的蛇尾。

但陶依似乎并不感到疼痛,甚至发出了愉悦的叫声。

“对,就是这样,再用力一点!”

“等一下,他身上没有心脏,你不用费事了。”

安倱来到婼然这么久,却还是没能接受,这里的人们,如同野兽一样的繁殖习惯,和漫长的春季。

“呀,被发现了呢。溜了溜了!”

陶依狠狠的从玛莎身上,又咬下了一块肉,然后飞速的离开了现场。

安倱努力的想帮玛莎止血,但他身上的针,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而且这样严重的伤,还带着剧毒,止血是远不够的。

他在附近翻找了一通,终于找到了些,和遥远的记忆中超不多的草药,嚼碎了,敷在玛莎的身上。

好在玛莎带了一个小包,里面各式医疗用具,倒是相对齐全的。

安倱努力回忆着之前的训练,但是那记忆简直太过遥远,他几乎是半个蒙古大夫了。

“我父亲是波顿家的捕蛇人,母亲是训蛇的,也是城主他爹的……”

轻轻抬起头,安倱湖水一样的双眼中,却只剩了没有任何情绪的纯粹。

“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的,我不戴有色眼镜看人的……之前是我不对。”

“哼。”

玛莎并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上一任城主是个疯子,他喜欢各种动物,尤其是蛇,所以我们在府里的日子,还算顺遂。至少比外面做成炖肉的,强上太多了。”

“宋管家一直对我们不冷不热的,直到他把那条蛇放在蛋糕里,逼着我吃下去之前,我都以为他没注意过我。”

安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他不知道这个病态的婼然城,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是,至少从这一个人开始,能有所改变的话,是不是,整体的病情,会减轻一些呢?

“他是第一个,但至少我还被他当个人。”

“母亲很喜欢姐姐,我却要在她前后交困的时候,去驯服蛇群。很快的,他们发现了我身体的变化。”

“老城主很生气,他觉得我已经是个赔钱货了,决定干脆公开拍卖之后,送到有客盈门。”

“那场拍卖结束之后,老城主的位置就传了下去,姐姐做了新任的城主夫人,我成为了有客盈门的头牌,还有她的钱包和药罐子。”

正常的程序,安倱这个时候,一定要叫她说出,中间被省略的部分,好彻底解决玛莎的问题。

但是这是一个逻辑混乱,秩序全无的世界,再加上之前邦妮和林语的前车之鉴,安倱还是觉得,应该慢慢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觉得这次发了

相对而言,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玛莎自己说起来,一边百转千回的难受着,一边啼笑皆非的感慨着。

但她身上的伤,却在不断的恶化。

“这究竟是什么毒?我对毒理研究不深,你有没有大致的方向?”

安倱努力的帮玛莎解着毒,奈何术业有专攻,解毒这件事情,不光他,斯塔夫自己都不是很在行。

“没事,我应该死不了,等金醒过来,我也就好了。”

玛莎倒是不在意,任凭自己身上的毒,一点点蔓延扩散,连双腿,都慢慢被腐蚀掉了。

“陶依他天赋异禀,是波顿最喜欢的玩具,但是他全身都带毒,种类也有不少。”

“这样的人……”

安倱皱起了眉头,跟玛莎一起坐在了地上。

“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是吗?他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不关着绑着,他就一天都不能消停。”

玛莎看着安倱越皱越紧的眉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就说吧,你之前的日子,过得一定很好。陶依喜欢做波顿的玩具,但是他不喜欢波顿还有别的玩具,大概之前矛盾爆发了,波顿就完全属于他了。”

安倱摇摇头,“我已经大概理解你们生活的机制了,从你们的角度来讲,人活的多极端都很正常。”

“但我从前,从来没接触过这样极端的案例……而且,这样一个国家,怎么可能长久的维持下去?”

玛莎轻轻摇头,颇有些无奈,她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石雕蟒蛇,不断发出了震动的声音。

它身上的石质外壳一点点剥落,连带着里面的血肉都片片掉落下去。

隐藏在金的鳞片下的各种寄生虫,有的不断继续啃食着他的血肉,朝着内里钻去,有的离开了金,四散开来。

玛莎轻轻挥动手腕,那些虫子就都安静了下来。

她拿出了一个小**子,把所有的寄生虫,都装了进去。

“这些虫子……居然听你的话?”

“你以为捕蛇人就只靠这些蛇活着吗?这些虫子,都是我寄养在金身体里的,长成之后,都是绝好的药材。不光他们,甚至我的命,都跟金连在一起。”

那边的金,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能长到这么巨大的提醒,它已经对蜕皮的痛苦,习以为常了。

玛莎招呼着金过来,把自己卷进了草地当中。

于是安倱又一次听到了,第一次他遇到玛莎的时候,那段激昂的交响乐。

他越发觉得,自己对于这种声音,无比的熟悉,然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了。

金的新生成的鳞片,尚还不是十分的坚硬,却已经把地面的草,割的七零八落。

玛莎整个人都被金吞在了肚子里,而金慢慢的,把自己的尾巴,顺着它大张的嘴巴,送了进去。

看着这个不断扭动的蛇环,安倱终于想起了,在柔然城内,那些会动的壁画。

虽然在那里,蛇的地位明显比此地要高上不少,但它们和人类共生甚至**的个性,却是如此的相同。

这其中,是不是有某种联系呢?

安倱的思考,被不断震动的地面所打断了。

金的体型,每一次蜕皮,都会变得更加巨大,这一次受到外力的催化,又比之前,抽长了不少,盘曲起来,已经像一座小山一样了。

随着它不断地翻滚着,主路旁的那块地面,开始慢慢塌陷下沉,弄出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在安倱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就连他所站的主路,都已经裂开了无数条缝隙。

安倱努力纵身跃起,金却在这个时候,抽出了自己的尾巴。

它一下子从环形变回了长条,尾巴像鞭子一样抽了下来,狠狠的把安倱拍在了地上。

但此刻的地面,已经塌陷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坑,一人一蛇,就这么摔了下去。

安倱后脑磕在了一块石头上,当即昏了过去,金扭动了几下,摔得没有那么惨,却也颇有些萎靡。

它蜷缩在一旁,吐出了一个白色的卵,也晕了过去。

过了很久,安倱才从昏迷当中苏醒过来。

他昏昏沉沉的,只能看见一片漆黑,触感和经验告诉他,自己之前并没有死掉,那这里也显然不是死境。

摸着后脑的伤口,安倱突然有些心悸,之前被百鬼缠身的时候,他就发现,死境已经打不开了。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是外界的原因,而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死境是真的对他关闭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寿命,即使保养得当,也不过和斯塔夫他们相近,虽然比寻常人多上不少,压缩起来,也不过平凡的一生。

如果是其他人,这会可能会无比懊恼,但对于安倱,他反倒有了几分庆幸。

从这一刻开始,他也会受伤,会死亡,会需要珍视自己的生命了。

“但是……方良和龙三他们,还在死境里……”

“谁跟谁在哪?”

他的背后传来了玛莎慵懒的声音,还带着几分起床气,“我的天,这哪啊?这么黑?”

她缓缓撕开金吐出的蛇卵,从里面爬了出来。

安倱本来颇有些疑惑的转过了头,这会看见玛莎,又飞速的转了过去。

他把身上披着的斗篷丢了过去,这才转过身来。

“之前金把地面弄塌了,你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我们看看能不能爬出去。”

玛莎从蛇卵里拿出了一个绿油油的小珠子,不算太亮的微光传了出来,让他们看清了自己身旁的环境。

头顶上他们掉下来的洞,已经被石块堵满了,想从上面回去,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安倱有些失望的打量着四周,眼睛却一点点亮了起来。

玛莎抬脚踢开了一块石头,“老娘就没这么憋屈过,你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我干了什么好事?一会你就知道了!”

安琥拿起那颗幽绿的珠子,在附近转了一圈,然后慢慢停在了金盘曲着的位置。

“我觉得这次发了!”

安倱搓搓手,轻轻敲动着金身后的石壁。

——居然是空的!

第二百三十章 他说尸体都知道

“我觉得……可能有病的人应该是你。”

玛莎左右看看,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

安倱倒是不以为然,抓着玛莎的手,放在了金的头顶,“感觉到了吗?”

玛莎飞速的抽回了手,捂着脸,“讨厌啦,让人家感受什么嘛,真是到了没人的地方就看到了你的本性。”

安倱掩面而泣,“大姐,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人,是你好吗?”

他轻轻搬开了地上的金,“没感觉到这有风吗?”

玛莎仔细感觉了一下,确实有点微弱的气流,但是不仔细感受,几乎感受不到。

“那个……这么小的气流,你怎么感受到的?”

玛莎把金收了回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不断敲墙的安倱。

“蛇喜阴喜凉,这里这么闷,它能在这睡着,这里基本上阴气会很重。”

这块石壁乍看上去,就是自然形成的石壁,但仔细检查就可以发现,它有些过于平整了。

安倱颇为欣喜的,终于找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头。

他前后按压,却没什么反应,左右转动之后,整个地面都开始震动了起来。

一阵轰鸣之后,在玛莎惊叹的脸前面,就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门扉。

那些细小的气流,一下子汇聚成了一股狂风,扑面而来。

那风划过周围的石壁,发出呜呜的声音,传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安倱颇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怎么样?”

玛莎白了他一眼,“什么怎么样?又没找到路出去,老娘现在就像赶紧回去睡觉!”

“那你可能要等一阵子了。之前那个维克多不是说,波顿到城东的一座墓了吗?我估计,就是这里了。”

玛莎神色突然严峻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自己路痴吗?你怎么知道这是城东?”

安倱有些无奈,他指了指地上跟他们一起掉下来的牌子,“我认字好吗。城东,这么大两个字。”

翻了个白眼,安倱颇为兴奋的钻了进去。

他上蹿下跳的,石壁后面的这个小房间,全都翻找了一遍。

但除了正中央的那道门,他什么都没有找到,突然有些小沮丧了。

“不是我说,你这找什么呢?”

玛莎有些奇怪的跟着他上下打量,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咱现在不是找条路出去才是正事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医生只是一个副业?”

安倱的眼睛里,突然闪着无比兴奋的光,玛莎下意识的裹紧了衣服,让自己看上去想一块木板。

“我对你没兴趣,不用藏。”

安倱搓着手跳了起来,“我真正的主业,是一个,伟大的,摸金校尉!”

“啥啥啥?你是啥?”

玛莎慢慢朝后退去,越发觉的此人有病。

“盗墓贼啊!真是的,你不想知道,波顿为什么没出现在这个地方,反而被陶依咬死在了家里吗?”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波顿明明在书房快死了,维克多却告诉你他在城东吗?”

玛莎摇摇头,“不想啊,他们反正都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我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打到京都去,然后彻底告老。”

安倱眼睛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他做西子捧心状,一脸忧伤的看着那道门,“你应该说,特别想知道的,这样,我就可以告诉你,尸体会说话,他能告诉你一切了。”

安倱的长相,做出这种委屈巴巴的表情,足以让一切女性生物丢盔弃甲,于是玛莎颇为配合的问道,“那我想知道,可以了吧?刚刚那句话,也是一个……伟大的盗墓贼说的?”

“不是,他应该是个法医。”

安倱放弃了在附近找到墓志的打算,轻轻推开了那扇门扉。

玛莎反正除了跟着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干脆跟了上去。

但是就在踏进门后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坑了。

因为安倱踏上墓道的一瞬间,整个人的狂喜就掩藏不住了。

他像个第一次春游的孩子,蹦跳着,似乎从打量着,又要克制住自已,别损坏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甚至颇为可惜自己手机已经没电了,要不这些壁画一会消散了,可怎么办啊。

但是安倱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因为那些壁画,都是用各种有色晶体拼凑而成的,除了被他撞下来,几乎不会发生褪色这种情况。

玛莎对于安倱的兴奋实在有些不解,但是更让她不解的是,安倱对于一座墓葬的好奇程度,显然比对她还要高上不少。

而安倱的兴奋,在穿过了不知所云的壁画之后,简直达到了顶峰。

走过了前面那道类似门廊的墓道,他们算是真正踩在了这座大墓的神道之上。

这座墓不算是典型的唐制,两边的墓龛并不多,上面也没有供奉什么神明,反倒像是打出来做柜子用的。

没有唐墓中常见的浮雕,这里的墓墙上,多半只有简单的砖块。

有些砖块上,有简单的装饰的,但砖雕的数量也不是很多。

之前听到安倱说,“这次发了。”玛莎还以为,这里面会是黄金遍地,玛瑙成堆的盛况,此刻一见,颇有些被骗了的感觉。

“我的天啊,你究竟对发了有什么误解?老娘也是够了。”

安倱继续星星眼看着那些为数不多的砖雕,“你懂什么,这些砖墓不能太豪华,越豪华越晚,只有西汉初的那些墓葬,才没什么东西。”

“但是这些墓葬,一旦找到什么,那都是价值连城的!”

“再早点的墓,里面都是青铜器,有点什么也都烂透了,再晚点的,就算东西再好,也都不够老,除非你能找到冰窑或者元青花。”

玛莎都写着哇你好棒,但是内心跑过了一万头草尼玛。

“不是,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安倱还在继续深入,完全没有理会玛莎的问题,他已经几乎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了。

以至于,他始终都没有思考一个问题,在亚特兰蒂斯,又怎么会出现一座汉墓呢?

玛莎一不留神,安倱就已经跑远了,她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这次的收获还可以

安倱和玛莎一点点,朝着这座突然出现的大墓,不断前行着。

对于安倱而言,这是他实际意义上,第一次自己下斗,没有来自盛爻的任何支持,这让他无比兴奋。

玛莎确实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能让波顿在这里送了命,与此同时的,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甬道当中,唯一有风传来的地方,就在前面,也就是说,玛莎现在唯一的出路,只有跟着安倱那不断的前行了。

或许是跟盛爻他们在一块待得久了,安倱也慢慢沾染了老头子他们俩的通病。

——入墓必出事。

就在他们掉到坑里之后不久,陶依就回到了,之前立着“城东”的牌子的,那条小路上。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玛莎二人,并没有出现在那里。

迎接他的,只有一堆乱石。

陶依颇为气恼的,乱砸了两块石头,权当发泄,也就转身离开了。

“那个女人……不可能,她不可能不受我的毒所控制的!难道……是毒还不够强?”

他正自言自语的说着话,路边突然走过了一个商队。

为首的那个,远远就只看见了陶依**的上身,和颇为引人注目的面庞。

他邪笑着,走到了陶依近前,“怎么呢,小哥哥,这是在这干什么呢?一个人穿成这样,到这种地方来,可是不安全哟!”

商队头目,说着话,就靠近了陶依。

陶依转过头,并没有任何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于是在看到另外一个蛇头的时候,商队的头目,直接昏了过去。

“毒性不够……毒性不够,怎么办呢?”

陶依低下头仔细思考,面前死人一样的商队头目,却突然让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了!”

他低下头,咬断了那人的喉咙,然后把尸体喂给大蛇吃了。

这头目相比平日里,在队伍当中也算是积威甚重了,他过来的时候,商队中的其他人,却并没有任何想要走过来的意思。

陶依远远看着他们的队伍,一点点拖着有些沉重的尾巴,走了过去。

不到半天的功夫,他吃的有点撑了。

这巨大的商队,是运送香料的,车上并没有什么吃的,现钱也没多少。

他干脆一把火全都烧了,然后拖着长长了一倍的身躯,转身走回了婼然城。

这个时候的陶依,与其说是一条半人蛇,不如说是一条巨大的蜗牛。

就在他的尾巴缓缓扫过之后,地面上,慢慢留下了一道漆黑的痕迹。

但是比蜗牛更加恐怖的是,他留下的粘液,不光具有强烈的腐蚀性,甚至还在不断的扩散。

就像是,一场巨大的瘟疫。

“果然,这些蛇的毒性,体型,还有能力,都是靠着吃人不断变强的。”

慢慢消化了那只商队之后,陶依完成了他变成人蛇之后的第一次蜕皮。

这是一个颇为痛苦的过程的,但是和之前玛莎派过来的,那些想要吃掉他的蛇制造的痛苦相比,都不算什么了。

获得了新生的陶依,简单清洗了自己的身体,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喂!那边的,你过来,见过画像上这个人吗?”

他正在婼然城外游荡,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身后一个官兵模样的人,就叫住了他。

慢慢扭动着腰肢,陶依走了过去。

当然,这个时候的他,可没有什么回答问题的想法,他只是默默的想捉弄一下,那个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大兵。

理想状态下,这个大兵,在见到他的时候,一定会吓得吱哇乱叫,然后摔倒在地上,然后不断的朝后退去,最终被他吃掉。

想想都美味呢,陶依发出了兴奋的笑声,把腰挺得更高了,有意的露出了下半身那条巨大的蟒蛇。

然而大兵就好像没看见,或者说,习以为常了一样,并不在意搔首弄姿的陶依。

他反倒抬手把那张画报拍到了陶依的脸上,“问你呢,见没见过这个人,大白天的买什么骚?”

“没见过,倒是你,以前见过我吗?不害怕?”

陶依现在对这个大兵的好奇,更加严重了。

“少见多怪,国师那你这样的东西,多了去了。”

大兵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离开。

陶依本来还想问一下,到底像他一样的存在,还有多少,但是那大兵,突然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整个人一下子断了气。

“哎呀,不对呀,我没下那么大剂量的药,不应该死的啊。”

不远处的树林后面,缓缓走出一个,衣着颇为精致的男人。

他摆弄着手里的药**子,左右打量着。

“是你?”

“是你?”

当陶依和他看到对方的时候,都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这是多少年没看见你了,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对面的男人笑着就要走上来,陶依却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危险的气息。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腰身,转头就想走。

“肖恩?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别想把我带回去!”

对面一点点逼近的男人,倒是十分缅怀的样子,并不打算放走陶依。

“好久好久了啊,没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不如你也跟他们一样,叫我魏魈,或者说,国师?”

陶依一边夺路而逃,一边敷衍着,“好的好的,国师魏魈大人,给您请安了,我等升斗小民,还是退下的好,您请便。”

魏魈一边说着话,一边突然出现在了陶依的面前,“升斗小民吗?我可不觉得呢。”

他轻轻按住陶依的肩膀,割开了上边不断挣扎的颈动脉。

“毕竟你可是当年,师傅最伟大的杰作呢,而且,这么久不见,你似乎,比以前更加完备了呢。”

陶依整个人都被控制在魏魈的手上,血液正一点点流失,意识也是。

但他已经被链子困住太久了,即使人是自由的,心却不是。

很快的,他就不想离开魏魈了。

酒足饭饱之后,魏魈带着他新收获的猎物,转身返回了京都。

“本来听说有人看到安倱在这附近,不过有这么一个新的猎物,也还不错。”

第二百三十二章 信老娘者得永生

但就在沾沾自喜的魏魈,渐渐走出了婼然城的范围之后,一场他始料未及的浩劫,就这样慢慢波及开来了。

这是一场,从未出现在亚特兰蒂斯的瘟疫。

但即使在那之后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意识到,这场瘟疫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在此之前的亚特兰蒂斯,实际上并不存在真正的死亡。

所以玛莎在复仇的时候,才能毫不费力,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抬手弄死那么多的人。

亚特兰蒂斯,本身身处各种循环之中,因果往复,永不得挣扎。

交易和谎言,是构成这座诡异的城的,两大基本元素。

人们不断在其中挣扎,努力求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遭横祸。

稍有资产的家庭,一般会好过一无所有的,那些易子而食的,多半是后者。

但是对于前者,满足**和抚养孩子,争夺财产和用孩子换取更多的财产,几乎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也只有波顿这样,一方豪绅之家,才能容纳下更多的蝇营狗苟。

阶级似乎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名词,在固定下来之前,就会全线崩塌。

在这样一个社会的当中,没有人会觉得,王权或者法律,有什么样的作用。

直到一个细化晒太阳的流浪汉,从路边,用自己的阳光,买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虽然从此以后,他即使住在最华丽的宫殿当中,头上也不会有一丝阳光,但是他确实享受这种,拥有一切,却还没有人敢于和你争夺的状态当中。

或许是婼然城,离京都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

这里还没能体会到,当法律,秩序和铁腕证券,几乎是以空降的方式,来到这个国度之后,其他城市发生的变化。

毕竟安倱出现在婼然的消息,用了好几天,才从他碰到的那个,卖孩子的女人那,传到京都。

同样的,即使是魏魈,也用了更久的时间,才从京都,赶到婼然。

在安倱的意识当中,他只是出去了一个晚上,醒过来之后,玛莎就刚好找到了他,然后两个人不小心,掉到了那个大坑当中。

又是不小心的,金躺在了一个有风的地方,安倱还给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合理的解释。

于是,从安倱的昏迷,一直到他们钻进那个汉墓,似乎一切看上去,都是巧合,脚上安倱自己的不听话导致的。

就在已经被完全封死的城主府的地下室里,被抽出了脊椎,靠着各种罐子维持生命的,惨白的女孩,静静在充满培养液的大缸子里,张开了自己的双眼。

对面墙上,静静挂着几具黑熊的标本,其中混着一个维克多。

女孩的眼睛一张卡,他已经死去的身体,就一下子,恢复了活力。

他轻轻掰断了,挂在自己脊椎上的钩子,颤颤巍巍,走了出去。

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提线木偶,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僵硬。

他很快杀死了门口的守卫,拿到了培养箱的钥匙。

在这整个过程当中,之前口口声声要保护他的人,就一直死死的盯着他。

直到维克多抽出自己的脊椎,放进了女孩空荡荡的后背。

“我看到了崛起。”

她放弃了控制着维克多的尸体,大步走出了这个监牢。

在离开之前,似乎是良心发现了,她转过头,看着维克多没了脊椎的身体。

“我也看到了,你的复生,还有我们的未来。”

“静静睡吧,醒过来的时候,世界,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在离开城主府之前,她还是被找到了。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了啦,奴家会被骂呢,不要酱紫,好不好嘛。”

她抬手,拧断了宋管家的脖子,终于恢复了自己耳朵的清净。

宋管家山路十八弯的腔调,和他身上的脂粉味一样,颇为瞩目。

于是一直在叽叽喳喳的他,就这么死了,院子里拿着各种武器,正在训练的其他人,顿时就停了下来。

在大众情绪蔓延之前,波顿家的前任小姐,默默发了一个声明。

“他的未来就是死亡,而且,你们真的觉得,这样活着,是对他有好处的吗?”

“三天之后,你们会遭遇一场大劫,神派我做你们接引的使者,如果不想死的,可以在三天之后,却城中广场找我。”

她轻轻迈开步子想要离开,却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等一下,波顿小姐!”

人群当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这让她下手扒宋管家的衣服,晚了三秒。

“不用叫我小姐,我也和波顿没有关系。”

“神告诉我,我的名字是艾薇,和城边肆意疯长的菟丝子一样,这也是一种植物的名字。因为我将最终,治愈你们的疾病。”

她换好了衣服转身要离开,一根箭却飞了过来,狠狠戳在了门扉上面。

“谁允许你离开的?!别管你是谁,叫什么,你之前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笔勾销?不说别的,就眼前,你难道想杀了人就走吗?”

人群当中,站出来了一个,颇为愤怒的女孩。

她之前在城主府,只是一个不太起眼的杂役,长得连伙房打杂的都嫌寒碜,自从玛莎建立了一个所谓的起义军,这个女孩,似乎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出路,一下子混的风生水起了。

“所以呢,在婼然城,什么时候,又有一条规矩,是说,杀人要偿命呢?”0

艾薇抬起手,那个生命刚刚开始放光的女孩,就直接死掉了。

“我看见了你们所有人的死亡,或许你们不相信,那么你们死亡的状态,就是今天,如果你们相信了我,并且跟随我,那么你们的死亡,就永远不会到来。”

那女孩的死,并没能引起多大的波澜,虽然玛莎把他们聚集在了这里,但是显然她传教的功力还不够精深,以至于这感刚刚组建的起义军,还没等起义,就已经快要内部斗争到死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

“就是就是,谁不会死啊?!骗人的吧!”

“留下来,让爷乐呵乐呵!”

所有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都在三秒之内,变成了死尸。

“我看到了,你们的跟随。”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们相信吗

对这一批,玛莎简单几句话着急起来的“起义军”而言,真实的死亡,让他们短暂的团结溃不成军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有穷国是没有死亡这件事情的,但最近接连发生的几件事情,让他们渐渐开始找回了,灵魂当中,对于死亡的畏惧。

最开始,是之前有穷国第一次大乱。

在那之前,所有居民,都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死去的人,很快就会回来。

虽然他们很少,和不同因果线上的自己相遇,但都知道,或许另一个自己,就住在不远的地方。

但有穷国的王上任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们很少再看见远方的自己了,亡者,都好像走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又经历了很多,也不一定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但死亡依旧不是真正的死亡,直到不久之前,那场经久不息的雷暴。

似乎永远没有边界的国度,突然有了界限,而死亡,也变得真实起来了。

于是艾薇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城主府。

——在真正生杀予夺的存在面前,一切的团结都显得那么可笑。

玛莎抽走她的脊椎的时候,似乎也把她的过往人格,一并抽走了。

从前波顿家的二小姐栗姬,几乎从不出门,也几乎不开口说话,所以她来到广场上坐下,开始摆摊的时候,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不过和以前一样的是,所有得罪她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分钟。

就这样,艾薇的摊子好好地摆了三天。

在第三天中午之前,她都是自己盘坐在那,闭着眼睛冥想,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可当第三天,太阳刚刚挪到人们头顶额正上方的时候,她的小摊之前,突然围起了一堆的人。

“栗姬小姐,求您救救我们吧!”

“栗姬小姐!您说您能解救我们,有什么办法就赶快吧!”

这些涌在人群最前端的,都是之前城主府的起义军们。

他们是最早听到艾薇的预言的,也是把身后的所有人聚集起来的一批。

艾薇缓缓睁开了双眼,站了起来。

“都静一静。”

鼎沸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神已经预知了你们的灾难,并且告诉了我。”

艾薇继续用之前的那种,冷淡的,机械一样的声音漠然的扫视着下面的所有人。

“从城主府开始,附近主路上的人们,是最先开始的。先是莫名的高烧,红疹,最后是全身溃烂而亡。”

她话音一落,下面离开炸开了疯狂的讨论。

“真是神人啊!我们家隔壁的三花,就是这样,今天早上二狗子也开始了,听说神人能救我们,我一下子就过来了。”

“别听她瞎说,这人来人往的,谁不知道婼然出事了,这么多年了,要是有神,他早过来管我们了!”

“你可小点声,神人生气了,你可活不长。”

“她不是说三天从来没走吗,广场这平时也没什么人,她又怎么知道城主府发生了什么?”

“什么神人,不就是城主的妹妹栗姬吗,我跟你们说啊,这妞之前可浪……”

诸如此类的各种言论,疯狂的爆发开来。

“我看到全场无声。”

艾薇的声音,继续淡淡的传了出来,这回,所有的人,即使张开了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于是所有的目光,又一次聚集在了艾薇身上。这也使得他们没有注意到,之前疯狂讨论城主府八卦的那些人,默默垂下了自己的头,再抬起来的时候,整个眼球,都慢慢黑了下去。

他们还和之前一样混迹在人群之中,动作却变得十分迟缓了。

“出来一个人,跟我对话。”

艾薇突然全身燃烧了起来,她整个眼球都变成了白色。

这群人在下面讨论的热火朝天,真要落到某一个人身上,就都蔫了。

过了很久,起义军里的一个小伍长,站了出来。

“路易,对吧?”

艾薇的声音,低沉的不像她自己。

“对,”路易点点头,“我不代表别人,就想问问你,你说你是神的使者,有什么凭证?”

艾薇的脸,在全身的火光之下,显得有些暗淡。

她轻轻扯动脸上的肌肉,露出了一个莫名的微笑。

“现在和你对话的,是神自己。”

“孤赐她名,赐她解药,让汝等贱民得救,汝必以全心侍奉,不得违背。”

艾薇周身的火焰,一下子熄灭了,她跪伏在地上,舅舅没有起身。

路易的脸上,还是将信将疑的。

艾薇倒是不理会他,自己在那念念有词的,蹦跳了半天。

就在下面的人等到不耐烦之前,他们终于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

那些已经溃烂,只剩一堆骨头的人,慢慢从远方走了回来。

他们浩浩荡荡的,跪在了艾薇的面前。

“我看到了,你们的复生。”

她对着那些跪伏的人,轻启朱唇,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旁边刚刚站着的人,一片哗然,连有些不屑的路易,都有些惊讶了。

“所以,汝等,臣服,还是死亡?”

哗啦啦的,地上跪了一片。

艾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下面的人不敢动,艾薇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两厢僵持下来,竟产生了些许的尴尬。

跪拜着的所有人,左右看看,并不知道该怎么办。

“神说,这座城里,有一人不信他,便不能得救。”

看着下面的人死活反应不过来,艾薇终于开了口。

于是最外圈的人,开始疯狂的往回跑,连拖带拽的,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广场之上。

艾薇欣慰的看着下面的人,一半全心信任,另外一半将信将疑。

这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

“那个贱人能做到的,我能做的,比你好一万倍,等你回来之后,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你们想活下去吗?”

她挤出了一个颇为威严的声音,看向下面的所有人。

“想!”

在这个问题上,大家倒是颇为一致。

“那你们,相信我吗?”

所有暗自说不信的人,眼睛都黑了下去。

“你们相信神吗?”

“信!”这回的声音,倒是无比的统一起来了。

二百三十四章 老娘就是传说中的神女

“神说,他要考验你们的忠诚。”

艾薇盘腿坐下,慢慢把自己升到了半空之中。

“现在,各位,请坐好,仔细反省自己犯下的过错,寻找可以相抵的功劳,不要说话,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会检验你们的成果。”

人们将信将疑的坐了下来,这引发了一阵小小的混乱,他们要给自己的双腿腾出更多的地方,那些之前反对艾薇的,眼球完全变为黑色的,则需要散乱的分布到人群中央,以保证每一个人的附近,都有一个这样的存在。

每当有人想要放弃的时候,要么会看到前面的人还在坚持,要么身后就会伸出一只手来,=似乎在鼓励他,给他更多的力量。

就这样,场中默默的凝聚起了一股,颇为肃穆的氛围,所有本来带着试试看的心态的人,都全心投入了这个活动当中。

这其中,就包含领头的艾薇。

自从玛莎带着那个身穿斗篷的男人,闯进城主府之后,艾薇就看不太清楚玛莎的未来了。

但是至少她知道一件事,短时间内,玛莎并不会回到婼然城内。

这给了艾薇一个极好的脱身机会,她本来想拿回波顿家的一切,等玛莎回来好好清算的。

但是看到玛莎几乎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组建了一只颇具规模的军队,嫉妒的火,几乎把艾薇烧穿了。

她看到了那场瘟疫,但是自己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但是这是一个很好的噱头,至少,“等那个小贱人回来,我要让她看看,那样的贱民,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但是权势是这样一种东西,你一旦尝试了它的滋味,触摸过了那种掌握千万人命运的感觉,就几乎,不可能再收手了。

飘在半空中的艾薇,颇有些志得意满的看着自己的成就,玛莎迟迟不回来,让她有些着急。

“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为我疯狂呢。”

她很想伸出手,摸摸自己并不算太过好看的脸蛋,但还是放弃了。

“他们凭什么能掌握那么多的财富,却把我关在园子里?那个贱人,又凭什么让全城所有男人都疯了一样追捧?”

“明明,我比你们都强才对啊!”

艾薇的眼睛里,圈禁多年带来的那份漠然,渐渐被**的火焰,烧了个对穿。

轻轻操控自己身后的机关,她落回了地上,然后又一次,周身烧起了一团火。

——这都要感谢她的看守婆婆,那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人,杂耍武艺烹饪,似乎就没有什么她不会做的。

“你们做得很好,我的孩子们。”

艾薇恢复了之前那个浑厚的声音,装模作样的看着下面的人。

“现在,你们站起身来,在中间分出一条路,让身体已经出现病症的,走到前面来。”

已经坐了一下午的人们,腰酸腿麻的站了起来,脑子这个时候,已经没别的什么东西可以思考了,下意识的就按着得到的指令去做了。

但人群刚一分开,躁动就开始了。

每个已经生病的人,都想快点走到前面去,于是年轻的男人开始推搡痛打女人和孩子,老人更是被直接摔死在地上。

“秩序!”

艾薇低声吼道,直接抽出鞭子,扭断了最开始打人那几个的头颅。

死亡还是最为直接的威胁,这些已经习惯了弱肉强势的人,不得不去努力寻找久违的秩序。

但是这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男人一列,女人一列,按照年纪,由小到大依次向后,有谁敢说谎,格杀勿论!”

他么终于按照次序,排好了队伍。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艾薇身上的火焰,轻轻烧到了每一个走到近前的人。

几乎是当场,那些烧得厉害的,身上的红色就褪去了,有红疹的,也恢复了正常,甚至有几个,已经浑身溃烂了,都恢复如初。

最初死去的那些,都在艾薇身后,那些想要得到治疗的,也都恢复了健康。

人群中,突然有一个眼球全黑的存在,匍匐在地,感激涕零的,高声呼喊到,“这是神迹啊!感谢真神,感谢神女!”

随着这一声高呼,其他人也都跪倒下来,跟着一同呼喊起来。

“感谢真神!感谢神女!”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这一大堆疯狂的人群,都是跟着最开始,在他们支持不下去的时候,给他们力量的那些人,跪倒下来的。

艾薇的脚有些软,头疼得厉害,那些黑眼球的人有一些开始不再说话了。

但这并不影响,已经蔓延开来的,疯狂的情绪。

虽然有些力竭,但是这是人生当中,艾薇第一次收到这么多人的拥护。

控制那些尸体,还有改变所有人意识带来的疲惫,就这样消散了。

对,这才是事实,艾薇不是那种能解开瘟疫的药草,顶多是个能力有点超纲的先知。

她能看见一部分的未来,能控制人的身体和部分意志,但是仅此而已了。

暂时她还没想到,这些已经死了的人,一旦脱控,或者尸体开始腐烂,该如何应对,但是至少线下,她感受到了二十五年的人身当中,从来没有过的拥护感。

“所有的事情都有代价,这是有穷和婼然的基本准则,这个也不意外。”

“你们要上交所有的财产,供我重新分配,其他的人,按照罪行的轻重,也是如此。”

反对的声音始终存在,但是他们改变不了人群的选择。

他们甚至不能改变自己在发出第一声质疑之后,就死去的这个命运。

于是,婼然城提前实现了绝对的平均,真真正正建立起了一个乌托邦。

如果安倱他们有任何一个在此地,都会惊讶的发现,婼然城的现状,正在一步步走向,他们当初,在黄沙当中,挖出的那座,名叫柔然的城市。

但是现在的他们,实在有些忙。

安倱陷在汉墓当中,邦妮在立约之后不知所踪,随着死境的离开,龙三和方良,也不知道迷失在了亚特兰蒂斯的那个角落。

过得最好的,就只有在万妖谷当中,沉睡的盛爻。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们都要听我指挥

尽管暂时没有人来赞美她的成就,但获得成就的这个过程本身,就让艾薇十分的愉悦。

她静静站在广场的中央,看着所有人,在一张巨大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契约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本人自愿放弃全部财产,接受神女支配。”

既然神女能帮他们治病,就绝对不会让自己饿死的,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而且,反正大家能得到的东西,也没什么分别,可能比以前,还要好上不少。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签下了协议之后,脑子里,似乎被抽走了一部分的记忆。

就是之前那些,生病死去的,还有刚刚接受治疗的人的记忆。

他们只是根深蒂固的记得,神女能够治病,是他们救苦救难的菩萨,但是他们并不记得,神女究竟在这个过程当中,解救了谁。

艾薇在人群中找了一个会算账的,帮她统计着婼然城的人口和地盘,自己庄严肃穆的坐在一旁,打着瞌睡。

但她的睡意,很快就被驱散了。

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全裸的男人。

他很快引起了一阵骚动,这倒不是因为他的装束,婼然城里穿的凉快的,几乎不穿的,有的是。

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太过好看了,身材又十分魁梧。

就像史书中记载的嫪毐,靠着自己天赋异禀的身体,转动桐木车轮得到了赵太后的欢心,这个人,可能天赋比嫪毐还要好上不少。

“你,过来。”

艾薇看的眼睛都直了,她飞速的燃起了身后的火焰,压低了声音。

“神女大人,您找我有事吗?”

男人轻轻开口,像是泉水拂过溪流,清爽甘冽。

下面的女生,几乎都要疯了,她们直直的看着台上的男人,只可惜自己没能早点见到他。

这不怪她们,男人是之前布冯家的家仆,也是靠着转轮子一类的才艺,才能活到今天。

“孤选择你,做我的祭品。”

艾薇直接掀开了自己的裙子,叉开双腿,缠到了男人的身上。

也没有幸运或者不幸,男人几乎从生下来,就被选择,靠着这样的方式活着,虽然他几乎没有什么选择。

艾薇实在太过迫不及待了,她这辈子见到的所有男性,就只有波顿父子,他们又对她没有半点兴趣,所以她只是大概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却并不了解其中的痛苦。

尤其是,记号笔会撑爆碳素笔的笔盖。

血几乎是当场就流了出来,但艾薇觉得并不甘心,她还要继续,男人却停了下来。

“让我为您服务吧,神女大人,我的名字,叫柯。”

柯低下头,用舌头治愈了艾薇身上的伤口,这才让艾薇,从中尝到一点甜头。

她转过头,看着下面的男人们,表面上敬畏,心里的鄙夷却几乎掩藏不住了。

女人们则都用一种憎恨和嫉妒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艾薇不喜欢男人们的表情,女人们的嫉妒,却让她无比兴奋。

“孤的子民,这是世界上最为神圣的事情,也是你们和孤最为接近的一刻。”

柯的舌头,已经缓缓离开了她的伤口,去探索其他的领地了,手上却依旧在开疆拓土,方便他后面一锤定音。

“嗯啊!因此,不得神女之指引,行此事视为私通,必以死论处!啊~”

这话一出,人群立刻沸腾了,但是他们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几乎不能离开原地。

而签名上交财产的队伍,已经到了尾端,现在唯一能动的,就只有一个帮忙算账的账房。

他的年纪很大了,对这些事情也没什么感觉,只是静静地,做着手上的活。

艾薇全无经验,只能把自己完全交给柯,柯却耐心十足,几乎只用手,就完成了艾薇生命中的第一次升华。

尽管艾薇相貌平平,在柯的引导之下,她的叫喊,也让场下的男人们,都有了反应。

另外一边的女人们,则早就疯了一样,整片广场一时十分黏腻,各种混杂着激素的液体,几乎充斥了整片广场。

而这个时候,柯才开始他一锤定音的步骤。

由于之前造成的伤口,他十分的小心,但经过他持之以恒的开拓,此刻的艾薇,就像山洪冲刷过的峡谷一样,宽广异常。

“献上你的祭品吧,孤的子民。”

艾薇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着,于是柯小心控制着他和神之间的距离,一直达到零以下。

全场的女人一起发出了一声呼号,婼然广场变得更加黏腻湿滑了。

三天之后,柯终于什么也不剩了,差点昏厥在一旁,而艾薇终于得到了满足,放开了他。

“孤的子民,你们每月,都有一次面向神的机会,现在孤允许你们,满足自己。”

被锁住了三天的人们,在恢复行动能力的那一刻,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深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的当场形成了喷泉,有的则差点把自己撕裂。

良久之后,场上的人们都停了下来,没有更多额的力气去行乐,却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他们这时候才感到疲劳,瘫软在地上,什么都不想做,却发自内心的感谢神女,给了他们这样一场盛大的宴会。

艾薇坐在柯的怀里,虽然柯已经没办法再给她更多了,但这毕竟是她生命里,最早的一次,也是最疯狂的一次。

她感受着身后的热度,看着下面瘫软成一团的人们,突然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艾薇试着控制之前那些死尸,去各家各户简单拿了些食物分发下去,然后接过了账房手里的名目。

这才是瘟疫开始的第六天,婼然城,已经死掉三成的人了。

“刚好,剩下的房子,够分了。”

艾薇清了清嗓子,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接下来,你们按着我的分配,住进每间房子里,把屋里所有的东西清空,堆到广场上。”

“对于这些土地,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把所有的房屋,建成统一的制式,每间房屋,只留下两间卧室和一个起居室,土地的规划,也要按照我的要求。”

第二百三十六章 寡人今日想杀人

接下来的三天,婼然城一阵兵荒马乱。

好在本来城中的建筑,就相对整齐,除了几个大户,房屋制式都有些相近。

艾薇干脆扒了所有大户的房子,改成了耕田,给自己留了一个最豪华的,当做神庙。

她其实想拉着柯躲进神庙当中,但事情实在太多,她也没有办法。

三天当中,还活着的这些人,按着艾薇的指示,年纪相仿的一男一女,领着相对能称作孩子的一男一女,住进了一间房子。

他们唯一自由的选择,是谁和谁居住在一起,但由于违背神的旨意行事,要被判处死刑,所以怎么睡,也不是问题了。

城中所有的食物被艾薇聚集在一起,按照人头发放,但这些吃的总会吃完的,她就叫每家的两个“大人”一起到耕地里劳作。

剩下孩子呢,则被聚集在一起,接受她刚编的的教育。

艾薇渐渐爱上了这种掌控的过程,她在神庙后面,重新建造了一座大钟,彻底废弃了之前京都的时间,每天何时吃饭,何时劳作,都接受她的指挥。

在这座大钟建好前的三个月里,婼然城的人口,又死掉了一半。

这些死人被埋在城外,不断有其他城市的人,听说这里有神女能治好瘟疫,跨过层层的尸骨,来到婼然。

现在整个婼然城,又有之前一半的人口了。

每个月一次,他们要聚集在一起,祭拜根本不存在的那个神,祭拜的方式,和之前广场上一样。

外来的人,对于这种祭拜方式,比以前婼然本城的人更加痴狂。

“每个人遇到孤的概率,都是平等的,所以每次,孤会指引你们,和不同的人,感受生命的美妙。”

在婼然城,不存在从未有过关系的两个人,除非他们还是孩子。

在几场祭祀之后,每个婼然城的居民,都十分自豪的说出了这句话。

那些被当做孩子的,都要穿上厚厚的衣服,用镣铐锁住自己的身体,直到他们被允许成年的那一天。

当然在这样的规律当中,神官们是不需要遵守的,也就是,和柯一样天赋异禀,或者相貌突出的其他人。

当然,在这里面,柯还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开始的时候,艾薇在每天等着玛莎回来,好跟她炫耀自己的成就。

但是等到她把钟楼的建好了,玛莎还是没有回来过。

不过没等到玛莎的回归,她倒是等到了另外的一批客人。

——隔壁无方城的军队。

这场瘟疫的起源,是陶依身上的毒,他所过之地,都受到了波及。

但是在回京都的路上,魏魈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然后紧急按照陈尘的办法,做了一个大罐子,把陶依像条真正的蛇一样,装了进去。

于是瘟疫的范围,虽然在不断扩大,但是最严重的,还是开始的几个城市。

远在京都的上位者,本来是对于这样的瘟疫,毫无觉察的,直到开始收税的时候,婼然隔壁有方城,竟然没有一个人存在。

当年的流浪汉,现在的有穷王,对于这个十分的震怒,他下令彻查,却发现,在几乎不受他管辖的这些区域,真的出现了一个新的政权。

而这个政权的存在,直接让他损失了一座城池的人口。

婼然原来的人只剩下了不到三成,而隔壁的有方城,所有活着的人,都来到了婼然。

有穷王聚集了他最近的一批军队,兵临婼然城下,于是他又失去了一个军队。

谁让他们来拜访艾薇的时候,刚好碰上他们在祭祀。

不光如此,这还是第一批孩子们的成年礼,艾薇把所有最为鲜嫩美好的肉块,送到了远道而来的狼群嘴边,于是又是一场宾主尽欢。

这批军队,对于艾薇而言,最为直接的影响,就是她的神官队伍,又扩大了一批。

在和一群大兵祭拜了五天神明之后,她突然有些无聊了。

“你们都退下吧,孤不需要你们了。”

几个平日侍奉她的小男孩,帮她准备好了洗澡水,她看着这些男孩,却突然有些乏味。

“换几个女的上来吧,孤累了。”

几个颇为丑陋的侍女走了上来,艾薇差点吐出去,还是屏退了所有人。

她自己简单梳洗了一番,要上妆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人,却有些不认识了。

这是一个得到了充分滋养的,光鲜的不像话的女人,她眉梢眼角时时都带着一丝媚态,却因为每天把自己当做神祗,又充满了一股威严,似乎她就是行走的繁殖女神。

事到如今,她自己都已经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那个神明的存在了。

“孤,真的想要这一切吗?”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她的问题。

扔了镜子,艾薇回到卧室,睡了两天。

再出来的时候,她给自己换了一身黑色的袍子,上面绣着金丝的凤凰,脸上还罩着一层面纱。

柯立刻摇头晃脑走了上来,甩动着,就好想小狗摇着尾巴。

但这次,他会错意了。

艾薇抬手,用鞭子勒断了他的脖子。

血液当场喷溅出来,染红了整座婼然和无方。

艾薇的军队,如神兵天降,光速收服了没有守军的无方城,并用铁血手段,把她的教义,在无方当中推行开来。

所有不遵从的,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既婼然和有方之后,又一座城市的外面,垒起了森森白骨。

不同的是,婼然和有方的外面,死掉的人都不声不响,好像从未出现过。

但无方城外的那座人头塔,直指京都的方向。

“孤的位置,也是汝等贱民可染指?”

艾薇的信,在送到有穷王手上的时候,就被撕的粉碎。

当然,在看到随着信件一起到来的,无方将军的头颅,还有婼然无方等三十二座城市的地图的时候,有穷王彻底暴怒了。

“来人!传寡人号令,整军!寡人今日,要血洗无方城!”

正在睡觉的魏魈,又一次被门前跪了一地的人,给吵醒了。

但是他衣衫不整的出门,看到一身戎装的有穷王之后,整个人就清醒了。

魏魈刚要回去换衣服,就被叫住了,“国师,寡人今日想杀人,你说,合适不合适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废话寡人灭了你

“陛下要做什么,自然是我拦不住的。”

魏魈伸了个懒腰,光速冲进屋里换了套衣服出来,又变成了故弄玄虚的国师。

“不过依臣看来,此事……”

有穷王直接把剑架在了魏魈头上,“别他么跟我说从长计议,寡人就问你,现在要杀人,是杀你呢,还是杀敌?”

魏魈干笑了两声,突然出现在了有穷王的身后,他轻轻触摸着有穷王的动脉,“不好意思啊,陛下,您想杀我,还是有点麻烦……”

有穷王拿出了安倱的项链,“不好意思,你整个人,都被卖给我了。”

“别跟我废话,你就告诉我,废话这么半天,是想要干什么?”

魏魈实在没什么可以拖沓的了,他总不能告诉有穷王,这场瘟疫,他自己有一半的功劳。

何况,安倱迟迟不出现,几经搜查都没有结果,再这样下去,可能自己的计划,就要暴露出来了。

有些无奈的,魏魈妥协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您现在是有穷的王,如果您愿意的话,周围的所有国家,也都可以变成您的领土。”

“不过我要提醒的是,您最好时刻记得,最初的时候,您是靠着什么,分割统一的有穷。战乱一起,又要卷入多少因果,您分的清楚吗?”

有穷王收剑大笑,“既然国师松口,我们这就出兵备战。”

“至于因果,我的国师,是不是没有注意到,这种东西,已经在有穷绝迹了?”

在之后行军的几天,魏魈始终都在思考,有穷王最后说的这句话。

此前,有穷国和亚特兰蒂斯的其他国家一样,都处于无尽的循环当中,对每一个独立的个体而言,他的故事相对完整,但是一旦和其他人有了牵扯,就会被卷到事件当中,永远得不到解脱。

每一条因果线,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而你的每一次选择,都会生成一条新的因果。

循环往复,报应不爽。

但其中有一个例外,就是有穷王。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到有穷的,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很远的路,突然想找一个角落歇脚,就靠在了那个墙角。

冥冥中,他听到,有人对他说,“你要等一个人,和你交易。”

在之后近乎永恒的漫长岁月当中,这个声音从没有出现过。

要等谁,他什么时候来,来了之后做什么交易,流浪汉都不知道。

“或许是死神也未可知呢,反正除了我的命,我还剩什么呢?”

在安倱和魏魈出现之前,他大概是有穷国里,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因果线的存在了。

等待,作为一种状态,是他的原因,也是他的结果。

于是当安倱提出交易的时候,他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有一把陪伴他走过许多路途的匕首。

离开了那片阳光,流浪汉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还有维系生命的基本需求。

他毫不犹豫的,用匕首换了一顿饱饭和一个住处,然后买了一身体面的衣服,把自己收拾的像个活人。

还是个颇为阔绰的活人,这样,他就不用像那些看上去就很粗鄙的人一样,到街上拉过来一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上一架。

他的一切原始需求都得到了满足,魏魈还饿着。

于是在流浪汉慰藉自己的时候,魏魈用同一把匕首,割断了他能看的上眼的所有人的喉咙。

看着满身是血的魏魈,流浪汉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不同于之前的快感。

“你抓一个人过来,我也要试试。”

魏魈那个时候,自由度还很低,只能唯命是从,他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拎了一个小男孩回来。

流浪汉试着喝血,却没有之前体会到的,强烈的快感,其他原始的需求,又已经靠着买来的女人得到了满足,他看着魏魈,突然有些疑惑。

但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他死死扼住男孩的喉咙,把男孩从地面拎了起来。

看着男孩手足无措的在空气中挣扎,脸色涨的通红,又一点点变得青紫,不停求饶的样子,流浪汉又一次感受到了之前的快感。

男孩被扔在了地上。

他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不停的磕头,感谢流浪汉的不杀之恩,像一条狗一样,围绕着流浪汉转圈,伸出舌头舔他的鞋底。

流浪汉终于知道自己的愉悦感来自哪了,于是小男孩没有用了。

踩着一地的骨头和内脏的碎片,流浪汉依然光鲜体面的,走了出去。

他身后跟着,差点吐出来的魏魈。

“原来所谓生杀予夺,是这样一种感觉。那如果我做了有穷的王,是不是,这样的感觉,会更加绵长呢?”

流浪汉的嘴角,扯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需要你的帮助。”

很快,他做有穷王的愿望就实现了。

他和有穷没有任何因果线,魏魈也是,所以他们只要**所有想征服的地区,就可以了。

——亚特兰蒂斯的基本准则是交易,而臣服的本质,也是种契约关系。

在这个过程当中,有穷王愈加发现了,魏魈的好用,他能打能杀,抗揍耐干,却不是一个纯粹的战士,对于很多冥顽不灵的城主,只要魏魈出马,三五句话就能摆平。

于是在他们彻底清理了一片,因果单一的区域之后,有穷国算是统一了。

至少暂时,有穷王的**得到了满足,于是,有穷开始了闭关锁国,这样,即使外面还有他们的其他因果,也不会危及自己的统治。

虽然这统治十分的脆弱,有穷王和城主们有契约关系,在某城生活的人,自出生或者搬迁开始,就和城主有契约关系。

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城主死了,下面的人想要造反,新的契约关系,也就建立了起来。

魏魈不敢出兵的一个最大的原因,也是如此,一旦因果牵扯了太多,他离不开这里是小事,外界的哪个他,反过来杀了自己,取而代之,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大人果然是同道中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魏魈的担心是多余的。

当他赶到战场的时候,才注意到,有穷边疆的屏障,已经被打破了。

但外面却不是另外一个有穷的投影,而是万丈的黄沙。

在有穷王搜集的史料当中,有穷的隔壁,就是一个叫做无沙的国家。

这个国家身处黄沙腹地,几乎与外界没有交流,只在自己的绿洲上繁衍生息。

后来随着因果的不断累积,无沙国,就慢慢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当中。

魏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说,“因果已经不在了。”

他突然有些兴奋了,整个人好像重新活了一遍,眼睛里渐渐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如果困住他们的因果已经没了,只要打破了契约,他就可以回去了!

“安东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要,把你带回来!”

他的肩膀突然被自己的副官撞了一下,“我就说嘛,国师也是同道中人,怎么,跟哥儿几个,去有客盈门爽爽?”

魏魈抬起头,看见几个副将都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看着他,突然有些发蒙。

被半推半就送进了有客盈门,他才意识到,这几个不干正事的,是要来“释放压力”。

和其他血族不太一样的是,他其实活的像个教徒,生活的各方面都极为克制,除非饿了太久,不会轻易觅食。

随便喝了点酒,旁边唱曲的女子,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魏魈闪开,挥挥手,“不必了,继续唱吧。”

那女子还不罢休,立在当场,轻轻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丢在了一旁。

有些烦躁的,魏魈差点拧断她的脖子,但是定睛细看,却发现了异样。

那女子身上,密密麻麻的,写了无数的字,还有无数张地图。

这地图,可比之前告示板上面,横平竖直的粗暴划分,要详细的多。

疆域,山脉,河流,谷地,人口,城防,无一不少,无一不包。

魏魈详细记下了,刚想开口问是谁叫她来的,却头脑一阵昏沉,睡死了过去。

再睁开眼,已经是在自己的大营里了。

他轻声咳嗽了一下,刚要起来,副官就已经带着洗漱的东西,还有早饭走了进来。

“昨天是谁提出,要去有客盈门的?!”

还没等洗漱,魏魈的脾气就爆发了出来。

副官几乎没见过这么大火气的国师,立刻跪在了地上,有些不明就里,“几个将军很久没出来了,京都的有客盈门,这几年也没有新人,大家一合计,就想去尝个鲜。”

魏魈飞速的把之前的情报画了出来,丢在地上,“你自己看,尝个鲜,能尝到这个?!”

副官看见那些图纸,脸都白了,“下官,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之前……这怎么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好事?你们主将随便找了个屋子进去,里面的歌女全身就画好了情报,这是好事?”

“他们对对方是了如指掌,对我们呢?!不也是一样?!你怎么保证我们的情报,叛军手里就没有?!”

副官抖得跟筛糠一样,不敢动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他们当中真的存在内鬼,以这样的情报密度,这一仗,打不打都是这样了。

魏魈简单洗了脸,喝了点粥,这才冷静下来。

情报或者内鬼什么的,其实他一点也不在意。

让他介意的是,自己居然被人下了药,还真的中了招。

要知道,之前在陈尘那,什么样的毒药,魏魈没吃过。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魏魈突然想起了,之前副官语焉不详的部分。

“你刚才说,只是之前?那是要说什么?”

脸都白了的副官,终于有了个话头,恨不能顺着直接爬上去,赶忙说道。

“就是之前有传言说,全国各地都开着的有客盈门,其实根本就不受任何城主的管辖。”

“每家有客盈门的对面,一定会有一家,叫做门庭冷落的饭馆,而实际上,有客盈门的所有税款,都是对面的饭馆在承担,所以本质上,有客盈门是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一个组织。”

副官稍微动了动自己有些发麻的腿,咽了口口水。

魏魈这会气也消了,也知道跟他没什么关系,“你先起来吧。”

“谢国师大人。”

副官慢慢站了起来,“他们其实,风月也不是主营,这其实是整个有穷国,还有附近其他国家之间,最大的情报组织。”

“即使是之前,有穷国闭关锁国的时候,他们也从未停止过情报交易。”

副官突然停下了,有些畏惧似的,左右看了看。

魏魈的眉毛越挑越高,眼睛也越来越亮,“说下去。”

“没什么说的了。”

魏魈拿起了餐刀,副官只好继续下去,“甚至有传言说,他们能随意往来各国。”

他不再说话了,对面面容冰冷的人,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很好,非常好。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呢?”

餐刀在他的手里转的飞快,副官的头上,汗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

“因为,因为我姐姐……”

魏魈的餐刀飞快的从手中飞了出去,不远处,一个黑影掉头就跑。

他刚要追出去,就看见面前的副官,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魏魈赶忙上前去扶,人是扶住了,脑袋去咕噜噜,掉在了地上。

血从脖子上的大洞喷涌而出,溅了魏魈满脸满身。

“啊!”他气急败坏的大喊了一声,飞快的冲了出去。

空气里,只剩下了淡淡的香气,却远远找不到之前那个黑影的存在了。

草丛里有几条细小的蛇轻轻爬过,好像之前根本没被惊动的样子。

恼羞成怒的魏魈,气势汹汹的,冲向了昨天晚上享乐的地点。

让他诧异的是,那里根本没有一家,叫做“有客盈门”的风月场所。

魏魈的背上,突然窜起了一层冷汗。

他静静走回大营,拉住了一个副将,“昨天晚上,我们去的有客盈门,还记得路吗?”

“我的天啊,国师,您疯了吧,昨天咱们备战到深夜,哪有空去逛窑子?”

“再说,就这种地方,有个白房子就不错了,您还指望有客盈门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给我彻查,一个不留

魏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大营的,他跌跌撞撞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人,您起来了?要用早饭吗?”

挑开门帘走进来的,是一个圆脸的年轻娃娃,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对方却似乎对营帐内的一切都十分熟悉的样子。

魏魈直接冲出去,捏碎了他的心脏。

“所有副将,立刻到大营来。”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大喊出声。

话音几乎刚落,昨天几个副将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虽然还不到吹起床号的时间,大家甚至有的还没起,但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全副武装了,而且他们尽管人多,建立的时候却一点也不杂乱。

这样整齐的队列,让有些衣冠不整的魏魈,稍微宽慰了一点的同时,也有些汗颜。

他光速整理好了自己,看着一众副将,“我们队伍里有内奸,而且把他安插进来的人,还是有点手段的,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要给我找到这个内奸!”

“诺!”

众将领命便下去了,刚要离开,却又被魏魈叫住了。

“等一下,你们所有人,过来验明自己的命契。”

为首的那个副将,脸色当场就是一变,他后面的人死命拉着他,却没有拉住。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信不过我们老子就不干了!一大早就把我们喊过来抓内奸,现在倒好,还没等查呢,先从自己人下手?”

“老裴,你消消火,大人这么做,应该也是有他的理由。”

拉着他的那个人,赶忙把他塞到了自己身后,作了个揖,给魏魈赔罪。

“大人还望海涵,裴将军本来为人耿直,又有三分热肠,往往有什么说什么,这才……”

魏魈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多年,他早把当初在教会学的东西丢了个一干二净,贵族礼仪什么的,都只剩下点面子上的东西。

这文绉绉的一套,他实在有些受不来,“元公说的是,只是您长年行伍,说起话来,倒还是像个文官啊。”

元将军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扯下了自己的盔甲,拿刀剖开了自己的心口,把心脏拿了出来。

“您看,我虽然像个文官,性子却还是武将的性子。”

轻轻把心脏装了回去,他迈步就要走,魏魈赶忙上来拦住,“元公留步,您老的忠诚,王上和我都记着呢,这样出去,可不是叫有心人利用?”

元将军默默把盔甲套了回去,白了魏魈一眼,“不是大人叫我们去查内奸吗?我的身份已经证实了,还不叫我走了不成?”

魏魈只好连连道歉,嘱咐他不要声张抓内奸的事情。

叫元将军这么一闹,他简直是不看也不对,看也不对,好在除了元将军当年是翰林院的学士,其他人本就是行伍出身,也没那么多计较,验过了心脏,也就出去了。

这些人绝不能有任何问题,这已经是魏魈的底线了。

之所以有穷王这么放心让他们带队,是有原因的,倒不是书哦多么身后的敢情,只是他们当初升为将军的时候,签的是命契。

这是为数不多的,魏魈还能记得的,教会的技术之一,本来是为了教会培养死士用的,将他们的心脏分离保管。

但是到了亚特兰蒂斯,这个技术,有了新的应用。

一旦签了命契,这颗心脏虽然还在原来主人的身上,发挥作用,但是可以随时取出,而且,除了被签订契约的那个人,没有任何人,能结束这个人的生命。

魏魈本来以为,之前去有客盈门的事情,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在副将当中,安插了奸细。

但现在,显然不是。

而且,暗地里的那个人,手眼通天到,能完全抹除一个人的存在,这让魏魈有些毛骨悚然了。

他看着地上圆脸小兵的尸体,陷入了沉思。

“等一下,为什么其他将军们进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问过,这个小兵的死因呢?”

魏魈有些不太敢自己呆着了,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传信官的声音。

“报!国师大人,叛军有信件送到!”

“进来吧。”

魏魈拿过了那封信,只觉得自己更加看不懂现在的局势了。

——艾薇亲笔手书,还加盖了她的印鉴,只要这边盖章,契约即时成立。

内容呢,则十分简单,要求承认婼然附近三十二座城池独立,从此与有穷国毫无瓜葛。

还没打呢,对方要投降,对很多人来说,这大概是最好的战局了吧。

当然,前提是,对面没有占领你的城池。

魏魈抬起头,“送信的呢?”

“回大人话,已经走了。”

“你先下去吧,告诉各将军,暂时按兵不动,也不要主动攻击。”

“诺。”

传信官走了之后,魏魈看着手里的信,一个头两个大。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让他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

刚刚艾薇派来送信的那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乔装改扮了一番,带着他手里的各种小册子,混进了魏魈驻扎的戎城。

很快,戎城的居民,都收到了一份,沾有瘟疫患者血液的宣传手册,上面记载了艾薇是如何治疗疾病,均分土地,如何教化百姓,规范房事的。

三天很快过去了,无数戎城的居民,偷偷溜到对面,治疗疾病,感受对面的氛围,然后把艾薇的圣明,传达给家里其他生病的人。

就这样,在原来城主府的后院,最开始传信的那个人,已经披上了硕大的斗篷,开始了他们的第一场传教。

当然,艾薇本人是倾向于**的,这个办法,是她的首席大祭祀提出来的。

那是一个长得几乎和柯一模一样的男人,却比柯要青涩不少,在遇到艾薇之前,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孩子。

艾薇第一眼看见他,就找回了当年的感觉,只是不同的是,新的这个柯,什么都不会,一切都需要艾薇引导,甚至到了现在,每次祭祀的时候,都还会害羞。

艾薇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他也叫柯,却比上一个更受宠。

如果是平时,这种方案,再受宠的人提出来,也不会被采纳的。

现在则不同了,艾薇只是出来溜达了一圈,婼然城,就已经被神兵天降的无沙**队,给占领了,而他们的步伐,还远没有停止。

第二百四十章 无沙惊变

对于有穷国的大部分人来说,无沙国只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

即使是原来真正生活在因果边缘的人们,也几乎从没见过黄沙之外,还有其他的生物。

在有穷之外的万丈黄沙当中,连仙人掌都很少生长,更别提过往的商户了。

当因果被一点点剥离开来,黄沙逐渐露出他本来的面貌,婼然城的人们,渐渐发现,他们长久定居的地方,有些不适合生存了。

细碎的黄沙,像海洋一样,有潮涨潮落,还有移动的大块冰山。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靠着沙子完成了,千百年从未感受过沙暴的婼然人,在风小的季节还好,风大的季节,几乎不能出门,稍微转一圈,就会被沙子糊满全身。

但是起风的季节,艾薇就已经带着她的神官团,继续向北推进,逐渐逼近京都了。

这里只留下了一个精挑细选之后,可以担当重任的女子,继续艾薇的工作,每月举行一次大规模的聚会。

但她的权利就要小上很多,没有自己的神官,也不能决定城中事物,一切都要和艾薇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城中的百姓,一直觉得,自己是艾薇的第一批信众,会得到神的格外恩宠,于是即使每次祭祀,都会塞满一身的沙子,都还是坚持着。

但是因为这样的方式患病的人,远远超过了本来因为瘟疫死去的人。

而城中的人口,因为瘟疫的存在,只能不断减少,尽管也有新生的婴儿,却远远堵不上缺口。

于是婼然城对于她的居民而言,太过庞大,也容纳了太多的风沙。

他们一次次向神明请求,最终艾薇只能同意了,让那些住在婼然的人,不断向有穷内部迁徙。

她也知道这样下去完全不是办法,但是寻遍了名医,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解释,这种病,究竟是因为什么,又有什么样的解法。

所以艾薇其实不断像京都逼近的过程,也是一个她的人口不断减少的过程。

好在人民的坚定信仰已经确立了,所有死去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借口,说他们对神不敬也好,说他们不参加祭祀也罢,总之会有一个说法。

幸运的是,陶依已经被魏魈关起来了,而这种瘟疫的传播,其实也有个递减的过程,被已经感染的人所传染的,患病的程度,相对会轻上不少。

虽然这样的病人,生下来的孩子,也多半都有生理缺陷,但是好歹减缓了艾薇的人口,不断减少的过程。

有穷王看到的,是艾薇占领了他的三十二座城池,其实这一年的时间当中,真正还留在婼然附近的人,实在少得可怜。

于是,黄沙一天天向着婼然逼近,城中的人就一退再退,直到有一天,黄沙当中,终于出现了裹着长袍的无沙人。

他们轻轻松松占据了婼然全城,反抗的杀掉,不反抗的抓起来做努力,剩下的逃跑的也并不追击。

这些无沙人,很快的就改建好了婼然城,城墙加高加厚,抵挡外来的风沙,把城中的沙子清理出来,混上草木灰和其他原料,做成水泥糊在每一家每一户的墙上,让墙的厚度,足以抵挡日渐漫长的白天,和越来越干旱的气候。

完成了这所有的事情之后,其实消息还没有传到艾薇的耳朵里,她选派的圣女,也想维护自己的名声,并不阻止大规模的反击,只是很快的,就把婼然和临近的两座城市,交给了沙漠中的无沙人。

但是这些远道而来的入侵者,显然并不打算在婼然城苟且度日。

在三座城市建立起了他们自己的城市体系之后,带头的那个管理者,直接大剌剌的给艾薇写了一封信,要求和她建立通商关系,并且长久租用这些,被废弃的土地。

艾薇怎么可能答应他们,这边赶忙跟魏魈暂时休战,转过头调转大部分的力量,回头进攻无沙的入侵者。

但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首先是无沙头目,随信附赠的一个小**子,那里面装着这场瘟疫的解药。

更让艾薇头大的是,无沙的一位头目,混进了婼然北部抚圣城的祭祀大典当中。

——就是婼然人退守的那座城市。

两三次之后,那位留守的圣女,就有了这位头目的骨肉,于是他轻而易举的,就在抚圣和婼然之间,建立了第一条商贸联系。

这其实十分艰难,因为所有搬迁过去的婼然人,都没有自己的私有财产。

不过他们还有好奇心,事情就变得十分好办了,驼队不断从沙漠腹地赶往婼然,带着有穷国的人们,从未见过的各种奇珍异宝。

而保守的无沙商人,对于开放的有穷男女,则充满了好奇。

于是他们顺便打破了艾薇定下的,“不经神的允许行事要被处以死刑”这样一条规矩。

现在的婼然城,俨然成为了求欢和交易商贸的圣地。

被艾薇拿走了一切私有财产的人们,开始用最原始的方式,换取更多他们好奇的东西,也因此,收获了自己的第一笔财产。

很快,新的交易体系,就慢慢建立起来了。

婼然城的有客盈门,这回彻底名副其实了,里面络绎不绝的,是来此空手套金银的,“一丝不苟”的婼然人。

在这些人当中,卖相好的,自然很快就富甲一方了,他们可以雇佣更多的人,替他们赚钱,从而积攒更多的财富。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动摇艾薇信众的根基,要命的是,这些无沙人,并不惧怕瘟疫,甚至有瘟疫的解药。于是这些新的大资产阶级,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对于艾薇的信仰了。

交易是亚特兰蒂斯得以运转的基石,没有这个,什么都不可能成事。

于是当玛莎和安倱回到婼然的时候,还以为,他们见到的一切,和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

“夫人啊!您可算回来了!”

小美从城门的角落冲了出来,抱着玛莎,痛哭流涕。

第二百四十一章 谁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

玛莎和安倱两个人,其实还处在刚刚爬上地面的茫然当中。

随着安倱的出现,阳光变得更加猛烈,让他们有些承受不住。

但还没等两个人缓过神来,小美就冲了过来。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她那样子,就好像已经在这等了很多天一样。

“好好说话,出什么事了?”

玛莎刚要端起架子,又放了下去,她的所有仇人,都已经被杀死,囚禁,再也不会威胁到她了,又何必伪装呢?

“我不是才出去三天吗?有什么大事?”

小美的脸本来就十分狰狞,这会做出了泫然若泣的表情,则更加恐怖,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扯着嘴角,“家……家没了!”

刚刚这两句话,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嘴上被缝合的位置,已经被扯出了血。

玛莎脸色一变,“什么没了?你把话说清楚!”

小美支支吾吾的,也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拉着玛莎和安倱就是一顿飞奔。

安倱的全部精神,都沉浸在他之前挖掘出的那座大墓当中。

虽然他们很快就从中找到了出口,也并没有很多贵重的陪葬品,连壁画都是十分敷衍的样子,但是安倱始终觉得,这座墓葬当中,还有更多隐藏着的部分,只是以他的能力,还远远不能单挑那些,守护秘密的东西。

刚刚进城,玛莎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经过艾薇和无沙人的两次调整,此刻的婼然城,已经面目全非了。

玛莎和安倱身上,还是之前安倱晕过去的时候,那些衣服,随着行走,这些衣服,变得有些十分不和时宜。

安倱在自己出了满头的汗之后,才发现,似乎他们在地下待着的三天,和外界的时间流逝,有很大的偏差。

“等一下,小美,你先别急,我们从我们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久?”

“七,七年。”

玛莎和安倱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了极为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是要带我们去城主府吗?”

玛莎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静静看着小美。

小美点点头,一提到城主府,泪珠就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

“那倒是不着急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把这七年的事情,都发生了什么,慢慢说一下吧。”

抬起头四处看了一圈,玛莎看到了一个写着“兑换黄金”的牌子,顺手把安倱分给她的一片金箔交了出去,换了一捆纸币。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用,但是在玛莎的认识当中,纸质的契约,效用远比其他的大得多。

他们抽出了几张,包下了门庭冷落的上房,开始慢慢梳理这几年的变化。

小美刚要开口就想哭,泪水混着嘴角的血一点点淌了出来,看得人实在揪心。

“现在我可以帮她治伤了吗?”

安倱有些心痛的问玛莎,玛莎也不太舒服,便点了点头。

拿了几张纸币,让小二简单准备了一些东西,安倱轻轻剪断了小美嘴上的丝线。

“没有麻药,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

虽然这些外科知识对于安倱来说,已经几乎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不过小美的情况实在有点糟糕,她嘴上的丝线是直接被缝上的,时间太久,已经几乎和肉长在了一起,单看里面的溃烂和脓肿,她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奇迹。

这边安倱手上没停,飞速的帮着小美拿出嘴上的丝线,整理创口,简单修复,外面倒是突然乱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个,敢坐老子的包间?!”

这一声喊出来,外面鼎沸的人声,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不过很快,就又一次沸腾了起来。

里面夹杂着不少叮叮咣咣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店主和小二,不断赔罪的声音。

安倱的小手术正在进行,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只能将就,玛莎一直以为他是个蒙古大夫,现在看着安倱有板有眼的样子,倒是生出了三分兴趣。

他们本来以为外面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但是很快,小二就敲敲门走了进来。

“那个,两位,不好意思,咱家这一间上房,本来是给外边那位爷留着的,平日他都赶晚饭点才来,谁知道几天中午就来了,要不请您二位多担待,到隔壁就坐?这两间都是上房,也米什么区别的。”

“我再给你十张,够吗?让他给我滚。”

玛莎这辈子第一次体会财大气粗,直接把刚刚那一堆纸币甩了过去。

安倱忙着手术,也没时间理会玛莎的这种败家行为,随她去了。

小二连连赔罪,转身下去了。

“婼然城,还真是变了啊,这个小二,一点都不如以前那个机灵。”

轻轻感慨着,玛莎给安倱递过去一个小**子,“这个药消毒很管用的。”

安倱把那个**子接过来,刚要用,他们的门就被踢开了,门板飞出去,砸在了刚睡醒的金身上。

它几乎当场就窜了起来,要把对面的人生吞下去。

而就在金完全苏醒的同时,遥远的京都,陶依也慢慢张开了眼睛,“你们,终于回来了啊,可叫我好找。”

他轻手轻脚,翻出了魏魈准备的大缸,朝着婼然的方向,不断前进着。

“陈尘当年都没能关住我,你这个东西,比他可是差远了。”

睡眠当中的有穷王,还等着魏魈凯旋的消息,他静静翻了个身,突然有些冷,便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很快,有穷王宫里,就有一大半的宫人,发起了高烧。

有穷王也是,他一觉起来有些疲惫,内务总管走进来伺候他更衣,他还是有些没精神,“那个,王上,有一个队,自称是北方云羌国的使者的人,已经在大殿等候您很久了。”

“什么云羌?全都砍了!都是骗子!”

有穷王下了这个指令,然后就昏睡了过去。

等到魏魈风风火火赶回京都的时候,有穷王已经近乎一个植物人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救活有穷王,立下一件大功,还是应该弄死他,恢复自己的自由。

但就在魏魈下定决心之前,云羌的军队,从北方直接冲进了京都。

第二百四十二章 信不信老娘挖出你的眼睛

当然,此时此刻的魏魈,首要担心的,还是一直没抓出来的内奸,以及莫名停战的艾薇。

从陶依出逃到宫人发病,中间有三四天的时间,而从京都把消息送到大营,又是不少的时日。

有穷国的消息传递极为落后,艾薇用七年时间,慢慢蚕食了三十二座城池,有穷王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直到艾薇极为嚣张的,把信件和地图送到他的面前,有穷王,才后知后觉的,派魏魈出来迎战。

也就是说,等到魏魈回到有穷王宫里整顿残局,至少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

不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在这一系列的事情当中,扮演的角色。

就在金突然惊醒,一双蛇眼冷冷的看着那个不速之客的时候,就在它身边的玛莎,只是略微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却并不知道,金的身上,还承载着什么东西。

安倱继续处理着小美嘴上的伤口,对于外界的一切,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本来只是想简单的,帮小美恢复嘴唇的正常状态,至少可以开口说话,但是随着处理的进行,他越发感受到了,波顿夫人的毒辣与残忍。

那伤口看上去只是简单的缝合,脸上其他部位的疤痕,也好像只是烧烫伤留下的印记,但是实际上,在小美所有增生的组织之中,被种下了无数的虫子。

就好像蜕皮的时候,金的骨骼和肌肉之间,被留下的那些寄生虫一样。

好在玛莎身上的药还算管用,而那些虫子本身,也没有多么大的毒性,安倱还能应付的过来。

至于那个闯进来的人,他觉得玛莎可以应付过来。

“是你?”检查过金的伤势之后,,玛莎看着门口的人,惊呼出声。

对面那人,倒是也十分惊讶,看着这两个人,“我当是谁呢,有这么大单子,敢动你乞丐爷爷的包间,原来是之前偷窥我的。”

这个人说话的方式,让安倱有些奇怪的抬起了头。

看清来人之后,他赶忙回去继续他的手术,过了两分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之前那个,颇有些底气的假乞丐。

“怎么,知道是我,还要在这继续吗?你看看你们把这都弄成什么样了?”

“无意冒犯,要是平时我们让也就让了,但是今天,事情特殊,您也看到了。”

想起之前的各种经历,玛莎的语气,也收敛了不少,只不过安倱已经把小美的半张脸都切了下来,气管也露出来了一半,这种时候,怎么都不可能移开的。

假乞丐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安倱的动作,“一直以为有客盈门的头牌,只会侍奉男人,还有背地下毒,没想到啊,这还养着一个会点东西的。”

玛莎刚要开口争辩,安倱却静静收了刀,他冷冷看着假乞丐,“说实话,真要打起来,我们和你孰胜孰负,也没有个定数,所以你再怎么试探也没用。”

“还有,你的腿可以治好,脊椎上的问题,我可以试试,至于现在让你发烧的那种毒,你用来压制的药,只能暂时缓解,还有很强的成瘾性,但是我这应该有根治的办法。”

假乞丐不说话了,静静坐了下来,神色却比之前,多了十二万分的戒备。

“你布爷爷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物,不如……”

“布乞讨先生,您最好还是不要说话,不然我很难保证,下一刀不戳在你的喉咙上。”

安倱翻了个白眼继续了下去,玛莎星星眼看着他,却没有收到任何的解释。

假乞丐布乞讨先生,对这个威胁,还是有点看重的,真的也就安静了下去。

到了黄昏的时候,小美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玛莎的药简直有奇效,本来安倱以为还要缠上绷带,敷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药,但几乎是当场,小美的脸,已经和正常人别无二致了,甚至还有几分的清秀。

“我……我的脸……我可以正常说话了?!”

安倱有些疲惫的坐在一旁,玛莎拿了面镜子过去,小美就彻底没办法给他们讲解之前要说的事情了。

很快,小二进来,收拾了榻上的席子,给他们换上新的,然后撤下了中央的小桌子,很快上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一桌子上四个人一条蛇,只有布乞讨正襟危坐,跪在桌前,开始了认真的祈祷。

玛莎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把自己当一个商品,这时候双腿盘曲起来,歪靠着,和旁边的金都有几分相似了,只不过更加妖娆。

一旁的小美全缩成一团,哭的不像个样子。

倒也没人阻止她,毕竟之前的她就算白天出门,都会被人以为是鬼门大开,现在看上去,也有了三分赏心悦目了。

安倱累的一惊不想说话了,躺在席子上,挣扎了好久,才爬起来,他刚要抓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又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而攻向一旁的仙人掌片。

“小伙子,不吃肉可不好啊。”

布乞讨抓过一大块扣肉,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安倱想起之前在肉铺的经历,轻轻摇了摇头,“师傅说了,我们学医的,要慈悲为怀,不能吃肉。”

玛莎还真的信了,把所有的素菜都放到了安倱面前,然后转向了布乞讨。

“布先生,还想请问您,这几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布乞讨一边疯狂的朝自己的嘴里塞肉,一边直勾勾的看着玛莎的腿,“你们觉得,爷爷我的话,是想问就能问的吗?我想要……”

玛莎还没等他说完话,就想要掀桌子了。

她飞速坐了起来,随手抓过了旁边的垫子,就盖住了自己的双腿。

“我告诉你,要不是看你年纪大了,又有点伸手,老娘当场挖出你的狗眼信不信?!”

安倱仙人掌吃的十分开心,抬头看见对面两个人都快要打起来了,赶紧出来圆场。

“玛莎你淡定一点,他要想干什么早就干了。”

说完话,他灌了点饮料下去,转头看向布乞讨,“我们想走反正你也拦不住,要修腿就先回答问题。”

第二百四十三章 好久不见啊,我的城主大人

“不如你先告诉我,以你现在的我年岁,怎么练出来这么毒辣的眼力,还有,这挪肉动骨的手手段,又是谁教给你的”

布乞讨倒也大方,塞了满嘴的肉,转过来问安倱。

看着他满嘴的肉,安倱有点想吐,稍微转过来头,继续开口说道,“以你表现出来的实力,进门之后没有开打,除了要考量我们两个的实力之外,再就是你有所求。”

“另外,你认识玛莎,所以你要考量的,应该就只有我。”

“你腿上带伤,所以对医生本来就很敏感,但是进门的时候,虽然拍飞了门板但是准度不够,而且你呼吸不稳,应该还有别的疾病。”

安倱努力的不去看满嘴肉的布乞讨,但是那边咀嚼的声音,就没停过。

“还有,你之前发过烧,不像是风寒,应该是毒药,这种东西只能用解药或者更重的毒药去压制。”

安倱顿了一下,默默放弃了再吃两块仙人掌的念头,“看你现在吃肉的状态,那个用来压制的药,应该是成瘾性很强才对。”

说完了这一长串,安倱静静走下了他们坐着的榻,到稍远一点的桌子上,拿了个壶,到了点水喝。

空气在这段时间变得很安静,安倱十分舒爽的喝下了水,然后欣慰的看着正准备鼓掌的几个人。

“不用着急故鼓掌,现在能告诉我,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婼然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布乞讨努力的咽下了最后一块肉,“我说,我什么都说。”

一直到玛莎穿过了地底层层的甬道,又拨云见日的,来到了一座硕大的庄园之前,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经历。

一个是婼然城和汉墓里面,时间流流速的不同,一个是自己疏忽放过了栗姬——然后成就了今天的艾薇。

以至于,她都完全忽略了,在婼然城下面,盖起这样一座巨大的城市,需要耗费多么大的人力和财力。

“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安倱递了一张药方过去,布乞讨赶忙让其他人去采办了。

“为什么,婼然城七年里易主三次,从玛莎到艾薇,再到如今的无沙人,这两家店,还能一如既往的开着”

布乞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过头看着安倱,“这个问题,就不是我能回答你的了。”

“年轻人啊,你要记住,有很多东西的存在,远远不是有穷国这一片地界,可以装得下的。”

布乞讨转身离开了,几个下人过来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大家就各自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布乞讨真实身份,但是安倱有种冥冥中的感觉,这个人对于他找到邦妮等人,有很大的帮助。

玛莎那边,还想逗逗安倱,一转头,却发现小美不见了。

“小美……”

她刚要开口,却突然停在了当场,金立刻窜了起来,但是很快,又晕了过去。

“好久不见啊,我的城主大人。”

玛莎背后,有鳞片摩擦地面的轻微响动,她当即一愣,抽出冰锥就要迎战,却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样,僵在了原地。

陶依轻轻从她两侧绕着圈,把玛莎缠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玛莎声音冷冷的,冰锥一横,阻挡了陶依靠过来的脑袋。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的毒,就那么好解吧?”

陶依微笑着,抽出了玛莎的冰锥,轻轻挑开了她的脊柱,身后的蛇头,一点点挤压进去,很快,就溶解在了玛莎的身体当中。

玛莎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但这就已经是她最后的一点意识了。

很快的,陶依整个人,就和玛莎融为了一体。

他像是一只巨大的寄生虫,静静潜伏在玛莎的身体当中,然后像是拉上帐篷的拉链一样,陶依静静拉上了玛莎的脊柱。

“玛莎”轻手轻脚的,爬出了布乞讨的庄园,来到了无沙人贩马的商铺。

“老板,给我一匹能走远路的马。”她轻轻扭动自己柔软的腰肢,刚进店,就迷晕了一众伙计。

“您要走多远的路?”老板死死盯着玛莎的肋骨,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到冰原去。”陶依见到老板的目光,干脆把衣服拉的更低,轻轻咳嗽起来,让全身的肉都开始颤抖。

“我们没有那么好的马,不过嘛,您可以沿途在我们的分店换马,您看可以吗?”

老板的手,已经轻轻拉住了玛莎,在新的婼然城,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没有财产的本地人,只能靠自己天生的本钱,去换取更多的东西。

玛莎并不推就,跟着老板就到了后面。

对于陶依而言,这是他第一次,从另外一个角度,感受这场交易,给了他一种极为新奇的感受,以至于,他在各种激素的累积,达到顶峰的时候,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尾巴,给了老板一个对穿。

还好他已经寄生在了玛莎的身体当中,这一下子,除了给老板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并没有给他太多的伤害。

亚特兰蒂斯的地图,以往一向是一团乱麻,但是随着之前的那一场雷暴,所有的地图和疆界被确定之后,世界,似乎变得更加混乱了。

以有穷国为中心,南方婼然等三十二座城池的逐步沦陷,还有人口的逐渐凋零,让无沙人,冲出沙漠,在有穷的边界,咬下了一大块肥肉。

北方七十六座大城,虽然在有穷王的控制之下,相对还保持着原样,但云羌人的商队,已经试探性的,住进了几座大城。

他们本来还想建立更深入的关系,但有穷王,突然病倒,昏过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杀掉所有云羌的使者。

云羌王一怒之下,陈兵百万,兵临城下,正在中原与艾薇对峙的魏魈,不得不仓皇回撤,去挽救京都。

于是艾薇在救援婼然之前,又多占了两座城市。

这边的三个国家打的热火朝天,其他的势力,自然不肯隔岸关火。

他们似乎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引子,比如,一场蔓延整片大陆的瘟疫。

——那个始作俑者,正骑着一匹轻快的马,朝着极北的冰原而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安倱醒来的时候,尚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怎样的变幻当中。

漫长的夏季,似乎瞬间就逃离了婼然,只剩下低沉的阴云,和压抑的,闷热的空气。

他简单梳洗了一番,就被下人带到了布乞讨的面前。

“怎么样,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布乞讨搓着手,像是一只看见蛋糕的苍蝇,眼冒金光的看着安倱。

“你的情况特殊,应该好的挺快的,玛莎他们呢?我还需要一些她的麻药,要不然你可能会疼晕过去。”

“夫人昨晚走了,她说要去找小姐理论,可能过几日便回来。”

小美端上了早点,候在一旁。

“这样啊。”安倱点点头,“那她的那些药都是怎么做的,平时都放在哪,你知道吗?”

“奴婢不知。”

“好吧,布先生,准备个屋子,我们可以开始了。”

布乞讨眼睛里,火焰一下子迸发出来,他热切的拉着安倱,转身走到了后面。

安倱对于布乞讨的准备,有些叹为观止了。

他居然在短短一晚上的时间里,准备了一个和现代手术室,别无二致的全套设备。

这让安倱的手术,进展的十分顺利,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可以在院子里,把酒言欢了。

自然,布乞讨喝下去的,只能是茶水。

“小伙子,现在有什么想法吗?玛莎也走了,你的契约估计也不做数了,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随着太阳的逐渐阴沉,气温几乎是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

“我的朋友们,迷失在了这片土地上,我想去找他们。”

安倱放下了茶杯,眼神十分坚定。

“可是我还没好啊,就算快的话,我能正常走路,也要四个月的时间,何况,你之前说的那种毒,似乎整个有穷,都被感染了,作为一个大夫,你就不想救治他们吗?”

“我又没说现在走,”安倱轻轻笑了起来,“这四个月,我会看着你,直到你好起来,正好,我可以摆个摊子发药。”

“甚好甚好,我平时在广场上,还有一个摊子,你可以白天过去施药,晚上再回来,怎么样?就当这食宿,是我的药费了。”

安倱应允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布乞讨送来的药材,走到了广场上。

当然,还有布乞讨提供的,一面写着“布”的大旗,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一块布,不是一坨铁。

他倒是无妨,自己摆着自己的摊子,施着自己的药,虽然像是婼然城里,一道极为清奇的风景,但还是有病入膏肓,又买不起无沙人的药剂的那些人,渐渐走到这里,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到了安倱的摊子。

不劳不获,无利不起早,这是婼然城的准则,所以那些没撑住药力当场死掉的,都是贪小便宜的牺牲者。

就在众人准备继续看笑话的时候,最开始吃药,并且顽强的撑过了三天的那些人,痊愈了。

不像无沙人的药剂,这些药,完全没有成瘾性,没有副作用,甚至吃完之后,人都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婼然是一座极为神奇的城市,当初几乎是相同的地点,艾薇摆了个摊子,说自己是神女,然后就有一帮人,替她攻城掠寨,强取豪夺。

现在,安倱只是送了几包药草,他的声望,就已经快要逼近当初的艾薇了。

无沙人也好,艾薇的拥趸也好,怎么都不可能放任安倱这样下去的。

于是不断有人来安倱的摊子上闹事,艾薇的信众也开始赌咒发誓的,说安倱是魔鬼,骗子。

但是这些声音往往都延续不了多久,而那些挑事的人,基本上都会很快,被人在城外的乱葬岗里发现。

就这样,安倱抢了无数人的生意,却依旧屹立不倒。

四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安倱留下了治疗瘟疫的药方,背了些简单的装备,借了一匹马,就朝着北方的病原,走了过去。

“我就知道,有客盈门的老板,其实是你。”

临别前,安倱接过布乞讨的信件,笑着向他辞行。

“我也不问你怎么猜到的了,不过,这情报太远了,我也不能确定这就是真的,你还要去吗?”

布乞讨感激的看着安倱,实在有些不舍。

“不管真假,都去看看,再说,刚好可以在这片大路上,探索一番。”

布乞讨把一个写着“客”字的令牌,放到了安倱手里,“带着这个,这一路上,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有客盈门,这世道,现在不太平。”

安倱谢过之后,便上马离开了。

等到魏魈听说,他找了七八年的人,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穿过了京都,往北方的荒原去了,安倱已经穿过了半个大陆。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婼然广场上,那面写着“布”的旗子底下,布乞讨聚集了所有被治疗过的青壮年,直接砍掉了城主的头,改城为国,并一举攻下了艾薇的十多座城市。

不过这个时候,艾薇可能已经不在意了,因为她已经彻底攻占了京都。

魏魈带着有穷王的草台班子,匆忙像西南逃窜,路上遭遇云羌的军队,折损过半,最终只能在一个小国当中蜷缩着。

云羌自然想乘胜追击,但是无沙人的军队,从他们的东方包抄了过来,北方狄戎的苍狼军,也趁势围攻,这天下的水,似乎就这么搅混了。

随着战争的不断发展,人们开始不断注意到,自己和其他国家的异同,商路一条条建立起来,又随着战火,不断被懒腰砍断。

但其中,唯有一家店,从未少过一扇窗子,也从未缺过一个小二。

这家店的名字,叫有客盈门。

而婼然城的有客盈门,几乎从战争伊始,就开始左右着天下的局面。

每天无数信件在这里往来,消息从一个人的床上,钻进另一个人的裤子,再最终被用来,砍断一个国王的头颅。

看上去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但是所有的人,都忙翻了天。

除了在阁楼里,绣花的小美。

她轻轻缝好了地上的一具尸体,然后小心翼翼的保存了起来。

看着那人英挺的唇,泪水止不住的,从小美的脸颊滑落。

“我的柯,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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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讨债的回来了

小美跪在地上,抱着柯的尸体,泣不成声。

其实最开始,地上的人,只是没有头而已,但是经过小美一次次的缝补,已经变得极为破碎了。

小美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她针线活做的那么好的,这回只是把头和身子,缝补在一起而已,却怎么也做不好了。

她正想把地上的尸体,再缝补一次,们却突然轻轻的响动了起来。

“大人,有新的情报了。”

小美轻轻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让自己听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先在一旁等着,我马上出来。”

这片大陆就是这样,一切都可以用来交换,一旦你掌握了交易的秘诀,就可以富甲一方,甚至称雄天下。

看上去没什么人的有客盈门,作为亚特兰蒂斯最大的情报机构,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心脏,就在婼然城。

当然,这里为人称道的,不是传递情报的能力,而是情报的准确性。

每个精明的情报贩子,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六分真话里,掺杂上三分假话,还有一分鬼话自己也不相信。

但在有客盈门,他们有能力,把所有的情报,都层层筛选,保证高价售卖出去的每一个情报,都真是可靠,并送到最值得的雇主身上。

比如魏魈,他还能守住京都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得到大量的情报。

他起初的时候,还不相信,半真半假的,不停猜忌。

但是靠着有客盈门送来的情报,他成功的从艾薇手里,拿下了三座城市,从此便不再怀疑了。

有客盈门送来的情报,让魏魈如鱼得水,甚至忘了要弄死有穷王。

很多时候,他走到沉睡的流浪汉面前,手指稍微动一动,就能捏碎那个人的喉咙,可他没有。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故事,魏魈很喜欢。

有穷王昏迷的状态,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经过将近一年的鏖战,他身边留下的,都是过命的战友,几番清洗下来,所有的大臣,也都已经唯命是从,只要有穷王继续沉睡,他们的契约关系,就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魏魈越来越喜欢这种掌权的过程,也越来越觉得情报在无时无刻制约着他的选择,以至于,当再也没有任何情报传来的时候,魏魈还觉得有些释然。

他抬起笔,给艾薇写了一封长信。

——也就是这封信,彻底开启了亚特兰蒂斯的一个新的纪元。

一个月之后,艾薇带着一众神官,亲临耀光,魏魈则已经在这里,准备了盛大的庆典。

“耀光城中之百姓,吾携神旨,降于此地,汝等必以吾为首,遵神之意。”

艾薇静静站在魏魈搭起的高台上,刚刚开口,下面就已经鸦雀无声了。

这七年以来,她彻底放弃了自我,好像真的有一个神,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俯瞰着大地。

“汝等贱民,以卑贱之躯,窃万物之灵,可知有罪?”

“我们有罪!我们滥用神赐予的一切!”

艾薇的问题一出口,下面就有无数相应的声音。

“汝等可知,世间种种,皆有代价?当以何偿还?”

“我们知道万物有价!我们必当全心全意,侍奉吾主!”

所有到场的百姓,都诚心诚意的,跪拜在地上,祈求艾薇的原谅。

她一脸淡漠,似乎人世间的种种,都与她无关。

百姓们安静下来之后,艾薇把魏魈让到了前面。

“神赐汝王权,治理贱民,遵神旨意,不可违背。”

魏魈单膝点地,颇有些好笑的回应着,“必遵神旨。”

艾薇把一顶小巧的王冠,戴在了魏魈的头上,递给他圣球和权杖,然后转向了众人。

“礼成!此国赐名西魏,神官三人,教士五人,常驻于此,引汝敬神。”

有些荒唐的一场盛大的加冕礼,静静拉开了西魏元年的序幕。

艾薇在授予了魏魈王位之后,就回到了有穷国的京都。

她按照魏魈的建议,随便找了个信得过的神官,给了个国王的名号,就回到大教堂里,做自己的神女去了。

对,她并不接受教皇这样的称号,坚持宣称自己只是来传达神的旨意的。

有穷国现在除了婼然附近的五座城市,都是艾薇的辖区。

她有些累了,干脆让那些城市独立,然后跟各个国家建立了商贸往来。

云羌自然是不答应的,但是艾薇直接送了个不相干的人过去,告诉云羌王,那就是之前的有穷王,随他处置了。

云羌王当场把送来的人,剁成了肉泥送回去,然后开始了双边贸易。

无沙的商人们,看到两国互相友好,十分痛快的退出了婼然城,但是艾薇已经没办法收回这块土地了。

布乞讨扛着安倱的大旗,用一副兼济天下的假胸怀,宣布了婼然的独立。

西魏元年元月,有穷,无沙,云羌,暂时停战了。

艾薇手下的教众,开始顺着商路,深入其他各个国家的内部,在后来的五年当中,让附近所有的国家,都盖起了巨大的教堂,艾薇的疯狂平均理论,最终蔓延到了各个国家。

当然,也有例外的。

西魏和婼然,就是两个还保持着自由贸易的国家,不过婼然是明面上的,西魏,则是在暗地里,不断地扩充着自己的兵力。

在未来的某一个节点上,这种微妙的平衡,总会被打破的。

就在西魏建国的那天,风尘仆仆的玛莎,终于在换了三十多次马之后,来到了极北之地的皇宫。

她拿出一块蛇的鳞片,交了出去,守门的侍卫,脸色当场就变了。

“您是……小公主殿下?!”

“告诉我父王,老娘回来讨债了。”

侍卫诚惶诚恐的跑了进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大队的仪仗,号角吹了九响,红毯铺了几十米,恭恭敬敬的,把玛莎迎了进去。

“父王,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玛莎生生挤出来几滴眼泪,冲着王座上的男人,径直扑了过去。

“邦妮国师,你确定,这是朕的皇儿?”

男人看着满身风尘的玛莎,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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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得想个办法跑出去

陶依其实自己也不确定,当初陈尘究竟用了些什么,才拼凑出来一个自己。

但是其中有一部分,来自冰原上的皇族,这是肯定的。

当初找到那个女孩的时候,陈尘兴奋的三天没睡觉,不停地大喊大叫,“终于找到了!真正的鲛人!”

陶依不知道所谓鲛人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知道,那个女孩,小腿跟腱的部位,有一大片的鳞片。

在陈尘成功的,把各种生物和毒药,混成一团,拼凑出了一个剧毒的陶依之后,就已经快要没有心思做其他的试验了。

但是他忘了屏蔽掉陶依的智力系统,于是陶依成功的,从陈尘手里逃了出来。

被波顿锁住,是他心甘情愿的,吃掉波顿,也是陶依自己的选择。

他本来打算和波顿一起去死的,直到玛莎把成群的幼蛇,放进了波顿的书房。

在快要死去的前一刻,陶依突然很想好好活着。

他突然很想,找到自己的同类。

玛莎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虽然她不是鲛人,却也能和蛇共生,但还没等陶依表露心迹,魏魈就把他抓走了。

他喜欢被禁锢的感觉,却讨厌被其他人束缚。

从有穷国的王宫跑出来之后,他的迫切需要,在找到同伴之外,多了一个,杀掉所有碍事的人。

他自己自然是不能完成这个任务了,但是玛莎可以。

只要寄生在玛莎的身体当中,陶依就可以,装成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回到冰原的王宫,一举,杀回有穷去。

但是真的面对冰皇的时候,陶依还是有些颤抖的。

他以前见到的所有人的,都没有这样冰冷的气势,还有强大的压迫感。

甚至,久违了的快感,又一次浮上了陶依的心头。

“不能慌,不能慌,我就是他的女儿,怎么了?”

陶依在心底,暗暗给自己鼓气。

他在玛莎的壳子里,冷眼看着一旁的邦妮。

这个所谓的国师,简直和周围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陶依也是从热带过来的,到了冰原上,却并不需要再加衣服,冰原的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穿着极为简单的衣服,依然镇定自若。

而邦妮大人,唯一镇定自若的,只有脸上的面纱。

她恨不能把自己穿成一头活动的狗熊,却还被冻得瑟瑟发抖。

“是,也不是……您可以把公主殿下接回来,但是风险和机遇并存……”

颤抖着牙冠,邦妮挤出了这么几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的,她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就是那天,在所谓的应许之地,信了他的邪,许下了愿望,作了交易。

邦妮本来以为,这本书,会随着她交易的成立,像是游戏里的任务道具一样,“咻”一下,出现在她的背包里。

但是“咻”一下,一阵白光过后,她就出现在了冰原皇宫的深处。

好在她当时出现的位置,是占星阁,邦妮还成功的,弄亮了一堆的水晶球,并且给自己瞎编了一个,天选之人的身份,终于混成了冰原上,千百年以来的第一位国师。

到了冰原之后,每天邦妮都活的十分的纠结。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没有国师的存在,冰原上的人们,还是劳民伤财的,修建了一座并没有什么用的占星阁。

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国师,不让出去花天酒地也就算了,即使在宫中,也要成天在阁楼上待着,装作自己出世之人一样清高。

不过,当冰原的冬天,真正来临之后,邦妮就彻底放弃了一切的疑惑。

她只想在被子里,外面架上十个火炉。

作为从小在江南的春雨里走过的姑娘,邦妮真的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真是的,冻死我了,认个闺女嘛,滴血认亲好不好,一定要把我叫出来吗,这么冷的天。”

邦妮回去又扔了两块龟甲在火堆里,她其实卜算能力很差,烧龟甲只是因为,普通的煤块还有木柴,烧起来实在太快,又不是很保暖。

平常的时候,龟甲也只是用来取暖,并不会给她太多的信息,邦妮也就乐得有火源了。

唯一一次,龟甲上出现信息,还是之前的时候,在那场雷暴当中,出现的那句,模棱两可的信息。

邦妮其实不是没想过离开这里,但是外面都是茫茫的冰原,离开之后去那是个问题,怎么回家,是个更大的问题。

不过最要紧的问题是,离开了之后,上哪去找长期饭票。

她无数次替自己算怪,得出来的结论都是,回去的路,会自己来找她。

然而八年过去了,唯一一个找过来的,只有一个国王的傻女儿。

邦妮把自己裹紧了被子里,喝了点国师专用的,洁净的白开水,就准备睡觉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火堆突然爆炸了开来。

龟甲四散纷飞,在地面上,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并且开始不断有一行又一行的文字显现。

邦妮还没来得及看完,那些文字就消失了。

“我的天哪,到底怎么了这是?”

邦妮拿起了一个水晶球,却当场就碎裂了。

尝试过无数次之后,邦妮终于放弃了,她收拾了一下行李,坐在地上,开始了慢慢的盘算。

“怎么从那个老皇帝那,要点路费呢,这个公主可不简单,她一回来这么多事,我可不能在这待下去了。”

和占星阁里的一片狼藉不同的是,皇宫大殿可谓是一片歌舞升平。

国师模棱两可的介绍,并不能阻止老皇帝喜悦的心情。

他召集了舞姬,又传上了饭食,看的陶依口水直流。

“来,好女儿,到父王这来。”

老皇帝伸出手,呼唤陶依。

陶依颇为顺从的,就走了上去,站在老皇帝的面前。

“像,真像,和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冰皇轻轻抚摸着玛莎的手,“就连这一点温度都没有的身体,都是一样的。”

陶依在玛莎的壳子里,越看越奇怪,这个老皇帝的表情,怎么跟当初那个店老板,这么相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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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朕有三个问题问神

陶依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舞姬之中,突然窜出来一个人,飞起一剑,就冲着冰皇戳了下去。

冰皇虽然有些老眼昏花了,动作却并不慢,赶忙起身闪躲,跳到了一旁。

见势不妙,陶依默默混在了人群当中,静静观察着周围的变化。

在场坐着的,全都是冰原上的重臣,但是对于台上的变故,却都视而不见,继续喝着自己的酒,吃着自己的东西。

冰皇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大吼大叫,“众位卿家,速来救驾啊!朕要撑不住了!”

场下不乏许多武官,带着兵器上殿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上来管管被逼到角落里的冰皇。

此刻的冰皇,已经全无体面可言,过于肥大的袍子上,沾满了各种油渍,头发散乱,全身上下,都被划出了不少伤口。

他绕着柱子不断地转圈,身后的舞姬却穷追不舍,终于,一个不小心,冰皇摔倒在了地上。

“休得猖狂!朕……”

舞姬干净利落,直接砍下了他的脑袋,血直直的喷了出来,落到附近的几个大臣的碗里,他们也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刚刚有人砍下了冰皇的人头,陶依以为,场上很快就会打乱,他已做好了转身离开的准备,却什么都没发生。

所有人,都淡定的,好像冰皇还和刚刚一样,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一样。

“这个冒牌货,已经被我诛杀,还望真正的冰皇,主持大局!”

舞姬拎着地上人的脑袋,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大喊了一句,然后拔剑自刎了。

“哈哈哈哈,干得漂亮,诸位卿家有功啊!”

门外,一个和刚刚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大笑着走了进来。

这时候,所有在坐的大臣,就好像刚刚睡醒一样,统统跪在了地上,集体高呼,“恭迎陛下!”

这剧情进展太快,陶依完全不知所措。

很快就有人进来,收拾了残局,换上了清雅一些的曲子,还有穿的多了点的舞姬,桌上的菜肴也都全部更新一番,做出一副清简的样子,不同的是,最高位上,已经换了一个人。

“来人啊,请国师。”

刚刚上位的新冰皇,挥挥手,叫回了正准备跑路的邦妮。

一走进门,邦妮就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最开始来到冰原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冰原皇族的奢靡,以及和天高地冻完全不相匹配的豪华。

但是此刻,这种性冷淡风的聚会,让她瞬间想到了,国企领导讲话的氛围。

“拜见吾皇,请问召我何事?”

简单行了个礼,邦妮就杵在了那,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

“朕有三件事要问,国师现在可否方便?”

冰皇坐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邦妮,话说的虽然爽朗平易,但是就连旁边看戏的玛莎,都感受到了,冰皇眼中的杀机。

“还请冰皇明示。”

邦妮有些无所谓的看着他,虽然这个冰皇看上去,比之前不好说话了些,但是真要打起来,在场,还真没有几个,能入得了邦妮的眼。

“第一,朕的皇位,稳当吗?”

听见这个问题,邦妮几乎张口就要来胡诌一些,什么上乘天运,下召万民一类的废话,但是冰皇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手,“朕把手相也给你,面相你也自己看,司命想必,已经把朕的生辰,报给你了吧?”

邦妮的脸色慢慢严峻了起来,在别人家,司命是个挺大的官,但是在冰原上,这就是占星阁门口扫地的。

她来之前,司命确实给了她一张纸条,但那上面的命格……尊贵的简直有点过分了。

“陛下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唯一一个,足斤的命格。平常人间的帝王,命格能有九两,就已经是不世出的明主枭雄了。”

“仅仅冰原一隅,全然不够施展您的才华。但是陛下命格太重,北辰罩顶,这一生,注定……”

邦妮其实真不是在胡诌,冰皇要看手相面相的时候,她就知道,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

“说下去。”

对于邦妮说不出的内容,其实冰皇自己,也有所了解,却似乎并不畏惧的样子。

“您这一生,注定宏图伟业,亲缘淡薄。”

冰皇没有说话,邦妮却由衷的感受到了压迫,但至少现在,她还撑得住。

良久,冰皇终于开口了,“没关系,淡薄也不是没有嘛。”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朕要问第二个问题了,司徒,把外面的所有人都带进来。”

冰皇左手边第一桌上的大臣,起身行礼,把候在殿外的所有人,都带了进来。

邦妮头上,冷汗渐渐冒了出来,这是她来到冰原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居然有些热了。

“国师,朕相信你,却不相信,这些人。”

冰皇指了指台下的所有人,“这些,是冰原上,朕所有的大臣了,还有这个,自称是朕女儿的人。”

邦妮的眼睛,顺着冰皇的手指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陶依的身上。

“孤第二问问你,场上的所有人,有哪个,是孤可以相信的?在孤被奸人囚禁,被假货冒名的时候,有谁推波助澜,或者力挽狂澜吗?”

冰皇冷冷的看着台下的人,拔高了声调,“又有谁,可以让孤托付?!”

邦妮轻轻把自己身上的羊皮袄脱了下来,交给了一旁的宫人。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我需要一个水晶球。”

很快,小司命就抱着水晶球一蹦一跳的跑了进来。

邦妮冷冷的看着冰皇,“您确定要问?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有点贵。”

“朕不在意。”

邦妮拿着水晶球,走到了人群当中。

她第一个碰到的,就是司徒,水晶球从一片浑浊,变得漆黑无比。

“此人,不可信。”

邦妮话音未落,司徒的头颅,就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见惯了死人的邦妮,微微颤抖了一下,继续走到了司马的身边,水晶球一片纯白。

“良善之人,肱股之臣。”

司马松了一口气,走到了一旁,冰皇甩了一块金子过去,“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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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血染冰原

西魏元年二月,极北冰原的季风,终于传遍了整座大陆。

真假冰皇之争,其实毫无意义,最终书写历史的,是手刃冰原重臣三千二百一十三人的新任冰皇,陶湛。

后来的所有史书,对着一段,几乎都没有多少描写,血染冰原四个字,就轻飘飘带了过去。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当时的恐怖。

邦妮除了帮盛爻解毒之外,这辈子都没这么大范围的用过自己的灵力。

陶湛把他自己的命格送出来的时候,邦妮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可能善终了。

甚至处理不好,她自己都可能栽在这里。

逃跑暂时是不可能了,在别人的地盘上。嘴上说谁都不惧,真的你死我活的话,蚂蚁还是能咬死大象的。

邦妮能做的,就只有认认真真的,评论在场所有人的功过,让水晶球,显示相对客观的结果。

于是冰原六千臣子,最后损伤过半。

她最后面对的,是腿已经软了的陶依。

陶依之前就听到了,邦妮对他的评价,半真半假。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命活下去,然后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富贵险中求,这时候,已经到了这步,他也就没有退路了。

邦妮手里的水晶球,已经快要不堪重负了,开始一点点龟裂。

她再一次运转自己的灵力,想要看穿陶依的善恶。

但是这个时候,水晶球,却彻底裂成了两半。

一半黑,一半白,泾渭分明。

陶湛似乎对于下面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乎,只是静静等着邦妮的裁决。

“此人,良善。”

长出了一口气,邦妮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她已经和场上的冰原人一样,穿着轻便的夏装了。

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热。

虽然不论是天气,还是大殿之内的氛围,都应该让人觉得,冷的彻骨,但是空气中弥散的血气,却始终带着滚烫的热度。

困扰了邦妮多年的梦魇,几乎要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邦妮有些想哭,“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摆脱了之前的噩梦,现在,又要来新的了吗?”

她喉咙干痒的厉害,却不敢碰场上的任何一杯水,因为现在的整个大殿,都已经被鲜血粉刷了一遍,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血雾。

“很好,完了吗?”

陶湛翘着二郎腿,打了个哈欠,看着有些麻木了的众位大臣。

“回陛下的话,完了。”

邦妮行了个礼,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那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陶湛撑着下巴坐了起来,“冰原的未来,在哪,在谁手上?”

邦妮抽出了一副塔罗牌,抛向了空中。

在接触空中弥漫的血气之后,几乎所有的牌,都烧了起来,最后只剩下了一张。

邦妮捡起那张牌,抬头看向陶湛,“未来在远方,未来掌权的人,还不曾出现。”

陶湛点了点头,“很好,国师辛苦了,今天先到这吧,我们明天继续。”

很快有宫人上来,把所有的大臣,引导不同的宫殿休息,因为来的仓促,很多人,甚至要挤在一起,打个通铺。

但是没有人对此有任何的意见,今天一系列事情,已经让他们彻底变得麻木了起来。

陶依颤抖着走回了所谓公主的寝宫,战战兢兢地,不知道之后的事情要像那个方向发展。

邦妮已经累得快要昏过去了,好在司命飞速给她准备了洗澡水,泡进去睡着,也算舒服。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睡死过去,刚刚死去的那些大臣的脸,就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回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些大臣们,并不挣扎,也并不哀嚎,只是冷冷看着邦妮,头颅一次次掉落在地上,一次次血如泉涌。

邦妮从噩梦中被惊醒的时候,水还没有凉,她刚要简单清洗一下,就发现,水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今天的杀孽,太多了。”

她苦笑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司命,帮我把水换一下。”

司命自己还没来得及清洗,飞速的跑了过来,“那个,国师,咱占星阁,已经没热水了。”

“没关系,你那点冰来也行。”

司命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邦妮苦笑不得的看着司命搬来的冰坨,把手放在了上面。

很快的,那冰坨就开始慢慢融化,甚至冒出了热气。

“哇,国师大人,你好棒啊!”

司命开心的都要跳了起来,星星眼看着邦妮。

“这有什么啊,来吧,一起洗。”

司命有些拘谨,“可以吗?”

邦妮点点头,跳了进去,司命褪去了自己身上,修女服一样的长袍,露出曼妙的身体来,没在了水中。

邦妮这回很仔细,水刚要变红,就被她虑了出去,这回倒是干净了不少。

“司命啊,之前的冰皇,是一个什么的人呢?”

邦妮替司命把头发绑了起来,泡在水里,漫不经心的开始聊天。

“我不知道啊,上一任国师大人还在的时候,把我捡了回来,她说我有慧根,以后可以担当大任,就把我留下了。”

说到这,司命苦笑了一下,“但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大事,担当什么大任。”

“对冰皇,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只是隐约听说,大概两三年之前,冰皇突然性格大变。”“相比其他地方,咱们冰原算是一个完整的国家了,平日冰皇要处理的事物,也很多,但从那之后,冰皇就开始荒淫无道了起来。”

司命玩着水,似乎有些怀念以前的时光。

邦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上一任国师,离开了很久吗?”

“好多年了,他走了之后,占星阁就一直空着,只有我平时打扫一下,直到您突然出现。”

“你不恨我吗?占据了国师的位置,却根本不是冰原的人?”

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是邦妮的眼睛,却盯紧了司命。

“我为什么要恨你啊,都是机缘而已,老师跟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强求不得的。”

司命淡淡的小了,就好像一朵昙花,悄然绽放在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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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朕借你个胆子

更深露重,长夜未央。天边的月亮还没扯开笑脸,宫人就敲响了占星阁的门。

邦妮和司命才睡下不久,这会慌里慌张过来开门,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李总管,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司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开口问道。

“快叫国师大人收拾一下去面圣,陛下似乎碰上了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

“这么晚了,劳烦您了。”

司命回了个礼,就跑上了楼。

她轻轻敲了敲邦妮的房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哀嚎。

赶忙推门进去,司命就看见床上不断翻滚的邦妮,又哭又笑,还在不停地吼叫。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您怎么了?”

司命上前,把手放在了邦妮的额头,邦妮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睁开了眼睛。

“我……刚刚……又被魇住了吧?”

疲惫的坐了起来,邦妮迷茫的看着司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陛下要您现在去见他。”

邦妮几乎一下子就清醒了,之前看过的一万部宫廷剧都冒了出来。

“大晚上的?这合适吗?”

“应该没关系的,还是赶紧准备吧。”

直到司命把她严严实实裹了起来,送到了上书房,邦妮才确定,陶湛真的是找她来谈事情的。

“来了?本来想明天再再找你的,但是朕突然收到了西魏皇族的一封信,需要做些决断。”

邦妮行过礼就走了上去,接过那封信,大致看了一遍。

前面的内容没什么,不过是要建立邦交关系,互相打开商路,很平常的一封政治函件。

但是看到最后的落款的时候,邦妮整个人都不好了。

“魏魈?他是西魏的王?”

“怎么,国师认识他?”

陶湛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邦妮。

“不认识。”

“那你说,朕是不是应该答应他的请求呢?”陶湛眉眼一弯,眼睛里全是盘算。

邦妮左右看了看,并不避讳什么,自己拽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要我说呢,其实两个国家离得那么远,这种生意,做不做也没有区别。就看陛下的心思,在什么地方上了。”

陶湛喝了一口茶,看着邦妮。

“这是你的预言?不太准啊。”

邦妮摇摇头,“预言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趋利避害罢了。”

“妄言政务,你就不怕朕砍了你?”

“你要砍早砍了。”

邦妮打了一个大大哈欠,她实在是困得厉害,之前的诸多梦魇,本质上都是这个家伙带来的,如果不是司命叫醒她的时候,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清醒,这个时候的她,一定是分分钟想砍人的状态。

陶湛哈哈大笑了起来,推开了桌上的公文,向后靠在了垫子上。

“你很聪明。”

他不动声色的朝后倒了下去,看上去松懈,全身的每一块肌肉,却都绷得死死的。

邦妮本来反应有点迟钝,但是陶湛的动作,让她立刻警觉了起来。

空气里,有股奇怪的香气,正在不断的弥漫开来。

邦妮也朝后一摊,靠在了椅子背上,“不聪明的话,怎么做国师呢?”

“朕怎么这么困……啊……”

陶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倒在了垫子上,邦妮也熬药换换,装作睡了过去。

灯火通明的上书房,突然黑了下来。

有一团模糊的影子,蹑手蹑脚的,走进了“酣睡”中的陶湛。

寒光一闪,那影子却扑了个空。

他倒是也机敏,一击不中,转身就跑,却没料到,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粘稠了起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要经历无比大的阻力。

还没等他挣脱,就又是一道寒芒绽放,装睡的陶湛突然暴起,匕首直抵黑影的喉咙,把他逼到了角落。

那刺客也是果决,见状直接咬碎了自己牙齿上的毒药,当场暴毙。

陶湛扔下了自己手上的尸体,刚要松了一口气,头顶却又是一阵劲风吹过。

“还有?!”

他起身上跳,躲过了这一击,第二个刺客,却在空气当中,诡异的转了一个弯,像一条鱼一样,朝着陶湛冲了过来。

邦妮化水为冰,直接顺着他的肋骨戳了下去,掰开了他的嘴巴,防止他再次自杀。

陶湛点燃了油灯,扯下了刺客的面纱。

“说吧,谁派你来的?”

那刺客却不声不响,瘫作了一团,陶湛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拎起了地上的刺客,却发现,人已经没气了。

“这又是怎么死的?”

有些嫌弃的把尸体扔在了一旁,陶湛皱起眉头看着邦妮。

邦妮也奇怪,自己刚刚并没有伤及要害,也封住了他服毒的渠道,“不对啊……”

她嘟囔着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尸体,那人刚刚出的汗,已经浸湿了整片地面,即使已经死了,身体却还在微微的颤抖,一股诡异的气味,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邦妮恍然大悟似的,揭开了刺客的眼皮。

“他是被吓死的,你看。”

把翻开的眼皮转向陶湛,邦妮继续说道,“他的瞳孔涣散,浑身颤抖,还有冷汗和失禁,应该是惊吓过度,心脏骤停了。”

陶湛摇响了铃铛,把总管太监叫了进来。

老总管平日就没有多少表情,这时候看见地上的两个人,突然好想变戏法一样,从脸上变出了些惊慌失措的情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行了,收拾一下带下去吧,我知道跟你没关系。”

陶湛有些不耐放的坐了回去,老总管跌跌撞撞跑出去,叫了几个小太监过来,把迪士尼当个两具尸体拖了出去,又弄干净了地面,换上了新的香料。

“好了,我们继续说吧。你刚刚说,看我的心思,在什么地方?”

陶湛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抬头就对上了邦妮疑惑的眼神。

“你似乎对这个刺杀已经习以为常了?”

“国师不应该什么都知道吗?”

陶湛摊开手,一脸无奈的看着邦妮。

摇晃的灯光让他的面庞柔和了不少,这么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像是当年,耍无赖的林语。

邦妮低下头,不再看陶湛了,“我要是什么都知道,怎么会沦落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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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国师真是冰原的希望啊

“你嘀咕些什么?”

“哎呀你有完没完啊,大晚上的有事说事,老娘还要回去睡觉呢。”

陶湛噗嗤笑了出来,“你总算装够了?白天那副谨小慎微的架势呢?”

邦妮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说要不是还没在这找到,老娘跟你墨迹?

“你特喵能不能有事说事,别特喵绕圈子,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老娘还要睡啊!”

虽然内心想克制自己,但是看着陶湛那副胸有成竹的笑脸,邦妮还是忍不住,想撕开他的道貌岸然安。

“好吧,其实我也只是有个猜测,之前他们想把我掉包,用一个假的我统治冰原,但是被我跑了,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甘心。”

陶湛的脸上,似乎永远长着那么一副,云淡风轻,又高深莫测的面具。

邦妮突然冷静了下来,虽然有那么一瞬间,陶湛很像林语,但是其实他可以和自己记忆中任何一个人相似,如果不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陶湛其实是一个很亲切的人。

甚至到了现在,邦妮所有的情绪反应,都是来自于她自己。

——如果邦妮没有意识到,陶湛在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的话。

“那么问题来了,你知道有人要害你,这帮人也没有清理干净,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可以相信的呢?”

“你被抓走之后,突然凭空冒出来了一个国师,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他们一伙的人呢?”

邦妮冷冷的看着陶湛,似乎想在他的面具上,盯出一个窟窿。

陶湛继续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眉眼弯弯的注视着邦妮,“因为我相信你啊。”

这种哈巴狗一样的表情,如果配合的是他二十年前的样貌,估计邦妮就傻了。

但是很不幸的,现在的陶湛,虽然保持的很好,却也已经是个有点发胖的中年大叔了。

迎接他的,只有邦妮劈头盖脸的一顿火球。

“好啦好啦,收了你的神通吧,前任国师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副画像,他说,未来会有一个人,改变整个冰原的命运和历史。”

陶湛转过身,在桌子下面随便拨弄了两下,桌面就直接翻了过去,露出内里的一个盒子,他从盒子里抽出了一个卷轴,在邦妮面前,缓缓展开了。

邦妮本能的不想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画上的女人,确确实实是她自己。

“现在知道了?”

邦妮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陶湛把盒子放了回去,“那跟我说吧,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邦妮甩了甩头发,把各种纷杂的思绪抽离干净。

“西魏地处大陆中央,附近大国林立,还被沙漠阻隔,虽然陆地资源丰富,却离海很远,看上去西魏王是想跟我们建立商路,来补充自己在海洋资源上的短缺。”

邦妮打开了之前的那封信,看着里面的地图,慢慢开了口。

“但是问题是,这一路上,天气越来越炎热,很少能有东西,完好无损的运到西魏去,而冰原上也几乎没有什么,是需要从西魏去获取的。”

陶湛撑着下巴,直直的盯着邦妮的眼睛,看得她有些毛骨悚然了。

“所以,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写这封信?”

邦妮把椅子换了个方向,继续说,“一封信的话,当然是没有必要的,不过,如果是十几封信呢?”

陶湛皱起了眉头,有些奇怪。

邦妮把魏魈送来的大陆地图摊开,让它漂浮在了半空中。

“西魏旁边紧邻的两个大国,就是有穷和云羌,夹在他们两个中间,西魏随时都会灭亡,但是这两个国家彼此制衡,又都和无沙相连,为了一个西魏,打破平衡,实在不划算。”

“但是他们三个不是铁板一块,对于西魏而言,就是机遇。”

邦妮伸出手,在婼然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有穷内部,有婼然国,外部有西魏,虽然他们暂时没有办法里应外合,但是……”

邦妮拿起笔,圈住了无沙和云羌交界的地方,还有和云羌以外的十几个小国。

“如果外面的这十几个小国联合起来呢?婼然从内部起义,外部有这十几个小国,西魏可以很轻松的针对云羌,或者有穷,发起进攻。”

陶湛沉思了一阵,摇了摇头,“但是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西魏暂时只能针对一个国家,而另外的一个国家,就可以和无沙联合起来,同时吞并这联合起来的所有国家了。”

邦妮突然笑了起来,“确实啊,但是问题在于,这里。”

她圈住了无沙最北边的一个,很小很小的城邦。

“自由之都?怎么了?”陶湛还是有些不不解,但是他很快就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无沙最北端和冰原之间,就隔了这一座城邦,只要我们和自由之都,能牵制住无沙,那么就没有第三方势力,能加入西魏和另外两个的斗争,西魏只需要保证,有穷和云羌之间,不会有任何瓜葛,他们就能成功控制整片大陆,最核心的地区!”

邦妮冷冷的,看着地图上一个又一个的红圈,突然对魏魈产生了一丝佩服。

“所以我才问你,你的志向,在什么地方。”

“如果你紧紧着眼于冰原的话,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加入他们的争斗之中,但是如果你想统一整片大陆,我们就可以在把西魏,作为我们的棋子。”

陶湛窜了起来,想拉着邦妮转圈,但是邦妮很快闪开了。

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老国师没错,你真是我们冰原的希望!”

“我这就答应西魏王,跟他建立邦交,打开商路!”

邦妮挥挥手,“先晾着他,看他能争取几个国家再说。还有,你现在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好,还有时间管别人吗?”

邦妮手一挥,那张地图,就呈现出了整个冰原的面貌,“说说吧,你想怎么打理着基本没人相信你的,一亩三分地?”

陶湛愣在了当场,“就和以前一样啊,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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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老娘不稀罕你的王位

邦妮朝后一靠,架起了二郎腿,静静看着陶湛,“你真的觉得,还按着老路子走,你能架得住冰原?还有,就算你真的控制住了这些人,你怎么保证他们,能在战场上,时时刻刻听你号令,绝不行差踏错,出任何问题?”

“要知道,战前哗变,你的人头,可就没那么容易,能保下来来了。”

邦妮翻了个白眼,端起身边的茶,刚要喝,先闻了一下,直接把水泼在了地上。

陶湛还在思考刚刚的问题,看着邦妮的举动,正要发作,却看见茶水泼到的地砖上,冒起了层层黑烟。

“来人……”

陶湛刚要喊人,就被邦妮按下了。

“没那么麻烦,你要是想安心睡个好觉,我倒是有个办法。”

“还想之前那样,一一个个杀过去吗?那你又怎么保证下一批进宫的宫人,没有包藏祸心?”

邦妮嘴唇一挑,露出了一个颇为危险的笑容。

“我这有种叫子母蛊的东西,是之前一个朋友留给我的,把子蛊喂给吓人,母蛊控制在你的手里,他们的命,也就紧紧攥在你的手里了。”

陶湛起身,十分惊讶的轻呼了一声,“有这么好的东西,你不早告诉我?”

“这样的话,给全国人,都喂上一个,不就可以,长治久安了吗?”

陶湛轻轻绕到了邦妮身后,把剑架在了邦妮的脖子上,“国师可真是,好算计啊。”

邦妮轻哼一声,陶湛的剑,就寸寸断裂开来,最后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剑柄了。

“就我们两个人的情况下,陛下最好还是不要想着威胁这件事情,毕竟,我要是想让你死,你现在早就是一堆灰尘了。”

邦妮稍微瞪大了眼睛,狠厉的凶光,一点点透过她浓密的睫毛闪了出来。

“可是,我好惶恐啊,国师您这么有能力,又这么一心为国,还不求回报,”

陶湛虽然有些惊恐,却还是装作了十足的淡定,抽出另外一把匕首,抵住了邦妮的动脉,“难道您真的是神派来,拯救冰原,并且做冰原的主人的?”

“我对你们这一亩三分地,还真就没啥想法,不过,谁告诉你,我就这么无私奉献了,这么白莲花的人设,不要随便给老娘安好吗?”

邦妮的声音,是从陶湛身后传来的,陶湛大惊,他赶紧低头观察,却发现,感刚刚他的匕首,抵住的,明明是邦妮的动脉,这回,却死死戳在了椅子的木头上。

“不好意思,陛下,我是个法师类职业,跟您近战,着实不是我的画风。”

陶湛回头看过去,邦妮已经在他三尺开外的地方站住了,依然是刚刚淡漠的表情,还带着isi若有若无的嘲讽。

他刚要反唇相讥,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动弹丝毫。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下去了吧?眨眼睛,一下是同意,两下是不同意。”

邦妮缓步走回来,拿起刚刚的匕首,挑起了陶湛的下巴。

陶湛拼命眨眼睛,到第二下之前,却狠狠控制住了自己。

邦妮欣慰的放开了他,两个人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

“国师大人,您……

“我说了我讨厌墨迹的人,我到这确实是有所求,但是把你这破皇宫都翻遍了我也没找到,所以,我可以帮你,什么时候我找到那东西了,或者什么时候,我找到离开的办法了,我自然会走。”

邦妮轻轻把那柄匕首,掰成了两段,“不过呢,你大可以放心,对你的王位,我一点也不稀罕。”

“是是是,一切以国师的意见为准。”

陶湛微微低下了头,诚惶诚恐的。

“你也不用装,我都快困死了还跟你这绕圈子也没意思,不如咱俩立个血契,我这辈子不碰你的王位,可以吗?”

邦妮随手抽了张白纸,写下了交易条件,按了手印递过去,陶湛半信半疑的签了,刚要说话,就被邦妮按住了。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起身朝门口走去,“那行了,今天就这样,老娘都快困死了。”

邦妮路过香炉的时候,把里面的鼠尾草拿出来,熄灭了,然后猛地打开了门。

外面正在偷听的那个宫女,一下子就摔了进来。

“怎么样,听到什么了吗?”

邦妮低下头,看着那个宫女。

很不幸的,但是那宫女,倒在地上,就没起来过。

“这是什么……”

陶湛赶紧过来,就看着那宫女,和之前的刺客一模一样的,吓死在了地上。

邦妮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但是过于困倦的她,实在没有太多时间悲哀,而且,这本来也不是她的故事。

“明天再处理吧,虽然我觉得,陛下可能睡不好了。”

邦妮施施然离开了,飞一样跑回了占星阁。

但是这些问题,对她的困扰其实都不大,亚特兰蒂斯这个地方,不管怎么说,邦妮始终认为,这是建立在某一个大型幻术上的东西。

只要找到和安倱他们,邦妮哪怕当场撕开这个幻术,都要离开的。

尽管邦妮困得已经没办法思考了,但是当她的头一沾到枕头上,铺天盖地的噩梦,就再度来袭了。

她的身体在深度睡眠当中,意识像是在进行二战,之前的各种死去的灵魂,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在邦妮的梦境当中,轮番出现,简直比刚刚还要精彩。

司命本来在楼下睡着,但是占星阁的地面,突然开始不断地颤抖,狂风和雨点,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占星阁的上空,所有的灯盏,突然都亮了起来,火光冲天,又旋即熄灭。

她吓得不知所措,赶紧跑上楼,就听见邦妮疯狂的呓语,近乎入魔。

司命跌跌撞撞穿过了走廊,来到了邦妮的房门口,这里已经近乎一片火海了。

“大人,大人!”

她不停地喊着邦妮的名字,却没有回应,便只好闯了进去。

轻轻地把手放在邦妮的额头上,司命不断地呼唤着邦妮,但她已经陷入了太深的梦境,几乎听不到司命的声音。

桌上的油灯倒了下去,几乎是瞬间,就在她们周围,燃起了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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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七寸亮出来你也打不到

司命轻轻摇动着邦妮,低声哼唱了起来,那是一首很简单的摇篮曲,冰原上的所有孩子,几乎都是在这样的歌谣里,长起来的。

司命小时候,老国师也是这样,在每一个噩梦来袭的晚上,哄她安眠的。

她知道这些风雨也好,火焰也罢,很大可能上,都是邦妮的原因,安抚住邦妮,可能这些怪象,也就消失了。

很快的,邦妮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周围的火焰一点点熄灭了,暂行阁的灯,也安静了下去,天快亮了,占星阁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司命没有走,就在邦妮身边睡了过去。

但是在冰原的皇宫当中,能像她们这样安眠的人,却几乎没有。

在邦妮离开之后,陶湛始终惊魂未定的,翻看着老国师留下的东西。

那些东西,自然远不是仅仅一张画像而已。

在那个装卷轴的格子下面,还有一个,装满了龟甲的暗格。

在皇宫的内院,与上书房对称的位置上,是一座不太大的偏殿。

除了占星阁和上书房以外,这里,本应该是人口密度最低的一座宫殿。

新上任的公主,陶依,就睡在这里。

但这位公主,显然不知道贤良淑德这四个字,究竟该怎么写。

所有活下来的官员里,相貌身材相对较好的,此刻都云集在公主的秀床之上。

入夜之后,本来打通铺的那些官员,根本就睡不着,他们如同惊弓之鸟,连彼此交流都不敢,生怕下一秒,人头落地的,就是他。

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安静,直到一阵细微的,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来。

一条小蛇,毫不引人注意的,溜进了人群,很快的,他们也就都睡着了。

白日殿上的事情太过惊人,以至于匆匆一瞥之后,新公主的倾城之姿,就成了这一场流血事变当中,唯一的暖色。

于是,很多人的梦中,都出现了穿的十分凉快的公主。

他们都以为这只是梦,于是内心所有最黑暗的**,都被释放了出来。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被悄悄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陶依控制着玛莎的身体,享用了这辈子最为盛大的一场宴席。

以至于,他在退出了玛莎的身体之后,都忘了要再回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陶依把所有人都送回了通铺上,刚到这里,要想站稳脚跟,还是要谨慎一点的。

“这种事情,还是要多来几次,才够劲呢。”

陶依抚摸着自己黏腻的身体,发出了愉悦的声音。

他身上几乎凝结起来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壳子,整个偏殿里,都弥漫着激素的味道。

陶依还沉浸在回味之中,却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不用忙活了,本宫不想起。”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玛莎的身体当中了。

虽然还是不舍,陶依有些慌乱的,爬了起来,想回到玛莎的身体。

——但是玛莎已经不在床上了。

“出来吧,你跑不远的。”

想起昨晚的一场战斗,陶依的嘴角微微上挑,“就算是你,身体也承受不住的吧。”

暧昧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冷冽,陶依猛的回头,侧过身子,躲过了刚才的攻击。

但即使是这样,他的胳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你惹怒我了。”看着那道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陶依冷冷的开了口。

但是即使玛莎已经暴露了,陶依还是没办法确定她的位置。

这就是和蛇融合之后,最大的坏处,他很难分辨不动的东西,视野也有很多限制。

“你要想杀了我,总要出来的。”

陶依幻视了一周,干脆把自己另外一半身体上的蛇头,举了起来。

“打蛇要打七寸,我把七寸留给你,还不出来吗?”

回应他的,依然只是沉默。

玛莎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这让陶依有些慌了。

如果玛莎只是想逃跑的话,那他的麻烦就大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陶依已经快要不耐烦了,空气突然动了。

一根冰锥猛地飞了过来,死死戳进了陶依的蛇头。

那蛇头上,被剜掉了一块肉,却并没对陶依造成致命的伤害。

但是这已经是玛莎拼尽全力的结果了,陶依控制她身体的时候,她一般都处在一种类似沉睡的状态当中。

但在昨晚这样的情形当中,陶依会开启她的意识,让自己获得的愉悦,也变成双倍。

可对于玛莎而言,这样的愉悦越强,给她带来的耻辱,也越加严重。

而在她能自由行动之后,巨大的消耗,让她几乎不能正常走路。

但是看着从香炉旁拿到的雄黄,玛莎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她扒住床头,不住的喘息着,巨大的动作,让她在陶依的眼中,变得有些明显。

陶依很快找到了她的位置,并且把自己,重新塞了进去。

“玛莎”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臂,歪着头,咧开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不乖的人,可是要收到惩罚的呢。”

陶依像往常一样,切断了玛莎的意识。

很奇怪的,他突然有种被窥探的感觉,但很快,他就把这些,都抛在了脑后。

“昨天的那个冰皇,比老波顿,还让人兴奋呢,什么时候……哈哈哈哈。”

陶依轻轻在地上爬动,自己舔干净了昨晚留下的所有痕迹。

他喊了几个宫人进来,帮自己洗漱,然后扭断了他们的头。

盛装打扮一番,他就朝着大殿的方向去了。

陶依本以为,昨天刚砍了一批脑袋,今天的大殿,应该无比安静才对。

然而他还没看见那高耸的殿顶,就听见了鼎沸的人声。

十二根参天的石柱,猝不及防闯进了他的视野。

殿前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站着所有活下来的官员,只不过他们当中长得最好的那一批,现在一个个形销骨立,眼看就要不活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热烈的讨论着,冰皇确立的法典。

——当然,名义上是冰皇陶湛的指示,实际上,还是邦妮靠着记忆,从巴比伦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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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的地盘,不要得寸进尺

在邦妮的指示之下,陶湛最终同意,将所有习惯法总结成册,并汇集在十二根柱子之上。

其实这本来是一个极为繁复的工作,但是冰原的皇宫,藏书十分丰富,有相对成型的法典粗本可以参考。

弄出十二根柱子,只是邦妮抬手之间的事情。

她一边将习惯法刻在石柱之上,一边跟陶湛一起,对其中不合适的部分,加以删改。

等到陶依懒洋洋的从偏殿出来,邦妮和陶湛,早就完成了这繁复的工作,诸位官员,也都走了出来,进行观摩了。

“不好意思,公主殿下,后宫不得干政,还请您回去吧。”

一个宦官打扮的中年男子,轻轻在陶依身后开了口。

“本宫可是公主,有什么做得做不得的?”

陶依抬手就要打,却被那人钳住了手腕,“来人呢,送公主殿下回宫。”

陶依还想挣扎,旁边上来了几个年轻的宦官,不由分说的,就架起了陶依的胳膊,把她又一次,抬回了偏殿。

远远看着挣扎的陶依,邦妮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奇怪,别人都是非黑即白,顶多是黑的程度上有所区别,但是这个人,居然能让水晶球变成两半……”

“国师大人,您在想什么?朕刚刚好像看到,那个……就昨天来认亲的那个公主,好像过来了,她……”

陶湛看着邦妮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赶忙开了口。

这一张嘴不要紧,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虽然昨天的一场辨认,并没有把陶依划分到危险分子的阵营,但是却并不能确定,她和自己的亲缘关系。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女儿,都已经回宫这么久了,却还没有一个封号,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

“没什么,看到公主似乎想要干政而已。”

“但是,如果她真的是朕的女儿,朕百年之后,把王位传给她,不也合情合理吗?”

陶湛自从听说了自己亲缘寡淡的命格之后,就开始对子嗣这件事情,分外上心了起来。

他被假皇帝取代之前,本来就没有多少后宫,子嗣更是少得可怜。

在被囚禁的一年当中,他硕果仅存的几个儿子,也都糟奸人毒手。

要不是这半路杀出来的女儿,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享受到天伦之乐。

“国师,您能确定吗?”

邦妮摇了摇头,“预言也不是万能的,它给我的指示十分模糊,我怎么翻译,都是她是您女儿的一部分,或者说,她的一部分,是你的女儿。”

“而且,如果你想要冰原万事千秋,世袭绝对不行。”

邦妮的神情,在涉及到继位的问题的时候,简直比之前冰原上的几位长老,还要严肃。

陶湛还想说点什么,邦妮却摆了摆手,“时候到了,陛下,可以开始考核了。”

没有办法,陶湛轻轻的摇了摇头,对着下面的一众官员,开口道,“众位爱卿,时候已到,转过身去,开始考核。”

这一声令下,石柱上的铭文,一下子都消失了。

一众宫人,训练有素的走了上来,给各个官员摆上了桌椅笔墨,他们也就都愁眉苦脸的,纷纷做了下去。

邦妮从旁边拿起了一座小塔,轻轻转动塔身的每一层,不同的光投影出来,落在不同官员面前的白纸上,每张纸上,都是一个关于法典的问题。

看着这帮官员们绞尽脑汁的样子,邦妮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当年高考的时候,班主任每次听写的感觉。

可惜,他们没有这么强悍的神器,哪怕分了abc三套卷子,学生想抄,也是有法子可循的。

“国师,就算要靠法典理政,但是如果他们只会背诵,却呆滞木讷,也没办法治国啊……”

陶湛看着邦妮脸上大仇得报的表情,颇有些担忧了起来。

“不不不,你自己看,谁说我只考他们背诵了。”

陶湛低头去看,才发现那卷子上也颇有些门道。

法典还背不全的,自然被第一批筛选出来,到一旁继续背诵去了。

那些已经熟记法典的官员,卷子上,则换上了对于法典的各种辨析,还有案例的判断,在这些之中的佼佼者,还会得到范围更广的策论题目。

在此后的一个月当中,皇宫里所有的人,都在忙活着,这场盛大的……高考。

当然,被几个小太监带回去的陶依不算。

他已经快要闲到长毛了,最后干脆开始了冬眠。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回到偏殿之后,他发现这几个小太监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十分可人,立刻又有了想法,并决定马上付诸实施。

但是很不幸的是,那几个小太监,誓死不从,最后血溅当场。

在之后的半个月里,陶依试过了所有他看得上眼,甚至看不上眼的人。

宫人,宦官,侍卫,莫不以死抵抗。

他刚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号闹出太多的人名,只好把这件事情,就此放下了。

那些官员们,都忙着考试,连个睡觉的时间,梦里都是各种试题,他竟然一个也没勾搭过来。

“我还就不信了,这么大一个皇宫,难道都出家了不成?”

屡战屡败的陶依,最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大殿之上,生杀予夺掌握一切的男人。

一旦撕开了那个口子,他就难以控制自己,无比想要,像当初一样,被死死锁住,成为那个人手中的玩具。

然而,就在他试图潜进陶湛的梦境的时候,却遭到了重创。

还没等他放出的小蛇,接近陶湛的床铺,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撕成了碎片。

“果然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身边还有这样能力高强的守护者……”

陶依沾沾自喜的,想要再次试验,谁知道,这一次,蛇还没放出偏殿,就被扔了回来。

“得寸进尺!”

他听见了一个冰冷的女声,还没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偏殿外,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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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尘埃落定,昭告天下

那火焰并没有多少攻击性,就好像装饰品一样,冷冷的燃烧着。

甚至附近的帷幔地毯,都没有一丝一毫,被火焰烧到。

平日里,负责帮陶依梳洗送饭的宫人,也大摇大摆从火焰里穿行而过,畅通无阻。

唯独一个陶依,一旦走到火焰的边缘,就能感受到一阵灵魂深处的烧灼。

他试图离开玛莎的身体,让自己过去,但是很不幸的是,他的本体,收到的伤害,远比在玛莎身体当中,受到的大很多。

陶依不是没想过,控制着玛莎出去觅食,就好像之前控制着其他小蛇一样,但是对于这个女人,他怎么都不可能放心。

到了最后,万般无奈之下,看了看冰原外面冻天彻地的景象,陶依干脆把自己抱成了一个团,开始了冬眠。

但是即使他睡着了,那些火焰,也从没有熄灭过。

而在他沉睡的这些日子里,宫人们还是和往常一样,每天在陶依该起床的时间,把陶依搬到浴池当中,洗刷一便,梳妆打扮一番,再给她陈列上精美的饭食。

陶依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整个人和他控制的玛莎,根本就没有任何意识,所以无论这些宫人,怎么摆布他的身体,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但是这些宫人,依旧每天按照固定的程式,餐餐把分毫未动的食物,拿下来,换上新的,直到晚上,服侍陶依入睡。

就好像一堆机器人,在伺候着一个洋娃娃。

当然,不光这些人是这样,在皇宫之中的大部分宫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侍卫,宦官,宫女,除了最早跟陶依说话的那个中年人,还有和他一样,穿着深红色衣服的一批人意外,所有的人,都按照最简单的逻辑行事,按照固定模式生活。

唯有少数几个,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但是他们的意识,都建立在“忠于冰皇”这样一个逻辑之上。

至于冰皇是谁,那就是一个变量了,今天的冰皇是陶湛,那么他们就忠于陶湛,明天的冰皇是一个新的人,他们就会忠于那个新的。

邦妮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分散开来监管每一个宫人,也没有任何人会这么闲。

最后在陶湛的强烈要求之下,邦妮干脆在给他们下了蛊之后,把他们都训练成了简单的人工智能。

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只有当他们的身体,衰败到不能更加衰败的程度,又或者,他们被输入的程序出现了严重失误,他们才会死亡。

最开始的时候,邦妮自然是拒绝的,但是陶湛很快就说服了她。

“如果这些人能一直为我所用,那么久不再需要新的奴仆,也不会产生由此带来的信任危机了,这样的话,至少在统治上层,不会产生大的,危及国家安全的动乱,不是吗?”

其实陶湛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邦妮还是不忍心,让这些活生生的生命,就此变成一具具的行尸走肉,但是当陶湛给她展示了这里所有人的档案之后,邦妮也就释然了。

反正,不管是宫闱也好,朝堂也罢,又或者是,亚特兰蒂斯的天下,“这里不过是一个幻境而已,既然应许之地不存在,巴别城,也永远不会存在。”

找到安倱和,我就离开,邦妮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收拾法典也好,组织高考业报,都只是为了,更快的找到冰原上的,那本,然后利用陶湛的势力,去大海捞针的,寻找安倱,仅此而已。

然而就算是这样,一个月下来,邦妮也感觉自己憔悴了不少。

她已经成功的,摸清了这些官员的底细,并且给每个人,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现在,场上唯一剩下的,只有两个人了。

他们将成为陶湛的左相和右相,要征的,也就是一个尊卑罢了。

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道相同的题目,当然,他们不可能给出相同的答案。

“一善儿立路左,群恶子立路右,驷马而来,必死其一。汝控车轨,孰死?”

邦妮不知道,在这个已经扭曲了的世界当中,一群类似封建古代人的官员,究竟在这个,杀一个好孩子,还是杀一群坏孩子的问题上,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但是至少,他们的选择,能告诉邦妮,这两个人,是适合盛世,还是适合战火。

很快,两个人都停下了笔。

“不如你们自己说说你们的答案吧,谁死?”

年长一些的那个,看了一看旁边的后生,捋着自己的白胡子,笑了起来,“还是让年轻人先说吧,我都老糊涂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后生一拱手,抬起了头,“那就承让了。”

他抬起头的时候,别说邦妮,就连陶湛眼前都是一亮,眼前的后生,就好像落入人间的星星,璀璨的有些夺目了。

不说完美分割的脸庞,就说大家都是在这吃住一个月,邋遢的不成样子,只有他,衣服依旧洁净笔挺,还十分服帖的,勾勒出他完美的腰身。

后生眨了眨星河一样耀眼的眸子,“我会把车轨,转向那个好孩子,但是,我会把他推开,哪怕自己挡在前面,也不让百姓,受到半点伤害。”

邦妮愣住了,这是一个十分出乎她意料的答案,陶湛刚刚还以为,这人是靠着他的面皮才走到最后,这时候,也开始细细思量了起来。

倒是旁边的老者,一下子站了起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朽输了!您做右相,可是万民之福啊!”

几经波折之后,亚特兰蒂斯的第一场高考,就这样落幕了。

很快新任的各个官员,也都到各地赴任了。

新上任的右相,还没等和百姓见面,他的盛势美颜,就已经随着画像,传遍了大街小巷。

每天都有人,带着他的画像,沿街叫卖。

这些投机商人,本以为只有寻常百姓对这个感兴趣,没想到就连有客盈门的姑娘们,都对这个右相,有着极大的兴趣,恨不能把所有种类的画像,都买了回去。

有客盈门的阁楼上,已经堆积了一批这样的画像,每个都有三四分相似,最终,还真能拼出这么一个,堕天的星星一样的右相来。

“可以告诉大人了,他已经成功接近了冰皇。”

带着面纱的女子,看着那些画像,放飞了一只鸽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 做个交易,有兴趣吗?

单凭一只信鸽,自然飞不过整片大陆的距离,但是有客盈门的分店,遍布于各个国家,随便哪座城市,都有他们的影子。

或许他们才是亚特兰蒂斯这片大陆上,活得最明白的一群人。

走出无尽循环之中的人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几乎都是占山为王,自立门户,却完全不知道,在自己划定的疆界之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只有少数几个国家,像是云羌或者无沙,在巩固了自己统治的第一时间,开始攻占邻国的土地,最终也因为各方面的制衡,最终搁置了下来。

在这样一个时代,信息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大部分的君主也好,国王也罢,对于有客盈门的情报生意,都处于一种盲目的依赖状态,也就只有在西魏装作笃信神明的魏魈,敏锐地意识到了,在这样大的一张情报网之下,所潜藏着的阴谋。

但他已经不在有客盈门的合作范围里了。

带着冰原上消息的鸽子,越过了西魏的疆域,最终落在了婼然城内。

小美坐在窗边,看着往来的无沙商人,做着各种各样的交易,明明是顶热闹的天气,她的面色,却是铁青的。

接过消息,她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就扔在了一边。

“告诉他们,密切监视。”

她像是对着空气,说了一句,门外一阵风过,连话音都没了。

在这坐的有些久了,她起身想要回去,身后却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有些无奈的,小美坐了回去,“进。”

门被轻轻推开,布乞讨缓步走了进来,“见过老板。”

“有事说事,没事滚。”

小美没好气的嚷了一嗓子,她算着时间,又该给柯换冰块了。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我……”

布乞讨的臭贫被小美的眼刀压了回去,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两个事,现在我们这边,婼国的十几座城,已经做好了准备,至少吞并艾薇的有穷,是没有问题的。”

小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第二个,传说中的那个地方,我们还是没有找到……”

小美顺手,把桌子上的一个摆件砸了过去,布乞讨的头上,缓缓流下了两条血痕。

“您听我说完,但是我们找到了,可能去过那的人。”

布乞讨弓着身子,眼睛却微微向上挑起,静静观察着小美的反应。

但是窗边的人,却久久没有说话,一时间,整间屋子里,都只能听见窗外叫卖的声音,静的有些吓人。

良久,小美终于开了口,“终于,找到了吗?”

布乞讨把一个卷轴递过去,在桌面上缓缓打开了。

“这几个人,都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亚特兰蒂斯的,但和以前的新来者不一样的是,即使是多重因果还存在的时候,他们也只有唯一一个存在,都几乎没有卷进任何因果当中。”

“但是问题在于,他们似乎也找不到离开的路,因此或多或少,都已经慢慢卷入了大陆的争斗当中。”

小美慢慢打开了那个卷轴,上面的第一个,画的就是安倱。

“哟,还有熟人。”

她狠狠抓住了布乞讨的衣领,把他拖了过来。

“既然他去过那个地方,当初你为什么会把他放走?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

布乞讨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他一边咳嗽,一边连连求饶,“不是,您听我解释,当初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都以为他是原住民,但是后来,下面分析情报的人,突然发现,有的人因果线不完整,这才找出了这么几个人。”

小美把布乞讨扔在了一边,自己拿起那个卷轴,继续向下看去。

“一群蠢货,除了刚刚那个人,还有哪个是我们现在能弄的动的?真要把有客盈门所有的势力,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吗?”

“这上面的所有人,我要他们的详细资料,还有每一个人的解决方案。”

小美死死掐着布乞讨的脖子,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听到了吗?!”

布乞讨涨红了脸,喘着粗气回应道,“是是是,我们已经在着手做了。”

“着手的意思是,你们还没做?”

小美像踢一条死狗一样,把布乞讨,踢到了一旁。

“没有没有,”布乞讨连连叩头,“冰原和赤炎国的国师,我们都有人在监视,龙渊国那两个,虽然相对离得有点远,但是他们的心腹,也已经是我们的人了,只有最后一个,似乎被关在什么地方我,我们还在排查,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狠狠地从他身上踩了过去,锋利的鞋跟,还特意在布乞讨的断腿上,用力跺了两下。

在整个过程当中,虽然都已经疼得浑身颤抖了,布乞讨还是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努力保持着微笑。

小美彻底消失在了暗室之后,布乞讨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他阴沉着一张脸走了出去,一旁等着的侍从,赶紧递过来一块毛巾,帮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

“老板的饭,每天都是谁在盯着?”

“回禀阁下,是药组的头。”

“告诉他,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加大剂量,三个月之内,我要这个贱人的命。”

布乞讨转身走了出去,一路上,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毕恭毕敬,和之前面对小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极端。

“有客盈门,哼,总有一天,都是我的。”

布乞讨从这边出来,就到了对面的门庭冷落,他缓步上楼,来到了自己的雅间。

刚要坐下,却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阁下好眼力,这都被你发现了。”

窗廊上,闪身走进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虽是白日,他却依然是满身皆黑。

“倒不是我眼力好,向来陛下根本就没想掩饰吧,只是不知道,西魏的王,大老远到我婼然来,是要缅怀故里呢,还是刺探情报呢?”

布乞讨看着对面的魏魈,神色突然严峻了起来。

“刚见面,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多不好啊,我来呢,是有个交易,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兴趣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有些着急了

“我是没见过那个交易,是要从窗户进的,你当我是有客盈门的姑娘吗?”

布乞讨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这当然是不敢的,阁下靠着一己之力,能扫平婼然十六座城池,还能阳奉阴违的,在艾薇教会的眼皮子底下,搞各种交易,甚至倒卖情报,我可是对您,敬佩的很呢。”

魏魈斜靠在垫子上,手搭着膝盖,满不在乎的看着布乞讨。

对于这个西魏王,布乞讨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充足的情报,这人不过是一个有点手腕的傀儡罢了,顶多有点能打,但是远不到能左右政治格局的地步。

但是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布乞讨觉得,之前的所有情报,都可以作废了。

“你是怎么知道有客盈门的主人的?”

布乞讨摇了摇铃铛,小二飞速上来摆好了酒菜,然后一阵风一样飘走了。

“我本来不知道,是你刚告诉我的。”

魏魈轻轻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危险的弧度,“不过,那个女人,似乎还没死,你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她吗?”

“别在兜圈子了,我能做到什么,怎么做,都和你毫无关系。既然你说要来交易,不如坦白说说,你想用什么换什么。”

“对了,还要看看,我想不想交易,有没有这个兴趣。”

魏魈满不在乎的夹起了一块仙人掌,放进了嘴里,“哟,你们这边的食物还真是独特啊,还挺好吃。安东要是在这,他肯定吃的停不下来。”

“安东?是那位神医吗?他之前确实挺喜欢吃这个的,你们以前很熟?”

“你看,这不是就有兴趣了吗?我们确实挺熟的,而且,你应该知道,安东去了那个地方,我虽然没能去成,却应该是这片大陆上,少有的几个,知道那个地方,该怎么去的人。”

布乞讨微微眯起了眼睛,“倒是很诱人的东西呢,不过你现在说的,都是虚的,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在骗我?”

“查查因果线,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不如找找,当初是谁,把我卖给了有穷王?”

魏魈风卷残云的,吃光了盘子里的仙人掌,喝了点酒,然后拍拍手,站了起来。

“对了,我今天呢,就是先来探探路,看看以后我们真的做交易的可能有多少。”

他慢慢朝门口走去,“那就这样咯,我先走了,对了,你们要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丢了,记得来找我要。”

布乞讨拍案而起,“你这是逗我吗?大摇大摆来了我的的地盘,连吃带拿就走,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听见这一声暴喝,门庭冷落里,很快就窜出了一批全副武装的死士,上来就要把魏魈团团围住。

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魏魈就像一个虚影,每隔三秒出现在更远一点的地方,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见了。

西魏王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自然是无比舒畅的。

“吩咐下去,可以收网了。我这回,钓了条大鱼。”

很快,西魏的王宫里,就聚集起了魏魈的小朝廷。

明面上,他们都是受到所谓神的恩宠,作为艾薇教会的一个成员国,除了生产,不事交易,不兴土木,不经恩准不得繁衍。

但实际上,在艾薇看不到的地方,魏魈已经暗自组织起了,完整的国家机器。

除了传统的政府,军队和法院,还有特有制度催生出的总商会,默默成为了西魏这个小国的心脏,维系着整个国家实际上的运转。

“大家下去准备一下,适当提高税收,加强训练和巡逻,大量囤积货物,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番交代之后,就将近一天过去了。

魏魈心满意足的,把他从小美那带出来的,柯的尸体,放在了有穷王的身边。

“还好我的东西还有剩的,这样的话,你很快,就是我的秘密武器了。”

另外一边,魏魈离开之后,布乞讨虽然没了吃东西的心情,却还是坐了下来,借着吃饭,想要理清自己的思路。

还没等他吃多少,小美就带着一批人头,冲了进来。

有客盈门和门庭冷落,不管底下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关系,明面上,两家店分归两拨人,从没有任何交集。

组织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两家的头目,永不得公开到对面去。

所以看着来势汹汹的小美,布乞讨虽然有点慌,但还是觉得,自己站在道义的上风。

“从今天起,免除布乞讨一切职务,即刻生效。”

小美刚一进门,就甩下来这么一句话,布乞讨刚要反驳,他就已经被人驾着,在一张协议上,按下了手印。

“另外,即刻起剥夺布乞讨一切人身自由,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马厩当中,派专人看管。”

小美转身走了出去,布乞讨也被驾着,来到了鞍马稀。

这种时候,无论怎么反驳,都显得有些无力,而布乞讨到现在,还没弄明白,究竟是哪件事情,触动了小美的霉头。

但是小美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把所有,布乞讨安插在她身边的暗桩的人头,堆在了地上。

“布先生,真是好算计啊,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她冷冷的转身,扯下了脸上的面纱,“可惜了,你不应该,把柯带走的。”

死士们围住鞍马稀的门,挡住了想要辩解的布乞讨。

“辩解的话,你可以等我离开的时候,或者我找到柯之后,弄死你的时候。”

“柯不是我带走的!我知道他在哪!”

布乞讨慌乱间,终于明白了,之前魏魈大摇大摆走过来的原因,他赶忙冲了过去,却被死士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你现在说的话,对我来说,都是放屁。”

西魏元年五月,维系了没多久的和平,就随着婼国国王的圈禁,被轰然打破了。

每一场战争,都需要一个导火索,或者说,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导火索。

门庭冷落是不能做这个引子的,它毕竟不是一个政治组织。

所以,就在当晚,云羌王,被杀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寡人要替先王报仇

在因果线还十分混乱,每个国家都有无数个副本的时候,国家组织,或者说各个政权,其实都处于一种名存实亡的状态。

直到因果线被彻底固定,每个国家有了各自的疆界,人们也不会因为某个选择,生成新的自己,被卷入又一场轮回当中,国家和地区的概念,才有了它真正的含义。

由于大多数的地方,都是靠着自己混乱的交易,还有拳头维系着社会的运转,所以在各种政权确立之后,最先掌权的,往往都是曾经的大地主,要不然,就是流氓头子。

云羌王,不巧,两个都占了。

云羌和有穷婼然等地不同的是,这里在交易之上,更有靠着宗族和宗法维系的制度存在,只不过这其中,究竟有多少的真情实意,就仁者见仁了。

但相较于其他政权,这不多的情意,使得云羌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凝结成一个整体,并迅速打开了和外界交往的通路。

很不幸的是,他们第一个选择的,就是有穷,而当时的有穷王,正被艾薇的叛军,冲昏了头脑,直接连来使都照砍不耽误。

虽然平日相处的时候,大家也没有多少感情,但是窝里怎么打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被外人欺负了,还是要讨个说法的。

这个说法,最终以有穷王被魏魈带到西魏,而不了了之了。

随后,艾薇把在原来的有穷国的基础上,建立教皇国,信众遍及有穷,婼然,西魏,云羌和无沙,甚至还有向外继续扩张的趋势,云羌的王,也就只好,顺势和其他几个国家,在暗地里,建立起了商贸外来,还有正常邦交。

实际上,这些事情,本身都是违背了艾薇的教义的,但是她的控制力,再大,也就到有穷为止了。

她能说服人们信教,却不能让每个统治者,都完全按照她的方式,去推行这种反社会的结构。

而这样小的范围之内的权利和**,已经让她疲惫了。

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筛选更多身强力壮,妙容姣好的男子,来满足自己的愉悦,外面的世界,究竟打成什么样子,已经不归她管了。

反正没有人能砍下她的头,凶手一定会被她的千万信众撕成碎片。

所以明面上大家都维持着和平,背地里依旧我行我素。

云羌王后宫内的一众妃嫔,就有不少,是别国进献的,比如刚刚手刃云羌王的这位,云若昭仪。

不对,她现在已经是太后了。

本来云羌王小心又小心,别国进献的女子,宠爱和位份都不会太高,更是可以疏远着有客盈门出来的姑娘们。

但是不得不承认,云若太后手腕超群,硬是在后宫杀出了重围。

她拉拢住三皇子之后,将所有公主远嫁,其他皇子能活下来的,要么流放要么封王,最终生生杀出来一条,三皇子登基的血路。

但是即使这样,上面还是有贵妃有皇后,这个太后的位置,怎么都轮不到她。

所以云羌王刚死,三皇子还没正式登基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宗族的长老,每人一块陶片,决定,由谁做这个太后,和他一同打理朝政。

五百零一块陶片装在一个罐子里,写了五百零一个云若。

——可怜了云羌的先王,到死都不知道,最得宠的这位,其实当年是云羌都城里,有客盈门不出门的头牌。

之后的事情都是流程了,停尸三天,葬礼在第四天一早,就浩浩荡荡的开始了。

这也是,五国最后平静的三天。

第四天早上,云若太后带着信任云羌王,云泱,将先王的所有宫妃下了药迷晕过去,跟着先王发黑的尸体,一同送进了黄陵。

其他四国,自然都派了颇有分量的人,来参加葬礼,而艾薇也象征性地,拍了个红衣圣女过来。

皇室内部的斗争,能有多脏,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象征性哭上一哭,送点东西过来,就要回去过着自己的日子。

但是先王的棺椁刚送进封土堆,所有的人就扯下了身上的白袍麻衣,一片大红大黄里,玄色蟒袍的新王正式登基,大家刚滴的眼药水还没流干净,又要挤出一片恭维的笑容。

没办法,宫墙之内,所有的情感,都是通向你坟墓的路标。

当然,一番吹捧宴席之后,真正的大戏,这才鸣锣开张。

红衣神女帮云泱和云若加冕之后,云若太后高坐在珠帘之后,冷漠的看着台下的所有人。

“皇儿,可以开始了。”

云泱转过头,颇为温柔的看了一眼,年岁很轻的太后,想微笑,却被头上的冠冕,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着台下的一众长老,还有官员和各国使节,清了清嗓子努力做出一派威严的样子,开了口。

“今日,感谢诸位远道而来,参加先王的葬礼,和寡人的登基大典。现在,主神在上,教皇及诸位主教在上,让我们共同举杯,悼念故去的先王,以及向五国的未来祈福。”

“主神在上,教皇在上,愿先王安息,新主长治,五国携手共进。”

所有人共同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念完了一段长长的祝词。

随后,所有云羌的官员,又一次斟满了酒,高高举了起来。

“愿太后长寿,愿吾王长寿,愿吾王长治!”

三呼之后,全场坐了回去,安静了下来。

云泱喝干了杯中的酒,目光突然凛冽了起来。

“今天,刚好各国的使节都在,寡人倒是有一桩无头的公案,了断不清,不知道各位,能不能给寡人一个头绪啊。”

“带人证!”

他高呼一声,台下的所有人还弄不清形式,却突然发现,云羌的军队,已经把整个大殿,给团团围住了。

在兵戈之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宫女,被拎了上来。

有的使节看这个架势,当场就要发作,却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只好静观其变。

“诸位,我云羌的王,虽然已经入土,但是,杀他的人,却依然,逍遥法外。”

“而这个人,就在你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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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狗咬狗,一嘴毛

“当然,我不是说在坐的各位,亲手杀死了先王,但是问题在于,其他四国的奸细,混进了云羌,杀死了先王。”

“在任何一国公开承认杀人之前,你们谁,都不能离开大殿。”

云泱一甩衣袖,坐回了王座之上。

这个时候,就到了云若的表演时间了。

她轻轻掀开了面前的帷幔,莲步轻移,走到了场中,尽管看上去仪态万千,头上的步摇却出卖了她慌张的内心。

——这就是她要表现的,刚刚丧夫,心痛的难以自持,又要出来,替年幼的皇儿,主持大局。

“先王勤勤勉勉,体恤百姓,和四国交好,谁知他正值壮年,就糟奸人陷害……”

她面前克制住自己,没有哭出来。

反正没有人知道,是她自己砍断了上任有穷王的脖子,知道的人都死了。

这边正假哭着,在场的所有使节,已经炸开了锅。

“血口喷人!我们什么时候派过奸细了?!”

“你们自己内部的事情,还要把脏水泼到外面吗?”

几个世界当场坐不住了,直接跳起来就要开打。

唯一镇定的,就只有西魏和教会的人。

西魏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而教会,自恃是一切的主宰,并不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刚刚主持加冕礼的红衣圣女,起身就朝门口走去,“本座累了,先回了,你们吵出个结果,再告诉本座。”

“神女留步,寡人可不曾说过,有穷,没有派人来过云羌啊。”

“教会要杀人的时候,会提前通知你的,毕竟,神有权决定任何人的生死。”那神女看都没看面前拦路的侍卫,直接抬手,一鞭子,扯下了他的头颅。

“就比如,现在挡着本座路的这个。”

“是吗?你可以杀一个,十个百个呢?你敢吗?”

云泱站起来,刚要上前,就突然被火墙拦住了去路。

“云羌王,您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再跟本座说话。教会出面,即为真神出行。”

“你是不想要脖子上的脑袋了,还是不想要脑袋上的王冠了,提前跟我说一声。”

神女转身朝门外走去,一路上,所有在她伸手可及范围内的侍卫,都被扯断了脑袋。

虽然对于云羌和教会闹翻,云若乐见其成,但是现在显然太早了,她还是赶紧出手,拦住了还要下令的王。

“哼,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

云泱转过头,看着地上的苏然,“这样的话,不如请我们的人证,说一下,是什么人,杀了我们的先王,免得各位使节,说我们,血口喷人啊。”

“是……无沙的毒药……有人在王的食物里,放了无沙的毒药。我还见过那个无沙人……他……我……”

苏然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一脸绝望的看着两边的使节。

“他在场吗?”

苏然点点头,然后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了一样,晕死在了地上。

血,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

“嗯哼,无沙的人,还真是下作,买不来的东西,直接强抢,被人揭穿了,还要杀人灭口,真是榜样。”

这个声音,混迹在人群之中,却难以辨别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本来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这一声音,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

“没关系,我们死了一个证人,还有物证呢。”

云泱拍拍手,太监拿上来一个小**子,给所有使节团,传看了一圈。

“诸位可看好了,这就是把先王毒死的那种毒药,你们可有人认识?”

无沙的使节团,本来就疑窦丛生,这回看见了毒药,立马窜了起来。

“这明明是婼然的蛇毒,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血口喷人,绝对的血口喷人,也不知道哪个婼然人,自己的母国都不要了,非要到我们无沙来。”

本来婼然的使者正在看戏,这会发现一盆狗血直接泼了过来,立马站了起来,“谁说蛇毒只有婼然有了,有穷,西魏,哪个国家没有原来的有穷人?捕蛇者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们?!”

有穷的使者已经杀出一条血路了,这会只剩下一个西魏的使者,他本来就是来看戏的,这会不紧不慢的,只想着把水搅的更浑。

“杀了云羌王,对我们西魏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的国力,是最弱的,事事都要仰仗其他的国家,得罪一个大国,多不划算呢。”

他这边话音还没落,婼然刚刚出来说话的那个死者,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死法和之前的苏然,一模一样。

“谁?!是谁?!敢公然在殿上行凶,将我云羌的脸面,放在哪里?”

其实从刚刚到现在,除了挑事,这个云羌王就没干别的。

这次也是,除了干嚎,也没见有点别的动作。

死了人的婼然,跟云羌并不接壤,只是因为有穷的关系,彼此有所联系罢了,但是人死在了这,一下子他们的底气就足了起来。

“我们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你们污蔑在先,伤人在后,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婼然和你们,不死不休!”

“我倒是觉得,你们在贼喊捉贼,自己死了人就理直气壮吗?万一是做个样子,转移视线呢?”

打起来,本来就是魏魈所期望的,所以这次过来,他给使节的任务,就是挑事。

现在倒好,只有西魏一家,暂时跟这个事件,没什么太大关系,他们倒是乐得坐山观虎斗。

“怎么,就你们西魏无辜,就你们纯洁?我看,就是你们想扮猪吃老虎!”

婼然现在承担了地图炮的功能,见谁喷谁,尤其是西魏的态度,简直不能更烦人。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你们说的还是有点道理,不如西魏的使节,跟我解释一下,这个**子上的‘魏’字,怎么解释?”

“栽赃嫁祸啊,我们的国主,全名是肖恩·韦斯来,你们写了个魏在上面,当我们傻啊?”

西魏的整个使者团,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刚刚始终在挑事的那个人,默默脱下了身上的袍子,露出里面深红色的礼服。

“不好意思,虽然是西魏人,但是我也是教皇身边的神官,不想理会这些俗事,神说,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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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祸水不光往东引

有了之前的经验,门口的侍卫们,很识相的,闪开了一条路,让西魏的使者团,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

尽管云泱无比想把西魏卷进来,但是他们是在是滑不溜手,一个不留神,人就已经走了。

场上剩下的,也不过是无沙和婼然,这两个国家,互相咬,其实也咬不出什么结果来。

就云泱现场编的这些证据,太过模糊,污蔑的意味也太重,最后基本上,不了了之,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但这不是小美冒着暴露的风险,让她最后的棋子,看了云羌王的最大目的。

“你们在这里吵什么吵,欺负哀家和皇儿,孤儿寡母,说不上话吗?”

云若狠狠用权杖敲了敲地面,怒目圆睁,一扫刚刚较弱的姿态,摆足了架势,看着下面的两方使节。

“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妄图狡辩,不是暗通款曲,共同策划了谋杀,是什么?”

“云若太后,您当太后之前,只是个昭仪,前朝的事情,您又知道多少呢?我劝您,还是早点回去歇息才对,这前朝的事情,还是要留给男人。”

无沙的使者,早就看着高高在上的云若,十分不爽了。

在无沙,女人言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教会的势力,早就成功渗入了无沙,但是他们对于女性的贬低和歧视,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分毫。

再加上他们天性中的商人属性,又和教会的理念完全冲突,所以到现在,还是有无数的男人,根本不承认教会的存在。

放弃本族信仰,转投教会的,大多是那些饱受压榨的妇女,然而艾薇的祭祀方式,又和无沙保守内敛的民族风俗相矛盾,无沙内部,因此产生的大小纠纷,不计其数。

“不管之前怎么样,哀家现在是太后!你最好给哀家放尊重一点。”

云若的手,死死按着椅子的扶手,青筋都快要爆裂了。

“尊重?您之前待价而沽的时候,谈过尊重这个问题吗?我没记错的话,您当年,可是云羌都城里的传说呢。有客盈门……”

他一提到那四个字,云若就眼前一黑,“大胆!我看你才是那个妖言惑众的家伙,来人呢,把他给我砍了!”

侍卫们不敢上前,又碍于太后的淫威,不得不朝前挪了两步,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无沙的使者,把话说完了。

于是云若自己跳了出来,直接掏出了他的心脏。

“果然是个脏心烂肺的东西。”

“我今天算是看了一场好戏,婼然派卧底弄死了云羌的王,云羌的太后,当年的表,跳出来弄死老相好,还死咬我们无沙,有趣有趣。”

无沙的第二使者,看着自己死去的上司,却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我宣布,即刻起,无沙和云羌,彻底断交。”

“血债血偿!”

云若千防万防,没防住有心人的嘴,她有些紧张的看着下面的云泱,却发现他似乎并不对这些侍寝感兴趣的样子。

“很好,很好,既然断交了,杀了你们,也不是什么事。”

“你们抓住了凶手,那婼然就先离开了……”

婼然的使者,见缝插针的想要离开,却被无沙的第二使者,拦了下来。

“你们就是凶手,还说什么要走?!”

“血口喷人!你们无沙就是一**商,无利不起早的货色,胡说些什么?!”

婼然人拍案而起,那边的无沙人,却已经掀翻了整张桌子。

“来人呢,把这些暴徒给我拿下!”

云泱一边说话,一边朝后面躲去,侍卫们只好硬着头皮上来,要拿下这些使者。

然而就在无沙人刚刚把桌子掀翻的同时,门外立刻闯进来一批,全副武装的无沙死士。

眼看着事情已经远超了预期,云泱和云若,默默从暗道逃了出来。

殿内的几方势力,且战且退,想要离开,但是大门,却已经被紧紧锁住了。

离开密道的前一刻,云若扭动了一个开关,顿时,整座大殿的四周,都被铁板死死围了起来。

成吨的火油从天而降,兵戈交织之际,一点小小的火花迸溅,在场的所有人,就都付之一炬了。

“母后,似乎对这一切,都很熟悉呢,您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云泱冷冷的看着云若,似乎真的在等一个答案。

几乎是当场,云若就像一团棉花一样,软倒在了云泱的怀里,“讨厌,你别那么叫人家嘛,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他们随便瞎说,你不能真的信了吧?”

“我当然相信你啊,小傻子。”

云泱刮了刮云若的鼻子,扶着她,朝外面走去。

“现在所有知情的人,都已经死掉了,有穷和西魏,远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只需要,给各国发函,说西魏策划了这一切,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好,你先回去,我写了东西,就过去。”

云若有些不舍的拉着云泱的手,转身朝着寝宫走去了,“你快一点,我等你沐浴。”

“好。”

云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云泱在背后,十分配合的看着她的背影,含情脉脉。

等到那个袅娜的身影,彻底从视线当中消失之后,云泱颇为厌恶的,擦了擦手。

“小李子,以后太后的三餐,都改成药膳,她年纪大了,需要补补。”

小李子心说太后比你小五岁,哪里年纪大了,之前你们俩勾勾搭搭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嫌弃。

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一样。

“陛下,是……补身子的药膳?”

“对,补身子的,安神养颜,能多睡一会,是一会。”

最好,永远都不要醒过来了。

小李子答应着下去了,云泱转过身,去了上书房。

虽然云若这个人已经不可信了,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办法是个好办法。

如果,西魏的人已经彻底被他们杀死了的话。

侍卫去搜寻西魏人的时候,却发现,西魏的整个使节团,就好像从没来过云羌一样。

而就在刚刚的火场外,几只信鸽,默默飞向了不同的方向,它们身上,带着今天宴会的全部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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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打吧,打得越狠越好

一天之后,各国的君主,才收到云泱的函文。

对有穷自然是要卑躬屈膝的,对婼然和西魏,自然是要稍加安抚再甩锅西魏的,顺便指责一波,他们的嫌疑还没解除,云羌需要一个说法。

对西魏,则宽宏大量,虽然你们不地道,但是我们容忍了你们,暂时不跟你们宣战。

但是很不幸的是,西魏的信鸽,先人一步,把全部的真相都送了过去。

对于前后两份不同的声明,先入为主的,他们都倾向于是云羌自己搞事情。

但是云羌哪里来的自信,敢于自己单挑四个国家,甚至还有教会的呢?

三天过去了,所有的国家,都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安静。

不过第三天中午,就在云羌自己都等烦了的时候,终于有了变故。

婼然和无沙,同时向云羌宣战,有穷作为教皇国,直接褫夺了云羌整个王族的封号。

只有西魏,表示中立,不参与整个事件。

消息下来的时候,云泱当时就蒙了,他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已经有大批的侍卫,准备逼宫,把他请出王宫了。

其实云羌的函文,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不然三天前,其他三国就已经陈兵边境了。

这封函文给他争取了三天的时间,但是那边的魏魈,眼见事情就要被压下去了,干脆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

他从有穷国库里,勉强找出了几块水晶,靠着当天,最后离开的那个,见证了全程的使节的记忆,把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复刻了下来,寄到了各国的王都。

于是婼然和无沙,沟通之后,同时宣战。

艾薇太久不管事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事,她又觉得太麻烦,谴责一下,换个顺心的皇帝,也就算了。

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艾薇的神官当中,有一大半都出身于有客盈门,虽然艾薇自己也觉得,这个比例太高,但是就是架不住,有客盈门出来的人,质量实在太高。

当然,这是身份没被彻底洗白的,完全抹去了之前经历的,更是大有人在。

比如她亲手弄死的柯。

当日一怒之下弄死了柯,之后再找,每个人身上,却都有他的影子。

就在魏魈的水晶送过来之后,她本来是想要屯兵再战的,但是有一个她几乎是一手养大的神官,给她送了两样东西。

这个神官不是地位最高的,但却是最得宠的一个,因为他实在和当初的柯,长得太像了。

或者是在把他养大的过程中,每天艾薇心心念念的,都是当初的柯,以至于她养出来的孩子,和他那么像,艾薇也就干脆,把他叫做柯尔了。

柯尔是有客盈门的底牌,柯的亲生弟弟,如果小美见到他长大之后的样子,绝对不会把他送到这来的。

他送给艾薇的是一张地图,还有一本书。

地图详细描绘了婼然城以外,有一个神奇的地下洞穴,里面似乎留存着上古时的一些建筑。

而那本书,则详细描述了,一种亚特兰蒂斯,从未出现过的神话体系。

艾薇亲身探索过之后,才发现,这些建筑当中最大的那座塔,就是供奉这本书里诸神的。

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发现,这么多年,她已经快要无力支撑自己的谎言了。

对于自己虚构出来的神,不完整的神话,还有自相矛盾的经文,她自己先把自己骗到了相信,又在笃信的过程中,慢慢怀疑。

就在她自己的信仰快要崩塌的时候,这本书和这座塔,简直就是救命的稻草。

久旱逢甘霖一样,艾薇笃信,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指示,这就是她的神,她一定,要把这种信仰发扬光大。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有这样一种使命,去把这个信仰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更笃定的,坚信这种信仰。

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艾薇第一次,这么坚定自己的道路。

于是,她号令所有可以动用的资源,浩浩荡荡的,奔赴婼然城北,开始了大规模的建设。

——婼国的国主也好,婼然城主也罢,都对这种建设,提供了除人力以外,全方位的支持。

毕竟这场战争是小美在背后鼓动,而婼国的国主,已经被圈禁在了马厩当中。

艾薇在加固扩大这座塔的同时,也开始对塔内的壁画进行修改。

但这是一个极耗财力的过程,那座塔里,原本的壁画,是将各色水晶的分子,打散重组之后,形成的新的结晶体,几乎万年不会褪色,也不会因为风化剥落。

但是有穷地处平原,婼然在沙漠之中,几乎没有大型的水晶矿藏,更别说能供这么大型的壁画使用了。

何况,不是所有的水晶,在融化重结晶之后,还能保持结晶体的外形的。

这其中的失败率之高,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破产。

募捐吧,本来就饱受疾病和贫穷折磨的,艾薇的教众们,开始了不堪重负的交税。

但是这也不够用,艾薇却已经为这件事情,操碎了心。

没办法,她让自己所有的神官神女,都出去,“为了神的指示,用最神圣的方式,体验人间疾苦,并换取金钱。”

其实就是卖身,说的好听点罢了。

她的这一批神官神女,其实已经是大路上最优质的资源了,自然能换取一笔不菲的收入。

然而有客盈门不会同意的,小美要提前控制这片大陆,自然要控制好每一个变数。

这些出来募捐的神官,要不然就被以神的名义,拒绝付钱,要不然就找不到买家。

更多的,是原本就隶属有客盈门的,出来之后,就没回去过。

于是,艾薇每天都在破产,每天都负债累累,却没有人能劝动她,停下手头的项目。

她几乎要把有穷,变成之前的样子了。

于是,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开始给她提供贷款了。

这种救命的援助,让艾薇的信心更足了。

“这就是神的指示,让我遇山开山,遇水断水。”

于是,就在其他三国交战正酣的时候,有穷国,正在从内部,土崩瓦解。

西魏呢,西魏就好像不存在一样,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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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若有不从,杀无赦

西魏元年五月,婼然无沙联军,陈兵无沙边境,教皇艾薇调集一切资源,修建地下工程。

大陆的中部,似乎一下子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各国君王,都在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如何联合吞并,成为一方豪雄。

当然,魏魈除外。

甚至就在联军和云羌第一次开战的时候,他还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婼然城的门庭冷落,饶有兴致的吃了顿饭。

鉴于西魏的暧昧态度,小美也就没有对他过多关注,一心投身于战局当中了。

于是在享用过美食之后,魏魈就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鞍马稀,来到了布乞讨的面前。

“哟哟哟,这不是布先生吗?怎么才几日不见,阁下就已经沦落成了阶下囚呢?我刚刚在上面吃饭的时候,还在赞叹,门庭冷落的手艺,实在是越来越好了。”

魏魈站在布乞讨的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怎么?交易又不做了?落井下石很爽吗?继续啊。”

布乞讨翻了个白眼,“不过你最好注意,今天被关在这里的人是我,保不准,明天被关进来的人,就不是你。”

“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交易自然是要做的,要不然,我大老远跑到这个么个破马厩里奚落你?我们还没要好到那种地步吧。”

布乞讨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弄出了多大的动静,这交易怎么做?”

“不用着急,你很快就就会知道的。”

魏魈轻轻扯着嘴角,冷冷盯着布乞讨,“不过,你确定要做这个交易吗?”

“有这个废话的功夫,我已经吞并无沙了。”虽然明显处于下风,布乞讨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你要是着急我就走了?”

魏魈倒是颇为爽快,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你要我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现在被关在这里,可什么都干不了。”布乞讨有些着急了,上前就要拉住魏魈。

“我会把你带出去的,不过,出去之后,你的日子就会很艰难了。”

魏魈转动着手指,眼睛向上挑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布乞讨。

“你出去之后,我会给你一切资源,就像你说的,吞并无沙。”

“呵,好大的口气,你当我是谁?能控制这十几座城,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吞并无沙?”

布乞讨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本来以为魏魈只是闹着玩的,但是看着对面严肃的表情,他有些害怕了。

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做到,即使做到了,这样大的事情,又要靠什么,来进行交换呢?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经营了这么久,想控制整个有客盈门,到头来就只有那么几个棋子?”

魏魈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反正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就是你要在这多待上一段时间罢了。”

布乞讨和魏魈的接触不多,但是他知道,魏魈这个人,真的就是那种,谈不拢转身就走的人。

能跟你打太极的人,相比于这种,可能还好一点,毕竟你还有周旋的余地,碰到魏魈这种人,他又偏偏有你需要的东西,除了妥协,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赢了,不过,就算是不平等交易,也要有来有往吧?把我救出去就想要让我帮你灭国?”

布乞讨长叹了一口气,想最后挣扎一下。

“当然不会啊,我怎么能是那种奸商呢?你们之前,调查过,去了那个地方的人,对吧?特别巧的是,我刚好知道,那里怎么去。”

“而且,虽然现在,和有客盈门彻底撕破脸,还不到时候,但是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我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柯,坐在谈判桌上。”

魏魈扯开嘴角,咧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所以,你答应吗?”

他甩出厚厚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列了无数要求,相应的,也有一点点小回报。

布乞讨没有在讨价还价,简单看了看,就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天空中,一道响雷闪过。

布乞讨刚刚把魏魈的那份契约,递了回去,就发现自己被人拎起了领子。

在之后的五分钟里,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狂风让他只能闭紧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婼国皇宫里,他自己的寝宫之中了。

空气中,魏魈的声音淡淡传了过来,“我会不定期检查进度的,所以,不要偷懒哟。”

布乞讨长叹了一口气,走到了自己的床边,从床柱上,轻轻推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三支烟花。

他拿出了最大的那一支,走到寝宫外,点了火。

漫天金色的火花,点燃了整片夜空,几乎整个有穷,都能看到这样盛大的一幕。

布乞讨突然觉得自己很累,他一辈子都在努力摆脱有客盈门的控制,谁知道功亏一篑,他反而陷入了另外一个圈套当中。

“还要很久吧?”

他自言自语的,走回了寝宫之中,简单收拾了一下,从柜子的底层,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一套斗篷,还有一根权杖。

斗篷是深灰色的,上面用银丝的暗纹,绣着两把交叉的刀,权杖则有些粗暴,就好像直接拽了树根,镶了两块宝石罢了。

披上斗篷,布乞讨拄着权杖来到了寝宫外的广场上。

透过重重宫墙,他能看到外面熊熊燃烧的大火。

——那是婼国境内,所有有客盈门的位置。

“门庭冷落,独立的有点早啊……”

看着一道道灰色的身影,渐渐汇聚起来,朝着皇宫的方向走了过来,布乞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时事逼人啊……”

他轻轻吹了三次口哨,在应声而来的鸽子腿上,绑上了信件,放了出去。

鸽子前脚刚走,几十道深灰的影子,就落在了布乞讨的面前。

“各位,废话不多说,从现在开始,门庭冷落,彻底离开有客盈门,自成一家。”

“联系你们所有的下线,不退出有客盈门的,杀无赦。”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战争养成计划

布乞讨面对的,不是他的军队,也不是他的子民,他面前,是整个亚特兰蒂斯,数一数二的杀手、间谍和刺客,他们不需要任何激励人心的讲演,动手只需要一个命令。

作为整个大陆最好的情报组织,分裂前的有客盈门和门庭冷落,都是单线联系,每个下线,都只对唯一的上线,绝对服从,而每几个上线,又会靠同一个枢纽所联系。

虽然理论上,掌握了上线,就掌握了整条情报线,掌握了枢纽,就掌握了一张情报网,然而毕竟任何两个人之间,想要构成联系,只需要最多六个人,所以,下面的人错综复杂的关系,是最上面的几个人,永远没办法全然得知的。

布乞讨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给了全体杀手,一个最简单,也最繁重的任务,清缴所有不服从门庭冷落指挥的下线。

很快的,这些匆匆而来的总枢纽们,就离开了。

他们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就好像把一滴墨水,溶解在漆黑的夜幕当中,仿佛这些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就在当晚,婼然和无沙的联军,解散了。

婼然大军光速回撤,却偏偏绕过了夹在婼然和云羌之间的有穷,从西魏借道,回到了婼然。

大家都以为他们只是为了避免在有穷境内,挑起祸端,却没有人注意到,在路过西魏之后,整个婼然的军队,多了一倍的人。

这一场急行军,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

本来联军势如破竹,连破云羌边关五座大城,但是婼然这么一退,云羌要面对的压力,骤然少了三分之一。

五天里,他们成功夺回了两座城市。

云泱大喜过望,正要乘胜追击,云羌北面和西面的九个小国,却同时发动了对云羌的进攻,简直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无沙国境狭长,几乎封住了云羌东面的国境,有穷横着拦在了云羌的南面,而西魏则在云羌东南,这么一来,即使东边少了三分之一的婼**队,但是云羌依然三面受敌。

虽然北方和西北都是小国,但是架不住数量众多,一时间云羌外围十三座小城,都即将沦陷。

无奈之下,云羌只好撤兵一半,赶赴各个边境。

这形式已经完全和云若收到的指示,大相径庭了。

她紧急向上线发了无数封信件,却没有收到任何一条指示。

不得已,慌乱之中,她只好写信向有穷和西魏求救,想尽量保住云羌和自己。

但是西魏对于这场战争,就始终保持着“我不参与,我不知道,你们随便打”这样一种态度。

甚至,就在云泱的登基大典之后,魏魈做的,不光是向各个国家发送函件和水晶,他在西魏和云羌、有穷还有婼然相连的边境上,都火速修建了高大的城墙,城墙上驾着巨大的投石车和油桶。

这世道变化太快,以至于边境的人们,每天都不知道,自己隶属于哪个国家。

这段历史,简直是后世所有说书人最喜欢的一段,也往往最叫座。

“要说这西魏王,可是咱们这的一个变数。”

“西魏元年四月二十六,西魏王潜入有客盈门,带走了总门主的心头之物,门主大怒。”

“四月二十七,老云羌王被杀,五月初一,云泱登基,初四联军进攻云羌,十四日,婼国联军绕道西魏回国,十五当天,北方西方九国同时进军云羌,十六日婼国陈兵无沙边境,当天,西魏所有防御工事修建完成,彻底不与外界来往。”

当然,这些说书先生,连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细节,都能讲述的清清楚楚,却连自己都很疑惑,本来大家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能解释清楚的,估计只有小美和魏魈两个人。

但是在之后的各种记录当中,即使是野史杜撰,他们两个人的记录,也都少的可怜。

事实上,明面上,西魏在之后十年的混战当中,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本来西魏只有几座城池,还多半人口稀少,又不富裕,连婼国的一半都比不上。

但是就在其他几国,都沉浸在艾薇的教义当中的时候,魏魈悄悄地,在这仅有的几座城市,开办了学校。

科学不会完全泯灭一个人宗教信仰的自由,却给了他们更多的选择。

其他君王,受到自身和环境的限制,都觉得不开化的,迷信的国民,更容易管理,魏魈却知道,在突破了上层社会的知识封锁之后,欧洲发生了什么。

“先生,您需要知识吗?”

“那是什么?可以填饱肚子吗?”

这是魏魈曾经亲身经历的历史,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他还是有穷将军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

七年里,他默默组建了无数学校,却不敢声张,都在地面以下,如果不是瘟疫蔓延的太快,可能有穷信教的国民,会更少。

他被逼到西魏这几座城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短期之内,自己不太可能再有和其他几国抗衡的能力了。

于是,他把自己七年来的积累,都投到了这几座城市当中。

表面上西魏依然是艾薇的从属,实际上,已经有了相当于现代意义的教育,医疗,商贸军政体系。

在魏魈觉得时机成熟了之后,他却没了来自有客盈门的情报,仿佛失去了自己的眼睛。

于是,他前方搜索,终于来到了小美的床前。

这下子,导火索和代理人,几乎都是送上门来的。

魏魈和布乞讨的协议很简单,魏魈出人,出钱,出物资,布乞讨只需要把这场战争,无休止的打下去就好了。

中间当然可以吞并或者消灭几个国家,但是,决不允许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这些资源,单靠西魏的几座小城自然是不够的,但是在大陆更远的西南地区,还有无数资源丰富,却更加落后的部落。

魏魈的支教团、商队和军队,几乎毫不费力,就拿下了这巨大的宝库。

而作为除了教皇以外,唯一的中立国,西魏只靠出售物资,就积攒了大量的财富,而无数的难民,也不断朝着西魏涌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向整片大陆进发

魏魈高踞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大发着战争的横财。

那些高大的城墙,只是用来唬人的装饰,西魏的地下,有专门供难民进入的通道。

当然,只进不出,每个人只需要五年的免费劳动,就可以获得合法的西魏身份,这期间包吃包住,衣服统一发放,五年之后,可以继续劳动换取工资,也可以选择自由发展,不受约束。

在西魏以西以南的广袤地区,有无数待开发的荒山和土地,还有无数需要兴建的大型工程。

修建住房,道路,城市建设,学校,水利……

只要你来西魏,一定有你的工作,只要你劳动,就不会饿死在这。

当然,更简单的,你还可以直接作为西魏雇佣军团的一员,奔赴各个战场,靠军工,换取更多的生存资源。

西魏高耸的城墙,遮住了太多人的耳目,其他的君主忙于战争,无力顾及其他,西魏有物资,有兵力,还能收纳他们的难民,简直就是为了他们作战而存在的一个国家。

他们甚至无暇顾及,究竟西魏何德何能,能提供这么大量的物资和人力,供十几国周旋。

毕竟战争前期,这些君王,多少还能收到来自有客盈门的情报。

但西魏五年之后,有客盈门的消息,就彻底断绝了。

小美的人,能在布乞讨天罗地网的追杀之下,苟延残喘五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布乞讨放出那个巨大的烟花之后,小美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当时她人正在有穷,确保艾薇没有精力参与战争。

烟花亮起的同时,她身边就有两个人,默默的想要离开。

布乞讨那边,多半都是杀手,而忠于小美的人,多半都在情报方面见长,很快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并当场诛杀了。

她当机立断,放下了一切计划,开始收纳自己的人马,想杀回婼国,生擒布乞讨。

但是这已经太晚了,布乞讨其实早就做好了取而代之的准备,他们还没等离开京都,就遭遇了五拨追杀。

甚至她还没来得及联系自己的枢纽,就开始了疯狂的逃跑。

北方的冰原,其实是最好的去处,联军刚刚进发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了命令,叫冰原的右相,尽快组织兵力,从北部进攻无沙。

但是或许是无沙北部和冰原之间,那几个小国过于顽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知道她在北方绕了一圈,找不到出路转而南下,无沙的北边,依旧是一派和谐。

西魏元年八月,在交战正酣的几国之间兜兜转转,小美终于从水路,突破了出来,一路南下,朝着龙渊国的方向暂避风头。

——这其实也是不得已的选择,他们的大部分势力,都在北方,而应许之地,按照传说,也是在北方的某个地方。

但这三个月里,小美的核心力量,已经折损过半,只好换个方向寻找出路。

“如果那个老东西说的没错的话,龙渊国,应该是有两个人,是从应许之地离开的。”

“等我先找到应许之地,你们给我等着!”

愤恨的看了一眼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婼然,小美低下头,躲过了飞来的毒箭。

她抛在身后的,不光是辛辛苦苦建立了这么多年的组织,还有无数的烂摊子。

虽然之后的五年当中,她还是能勉强控制有客盈门的残余势力,但是这控制能力,就已经微乎其微了。

从西魏元年,到西魏五年,小美在大陆的南部,建立起了一个新的有客盈门。

而大陆的北部,却已经是门庭冷落的天下了。

但终其一生,小美都没再踏上过婼然的土地,以至于她几乎彻底,消失在了北方的各种记载当中。

不光是她,这个时期,不论是史书还是传记,都更喜欢关注莫测的局势,还有那些雄才伟略的大人物,对于一干小人物的命运,也几乎从不关心。

甚至其中很多,在无意当中,推动了整个时代的局势,也不在他们关注的范围之内。

比如,西魏元年,有一个医生,从婼然出发,用整整五年的时间,走遍了整个大陆的北部。

对外人,他都说自己叫安东尼。

只有他身边的药童斯塔夫知道,自己的老师,其实叫安倱。

“听读音还好,知道是混沌的混,但是看文字的话,不要把这个当成棍,好吗?”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堂课。

安倱本来想一个人走完这段路的,一方面寻找邦妮他们,另外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想解决更多的疑难杂症。

——就像当年,斯塔夫·达恩利主教带着他,走遍欧洲一样。

但是还没走出婼然多远,他就又看见了那个卖孩子的女人。

就是他第一天来到婼然,半夜跑出去,碰上正牌百鬼夜行之前,跟他聊天的那个女人。

也不知道是行情不好,还是女人太执着,中间世道变了这么多,她的孩子还是没卖出去。

而且按照他们的了解,这中间至少已经七年过去了,那孩子却好像长不大一样,和上次相遇,几乎没差多少。

“怎么又是你?!自从上次碰到你,我的生意就没做成过!真是晦气!”

安倱其实没注意到女人,只不过他刚刚靠近他们视线范围,女人就大声喊了起来。

单看她的神态和动作,那样子倒不像是在赶人,更像是希望安倱赶紧过来。

“大姐?您怎么还在这?不是……都这么多年了,把孩子好好养大不好吗?”

安倱其实也有些无奈,当时那个集市的场景,始终还留存在他的记忆当中。

“我其实可以救那个孩子的。”

这个想法,也始终徘徊在安倱的脑海里。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都长不大,才要赶紧卖出去啊,要不然我死他前头怎么办?”

女人摆摆手,看着孩子的时候,其实有些不舍,但还是做出了十二万分的嫌弃。

“那好吧,我买了可以吗?”

安倱刚拿出钱,女人就一把抢走了,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您好,饭票先生

“等一下……您叫什么啊?这个孩子叫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女人已经跑远了。

安倱本来想说,他可以当孩子的老师,但是过一段时间,就把孩子送回来。

那个时候,孩子也大了,女人也老了,说不定生活改善了,当年的这些恩怨,也就了了。

这样,才算是彻底救了人啊。

安倱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当年的集市上,那么多的孩子,只有这一个活到了现在,或者说,他只是救下了这一个。

之后五年的经历,彻底把安倱的圣父心,给砸了个粉碎。

不过这个时候的安倱,还没有意识到,尽管他是医道唯二的传人之一,却远远,救不了这糟心的世界。

他现在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是,“小朋友,你有名字吗?”

“哎。”

小男孩怯怯的开口说了话。

“不是让你答应我,我是问你,你有没有名字,就是,平时,你母亲都怎么称呼你?”

“哎,那个女的,平时就叫我哎。”

安倱有点发愁了,但是想想自己之后的路,突然有了灵感。

“这样吧,我反正也是要带着你去游历大陆,当年我老师也是这么带着我的,”

安倱的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追忆,时光终究还是,剥离了所有痛苦的伤害,把昔年昔人,最美好的画面,刻进他的灵魂。

“不如,你也叫斯塔夫,怎么样?”

“我还是叫哎吧。”

在经过三天的挣扎和讨论之后,小男孩终于同意了,做安倱的学生,对于名字,也终于达成了一致。

“斯塔夫·a·安”。

安倱对于自己起名字的技术十分满意,斯塔夫是纪念老主教,安是他的姓氏,中间的那个a……

是小男孩自己硬要加进去的,他坚持是“哎”,但是安倱觉得,事事争先,也没什么不好。

谁不喜欢全a的成绩呢?

“唉,就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安倱有些奇怪,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为什么这么着急把孩子送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但是有一个小细节,他没有发现,在那个女人拿着钱头也不回的走了之后,其实也就拐个弯,她就回来了。

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她拿着一把刀,静静看着跟斯塔夫聊天的安倱。

“我的小达恩利,你要好好的,他要是敢杀了你吃肉,我一定把你抢回来。”

其实这才是七年里,斯塔夫始终没被卖掉的真正原因,每次有人想把他买回去吃肉,那个人,就会变成新的食物。

所以其实,一直到他们出了婼然,来到无沙的境内,斯塔夫都以为,他很快,就会回到母亲身边。

确认安倱不会把斯塔夫杀掉吃肉之后,女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她刚刚摆摊子的地方。

七年来,每次她想把孩子卖掉,都会在这里摆摊。

城里的人要不是认识她了,就是不再买孩子了,她就出城来卖,想着可能没有那么多吃人的家伙了,孩子能有个好点的出路。

但是很不幸的,七年了,孩子还在她手里。

“据说那人,是个治病不要钱的大夫,应该是个好人吧?”

女人拿着那些钱,置办了点东西,在刚刚的路口,摆起了一个小小的茶摊。

“等哪天回来了,你要是不想认我,好歹,能在这,喝上一口热茶。”

战乱频仍,这个小茶棚,却始终没有被毁坏,毕竟七年来,女人亲手砍下的人头,可能比一个大兵还要多上不少。

婼然作为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茶摊的生意,也一直不错。

渐渐地,过路人,都知道了,婼然城外,有个卖茶的茶婆,不管外界打成什么样,进了她的棚子,就不许动手,不谈政治经济,不问人鬼因果,喝完茶就走。

茶婆阅历之丰富,超过所有人的想象,而她的茶摊,也有一个别人没有的项目,卖问题。

不是有客盈门出售情报那种,茶婆可以答疑解惑,据说这也是她生命里的第一桶金。

但是茶婆的问题,不是所有人都能问,也不是花钱就能得到,一杯茶一个问题,喝完之后,生死不管。

卷入战争的国家,从五个到十四个,再到不计其数,乃至于整片大陆都陷入混战之中。

茶婆的棚子,从来没倒过,也从来没有一天不开张。

有人问她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这个茶摊,从来没倒过。

茶婆说,她在等一个人。

他们都笑,说负心人真狠,坑了茶婆一辈子。

“哪个跟你们说,我等的是心上人?茶婆等的,是她身上剜下去的一块肉啊。”

问这问题的,多半都是半大的少年少女,人间最美好,抵不过风月二字。

茶婆对这些人,也多半都难以招架,恨不能把他们一辈子留下,每次却还是忍不住叮嘱着。

“有这时间跟我打趣,不如早些回家去,你家里就没有人,给就留着汤?”

少年都都以为风月总关愁,后来才知道风月再美,也不敌茶米油盐和一床被子。

可偏偏大半辈子走过去,见惯了雪月风花,食遍了人间百味,到头来,才发现,真正的愁,是就想吃一碗小时候的炸酱面,却再没有人,能做出当年的味道了。

小时候拼了命的往外跑,跑出来却怎么都想回去。

——不过对于斯塔夫来说,回去,至少也是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走到无沙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次自己的买主,和以前的每一个,都不一样,在以后的漫长岁月当中,这可能就是自己的长期饭票了。

但是饭票先生显然不太看靠谱,因为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有经济来源的主,花钱还十分大手大脚。

更恐怖的是,饭票大人啊,“请,请问,为什么,您帮他们看病,都不收钱的呢?”

“他们的日子已经过得很苦了,就不要在给他们增加负担了吧。而且我治好的,也都不是什么急病重病,要是再收钱的话,他们估计就不会来了。”

听上去真有道理啊,可是饭票大人,我们明明过得比他们惨好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走,赚点零花钱

虽然斯塔夫对于饭票的这种行为,表示十分不理解,但是为了保持自己乖巧的人设,他还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安倱。

他们已经在白岭城呆了六天了,这是无沙和婼然交界处的一座小城,人口不多,但靠着商贸,日子都过的还算殷实。

之前在婼然治疗瘟疫的时候,安倱的名字,已经传了很远,白岭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瘟疫在无沙传播的不算太广,对这个免费大夫,大家也就没有太多关心。

“走吧,小斯,没有人生病,比什么都好。”

斯塔夫跟着他,努力的用肚子传出了咕咕的声音,以此表示自己的愤怒。

“饿了?”

安倱挠挠头,从行囊里拿出几个饼,“还好干粮带的足够,快吃吧,我去看看下一站往哪走。”

“谢,谢谢老师。”

斯塔夫接过了饼,怯怯的开了口,心里却愈加感觉自己的饭票不靠谱。

这个时候战乱未起,商旅盛行,瘟疫也有了行之有效的治疗办法,而不依赖于长期服药,大家有个小病小灾的,自己吃点药也就过去了,这种行脚大夫,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但很快,斯塔夫就会发现,自己跟的这个饭票,还不错。

安倱检查了一下行李,浑然不知,自己努力打造的人生导师形象,从开始就是绷的。

钱已经没有多少了,食物和淡水也只够几天,药草则基本没了。

从前跟老主教游学的时候,安倱只要跟着他走就好了,虽然老主教嘴上说着要贴近底层社会的生活,但实际上,他们出了不住在当地的教堂以外,一切都是教会提供的。

安倱为数不多的,风餐露宿的经历,还是跟着盛爻他们的时候。

“走吧,我们……”

安倱本来想说找个住处,但是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就他手里这点钱,可能租个柴房都会被赶出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娃不知饿得快。

安倱无奈的挠了挠头,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了,真要一穷二白的活着都很艰难了,当初盛爻,是怎么自己横穿欧亚大陆,来到老头子身边的啊?

“我们,去找点钱吧!”

想到了盛爻,安倱的脑子突然转的快了不少。

“可是刚刚,你不是还说,人家已经过得很惨了,我们就不要在给别人添麻烦了吗?”

“而且,这六天来,一共来找我们的,就只有一个人,他还是为了给自己的猫看病……”

小斯塔夫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吐槽,赶紧一溜烟把手所有话都说了出来。

安倱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这是个意外,意外。而且我跟你说啊,这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是磨练和感悟的一部分,等你以后长大了,就都懂了。”

小斯塔夫默默翻了个白眼,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了安倱身后。

“大姐,一个硬币,跟您打听个事呗,咱们这有没有什么杂货市场,就什么东西都能淘到那种?”

安倱走到街边,跟一个中年女人,攀谈了起来。

女人接了钱,点点头,“有。”

“那在哪啊,都卖什么?”

女人没说话,只是伸出了手,安倱一愣,旋即有些尴尬的,在她手里,又放了一枚硬币。

“白岭黑街。”

女热你说完了话,安倱还在等着回答,她却又一次把手伸了出来。

没办法,安倱又放了一个硬币在她手里。

“什么都卖。”

安倱有些头大,他还想再问,白岭黑街在哪,就已经被小斯塔夫拉走了。

“老,老师,你这样,会被坑的。”

实在看不下去了,小斯塔夫决定,自己出手,拯救这个生活九级残障的老师。

他简单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把刘海放下来,挡住了大半个额头,然后把后面的头发全都拢起来,从街角取了一点水,把一路的风尘都洗掉,露出了一张白净的小脸。

一直到他们买完了所有需要的东西,从白岭西街走出来,安倱都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状态。

他一度以为自己买了个外挂,不是个孩子。

这一路上,小斯塔夫做的事情很简单,找到一条街上,看着最和善的,或者带着孩子的女人,扑扇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管对面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统一都叫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哥哥答应我去黑街买东西的,但是他骗我找不到路,你告诉我,怎么去好不好?”

本来听见一个小奶音,这些人的心就化了一半,低下头,又看见这么干净可爱的一个小娃娃,粉嘟嘟,白嫩嫩,眼睫毛跟刷子一样扑扇着,恨不能直接抱回家供着。

于是,在走到黑街的一路上,小斯塔夫不光一分钱没花,还收获了成堆的零食和玩具。

安倱觉得,似乎没有自己,这孩子应该也能成长的十分快乐。

他只需要在后面负责看好自家孩子,别被人拐跑就行。

虽然看上去,斯塔夫更像一个人贩子,但是安倱还是注意到了一些小细节。

比如,斯塔夫从不靠近男人,还有衣着华丽,有些年纪的女人。

甚至,路上碰到了一家三口,男人拿了糖果要送给他,斯塔夫直接变成了猴子,爬上了安倱这棵大树。

——经过几天的观察,饭票先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大夫,至少没几个大夫会有这么解释的身体。

所以,饭票大人安倱,成功的承担了一个保镖的任务。

“小斯啊,你这都是怎么练出来的本事啊?”

安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拎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斯塔夫,叹了一口气。

斯塔夫心说,我都被当成货物卖了七年了,什么都不知道,早死了八百回了。

到了地方,安倱把小斯塔夫放了下来,有意无意提了一嘴,“这一路上,你怎么不找男人问路啊?”

斯塔夫眼睛一暗,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跳起来,从安倱手里,扯下了一块牛肉干。

“啊,那个姐姐送的牛肉干真好吃。”

“对了,老师,我们来这,是要买什么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安倱没有说话,斯塔夫现在,看上去就是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实际上,最少也有十四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自己的思考,不管多么稚嫩,都不愿意轻易改变。

不管斯塔夫曾经经历过什么,至少现在,他不会和自己说。

没关系的,安倱想,不管你受过怎么样的伤,我都会把你治好的。

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学生啊。

“等一下,你就知道我们要买什么了。”

小斯塔夫有些跃跃欲试,这些天以来,他觉得安倱除了生活方面不太靠谱,有时候脑子有点奇怪以外,什么都挺好的。

尤其是,这个人藏起了很多的能力,不为人知。

“我的饭票,不能是一个黑帮大佬吧?我们是要来买一个军团的雇佣兵,然后开着火炮和投石车,直接攻占无沙吗?我的天啊,想想就带感啊!”

安倱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孩子抽了什么疯,反正自从进了黑街,小斯塔夫的脸上,就一直闪耀着一贪婪的光,还不停的傻笑。

“你的小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安倱无奈摇摇头,四处搜寻起来。

让斯塔夫失望的是,安倱并没有买雇佣兵,武器也只买了一把匕首,然后就是各种铲子绳子一类的。

不过安倱似对这种,类似黑市的跳蚤市场,十分熟悉的样子。

他看到了什么东西,并不直接去询问,转了一圈,暗暗比较了各家东西的品质,估计了大概的价格之后,才顾左右而言他的,决定是不是要买。

他最开始询问的,和最后成交的东西,多半不是同样的东西。

就好像,他只是随便来逛逛,看见了个东西,可买可不买一样。

但也正因为这样,安倱几乎用了不到五个硬币,就买足了所有他需要的东西。

“饭票先生,还是有点用的嘛,没想到他对着地方这么熟悉,我还以为他就没过过日子呢。”

小斯塔夫,对安倱有一点点改观了起来。

实际上,安倱小时候,老主教给他的零用钱很少,他又没有实际的教职,不能大摇大摆,走进一个教堂收一圈钱再走出来。

尽管他在教会衣食无忧,但是所有除了基本生活需求意外的东西,都是靠着安倱自己到各个跳蚤市场,搜罗回来的。

对于其他事情,安倱可能不熟,但是这里,简直就跟安倱的老家一样。

小斯塔夫,正努力地把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前面的安倱,却突然停了下来,让他差点撞上去。

“怎么……”

刚要开口,小斯塔夫就把嘴闭得紧紧地。

安倱第一次,对一样东西,表现出了极强的探求欲,甚至都已经挪不开了脚步,也顾不上货比三家了。

斯塔夫顺着安倱的眼神看过去,对面是一个有些隐蔽的小摊子。

摊主穿了一身很奇怪的衣服,和无沙的大袍子,婼然有穷的短褐和巴洛克风都不同,他身上,是一件特别贴身的黑色衣服。

那衣服的材质很硬,布料也不细腻,只是上面有很多口袋,前面还有一个,很奇怪的,没有袖子的马甲。

裤子和鞋子也是黑的,但是小斯塔夫,从来没见过,腰间用黑色的皮质带子和银色扣子固定的裤子,也没见过厚底的高帮皮靴。

但是安倱见过,改良版的野战服,或者说,各种枪战类游戏的c服。

不过安倱的重点,显然不在那个摊主身上,而在摊子上,斯塔夫从来没见过的那些黑色盒子上。

“不好意思,先生,这把阿卡,您是从哪来的?”

安倱站了一会,径直走上前去,跟那个斯塔夫看着就害怕的摊主,搭上了话。

“哟,识货啊!这小哥,老主顾?”

本来像尊雕像一样的摊主,一下子活了过来,十分爽朗的走了过来,拍了拍安倱的肩膀。

安倱暗自使劲,让自己拍上去就好像一块石头。

“您看着面生啊,以前可没见过。今天也就是我在这看摊,要是别人,您这一问货物的来路,当场就得打起来。”

摊主拽着安倱的胳膊,把他拉到了隐蔽处。

“这小哥看着瘦,白白净净的,没想到也是个练家子,而且有点眼力劲啊。”

摊主在心里暗自嘀咕着,安倱看破没说破,继续装高深莫测。

“我跟您说啊,这可是正经龙渊**械库出品,全新一枪没开过的阿卡,我这可是费了大力气,才弄到这么一把,您也是点子好,这才碰上我。”

“怎么样?这个数?”

摊主轻轻握了握安倱的手,安倱摇摇头,反握了回去。

别人讨价还价,算计都在心里,这边安倱他们俩,倒是直接就在手上,较上了劲。

但是显然在这方面,安倱更胜一筹。

他熟知手上的经脉和穴道,几乎几下子,就要把摊主的手给卸了下来。

“您这是杀价啊,还是杀人啊,不了不了,这生意啊,今天我不做了。”

安倱松开手,放下几个硬币,“买卖不成仁义在,留给老哥喝酒。”

“我还得请问您一句,这龙渊国,是个什么地方?离无沙远不?”

安倱话音还没落,面前的摊主,却已经收好了所有的东西,向着远方跑去了,“哟哟哟,这不是黄老板吗?来来来,咱上次的货款还没结清呢……”

安倱抬腿要追,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他有些奇怪,从来到亚特兰蒂斯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呈现出中古世纪,或者各个封建社会混杂的状况,但不论什么国家,都完全见不到现代社会的影子。

他们就算征战,也还是靠着人力,兵车,稍好一点的,就是火炮,连抬枪都没有。

但是刚刚那个摊子上摆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ak47,邦妮最喜欢用的枪之一。

“算了,等回来之后,好好查一下这个龙渊国吧。”

“走了,小斯。”

安倱微微皱起了眉头,拉着小斯,走出了黑街。

“老师……刚刚那个,是什么?”

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斯塔夫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是我以前很熟悉的一些东西,但是它们,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别拿我献祭啊!我怕!

一听到“不应该”这三个字,斯塔夫当场就安静了下来。

他又塞进嘴里了一块蛋糕,然后把各种香肠和拐棍糖都塞给了安倱。

“老师,给你吃。”

安倱随便吃了两口,然后拿出了罗盘。

“我们这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但是……这又不是海上。”

斯塔夫有些疑惑,瞪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安倱。

安倱笑了,他揉了揉斯塔夫的头发,“其实也不是很远啦,只是我不太确定,那个地方究竟在哪,这才要用罗盘的。”

斯塔夫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安倱帮他把散了的头发绑好,继续了他的工作。

有很多时候,安倱都觉得,其实这个小斯塔夫,和他自己很像,尤其是那股子好奇劲。

经过了婼然城里,各种事情的洗礼,安倱的三观已经破碎的不能更破碎了。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大夫,还能对这里的人们,做些什么事情。

和邦妮不同的是,安倱从始至终,没觉得她所在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境。

这里有真实的人,真实的感受,还有真实的痛苦和灾难。

安倱的圣父心告诉他,尽管救不了所有人,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又或者,他能改变一部分人的观念,最后改变所有人。

时间会告诉他,他是错的。

但是至少现在,圣父安倱,还是坚持,要靠义诊的方式,走遍这片大陆。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要靠着自己的另外一些技能,换取路费,还有一路上的食宿。

“找到了!”

安倱兴奋的跳了起来,像一个一百多斤的孩子,他旁边的孩子,却又一次,递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跟着安倱一点点往山脚下走去,斯塔夫的心,也一点点踢到了嗓子眼。

“不是,老师,你先跟我说好,我们这是要去哪?我怎么这么害怕呢?”

有些哆嗦的抓紧了安倱的袖子,斯塔夫开始摸索安倱腰间的那把匕首。

安倱现在越来越兴奋的表情,还有他们越走越荒凉的环境,都给了斯塔夫极为不好的预感。

和他一同被出售的小伙伴都一致觉得,其实被砍碎炖成汤,反而是被买回去之后,最好的结果。

有很多孩子,被一些很奇怪的家伙买走之后,都被当做宠物豢养起来,被迫满足主人的各种要求。

斯塔夫对这些,有很深的阴影,他甚至只需要用鼻子,就能闻出来,这个人,把自己买走,是要干什么。

安倱不像是那种人,所以开始的时候,斯塔夫还是放心的。

但是现在……

附近的环境越来越昏暗,黄沙一点点退去,他们在朝着更深更密的山林里走去。

“所以……不是要做那些事情……那他带我过来干嘛啊?”

斯塔夫有些瑟瑟发抖,他总觉得,再绕过一个路口,他就会在山里,看见一个巨大的锅,锅里已经放好了水,架好了柴火,周围站着各种穿着树叶的野人,他们载歌载舞,就等着安倱,把猎物带回来下锅了。

“他……他不能一会,直接扯下来外套,里面也是树叶吧?”

但是来之前,安倱买的各种东西,又不像是厨具。

斯塔夫的脑子里,努力的把那些工具的用途,和自己的死法联系在一起。

“他不会是……要挖一个坑,把我埋下去,然后……生吃我自己的脑子吧?”

斯塔夫静静看着安倱,越看越觉得,他脸上的兴奋,就是饿疯了的表现。

但是……只是吃人的话,为什么还要买绳子,蜡烛,还有狗血和……

“不对,难不成,他是一个邪教的教主?”

在一个月圆之夜,安倱带着从外面买回来的祭品,放在了用铲子挖出来的祭坛上。

“那个祭品,就是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我?!”

斯塔夫似乎已经看见了,安倱把狗血泼在自己身上,用糯米和蜡烛,围成圈,摆出一个法阵,阵眼的位置,还放着黑驴蹄子。

“我像一只巨大的毛毛虫,被捆绑起来,在祭坛的中央瑟瑟发抖,月亮突然黑了下去,邪神降临了!”

“啊!别过来!别过来!你离我远一点!”

斯塔夫突然猛地跳了起来,远远的跑了出去。

但是很不幸的是,他没能跑多多远,就被安倱死死拖了回来。

从刚刚安倱就觉得,这个孩子安静的有点奇怪,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从现在的反应来看,安倱显然是把他吓到了,他用力抱着斯塔夫,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不怕不怕,乖啊,不怕不怕,这里没有坏人的。”

安倱轻轻吹着口哨,用安魂调,总算是让斯塔夫安静了下来。

“乖啊,不哭不哭,别害怕啊,我不会害你的,你相信我好吗?”

看着斯塔夫戒备的眼神,安倱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这孩子估计自己陷进了自己的怪圈,拎住了一个头往下想,即使什么还没发生,就已经觉得,好像安倱马上就要把他千刀万剐一样。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你觉得我要把你怎么样?”

安琥无奈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又叹了一口气。

“我告诉你,正义的哎,是不会被你用作邪神的祭品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正义与哎同在!”

安倱心说我上哪给你找个邪神献祭去,这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小说动画片,能荼毒孩子心,怎么就这样了呢。

“你看啊,这个世界上呢,其实是没有什么神的,更别说什么邪神了所以我不是要那你去献祭,可以放心了吗?”

斯塔夫依然一脸戒备,死死盯着安倱。

“而且,你看啊,就算我要用你献祭,是不是起码洗干净一点?你看看我们两个,都是一身的沙子,怎么献祭啊?”

斯塔夫有些放松了下来,安倱这才开始说,“你还记得之前来救猫的那人吗?他的猫其实不是生病了,是碰到了粽子,我们呢,其实也是过来,找粽子先生,借点钱,好继续走下去,明白了吗?”

斯塔夫极为迷茫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怎么这么冷

在之后的一路上,斯塔夫彻底颠覆了自己安静乖宝宝的人设。

全程,安倱和他的对话,就围绕着以下问题展开。

“你不是坏人?”

“你不吃人肉?”

“你,你不是要砸开我的脑袋?”

“你……你不是邪教的教主?”

好在安倱脾气好,没有一点不耐烦地,特别耐心的告诉他,自己真的是想把他养大,真的是想教他东西。

两个小时后之后,斯塔夫终于安静了下来,安倱嗓子都快哑了。

不过安琥还是十分欣慰的,因为,很明显的,斯塔夫已经有些相信他了,而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黏着他。

“这孩子……”

安倱又一次叹了一口气,他这个时候,突然特别怀念老主教,自己小时候,可能没比小斯塔夫,要好管到哪去。

他挠了挠头,换了个胳膊抱着小斯塔,自从买了个徒弟回来,安倱觉得,自己叹过的气,比之前这么多年加起来,还要多少不少。

“那个……最后一个问题。”

斯塔夫轻轻戳了戳安倱的脖子,“粽子先生,是谁啊?”

安倱扶额,作为他这几天在白岭,收到的唯一一个病人,那只病怏怏的猫,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只猫并不是简单的猫瘟,或者吃坏了什么东西,猫主人也是走投无路之下,才到安倱这碰碰运气的。

猫刚过来的时候,安倱就已经注意到了,它身上围绕着的,一层平常人看不出的黑气。

“您这猫,平时都在家里吗?乱跑吗?”

“它平时都挺乖的,就是前两天晚上,好像跑出去了,但是晚上人不能出门,我们也就没去找。好在它也没出去多长时间,我们也就没担心,谁知道她回来之后,就什么也不吃了,还不停地掉毛,闹肚子。”

当时安倱就确定了,这猫是出去,撞上了粽子了。

它的状况,其实和当年的盛爻很像,只不过要比盛爻轻上不少,而且猫这种东西,本身就有三分邪性,也就扛住了,要是这是只黑猫,可能根本不会有事。

安倱喂了点艾草下去,把猫扔到盐里滚了一圈,黑气当场散了,猫也就好了。

根据盛爻的介绍,一般能出粽子,有尸毒的地方,往往机遇和凶险并存,真要逼急了,富贵险中求,也是能拿到好东西的。

所以看到那黑色的尸气的时候,安倱内心还是有点小波澜的。

发现自己确实已经没声多少钱之后,他就十分欣喜的,买了装备,拿出罗盘,按着老头子之前的方法,开始了计算。

最终大致确定了发现,他也就朝着山林进发了。

如果不是路上,小斯塔夫一直在闹腾,这会说不定他都已经拿了东西出来了。

好歹给斯塔夫解释清楚了这些来龙去脉,斯塔夫脸上的惊恐,又一次浮现了出来。

“你不是说,你不是邪教的吗?他们吃人的,好歹是现杀现吃,你倒好,居然连已经被埋葬了的,都不放过!”

得,又回去了。

安倱其实自己也没法把这其中的各种关节,跟小斯塔夫说清楚,但是现下,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且最让安倱疑惑的事情在于,明明在亚特兰蒂斯,轮回自成一体,几乎不存在真正的死亡,那坟墓,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终于,在走到封土堆之前,小斯塔夫,暂时接受了安倱的世界观。

但是新的问题产生了,斯塔夫不能一个人呆着,但是他又不敢下斗。

来都来了,让安倱回去是不可能的。

他把小斯塔夫背在了自己背上,“你害怕就先睡觉,我们应该还挺快的。”

安倱拿出洛阳铲,一铲子下去,拎上来,果然是三花土。

“有斗的地方,封土本身会和地表的土,颜色有所区别,而后填进去的土,又和最下层,尸体上方的土,颜色不一样,有的地方地形复杂,这土的颜色,可能更多。”

“最怕的是一铲子下去,碰上湿土或者红土,这样的斗,多半要炸。”

虽然说之前那只猫身上,也有尸气,但是并不浓郁,而且这三花土,全都是干的,安倱也就放下了心。

“估计是晚上百鬼夜行的时候,碰上的粽子,这三花土还是干的,应该也没什么事。”

所以说,新手不要单独行动,作为守夜人的一条准则,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这附近的地形本就诡异,沙海中藏山,没有半点水源,精气本就内聚不易外泄,最容易出些山精志怪,而因为气候干燥,血粽子上的封土,和三花土最底层的红土,其实很难分清。

更要命的是,粽子倒没什么,可要是粽子被猫猫狗狗给扑了,沾上了生气,事情就大发了。

然而此刻正兴奋的定点打洞的安倱,对于这些,还浑然不觉。

小斯塔夫突然觉得有些冷,地上,安倱刚刚一铲子下去弄出来的小洞,给他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老,老师,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斯塔夫趴在安倱的背上,轻轻抓了抓他的领子。

安倱这回热火朝天的挖着,正浑身是汗,并没有觉察出,有任何凉意。

“可能是你刚睡醒吧,要不我放你下来,你吃点东西?”

斯塔夫点点头,坐在了地上。

但是还没等他打开包裹,就刷的一下跳了起来。

“凉!”

安倱有些奇怪,左右打量着,“你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斯塔夫左右看看,又一次点了点头,“要不,要不我帮你挖吧,还能快点离开。

他拿了一把小铲子,学着安倱的样子,开始继续挖坑。

安倱自然乐得有人帮忙,但又怕斯塔夫累坏了,只好自己挖的更卖力,不时让他去休息一会。

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就在他们不断挖洞的时候,气温也一点点凉了下来。

这附近都是沙漠,本身昼夜温差就极大,虽然他们已经在了山里,却并不影响,骤然降低的温度。

所以安倱回过头,看见刚才的小洞上,已经凝结出了一层白霜,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初遇粽子先生

所以说,没有方便面的体质,就不要想着,靠三分钟热度,就可以把事情做好。

最后一铲子挖通之后,天还没黑,按照老头子的说法,进斗得在午夜,安倱也就顺着他刚打出的盗洞,爬了上来。

换下了满身是汗的衣服,安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出干粮,胡乱塞了两口。

但是就像刚刚的小斯塔夫,安倱刚坐下去,就弹了起来。

“我的天,怎么这么凉?”

他回过头去看,地面已经渐渐凝结出了一层白霜,而附近的植物,已经快要被冻死了一样。

虽然心有疑惑,但是已经到了这,盗洞都已经挖完了,怎么都没有回去的道理的。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安倱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老头子入墓必炸,这么多年,不是也过来了吗。

似乎是看出了安倱的紧张,小斯塔夫走过来,拉紧了他的袖子。

“老,老师……之前,妈妈说,晚上,不能在外面待着的……”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安倱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上一次半夜出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但是这次不比之前,要是现在能有个茶棚,安倱能高兴的哭出来。

可是紧张归紧张,安倱内心的疑虑,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如果按照外界的时间线计算,他和玛莎,在那座诡异的汉墓里的时候,必然有无数个夜晚,也有无数次的百鬼夜行,但是他们却并没有遭到任何的攻击。

只是用内外时间流速不一样来解释,也有些牵强。

思考是摆脱恐惧的好办法,安倱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话说回来,玛莎之前离开的,也实在太过奇怪了,而且,她走了,金还留在婼然,也不知道布乞讨能不能喂好那条大蟒蛇。”

“老师……老师?!”

小斯塔夫用力拽着安倱的衣袖,有些颤抖的指着前方。

安倱被从沉思当中,生生拽了回来,有些疑惑,但随着耳边,又想起了熟悉的梆子声,他的淡定,又灰飞烟灭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那有规律的梆子声,地面下,开始出现了与之应和的,敲击声。

声音清楚地,从安倱最开始,用洛阳铲挖出的小洞里,穿了出来,随后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狭长的盗洞里,逐渐传出了一阵刮擦地面的声音,速度还不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下面,一点点朝上爬着。

安倱赶忙拖着小斯塔夫,来到了一颗树后,屏住呼吸,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但这棵树,也挡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它自己,已经枯萎殆尽,快要倒下了。

安倱已经快要开始祈祷了,毕竟这棵树,已经快算数他们最后的稻草了。

那攀爬刮擦的声音,一点点大了起来,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严重。

气温更低了,他们现在呼吸,已经有白雾了。

安倱交集的四处打量着,如果只有他自己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他还带着个小徒弟,怎么能就这么交代在这啊。

他刚一抬头,就看见面前这棵树的树干上,慢慢冒出了几个嫩芽。

这东西出现的极为突兀,因为附近的其他植物,不是被冻死了,就是自己枯萎了。

只有这几个嫩芽,蓬勃生长不说,还显然不是这棵树上,自己长出来的。

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并且有的已经快要枯萎了。

安倱脑子飞速旋转,终于想起了这个东西是什么。

“嗜尸草,在尸气蔓延之地生长,寿命极短,摘下后停止变化,可隔绝生气。”

安倱从来没像现在一样,热爱过老主教给他上的课。

他赶忙摘了两片,塞进了斯塔夫和自己嘴里。

“不要说话,不要动,跟紧我。”

安倱捂住了小斯塔夫的嘴,把他紧紧揽在怀里。

就在这个时候,盗洞里,终于窜出了一个,浑身青紫的男人。

他身上裹着无沙特有的长袍,饰品很多,皮肤有些干裂了,走路的时候不是很方便。

这位就是安倱说过的,粽子先生了,但是这个卖相,显然和小斯塔夫的yy不符。

而他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头颅三百六十度旋转,用灰白浑浊的眼珠,寻找打开了他墓室的人。

但是,外面的梆子声,显然要超过他的个人意志。

搜寻一圈无果之后,尽管粽子先生非常想扩大搜索范围,来到安倱和小斯塔夫躲藏的那颗树后面,他还是跟着梆子的指引,走了出去。

安倱长出了一口气,拎着小斯塔夫,就飞速从盗洞钻了进去。

他进了墓室,把小斯塔夫绑在自己身上,就在西北角,飞速立上了一根蜡烛。

蜡烛没灭,淡黄色的光泽,点亮了整座墓室。

安倱长出了一口气,左右打量了一番,刚要继续往前走,就听见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你回来了。”

安倱猛地转到另外一边,在烛光的尽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端坐在那。

他冷汗都下来了,但是有了之前的经验,当即捂住了小斯塔夫的嘴,朝着另外一头走过去。

这是间偏殿,除了那边的女鬼,什么都没有。

安倱一边肾上腺素飙升,一边飞速进到了主殿,再次点了一根蜡烛,叨咕了两句,就奔着棺材去了。

整个主殿只有一具棺材,棺盖已经被掀开了,大概是刚刚,粽子先生离开的时候,自己打开的。

安倱随便拿了两样东西,就要跑,一抬眼,却看见了棺材内的景象。

他的脚步,突然有些沉重,转过头,对着小斯塔夫,做了一个不准说话的手势,他就站在了棺材旁。

粽子先生不在,棺材里却还有一具尸骨。

虽然说呢,这很明显的,是一个合葬坑,炸了的,却只有一个。

剩下的那个,现在正静静躺在棺材里,面目扭曲,整个身子,都被扭转的,像一根麻花一样。

由于当地的特殊气候,这具剩下的女尸,还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除了被全身风干以外,都保存的极为完好。

第二百七十章 神棍小课堂开课啦

很多地方,都有用活人殉葬的传统,但是作为一个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安倱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恐怖的景象。

在无沙的传统当中,女性的地位及其地下,甚至被视为男性的财产,以至于男人死了,女人会被当做陪葬品一样,一起放在他的棺材的当中。

生同衾,死同穴,有时候,也会显得血腥恶心。

很难想象这个女子死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棺盖第一次合上之前,他还是活着的。

大概是毒药和窒息吧,她整个人直到风干,都是十分扭曲的样子。

安倱有些难受,他抬起头,面前,却突然浮现出了一张人脸。

他差点吓得坐在地上,定下神来,却发现,那不过是单面镜背后的景象。

对面的墙上,能看到偏殿的情景,按照规矩,不经召唤,女人只能在偏房居住,男人有需要的时候,不管你是什么状态,都要到正房来。

而对面的女人,死了之后,都还维持着这样诡异的传统。

她面前应该有面石头雕刻的镜子,正在努力的,往自己青白干瘪的脸上,上着血色的腮红。

安倱第一次如此厌恶无沙,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小**圣水,还有他八百年没用过的十字架和经文。

轻轻在女尸的头顶,两肩,都低上了几滴圣水,安倱抱着手里的东西,低声吟诵着。

本来小斯塔夫,已经被这个场面,吓得腿都软了,但是当安倱开始这个诡异的宗教仪式之后,他居然从中,找到了一丝更加奇怪的安宁。

“愿你安息。”

安倱念完了最后一句,盘曲在一起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慢慢恢复了正常,女鬼的脸,也不见了。

安倱带着小斯塔夫,准备离开了,然而角落里的烛火,却突然动了起来。

他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刚刚的偏殿,但是之前立在这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了。

远处,有咚咚的声音,和指甲刮擦地面的响动,顺着狭长的盗洞,一点点穿了进来。

安倱的头都要炸了,冷汗直流,但就在这个时候,整座斗,却突然震颤了起来,土石纷纷落下,几乎要把整个偏殿都淹没了下去。

没办法,安倱只好带着斯塔夫,转过身,跑回了刚刚的主殿。

这里的蜡烛还在,火苗蹿得老高诡异的拐了个直角,似乎在指引方向。

安倱福至心灵,顺着火苗的方向,直接冲了过去。

那里居然有一道天然的裂缝,似乎刚刚的震动,把它扯得更开了,刚好能让两个人出去。

安倱连滚带爬的,带着斯塔夫冲了出去。

在离开这座斗之前,他似乎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谢谢。”

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要好走不少,而斯塔夫,出奇的安静。

等他们走回白岭城,天已经亮了。

安倱转了几圈,把东西出手了,找了个中等的客栈,租了间房,简单洗漱之后,就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了,似乎之前的事情,给了斯塔夫太多的打击,他变得十分沉默。

安倱摸了摸他的头,并不说话,只是叫小二送来了些饭食,两个人一顿狼吞虎咽,总算有了活力。

“对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办,你是在这等着……”

“我跟着你!”

安倱的话还没说完,斯塔夫就死死扯住了他的胳膊。

无奈的笑笑,安倱揉了揉斯塔夫的脑袋,“好啦好啦,你淡定一点,我又不会把你扔下。”

安倱从店里带了点吃的,又出去买了黄纸,在十字路口堆了一堆,一把火烧了。

他拿着之前棺材里的一块布条,仔细拼读着上面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不过,现在开始,你自由了,重入轮回吧。”

安倱把那张写着名字的布,丢尽了火堆里,远处,似乎又重新想起了梆子的声音,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安倱长出了一口气,像是了却了一桩心愿,拉着斯塔夫,朝客栈走去。

“老师,昨天,你拿着的那本书,是什么?”

斯塔夫看着安倱,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开了口。

“那个啊,它是一本书,怎么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当然知道那是一本书,你不要糊弄我!”

斯塔夫第一次用这种坚定的语气,跟安倱说话,这让安倱都有些吃惊了。

他刚要说话,前面突然闪出来两个人,毫无征兆的,就撞到了安倱身上。

其中一个躺倒在地上,不说话了,另外一个,当场就开始哭嚎。

“我的天啊!有没有王法了!当街撞人了啊!”

这么低劣的碰瓷,倒还真有人出来秀下限。

好在天已经快黑了,大家基本上不是在家,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并没有人过来围观。

安倱拉着斯塔夫,并不想理会他们,转身就要走。

“你还想跑?!我们去见官!当街撞人,人都已经这样了,还想干什么?”

安倱一脚踢开了扑上来的无赖,“见官就见官好吗,我就是大夫,地上那个明明就什么事都没有,你们还能更假一点吗?”

“血口喷人!”

安倱看着天色渐晚,实在不想纠缠,“我告诉你们,别跟我在这墨迹,现在是没什么事,你要真想见官的话,我不介意,把我的罪名落实了。”

挣脱了扑上来的男人,安倱反手甩出去一根银针,直接戳中了地上的人。

控制不住身体本能,地上那个直接窜了起来,十分生龙活虎。

“你看,没事了,我们走。”

“哟呵,有两下子啊,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安倱笑了,“你们俩手上拿的,倒是正牌炮灰反派的剧本,这都什么台词?”

他把斯塔夫护在身后,从旁就要走。

那两个人不死心,抄起武器,就冲了上来。

于是他们就真的炮灰了,安倱一脚一个踹飞了,就回到了客栈。

关好门窗,安倱之前的东西都拿出来,递给了斯塔夫。

“其实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第二百七十一章 真是经典的炮灰台词啊

斯塔夫扑扇着两只大眼睛,“耶!饭票先生,你太好了!”

他抱着安倱的脖子,整个人高兴的想要转圈圈,但是很快,他就在安倱疑惑的表情里,尴尬的回到了床上。

“那个,我有点累了,我们先睡觉,明天再讲,好不好?”

“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你刚刚叫我什么?”

斯塔夫贴着墙往床上走,“叫你,老师啊,怎么了?”

“斯!塔!夫!你给我过来,你告诉我,什么叫饭票先生?”

安倱扔了一个抱枕过去,两个人开始在屋子里,疯狂的转圈。

老鹰抓小鸡到了最后,终于以斯塔夫体力告终,画上了句号。

安倱把他抱到床上,打开了书,“你说你想学的啊,到时候可别嫌这个没意思。”

“才不会呢,你快点讲吧。”

安倱的声音其实很适合讲故事,这也是他大部分病人都很听话的原因之一。

按照安倱自己的经验,老主教给他讲故事的时候,只要开个头,他就能睡过去,所以斯塔夫应该听不完一个,就能睡过去才对。

但是出人意料的,安倱把自己都讲困了,他还醒着。

不过安倱倒也不介意,继续讲着,直到斯塔夫沉沉的睡过去,他才收了书,在刚刚讲到的位置,做了个标记。

下床熄了灯,再回来的时候,斯塔夫就把被子踢开了。

安倱帮他塞好背角,突然想着,要是自己以后也有了孩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老师当年,也是这么带我的吧,不过我好像更调皮一些。”

折腾了两天,安倱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

不过早上起来,就没有那么幸福了。

他们是被一阵粗暴的拍门声吵醒的,安倱简单披上了衣服,一边让外面消停一点,一边走着,去打开了门。

这店家的服务态度真差,安倱想。

结果等他打开门,外面等着的,除了老板和小二,还有一批全副武装的大兵。

“是他吗?”为首的大兵拿着一张画像,仔细比对着,跟身边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嚷嚷了一嘴。

“回大人,就是他!就是他!应该还有个小的!”

那畏畏缩缩的男人,眯缝着一双三角眼,看见安倱的时候,整个人兴奋的都要跳起来了。

但是为了保持对大兵卑躬屈膝的态度,他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

“还有一个?进去搜!”

不用搜,斯塔夫已经自己出来了,“怎么了这是?”

他的小脑袋,还处于没睡醒的当机状态,还没等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压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出了什么事?!”安倱一头雾水就被架了起来,赶紧问了两句,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拳砸在了肚子上。

“还装,你自己杀的人,还好意思说?来人,把东西都给我带走!”

“你们怎么打我都行,别碰孩子。”

安倱忍住了反酸的胃,艰难的拉住了大兵。

“放心。”

大兵捏住了安倱的下巴,轻轻拍了拍,“带走!”

过来几个人,在安倱和斯塔夫的头上,罩上了一个麻袋,一路颠簸,再扯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带到了一个帐篷里。

“报告族长,这两个外乡人,在我白岭境内,杀我族人,夺其钱财,罪不容诛,该当场处死!”

这回是之前那个三角眼的,他佝偻着脊背,谄媚的一抱拳,跟高踞在黄金座椅上的人,汇报了情况。

“是吗?这么严重,那个……你叫啥来着,谁死了?”

脑满肠肥的族长,整个人就好像地摊上买珠宝的,把自己全身都挂满了各色宝石,像一堆粉雕玉彻的肥油。

他抬手,用自己嵌满宝石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的三角眼。

“小人四黑子,死的是我的兄弟,铁柱和狗剩。”

“四黑子……你怎么不叫死黑子呢?”

族长嘟囔了一句,勉强把头转过去,从身后的女子手里,咬下了一块水果,然后顺势,把头埋在了群山之间。

“谢大人赐名!我以后,就叫死黑子了!”

四黑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听见这句话,当场就跪在了地上,拼命的磕头。

族长似乎还挺受用的,把头转过来之后,笑的挺开心。

“人死了,是他杀的?”

他抱着自己肥壮的大腿,从脚趾中间,拿下了一只虫子。

四黑子赶紧爬了过去,亲吻他的脚背,帮他清理干净所有虫子和污泥。

“是的是的,族长大人,就是他。”

“有证据吗?咱们办事,得讲究证据啊!”

族长用脚拍了拍四黑子的脸,把他像个皮球一样,踢到了一旁。

“回禀大人,在死者身上,发现了嫌犯的银针。”

族长把西瓜子吐了出来,躺了下去,拉过身后的女人,穿着粗气说,“那就流放了吧,这么点小事,还要麻烦我?”

安倱默默的挡住了斯塔夫的眼睛,心说流放就流放吧,本来我没想在你们这多呆,赶紧让我走吧。

“族长大人威武!族长大人真棒!”

四黑子谄媚的模样,连旁边的侍卫长都看不下去了,赶紧起来,想把安倱带走,结束这场闹剧。

但是四黑子不依不饶,“但是大人啊,他可不光杀人这一条啊!您看到他怀里那个孩子了吗!族规明确写着,不得与天生相同的人,行此等神圣之事,不得与幼童行事。这个人,他罪大恶极啊!”

安倱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心说你们这是住沙漠里,还是住沙雕里,这一个个都拿的什么剧本。

那边还没完,四黑子继续说道,“另外,大人啊!他还是个异教徒!在他的东西里!有异教的经典!”

其实在四黑子威武还没喊完的时候,族长就已经结束了,后来的一切不过是在掩饰而已。

听见第二条,他还没觉得有啥,但是听见最后一条之后,他终于窜了起来。

“来人呐,把这两个人拖出去砍了。”

侍卫长刚要行动,四黑子,又一次,扑了出来。

总有些人,要靠实际行动,把恶毒炮灰的本色,演绎的淋漓尽致。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本神棍不想和你们计较

“大人啊,不可以!”

四黑子继续爬啊爬,爬到了族长脚下,任劳任怨当着人肉垫子。

“他的钱,来路不明,应当交给举报人,我们的神,宽恕那些无辜受害的幼童,所以,应该把那个孩子,交给我,我会负责,把他抚养长大的!”

安倱有些气乐了,这都什么世道啊,他拿出镇魂铃,轻轻摇了起来。

“魂兮归来!”

地上的两人尸体都没凉,招个魂都不用费太大事,安倱轻轻喊了一句,很快,他们的尸体上方,就氤氲起了一层白雾。

雾气渐渐凝实起来,变成了两人生前的模样。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杀的你们,自便。”

哪两个怨灵,还没等安倱话音落下,就已经飘到了地上的四黑子身边。

他们疯狂的撕咬着四黑子的血肉,但是暂时没有实体,并不能造成直接的伤害。

于是两个人干脆生生挤进了四黑子的身体里,把他的灵魂,挤了出来。

这俩人倒也够狠,拽着四黑子的了灵魂,就直接跑了。

安倱突然觉得这几个人有点眼熟,仔细回想起来,才发现,他们早在他去当铺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自己。

“好了,你们也都看到了,是这个四黑子,联合这两个人,骗钱不成要抢,抢不过,四黑子就干脆弄死了他的好兄弟,转而过来陷害我,事情很清楚了。”

“另外,这个孩子是我的学生,没你们想的那么脏,那本书,其实你当成睡前故事就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安倱拿着所有的东西,带着斯塔夫转身就要走。

“来人啊,这个罪犯,胆敢当着我的面杀人,还想一走了之,赶紧,把他给我拿下!”

“先把他手里的铃铛给我抢过来,那不是本族丢失的圣物吗?!”

侍卫长第一个反应过来,抄手就要砍向安倱的脖颈,安倱巧妙的避过之后,外面却一下子涌入了一批的侍卫。

“我的天,我是不是还要配合一下你们的戏?”

安倱无奈的晃了晃手里的铃铛,所有人都一下子停在了当场。

他收拾好了所有东西,穿好了衣服,带着斯塔夫,转身要离开。

临走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又折返了回来。

“你不再是族长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每天都在找一个,全族当中最德高望重的人,一个月之后,你会把位置,让给他。”

安倱说完话之后就走了,只有斯塔夫,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默默跟上了安倱。

“你应该知道吧,这其实没用的。”小斯塔夫开口说道。

“哪里都一样,这里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秩序,你改变不了什么的。”

安倱转过头,刮了刮小斯塔夫的鼻子。

“这可不是我想教给你的,之前玛莎也告诉我,外面卖孩子的那么多,我不可能都救下来,你知道我怎么跟她说的吗?”

斯塔夫摇摇头。

“我跟她说,哪怕能救下来一个,也是好的。所以啊,我把你买下来了啊。”

安倱把他口中的那本睡前故事,放在了斯塔夫手中。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这本书吗?”

斯塔夫还是摇了摇头,眉头越皱越紧了。

“因为我从小就在这个环境里长大,它描述的世界多光明,我能看到的东西,就有多黑暗。”

“所以我想逃离,想真真正正的活着,想要自由。”

安倱抬头,看着天空。

“但是你知道吗,它描述的光明,幸福,希望和坚持,真的是很多人生命里的支撑,也真的有无数人,靠着它,想要建立一个真正自由平等的世界。”

“我是一个大夫,我知道,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是我知道,我能救我的下一个病人。”

好在这个时候,安倱身边只有他的半个迷弟斯塔夫,要是邦妮和盛爻她们在这,一定会疯狂打滚,抱头狂笑。

然后在安倱的头顶上,加上一个圣父的光环。

安倱肯定救不了全世界,但是至少,他在斯塔夫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斯塔夫自己有了学生之后,也会把这段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给他的学生。

他疯狂的拍着手,“说的真好,这是你刚才想到的吗?”

“其实……不是。”安倱脸偷偷红了,他挠了挠头,“这是当年,我老师跟我说的。我始终都是个无神论者,他告诉我说,即使你没有信仰,也不能剥夺别人拥有信仰的权利,反过来也一样。”

“因为不管信与不信,本身都是一种坚信,而坚定的人,是世界最美好的部分。”

后面的话,越来越听不懂了,但是斯塔夫,还是原原本本的记了下来。

安倱本来想继续向无沙内部深入,最终,还是被近乎疯狂的通缉,打断了计划。

——财不露白这件事情,其实还是挺重要的。

即使安倱给白岭城,换了一个德高望重的族长,但是矮子里拔大个,显然你也别指望多高。

老族长确确实实让了位,但是他还是成功说服了新任族长,一定要全力缉拿安倱,得到他手里,那个神奇的铃铛。

安倱特别想说,其实我给了你们,你们也用不了,抢什么呢?

但是对方来势汹汹,他只好转路云羌,继续向北前进。

一路上折腾着,就已经是三四个月过去了。

当初布乞讨只是告诉他,邦妮可能在北边,但是没给出一个确定的方向,他也只好地毯式慢慢搜索了。

不过鉴于邦妮现在的地理位置,这个地毯式搜索的时间,可能稍微有点长。

冰原上,气候本就寒冷,邦妮又是在南城这种,地表温度六十多度的地方住惯了的,天天打喷嚏,她一直以为是天气原因,始终都没想过,安倱找她找得这么执着。

不过他们都一样,要是有其他人的消息,千难万险,都会走过去的。

只不过,这片大陆实在太大了,他们所在的国家,又隔得实在太远,想彼此寻找,实在太难。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就你这脑子怎么当的皇帝

邦妮又打了一个喷嚏,开始跟新任丞相们,就什么时候进攻中原,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冰原的位置,在整片大陆的最北端,往南是十二个城邦制的小国,再往南,是九个封建君主国。

——就是四月十四,被魏魈策划,集体进攻云羌那九个。

在整片冰原的最东端,有三座城市和无沙接壤,这两个国家,一个是大陆上跨纬度最多的,一个是跨经度最多的,几乎从东边和北边,把整片大陆都包裹了起来。

西边是海,南边则是千里泽国,无数小部落散乱的分布着,唯一一个国家,龙渊国,还是不久前才建立起来。

邦妮刚刚在冰原上,划分了郡县,确立了十二石柱法,把各个官员安排下去,整顿秩序,普及法典,才有了一点点的成效。

“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继续深入啊,农业,工业,商业,都需要建立起来,教育,医疗,也都需要完善,这种时候发动战争,无异于以卵击石!”

邦妮拍着桌子,简直要发飙了

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右相变成了战争狂热分子,连上了十二道折子,非要进攻无沙。

“国师请息怒,我觉得其实右相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三天前,中北九国,已经开始蚕食云羌,如果他们得逞,国力一定会壮大一倍,南方有穷婼然等,会拖住他们的脚步,这样,中北九国,就会转而剿灭下面十二个城邦,最终进攻冰原。”

陶湛看着右相韦昌的奏章,有些着急的说着。

邦妮突然笑了,“我有点怀疑你怎么当上的冰皇。”

陶湛当场就想掀桌子,但是想想邦妮的能力,他还是忍住了。

“你有情报组织吗?对西魏,你了解多少?”

陶湛愣住了,“怎么突然提起西魏了?”

虽然疑惑,他还是左右翻了翻,把之前有客盈门总结的关于西魏的情报,拿了一份,递给邦妮。

“我不用看,你自己看看,西魏王在之前七年,都干了些什么。”

这些情报,其实陶湛之前,都送了一份给邦妮,让她极为疑惑的是,她到冰原才不过半年,百般尝试之后,实在离不开冰原,再加上之前在应许之地,她被告知,就在这里,这才留了下来。

四个月之前一场雷暴,冰原的疆界得以固定,她正打算离开皇宫,自己去找东西,陶依就来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步步牵绊住她,怎么都走不掉了。

可她这段时间,做的几乎是无用功,她几乎把整个冰宫的图书馆,都翻了过来,愣是没找到那么一本。

但是按照安倱的时间线,他卖掉魏魈,就赶过来和他们其他人会和了,从那个时候到现在,邦妮这边的半年,魏魈那,最少已经过了七年,甚至更多。

“看完了吗?你现在还是觉得,这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吗?”

邦妮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把凳子挪到了火炉旁边。

陶湛摇摇头,“但是……”

“别但是了,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你先回答我,大陆上,各地的时间是一致的吗?”

“应该……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以前大家疆界未定的时候,很少有人,能从一个地方,走到另外一个地方,走了之后再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邦妮点点头,之前所有的因果循环呈现,如果时间线是同一条的话,到最后,已经会产生混乱。

“但是,现在的时间线,又是怎么走的呢?”

邦妮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不再说话了,陶湛却还是被韦昌的文字,弄得心猿意马,恨不能马上吞并云羌,入主中原。

“但是,其实我们可以以战养战,搏一搏,说不定,真的能在这场战争中,捞到点油头。”

邦妮嗤笑了一声,她也懒得规劝了,直接拿了两片龟甲,扔进了火炉。

一阵噼啪声过去之后,龟甲自己瞟了出来,上面刻着均匀的文字。

“绝凶,十死无生。”

“去吧去吧,快点跟无沙决一死战,我还要找东西,就不奉陪了。”

邦妮看着这么狠的卦文,自己都惊了,十死无生这种东西都能烧出来,这得是多么凶险的局面。

“但是……”

“我的天啊,韦昌究竟在哪奏章里写了什么啊,拿来!”

邦妮终于意识到,现在的陶湛,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她抬手一摸,那奏章上,就浮现了一层淡紫色的粉末,邦妮干脆直接把那奏章,丢尽了火炉里。

紫气蒸腾,颇为呛人。

“有意思啊,我们这个右相,还有点手段。”

邦妮把那些紫烟收集起来,以免控制了其他人。

紫烟散尽之后,邦妮又把奏章递了回去,“你现在再看一遍,告诉我,打不打无沙?”

陶湛有些神情恍惚,他又扫了一遍那奏章,这回居然发现了不少错别字。

“不打不打,绝对不打了。”

他的头摇的像一个拨浪鼓,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无沙地域狭长,打起来一定旷日持久,只要十二城邦从中作梗,冰原一定腹背受敌,我们这个时候,就应该想西魏王学习,休养生息,壮大自己。”

“谢天谢地,你的脑子终于回来了。这个右相,我们可得好好会一会。”

邦妮欣慰的点点头,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君主,之前那个,简直着了魔。

“但是还有一点,不光是休养生息,我们得加紧步伐了,跟西魏通商不说,还要跟十二城邦和中北九国,都建立商贸或者邦交往来,甚至,我们还得支持无沙的战争。”

陶湛毕竟是个古代人的脑子,能懂个远交近攻已经很不容易了,邦妮的话简直对他就是天书。

看着他一脸的懵,邦妮继续解释道,“你没发现,西魏根本不参与中原的混战,却依然保持着商贸往来,简直就是要靠着战争,大发横财啊。”

陶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接下来?接下来,我们得先会会这位伟大的右相。”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展神威的右相

韦昌这个时候,还在陶依的床上,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已经被邦妮识破了。

但是这也不怪他,小美加急送过来的通知,实在是太诡异了,让他要么死,要么赶紧攒动冰原进攻无沙。

没办法,他只好出此下侧,希望哪怕暂时控制西魏王,只要出兵,自己就还能活下去。

但是他低估了陶湛对于邦妮的信任和依赖程度,同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奏折送出去,他就发现了漏洞,于是趁着自己还能进出冰宫,赶紧想办法去弥补这个过错。

他先是去了占星阁,拜访司命,那个空降的国师他们不知道底细,这个司命这么多年守卫皇室,还是要好好联络一下感情的。

但是很不幸,他堕天的星子一样的美貌,还有冠绝古今的智慧,并不能对司命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她甚至都没让韦昌,靠近占星阁方圆二十米。

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望山跑死马”之后,韦昌悻悻的打道回府了。

这一站不行,不是还有个公主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公主是个什么来头,但是作为冰皇目前唯一的血脉,单单一个后宫不得议政的规矩,是绝对拦不住一个稍微有点野心的公主的。

没有野心也没关系,要是想踏踏实实过日子那种,直接娶回来就好了。

韦昌来到偏殿的时候,触发了宫女的隐藏程序,她拦住了门,走到了里面,“公主,有客来访。”

其实韦昌刚刚踏进偏殿范围的时候,陶依就已经醒了。

他冬眠之前,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叫醒机制。

除了每天侍奉他的宫女太监,只要有人来到这个范围,他就会醒过来。

陶依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被摆在了窗台上,装作读书的样子。

但是实际上,每天给他手里放的书,都是一本,因为他从来没翻开过,宫人们的程序,就默认,他还没看过,需要继续往下看。

他抬起头,以为是自己的大腿父皇来了,正要哭诉自己的遭遇,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韦昌。

“你们所有人都出去,我跟这一位,有事情要谈。”

在宫人们的隐藏程序里,这是可以执行的命令,于是他们把韦昌带了进来,就退下了。

韦昌躬身一拜,正要开始客套,他面前十分端庄的公主,就饿虎扑食一样,冲了过来。

陶依直接把蛇尾甩出来,死死缠住了韦昌,前后同时,几乎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下去。

韦昌不知道公主大人这么上道,也开足了马力,彼此配合了起来。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陶依多年的经验,他控制着的,玛莎精心训练过的身体,刚巧,对面的,也是有客盈门多年培训出来的王牌。

天昏地暗,日夜无光,地动山摇,满目狼藉。

这回,宫人们再进来送饭,终于不是空着回去了。

陶依需要更多的食物,韦昌也是,多日没有进食的玛莎,更是如此。

宫人们陈旧了几个月的系统,终于派上了用场。

对于陶依下达的,把各种滋补品送进来,这种命令,他们是也是可以执行的。

玛莎的,把能找到的所有雄黄,都送进来,这种命令,也是可以执行的。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当中,只有两个人,是从中享受的,还有一个人,在暗处,默默密谋着,弄死自己,弄死对方。

当然,在邦妮和陶湛满世界找右相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之后,战斗不得不停止了。

韦昌离开的时候,还是敲晕了一个侍卫,换上了他的衣服,才离开。

——偏殿里,已经几乎没有任何完整的东西了。

陶依也顾不上这个侍卫是不是要誓死不从了,直接放了一条小蛇在他的脑子里,控制着玛莎的身体,就扑了过去。

三天之后,陶依终于晕了过去。

玛莎努力的,靠着自己的双手,把陶依,扔进了铺满雄黄的浴池里。

在陶依疯狂的叫喊声之中,玛莎幸福的晕了过去。

陶依被生生疼醒了过来,巨大的疼痛,又让他彻底昏迷了下去。

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肉都开始片片腐烂,同时又在慢慢生长。

尽管他已经没了意识,但是遍布他全身的,每一个细小的神经元,还在努力的控制着他的每一块肌肉,疯狂的颤抖痉挛。

韦昌收拾了一下,并没有去到陶湛的书房,而是又一次,来到了占星阁。

这回他依然是望山跑死马,但是转了两圈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

占星阁有一半不欢迎他,另外一半却欲拒还休的,把他迎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韦昌轻轻呸了一口,“什么东西啊,还这么大架子,真不如那个便宜公主,那才叫明白人。”

“但是这一次,也算是值了。”

他拿着手里的水晶球,轻轻开了口,“把国师支开。”

远在上书房的陶湛,突然对着邦妮开口说,“那个,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我有点困了,你不是说呀弄教育医疗什么的嘛,你回去整理一下,明天拿给我,我直接发。”

邦妮有些奇怪,但是看着陶湛似乎一切如常,也就走了。

在占星阁的门口,看着邦妮走了进去,韦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上书房。

“过来,跪下。”

陶湛走到了韦昌面前,跪了下去。

“滚回去,我让你爬过来。”

陶湛照做了,韦昌一脚狠狠踩在了陶湛的脸上,“说,吾皇韦昌万岁万万岁。”

“吾皇韦昌,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好,你回去,下个诏书,明天就把公主嫁给韦昌,然后在全国范围内选秀”

陶湛拿起笔,按照他说的,拟了一个诏书。

韦昌看了一眼,“不错不错,一会发,现在赶紧发一个,即刻派人,出兵无沙。”

陶湛像个木偶一样,按照他说的,把诏书发了下去。

一心想着休养生息,发展壮大的邦妮,万万想不到,韦昌这个人,还能有这么一招。

她回去之后,本来想喊司命一起,把教育的草案先写出来,毕竟她对冰原什么都不熟悉。

但是,很奇怪的是,大白天的,司命居然在睡懒觉,门还是紧锁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看见的……是我自己?

“谁还没有个犯懒的时候了……我也想早点搞定这一堆破事,回家睡觉啊!”

邦妮伸了个懒腰,突然眼神一暗,“家?我哪还有个家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上楼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刚一进去,一股寒风就扑面而来,“司命今天这是怎么了,连窗子都不关?”

哆哆嗦嗦关好了窗户,邦妮甩手点燃了壁炉,刚要坐回去,呼啸的风,却突然把刚关好的窗,吹了开来。

下雪,在冰原上是常事,但是这么大的雪,却是十分少有的。

北风呼啸而来,硕大的雪花,几乎是一瞬间,就铺满了整个地面,没用多久,树上就都裹上了一层雾凇,风雪交加,让人快要睁不开眼睛。

邦妮关了几次,窗却都被风给吹开了,到最后,她不得不靠着灵力,才最终锁死了窗子。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屋里已经堆积了一层薄雪,火已经熄灭了,到处都湿漉漉,冷冰冰的。

“我的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邦妮叹了口气,无奈的拍掉了自己身上的雪,上下蹦了蹦,让自己稍微暖和了一点,生了一大堆火,把屋子烘干了。

也不知道是她的灵力退化了,还是这雪太大了,屋里的木柴都湿了,她反复几次,才把所用东西都烘干,火却怎么都**来了。

邦妮气的直跺脚,干脆一个字一个字,把燃火的口令,都念了一遍。

终于,那堆火生了起来,差点把邦妮都烧到。

“什么鬼啊,要不就不着,要不就这么大,有毒吧?”

邦妮气鼓鼓的下了楼,“算了,不写了,爱谁谁吧。”

“司命,你吃东西不?我饿了!”

她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这会不到饭点,又有这么大的雪,出去吃或者让宫人送,显然都是不太现实的,没办法,她只好自己到了占星阁的小厨房,生火做饭。

司命其实也挺饿的,但她这会正在昏迷,也就没办法爬起来吃东西了。

韦昌来了之后,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卧房,都是一塌糊涂。

她从小就被老国师捡回了占星阁,这么多年,老国师教给她的修炼的方法,都几乎没有多少进境,也就从来没想过其他的事情。

邦妮回来之前,她本来,按着老国师的要求,在法阵中修行。

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她昏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仿佛全身每一块骨头,都被碾碎了一样的疼。

不光骨头,肌肉也是,似乎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被撕裂了一样。

其中最严重的,还在她流血的腿上。

但除了疼痛,更为直观的感觉,是她从来没体会过的,致命的愉悦。

这个时候,韦昌还没走,司命睁开眼,就能看见那张扭曲了的脸。

上天总是喜欢开玩笑,这样完美的一张脸上,还要搭配这样扭曲如野兽的表情。

不过,很快的,司命就觉得,其实野兽一样的表情,也就罢了。

韦昌疯狂的咆哮着,长长出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嗯,你醒了?啊?”

他训练过的声线,这时候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徘徊了,几乎没有间断,司命就清楚地看到了不断逼近的,真正的野兽。

不过真正让司命绝望的是,她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让她安抚,而不是直接撕断那野兽的脖子。

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攻占了司命的味觉和嗅觉,她自己的意识,似乎游离在身体之外了。

身体在充满原罪的海洋中沉浮,意识飘在半空,看着自己像一个玩偶,任人摆布。

司命想,她一定是疯了,都已经这样了,还是觉得,那平日清冷端方的人,此刻全然展现出他雕塑般的躯壳,疯狂狠戾的表情,还有不受他控制的嗓子,居然有种诡异的美感。

传说,越美好的东西,越是有毒。

司命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意识,但是她的身体,反而配合韦昌,配合的更好了。

“在哪?在哪啊?!交出来!”

野兽离开了司命的脸,韦昌有些不甘心的咆哮着。

如果他面前,是一块烤好的三成熟的牛排的话,那么这块牛排,已经被他整个吞进去,细细咀嚼之后,并不咬断筋骨,又细细吐出来了好几遍了。

但是韦昌还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不甘心的,他把司命翻了个身。

巨大的,撕裂的疼痛,又一次让司命的意识清醒了过来,她本来以为,之前被扯开的伤口,都已经可以适应了,没想到,韦昌不把她所有能撕裂的地方,都拆解干净,都不会罢休的。

她看着自己,像某种动物一样,这回脑子里,倒是无比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放松,不要抵抗,不要反抗,对,就这样。”

这不是韦昌的声音,但她听着却无比的耳熟。

“你个小东西,还挺上道的嘛。”

韦昌把她翻了过来,动作没停,只是加上了攀岩的技巧。

“对,就这样,放松,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柔软的想一块海绵,歌唱吧,我的人鱼公主!”

司命突然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这个声音的来源,但是她的身体,现在似乎不受她的控制,跟着那个声音的指示,不断地配合着韦昌。

韦昌突然触电一样,停了下来,那股让司命作呕的气味,更加浓郁了。

“还不交给我吗?”

韦昌,低低的在司命的耳边吹了一口气。

“就快了。”

司命开口回应着,但是她明明就在半空中,看着这出诡异的戏码。

但是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司命在空中盯着自己,伸出手,制止了韦昌逡巡和攀岩的动作,突然坐了起来,把他狠狠的拍在了地上。

半空中的司命,现在的视角里,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终于看不见了。

她能清楚的看见,韦昌精雕细琢的筋肉和面庞,还有上面,随着她的动作,而产生的每一个反应。

突然,地上的司命,回过头,跟半空中的她,冷冷的对视了起来。

她的意识,就又一次迷失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饶是韦昌特意训练过的身体,走出占星阁的时候,都有些吃不消了。

他实在看不惯司命这种人,一边假装羞涩,一边饿虎出栏。

最后最后,司命的心脏都差点骤停了,她才交出了那颗紫色的珠子。

韦昌自然是当场就要走,但愣是被压榨出了更多的油水,以至于他出道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弹尽粮绝。

往陶湛的上书房走的时候,韦昌的手足,还在隐隐作痛。

但是手里的那颗紫色的水晶,得到它的喜悦,还是掩盖了一切。

不过呢,这个喜悦,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本来从上书房出来,韦昌打算直接去偏殿找陶依的,光想想之前跟陶依的战争,就让他无比兴奋。

但是兴奋带来的,是更大的疼痛。

“呸!晦气!”

想起自己在占星阁里的遭遇,韦昌狠狠地甩了甩头,,决定还是先去宫外看看。

“都快忘了,那狗皇帝还送了我一套官邸,都是要娶公主的人了,不得好好装修一下啊!”

他兴奋的搓着自己的手,就好像一只,看见了糕点的苍蝇。

右相府离冰宫不远,出了宫门,基本上拐个弯就到了。

应韦昌的要求,这座官邸,被修剪成了带两座塔楼的三层城堡,自上而下分别是娱乐区,卧室,大厅和仆人们的住所。

他回来的毫无征兆,以至于仆人们都还在休息室里聊天。

见到这雄伟堡垒的喜悦,彻底冲散了仆人们不来迎接他的不快。

韦昌兴奋的想要在大厅里转圈圈,但是他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冲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是他最满意的部分,一进门,就是一个巨大的泳池,里面水汽蒸腾,飘着玫瑰花的花瓣。

喷水的龙头,都被设计成了动物女神的形象,她同样分管种群的延续。

泳池之外,隔了帷幕,就是一张可以在上面开舞会巨大软床,韦昌兴奋的跳了进去,整张床就开始疯狂的震动,咯吱声不绝于耳。

床头的暗格里,放着韦昌可能需要的各种道具。

韦昌兴奋的在床上打滚,看着天花板上,还有四周镜子里的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不疼了。

飞快的扯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痴狂的看着镜子里的人,死死的贴在镜面上,像一只巨大的爬虫一样开始蠕动。

过了很久,好像窗外的雪,糊在了镜子上,黏腻无比,怎么都擦不干净。

韦昌伸出舌头,把镜面清理干净,又看清了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刚刚的感觉,已经不在了。

他有些烦躁,躺回了床上,一股莫名的空虚席卷而来。

抬起手,床头有几根铃铛,他拽了拽粉色的那根,然后移开了挂着镜子的帷幕。

巨大的泳池里,水声渐渐变得激荡起来,中间升起了一个小喷泉,喷泉中央,坐着一个粉嫩的孩子。

那孩子越过池水,摇曳的走到了韦昌面前。

说是孩子,其实只是长了一副少年气十足的样貌而已,他身材颀长,体态婀娜,虽然比不上韦昌一等一的资本,也是上乘了。

本来看着少年玲珑的体态,韦昌还是有几分兴奋的,但是等到少年甩着幼嫩的藤条,来到他的面前的时候,韦昌抬手就是一鞭子。

“滚!”

“大人,奴家……”

韦昌拿起旁边的油灯,连油带火一起浇到了他的身上。

火苗没窜起多高就自己熄灭了,那孩子身上,一下子烫出了一层燎泡。

他还以为这是什么趣味,正要配合着,楚楚可怜的叫两声,韦昌就已经狠狠的拿起锤子,敲爆了那如花似玉的脑袋。

“不是特么跟你们说过,老子只要女的吗?!”

韦昌咆哮着,冲出了房门,他在整座城堡里咆哮着,“谁干的?!都给我滚出来!”

“谁?!是谁!”

仆人门闻声跑了出来,看见自己主人疯了一样,都不敢说话。

尤其是,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血的锤子。

下面跪着的,还有不少样貌俊美的仆人,韦昌红了眼,扑上去就要把他们砸碎。

但是突然掉落的房顶,阻断了他的动作。

冰原今天的雪,下的实在太大了,这房子估计也是质量不过关,就交付了。

雪花混杂着灰尘,纷纷扬扬的,在大厅里,掀起了一阵黑色的风暴。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

刚刚那去尸体上面,本来已经熄灭了的火苗,腾地一下,又窜了起来。

那火焰蔓延的极为快速,似乎完全不受水或者砖石的阻拦,一下子,就把整个二楼,都变成了炼狱火海。

仆人们见事不妙,转身就跑了出去。完全不管身后的主人,在如何咆哮。

整座城堡的建筑材料,其实都是不易燃的砖石,木质结构很少,顶多是地毯烧起来还比较快,但是这场火,似乎是不受控制一样,见到什么都烧。

韦昌还在跳脚,火焰烧到他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还需要逃跑,但是已经晚了。

火苗一下子烧到了他的脸上,他窜出去之后,不管不顾的,就把头埋进了雪堆。

等到巨大的疼痛,把他从雪堆里拉起来之后,韦昌才后知后觉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的脸……我的脸……”

“你们有镜子吗?谁有镜子?!”

仆人们似乎都吓怕了,呆呆的立在那,都不说话,连救火的都没有。

韦昌扑到了门口的喷泉前面,借着光滑的冰面,终于看见了自己,已经掉了一半的脸。

上面痒得厉害,韦昌忍不住不去挠,但是这么一碰,焦黑的肉,又开始片片掉落,一直到血肉都不见了,能看见骨头为止。

韦昌大吼大叫着,却没有一个人,过来管他。

右相府的所有仆人,充满了某种仪式感的,在正在疯狂燃烧的官邸旁,静静地看着大火肆虐。

韦昌狠狠的挖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球,塞进了嘴里,像是零食一样咀嚼着。

他冲了出去,外面是积雪的街道,厚重的冰雪,封住了一切泥泞和肮脏,又被韦昌焦黑的脚印,和冰冷的血液,弄得浑浊不堪。

第二百七十七章技能!驭梦之术!

韦昌出来的时候,还没穿衣服,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跑到了那,力竭之后,就昏倒在了街角。

他雕塑般的身躯还留在外面,掉了一半的肉,骨头支棱出来,没了一只眼睛的脑袋,留在看不见的地方。

他是被疼醒的。

虽然还在下雪,但是天并不冷,韦昌躺在那,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开始只是几个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后来,人就越聚越多了。

韦昌全程没有反抗,甚至和这些人配合的很好。

——有客盈门的训练,已经把这些事情,变成了他的肌肉记忆。

后面排着队的,越来越不耐烦,甚至开始了争抢,后来就干脆两三个,同时进去。

韦昌的身体素质很好,如果不是人实在太多,甚至有的拿来了木棒铁棍和各种辅助道具,他是不会被疼醒的。

他猛地抽回了自己的腿,抱成了一团。

“滚!找死吗?”

“哟,那么多人玩都玩完了,到我这装什么贞烈啊?呸!”

韦昌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转过身,刚要开骂,后面的所有人,都跟见鬼了一样,跑开了。

刚刚那个踢了他一脚的男人,当场扶着墙角就吐了出来。

有几个女人,几乎要直接上吊了。

人们蜂拥而逃了,留下了不知所措的韦昌。

地上有一面破碎的镜子,他拿过来,突然开始疯狂的大笑起来。

他把被无数人蹂躏过的自己,狠狠的按在砖墙上摩擦,直到红白的东西流了一地。

随后,他就欢快的,五角并用,像一条疯狗一样,在街上奔跑了起来。

不管碰到什么人,他都直接扑上去,上下撕咬一通。

但是就他这个没有攻击力的样子,随便一个小女孩,都能把他踢开,也就很难对别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了。

曾经的漫天星辉铺就的韦右相,现在已经成了,即使摇尾乞怜,白送都没人要的疯狗,也着实是冰原上的一道风景。

好在他也是会挑地方,跑到了左相府。

左老先生正准备出门遛弯,然后就在街角,捡了条流浪狗,还是动物女神格外眷顾过的那种。

他把韦昌带回去,本来想治好了伤修好了脑子,就给人家送回去,结果,废了好大劲,这才发现,手里这个是之前光风霁月的右相。

“天妒英才啊!天妒英才!怎么一场火,就毁了这么好的一个人!”

左老先生,真是没有愧对他的名字,左愚。

良善的,有些愚蠢。

右相府的火,在右相离开了之后,就彻底熄灭了。

仆人们都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四散离开,去找下一份工作了。

整座巨大的城堡,就好像新盖好的鬼屋,断臂残垣,血沫横飞,却还混杂着油漆没干的味道,等着他的下一个顾客。

司命躺在床上,红肿的嘴唇开开合合,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

她的嘴型,仔细观察的话,就是之前,邦妮用来引火的咒。

慢慢的,她也就不再动弹了,很久之后,却突然开始狂笑。

笑着笑着,她就坐了起来。

但是还有一个司命,躺在床上狂笑。

坐起来的这个,看着狂笑的自己,有些烦躁,干脆拿了把刀,把自己剁成了碎块。

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之后,整个屋子和床铺,都恢复了正常。

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梅花香气,床铺干净整洁,她自己的身上,也和她被老国师带回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晚上的时候,司命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有些晃神。

“你起来了吗?”

门被轻轻敲动,是邦妮的声音。

“嗯,起来了,怎么了?”

邦妮推门走了进来,“当当当当!我邦妮大厨,独家秘制的烤鸡蛋糕,专门为生日准备的哟!”

她推着蛋糕和一堆食物走了进来,一脸期待的看着司命。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哇!你怎么知道今天我过生日的?老国师走了之后,已经很久没人给我过生日了!”

司命从床上跳了下来,伸手要去拽薯条,被邦妮用刀背砸了手。

“先去洗手!”

她笑嘻嘻的,摆好了东西,司命只好认命的转身走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啦,但是刚刚在上面收拾东西,老国师的一本书突然掉下来了,里面有个纸片,是她的备忘录一类的东西吧,写着,不要忘了给你过生日,我一看,不正好是今天吗。”

“快来快来,许个愿望吧,一会有惊喜哟。”

“还有惊喜?那我希望……”

司命刚要说话,就被邦妮拦住了。

“别别别,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自己想,然后,吹蜡烛。”

司命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

良久,她睁开了眼睛。

“好啦,今天我成年咯,可以给自己取名字了!”

“诶?司命不是你的名字啊?”

“……”

“司命其实是官职啦……老国师本来说,成年之后就帮我起名字的,后来……我自己来也一样啊。”

邦妮拿了一张纸过来,“所以,你要叫什么?有想过吗。”

司命提笔,力透纸背的,写下了,孟忍冬三个字。

“以后,叫我忍冬吧,小时候生病,第一次吃的药,就是忍冬花。”

邦妮点点头,两人嬉笑一顿,忍冬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你不是说,有惊喜吗?什么惊喜啊?”

“不告诉你!”

邦妮偷偷笑着,从身后拿出了一本书。

“喏,你不是说修行一直没有成效吗,我觉得可能是方向不对。”

“从那天晚上我被魇住,你把我拉回来,我就有了猜测,刚好,冰宫藏书阁,有这么一本书。”

忍冬把书接了过去,封皮很简单,就写了一个梦字,她翻开之后,里面是一堆奇奇怪怪的文字。

“这是……什么呀?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懂?”

“你静下心来的时候,仔细看看,应该能有所体悟的,我觉得你的力量,可能和梦有关,但是这方面的东西,我接触很少,也不是很清楚,你先看,不懂的问我。”

忍冬点点头,把书收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冷的过分的导火索

西魏元年四月十八,冰原遭遇了历史上,最罕见的一场雪灾。

如果没有这场雪,四月十九的早上,冰原的公主,会嫁给新科右相,举国欢庆,同时,冰原五十万大军,会直接进攻无沙北野城,给本就混乱的中原大陆,添上一把更烈的干柴。

但是这场雪,默默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冰原上,本来已经该到丰收的季节了,各种作物还在地里没有长成,一场雪下了,这一整年,直接颗粒无收。

本来北边还有几个不冻港,几乎一夜直接,冻了个实诚。

雪刚下的时候,还没有多冷,但是到了半夜的时候,几乎一瞬间,气温骤降,连常年生活在冰海中的鱼类,都大批大批的冻死。

——这已经是冰原最后的资源了,等到清出道路之后,无奈的渔人们,只能把没来得及沉入海底,冻在冰块里的鱼,挖出来,降价出售了。

鱼类都不能幸免,遑论路上来不及回家的人们,或者流浪者了。

但是死亡的数字,暂时没办法统计,他们都被厚厚的埋葬在了大雪之下。

从四月十八到四月二十一,三天的时间,没有任何人,能从自己的家中离开,门都被雪堵死了。

其实以前的时候,也是有过大雪封门的时候的,只是那些时候,门往外推还是能推动的,大家带着铲子铁锹,稍微清理一下,就能出门了。

往里开的门,更简单,打开之后,躲开涌进来的雪,就可以了。

但是这一次,不管是什么样的门,都不能让你,离开自己的家。

雪一层层堆积起来,太大的自重,让它内部相互挤压,开始的时候,粘性又很大,最后干脆极为实诚的,变成了一大坨冰球雪球混杂的东西,冻得死死的。

打开朝内开的门,几乎当场,就会被涌进来的雪,挤压成肉饼。

好在大家家里都有储备,想着怎么样,雪都会停的,熬过去就好了。

但是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

有无数教堂的尖塔,已经被淹没成了一个个小点。

不过冰雪似乎只是在冰原的范围之内肆虐,哪怕只是向南稍微延伸一点,到了无沙的北野城,或者那十二座城邦的范围,就是一片天朗气清了。

装不下的雪,不停朝外涌去,到了外界,直接就会融化成水。

相比于冰原的困境,十二城邦的问题在于,要怎么抵御汹涌而来的,近乎洪灾的雪水。

无沙还好,他们直接放弃了北野和夜梁两座边城,连带着下面的玄仓和五云,都放弃了镇守。

他们本身就在中原的战争上,投入了太多的精力,这边守军不多,要是真的打过来,多半也是要放弃的。

于是洪灾来临之际,他们直接带着四座城的全部居民,后撤镇守天澜。

反正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任何国家,有这个闲工夫,来进攻他们。

四月二十四,北方洪灾雪灾的消息,传到了中原。

中北九国,干脆调转了一半的矛头,去进攻北方十二城邦。

无沙抽出了四座城的守军,一城一城向下轮换,几乎在消息传过来的同时,直接就吞并了之前,云羌夺回的土地,甚至在和婼然的战斗中,也稍微占据了上风。

云羌东方快要失守,也没多少精力顾及北方的战场,九国几乎都得了几座城,他们也不去计较了。

这六天时间,洪水已经快要淹没了所有城邦,再加上中北九国乘虚而入,由中央朗城的执政官提议,其余十一座城邦复议,十二城邦,在四月二十五当天,成立联邦制君主国。

联邦内阁由十二座城邦原始的执政官组成,五百人议事会,用陶片选出了第一任的国王费·斯图尔特·波旁。

为了倡导民主与和平,新的联邦国,选用通用语中,哈莫尼斯一词,作为国名。

哈莫尼斯联邦君主国成立的第一个集体决议,就是在中北和冰原之间,修建一道大坝,并充分利用涌来的洪水。

哈莫尼斯拥有整片大路上,最优秀的科学家和建筑师,也有整片大陆上,最为团结的民众。

于是在之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就修好了这么一座通天的大坝,和十一座水库,连带着各种水电站。

但是这也就导致了冰原和大陆的彻底断绝,除了无沙还和冰原有一点点交集,剩下的就只有海路了。

而无沙那边,天澜以北,北野,五云,夜梁,玄仓,直接变成了三个大湖。

哈莫尼斯的成立当天,就和西魏、有穷、婼然建立了邦交,并且欢迎传教团和商队,到北方交流。

同时,对于企图乘人之危的中北九国,不遗余力的给予最严厉的打击。

他们都以为哈莫尼斯忙于抵抗洪灾,无力抵抗外敌。

但是很不幸的是,修建各种防御工程的,都是各家的奴隶,而贵族和普通市民,都闲在家里,没事可做。

本来他们只是被动防御,但是五月初八,柴泽国派刺客团,偷袭哈莫尼斯议会,直接炸毁了他们的议会大厦。

五百人议事会当即大怒,全国范围征兵,暴力出征,两个月灭掉了柴泽。

中原这才意识到,在他们不甚了解的北方,还有这样强悍的战力。

不过五八纵火案和柴泽灭国案的许多细节,都被死死封存了起来,以至于他们一直以为,哈莫尼斯只是靠着人多和突袭,才灭掉了柴泽。

直到西魏五年,战火彻底烧到整片大陆,中原五国才发现,哈莫尼斯人,拥有着他们难以企及的技术和武器。

虽然,不管是城邦制还是君主制,哈莫尼斯都保持着严格的,原始奴隶制度,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贵族和市民阶级之间,以及成年男性公民之间的平等。

也并不妨碍他们作为整片大路上,除了西魏以外,唯一一个教育蓬勃发展的国家。

平时,哈莫尼斯人都是优雅的市民,沉醉在艺术和辩论当中,热爱体育运动,战时,全副武装的他们,足以压垮中原五国,争斗的天平。

第二百七十九章 僵持,千里泽国

但是奇怪的是,似乎哈莫尼斯真的跟他的国名一样,热爱和平。

他们灭了柴泽之后,只是把柴泽人,分批分次,送到了各个有军工的人家里,做奴隶,然后拍卖了柴泽五城的土地,分化了执政官,彻底同化了柴泽,也就就没有后续了。

即使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个相对重要的枢纽,在柴泽,向东可以拦腰砍断无沙,向南可以一起蚕食云羌,向西,就是中北九国里,没比柴泽大上多少的花溪国,他们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

他们倒是没什么举动,花溪慌了。

花溪本身实力就没有多强,之前也只是迫于西魏给的众多条件,这才进攻云羌。

但是作为中北九国里,倒数第二的国家,本身云羌对他们的反攻,他们就有些承受不住了,柴泽一亡,花溪生怕下一个就是他们。

花溪王看了看从西魏借的债,又看了看柴泽人的下场,还有前面虎视眈眈的云羌,咬了咬牙,从皇家马厩里,跳了一匹相对没那么瘦弱的,直接跑到了朗城。

西魏元年七月,花溪正式加入哈莫尼斯,国王成为三等贵族,官员由高至低,分别为一二三等市民,原来的豪绅地主,可以靠捐钱,换取二等市民的身份,所有贫民,集体沦为奴隶。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花溪王被刺杀了五十九次,恨不能一天两次。

也是他命大,这都能活下来。

“对不起,我尽力了……”

花溪王老泪纵横,看着哈莫尼斯帮他们还清的债务,有些无奈。

一开始听闻城邦制优越的民主,他还以为是他们的希望。

可惜,后来他才知道,那所谓的民主,本身在定义的时候,就是贵族和成年男性的民主,实际操作的时候,则是富人的民主。

花溪能保住这些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从四月二十四到八月,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中北九国已经变成了中北七国。

战局这个时候已经变得十分混乱了,云羌原来二百零九座城市,现在的中北七国,各占五座。柴泽占了两座,跟原来柴泽五城一起,都被哈莫尼斯带走了。

花溪占了三座,也并入了哈默尼斯的地盘。

无沙占了二十八城,靠契约卖给西魏四十二座,以维护正常战争开销,还有十二座,进献给有穷传教,剩下八十七座城池,彼此之间还在内斗。

无沙原来二百四十个大部落,洪水淹了四个,婼然灭了三十一个,给有穷五个,自己刚好剩了二百个。

但是无沙地域狭长,彼此之间调度极不方便,每个部落之间,又往往有说不清的勾结,常常被人挑拨离间。

婼然,原来靠着原来有穷北边的十七座城,从婼然占了三十一个部落,送给有穷一个,是自己还剩四十七个,但是由于实际上,婼然是西魏的属国,真正的疆界,远不止于此。

整片大陆上,最平静的,还是有穷和西魏。

有穷教皇国的地位,并没有因为战争,而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相反的,艾薇的声势,已经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靠着小美送她的临别礼物,艾薇成功完善了她所有的教义,甚至简单粗暴的,直接打出了长生教的教义。

战乱期间,过得最苦的,还是百姓,如果说,之前信长生教的,是因为瘟疫,疾病过去之后,大家也就将信将疑的活着了。

现在,艾薇就是真神本人了。

战争期间,一切祭祀活动全部停止,但是所有教皇国直属区域,对所有难民统一开放。

艾薇得到了神秘组织的资助,更加放心大胆的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了神庙的建设当中。

而这样浩大的工程,成功缓解了涌入这么多难民的生存问题。

有穷的国界线,就明明白白画在地上,跨过去,除了命是你的,你什么都没有。

但是不跨过去,除了命不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带着全部的财产,来到有穷,然后积极投身艾薇的建设当中去。

反正,有饭吃,有活干,有衣服,还没有人打骂,人人平等,在战争年代,这简直就是天堂。

有穷国占了原来有穷剩下的八十二座城市,后来,又接收了一批,现在一百座,刚好是个整数,艾薇倒是自得其乐。

只有西魏,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近乎把触角,伸到了大陆最南端的海岸,要不然也没有办法,提供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供整个北方大陆周旋。

后世的史学家,在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都觉得很好笑。

这场莫须有的战争,其实归根结底,真正的胜利者,只有魏魈一个人。

他几乎是在幕后,将整个大陆的资源,进行了一次洗牌重整。

魏魈靠着对南方千里泽国的侵占和掠夺,把源源不断的物资,和精良的雇佣兵队伍,输送到北方,借此成为了除哈莫尼斯以外,所有国家最大的债主。

反正到最后,出去的进来的,都是他自己的资源,他也不担心中间破产。

战争之后,无力偿还债务的国家,只要把土地和人口,折价出售,再还回来,就好了。

当然,如果真的有一个颁奖礼的话,魏魈最感谢的人,还是已经躲到龙渊国的小美。

如果没有,小美和有客盈门这么多年的经营,魏魈绝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然而小美临门一脚踢错了,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还把自己大半的经营,都送给了魏魈。

她现在,恨透了布乞讨,却不知道,自己恨错了人。

龙渊国天高皇帝远,在大陆的东南端肆意生长,几乎跟西魏的势力,平分了大陆南边的所有土地。

但是两国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接触,他们很有默契的,南方中部的浑河两岸,停下了扩张。

再往南一点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宗教国,有方国。

但是即使他们跟西魏南方的势力,还有龙渊国,都紧紧挨着,却从来没有任何的接触。

从新一任有方国师上台之后,他们就保持了完全的封闭状态。

第二百八十章 雪海迷踪

有方的这种封闭状态,不止是政治意义上的封闭,而是纯粹的,物理意义上的封闭。

他们的国界线,就是一条很明显的,绿色的瘴气带。

那瘴气也没有说很厚,还是能隐隐约约,透过瘴气,看见里面的景象,但是有方的所有人,从来没有出来过。

也从没有人,活着穿越过有方的瘴气。

那场断绝了亚特兰蒂斯因果线的雷暴,似乎给有方的国师,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指示,封闭,等待。

西魏的触角,在不断吞并广大泽国中的部落时,自然是考虑过有方的,但是他们连有方的国界都还没钻进去,更别提有任何深入的交往了。

他们也试图,在瘴气之外,与有方人进行交流,但是每次都铩羽而归,甚至损兵折将不少。

与中原和北方不同的是,千里泽国上生存的人们,更喜欢聚居和部落式的生活,尽管魏魈收服了大部分,内部,却还是始终保持着原始的生活方式。

只不过,税收和劳动力的输出对象,发生了转变而已。

在泽国的范畴之内,有方,西魏,龙渊,看上去也是三足鼎立的局势,但是比北方更诡异的是,这三者,巧妙的保持了,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西魏跟有方连正常通信都没进行过,跟龙渊也是一样。

魏魈的人马,来到泽国之后,就从来没成功渡过浑河。

不管是造桥还是搭船,甚至魏魈亲自过来,试图飞跃浑河,但无论如何,他们就是到不了河的对岸,似乎,对岸就已经是亚特兰蒂斯的外面。

龙渊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谜团。

小美和她的情报网,是怎么过去的,是另外一个巨大的谜团。

但是和有方不同的是,龙渊国会有渡河而出的人。

比如那天,在无沙国的黑街上,安倱那碰到的那个摊主。

这些人每次出去,带的东西都少的可怜,又都是消耗品,即使有心人买回去,也不能对战局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每次带着东西出去的人,他本身也都是可以交易的顶级杀手。

龙渊的消息,还没大面积的,在北方大陆铺陈开来,但是有心人,都已经嗅到了,这个国家内部,浓重的血腥味。

等到龙渊也想在大陆上分一杯羹的时候,局面,才算彻底的被搅动起来。

冰原上的一场大雪,把朔风一直吹到了浑河的上游。

婼国的渔民,想趁不打仗的一小段时间,从河里,好歹捞上点什么,勉强混口饭吃,但是河水已经是一片血红了。

天一点点阴沉下去,似乎冰原上不散的乌云,已经飘了出来,像整块大陆移动。

但是无论如何,作为灾区的正中央,冰原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西魏元年四月十八,雪灾的第一天,空降到冰原的国师,邦妮,在无数次推开占星阁的门未果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大人,怎么了,门坏了吗?”

忍冬伸了个懒腰走出来,她一晚上都在研究邦妮给她的那本书,本来已经有些进展了,但是冥想到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邦妮瑟瑟发抖的冲进忍冬的卧室,钻进了还有余温的被子。

“冻死我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了,门怎么都打不开。”

“大概昨天雪下的太大,门都被堵住了。”忍冬生了火,烧上了水,转身走到了窗子旁边,“开窗看看吧,估计一会太阳出来,就能清出路来了。”

邦妮裹在被子里,露出了两只眼睛,“你们都这么淡定的吗?我一个冬天没见过几场雪的人,都快要冻死在这了。”

“其实……”

忍冬打开了窗子,话就被冲进来的雪给淹没了。

外面成吨的雪蜂拥而入,几乎马上就要把屋子给填满了。

忍冬一下子就被雪压在了下面,邦妮赶紧甩手,堵死了窗子,然后把忍冬从雪堆里挖了出来。

“阿嚏!”

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邦妮想钻回被子,但是这么一会,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沾上了雪,火也灭了。

“你确定一会我们能找到路出去?阿嚏!”

邦妮颤抖着走到了刚刚那壶水旁边,想倒点水出来,暖暖手。

她把整个壶都翻了过来,但是没有一滴水倒出来。

邦妮打开了壶盖,里面已经全是冰坨了。

“你们平时……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

邦妮甩手生了一团火,把屋子里烘干,弄了点开水出来。

两个人靠着开水,总算活了过来。

“啊,真是饿死我了,咱们小厨房还有吃的没?”

邦妮揉着肚子,开门想要出去,结果又被屋外彻骨的温度,逼了回来。

她转过头,就看见忍冬一脸无辜的,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

“怎么了?咱厨房平时不是都存着一堆吃的吗?”

“其实,就剩昨天那些了,本来今天该送过来的。”

“……”

“……”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很久,直到她们咕咕作响的肚子,打破了沉默。

“你们以前都怎么办?”

“挖出去。”

邦妮在自己周身燃起了一团火,鼓足了勇气,终于走出了忍冬的房间。

五分钟之后,她把自己裹得像只狗熊一样,走了回来。

“你怕冷吗?”

邦妮看着一身日常襦裙的忍冬,有点担心。

“我……其实有点怕。”

于是半分钟之后,忍冬房间里又多了一头熊。

“好了,我们走吧。”

邦妮在两个人身边燃起了一圈火,然后努力的,打开了窗子。

在雪涌进来之前,邦妮已经主动出击,融化了她们身边的雪,然后控制着远方的雪,渐渐清出了一条通路。

“你们一般出来之后……都往那走?”

漫无目的的转了三圈之后,邦妮终于彻底放弃了,她们大概是在占星阁附近弄了个光环出来,然而却并没能出去。

“厨房。”

忍冬满脑子都是吃的,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啊,不是,一般把门口清理出来之后,就是街道了啊,这次为什么上下都是雪啊?”

邦妮默默皱起了眉头,她沿着同一个方向,直接冲了出去。

大概走出去了两千米,邦妮停了下来。

一路上,她们都没有碰到过任何的建筑,甚至再回头的时候,刚刚的通道,已经塌陷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你简直是个天才

邦妮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你之前说,你们把雪清理干净之后,就可以正常行动了?”

忍冬点点头,其实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沉思了一小会,她们周身的火焰,都有一点衰弱了下去。

“这雪……怎么还能阻断灵力?!”

前前后后没有任何方向,周围都是一片的白,空气似乎也极为稀薄。

邦妮左右看了看,最终抬起头,把目光,锁定在了她们的头顶。

“不会吧?”

“什么不会?”

忍冬有些发蒙,她紧紧抓着邦妮的胳膊,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邦妮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抓住了忍冬,开始直线向上钻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们周身的火焰,突然蹭的一下,烧得更旺了。

“有没有种破土而出的感觉,忍冬同志?”

邦妮皱着眉头,看着分界不太明显的天空和雪面。

忍冬还是被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逗笑了,她看着颜色稍微深一点的天空,还有不断降落的雪花,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这是在哪啊?已经到郊区了吗?”

邦妮叹了一口气,“恐怕不是,你看那个,眼熟吗?”

忍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根不太明显的,像是针一样的东西。

顺着那根针,能看见还没被完全淹没的钟楼。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忍冬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不敢相信。“我们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事情,邦妮自己也完全没有头绪,下意识的,就顺着之前忍冬提供的思路,走了下去。

“我们……要不先把大家挖出来?”

她左手轻轻滑动,从刚刚他们离开的地方,划分出了一条线,右手一甩,火焰随之而来,水汽蒸腾之间,这条通路,就变得极为宽敞了起来。

很快,在漫天的雪堆中间,就划分出了一条通路,至少她们已经能顺着这条通路,看见冰宫的地面了。

邦妮长出了一口气,收回了手。

她用的虽然都是简单的法术,但是这附近的雪实在太多,又没有多少可供燃烧的东西,就这么一会,邦妮就已经要力竭了。

忍冬看着下面的通道,兴奋地拍起了手,“我的天啊,大人你真棒!”

她话音还没落,这通道,就自己闭合了起来。

邦妮刚刚,是把中间所有的雪,要么搬开,要么就直接蒸腾,通道的两壁,是厚实的冰晶。

但是这冰晶的承重能力,显然很差,因为没过多久,两侧的雪,越聚越多,就直接砸了下去。

邦妮挠了挠头发,有些无奈。

“你们以前清雪,都怎么弄的?”一共没见过几次雪的邦妮,转头看向已经快被冻死的忍冬,觉得自己的搭档着实有点不靠谱。

“就是用小车装着,堆到街角啊,堆成一座山运走,或者扔在那,等春天到了,自己就化了。”

邦妮转过头,看着这漫天的雪,觉得这方法可能着实有些不靠谱。

“堆在那……堆在那……”

邦妮默默念叨着,忍冬想不出办法,又有些无聊,便干脆在旁边滚起了雪球。

等到邦妮敲了敲脑袋转过来,她已经堆起了一个挺大的雪球。

“我的天啊,你简直是个天才!”

邦妮看着忍冬,兴奋地跳了起来。

“这个,怎么做的?捏紧就行吗?”

“差不多,但是小的时候,可能的先把雪融化一些,要不然沾不住。”

邦妮点点头,她分出了几个火种,包裹起了一团雪。

很快,在火种的外围,就形成了一层冰壳。

邦妮控制着里面的冰壳不化,然后把这个小冰球扔了出去。

很快的这个冰球就越长越大,她们附近的雪层,也薄了不少。

“有门!”

邦妮做了一堆这样的冰壳子,最里层的冰壳不化,但是热度透出来,一点点的,让雪球的最外层,始终有一层水,能黏住更多的雪。

忍冬在一旁,看着邦妮的动作,也照猫画虎的,做了几个雪球扔出去。

雪球丢出去之后,邦妮伸出手,大概算了一下冰宫的范围,在雪球长到一定大小的是时候,就把它丢在冰宫宫墙的外面。

“不行……雪太多了啊……”

“压实呢?把这些移开的雪球,压得更紧一点,这样外面的雪就不会在涌进来了”

邦妮突然觉得自己的搭档其实也挺靠谱的,她抽出了开始的几个火种,把所有的雪球,狠狠挤压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厚实的雪墙。

两个人飞速的行动着,但是天上的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往往是她们刚刚清理到钟楼的五层,休息了三分钟,雪又长到了六层。

这么折腾了没有一会,邦妮就已经浑身都是汗了。

她穿着粗气,拿下了最厚的一件棉袄。

“先别脱!这个时候肯定要得风寒的。”

邦妮摆摆手,烘干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行了,我缓一会,太累了。”

但是风雪不等人,她也没休息多长时间,就又投入了清雪大军当中。

漫天的乌云,她们也不知晨昏,就这么一遍遍的清雪,堆雪。

等到她们终于看见了皇宫地面的砖石的时候,邦妮简直激动地想哭。

“我们终于清理干净了!”忍冬兴奋的想要跟她击掌,就好像运动会得了奖的小学生。

但是邦妮没有理会她,直接冲进了厨房,“我终于找到吃的了!”

她用尽最后的灵力,轰开了厨房的锁,进去看见了几个凉馒头,也不不管别的,先塞进了肚子里里。

好不容易肚子里有了底气,之前被消耗殆尽的灵力,似乎都得到了补充。

看着身边,目瞪口呆的忍冬,邦妮拍了拍不太饱的肚子,“一看你就没干过重活。”

她抬手烧热了灶台,飞速的收拾了一顿饭出来。

忍冬的表情,已经在目瞪口呆上卡住了,怎么都切换不回来。

这顿饭,已经不能简单的,用丰盛,或者奢华这样的词,来形容了。

“本来应该慢慢做的,但是事态紧急,还是灵力来的快。”

忍冬没时间说话,她已经跟食物奋战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国师大人大展神威

一顿饭风卷残云的吃完,邦妮推开门,想要去看看其他在暴雪中被困的人。

然而刚出门,早上的情景,就又重演了一遍。

没办法,邦妮和忍冬,只好又一次,飞上了半空,把冰宫清理了出来。

“冰宫的排水系统怎么样?”

邦妮紧皱着眉头,看着这几乎不能停下来的雪,在心理暗自琢磨着。

“挺好的啊,鹿雪城外有几条大河,城内所有的排水,都直接汇入河中,最终流进海洋。”

邦妮点点头,她闭上了眼睛,,开始默默的吟诵起来。

但是这一天来,她消耗的灵力实在太多,以至于咒语还没过半,她人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血,一点点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忍冬本来打算在旁边护法的,但是看这个情况,一下子慌了手脚。

她在修行这件事情上,一直没有多少天赋,也就昨天,邦妮给她的,关于造梦和梦见之术的东西,她还能勉强摸到一点门路,这会实在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邦妮整个人都在不停的哆嗦,冷汗直流,而眼角也开始慢慢流血。

别的不知道,施法过程中,七窍流血是要被反噬而亡的,这个忍冬还是知道的。

没有办法了,她直接过去,抱住了邦妮。

“我所有的力量,都给你,都给你!大人,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一阵强光突然闪过,冰宫地面上,慢慢汇聚起了一道淡黄色的屏障。

所有落在地面上的积雪,在碰到这层屏障之后,就慢慢融化了。

邦妮轻声咳嗽了起来,差点一口气倒不上来。

忍冬扶着她落回了地面,拍打着她的后背,“大人,您还好吧。”

“你的……簪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

“没有啊,冰皇随便赏的。”

忍冬有些理解不了国师大人的脑回路,这种时候,问簪子干什么?

邦妮也没有太多力气说话,抽下了忍冬的簪子,直接戳在了地上。

那层黄色的屏障,在一下子延展出去,包裹住了整个鹿雪城。

但是就那些白金和紫水晶,也就这样了。

邦妮还想说什么,人却没了力气,直接晕了过去。

“大人?大人!”

忍冬轻轻摇晃着邦妮,她却没了任何反应。

有些惊慌失措的,忍冬把手颤颤巍巍的,递到了邦妮的鼻子下面。

至少,呼吸还是均匀的,忍冬就暂时把心放了一半。

她在附近找了个小车,推着邦妮,回到了占星阁。

邦妮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忍冬,有饭吗?”

听着这熟悉而又洪亮的声音,忍冬知道,自家大人是好了。

她端着饭进来,“您可得省着点吃,这种时候,哪有地方去弄吃的啊,冰宫里自己都要打起来了。”

每天早上醒过来,邦妮偶读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人生的哲学三问当中,无法自拔。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来着?

不过一旦这个问题,在某个时刻跳转到了,“一会吃什么?”

所有的疑难就都迎刃而解了。

邦妮狼吞虎咽的,把吃的塞了一肚子,这才从刚刚的怪圈里,跳脱出来。

“啊?什么……天啊,我这才想起来。”

她赶紧带着忍冬冲了出去,开始探查冰宫中的情况。

根据冰宫的情况,就能知道,外界现在过得有多么糟糕了。

昨天晚上,有十二个值夜的宫人,被冻成了冰棍,守夜的侍卫,一直到呼吸停止,都还保持着防御的姿态。

大厨房里,准备的食物,顶多够冰宫里所有人,吃五天。

现在冰宫里,宫人反而比主人多得多。

右相都回府了,剩下所有的官员,也就都离开了。

陶湛没有妃嫔,各宫基本都是闲置,剩下的就一个便宜公主,陶依跟玛莎,她们住了一个偏殿,再就是占阁里,供着的忍冬和邦妮。

但是就是这些人,昏迷的已经有一半了。

好在之前陶湛为了防止有心人陷害,让邦妮给所有人,都喂了子母蛊。

这种东西,别名又叫忠心不死。

——它会把你全部的意识,都暂时禁锢在大脑的一个角落里面,身体只能执行主人下达的命令。

比如,死,或者活。

这个是真正的,君要臣死,臣现在就死,君要臣活,臣立马起尸。

邦妮能把这些宫人弄醒,风寒严重的那些,也能治好,冰皇跟便宜公主却不行。

这个时候,她就无比想念林语或者安倱了。

“林语……”

邦妮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鼻子突然有些酸。

“大人,这怎么办啊?冰皇他……还有公主……”

忍冬有些焦急的,看着两个人,公主倒还好,冰皇要是醒不过来了,可是要天下大乱的啊!

“没事,咱们先把所有的雪都清了,大家都出来之后,肯定有大夫嘛。”

“不对啊,之前冰宫就没人生病吗?你们没有御医一类的官署?”

忍冬坚定地摇摇头,“没有。”

邦妮有些奇怪,但是没时间细想了,她跟着忍冬,回到了占星阁,拿出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法器。

“你知道这些东西都怎么用吗?”

忍冬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那你把这些翻出来干什么?我们不如直接抱两块翡翠出去呢。”

忍冬指了指一堆法器中间的一个小本,上面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说明书。

邦妮:“……”

“啊,太好了,我们有工具了,可以赶紧把雪清干净了。”

然而即使有这些法器的加持,他们也只能一点点,从鹿雪城开始,慢慢清理已经堆积的十分疯狂的雪。

地上融雪的薄膜,也是如此,一开始冰宫内的那个小型阵法,几乎把邦妮都抽空了。

她当时也找不到什么东西,顺手就用忍冬的簪子戳在了地上。

占星阁有一堆法器,但是偏偏就忍冬这个簪子,庸俗的很,只有真金白银和水晶,愣是没有任何灵力存储,只有金石本身的能量。

还没等把整个冰原的雪都清理,邦妮差点又晕过去,但是还是紧急把左相右相请了过来,又贴了告示天下遍寻名医。

——她还是一直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一个幻境,找到书,找到安倱他们,她就可以不着痕迹的离开,但是,已经在国师这个位置上,默默操碎了心。

第二百八十三章 鹿雪兵变

雪的问题,暂时是解决了,但更大的问题,已经开始慢慢找了上来。

首先就是,食物。

冰原上本来是有大型粮仓的,但是没有冰皇的命令,谁也不敢开仓。

其实邦妮也有这个权利的,但是她忙前忙后,几乎每天都处于透支的状态,已经彻底把这些事情都给忘光了。

她完全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之前所有政事,几乎都是靠着脑子里的东西,从一个现代人的方式,去处理封建时代的事情。

大方向上总是没错的,真的要施行起来,也确实应该卓有成效,而且平时总还有个活在封建时代的冰皇这一堆人。

但是,真的细节到某一件事情上,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忍冬说,雪清理干净了,日子也就恢复正常了。

但是问题在于,以前所有的大型雪灾,没有一次,彻底摧毁了冰原的农林牧渔各个行业的。

而即使现在真的下了一道命令,让各地开仓放粮,也根本不可能,转达到每个郡守那。

交通也好,通信也罢,都已经完全断绝了。

但已经在市场上的食物,还是可以正常流通的,低温是一个很好的保鲜措施。

在真正的大饥荒到来之前,冰宫还是有反应的时间的。

然而就在半个月之后,整个冰原上,几乎每座城市都有人,在不停地撺掇着,说要赶紧储存粮食。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甚至他们可能就是自己去市场上,疯狂的埋了一堆食物,囤积起来,然后在路上碰到了个熟人,“我跟你说,今年可是荒年了!地里的庄稼全都死了!”

“瞎说,我八叔家六舅他五姑的邻居,就是在南边种地的,他们家今年收成可好了!”

“谁跟你说的?这不一场雪下下来,全都死了嘛!”

于是这个熟人也加入了,浩浩荡荡的抢粮队伍。

地主家呢,其实是有余粮的,但是架不住他们钱多还怕死,于是他们变成了粮食战场上,最有力的竞争对象。

与此同时,粮商们,也坐不住了。

他们每天都定时定点,限量发售很少的粮食,还都是快要储存不住的那种。

而价格,是平时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各地郡守和县守上任的时候,都是带着石柱法典的副本的,但是法典什么都标注了,就是没标注反垄断和不正当竞争。

等他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是他们自己也没有粮食的时候。

西魏元年五月,中原有五八纵火案,直接导致了柴泽的灭国。

冰原上,有双五血粮案。

臆想中,对于食物的疯狂需求,终于,激发出了人们心底的兽性。

离鹿雪城最远的凌郡,郡守在路上耽误了太久,石柱法还没有彻底普及,而凌郡又没有太多的资源,于是,郡守出门买粮的时候,被人杀了。

他的血还没冷,沾着他血的粮食,就被蜂拥上的人群,一抢而光了。

如果是平时,大概这些暴民,会组成一只强有力的反叛军,然后彻底推翻陶湛的统治。

然而现在大家的心态是,能抢一点是一点,谁还听你的高谈阔论。

“伐无道,诛陶湛!”

不好意思让一让,或者,我砍了你吃?

从凌郡开始,到他们临近的郡县,郡守和县守们,已经逐渐失去了管辖百姓的能力。

他们都是经历过冰宫里,那场巨大的暴乱的。

这些官员,比谁都怕死。

有的直接跑了,带着粮食和家人,混迹在人群或者深山老林。

稍微有点责任感的,飞速扔下了辖区,奔赴鹿雪城哭穷。

这场国家机器的整体崩溃,是从边区开始的,最终才影响到鹿雪城。

所以,一直到了六月下旬,邦妮他们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凌郡隔壁昌县的县守百超,赶到鹿雪城的时候,已经没了大半个身子,拖着最后一口气,握住了了左相的手。

“漠羽先生!管大人,救救百姓吧!”

百超的到来,标志着,交通和通信的暂时恢复,当然,前提各地的驿站,没有被烧毁砸坏的话。

左相管漠羽拿了白布,盖在了死不瞑目的百超。

“怎么救啊……这世道……唉……”

管漠羽想起在自己家里,像只受伤的小狗一样的右相韦昌,突然有些无奈。

“国师,您说,当初,我们是不是其实,应该杀死所有坏孩子?”

正焦头烂额的左相,把问题抛给了另外一个焦头烂额的国师。

“都什么时候了……大人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非常时期,有非常的办法。”

邦妮看着管漠羽越来越严肃的脸色,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先国师还在的时候,地位凌驾在冰皇之上。”

他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高高扬起了自己的下巴,一把胡子和窗外的雪一个颜色,固执的翘起来,不肯服帖。

邦妮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突然听得很直,整个人虽然瘦削,一阵风来就能吹跑了一样,这个时候居然也有了三分可靠。

“您的意思是?”

“我要兵权。”

平时,漠羽先生如果要说服冰皇,或者邦妮,大概需要在这句话后面,加上各种论据,然后调整好平仄和句式,工工整整的写上一张,可以当字帖用的奏折上来。

——由于这个过程繁琐,最后的结果还只可远观,卒读就会睡着,所以之前他一直不招陶湛待见。

但是现在,他各种言之凿凿的论据,似乎都凝练在了一个眼神当中。

杀死……所有坏孩子吗?

“可是大人……后世……”

“我一把老骨头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你们选出来那将军是我的徒弟,他太年轻了,不能耽误在这。”

邦妮把两半虎符都给了漠羽先生,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个背影,此后这一生,邦妮都没有忘记过。

漠羽先生第一站,就来到了鹿雪城西郊的鹿血营。

左将军黄明正在练兵,见他来了,连忙行礼,“老师,您怎么来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的剑下没有冤魂

漠羽先生长叹了一口气,“你个不孝徒,昨天为师寿辰,你可还记得?”

黄明一脸的疑惑,“老师是冬月廿九的寿辰,眼下还有小半年呢……”

漠羽先生咬了咬牙,抬手一巴掌抽了上去,清脆的声音,甚至压过了下面练兵的口号声。

一瞬间,全军都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停止训练的指令,他们也只是讶异了一会,就要继续训练了。

漠羽先生抓住了这个瞬间,他举起了虎符,声如洪钟的吼道,“都给我停下来!”

令行禁止,虎符一出,全场的官兵仿佛雕塑一样,站在了那。

“全体,面向我,整队!”

队伍很快聚集了起来,大家的疑惑只是在心里,表面上却并没有任何反应。

“左将军黄明,枉顾伦常,不尊师长,即刻起,暂夺一切职务,不得离府半步。”

他随手指派了两个军官,就让他们押着黄明,离开了校场。

黄明呢,从始至终都是懵的,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带走了。

漠羽先生也没给他们多少反应的时间,直接整顿全军,带着就浩浩荡荡来到了东市。

“留三个小队在这,所有出售食物的商家,价格都要维持在下雪之前,随意加价的,当场格杀,买东西的敢争抢的,当场格杀。”

他指派了一个书记官,在东市的出口摆了张桌子,“所有人购买食物,都需要登记分量和家内成员,每人每月不超过维生的最低限度。”

他这边的士兵刚分散开巡逻,桌子也还没支好,附近的人群里,立刻就有人开始嚷嚷起来。

“我就说没错吧!大饥荒要来了!军爷都开始不让买吃的……”

漠羽先生抬手,把腰间的佩剑甩了出去。

刚刚嚷嚷的那个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钉到了墙上。

那把剑只是从他衣服上穿了过去,并没伤及皮肉,短暂的震惊之后,那人还要叫嚷,漠羽先生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呸!老匹夫,当官的不干人事!”

他还想骂,已经没机会了,漠羽先生直接砍下了他的头,拎着,走到了东市的门口。

“还有,造谣生事的,传播谣言的,格杀勿论,斩首示众。”

这个干瘦的小老头,平日里看上去,就好像这么多年泡在书堆里,墨水都浸到了骨子里,整个人透着那么一股子出尘的书卷气,就算年纪大了有些佝偻,也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却鲜少有人记得,管家的子侄里,出过十几位侠士和将军,军中漠羽先生的弟子,也不在少数。

他静静在东市门口立了一根大柱子,把手里还没凉透的人头挂了上去。

旁边有个副官递过来一块手帕,漠羽先生点点头,擦干了手上的血迹,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的白袍上,一片殷红的血。

“罢了,早晚都要弄脏的。”

衣服上连个褶子都少的漠羽先生,就这么带着一身的血,离开了鹿雪城。

在走到隔壁,万云郡的郡城之前,他派出了三队斥候,打探鹿雪城中买卖粮食的黑市,恢复两地的通讯,然后又把御林军调过来守城,就放心大胆地走了。

——冰宫里现在都是机器人,便宜公主睡得正香,冰皇过了无数个大夫的手,还是一派康健的结论,剩下的一个邦妮一个忍冬,真有人闯空门,谁次杀谁还不一定呢。

在万云郡,也是一样,**,暂时稳定市场,留下守城的部分兵力,然后鹿雪城的驻军,就和万云郡的兵力,混编成几队,分别沿着不同的方向,继续出发。

从万云郡开始,所有的郡守开始和隔壁的郡守对调,然后整顿全郡的各个县城。

每到一个地方,军队的编制就重新打散一次,本城的原有部队,一个不留在当地。

漠羽先生,则沿着昌县百超来的路线,一路走了过去。

所有群龙无首的城市,都从临近还有地方官的城市,调派官员,合并辖区,当场上任。

实在无人可派的,就从部队里,找合适的军官,留在当地。

但是还没等漠羽先生走到昌县,他带来的部队,就已经不够了。

“在当地采取自愿原则,征收一定比例的新兵,随军前行,但是这些不经过训练的新兵,不参与混编。”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的信件,就飞速传到了他身后的各个郡县。

三个月之后,全国的通信网正式完善了起来,官员、军队,还有郡县的辖区,也完成了一次洗牌。

让漠羽先生大为意外的是,这三个月下来,再回到鹿雪城的时候,各地招收的新兵,几乎占据了整个万云郡,如果不是纪律强调的好,可能早就拆民房了。

站在鹿雪城的城墙上,漠羽先生看了一眼身边的副官,“黄明现在每天都在做什么?”

“回大人话,将……黄明每天读书,练剑,没有别的事情。”

“好啦,罚的也够重了,把这些兵给他带吧。”

副官高兴的差点直接从墙上跳下去,漠羽先生拉住了他,“你瞧你,一点都不稳重。”

他缓步朝着左相府走了回去,之前的气度也好,冷血也好,全都让混着仆仆风尘的血液,搅和成了一堆烂泥,死死糊在他的身上。

这时候的漠羽先生,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屠夫,还是混的十分落魄那种。

“就是你!无缘无故杀了我爹!”

路边一个小男孩,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直接冲了出来。

漠羽先生倒是不想和他一般见识,闪身走开,根本没有理会。

那孩子却好像,料到了管漠羽躲闪的方向,纵身一跃,匕首就朝着管漠羽的脖颈戳了下去。

还没等到他得手,管漠羽已经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放在了地上。

“我只杀……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小孩子家家,哪有这么大的仇?”

那孩子的木管,一瞬间变得十分阴冷,“就是这个老匹夫,瞒着饥荒,挟持冰皇,还当街商人!我要为我爹报仇!”

他的声音,隔着四条街都能听清。

第二百八十五章 看不见的那只手

漠羽先生现在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老乞丐,还满身泥污,可怜的不行,跟那边手拿匕首,面目凶恶的孩子相比,谁更残暴几乎是当下立断的。

但是架不住孩子的故事太过悲惨,街边众人围上来之后,那孩子就好像变脸一样,委屈巴巴,楚楚可怜了起来。

汹涌的人群,几乎要当场把漠羽先生撕碎。

孩子要上来“为父报仇”的时候,漠羽先生倒是不躲了,任凭他匕首戳进了自己的胳膊,避开要害,然后摔倒在了地上。

他“阿巴阿巴”了半天,然后跛着一条腿,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

于是场面又转换了,人们开始指责那个孩子,认错了人,还要当街伤人,这明明就是一个可怜的,跛足老乞丐,看上去还是个哑巴。

本来这孩子也没想把管漠羽杀死,搅浑水才是目的,这么一下子,也没办法了,只好顺着人群,离开了。

他走了,人群也就散了,一个好心的老人家,帮漠羽先生简单包扎了一下,递给他一点水,又想从家里不多的口粮上,给他找点吃的。

本来漠羽先生就是装可怜,这会看见那老婆婆儿媳妇的表情,趁她进门的功夫,也就溜了。

转过三条街,副官终于跟了上来。

“我的大人啊,您说您这怎么一转头就不见人了,还弄成这样?”

“我没事,那边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那个孩子找到了吗?”管漠羽摆摆手,皱起了眉头。

“找到了,只是……”

他一侧身,把只是后面的内容,交给管漠羽自己去看。

刚刚演技十足的小娃娃,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然,仅仅看这一具尸体,什么也看不出来。

尸体的脸已经分不出是谁了,匕首也不在身边。

副官小心翼翼的,把匕首的碎片和一张**递了上来,还有一块没来得及烧干净的肉。

“大人……这孩子,似乎是有人,专门训练出来的。”

管漠羽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我知道,葬了吧。”

他什么也没说,缓步走回了左相府。

管漠羽面上一派平静,急匆匆的脚步,却暴露了他焦躁的内心。

“他们……终于坐不住了吗?”

昌县县守百超来到鹿雪城的时候,管漠羽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按照他的说法,各地都有饥荒的消息传出,然而市面上的食物,其实还能流通很久。

上一年是个丰年,主要的粮食大家偶读有很多储备,而虽然这一场雪,让农林牧渔全线崩溃,但是现有的鱼和牲畜,还有已经采摘下来的蔬果,还是可以继续流通的。

一个两个的,人心惶惶可以理解,但是雪灾在冰原上并不少见,百姓们怎么会那么快,那么一致的,就知道其他地方,也陷入了雪灾当中呢?

他们又怎么知道全国的食物,都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呢?

管漠羽一直不知道背后的关键,直到那个孩子的尸体,出现在他的面前。

从小培养的,没有脸的杀手,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换上任何一张脸,事不成当场自杀,不留下任何线索。

甚至那块被烧焦的皮肉,管漠羽不用看,都知道上面是一个雪花形状的刺青。

但是,是他们找的太快,那孩子又是新手,所以线索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吗?

这么明显的指向,会不会是,有人在后面,栽赃嫁祸呢?

管漠羽没有时间细想,就被风风火火的黄明,给打断了。

“我的老师啊,您可算回来了!之前的事情,我一直想不清楚,您这一走就是三个月,到现在,也不给学生一个解释吗?”

黄明深施一礼,然后不起来了,就在那等着管漠羽的解释。

“解释?要什么解释?我本不在意寿辰这件事,但是不光忘了,还记错了日子,我罚你面壁,还有错了吗?速速退下,不要纠缠!”

管漠羽大手一挥,就要送客。

他有些累了,黄明不是他最出色的弟子,却也是他颇为满意的一个,结果居然完全看不出他的良苦用心。

“老师,您难道,真的年事已高,不清醒了吗?学生被误会也就算了,您公然在家里续妓,还是……男……还做出……这样的……”

黄明本是个极魁梧的汉子,面壁三个月也没让他停了训练。但这时候,他似乎全身的肌肉都聚集在了脸上,十分纠结的,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又没蓄妓,有什么不能说的?一个大男人扭捏成这样子?”

管漠羽坐了下来,一脸疑惑的看着黄明。

“您……真的老糊涂了吗?!”

黄明一甩胳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管漠羽。

“按说您自己的家事,学生实在不应该多管,达官贵人们,好这个的,玩的出圈的,也有的是,但是您……”

“您怎么能公然把有客盈门的头牌,养在府上,而且,还折腾成了那副样子!?”

“噗!”

可怜漠羽先生背着骂名和杀人不眨眼的名号,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就被自己的好徒弟,给安上了这么一顶帽子。

“你,你,你!”管漠羽指着黄明,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他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倒过来,才把话能问明白了。

“什么有客盈门的头牌?!我又把人家怎么了?我倒是不明白,你从哪给我找了这么天大的一个罪名出来。”

“您自己不承认,学生也只好得罪了。”

黄明又是深施一礼,然后开口道,“鹿雪城中,有客盈门的头牌,墨莲公子,本来几乎不以真面目示人,平日也只是唱曲弹琴,偶尔舞上几次剑,我也是之前有客盈门给冰皇献礼,才有幸得见他的真容。”

“但是那之后不久,墨莲公子就不再登台了,坊间都以为是被冰皇留在了宫中,但是他始终没在冰宫露面,有客盈门又澄清,是他自己赎了身走了,传言这才少了。”

“没想到,我竟然能在老师府上,见到这早不露面的墨莲公子,大人真是好手段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你到底是谁

管漠羽觉得自己之前那一巴掌,打的实在是轻了。

但是还没等他说话,黄明就是又一个深海炸弹砸了下来。

“那墨莲公子本身样貌才情都是一绝,如今竟落得这般田地,我不信他身上那些伤,是自愿被您弄出来的。您晚上关上门,玩的多出圈都不是我们能管的,但鹿雪城人多口杂……”

“你给我闭嘴!”

“就算您不让我说,我还是要说下去,您……”

“闭嘴!事情都不弄清楚,就盖棺定论吗?!这么多年,你那个榆木脑袋能不能转转个?”

管漠羽重重的敲了敲桌子,“你刚才说的墨莲公子,是府上那个面部烧伤的客人?”

“是,但是……”

“那是右相韦昌。”管漠羽直截了当的打断了黄明的话,浇了副官进来,吩咐了几句。

黄明:“……”

“您刚才说什么?那一位是……右相韦昌大人?你们两个……”

“……”

“你长脑子了吗?雪灾之前右相府起火,他被烧伤之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流落街头,被歹人陷害,我刚巧碰到了,就带回来修养,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管漠羽一口气说完了,也不理会黄明能不能想通,就到后面去换衣服了。

等到他把自己洗涮干净了,又换上了整洁的衣服出来,黄明倒也安分的等着,还没走。

“老师,是学生愚钝了,之前不曾想过这许多关键,就妄自揣度了。”

管漠羽点点头,“知道就行,你可以走了。”

其实他可以迂回一点的,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估计等黄明听懂,就到明年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木的可以啊。

副官已经带着管漠羽要的东西回来了,就等在一旁,他走过去,抱着那一堆的资料,开始细细的翻找。

“您这是在找什么?”黄明像一只巨大的哈巴狗,跟了过来。

“右相的资料,如果他真的是有客盈门的人,问题就大了。”

没抬头,管漠羽随口回答了一句,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回过头,“不是让你走吗?还在这干什么?”

“不是,之前您罚我面壁三个月,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又误会了您……我……那个……”

“想不明白自己回去想,我这忙着,没空理你。”

管漠羽挥挥手,让副官把黄明押出去了。

黄明没办法,只好缓步朝外走。

他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管漠羽的声音,不高也不低,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年轻人其实还是要爱惜自己的羽毛,我年轻的时候啊,什么都不懂,觉得自己反正年轻,可以随便拼,随便闯,到了老了才发现,如果不是我运气实在太好,照着我那个拼法,别说羽毛了,翅膀都折在一半让人烤了吃了。”

“所以说呢,长远的看,年轻的时候,闯的动的时候,还是悠着点,祸闯的太大,连个以后的没有了,还创什么呢?”

“我就不一样了,人老了,该是时候,帮你们铺路了。”

黄明默默低下了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副官这个时候也并不驱赶他,等到管漠羽把话都说完了,才带着他,走到了门外。

黄明刚要说话,府上的小厮就带着三条腊肉过来了。

“黄将军,我家大人,让您走的时候,带着这个。”

“这……这是我当年的束脩?为什么……”

“我家大人说,今天您迈过这个门槛,此后就再跟他没关系了。”小斯行了个礼,就要回去了。

黄明一时反应不过来,干脆坐在了地上,“那我就不迈了,我住这还不行嘛?”

小厮把门槛拆下来,在他腿边晃了一下,“您已经迈过了。”

“……”

“你耍赖,不算!”

小厮没有说话,恭恭敬敬的,跟着副官一起,把他抬到了外面,关上了大门。

“……”

黄明正要开骂,门又一次打开了,还没等他看见里面的人,三条腊肉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

他只好无比郁闷的,回了自己的府邸。

但是还没到第二天,整个鹿雪城,就都知道了,黄将军官复原职,带三军去东南练兵的消息。

还有,他临走之前,被老师逐出了师门。

黄明走了之后,副官回来请示管漠羽,“大人,他已经离开了,束脩,也带上了,但是,您又何必这么绝情呢?”

“我是为了他好,管漠羽头也没抬,长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是个领兵的人才,可惜了,脑子不好使。”

“你没跟他去吗?”他转头看向副官。

“我想留在这,还是帮着您打打下手。”

“也好,帮我找一下,这个墨莲公子的来龙去脉,尤其是,他是怎么,从有客盈门混进冰宫的,而且当日冰宫里那么多的官员,我就不信没一个人认识他。”

管漠羽把一堆资料留给了副官,起身来到了后院。

韦昌自从来了左相府,就一直住在后院,管漠羽只有一个正妻,身子骨一直不好,没熬过他,留了个半大的孩子,还有个祠堂,就走了。

孩子长到后来,不愿意从政从商,十分坚定的想做一个游吟诗人,没加冠就跑了,三五年来一封信,主旨大概是,我还活着。

管漠羽始终没续弦,就这么一个人住着,大半个院子都是空的。

不过和右相府相比,这里倒还是屈就了右相大人。

但是他已经没那么多想法了,漠羽先生一直在忙活各种事情,没时间搭理他,这还是雪夜之后,第一次见到他。

韦昌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再也不能走路了,身上时时要装一个管子,把不受他控制的排泄物,给导引到罐子里。

他半死不活的,每天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全要靠着下人来喂,早就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难为这幅活死人的模样,黄明还能看出,这就是当年的墨莲公子。

管漠羽动作很轻,没有惊醒他,之前把韦昌救回来的时候,管漠羽就知道他身上没有纹身,这会,又不确定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讨债的来了

远在冰宫的邦妮,完全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得力助手,已经被另外一个得力助手关进了死牢。

冰原的秩序,现在看上去恢复了正轨,但所有暴乱的因子,都随着漠羽先生的铁血政策,掩藏在了冰川之下。

虽然说,邦妮自认为这个大陆没啥太大关系,但是已经揽过来的担子,就不能不抗,何况,不管是还是安倱,她都一点消息没有。

这么大的大陆,只靠她自己的力量,实在太过单薄了。

尽管邦妮可以跳出当地人的局限,去思考问题,然而书本上的东西,和实际应用起来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冰原现在,看上去恢复了的秩序,其实岌岌可危,市场上流通的食物,和还能供给市场的,根本撑不到明年,而现在的气候,完全不适合耕种。

近海几乎已经变成了新的大陆,厚实的冰盖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朝下挖了不知多深,就是不见一点水的影子。

最让邦妮头疼的是,雪灾刚刚开始的时候,混迹在人群当中,不停传播谣言的那些人,似乎有些变本加厉了。

或者说,本来谣言,也只是他们的一个武器而已。

各地都有小伙的武装势力,被发现,被镇压,似乎彼此之间毫无关联,就连上报,都是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偶尔提上那么一两句。

“我就想不通了,这些皇帝为什么都喜欢这种,所有人溜须拍马句式段落都一样,还都不好好说人话,要我说,以前那些没有啥作为的皇帝,多半都是自己小时候不好好听课,结果坐上王位连奏折都看不懂。”

她把手边的走着一扔,气鼓鼓的倒在了王座上。

“大人,您又发什么牢骚呢?要吃东西吗?”

忍冬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看见头发已经被揉的乱七八糟的邦妮,有些忍俊不禁。

“我的天啊,你这是从安找得好东西,雪灾之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多久吃过正经食物了。”

邦妮飞速的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嗯!好吃!”

忍冬走到她身后,帮她把头发重新盘起来。

“咱们后院不是有一小块地嘛,我留了点绿豆种子,这是之前剩下的,这几个月一直忙着,我都给忘了,今天刚好看见了,想着您忙活了这么多天,帮您做点绿豆糕。”

“你现在在我心里,就是女神级的人物!”

邦妮把奏折推到一旁,塞了一块绿豆糕给忍冬。

忍冬还没等说话,奏折堆里掉出来了一个信封,她蹲下去,捡了起来。

“诶,这封信都已经事五天前的了,怎么还没拆开?”

“都堆了这么久了?不怪我啊,谁让他们送过来的信,都是一个格式的拍马屁,还冰皇圣明,你们冰皇要是圣明,这个时候就应该爬起来。”

忍冬忙活着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但也只是一小会,她就继续干活了。

邦妮瘪了瘪嘴,敏锐的意识到了忍冬的情绪,“那个……我不是……你们冰皇其实也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啥,冬眠期有点长。”

她匆匆扫着手里的信,上面大概有三分之二的内容,都还是歌颂冰原**好的,她眼睛都有些发涨了。

但是一路看下来,虽然不知道送信人想说什么,邦妮至少可以肯定,这封信,不是出自冰原的官员,至少格式和句式稍微有些变化了。

——而且长了不止一倍。

忍冬都已经把她的头发快盘成冰山了,邦妮终于看到了正题。

“三日后,哈莫尼斯使团将正式拜访鹿雪城冰宫,盼双方正式建立邦交,互通有无,沟通商贸。”

这些其实跟前面那些一样,还是有一半是废话,不过再看到下一句的时候,邦妮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另,听闻前些时日,冰原遭遇雪灾,虽现已全面恢复,仍深表同情。但对于雪灾溢出,在哈莫尼斯北部造成洪水,耗费甚多,望详细准备赔偿事宜。”

看着邦妮越来越黑的脸,忍冬放下了手里的梳子,开口问道,“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你知道从咱们南边的那几个城邦,到鹿雪城,最慢要几天吗?”

“从最远的一个走过来,不算过关的话,五天吧。”

“哦,那要是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过来呢?”

“一天半,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们了?”

邦妮叹了一口气,“没什么,他们要过来讨债了。”

“啊?什么时候?”

“三天之后出发,一天半的路,四天半吧。”

忍冬帮她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好,“没事没事,四天呢,咱们还有时间准备。”

“这封信,是五天之前的。”

“……”

匆匆赶到冰宫门口的时候,漠羽先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邦妮没有时间交代,给他送信的是个小太监,就是冰宫里那种绝对服从,没有自主意识的假机器人。

他本来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但是到了冰宫,却张灯结彩的,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好事。

本来冰宫里正常人就邦妮和忍冬,其他的要么是假机器人,要么就在冬眠,为了节省粮食,这些假机器人,邦妮一律派他们去睡觉

所以平常管漠羽到冰宫来的时候,都觉得冰宫空空荡荡,甚至有点阴森。

但是今天不一样,那些假机器人,全都醒过来了不说,还都换上了极为鲜艳的颜色,仿佛那家染坊打折促销,所有的布匹都送了过来。

而且他们虽然没什么事,却还是要一圈一圈的在冰宫里溜达,差点吓到漠羽先生。

但是更大的惊吓,还在宴会厅里。

他还没等榻上宴会厅门口二十米长的地毯,就听见台阶上一派的太监,一个个喊了上去。

“左相,漠羽先生到——”

“左相,漠羽先生到——”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站在这,就听见了冰皇爽朗的笑声。

“看吧,朕就说,左相大人架子大得很呢,非要三道折子下去,才肯赏脸,来这种俗不可耐的宴会啊!让诸位笑话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虚假的繁荣

听见这个声音,管漠羽第一件事情,就是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这个时候醒过来的,绝对不可能是冰皇本人。

而这么大规模的宴会,还有宫中的陈设,也绝对不是国师或者冰皇的作风。

“好你个假货,贼心不死啊,还敢回来作祟,国师和司命呢?她们怎么了?”

他刚要提剑杀进去,宴会厅里,就被推出来了一个巨大的蛋糕。

“蛋糕”不光被推出来了,还发出了声音,“见过左相大人,大王说,九卿之首请您都不来,就只能我司命来请了!”

管漠羽一开始还在惊讶,这么打一个蛋糕,成精了吗,不光会动,还会说话。

但是等到那个蛋糕精走过来,他才发现,这一堆花花绿绿的,其实不是奶油,是一件风格极为诡异的,加了各种装饰的,裙子。

刚才说话的,是裙子上的一个脑袋,他能勉强透过那一吨厚的粉,看出这不是司命,是国师大人。

“……”

“……”

看见一向睿智慈爱,仙风道骨的左相,脸上露出了看见外星生物的错愕,邦妮在巨大的裙撑底下,狠狠的跺脚,早知道这活就应该给忍冬干!

她已经快要在作响的眼神里,羞愤至死了,赶紧拉上了管漠羽的袖子,塞了张纸条进去,

那张纸条上是缩减版的盲文,管漠羽随手一摸,就大致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摇了摇头,“这两个小丫头,也真是够了。”

刚成精的大蛋糕邦妮,在艰难的把自己挪进挪出之后,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好在管漠羽进来,接替了她假笑的功能,她又坐了一会,就绕到“冰皇”身后的帷幕里去了。

——我们神职人员,出来见你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就别指望我陪你多长时间了。

冰宫里的一切,自然都是假的,邦妮和忍冬,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城中的斥候,就传来消息,说哈莫尼斯的使节,已经到了鹿雪城城门口。

“不是……他们这个时候过来,明显是来趁火打劫啊,而且,陶湛没醒,食物紧缺,那什么迎接他们啊?”

邦妮差点跟斥候说,你到他们使团里,跟他们说,赶紧打道回府得了。

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赶紧弄醒了一个小太监,把管漠羽叫进宫里。

“你们以前,接待过使节吗?”

忍冬疯狂摇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邦妮在原地转圈,两只手都快搓破了,也想不出个对策。

“实在不行弄点吃的糊弄一下得了,你们以前举办过宴会吧?”

这回忍冬点了点头,邦妮兴奋的都快跳起来了。

“对,先请他们吃点东西,好歹糊弄过去再说讨债的事。”

“但是,冰宫里的吃的,就够咱俩再吃一顿,明天是采买的日子,限额已经吃完了。”

“……”

“我又不是孙悟空,还能给他们变点吃的出来啊?!”

邦妮抓狂的跳了起来,差点因为头饰太多,摔倒在地上。

忍冬赶紧过来扶住了她,“大人,您小心点……”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邦妮的眼神有点诡异。

“对啊,我们可以变点吃的给他们,小忍冬,你的驭梦之术,怎么样了?”

她轻轻一挑眉,眼里有一丝……诡异的光。

之前邦妮发现忍冬能驱散噩梦之后,就觉得驭梦之术很适合她。

忍冬也确实在这个的修炼,有点进展,但她平时也都是研究的驱散噩梦,构建好梦,平白让人白日做梦,她还是做不到,这已经接近幻术的范畴了。

好在有邦妮和占星阁的一堆法器,勉强让这些使节觉得,自己在吃东西,也就行了。

邦妮飞速的弄醒了所有的宫人,开始装点冰宫,然后作了个冰皇的人偶放在那,装作他还清醒。

“可是,冰皇躲在帷幕后面,国师您呢?”

邦妮本来还在旁边偷乐,听见忍冬这一句,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我功成身退不行吗?”

“以前,国师都要在宴上出现的,但是她不能和他们同吃,就换上礼服坐在帷幕里,偶尔说两句话。”

“……”

邦妮心说,你们国师这么不好当,工资我到现在也没看见,要不我辞职行不行啊?

没办法,她又弄了一个人偶,好在国师也不说话,就在那跟饭店门口的招财猫也没啥区别。

这会使团已经到了冰宫宫门口,邦妮正准备脚底抹油回到占星阁补觉,忍冬就把她拉到了一旁的小屋子。

屋子里堆着一个巨大的明黄色蛋糕

“我的天啊,忍冬你是哆啦a梦吗?怎么什么都有?”

“多啦……什么?我编梦还编不好呢,这是司命的礼服,您赶紧穿上吧,我在人前没办法施法,您先当一晚上司命,等左相来了您就解脱了。”

看着那个明黄的颜色,邦妮内心闪过了一万个拒绝。

等到忍冬用束胸差点勒断她的肋骨,又把十多斤重的鲸骨套在了她腿上,她就彻底放弃了反抗。

“所以,其实你单纯是不想穿这个衣服才对是吧?”

“没有没有,您看啊,这衣服多好看。”

邦妮看着自己,仿佛一个巨大的蛋糕,还是那种,奶油抹多了流出来的。

“……”

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然而,等到忍冬把一个凳子塞进她裙撑的时候,她的震惊已经无法言语了。

“你这就过分了吧?我为什么还要带个凳子啊?”

“裙子太沉了,一会您肯定坐不了的,但是里面放个凳子,外面又看不出来,您可以随时坐着。”

“我听说,之前有的皇后,还在凳子下面装了轮子,侍女在一旁推着,其实不用走,只要优雅的挺直背部,就可以了。”

“……”

那你们可真是很棒棒哦,所以为什么我要答应你穿这个衣服啊?

“这是个笑话吧?”邦妮还是忍不住自己内心的吐槽。

忍冬摇摇头。

“那你推着我好吗?”

忍冬又摇摇头。

“为什么?”

“好久没用上礼服了,轮子坏了。”

“……”

邦妮觉得自己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用什么定义真实

终于把自己全副武装好了之后,邦妮终于明白了,没有手机电视电脑和wifi的年代,闲的要死的贵族们,究竟是怎么折腾自己的。

她坐在裙撑里的凳子上,喘着粗气,忍冬走到了一旁。

“他们已经快要到了吗?”她拿起手边的扇子,对着自己一顿猛扇。

“应该吧,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忍冬端着一大盆面粉一样的东西,走了过来。

“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邦妮有些哆嗦。

“化妆啊。”

“……”

有了之前的这一堆准备工作,邦妮觉得自己,完全有了跟使团周旋的准备。

说不定他们看到她这幅样子,吓都被当场吓跑了。

然而直到管漠羽来到冰宫,使团对于她这副,几乎拍在纸上就是幅油画的模样,都表示出了十分的赞许,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他们所谓的洪灾补偿。

“总算摆脱了,希望忍冬的小把戏不要被拆穿才好。”

邦妮拍拍手,准备回去把自己这一身行头换下来,再到后面去支持忍冬。

还没等她行动,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我没看错的话,这不是著名的天地卦师,何欢冕下吗?”

邦妮猛地转头,这个声音让她有些熟悉。

“在这呢。”那人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邦妮抬手就是一板凳砸下去,却砸在了空处。

“我说,咱们好歹也算是个熟人,你这个见面礼,可有点不太友好。”

邦妮把手里的板凳放在一旁,冰宫现在可没多少东西去修补。

她手里捏出一团火,定睛看着前面,神出鬼没的男人。

“魏魈?你怎么在这?”

“何欢冕下好记性,你怎么知道是我?”

似乎有些惊讶,魏魈歪着头,翡翠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邦妮,似乎要看穿她的灵魂。

“少废话,要打还是要交易?”

在这片大陆上,知道她来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除了魏魈以外,没有人会这样油腔滑调的找打。

“你现在穿的跟个木偶一样,能打得过谁?”

魏魈轻笑,摊开手,但是还不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就突然觉得,后颈一凉。

“好了,我替你选完了,你这条命,我要换情报。”

邦妮用匕首死死抵住魏魈的脖子,魏魈想挣脱,却发现地面已经用盐画上了一个圈。

“好手段啊,你比来之前,强了很多。”

邦妮心说你这不废话吗,你把整个冰原的雪都融化一遍,你的灵力强上不少。

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着脸,绕到了魏魈的正面。

“你费尽心思折腾哈贝的部落,打开亚特兰蒂斯的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有,既然现在计划显然和你当初的预期不一样,为什么不离开?”

她其实还想问安倱他们在哪,但是显然,如果魏魈知道,就不会在这来找她了。

“这么多问题,我的脑子会转不过来的。”

魏魈无奈的耸了耸肩,并上了食中二指,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要不然,你先解开我的疑惑怎么样?既然你都已经是冰原的国师了,为什么不问问我,西魏和冰原的商贸往来和外交关系?”

“先不说别人讨债都讨上门了,就算远交近攻,你也要考虑一下我们西魏吧,我们可是个不错的盟友。”

“反正这个地方,也不过是个大型的幻术罢了,只不过手段有些高明,我暂时出不去罢了,我为什么要关心?”

邦妮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而且,就算我真的想帮冰原争取点什么,我也不会找一个想大发战争横财的,战争贩子。”

“哟,被你发现了,果然是天地卦师冕下啊,慧眼如炬。”

魏魈扯着虚伪的假笑,毫无感情的拍了拍手。

“废话少说,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倒是很疑惑,就连你,对亚特兰蒂斯的了解,都这么肤浅吗?”

邦妮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抓起了一把柴胡木的灰烬,洒在了困住魏魈的盐圈上。

尽管还没成圈,只是一点点,但是魏魈身上的衣服,就开始慢慢的冒烟了,他真个人都开始不停地流汗,几乎要当场烧起来。

“和你理论上无限的生命相比,有很多东西,还是有限的。”

邦妮把凳子搬回来,大喇喇的坐在魏魈对面。

“比如,我的耐心,还有你的时间。”

顿了顿,她补充道,“你完全烧起来的时间。”

“你用什么,定义真实和幻境呢?”

邦妮的结界其实很简单,盐可以形成很多结界,柴胡灰可以让血族燃烧,但是要看使用它们的,是什么样的巫师。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也就能困住一个刚出生的血族,但是在邦妮着,即使是波旁时代活下来的魏魈,被杀死也只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似乎魏魈一点也不着急,尽管痛苦,他还是慢条斯理的,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

“你真的觉得,这里只是一个幻境吗?”

邦妮没有理会他,开始沿着圈添加柴胡灰。

魏魈拿了两份图纸,丢在地上。

“你没到冰原外去过,所以你大概不知道,有穷国的教皇,正在仿照地狱的模样,建造一座巨大的神殿。”

“在中原地区,有一个叫做婼然的城市,它的布局,和一座叫做柔然的城市很像。”

他的脚已经开始燃烧了,邦妮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

“对了,你是不是再找一本叫做的书?按理说,它现在应该在这才对,但是你怎么找不到呢?”

火灭了。

邦妮重新拿出了那柄匕首,“很好,你给自己赢得了一点时间,不过你最好快点。”

“为什么呢?你也说了,理论上我的生命是无限的。”

“对啊,理论上是,但是实际上,我现在就能弄死你。”

“是吗?”

魏魈突然暴起,他反手夺下了邦妮手中的刀,拖着邦妮,划开了地面的盐圈。

结界一破,他就恢复了自由,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往哪跑?!”

邦妮跳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章 我看你往哪跑

但是邦妮没有追出去多远,魏魈还没等离开冰宫,就想出点一样,倒在了地上。

赶到魏魈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晕了过去。

“等我……等我!不要走!你回来……”

邦妮有些奇怪,魏魈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晕了过去,但是看样子,居然是睡觉。

而且,显然他在做什么噩梦。

“奇怪……”

邦妮低头,在魏魈的身上检查了一圈,在他衣服的肩膀位置,看到了一小块焦黑的痕迹。

这痕迹几乎要和之前,邦妮弄出的痕迹混在了一起,以至于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

“冰宫之中,难道还有防御结界一样的东西吗?”

邦妮想着,又在魏魈身边,画了个盐圈,然后反手一捧水泼过去,弄醒了魏魈。

“醒了?想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说,之前的那些问题了吧?”

魏魈眯缝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她,然后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些疑惑。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现在?冰原乾和二十三年,八月初五。”

“西魏历呢?”

“西魏元年九月,你发什么神经?”

邦妮又一次抽出了凳子,坐在了他的面前。

“没想到,你们这还有这样的高手,不过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让所有人都做一场梦,然后你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邦妮低下头,开始默念咒语,顷刻间,刚才十倍水量的水,就落在了魏魈头上。

那些水落下来之后,并不流淌,只是把魏魈冻成了一个冰柱,至楼下一个脑袋。

他上下牙打着架,“你,你,你干什么?”

“我觉得你还没清醒过来,低温有助于思考。”

“……”

“我现在很清醒,能把我放开了吗?”

“我怕你又跑了。”

“……”

邦妮轻轻敲了敲魏魈身上的冰壳,很满意的笑了出来。

“好了,省掉所有打哑谜的步骤。我问,你说,我满意了,你走,明白?”

魏魈点点头,“我需要哈贝的族人开门,进来之后是为了找东西,但是安倱打乱了我的计划,我现在找不到,只能留下来,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

邦妮有些惊讶,她歪着头看着魏魈,“这些都不重要,我其实想问的,是在哪。”

“圣城教会图书馆。”

“……”

邦妮沉默了很久,然后把反手砍断了那把小凳子。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看过,只不过当时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这才找到了师傅。”

邦妮融化了魏魈身上的冰壳,一个人在原地,蹲了下去。

过了很久,她才站起来。

“没事,至少现在知道了,那东西不光有,还在一个挺好找的地方,是吧?”

“那我折腾这一趟,是做什么呢?”

她有些神思恍惚的,走回了占星阁,左右她现在也没地方去,即使知道了的位置,也不知道怎么过去,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

这一路上,她手上都下意识的,抓着刚才魏魈扔下的两张图纸,坐到了自己的床上,才想起来。

还没来得及看,忍冬就端着一盆水进来了。

“大人啊,您都到哪去了,让我好找。左相已经暂时安抚住了联邦使节团,但是到后来,我差点露马脚,您不在这真是吓死我了。”

“他们可能还要好几天才能走,这一天又一天的,可怎么办啊。”

邦妮没有说话,任由忍冬在她身后,絮絮叨叨的帮她拆了头发洗了脸,然后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啊,对了,我们明天不光要对付联邦的使节团,还有西魏的,据说西魏王,要亲自出访冰原,讨论商路的事,他们倒是也不拿咱们当回事,还没等回信呢,人就已经来了。不知道路这么远,他们的信刚到,人都快要跟着来了。”

邦妮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两张图纸。

第一章是婼然城的地图,和当初被送到蝶语门口那张,几乎一模一样。

另外一张,是一张图纸,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塔状的建筑。

邦妮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她能感受到,自己似乎接触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就是始终看不透。

“你用什么,定义真实?”

魏魈的话,始终在她的脑子里回荡着。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差点把水盆打翻了。

“对了,忍冬,你们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啊?什么怎么过的?”

“就是,会有很多个不同的你,循环出现吗?”

这话似乎有点难以理解,忍冬低下头,认真思考了很久,点点头。

“大概吧,但是每一个‘我’很难碰到彼此,冰原一层套一层,想走到另外一个我存在的地方,很难很难。”

邦妮点点头,“永劫回归。”

“什么?”

忍冬觉得现在的国师,突然特别有国师范,因为她说的每个字自己都听懂了,放在一起,就是神的指引,正常人都看不懂。

“永远不停的重复你的人生,还有你当下做过的每一个选择。”

邦妮看着她疑惑的眼神,便解释了起来。

“但是大概你们的情况更复杂,因为每一个选择,都导致了一个新的你和新的循环。”

她低头看着桌上的图纸,“而且,似乎连时间都是。”

忍冬没有说话,她愣愣的看着邦妮,“那个,大人,我现在要跪下来吗?”

“跪下来?为什么?”

“您现在,不是受到了神启吗?据说神启降临的时候,都是些讳莫如深的句子。”

“……”

“不用,这不是神启……”

邦妮有些尴尬,“不过,如果这没有错的话,我大概要更慎重一点才行。”

她曾经以为,这个亚特兰蒂斯,只不过是一个前人留下的,类似巴别城的幻境,但是现在,似乎整个亚特兰蒂斯的时间,空间,因果,还有其中的人,都陷入了一个大型的永劫回归的循环当中。

也就是说,在亚特兰蒂斯当中,存在一个巨大的时间的循环,遍历了外界的所有历史,而现在他们正在经历的,只是其中的某个段落。

而在这个段落当中,人和因果,又在不停的自我循环着,直到之前的那场雷暴,让一切都停了下来。

邦妮不知道这里对于时间的循环,是否还在进行,但是至少对于此刻的他们而言,时间已经开始和空间、因果,一点点重合,组成了一种类似命运的东西,裹挟着所有人,不停地朝前行走着。

“我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宿命了?”

邦妮低头自嘲,她对面的忍冬,已经把脸都快皱成了麻花。

“好啦,不难为你了,继续吧,早点睡觉。”

“哦。”忍冬上前,继续替邦妮拆头发。

“对了,冰宫里,有类似守护结界的东西吗?”

第二百九十一章 魇,无根之火

“怎么会?先国师大人试图建立过类似的东西,但是一直找不到稳定的能源,也就作罢了,后来先国师大人离世,宫中就再没有人,有类似的能力了。”

忍冬想了想,开口说道。

邦妮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

“没关系的,你看今天你不是做的很好嘛,驭梦的能力十分少见,修炼起来,也挺麻烦的,等一段时间,你一定能独当一面的。”

忍冬给了她一个有点苦涩的微笑,“也许吧。”

忍冬收拾了东西,就默默离开了,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想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大人天资那么高,应该不会有我这种问题的吧……”

邦妮觉得忍冬似乎隐瞒了什么,但是今天一天,她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完全没有多余的经历,再帮她排忧解难了。

她轻轻翻开桌上的两张图纸,“当初,我们在婼然城,不会挖出来的,其实是我们自己的坟墓吧?”

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眉目,邦妮干脆把它们都扔在了一边,倒头躺在了床上。

但是越是想睡,思绪却越是纷杂。

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幻境,却不曾想,这里也可能是曾经存在过的真实。

这么想着,哈莫尼斯的使团,西魏的商路,都一股脑的卷进了她的脑海。

不光如此,还有冰原自己的困境。

冰宫里,能困住魏魈的结界,还有之前伪装成陶湛的假冰皇,各地隐藏起来的暴乱分子,冥冥中,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思索起亚特兰蒂斯的存在了。

“这里……如果不是一个幻境的话,那是不是应该算作,我们所生活世界的一个缩影,或者说,一个副本?”

“这些历史没有一点的记录,即使是被抹去了,我们在这里大刀阔斧的,弄了这么多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事物,早就把历史弄的一团糟了……”

“魏魈……不应该放走他的,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难得的,在纷杂的思绪当中,她睡得很沉很沉,什么没有做任何的噩梦。

不过很可惜的,她的好梦,很快就被身边窜起的火焰给惊醒了。

本来邦妮只是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闷,甚至还有些呛鼻子。

这种感觉和之前每一次,她被噩梦魇住的时候,是那么相像,以至于她并没有太过在意,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

可睡着睡着,她突然打了个寒颤,然后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

“谁?!”

邦妮推开窗户,飞身跳了出去。

灵力的积累,让她的感觉愈加敏锐起来——刚刚一定有人闯进了占星阁。

但是她追出来之后,那个让她感到危险的存在,就凭空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邦妮还想继续追下去,但是占星阁里冲天的火光,阻止了她的进一步行动。

“忍冬!”

她反手想熄灭那些火,但那些火焰,却丝毫不受她的控制。

水也一样,那些火虽然已经快要把占星阁都烧穿了,但是却几乎不受邦妮的控制。

就好像,那些火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却能影响到这里的东西。

“这个丫头,就不会循序渐进吗?!”

邦妮骂着冲进了火场,这种场面她已经习惯了,想当年她自己出差错的时候,差点烧了北城天街一条街。

但是刚冲进占星阁,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火光冲天,烟雾呛人,这些都是能实实在在,对物品,对人造成伤害的存在,但是偏偏他们并不算真正存在在这里。

而且,整个占星阁,此刻都变得十分诡异。

桌椅长在天花板上,楼梯扭曲成了一个圈,占星阁李的各种陈设,都被扭曲成了毕加索风格。

邦妮一个不小心,差点从门口的洞里掉下去。

更加诡异的是,她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只,带着怀表的狐狸,在前面不停的奔跑。

她对于亚特兰蒂斯的了解,实在没有多么深刻,到了冰原之后,对于这里欧式的建筑和东方的官员设定,都是下意识的接受了。

知道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多么荒谬的世界。

“所以,忍冬同学,你真名其实是爱丽丝吗?”

爱丽丝的世界里,可没有这么真实的火焰,照着这个进度,不到明天早上,整个冰宫估计都会付之一炬。

邦妮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冲进了忍冬的房间,但是她刚一进去,整个人就重重摔了下去。

等到她终于稳定了住了自己的身形,这才发现,原来刚刚的那道门,其实是开在了天花板上。

半空中,自然是不会有,写着“喝掉我”的小**子的,邦妮落在了地上,就看见对面打开了三道大门。

门倒是都开着,只不过里面的场景,实在是有些吓人。

最左边的一道,里面挂着无数个脑袋。

不过每一个脑袋,都看不清长相和性别,就是个人的形状,而且长得几乎都一模一样。

他们大张着嘴,发出呜咽的声音,下面有一个黑色袍子的人,拿着长长的钩子,把他们的舌头,从嘴里拔出来,丢到一旁。

很快的,那些已经被拔掉舌头的人,嘴里又会长出一条新的舌头,然后继续被拔掉。

邦妮有些想吐,她扭头看向第二个门,这扇门倒是很正常,里面只是一片空洞的虚无。

但是第三扇门里的声音,很快就把她吸引过去了。

呜咽,哭泣,甚至呻吟,她分辨不清在那扇门背后的存在,究竟事什么样的心情。

而隔着门,她也只能看见一片白花花的东西,像是一堆香肠被拆了包装,丢在那。

她走进那三扇门旁边,才看到,第二扇们并不是一片虚无,里面其实有无数面镜子,光线在镜面间来回反射,最终被消耗殆尽,什么都传不出来。

而真正令人作呕的,不是第一扇门后面的舌头,而是第三扇门。

邦妮只看了一眼,就想远远跑开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没有尽头的脚印

在第三扇门背后,翻涌着的,是肉的海洋。

字面意思。

在那扇门后面,有无数人的器官,胳膊,小腿,躯干……

他们盘曲折叠成一个巨大的球,翻滚,蠕动,膨胀。

暂时看不清里面有没有内脏,因为光是外部的器官,就已经充满了整个看上去十分广阔的屋子。

“我的天啊!忍冬你到底做了个什么梦啊?”

邦妮咬咬牙,退了出来,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一次的严重性。

忍冬不是简简单单的,修炼到一半,走火入魔了,她是直接把梦中所有的东西,都具象化到了现实里。

这还和之前,他们给使团准备的假晚餐不一样。

在那场晚宴上,其实所有的使节,是一起做了一场大梦,他们离开冰宫之后,自己就会醒过来。

在整个过程中,操纵梦的人她自己,是清醒的,独立于梦外的。

“我怎么在你的梦里,把你叫醒啊?!”

邦妮挠了挠头发,她开始还不能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忍冬的房间,但是她离开那三扇门,就看见了满屋子的藤蔓,疯狂的肆意生长着。

这些新生的忍冬藤,却并没给她多少宽慰感,它们就好像被晒干了的藤蔓,泡了水,突然泡发了,开始充斥于整个空间,全程和生命力或者希望这类词无关。

更要命的是,这些藤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要把邦妮困死在这里了。

她开始闭上眼,在这里搜索忍冬的去向。

但是这里本来就是忍冬的梦,邦妮一旦开始,就好像掉入了一个多重的头脑迷宫当中,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藤蔓已经封死了整个空间,连通那三扇诡异的门,都被死死封住了。

“忍冬,忍冬,忍冬!”

邦妮试图再意识里,呼唤她,但是全无反应,而这个时候,藤蔓已经绕到了她的脚上。

她停下了沟通,反手就是一团火,砸了下去,不过就像之前一样,这团火并没能对藤蔓造成多大的损失,反而让它们感受到了挑衅,生长的更快了。

“我的天啊……忍冬你这是多么大的怨气啊?”

邦妮跺跺脚,从刚刚的地方抛开,藤蔓随之跟上,如蛆附骨。

“要是安倱在就好了,吹个口哨全都……等一下,安倱?”

这一晚上,邦妮始终都卡在过去和现在的缝隙里,不停地思考着自己此刻的存在,这么深刻的哲学话题,自然一时半刻是不会有结果的。

但是却让她脑海当中的额各种形象,愈加鲜明了起来。

就比如此刻,多日不见的安倱,闲杂在她的脑海当中,是如此的清晰。

她一边不停的和忍冬沟通,一边把安倱之前每次,吹奏的场景,完完整整的重现了出来。

藤蔓一层层把她覆盖起来,死死缠绕住她的脖颈。

安魂调一点点被推向**,终于,慢慢落幕。

帮你穿着粗气睁开了眼,她回到了忍冬的卧室,忍冬惊呼了一声,坐了起来。

她双眼十分的迷茫,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过了很久,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大……大人?”

邦妮点点头,还没等她说话,忍冬先开了口。

“现在是什么时候?”

“乾和二十三年,八月初五。”

邦妮有些奇怪,之前魏魈醒过来的时候,先问的也是时间,她还没等说话,就看到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

邦妮宗盛冲了出去,外面却空无一人,只有星星点点的雪花,又一次飘落下来,朔风凛冽,把本来就有些摇摇欲坠的占星阁,吹得更加晃悠。

“大人,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忍冬盯着一头的汗,走了出来。

“没有没有,走岔路嘛,我当年经常的,没事。”

邦妮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估计也是昨天逼你逼得太狠了,这几天就好好休息,不用在练习了。”

忍冬点点头,二人转身回去了。

刚刚所有诡异扭曲的场景,已经不见了,占星阁除了大火烧过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大人,刚刚那个曲子,您能帮我录下来吗?”

忍冬递给她一个海螺,上面还挂着说明书:可以录下一切你知道的声音。

邦妮接过来,送了点灵力进去,开始回忆之前的曲子,很快就录完了。

虽然说这么一来,效果差上了不少,清心静气的功能还是有的。

送忍冬回到屋里,邦妮出来,刚要上楼,就看见占星阁一楼的地面上,出现了一行很奇怪的脚印。

屋里本来到处都是之前大火烧过的痕迹,她们本来想着白天在清理,也就落了一地的灰。

忍冬的房间,在一进门左手边的走廊尽头,她们两个走进来,留下了一排脚印,这很正常。

奇怪的地方在于,从门口到右手边的楼梯,有一排高跟鞋留下的脚印。

那是双尖头坡跟的鞋子,正常情况下,宫里稍微有些地位的女人,在搭配礼服的时候,都会穿着。

——邦妮例外,她对凳子没有轮子都颇有微词,何况让她穿这么复古还难受的鞋子。

邦妮反手开始卜算,但是能看到的又是只有一片迷雾。

这是到了冰原之后的常见现象,每次占卜,邦妮都不得不借助水晶球或者龟甲,还不一定准。

她小心翼翼的跟着那串脚印上了楼,由于前面的尖头,很容易辨别鞋子主人前进的方向。

很快,那串脚印就走到了尽头,那是邦妮的床。

脚印只有一串,一个方向,也就是说,这双鞋子的主人,进了门,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邦妮的床上,躺下了,并没有离开。

“我的天……这是什么……”

邦妮突然觉得有些冷,她的被子,还保持着之前,她一阵寒颤,翻身出去的状态。

甚至上面,她的体温都还没完全散去。

“在找我吗?”

邦妮猛地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的死死地,反手一团火砸在了地上。

“出来!”

一股寒意爬上了她的脖颈,冷的有些彻骨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她张开了眼睛

邦妮打了个寒颤,从床上坐了起来。

整个占星阁,和之前一样,陷入了一场大火之中。

这一次窗外没有人影,邦妮穿好了鞋子,然后下楼,直接推开了忍冬的门,放出,唤醒了忍冬,给她录了个海螺,就走回了床上。

这种梦反复几次,她都已经习惯了,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其实忍冬的床边,已经摆了好几个海螺。

脱掉鞋子上床之前,邦妮突然下意识的,朝自己的叫上看了一眼,然后愣在了那。

平时在占星阁,没有外人的时候,邦妮一般都是踩着棉拖鞋来回溜达,这种尖头坡跟的高跟鞋,她几乎就没见到过。

没给她多少反应的时间,窗外又是一个黑影闪过。

有些无可奈何的,邦妮冲了出去,依然,一无所获。

她落在地面上,推开门,走了回去。

这一晚上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她已经不知道,忍冬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清醒的了。

“熬到白天就好了。”

她伸了个懒腰,走回了床上。

——松懈了的神经,并没有提醒她,去看一下地面。

在邦妮面前,并没有脚印,而她的身后,只有一排,从门口,到她床上的脚印。

咯吱一声,门开了。

这一夜就在折腾之中过去了,早上的时候,虽然疲惫,占星阁里的两个人,还是都爬了起来,冰宫里已经有人占了闲待着的位子,她们只好扛起剩下的责任。

“昨天的海螺,管用了吗?我可是要被你折腾死了。”

邦妮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着同样顶着两个大黑眼前的忍冬。

“还挺好用的,后来我可算是睡着了,我也不知道开始的时候,是怎么了。”

邦妮点点头,“管用就好,没事,你就是把自己逼的太狠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忍冬没有说话,只是帮她简单洗漱了一下。

“唉,今天事情那么多,真怕您精神不够。”

“没关系,左相昨天应该没回去吧?都交给他就好了。”

邦妮偷偷吐了吐舌头,其实不是她不想做,实在是这种周旋的事情,不是她一个纯理工女做的来的。

当初她要是能搞的定,人与人之间的这点小猫腻,就不会离开嘉怡,自立门户了。

更不会,没发现老李他们的蝇营狗苟。

可惜,现在的蝶语,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不想那么多啦……”邦妮轻轻摇摇头,差点把忍冬刚插上去的钗子晃掉了。“宫里那种尖头坡跟的高跟鞋,多吗?”

在忍冬嗔怪的眼神里,她飞速转换了话题。

“不多啊,本来能穿礼服的女官就不多,我好多年没穿过礼服了,再就是您的,您也不穿……剩下的话……公主,她应该也有吧?”

虽然邦妮的话题转换的实在是生硬,忍冬却也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起来。

“公主……她不是跟冰皇一样,还在睡觉吗?”

邦妮喃喃自语起来。

忍冬帮她梳洗玩,简单收拾了吃的,看邦妮还坐在那,振振有词的样子。

“大人?大人!吃饭了!中午的时候,使团就要进宫了,下午西魏的人马也要到了,说不准过几天,中原那几国也要过来呢。”

邦妮点点头,心不在焉的走了过去,“中原那几国,就跟我们暂时没有太大关系了,他们打仗还打不过来呢。”

“那可以不一定,不是那边有个什么神女还是圣女的,自己弄了个国家,跟咱们联系上是迟早的。”

邦妮突然灵机一闪,“他们怎么会跟我们有联系?以前的时候,各国的国师都有联系吗?”

忍冬点点头,似乎有些奇怪的看着邦妮。

“您大概不知道,先国师说,最早最早的时候,所有的国师,都来自同样一个地方,他们被分散到各个国家,去庇护一方百姓,在离开冰原还没有特别困难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定期集会,直到后来,集会的代价太大,还有些人……就不再联系了。”

“所以,其实我们是可以联系上各国的国师的?!”

邦妮突然兴奋了起来,这里掌握灵力的人,少得可怜,如果羽斯或者哈贝也在这里,那么最终一定会成为某一国的国师,找到他们的话,找到安倱的几率,就大得多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初的盟约,反正我们后院那个离开冰原的传送阵,需要的能量,先国师走了之后,就没人能提供了。”

邦妮听见传送阵这种东西,饭都顾不上吃,就冲到了后院,这里她一直以为,只有忍冬的菜园子,谁曾想,就在这一堆黄瓜绿豆下面,还有一个巨大的传送阵呢?

但是很不幸的,这个传送阵,可能唯一一次发挥作用,就是把她,传送了过来。

——之前她就一直很疑惑,自己是怎么掉到冰宫里的,这会终于破了案。

“我的天……当初我过来的时候,直接被弹进了占星阁,居然没想过原路回去……”

但是很快,她的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否定了。

这个传送阵需要的能量,大概是把冰原的雪融化的二十倍。

垂头丧气的吃了饭,在使团来折磨她之前,邦妮先到了冰宫的偏殿里。

自从陶湛和陶依都睡过去之后,偏殿里就只留了一个宫女。

她的程序,只有在陶依苏醒过来之后,才会发挥作用。

所以现在的偏殿,荒凉程度堪比冷宫。

邦妮推门进来的时候,屋里甚至都落了一层的灰。

“……”

“我的锅我的锅,一会赶紧让他们给你通通风,消消毒,这生活环境太恶劣了……”

她的话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

有那么一个瞬间,邦妮觉得,自己的这个做法,简直就是恐怖片开头,每个主角的做法。

但是一直到她走到玛莎的床前,都什么也没发生。

玛莎就好像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冬眠,要到春天来临,才能苏醒过来。

“所以……不是你。”

邦妮有些无奈的转过了头,如果是她,事情还能简单一些。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她身后,沉睡着的玛莎,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二百九十四章 打到听话为止

动物本能一样,被惊扰了冬眠的玛莎,看到邦妮的第一反应,也是冲上去撕咬。

但长时间的睡眠,几乎消耗光了她身上的所有能量,与此同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困意,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席卷而来。

邦妮一个转身的功夫,突然在身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她猛地转过头,“谁?”

邦妮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偏殿里,不停的回荡着。

“奇怪……是我多疑了还是怎么了?最近在冰宫里,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监视我……”

本来看到玛莎睡得十分香甜,邦妮自己都有些困了,简单探视了一下,就准备离开的,这么一折腾,她又不得不开始小心起来了。

左右大量一番之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玛莎的耳环上。

——那耳环简直和这座冰宫,太过违和了。

尽管没有多少光,也能看出那玉石上面,透亮的沁色,还有雕刻的双鱼的纹样。

“真是巧了……我怎么记得,以前盛爻好像挖出来过一个类似的?”

尽管那耳环她越看越熟悉,但是伴随着熟悉感而来了,还有一种荒谬的恐惧感。

到了最后,邦妮几乎是逃一样的,回到了上书房。

管漠羽已经早早等在了那,见她进来的有些慌张,连忙问道。

“怎么,您已经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邦妮坐下来,喝了两口茶。

“哈莫尼斯已经不肯让步了,如果我们明天之前,不答应他们的赔偿,就会立即出兵。”

“……”

邦妮一口茶喷了出来,差点把自己呛死。

“不是,怎么态度这么强硬了呢?他们不是建立之初就号称,对内对外一切和平吗?”

“这种骗国民的鬼话您也信?别忘了,他们刚建立,就灭掉了一个小国。”

邦妮皱起了眉头,神色严峻的,看着管漠羽手上的那些材料。

“他们就是狮子大开口,但是……真的有可能陈兵边境吗?之前雪灾溢出,造成的洪水,几乎改变了两国边境的水文状况,他们在边境建造的水文站,靠的都是雪灾后形成的,湖泊或者大河。”

邦妮抬手,在两国边境的地方画了几道。

“他们如果要在边境屯兵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掐断他们所有的水利来源。”

管漠羽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种技术,以前我们从啦没接触过,是我疏忽了。”

邦妮点点头,“跟他们要水费!”

“……”

“……这么直白的吗?”

“具体说辞您自己想,我就是给个思路。”

邦妮吐了吐舌头,政治辞令什么的,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书。

管漠羽低头开始思考起来,但是很快就被敲门的太监个打断了。

“两位大人,西魏使团已经到了冰宫门口,为首的是西魏王陛下,是不是准备迎接?”

管漠羽眉头一紧,“来的这么快?大人,司命呢?昨天晚上可多亏了她,我们……”

“不用不用,你下去,把西魏王领进来就行了。”

邦妮笑的更开心了,摆摆手让那个太监下去,然后看着一脸疑惑的管漠羽,“给我们送钱的来了。”

她和魏魈,实质上的冲突并不多,之前哈贝那些受苦的族人,他最终也都会找到解决的办法,也就暂时不是邦妮需要考虑的问题。

事实上,邦妮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存在和运行的具体机制,更别提从这里离开,或者找人了。

一个人在异乡,毫无头绪的摸索了这么久,某种程度上,她甚至有点珍惜来之不易的魏魈。

“上次敲诈的,还是太少了。”

看着邦妮狡黠的微笑,管漠羽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之前不管怎么样,国师总是一副淡淡的,事不关己的状态,但是今天你的邦妮,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斗志昂扬。

“大人,您没事吧?西魏虽然路途遥远,但是西魏王此行,显然不怀好意……”

他的后半句,故意抻了一会,让邦妮自己体会,然后自行不全下半句。

但是邦妮似乎没有领悟到他的点,笑的一派高深莫测。

“西魏王可不是来送钱的嘛?您看啊,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呢?食物啊,雪灾之后,各地流言四起,虽然后来被您**,都转到了暗处,但是他们并没有停止。”

“但是只要我们有足够的食物,能支撑到明年收获,他们就不会有任何发动暴乱的理由。”

西魏在暗地里四处兜售商品,各方其实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但是明面上都心照不宣。

管漠羽当然知道,这是他们的一条出路。

“但是,他们怎么会做亏本的生意……不是又要从我们这,盘剥不少东西?”

邦妮摇摇头,“您这生意只拿不给,可是不亏本,但是也要人家同意啊。”

“那……”无所不知的漠羽先生,突然有些蒙了。

“您看这里,”邦妮打开了一张有些模糊的大陆地图,“中原多是平底,几乎没有大型矿山。”

她把手向下移,“南方倒是多山,但是一般都在毒瘴之内,要说最适合开采矿物的地方……”

后面不用邦妮说,管漠羽也知道了。

“就是冰原,但是……西魏借着战争,大肆敛财,我们给他们出售矿物,不是正好助长了他们?”

大肆敛财?不存在的,我们不用管,他们自己都会经济危机的。

当然,邦妮并没有跟管漠羽说,可能在这个时代,漠羽先生是数一数二的谋士,但是他毕竟被自己的时代所限制。

“他用矿物打造的兵器,都是消耗品,而源头在我们手上,我们需要的,却只是维持到明年的粮食,到明年,我们不需要他们的东西了,这矿物怎么卖。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管漠羽并没有像她意料中的,笑出来,相反,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西魏王能做到这些,相比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不简单的人物,自然要用最简单的办法啊……”

邦妮看着门口的人影,仪态万千的坐了起来。

“打到听话为止。”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她拿起了匕首

魏魈一进门,就看见了邦妮脸上标志性的微笑,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小时候看你,古灵精怪的,一肚子坏水,还挺可爱的,怎么越大越跟安东学?笑的一个比一个假。”

邦妮摇摇头,“西魏王这是哪的话啊,人总是要变的嘛。废话不多说,咱们聊生意。”

这一趟跑过来,魏魈本来的打算,是能赚一点是一点,但是之前在冰宫晕倒之后,他就彻底改变了主意。

于是,邦妮很成功的,用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价格,把冰原的矿藏卖了出去,与之交换的,是足够他们平稳运行十年的粮食。

管漠羽在一旁惊讶的看着这场交易,本来对于邦妮和魏魈相熟的那点小疑惑,也都烟消云散了。

本来邦妮的打算,是管漠羽全权主持各种谈判,但是魏魈这边进展太过迅速,以至于漠羽先生都没说上两句话,只能在一旁不停的喝水。

邦妮还以为他是在暗示什么,转过头问道,“左相这是怎么了?今天似乎格外的渴。”

“……”

管漠羽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本来就是想借着喝水,掩饰自己快要咧到耳朵的嘴角。

“啊,我是觉得,西魏离冰原太过遥远,我们自己的粮食又实在够用,这么舟车劳顿的,这个价格,还是有点高了。”

邦妮心说果然是老狐狸,差点被魏魈绕进去,刚要开口还价,魏魈却直接把且与扔在了桌上。

“就刚刚那个价格,爱谈不谈,要不是顾忌着你们这……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们聊天?真把我逼急了,就算打不过,你们也留不下我。”

两个人一看魏魈要反悔,赶快周旋了两句,把这茬翻过去了。

但魏魈的话,却让邦妮陷入了更大的疑惑当中。

冰宫这是只纸糊的老虎,里面唯一能算上战斗力的,就是她自己。

邦妮回头看了一眼管漠羽,又把他算上了半个,近战和谋略,当世还没有几个人能胜过漠羽先生。

但是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让魏魈如此忌惮。

“那天晚上……那个结界……究竟是谁?”

大概是上学时候就留下的习惯,邦妮想东西的会后,总会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很难理会外界的变化。

知道魏魈气鼓鼓的离开,她还是没回过神来。

“国师?国师?”

管漠羽轻轻在她眼前晃了晃,邦妮这才回过神来。

“您这两日也是有心过度了吧,早上精神就不是很好,现在没事了,有了西魏的这笔资助,跟哈莫尼斯的谈判,我们也算有点底气了,再有一两年,黄明的兵练好了,就不是别人打咱们了。”

管漠羽抚摸着他长长的胡子,笑的十分爽朗。

邦妮刚回过神来的时候,有些恍惚,却还是被漠羽先生口中,“咱们”这两个人,给击中了心脏。

——她从头到尾,只是想利用冰原的势力,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却也能被他们,划到同一阵营当中了吗?

跟着笑了两句,邦妮就岔开了话题,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对了,左相大人,对于先国师,您了解的多吗?”

管漠羽摇摇头,“如果没有您,我到现在还是个养马的小官,怎么可能做到国相的位子上?之前上面的事情,我其实了解的不多。”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冰宫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有些想不明白。”

邦妮连连摆手,这些政客说话都真是费劲,恨不能连个标点都旗帜鲜明,不能够站错队伍。

“怎么了?您说。”

邦妮咬了咬下唇,皱起了眉头,“先说最近的事情吧,大概是最近我睡得比较轻,晚上的时候,总能感觉到,被人监视。”

管漠羽当场拍桌子站了起来,还没等他说话,邦妮就按住了他。

“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您也知道,向我们这种人,感觉都相对敏锐一些,所以这种时候,我都会爬起来巡视一圈,但是,并没有人。”

“更奇怪的事情是,这个监视者,似乎没有恶意,而且对冰宫忠心耿耿,甚至还有……类似结界的功能,您懂我意思吗?”

管漠羽点点头,“我大概明白……您认为,是前任国师留下了什么布置,能护卫冰宫?但是据我所知,国师们从前,都是只从事祭祀和礼神的活动,很少参与政事。”

邦妮还想问什么,忍冬却推门进来了。

“两位大人,哈莫尼斯使者到了,想尽快完成契约。”

邦妮看了一眼管漠羽,“大人,这个我实在应付不来,您见机行事,我先走了……”

管漠羽刚要说话,就发现,平日十分懒散的国师大人,这会跑得比谁都快。

把使团丢给了漠羽先生,邦妮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从前的祭祀们,不是忠于冰原,也不参与政事,但是他们确实在暗中保护冰皇吗?”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那个假的陶湛,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在邦妮心中成型了。

“假陶湛……冰皇……”

邦妮嘀咕着,就走到了冰宫的藏书阁。

相比于平日他们处理事务的上书房,藏书阁的规模,是其百倍不止,里面藏书之丰富,即使保管的人,也很难知道数目。

不过之前为了找到那本,邦妮已经把这里书的摆放,都熟记于心了。

她很快找到了冰原上,皇族的族谱,然后打了个响指。

“对了,一定是这样!”

离开藏书阁,邦妮飞速的闯进了陶湛的寝宫,这里和之前的偏殿一样,也是一层灰呛得人直咳嗽。

自从所有有名的大夫,都断定,冰皇只是在睡觉,身体并没有多少异样之后,陶湛就彻底被抛弃了。

本来冰宫里,就没有陶湛多少亲戚,能搭上边的,只有一个也在睡觉的陶依,就更没人来理他了。

邦妮几乎是一年来,他唯一的一个客人了。

但是这个客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显然是个不太速的客人。

邦妮飞快靠近了陶湛的床铺,抄起匕首,就戳进了他的胸口。

第二百九十六章 这是老娘的主场

“大人,您可算醒了,方才可吓死我了,您这是又做什么噩梦了?”

邦妮还没回过神,耳边就传来了忍冬的声音。

“都说了叫您不要过分操劳,这累坏了自己可怎么办……”

忍冬叽哩哇啦说了一堆,邦妮不太灵光的脑子,几乎一瞬间,就被庞杂的信息给占满了,她甚至有些不太清楚,自己本来是要干什么了。

但是她脑海里,总有个线头拎着一样。

终于,在忍冬狂风暴雨一样的问候中,邦妮找到了那个线头。

“今天什么日子了?”

忍冬突然停在了那,脸上不知道闪过的,是错愕还是惊讶,又或者,只是因为记不起日子,有点疑惑。

“不知道啊……大概六月了吧?您瞧我这记性,我一会就去看看。”

“六月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能力,把人带到两个月之前?”

“西魏历六月啊,现在不是都流行西魏历嘛,我们……”

邦妮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外面传进来的……”

“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就一个日子,我还有什么好骗您的?”

邦妮不打算跟忍冬逞口舌之利,她起身下床,拒绝了想要帮她梳洗的忍冬。

“不必了,你也知道,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径直走进了忍冬的房间,打开了她床头的柜子。

整整齐齐三排海螺,“我怎么记得,你做噩梦的时候,我只帮你准备了,一个海螺啊?”

她轻轻在海螺的第三排螺纹上,划了两道,刚好吹完最后两个尾音。

里面传出了两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别过来!”

“乖嘛,你要是不记得我了,我会很伤心的。”

“滚!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不会……”

“别哭,记得吗,我教过你的……”

“我不要!你给我滚!”

“我可以救你,你难道想死后,进入那样的地方吗?”

“犯错的人是你!为什么我要替你承担错误?!”

“不,我的乖孩子,犯错的人,是你啊!”

“……”

邦妮很难克制自己,不流露出任何意思,怜悯或者同情的表情,甚至这个时候,她很想把忍冬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她。

但是时间不等人,冰原上的百姓,更等不及了。

“我没猜错的话,另外一个,其实是我的前任,对吧?”

邦妮突然笑了,“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我占了她的位子对吧?”

忍冬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血一滴一滴流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邦妮终于还是张开了胳膊,“我们其实没必要这样针锋相对的。”

忍冬哭着冲了过去,死死抓着邦妮身上的衣服。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好怕……我……”

她呜咽着,用了很久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吗?先国师也好,你也好,还有,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忍冬抽噎着,半天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怎么……知道?”

“刚刚想到的,如果你们不是守护冰原,或者这个国家,却还是在一些时候,对冰宫里的人出手,只能说明,你们要保护的,其实是冰宫里的,某个,或者某些人。”

“真陶湛回来之前,假陶湛毫发无损,这让我很疑惑,所以我专门查看了陶湛的族谱。”

忍冬点点头,“所以,你知道那其实是他的哥哥,我们一直守卫的,是皇族?”

“对,但是我还是……”

邦妮这句话,没说完,她只是突然觉得,胸口很疼。

这疼痛来的太过后知后觉,以至于她没有足够的时间,看清忍冬的表情。

——在她把匕首戳进邦妮心脏的时候。

“你这是何苦呢?”

邦妮轻轻把那把刀抽了出来,血顺着刀流了一地,但也仅此而已了。

刚刚被捅了一刀的人,现在施施然站在那,除了刀尖上那点血,什么事都没有。

“这不可能……”

忍冬有些惊慌,她指着邦妮,差点要跳起来。

“你……不可能!”

邦妮没说话,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盐,扔了出去,把忍冬圈起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对忍冬做的,就好像小时候,她对自己做的一样。

停掉心脏,停掉呼吸,停掉所有的细胞活动。

但是仅仅是很短的一瞬间而已,随即,在一声猛烈的吸气声里,忍冬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股浓重的疲惫感,猛然向邦妮袭来。

她没睁开眼睛,只是站在原地,接着在床上那人吃人的目光里,一点点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了。

忍冬的房门被打开了,邦妮走了进来,还和只剩一点影子的自己,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结束这个梦境的?”

地上的忍冬,有些疲惫的问道。

“很简单啊,有的人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身体会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心跳和呼吸都变得很慢,大脑这时候,会以为你死了,就让你自己猛然惊醒,来判断你是不是还活着。”

邦妮笑笑,“所以,我帮你提前感受了一下这个过程,司命就醒了。”

她指着床上的人,“那么,我是叫你,先国师大人呢,还是司命?”

“都一样,虽然对你的做法,我很讨厌,但是现在,我估计还要谢谢你,帮我困住了她。”

床上的司命,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忍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走了。”

她刚要起身,邦妮就抬起了手,似乎一股无形的压力,猛地砸到了她的身上。

“不好意思,我还挺介意的。”

“你……”

司命抬手,想反击,却发现根本不管用。

邦妮微笑着,转过了身,拿起一把薄荷叶,丢进香炉里,慢慢的烧着。

她走到一旁,划开了海螺的第一圈螺纹,悠扬地传了出来。

“真是不好意思呢,国师大人,现在,是我的主场,您就,先委屈一下?”

邦妮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司命对面,甩手飞出去两条藤蔓,把她固定在了一个,坐起来的姿势上。

“现在,我们聊聊?”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弄死你还是弄死我

司命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闭上了眼睛。

“不说话吗?”邦妮冷冷笑了起来,“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来这之前,我有个朋友,是混黑道的。”

“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开口,不过你顶着忍冬的脸,我也不好下手。”

邦妮换了个姿势,架势端了个十足。

对于这类的事情,其实她自己只能猜出十之七八,剩下的几分,全靠装模作样。

但是不论如何,她都必须让这两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口。

“事情的源头是那场雪灾,应该说,其实那场雪,是前任国师,也就是现在的司命,编织的一个梦,而真的司命,变成了忍冬,留在了梦里。”

“她到底,受了怎样的伤害啊……”

和床上的司命不同的是,地上的忍冬,虽然不说话,但是那双眼睛,已经诉尽了无处的苦楚。

邦妮甚至稍微转过头,看上一眼,就会忍不住想要放过她,好好安慰她。

——之前在忍冬的梦境里,邦妮看到的,大概就是忍冬受到的伤害的缩影吧。

邦妮不敢去,哪怕稍微触碰一点,那些伤痕,但是同时,她也迫切的需要知道外面的局势。

“还是那场雪,如果说那一切都是幻境的话,那么我们其实就是睡了一觉起来,外面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但是现在……”

邦妮稍微朝外瞥了一眼,外面的树木,都还是一蹶不振的样子,也就是说,事实上,他们确确实实是经过了一场梦境。

“你用什么,定义真实?”

不知道为什么,魏魈的话,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邦妮突然有些疑惑,如果这里还是忍冬编造的梦境呢?如果这一切,都不过是又一个谎言呢?

她不敢细想了,忍冬也没给她时间。

“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忍冬哑着嗓子,开了口,她蹲在邦妮划出的圈里,把自己抱成了一个球。

邦妮突然有些害怕,她抽出两条藤蔓,固定住床上司命的嘴巴,防止她咬舌自尽。

随即,她就满不在乎的转过头,看着忍冬。

“你倒是说说,我不知道什么?”

忍冬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甚至很难想象,就这么一小会,她居然已经平静了下来。

又或者,只是太过浓重的悲伤,让她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比如,我受的伤,我和国师的关系,还有,这个梦,究竟是谁编的。”

邦妮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

忍冬在梦里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甚至不惜杀了她,这会显然不可能冷静到,还有时间跟她绕圈子的地步。

“所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在这里,你的秘密很安全。”

简单想了想,邦妮决定,还是走感情牌,毕竟这么久的时间,哪怕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是那个讨厌的先国师,都会有感情了。

这么多年了,她实在太过于习惯,盛爻这样的人,在她生命里的存在了。

“安全吗?”忍冬没给她太多时间思念盛爻,在地上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绝对的秘密。”

“你敢保证,你的秘密不涉及第二个人吗?在你这里是秘密的东西,在别人那,可能一文不值。”

忍冬很少露出这样狰狞的表情,她一向是温吞顺遂的,虽然在冰原上,司命这个官职,其实也就比国师低一点点,但是她任劳任怨的,当了邦妮这么长时间的管家,什么也没说过。

但是现下,邦妮反倒释然了,在极致的悲伤面前,很少有人真的心如止水,只不过是一时蒙了,等到事后反应过来,不是想弄死自己,就是想弄死别人。

目前看来,一切都好,忍冬只是想弄死邦妮,而这个很显然不能成功。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没有道德的,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他们会珍惜你的秘密……”

“比如你?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痛哭流涕,洗心革面,然后,重新做人?”

“……”

邦妮噎住了。

“其实……”

“其实什么?你想说什么?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但是那没关系,别人不会知道的,我会遇到一个不在意这个事情的人的,你不会说出去的?”

“……”

好像,是这样,邦妮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了,因为忍冬似乎知道她想要说的每一句话。

“不是那样的,其实我是想说……”

“就算你能保证,他能保证吗?他可以相信吗?你不觉得,这件事情,会成为他这辈子,最适合吹嘘的资本吗?”

“你想一下,每次喝醉了酒,他一定会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吹嘘,你知道吗,那个号称终生侍奉神的女人,那个所谓的司命,私下里,是什么样子?!”

“不是,你先冷静一下,没有人能躲避该受的惩罚,谁都一样……”

“闭嘴!你给我闭嘴!”

忍冬突然爆发了,她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叫没有人能逃过惩罚?谁告诉你的?谁来保证?!”

“你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吗?他们会说,其实问题不在那个犯错的人,问题在受到伤害的人啊!”

“你听我说……”

“他们不光会骂你,还会时时刻刻盯着你,期待着你下一次犯错的人,是他,不是吗?”

“你冷静一下,其实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坏的,也会有好人的……”

“我不相信!你信吗?!你信吗?!”

邦妮突然放弃了,现在的忍冬,显然已经过了可以正常交流的阶段,她卡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

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还好说,但是忍冬本身修的就是梦,她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己的世界,平时的时候,也比任何人,都能分辨出真实和虚假,但是现在,她疯了,没有任何解药。

邦妮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转过头去,看着床上的司命。

“我说,国师大人,您看,你自己捡回来的孩子,都已经这样了,不帮忙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让我打我就打?

床上的人一直静静的,什么话也没说,就好像睡过去了一样。

但是邦妮知道她没有睡着,她的眼睛并没有闭紧,眼球还在不停的移动,呼吸也很不规律,心跳更是像在坐过山车。

这不符合邦妮对于国师的认知。

根据邦妮的推测,冰原的上一个国师,显然是死过一次了。

但是她通过某种手段,躲过了归于空寂的命运。

——在没有灵魂循环的亚特兰蒂斯,死亡是真正的死亡,毕竟在相当漫长的时间里,它是轮回的中转站,来到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是灵魂的状态了。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就像邦妮他们这种,如果不能活着离开亚特兰蒂斯,他们就会被永远的留在这里,成为真正的居民。

所以说,司命的身体里,是历史上第一个土著居民的鬼。

至少,在邦妮的认知当中,是这样。

这个前无古人的鬼,不知道平时是什么模样,但是从邦妮的角度来看,她一定是诡计多端,性情狠辣的。

“我说国师大人,您都装鬼吓唬我这么多次了,怎么这会倒是害羞上了,起来说说话呗,你说你这样,咱俩都累。”

“……”

回应邦妮的,只是一阵沉默。

忍冬在旁边喋喋不休的,骂了半天,邦妮自从放弃跟她对话之后,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了,她其实不是在跟任何人说话,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

这样也好,其实,至少等她宣泄完了,大部分情况下,就可以正常沟通了。

“不是我说,你看看旁边这个,一时半刻的,到不了寻死觅活那个地步,我暂时没法攻略她……”

邦妮话音还没落地,旁边的忍冬,就开始疯狂的撕扯自己的皮肉。

“……”

“我说,您还真是给我面子……”邦妮叹到。

虽然忍冬现在被挤出了自己的身体,是作为一个类似鬼魂的存在,但是自残这件事请,是人类众多不好的本能之一。

她完全可以通过对梦的操控,让自己达成任何一个目的。

比如掰下自己的手腕。

“……”

“你来真的啊?”

邦妮猛地冲了过去,把忍冬的手给按住了,她不会驭梦之术,更没办法应付灵体,只好亲自上阵,控制住她。

“谢谢。”

“什么?你……”

邦妮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睡得太少了,以至于从脑子到身体,就没有一个能跟得上最近事情发生的节奏。

她冲过来的时候,似乎被绊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趴在了地上。

很不巧的是,她刚刚趴下去的地方,刚好是地上的盐圈。

“……”

“……阿偶,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地上的忍冬,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邦妮四处寻找,却发现,床上的人,醒了过来。

“你不用找了,她已经走了,大人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司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

“你怎么突然这么配合?”邦妮没来得及思考,消失了的忍冬,就被司命的态度惊到了。

“……”

“我累了,想说了,不行吗?”

“……”

“行是行,但是……”

虽然说有些经历会让人性情大变,但是变得这么彻底的,邦妮还是第一次见。

现在的司命,如果走在街上,邦妮一定不会和她打招呼的。

虽然说脸还是那么一张脸,但是从前的司命,绝对不会有这么凌冽的表情。

邦妮从前只是觉得司命长得很好,很耐看,现在才知道,是她那双勾魂的凤眼的功劳。

但是平日里,司命常常是把眼睛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和善的桃花眼。

“你……确定?”

“你不听就出去,我要睡觉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上楼去看看,占星阁最里面有一间密室,里面有国师的魂灯,现在应该已经灭了,她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哦……那你……”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之前左相来了,她太久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男的,上了我的身,勾了他,我难受,不想活了,就编了个梦。”

“梦里,我什么都没发生,挺好的,那个雪是个意外。”

“……”

邦妮有点适应不过来这个剧情,你们现在做事情都这么草率的吗?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出去吧,记得帮我把门关上,我要睡觉了。”

“现在是什么日子?”

“冰原八月十三,跟你之前知道的有点时差,可以了吗?”

“……哦。”

邦妮愣愣的转过了头,她刚才要干什么来着?

“啊——”

她大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大概是年纪大了,爱睡觉了,怎么就记不住事情了呢?”

邦妮转身走出了门,刚走到门槛上,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晕这个字,其实用的不好,她现在的状况,其实是睡过去了,可能更加合适一点。

因为,就现在,邦妮的这个状态,其实和之前的冰皇他们两个,一模一样。

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切都很健康,就是这一觉下去,可能很久很久,很久很久,都不会醒过来了。

“跟我斗?!你要知道,这是老娘的地盘!”

司命冷冷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整理好了衣服,走出了门。

她一挥手,整个冰宫就活了过来。

之前所有被邦妮下了蛊的宫人,一下子都摆脱了控制。

左相管漠羽还在宫里,刚有些疑惑,怎么突然冰宫又热闹了起来,他自己,也睡了过去。

“把这个传出去,告诉黄明那个家伙,即刻出兵,攻打无沙。”

“把这个传出去,告诉黄明那个家伙,即刻出兵,攻打无沙。”

“把这个传出去,告诉黄明那个家伙,即刻出兵,攻打无沙。”

一道道命令,一个字都不少的传了出去,以至于,黄明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国师火来了。

“把这个传出去,告诉黄明那个家伙,即刻出兵,攻打无沙。”

“你让我打,我就打?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要脸的老妖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叫醒装睡的人们

战报一封封从前线传来,开始的时候,无沙反应不及时,还没弄明白为什么,那五座城池的水,突然消失了,就正面对上了黄明的几十万军队,战况可想而知。

但是很快的,在他们攻占第六座城之后,就遭遇了第一场惨败。

越向南走,气候越闷热潮湿,而常年在冰原上生活的将士们,前期行军还好,到了这会,水土不服的症状,开始逐渐严重了起来。

雪上加霜的是,哈莫尼斯在这件事情上,一直表现的很暧昧,明面上他们表示不想参与战斗,暗地里,黄明的部队,却总能遭遇很多来路不明的“土匪”。

这些土匪说着哈莫尼斯联邦语,拿着联邦的装备,只是草草换下了联邦军服,就打得黄明他们,溃不成军了。

但是这情况传出去之后,不管是冰原还是无沙,都觉得不太舒服。

——黄明没攻下的那座城,被哈莫尼斯占了。

“暂时别跟哈莫尼斯交恶,这座城打不下来,换一座城打。”

司命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头,暗自想了想,抬手披了道折子下去。

冰原现在彻底由她掌权了,陶湛管漠羽和邦妮他们,被司命收集了起来,丢到了冷宫里,也没让多少人看着,就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还对着一屋子的人,说了句,“好梦。”

不过等她走远,这一堆“睡熟”的人,就爬了起来,说了句,“我呸!”

“这个先国师,可是好手段啊,你们惹出来的乱子,我可不管。”

邦妮气鼓鼓的坐在一旁,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我睡一觉起来,外面就变成这样了,我倒是想管。”

屋里气色最好的就是陶湛,在之前漫长的梦境当中,他是唯一一个全无意识的人。

对他而言,其实真的就是晚上闭上眼睛,早上睁开眼睛,外面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请恕老臣愚钝,尚未弄懂,发生了什么。”

管漠羽起身,微微行了个礼,又坐了回去。

邦妮看着他们两个,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别一个个的都看着我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无奈的四处看了一圈。

“唉,要是忍冬还在就好了……”话虽是这么说,说出了口,感觉上总是很奇怪。

“据我所知,这一切,好像都和司命她……”

管漠羽很小心地,只说了前半句,然后用探寻的目光看着邦妮,等着她自己说完后半句。

“我只能大概推出一部分,”邦妮被看的有些发毛,干脆自顾自说了下去。“你们那个先国师,也就是现在的司命,虽然身体死了,但是没死干净,留了个魂在这。”

“忍冬,就是原来的司命,被她借用身体,做了一些,会让她崩溃的事情。”

邦妮咬了咬嘴唇,“但是后面的事情,就很奇怪,我很难在之后的事情当中,弄清楚,在我们面前出现的,究竟是司命还是忍冬。”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梦境破碎的时候,试图杀了我,打破结界钻到那个唯一的身体里的,是司命,真正的忍冬,之前在那个身体里没有说话,现在不知所踪。”

“大人,节哀。”

陶湛不清楚中间的变故,但是管漠羽对忍冬和司命的友谊,倒是一清二楚的,这回虽然说是不知所踪,但实际上,多半已经走了。

邦妮摇摇头,“不用,我知道,她应该没死。”

“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陶湛在角落里,默默举起了小手。

“您问。”管漠羽已经习惯了他跟邦妮决定事情,这会冰皇陛下醒了,他一时还有些难以进入角色。

“如果外面的司命是国师的话,他怎么会把我们关在这里啊?”

“每一位国师,都会被长老会要求她们宣誓,对皇族效力,护卫皇族,她不可能伤害冰皇的”

管漠羽点点头,说道。

成为冰原的国师以来,邦妮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终于发现了。

“先不管外面那个是谁,为什么从我上任到现在,你们连个仪式都没给过我,而且我甚至不知道宫里还有一个长老会?”

“因为先国师是长老会最后一个人了。”陶湛有些唏嘘。

“所以我其实应该先恶补一下冰原史,如果你们有的话?”

邦妮一脸疑惑的看着陶湛和管漠羽,和她正相反,对面的两个人,满脸都是理所应当的样子。

“是这样的,您也知道,不管是冰原还是其他国家,长久以来,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也很难确定,谁是谁,可能出门买个菜,讨价不讨价,就会多出一个全新的自己。”

漠羽先生自觉地担当起了解说。

“但在这种环境中,很少有人能正常生活,于是各地的祭祀们,在国度没有复制的过多的时候,悄悄聚首,想找一种办法,让一部分人,能稳定的生活下去。”

“他们最终,也只能把副本送走,让一定区域内,有连续的时间和生活,但是这样的后果就是,每个国家都被无数个相同的国家包围,最终人们只能在相应的区域里,坐井观天了。”

“冰原的长老团,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负责维持冰原上,时间的正常运转,而随着他们的不断衰落,我们最终还是陷入了一个个圈里,循环往复。”

管漠羽把之前的请款简单解释了之后,转头看向邦妮。

她大致弄懂了这个过程,疑惑却并没有减少一分。

“但是即使我来了,情况也过了很久才发生变化,而且我清楚,原来那种不断生成副本的情况,已经消失了,这可和我没关系。”

“这也是先国师留下的预言,她走之后,会有人出现在占星阁,成为下一任的国师。”

在旁边,听历史听得快要睡过去的陶湛,插了一句。

“不是,她都已经准备好功成身退了,还当什么权谋家啊?”

“所以其实我始终不觉得,外面那个人,可能是先国师。”

管漠羽这个时候,也是满心的问题。

第三百章 你居然刺杀我?

“不对,这些天一直有一个人,在暗中保护陶湛和冰宫,甚至司命被我逼得跳出来,也是因为我要刺杀陶湛……”

邦妮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对面两个人,惊恐的目光。

“你居然刺杀我?!”

“你居然直呼冰皇的名字?不是你居然刺杀冰皇?!”

“……”

“你们稍微淡定一点。”

邦妮连连摆手,“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我只是需要找一个能把造梦者逼出来的办法,确实成功了。”

她成功把话题引回了正轨,“我们之前经历的一切,应该是以忍冬的意念为基础,和现实互相影响所产生的,但是在这中间,一定少不了司命的份。”

“可是这不应该啊,她费尽周折复活,夺权,但是她不是早就已经准备好后事了吗?”

小小的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但是这相顾无言的僵局,很快就被飞进来的鸽子打破了。

“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庆幸,门口看守我们的人,其实都在玩忽职守?”

管漠羽自嘲的笑了笑,拿下了鸽子脚上的信。

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脸色一秒钟十度地黑了起来。

“外面……怎么了?”

“司命她……对无沙发起了进攻,刚刚发信的时候,他们已经攻下了第二座城。而且……”

似乎消息太过震惊,管漠羽需要一段时间缓冲。

不过刚听完前半句,邦妮的脸,就黑了起来。

倒是陶湛一副乐享其成的样子,“这不是挺好的嘛,我早就想把他们拿下了,你们一直拦着。”

“而且什么,您快说啊。”

“而且,她对外宣称冰皇病危,要将被流放的几位王爷,召回鹿雪城,选摄政王……”

面对陶湛越来越黑的脸色,漠羽先生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了后面,几乎就是蚊子叫了。

“别的我不敢保证,她至少,还是忠于皇族的。”

邦妮没去看旁边的陶湛,转过头到窗台上望天。

不过,这其实没什么区别,陶湛现在的脸色,和外面的天色,都是一片的漆黑。

“大人,您的鸽子,都能飞到什么地方?”邦妮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管漠羽。

“你想让它飞到哪?”

“偏殿,可以吗?”

管漠羽点点头,“可是,您这是要?”

邦妮突然笑了出来,“如果外面那个,想要自己当皇帝的话,这会她应该找的,不是各个王爷,应该是直接引兵平藩,然后弄死我们。”

“但是所有皇族的人,都活的好好地,也就是说,至少到现在,她还不能伤害皇族。”

话说到这,管漠羽自己就明白了。

“可是……偏殿里那位公主,就算是皇族,也不能参政,这是您立下的规矩……”

“规矩立在那,有时候就是为了让人们去打破的。”

邦妮抬手,把刚刚管漠羽手上的纸条改动了一下,绑在了鸽子腿上。

鸽子扑扇着翅膀离开了,邦妮靠在窗台上,静静的看着。

“大人,是您吗?我终于找到您了!”

邦妮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是听见这个声音的同时,她马上招呼着陶湛和管漠羽,各自躺了回去。

过了很久,没有任何异动,他们才心有戚戚的爬了起来。

“大人,怎么了?”

管漠羽四处打量着,生怕他们唯一的沟通渠道,也被发现了。

“没什么,大概是我听错了吧。”

刚刚那个,绝对是忍冬的声音,但是邦妮不敢确定,究竟是忍冬也通过什么方式,被保存了下来,还是司命,在试探他们。

但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司命都没有踏入冷宫的门,于是他们暂时确定了,自己是安全的。

几个人一晚上其实都在想事情,基本上没怎么睡觉,天亮了,也不过是换个姿势爬起来,平添更多的疑问罢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邦妮突然跳了起来,发了疯一样。

被她这么一弄,管漠羽和陶湛登时如临大敌,顺手抓过了身边一切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他们同时问道。

邦妮抬起头,皱着一张苦瓜脸看着他们俩,“我忘了告诉陶依,先给我们送点吃的过来。”

“……”

“……”

陶湛和管漠羽,突然很想把手里的武器,全都砸在邦妮的头上。

不过偏殿收到信的那个,显然是个玲珑通透的人,邦妮的担忧还没过多久,就有人带着饭菜,走进了冷宫。

——就是醒过来之后,一脸懵的玛莎。

靠着韦昌,她成功的,暂时和陶依分离开来。

但是她已经不敢贸然下手了,如果他们的性命已经联系在了一起,陶依保持之前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对她而言,是最好的。

所以她强撑着体力,把陶依藏了起来,就陷入了冬眠。

正常情况下,这个冬眠应该是一场深度睡眠,但是因为陶依的存在,她不得不保持高度的警惕,只能深深浅浅的,睡不熟。

所以之前邦妮去的时候,她差点直接扑上来,把邦妮咬死。

现在,她很庆幸,自己没有。

之前陶依还在的时候,所经历的一切,她其实都是有知觉的,所以邦妮那封通知她参政的信来到玛莎手上的时候,倒是没引起多大的波澜。

不过惊喜倒是万丈滔天。

“之前没能在婼然完成我的目的,现在,倒是有了一个更合适的身份。”

这一晚上,她都在构建自己未来的宏伟蓝图,直到早上,饿的实在不行。

邦妮检查过她的惨状之后,就恢复了每天打扫的宫人,虽然司命靠着梦术,取消了蛊毒的作用,但是没给这些宫人安排新的活,他们就还是习惯性的,过来检查一下公主的状况。

于是玛莎得到了一顿饱餐,顺带想起了送信的人,大概还在冷宫饿着。

干脆自己扮成宫人,带着早饭,来探探底。

当然,她什么也没探到,邦妮抱着饭就没松过嘴,一直到门口那几个,被玛莎毒晕过去的守卫都醒过来。

第三百零一章 事情变得太快就像暴风雨

“这个公主挺对我胃口的。”

玛莎走了之后,邦妮开口看向其他人。

“所以,我们可以相信她?”

从刚刚到现在,陶湛的脑子里,就一直都是玛莎的影子,但是让他失望的是,他一点都没能从这个便宜公主身上,感受到亲切。

这让他颇为意外,明明玛莎刚到冰原上的时候,他面对着她,有种骨子里的亲切。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中原的战事已经僵持了太久,即使我们不参与,也没有多少好日子可以过了。”

管漠羽无奈地摊开了手,“我其实还是喜欢之前国师的计划,慢慢发展,积攒力量。”

“可是我们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个时候……以战养战可以吗?”

邦妮想了想,开口道。

“国师总能给我们很多惊喜。”

管漠羽笑了出来,尽管邦妮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都很迷糊,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脑子里确实有很多东西。

“我们是不是先想一下,怎么把自己从这里弄出去会比较好?”

陶湛挑了挑眉毛,“你们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打起来?”

“打起来?”邦妮不解。

“我们先假设司命是以前的国师,她不能伤害皇族,但她有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大概不需要整个皇族,所以,要让其他皇族死掉,只有……”

邦妮很自然的填上了下半句,只有让他们自相残杀。

“那么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漠羽先生放飞了玛莎带来的鸽子,三个人,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外界的变数太多,而他们的限制又实在太大,眼下的局面,依旧是一团乱麻。

很快,鸽子带着新的消息回来了。

“之前我们和西魏、哈莫尼斯达成的协议依旧有效,所以短时间内,冰原的食物还能得到保障,哈莫尼斯不会明面上对我们用兵。”

管漠羽皱着眉头,念出了纸条上的内容。

“明面上?还有,哈莫尼斯是哪?”陶湛突然有点懵,北方的十二城邦,是在雪灾的第六天成立的,那个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沉眠。

“是的,陛下,在柴泽和花溪之后,淳山也亡了,中北,只剩六国了。”

陶湛的记忆里,他睡觉之前,还是冰原有点冷的三月,邦妮否决了他乘乱进攻无沙的计划。

然而现在,他突然有些弄不懂这个时间了。

“那个,按冰原历,现在已经八月了。中间这五个月,十二城邦联盟,灭柴泽,花溪归附,无沙北五城被淹,婼然、有穷和无方还在僵持,淳山被灭,应该是这几天的事情。”

看着一脸懵的陶湛,邦妮在一旁简单解释了这几个月的局势。

“我们本来想趁着这段时间,休养生息,但是忍冬的雪灾,让整个冰原寸草不生,食物告罄,暴乱和流言四起,我们一直忙于平乱。”

这庞大的信息量,让陶湛彻底卡在了那。

还没等陶湛缓过神来,一只乌鸦,极其突兀的出现在了窗台上。

漠羽先生的眉头来不及舒展,就死死的纠结在了一起。

“大人,那伙暴民,压不住了。”

邦妮一口水喷了出来,“不是吧?我们刚请两天假,他们就叛变?”

陶湛这回有了准备,能大致把这伙人,归结到之前冰原上的暴乱里。

“大军都在无沙的战场上,他们也是看准了时机。”

“另外……已经有三座城转投哈莫尼斯了。”

邦妮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屏气凝神,坐在了那,另外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都坐直了,空气一时变得很安静。

过了一会,邦妮终于开了口,“没了?”

管漠羽点点头。

“我还以为有更糟的情况呢。”邦妮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陶湛,“我说,你跟你那些亲戚们,关系好不?”

陶湛摇头,“他们就是我流放的。”

“……”

“那就好,大人,您还能找来鸽子吗?”

管漠羽抚摸着乌鸦的毛,在它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后把它放飞了。

没过多久,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就出现在了窗口,又带着消息离开了。

“大人,您信里写了什么?”

管漠羽实在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邦妮还能做些什么。

“跟公主说,该做的事情,应该提前了。”

她没再解释什么,就伸着懒腰,回去准备睡觉了。

“对了,我建议你们也赶紧装睡,这鸽子来去这么频繁,司命肯定注意到了。”

管漠羽和陶湛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邦妮。

按着记忆,他们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开始的时候,还是在装睡,后来就是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们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没放在心上。

不管外面怎么动荡,至少冷宫里,还是安静的。

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陶湛还是被一阵剧烈的刺痛,惊醒了。

他猛地张开眼睛,就看到一把冰冷的刀刃,正朝着他的胸口戳下。

没多少时间反应,他就地一滚,躲开了锋芒。

持刀的人,还要下手,却突然被藤蔓束缚了手脚。

“好久不见啊,司命?忍冬?先国师?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邦妮抬手,点亮了冷宫里所有的灯,然后把五花大绑的司命,扔在了地上。

司命没有说话,在地上蜷缩着,低低唱起了歌。

邦妮从地上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了一把薄荷叶,丢到了司命身边。

“不好意思,柴胡灰没有多少了,将就吧。”

她上前,挑起司命的下巴,“不好意思,同样的错,我一般不犯两次。”

“是吗?”司命的嘴角微微上扬,咧开了一个危险的弧度。“那你下次一定记住,不要靠我太近。”

司命死死盯住了邦妮的眼睛,等邦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喘着粗气,从占星阁的床上,爬了起来,而地上的火焰,已经窜到了房顶。

邦妮下意识的推开窗跑了出去,但窗外,却依旧是这件屋子。

火焰越烧越旺,而浓烟,几乎是一瞬间,就充斥了整间卧室。

邦妮试着退回去,却发现自己每次,都只能钻进一个燃烧更剧烈的火场。

第三百零二章 杀人放火嘛,熟悉了就好

“咳咳……”

邦妮蜷缩在地上,努力的让自己获得更多的空气。

她尝试过开门开窗,却只能让情况更加糟糕,而她所有的法术,都几乎在这里不起作用。

火焰还没来到她的身边,但那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

高温已经快把她熏成一块肉干,可对于如何逃出去,她依旧毫无头绪。

邦妮马上就要失去自己的神智了,她似乎又看见了小时候,何家堡的那场大火。

她没什么感情的亲戚们,在火场里大喊着,尖叫着,不服输的试图破开结界逃出来。

但是他们没能成功,何欢活下来了,又似乎在那场大火中,彻底死掉了。

“何欢!你个小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做鬼也不会!”

又是这个声音,真是阴魂不散啊,邦妮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何欢,放我们出去吧!我是你伯伯啊!昨天我还给你买了糖的……”

不好意思,我对水果糖无感。

邦妮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居然能被压榨出一点幽默感,还有力气吐槽,也是种天分,但是没办法,她自己的声音,都快要被诸如此类的声音,给彻底淹没了。

现在她的脑子里,就好像有一万个人在吵架。

“大人……不要……相信……”

“大人!不要……不要……相信!”

这个又是谁?还叫我大人,你们不是不承认我吗?不要相信什么?

对于这个指代不明,还十分虚弱的声音,邦妮打算置之不理,趁着自己还有意识,好好欣赏一下,自己到底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然而这个声音实在是执着的过分,而且听上去,比其他的耳熟不少,

“不要……相信……梦!”

她最后一个字喊出来,几乎有些破音了,而且似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再没有任何声音了。

但是,就在那一个字喊出口之后,邦妮的脑海,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司命扔进了梦里,但是,这是她自己的梦,就算被别人控制,这里的主人,却还是她自己。

“今天是什么日子?”

邦妮大喊出来,但是很快就被烟呛得直咳嗽。

“西魏元年,九月……初六”

在这个梦境当中,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她自己回答了下半句。

“今天是,西魏元年,九月初六。”

周围的火,突然停止了跳动,烟也不见了,本身十分狼狈的邦妮,突然恢复了正常。

有细微的冷风,从门缝和窗户,传了进来。

邦妮长出了一口气,勉力支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跨越过各种障碍物,走到了床边。

——那挂着一个捕梦网,自从忍冬发现她常常做噩梦之后,就做了这个,放在了她的床头。

“谢谢你,忍冬。”

她抱着那个捕梦网,突然有些想哭。

驭梦术把人困在梦境中,靠的是做梦的客体,对于梦的主题的相信和依赖程度。

所以,魏魈也好,忍冬也好,在判断梦境的时候,都会询问日期。

只要自己坚持两个原则:我确信今天的日期,在梦里不能说谎话,这样,就一定呢个从对方的回复当中,给出对于梦境的基本判断。

刚刚邦妮,就是在潜意识里,相信了自己是在当年的火场里,才差点被烧死在当场。

她转身,推开了卧室的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强光,让她不得不眯起了双眼。

“大人,您醒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就围了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吵得她头疼。

“今天是什么日子?”

邦妮嗓音闷闷的,开口问道。

“西魏元年九月初六。”

回答她的,是一个有些憔悴的女声。

邦妮点点头,终于爬起来了。

“公主?怎么是你?他们人呢?”

“我们在这。”

听见声音,管漠羽和陶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你们没事?发生了什么?”

邦妮还没反应过来,玛莎就拿了个蛇胆,挤到了她的眼睛里。

“有些仓促,我也没叫到多少人,赶到冷宫的时候,漠羽先生正在和司命打架,但是她只有一个人,我们还都滴了蛇胆,不怕催眠。讨不到便宜,她就走了。”

邦妮点点头,爬了起来,虽然头还是有些晕,但已经没多少大事了。

“我们这是在哪?冰宫怎么样了?”

其余三人,神色都是一暗,邦妮心中暗叫不妙。

“我只来得及处理掉几个王,但是司命已经得到了她所需要的材料,彻底把自己和皇族,挑干净了。她当即控制了冰宫和政府,把父皇和我们,划分成了叛贼。”

邦妮点点头,“没关系啊,打回去就好了,陶湛不是冰皇嘛,这事有经验。”

“恐怕没那么简单,以她的梦术,让谁相信什么,都是很简答的事情,现在百姓,已经快忘了冰皇这一茬了。”

邦妮揉了揉自己快炸的脑袋,“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吗?”

“有,”管漠羽递过来一杯茶,点了点头,“司命现在没有兵权,我当初把两半虎符都给黄明了。”

“还好还好,没有兵权一切都好解决。”

邦妮开心的喝了一口茶,还没等咽下去,就听见了管漠羽的下一句话。

“但是这样,司命处理我们的兵力很少,镇压其他暴乱的兵力,更少。”

邦妮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还有别的吗?”

“尽管兵权在黄明那,他似乎被控制了,我所有的信,都没有任何回信,而且,他们已经快打到无沙的中央了。”

“那个,你们先聊,正好冰皇也在这,我就先走了。”

“……”

他们都以为邦妮只是说着玩的,但是说完这话,邦妮就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了。

但是很快,她就被一个送信的斥候拦住了。

“报告大人,所有不接受司命的官员,都被流放或者收押了,家产也全部没收了。”

“左相,左相府……”

管漠羽突然有些心慌,“左相府怎么了?”

“被……一把火……”

“没事,只是财产罢了……”

漠羽先生淡然的摆了摆手,刚坐下,却突然冲了出去。

——右相韦昌还在地牢里关着呢。

第三百零三章 溜门撬锁,上房揭瓦

邦妮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管漠羽,跑到了左相府。

漠羽先生本就不是铺张的人,府邸不大,这一把火下去,基本上什么都不剩了。

好在没什么人受伤,他府上的仆役们,跟着他的日子久了,耳濡目染的,也都快成人精了,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的差不多了。

——管漠羽不怪他们,趋利避害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大人……您……还好吧?”

邦妮想安慰左相两句,但是话一出口,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我倒是没事……可是右相他……”

邦妮一脸疑惑地,听着管漠羽把之前的事情讲了一遍。

她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僵,到了最后,已经和外面的天色差不多了。

好在冰原上发生的各种事情,让她各方面的能力,都有了长足发展,听完管漠羽的讲述,她已经基本上,清理干净了左相府的废墟。

虽然是在地下,但是地牢还是收到了波及,已经几乎全都塌了。

他们刚要进去,玛莎临时聚集的一些人,也都赶到了。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几乎把整个地牢都翻了过来,也没能在里面,哪怕找到韦昌的一部分。

“大人……您说,会不会是,他已经自己跑了?”

邦妮忧心忡地,看着左相府的废墟。

“他要是真的死在这了,可能还是件好事,但是真要是自己跑出去了,或者是……被什么人带走了,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忙活了一晚上,所有人都困得不行,却又没找到什么结果,一行人垂头丧气的往营地走。

“大人,您之前说,右相可能是有客盈门的探子,而且,这个组织,很有可能,在背后对战争推波助澜?”

邦妮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管漠羽问道。

“是,按说中原的战争,如果背后没有什么人指引,不可能进行的如此迅速。”

管漠羽摊开了随身带着的地图,“中北九国现在只剩六个,这实在太奇怪了。”

邦妮刚要回话,就看见不远处,有人似乎在打探什么,赶忙按住了管漠羽的手,拉着他到了路边的摊子上,装作挑选货物的样子。

虽然说正统的冰皇,现在就在他们的大营里,在鹿雪城城郊,伺机反攻司命。

但是现在冰宫里掌权的人物,却是个可以随意控制梦境和现实的人,邦妮他们倒是很难相信,她手底下,会有什么正常人。

眼看危机过去,邦妮他们散开的队伍,又稍稍聚拢了起来。

但是邦妮看着摊子上的捕梦网,却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大人,您先回去吧,我有些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冰宫了,需要去拿回来。”

管漠羽本能的想要栏,但是看着邦妮的眼神,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句,“保重。”

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上房揭瓦和溜门撬锁这两样技能,都不会是住在占星阁里的人,所能掌握的技能。

而司命呢,显然又沉迷上书房无法自拔,所以邦妮很轻松的,就翻进了占星阁,并且成功回到了自己住了几个月的卧室。

“走之前连被都忘了叠……不过没关系了,反正以后也回不来了。”

稍微感慨了两句,邦妮的注意力,就回到了床头的捕梦网上。

——那真的就是个圆形的网,四周挂了几条流苏,据说放在床头,可以抓走噩梦。

不过,刚刚街边那个小贩卖的,顶多只能给个心里安慰,不像邦妮手里这个,是忍冬亲手做的,还附带了她的能力。

“就是你了,之前,是你提醒我,不要相信周围的环境吗?”

邦妮拿起了捕梦网,转身朝外面走去。

然而现实和梦境的差别,还是挺大的,至少在这个捕梦网上,邦妮几乎感觉不到忍冬的灵力了。

“虽然没有……不管怎么样,这可能是你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吧。”

邦妮有些悲伤的翻了出去,但是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停了下来。

“来都来了……去听听他们的计划。”

之前醒过来的时候,她真的有那么三分钟,是想要把冰原上前任政府班子,集体扔下,自己另投明主的。

反正她的最终目的,是找到其他人,离开亚特兰蒂斯。

但是之前自己辛辛苦苦改革的政策,费尽心力维护的和平,就这么抛下,舍得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亚特兰蒂斯能够维系的基本准则,就是躲不开的因果。

邦妮悄悄来到了上书房,她不知道司命的灵绝如何,所以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在外面远远听着。

“……我得到的最后一个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对无沙出兵,现在已经完成了。所以,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这人的语调倒是优雅无比,只是嗓子沙哑的不行,几乎每个字都是破音,连男女都分辨不出。

“你就不想想,他们费尽心力,策划了这么多年,最终目的是什么吗?我可以帮你,直接走到最后一步。”

这是司命的声音,但是不仔细听,邦妮也已经听不出来了,语音语调,甚至口音,都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还有意义吗?”

“你的脸……我可以……”司命突然收起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闭嘴!”

已经破音的嗓子,再发出嚎叫的时候,威慑力是没有的,只是会有一些诡异的喜剧效果。

但是这居然组织了司命,她没继续往下说,匆忙换了话题。

“我拿到了冰原所有皇族的血液,还有陶湛的诏书,之前的誓言已经没有作用了,只要在拿到那些东西,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司命越说越兴奋,光听声音,邦妮都能感受到她的星星眼了。

而她并不停止,继续说道,“你蛋刀,甘心一辈子,困在这么一个地方吗?他们有罪,你可没有,就算你的祖上是罪人,把你留在了这,你又怎么……”

“如果我是你,这会该担心的,是冰原的暴乱,还有流亡在外的冰皇。”

第三百零四章 大力邦妮,药到病除,包治百病

前面那些东西,邦妮倒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到了这一句,她已经大概明白了。

“所以,司命和另外一个人,在争取同盟,暴乱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邦妮总结完,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是你们没多大的地方,事还挺多啊……”

她自己在外面碎碎念,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谁?!”

司命虽然警惕性不高,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发现了邦妮的存在。

她闪身冲了出来,邦妮却早已经死死趴在了屋顶上。

——这是木木的众多技能之一,邦妮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选择了这个方向。

好在司命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就回去了。

“你多心了,唯一一个能不惊动你走到这的,应该还在梦里。”

邦妮翻身跑了出去,心说在梦里的估计是你。

她摸了摸怀里的捕梦网,暗道,多谢了,忍冬。

回到玛莎的营地,邦妮把自己打探到的东西,告诉了众人。

“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应该先把黄将军召回来,手里有了兵权,做什么都方便多了。”

“他们既然已经出兵了,回来就不可能了。”漠羽先生长叹了一口气。

“先不说怎么让黄明醒过来,他的军队不被司命用来针对我们,他们只要回撤,无沙的大军就会立刻反扑,哈莫尼斯肯定会当茶撕破脸皮,两方夹击,我们就被动了。”

陶湛已经很快接受了各国的变故,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地图。

“那我们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打下去,补给很快就会跟不上的,依赖西魏只能让我们陷入被动,而且,现在我们被弄得像个草台班子,对内没有实权,对外也说不上话……”

邦妮气鼓鼓的,拿了些糕点塞进嘴里,有些无可奈何。

“皇儿,你那蛇胆可还够用?”

陶湛低头想了一会,转头看向玛莎。

“那要看您要多少了,现在不是繁殖期,就剩原来那些了。”

“那看样子,我们没办法让所有人都从梦里醒过来了。”

陶湛有些失落,靠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刚刚开始,管漠羽就一直沉着脸,低头盯着桌上的地图,

自从西魏成立以来,中原局势变化之快,几乎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等一下……”

漠羽先生,突然盯住了艾薇教皇国的位置。

“国师……既然他们在梦里,我们不如,让他们换个梦做?”

邦妮正在努力的跟点心战斗,这会突然被叫到,差点噎着。

不过,她顺着管漠羽的眼睛看过去,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人……您不会,想让我去当神棍吧?”

“这里,还有人更适合吗?”

“……”这还真没有。

当天晚上,鹿雪城隔壁的云川郡,无数人都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被咬了一口。

那些睡得晚的倒是没有被咬,只是亲身见证了一场盛大的“神迹”。

——从未出现在云川上空的极光,照亮了整个云川。

随后,那条长长的,极光女神的裙摆,就落在了云川和鹿雪城交接的旷野上。

与此同时,管漠羽多年经营的势力,倾巢出动,将冰宫,彻底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其实,就算各种奇怪的消息传到了冰宫,也没关系。

司命说冰皇死了,选的摄政王是个不灵光的,她自己醉心攻占无沙,连暴乱都不管了,更没心思,去管这凭空冒出来的神迹。

于是,就在三天之后,圣人邦妮,就衣袂翻飞的,来到了云川郡。

三天里,有无数人,通体漆黑,或者红肿出水痘,痛苦难耐,几乎生死一线。

然而,受到极光的指引,圣人邦妮,都不需要药物,只是关切的慰问那些生病的人,轻柔的抚摸他们的额头,所有的疾病,就都消失了。

圣人邦妮不光懂得医药,还擅长种植,她只要把种子埋进土里,当场就会结出果实。

不到半个月,圣人邦妮的名号,就已经响彻整个云川了。

几乎整个云川的百姓,都跪在云川郡郡守的门前,请愿为圣人邦妮,建造庙宇或者教堂。

但是,她如此的体恤民情,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只是驻扎在了云川已有的一座教堂里,每日布道讲经,普度众生。

讲了一个月的经,邦妮彻底炸了。

“我不干了!太累了!你们这是红果果的剥削!压榨!”

她把遮面的白纱扔在一边,气鼓鼓的指着陶湛他们。

“大人,再忍一忍,我们不能到每个地方,都做相同的事情,您先安抚好这边的百姓,我们就可以带着他们,直接到其他郡县传教了,不出半年,我们至少能掌握一半的城市。”

管漠羽颇有些无奈了,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预期很多了。

在一场莫须有的雪灾之后,这些百姓接连遭遇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们迫切需要某种神秘的力量,来帮助他们,走出当下的困境,

“到那个时候,我们请出陛下,就说是您从地狱带回来,拯救众生的,司命有通天的手段,也翻不了身。”

邦妮点点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但是,能不能给我换一个礼服?我不想穿这个……”

“……”

陶湛没忍住,转过头去偷笑了。

——邦妮身上,还是之前招待使节的,那件明黄色的礼服,不过里面已经修好了轮子,她需要出门布道的时候,找两个人推着她就行。

“其实……我都不记得以前国师们穿礼服的样子了,要不,圣人邦妮,改进一下衣服?”

到了冰原将近一年,邦妮第一次觉得,陶湛十分高大,十分威武。

不过陶湛没说的是,其实这件礼服,是他皇祖母的。

正常的国师礼服,是绿的,先国师嫌难看给烧了。

于是,轻装简行的圣人邦妮,再度出山,不到三个月时间,拿下了冰原半数的城池。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都已经快要翻天了,冰宫里的司命,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直到他们宣布成立宗教国的前一天,冰宫才发出了第一道通知。

“国师邦妮,普度百姓,教化愚民,功不可没,晋封一等侯爵,封地云川。”

这道通知出来的时候,陶湛他们直接傻眼了。

“她倒是在这等着呢……忙活了这么久,白白给他人做嫁衣吗?”

第三百零五章 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司命这一道命令,让邦妮的声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地步。

不光邦妮和司命控制的地区,甚至叛军手底下,都一夜之间,多出了不少邦妮的信徒。

——没办法,皇权已经在百姓的心中扎根太久了,名正言顺,听上去怎么都比草莽起义要有说服力的多。

与此同时,司命彻底撤下了摄政王的位置,把她笼络来的政府,直接改成了教廷。

在邦妮他们还没来得及宣布独立的时候,冰原,名义上,就变成了亚特兰蒂斯的第二个教皇国。

这一系列的变故,让正统的冰原皇族,也就是陶湛他们,傻眼了。

“忙活了三个月,她一句话都抢走了?”

邦妮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所谓“诏书”,恨不能把司命大卸八块。

“我们直接砍了她,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不行,黄明现在还在她的控制之下,虽然说贸然从前线撤兵,风险很大,但是相比我们,这个风险,她还是承担得起的。”

漠羽先生第一个反对,但是他越是告诉自己冷静,越是想直接打上门去。

“而且,我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布置,我就不相信她真能忍住三个月什么都不做。”

陶湛的火现在比谁都大,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还稳不下来的话,他们估计真的会直接掀翻冰宫。

玛莎端着吃的进来,正巧听见这句,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她应该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你们不是说,她已经在冰宫里,隐藏了很久吗?”

“我倒是忘了,她的手段倒是够高明,敢立下血誓不伤害冰原的皇族,忍到现在才反水。”

陶湛冷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邦妮响起之前的事情,脑袋都大了。

猜到司命的计划里,有摆脱皇族血誓的部分,她就立刻让玛莎出手了。

司命要的,是所有活着的冰原皇族的鲜血。

所以,只要让那些赶来的王爷,都变成活着的干尸,司命的计划,就永远不可能成行。

然而玛莎晚了一步,甚至还被拿走了一部分的血液。

提到这些事情,玛莎她们两个,同时保持了沉默。

“大人,您之前展示的神迹,已经让百姓深信不疑了,有没有什么办法,颠覆他们对司命的信任?”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管漠羽却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

在砍翻司命的计划不能成行之后,邦妮就有些懒懒的,不太想说话。

但是漠羽先生的话,给了她一个方向。

“……我好像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你们怎么证明陶湛是陶湛呢?”

管漠羽已经习惯了玛莎对于冰皇的称呼,这会倒是也没有多么惊讶。

“这……无需证明啊,冰皇就是冰皇。”

“对,但是百姓不知道,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让陶湛上……不是……复位吗?你怎么让百姓知道,他是冰皇,不是假的?”

空气又一次安静了下来,邦妮没有说她的计划是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陶湛和管漠羽没有说话,玛莎却突然拽了拽邦妮的袖子。

邦妮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抬起了头。

“天也不早了,要不咱们明天再议?”

他们没有别的意见,忧心忡忡地走了出去。

“好了,他们都走了,你想说什么?”

“您能先跟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吗?”

玛莎咬了咬下唇,似乎作了十分重大的决定。

“那取决于你要说的事情,还有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一向很简单,但是……”

“你要清楚,如果你隐瞒了什么,我会知道的。”

陈述句,叙述语气,仿佛邦妮只是在讲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这却吓得玛莎有些哆嗦。

“……”

她僵在那很久,终于还是开了口,“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吗?”

“您当初,是怎么确定我是冰皇的女儿的?”

玛莎简单把之前的故事说了说,倒是没有隐瞒,没有欺骗,只不过对于安倱的存在,她说的十分粗糙,而且极其模糊。

本来邦妮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诡异的皇族秘辛,结果玛莎迎头给了她一个这么复杂的故事,以至于对那些粗糙而模糊的部分,她都没时间去深究了。

故事讲完之后,邦妮甚至比玛莎还要渴。

她一边端起杯子,大口喝着水,一边斟酌着语句。

“这个,真是……”

在一些问题上,言语总是显得苍白无力,邦妮干脆换了话题。

“所以,其实冰皇的血脉,是……”

玛莎点了点头。

“啊,真是太好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懂吧?”

“那个,天色确实不早了,我大致有一个计划了,你先回去吧。”

把话都说出来了,玛莎反倒轻松了不少,可能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人真的了解她的过往。

当然,也可能是,邦妮给人的感觉,其实和安倱,有四分相像吧。

玛莎走了之后,邦妮光速去找了管漠羽。

“漠羽先生,我找到办法了!”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管漠羽自己也很无奈,。

“我是不是,今天晚上不用睡觉了?”

邦妮热切地点了点头。

“……”

这已经是西魏二年的正月了,不过各地民族风俗都不一样,所以也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冰原上,除了管事的头头每天都在变化,其他的,一切如常。

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了一场。

“我的天,你们看见了吗?冰宫!冰宫被埋了!”

“被埋了?这是多么大的工程啊!你别逗我了好吗?”

“圣人邦妮啊,我可没有说谎,你自己去看看吧,冰宫现在全是荆棘,都快长到集市了!”

“切,净吹牛,谁信啊……”

这样的对话,在鹿雪城,不在少数。

而且那成堆的荆棘,不光长满了冰宫,而且,还有越长越多的架势,甚至,绽开了一朵奇香无比的花,花粉像雪一样喷洒出来,几乎飘满了整个鹿雪城。

“快看,那不是圣人邦妮吗?她在干嘛?”

第三百零六章 大型演技翻车现场

圣人邦妮装模作样的呆在那,腿都快酸了。

“各位乡亲父老,行行好吧,你们不奇怪吗?不围观吗?赶紧过来看看吧,我都要累死在这了。”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说说。

快到正午的时候,半个鹿雪城的人都来了,终于解放了邦妮。

“各位鹿雪城的兄弟姐妹,我的亲人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她站在那,没有开口,只是用灵力,把声音传了出去,就好像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一样。

“谁啊?”

“圣人邦妮,你都不认识?”

“……长得还挺好看的。”

下面本来就聊得热闹,她这一句话出去,彻底炸了锅。

“大家,请安静一下。”

安静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消音邦妮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场上几乎连心跳声都没有了,一度有些惊悚。

“神教导我们,谦逊和仁爱,是基本的美德,而天下的人,同出一家,都是平等的兄弟姐妹,我不敢妄称圣人,只是神的传声筒罢了。”

邦妮温和的深施一礼,架势做了十足,一下引起了全场的好感。

在天灾**之后,人们迫切需要一些东西,来安慰自己日渐贫瘠的内心,邦妮做神棍,又比艾薇多了不少经验,倒是很快就上手了。

“今天把你们聚集在这里,不是我的意思,是神的旨意。”

“请大家默默祈祷三分钟,静候神的降临。”

全场这回是真的安静了下来,大家双手合十,也没什么统一的东西,就是在心里聊天一样。

很快,他们中就有人,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神真的恢复他了!

“谢谢您!谢谢您!我就知道,我家的猫不会丢的!”

人群中,渐渐有这样的声音传了出来,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什么?神跟你说话了?吹牛吧!”

“你就编吧!”

“真的,身跟我说,我家上个月丢的猫,是被对街老麻子捡走了,我一会去找他就能要回来!”

“我的天啊,神连这种小事都管?!”

这种讨论没有进行多久,就有人在人群中高呼。

“真神在上!圣人秉命!”

这其实当然是管漠羽安排的托,奈何大家实在吃这一套,很快,声浪就传了出来。

邦妮又是深施一礼,几乎到底,久久没有起来。

过了很久,声音渐渐小了,邦妮终于站了起来。

“诸位,相比你们也听到了神的旨意,但是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不是为了解决小问题,而是因为——”

这个为字,邦妮几乎要拖到天荒地老了,场上都快有人睡着了,她才喊了出来。

不是用灵力,是用嗓子,破音的嗓子。

“我们中间,出了叛徒!”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头脑一片空白,就只剩下了“叛徒”两个字。

“我们要,除掉叛徒!”

站上这个高台之前,邦妮给自己作了很多心理建设,然而当全场像个传销组织一样,高声呼喊着“除掉叛徒”的时候,她还是差点没忍住。

强忍着笑意,邦妮却感受到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但是她忙着完成下一步的计划,也就没细想。

“好的,大家的愤怒,我感受到了,现在请大家安静。”

邦妮手一挥,冰宫的荆棘丛中,就吊起来了一脸怒火的司命。

陶湛听说他们的计划的时候,其实还很疑惑,“你们这不就是直接打上门吗?”

邦妮笑笑,“他们能反击是打上门,现在,我比较喜欢管这个,叫堵上洞抓耗子。”

“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司命?前几天好像游行来着。”

“对对对,就是她,圣人邦妮的爵位,还是她封的。”

下面很快又要聊起来,邦妮还是强行镇压了声音,继续说道。

“对,这就是我们的司命,前些日子,因为我遵从神旨,所做的一切,她封我为侯爵。”

“但是,我不会接受的,神说,我们都是平等的,神的爱,也是平等的,所以!我!不会~接受!”

由于前期的气氛铺垫太好,邦妮的演讲腔飚出来的时候,在场有些人,几乎当场飙泪了。

“但是,让我气氛的是,司命,是叛徒!”

暴风骤雨的一阵呼号,瞬间传了起来。

“司命叛徒!司命叛徒!”

“你们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不知道!”

“……”邦妮差点笑场,但是还是努力的,用更激昂的声调,高呼道,“她,毒害了冰皇!还欺骗我们!”

“你们说,这种人,应该怎么做!”

下面的托,这时候,已经被完全调动起来了情绪,十分情真意切的高呼道。

“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

邦妮这回强行压制都不行了,声音响彻云霄,经久不息。

“不!不能这样,神,教导我们!怜悯!同情!正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邦妮现在的表情和语气,不用彩排都可以直接上cc某v的年度人物演讲了。

至少远方的观众,就被带足了情绪。

——管漠羽本来在远处的高楼上看着,听到这,直接一口茶喷了出去。

“大人真是……太投入了……”

“我觉得我们好像耽误了她的演艺事业,如果去戏班子,她会红遍大陆的。”

管漠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了,之前大人是不是说,圣母其实是个贬义词?”

“……”玛莎也一口水喷了出去,“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远方的表演没有这点插曲,场下观众的情绪,差点让邦妮自己都有些情绪燃烧了。

管漠羽的托还在尽职尽责发挥作用,“叛徒不除,天理难容!”

其实如果他们冷静下来,就会发现,其实他们根本不认识冰皇,也没怎么见过司命,“叛徒”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于是就在情绪达到最高点的时候,整个冰宫的藤蔓,突然燃烧了起来。

“安静,我的孩子们。”

藤蔓中,有一个慈祥的身影,缓缓开了口。

邦妮当场飙泪,跪了下去,“真神万安!”

这回不用托了,全场的百姓,都哭的泣不成声。

“我的真神啊!感谢您!”

“大人……我为什么觉得,自己突然有点想哭?”

玛莎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管漠羽没有说话,玛莎转过头去,却发现左相大人早就泪流满面了。

“不是……大人,您别入戏太深啊,镇定!”

第三百零七章 我要你们,偿命!

在燃烧的荆棘丛中,那个慈祥的身影,对着全场的百姓开口说道,“我亲爱的孩子们——”

长音拖了将近半分钟,大家还是没能,从刚刚的那种情绪当中挣脱出来。

邦妮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在面纱下疯狂的颤抖,旁边的人都以为她快要哭晕过去了。

——但事实上,她实在是忍不住爆笑出来了,只能强行控制自己的音量。

“你们面前的,是有罪之人,她残忍的杀害了,我的孩子,你们的冰皇……”

基本上没人听见他说到冰皇这俩字,听到前面几个字,人们就已经恨不能上前生吞活剥了司命了。

“啊……我的儿!魂兮归来!”

颇为悲怆的一声嚎叫,邦妮缓缓起身,强行克制了自己的笑意,指着皇陵的方向,跟着而后面的声音,一起喊道,“魂兮归来!”

“嘭!”的一声,声称被杀害的陶湛回没回来不知道,在场的人倒是被吓跑了一半的魂。

一阵烟雾腾起之后,结结实实的皇陵,被炸开了花。

陶湛四分五裂的身体……的模型,从里面飘了起来。

邦妮挥挥手,那一堆模型就飞速拼凑成了陶湛的样子。

全场的观众都屏息以待,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

陶湛的那堆模型,被送到了燃烧的荆棘丛中,很快,火焰就熄灭了。

披着裹尸布的陶湛,缓缓从荆棘的藤蔓上站了起来,身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的儿,你已有了我全部的神力,代我治理这国家吧。”

“你所站的地,是神的所在,是神圣之所。我要于此刻,赐福于你,愿你的后代如天上的星,海边的沙……人们应当追随你的足迹……”

邦妮努力地东拼西凑了一番,可算从后来的经典里,找了一段应和当下的情景。

“寡人的子民,我们虽然平等,但我受真神的指引,复生于此,理应带领你们,走向美好的明天,汝等可从?!”

邦妮行半礼,双手朝天,带头高呼,“吾王长治!”

于是一阵山呼海啸的“吾王长治”传彻了九霄。

就连远处高台上参与了全程的管漠羽,都跟着跪拜在地。

这样盛大的一场仪式之下,几乎所有参与的人,都油然生出几分崇敬感,甚至想感谢上苍了。

不过邦妮除了笑的脸疼,就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了。

她翩然跳下高台,匆匆进到冰宫里,她有太多问题想要去问司命,以至于没有时间理会别的事情。

人群渐渐散了,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是场完美的神降礼,他们甚至可以用来当一辈子的谈资。

高楼上看着人潮退去的玛莎却不然,那汹涌离去的人海,只让她觉得一阵凄凉。

对这些人而言,他们一辈子最完美的一刻,基于一个盛大的谎言,而连这堂皇本身,都最终归结成一阵萧瑟的风,什么都不剩了。

玛莎抬起头,看着远方红彤彤的天空,突然有些想家。

“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耳坠。

“公主这是,想什么呢?心上人吗?”

漠羽先生看着眉目含情的玛莎,笑着打趣道。他很快恢复了正常,情绪波动倒没有太大。

“您说什么呢?”玛莎突然红了脸,“我就是,觉得前面的夕阳挺好看的。”

“是啊,”管漠羽抚摸着自己的胡子,“那夕阳是……”

他突然僵住了,差点把自己的胡子拽下来。

玛莎有些奇怪地回头,就看见了管漠羽一脸的惊恐。

“那边,是……是云川吗?”

玛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点了点头。

“那确实是……云川?!”

提到云川的时候,她直接尖叫了出来,破音的两个字,像是重重砸在了地上。

“来人!快进宫,请国师出来!”

“不是,赶紧去救火啊!”

管漠羽捶胸顿足的跌坐在地上,那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其实不用他叫,邦妮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做了个假的陶湛,用来五马分尸又演了出复活的戏码,那边的司命,就做了一个假的自己,配合他们的演出。

不过,也不是全程都是假的,至少在陶湛“复活”之前,司命还是真的。

邦妮翻身除了冰宫,就看到了云川疯狂燃烧的火焰。

“是梦,对吧,是梦。”

邦妮目光呆滞的,从冰宫的墙上走了下来,安慰自己,她看到的一切都是梦。

“我们有办法对付司命的梦的,蛇胆不够用,不是还有薄荷嘛,蛇胆草也可以开始收获了,还有柴胡粉,都可以的,很快,梦就会醒了。”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朝着云川飞奔着。

“很快,梦就会醒了。”

邦妮反复这么安慰自己,但是快到云川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

“云川的人不会被梦控制的,所以那边的一切都是真的。”

“哦。”

她自言自语了一会,转身回去了,还没走三步,就又折返回来。

邦妮冷冷地,盯着云川的火光。

“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都!是!真!的!”

她低声说着,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血一滴滴落在了地上。

远处云川教堂的钟楼上,司命正和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一起盯着这场火。

他们隔着熊熊的火焰,跟邦妮遥相看去。

“这一切,自然都是真的,不过我很疑惑,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司命滴血的唇勾起了一个妖冶的笑,“我还期待着……”

她的话没能说完,火就突然灭了。

毫无征兆,悄无声息,顷刻间,连温度都没了一样,只剩下了一片不能更加真实的废墟。

“我要你们,偿命。”

邦妮站在云川城外,轻轻甩了甩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司命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刚刚整个云川城的火焰,就凝结成了一个小小的火球,当面砸了过来。

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在刚刚万籁俱寂的平静之下,邦妮把所有的怒火,都砸在了司命的身上。

沉默中的爆发,具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第三百零八章 彻底搅浑这些水

邦妮没能走回鹿雪城,就晕倒在了地上。

管漠羽的人赶过来,把她带了回去。

她一睡就是半年,和之前陶湛他们的情况倒是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梦中的邦妮,远比陶湛他们辛苦得多。

漠羽先生叹了口气,把邦妮留给了玛莎照料,就忙着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邦妮过去,对于火灾的阴影,但是他知道的是,云川城里,有邦妮拐来的第一批信众,还有他们捐给邦妮的第一座教堂。

“她说她不在乎,你信吗?”

漠羽先生摇摇头看着玛莎,没能得到什么回应。

没有人知道司命和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去了哪,他们没能进入云川城,那个地方好像真正的海市蜃楼,你能远远看见这座破败的城市,却永远无法走进去。

不过至少这半年里,冰原上没有他们的消息。

好消息还是有的,黄明终于摆脱了司命的控制,可以自主掌握军队了。

“不要再叫我蒙眼将军了!要不,你来当将军?!”

管漠羽去边疆视察的时候,黄明正在跟他的副官咆哮。

“这个孩子……”

漠羽先生笑了笑,又转身离开了,并没有走进黄明的军帐。

“我毕竟老了啊。”

清醒状态下的黄明,有着以前十倍不止的战斗力,也有着以前十倍不止的暴躁。

不过这也好,至少他们成功占领了哈莫尼斯“土匪”占领的无沙土地。

真是讽刺,真假两伙土匪,想两只抢骨头的狗,争夺别人的土地。

不过无沙已经没时间顾及这些了,他们前脚攻下了中北第二大的瓦良,后脚就被婼然一口咬掉了一半。

开始的时候,哈莫尼斯仗着自己的武器先进,还能在“自我防御”的基础上,吞并几座城池。

不过很快的,中北剩下的几国,就收到了一份“神秘援助”,得到了和他们旗鼓相当的武器。

为了战争,各国都负债累累,难民越来越多,艾薇的免战区已经严重的超过了负荷,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暂缓了神塔的建设,向各国索要更多的城市。

——这种时候了,谁还理会你是不是教皇呢?

于是,为了建立免战区,艾薇组织了第一只难民军队,开始向四方征讨,攻城略地,无往不利。

最为高枕无忧的,还是魏魈,他是所有国家的大债主,没有人敢真的掉头攻打他,如果不是条件的限制,西魏可能已经彻底摆脱了,这一批不同封建时期的国家,第一个冲上太空了。

好在亚特兰蒂斯还有无数未知的惊喜,比如,就在邦妮昏迷的第三个月,南边的毒瘴,彻底开了。

等他们快要等到地老天荒的西魏使节,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因为毒瘴散开之后,还没等里面走出人来,他们就先听到了问题。

“你们的国主,是谁?”

“魏魈陛下……”

他的一个随从,颇为自豪的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整个人变成了一滩血水。

“你,回去告诉他,不回答我的问题,提头来见。”

使节哆哆嗦嗦回到了西魏的都城,好不容把话说完了,整个人就死在了当场。

这个时候,魏魈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但一个月后,当他在南边大路上的二十个部落,都被人收服了之后,他终于明白了。

“之前那个使节……叫什么来着?他埋哪去了?给我挖出来!”

魏魈气愤的拍着桌子,下面的臣子们,一个个哆嗦的像是癫痫。

尽管害怕,他们的执行效率还是极高的,死不瞑目的使节,很快就被从地下挖了出来,又被大卸八块,细细的研究了一遍。

“他死的很安详。”

魏魈的医学院,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事实也确实如此,毒瘴散开的同时,他就已经死了。

“在他的心脏和大脑里,有一对虫子,一公一母,外面应该还有只老虫子,是他们的母体。”

“母体传递信号,两只虫子就会行动,控制着他,走了回来。”

“回来之后,母体不再控制了,两只虫子为了在一块,就把他吃了个对穿,还在里面产了一堆卵,不过应该孵不出来了。”

太医尽职尽责的,解释了使节的死因,然后自己倒在了地上。

——两只小虫子,从他的胸口钻了出来,被魏魈一脚踩死了。

“欺人太甚!”

魏魈当即调集了军队,向着大陆南边攻去。

但是没出三天,他就接到了噩耗。

“全灭!?不可能!就算他们会用毒,也不可能全灭啊!”

魏魈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受到了挑战。

然而魏魈除了兵,什么都缺,他很快调转了第二只,第三只军队,继续向大陆南端进发。

这回终于有活着回来的了,“她要你回答问题……”

这个可怜的小兵,刚走到魏魈面前,说了一句话,整个人就咽气了。

魏魈灵巧的闪开了他身上飞出来的虫子,感觉自己都要气炸了。

一直到第四支队伍,魏魈才终于得到了正确的消息。

有一个他亲手带出来的将军,在虫子钻进副将的身体时,把两只虫子,吞了下去。

于是他代替副将,回到了魏魈面前,终于把刻在手臂上的一行字,传回了西魏。

“龙渊国参战,不可妄动。”

至此,整个大陆,算是彻底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

后世的史学家们,一向喜欢盖棺定论,给所有的事情,都找个原因经过结果还有导火索。

但偏偏就是冰原的这场战争,让他们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其实即使是挑起战争的魏魈自己,到了这个时候,都不清楚这场战争的走向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然后找到当初要找的东西,潇洒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然而那只是以为。

正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封信又送到了他的桌面上,气得他差点直接砍人。

“有客盈门盛装启幕,诚邀贵宾出席。”

下面密密麻麻列了各种节目的名称,还有时间地点,以及晚宴的菜肴,看上去倒是还挺诱人的。

第三百零九章 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陛下,您……”

魏魈的内阁总长斯宾塞,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那张请帖,然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按理说,人家都已经挑衅到你家门口了,不去砸场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但是这锅不能自己来背,是吧。

“为什么要去?”

“这有客盈门一向是大路上最有名的情报组织,而且,根据了解,他们还掌握了最精锐的杀手团,我们……”

斯宾塞说到这,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魏魈似乎并没有太大兴趣。

“我们当然不能接招,”魏魈也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冷冷地瞟了一眼斯宾塞。“您如果不是他们派来的卧底,就不用在劝我了。”

“这……”

“没什么好这的,他们下了个套在那,我们就一定要钻进去吗?”

魏魈的语气有些声音,吓得斯宾塞连连摇头。

“但是,下去准备一下,西魏能控制的范围里,每一家有客盈门,每一天,每一刻钟,有什么人进来,和什么人接触,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东西,我要有专人记录,并且一五一十,直接汇报。”

内阁总长行了几个礼下去了,他面朝着魏魈一直走到了门口,门都合上了,才直起腰,转身走了出去。

“哼,这个老东西,倒是个明白人。”

魏魈已经气得想砍人了,如果刚刚过来和他汇报的,是一个稍微迂腐一点的,不听话一点的,都一定会血溅当场。

不过斯宾塞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不管他内心里有几万个不愿意,至少表面上,他还是一派恭顺的样子,绝不忤逆,脑子又足够好用。

魏魈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路上最好的情报组织和最精锐的杀手吗?别自欺欺人了。”

“龙渊国那边,应该也是熟人吧?”

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本来魏魈到亚特兰蒂斯,只是要找一件小东西,然后出去完成其他的事情,结果不光东西没找到,反而被卷进了这许多因果。

他喝干了杯里的酒,起身想去睡上一觉,门就被狠狠地推开了。

“陛下,我今天就无礼了,您要砍头就砍吧,您就跟我说,为什么不能直接打到南边去?”

进来的是魏魈的大将军费朗,之前就是他的副将,用命把龙渊参战的消息松了回来。

“你这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

魏魈本来想砍人,被他这么一喊,突然有些想笑。

“我实在是气不过了,我们怎么可能打不过南边那些蛮子?这几战肯定有什么意外,就先过来找个说法。”

费朗一抱拳,“您肯定要说我无礼,也绝对不会让我出征的,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魏魈心说你怎么戏这么多呢,表面上还是一派和气。

“我几时说过,不让你出征了?”

“没想到您这么爽快,那我现在就回去整兵!”

费朗转身就要离开,兴冲冲地,好像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南方的战场上。

“回来!那还有兵让你整了?”

“不是可以去别的战场上借调吗?我现在就……”

魏魈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杯子上,慢慢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

费朗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冷,有些不解的看着魏魈,然后有很快把眼睛移开了。

在对方的眼睛里,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危险”的东西。

“呼——”魏魈长出一口气,把那个快要碎掉的杯子放在了一旁。

“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下次你要是不听我说话,自顾自的想到哪算哪,你就不用来了。”

费朗将近两米的彪形汉子,站在魏魈的对面,扁了扁嘴,快要哭出来了。

“可是……您不能这么欺负……”

“费!朗!你内心戏怎么这么多?!赶紧给我滚!我没说出兵,哪都不准去!”

费朗依旧扑扇着眼睛,用一种可以直接写进闺怨诗的神态,看着魏魈。

“可是,男儿就是应当死在战场上……我的兄弟们……”

“我最后说一遍,滚。”

魏魈揉了揉脑袋,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让这种人当将军。

费朗大步流星的踹开门出去了,刚走到一半,又被魏魈叫住了。

“等一下,你滚回来。”

费朗屁颠屁颠跑了回来,“您说,我带多少人去?”

这个时候的费朗,和著名网红哈士奇之间,只剩一条疯狂摇摆的尾巴。

魏魈看着他这幅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他强行绷住了脸,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开口道,“你到各地的死牢走一趟,把人都给我带回来。”

魏魈转身离开了,再这么待下去,不砍人都对不起他自己。

不顾外面大吼大叫的费朗,魏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的床头,堆着一摞的纸条,不过不是西魏的政务,内容也十分琐碎,无非是旅行见闻一类的东西,集结成册,或许能当做游记一类的东西,混成个畅销书。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魏魈一样,有这种闲心,去关注一个满大陆乱跑的医生的日常生活的。

他们或许关心外面的风景,但是对于这个大夫跟他们家药童,挖了几斤药材治了几个人,倒是全无兴趣的。

只有魏魈乐此不疲,直到他发现,这个大夫已经走到了冰原境内,离鹿雪城只有几步之遥了。

“来人,传见闻司司长。”

魏魈把纸条团成团扔在了一旁,过了一会,有自己爬下了床,捡回来,摊开折好,和其他纸条摆在了一起。

魏魈宫廷的执行效率还是挺高的,他刚爬回去,见闻司司长就走了进来。

“陛下。”

他行了个礼,有些疑惑。

“你给我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直接到冰原去了?而且,直奔鹿雪城?”

“陛下,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啊,在中原的时候,他碰到的都是外伤患者,没办法一一帮助,只能教授处理办法。

“他越往北去,各地的病患就越少,停留的时间也就越短,这一次,是鹿雪城有位大人物生病,他们直接请他过去的。”

“冰原天高地远,他们又怎么知道的?”

第三百一十章 这是个集体公然开撕的好季节

其实魏魈自己都不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多么刁钻的问题。

“天高地远”这四个字,形容的只能是很久以前的各国。

西魏建国已经一年多了,他挑起的战争,也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一年多。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连南边那些本来封闭的国家都卷进了战争,就不要说其他早就被卷入战争中的国家了。

而战争这件事情能够带来的,除了生灵涂炭,还有各国之间高速的信息流动。

在这样的时候,一个有些特长的人想籍籍无名,几乎是不可能的。

枭雄红颜,名臣良将,游侠奇人,这是最糟糕的时代,却也是一个看上去最为人才济济的时代。

而在这些疯狂传说的事故当中,有两种人,又是人们最喜闻乐见的。

——鸿儒和名医。

在信仰都要黯然失色的时代,真理和救赎是无数人苦求不得的圣光。

连跳梁小丑都可以从戏文里随意誊抄两句,当做救国救民的真理,就别说那些真正胸有文墨的大儒了。

而对艰难求生的百姓而言,最为奢侈的事情就是身体的病变,任何一个器官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他第二天暴尸荒野的理由。

哪怕是不严重的小病,都会瞬间调转一个人,在食物链当中的地位。

在这样一个时代,城墙上的青苔都活的分外艰难,如果有一个人,背着药箱,带着药方,走遍整个大陆,传医理,讲药性,去病救疾……

为他著书立传算什么,开宗立祠都不为过。

不过,还没等这位名医踏进鹿雪城的城门,冰原上那位生了病的“大人物”,也就是之前怒极攻心的邦妮,就自己醒了过来。

于是她成功错过了那位名医。

刚巧,后者“无意间”,听说哈莫尼斯的一个小城里,有一个百问百灵的神婆,开了家叫什么雨的摊子,帮人卜卦问诊趋吉避害,便急匆匆赶过去了。

邦妮醒来的毫无预兆,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小的时候,极致的愤怒和悲伤把她锁了起来,等她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却要再一次遭遇历史的重复。

原来过满则溢也适用于人的情绪,等她清醒的认知到云川的重要,以及司命对她的伤害之后,甚至有几个瞬间,她的内心是一片空白的。

这三个月也是一样,大部分的时间,邦妮都是清醒的,只不过她没有任何思维的活动。

如果有,也仅仅是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她好像被卡在了什么地方,却完全不知道困住自己的是什么。

时间慢慢推移,她眼前的迷雾一点点消散,终于有一天,之前的痛彻心扉和各种怨念,都无比清晰的摆在了她的面前,却好像一部看了几遍的电影,所有感同身受都是昨天。

或许是和忍冬相处了太久,她的脑海里具象化的困境,是一座回环曲折的迷宫。

但是她根本提不起一点走出去的兴趣,只是坐在原地,清醒,但没有任何认知。

在一些描述中,即使死亡也不能剥夺你的思想,你的灵魂实际上是以思考的形式,永存或者转生的。

如果参照这样的描述,邦妮现在的状态,是一种比死亡还要深刻的虚无。

如果没有任何外力,她绝对走不出这样的困境,因为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处于困境当中。

她的全部灵魂,都蜷缩在自己的思想当中,所有活着的状态,几乎都是她的身体出于习惯继续完成的。

但每天都有一股轻柔的风,吹开她眼前的迷雾。

不光如此,在迷雾消散之后,当她眼前的迷宫清晰的浮现之后,这股风甚至开始慢慢侵蚀困住邦妮的迷宫。

时间会用尽各种手段,抹去我们存在的一切痕迹,外界岩石的风化,让高山变成沙堆,城邦变成废墟,邦妮脑海里的这场风,把她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拉扯到另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把她锁在思维里的迷宫消失了,她就醒了过来。

——行将就木的苏醒,不是提刀砍人的清醒。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她苏醒之前始终处于暗处的,一股反宗教势力,也就在这个时间点附近,突然变得极其猛烈起来。

西魏元年七月初八,史上最盛大的一次极光,降临在了冰原。

当晚,有灵托于人身,司神之命,遍历人间疾苦。

司命“复活”当天,就有几万教众,俯首称臣。

他们当场打出了伪神乱朝的旗号,号称要肃清王室,众生平等。

鹿雪城在冰原稍南的地方,而司命立教的地点在极北的海边,后世喜欢用南北两教,代称司命和邦妮的宗教,而两教的纷争,从建立那一刻开始,似乎就没有停止的迹象。

冰原上南北教廷公然开撕,中原的教皇国也毫不示弱。

艾薇仓促组建的议会,直接投票罢黜了长生教作为国教的地位,驱逐所有没有有穷血统的居民。

而让他们有底气这样做的,是有穷王的苏醒和回归。

西魏的有客盈门重新开张的第二天,被魏魈忘在皇宫里的有穷王,也醒了过来。

及其突兀的,他几乎获得了整个议会的全票支持,君临有穷,转头对着西魏,就是雷霆一击。

虽然除掉魏魈提供的雇佣兵,有穷本地的军队并没有多少,但是这场战斗,两国居然打了个平局。

——这不像是,每天什么都不干,疯狂祭祀的有穷人能干出来的,但事实的确如此。

而那些被驱逐出境的难民,还有艾薇的教廷,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人数几乎锐减了一半。

大部分人,在靠外力强行打造的乌托邦里,活了太久,已经不知道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了。

还有一部分本来就是难民的,这么一折腾,更是难以为继了。

好在云羌及时出手,接管了整个教会和难民,并当场打出免战的牌子,给了双方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云羌增国”可不是一个美好的宗教神话,艾薇换了个宗教国管理,代价是她掌握的全部财富,还有政府对教会的一切权利。

第三百一十一章 掐架要掐出风格,掐出友谊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中原的局势就已经翻天覆地了。

和正常动荡开始的时候一样,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着中原的风向。

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暗地里的手,就已经不是一只两只了。

整个大陆的中部,已经被搅成了一锅粥,而一股更加猛烈的混乱,正在南边悄然积蓄着力量。

相对而言比较轻松的,就是正在内部开撕的冰原。

以神使司命为首的天下平权派,和以暂时神志不清的圣人邦妮为首的,君权神授派,采用了一切能够使用的方法和对方互掐。

掐的最厉害的就是土地,作为安身立命的根本,两边的教廷,恨不能三天一场大架,两天一场小架。

在一些边界地区,表示界线的牌子,几乎一个星期就要换一块,否则上面密密麻麻的更改符,一定会让人们找不到方向。

他们掐架的方式,无非也就是伙同一帮居民,到边界上开始互殴。

不过到了后来,住在边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常,定时定点跟自己隔壁的邻居,搬着小凳子,坐到地界上,跟对山歌一样开始互骂,几乎比每天的祈祷还要规律。

而如果仔细去听,这些对骂里面,其实夹杂了不少“晚上去我家喝酒怎么样?”“不去,你上次欠我的三斤猪肉还没还呢。”这样的和谐对话。

有和谐存在,自然就有不和谐。

教区的居民掐架掐出感情,掐出风格,教区的主教们就没这么有境界了。

他们定期不定期的,只要涉及到双方主教,一定会展开一场battle。

邦妮这边没有太完整的教义,大家祈祷用的小册子,是管漠羽根据自己的学识,还有邦妮平日的言行,编纂出来的,但是胜在逻辑清楚,煽动性强,简直堪称。

司命那边,尽管经典支离破碎,前后矛盾,感觉跟喝高了胡编的一样,但是教义完整,神性的光辉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他们凭借这本,和无理还要搅三分,有理更是吹上天的精神,持之以恒的战斗在第一线。

平日里,大小矛盾,只要两边主教登场,关于“教义正确性的合理讨论”就没停过。

战斗的白热化阶段,是一位不知名的猛士,出版了一本关于南北教众种族归属的论文集,直接把双方矛盾,上升到了国仇家恨的地步。

然而其实大家很疑惑,怎么我二大伯家三叔的六舅,不过就是住到了隔壁的隔壁,就一夜之间跟我有了种族隔离了呢

不过,在这种观点的支撑之下,开坛论教也好,扔鸡蛋砸凳子也好,甚至当街互甩耳光,都有了更加明确的支持,甚至直接给双方出兵,提供了一个绝妙的理由。

管漠羽是断断做不出,同室操戈这样的事情的,但是司命可以。

于是,莫名其妙从练兵使变成守城将的黄明,被不远千里调回来镇压暴乱。

但这种公然开撕,也是有其好处所在的。

从西魏二年七月到九月,这两个月的时间,冰原出版的书籍报刊的数量,几乎是之前五年的总和。

有人要著书立传,表明观点,有人要浑水摸鱼,大发横财,而不管他们写出什么样的东西,总会有人来买。

学术性论战也好,传记小说也罢,人们在跟隔壁邻居掐架的时候,总是需要更多的东西,来支持自己的观点。

而这种时候,“我们家祖上三大爷说过”,远远比不上“昨天出书的鸿儒说过”,两边想掐出境界,就迫切需要丰富自己的词汇库,光有国骂和臭鸡蛋,显然是不够的。

但是冰原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字读书,于是,在一个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最为意想不到的时刻,邦妮一年前提出的教育政策,居然直接轰轰烈烈地落实了。

参照东西方中古教学模式,还有冰原当地的实际情况,南教的教区内,设有大中小学三个阶段的学校,同时还有专门的成人学院和技术学院。

小学教导算数文法和音乐美术,中学则新增天文历史地理和炼金术,在疯狂出书的这些作者中,管漠羽遴选了一些有真才实学的,简单制作了教材和纲领,就开始了教学。

大学的门类暂时只有神学院和文学院,但目前唯一的大学在鹿雪城的教堂里,唯一的校长主人教授,只有漠羽先生。

人们都太过健忘,以至于之前,血夜叉漠羽整顿市场秩序的情况,几乎没人提及了。

管漠羽当初的担心的声名问题,暂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困扰。

司命那边,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很快的,他们就发现,自己掐架掐不过对面了。

虽然思辨的风气,已经传遍了整个冰原的,但是司命的队伍,始终都保持着“我三叔他六舅的二大爷说过”,这样一种风格,充满了混不吝的乡土气息。

而他们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迅速抱团,只要开始掐架,不超过六个人之内,我一定能跟身边人扯上关系,从气势上压过对面一头。

于是,就在南教的学校轰轰烈烈开展了半年之后,北教也开始了教育改革。

然而他们的教学方式,颇有武侠小说里,开宗立派的意味。

几个教区的主教,自己在教堂里,伙同一帮出过书的“学究”,领着一帮半大小子和扛菜刀的大人,就几个问题讨论一下,随便有了个观点,就算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但是由于多数时候,武力解决问题的效率,远远高于舌战,到了最后,几乎每个教区能拿出的研究成果,都是各门各派武林秘籍一样的小册子。

某种程度上,北教教区的人们,武力值远高于南教,而南教教区则智力值近乎爆表。

但是由于没有人会在掐架的时候,真的把脖子送过去给你砍,南教在某些时候,还是稳压北教一头的。

直到西魏三年五月,两边不约而同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来呀,战斗呀,不死不休啊

南北两教的历史里面呢,西魏三年五月有不同的叫法。

南边叫圣五月运动,北边叫红五月革命。

从名称上,就能清楚的看出两边撕x升级的时候,采用了不同的方式。

主要是他们互撕到了现在,两边的核心人物,几乎没出过面,而不管是司命那边的平权协会,还是邦妮这边陶湛的政府,似乎都在忙些有的没的,只是在宗教问题上缄口不言。

平时大家撕着玩也就算了,这一次,却闹出大事了。

其实很简单的一个事,被放到信仰争斗的背景底下,再掺杂上国仇家恨和种族矛盾,这个事就被无限放大了。

更要命的是,两个主人公,一个是贵族,一个是奴隶。

矛盾无非是,柴泽和云昌两个郡的主教,终于在无数次给对方投毒,捅刀子,当街互殴之后,居然惺惺相惜,决定共度余生了。

不巧,这俩郡一个是南教的,一个是北教的。

真是狗血又美好的爱情故事啊,于是,为了给让狗血更进一步,眼神雪亮的群众们,纷纷开扒,终于发现了柴泽的主教,当年居然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而云昌的主教,可是实打实的贵族。

再加上之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册子,他们居然,不是一个民族的人!

不!可!以!

没办法,不能结婚那就私奔吧,于是俩人趁着月黑风高,拎着小包就跑了。

在这个私奔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永远不得而知的。

总之,当人们发现两个人的尸体的时候,柴泽主教手上的刀,还戳在云昌主教的胸口上。

两个人都没有衣服,没有贵重物品遗失,甚至还多了几本带着血的教义小册子。

现场还能发现至少四个主教来过的痕迹,如果有基因技术,他们还能在两个人身上,发现另外三个人的dna序列。

而当晚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主教,还有另外两个人。

在划分教区之前,这些主教当中,就有人彼此认识,有感情或者有矛盾,还有主仆关系,而划分教区之后,他们的可以粗暴的归到两个阵营里,然后强行加上各种矛盾。

资料越扒越多,当事人却早被盖上了棺材,葬在了两个教区。

后续的所有调查,只能成为人么茶余饭后的谈资,而真相会永远和棺材一起,被留在地下。

两边对事件的处理,都十分果决,想第一时间把事情压下来,但是却彻底引爆了群众的情绪。

五月十七,南教半数中学罢课,上街游行示威,要求申明教义,重张正义。

北教教众则悍然翻过疆界线,武装攻击鹿雪城。

和彪悍的北教教众一样,司命甩锅甩的更是果断,直接把责任全都推给了君主制。

“神从未指定任何一人管理他人,因为一旦有人这样做了,他就违背了众生平等的准则。而权力本身,向来是一切公平正义的掣肘。”

她有这么好的一个理由反攻鹿雪城,不开战都对不起自己。

北教这边,管漠羽想疏导情绪,把游行的学生带回去,难免这其中,会有些隐藏的有心人,想利用这起事件。

他直接在冰宫外面搭起了一个高台,把邦妮打扮了一番搬了上去,就好像一座真正的神像那样。

——没办法,邦妮还是那种类似活死人的状态,几个颇有名望的大夫看过之后,都说不是药能治好的病,或许过一阵子就好了。

管漠羽当然试图,再次联系那个遍访各国的名医,但是那人自从来过冰原一次,就似乎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了,他们只好寄希望于邦妮自己了。

好在这个时候,信仰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神奇,邦妮一年多没露面,现在一句话不说放在那,都让暴躁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管漠羽赶紧跑到了一旁,穿上了神棍,哦不是,是那个大主教的衣服,开始了演讲。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古人……不是,神教导我们,仁慈,忍让,坚强,我们不能被有心人带动,让这一点的困难,挡住我们前行的脚步!”

“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让所有犯下罪孽的人,得到应有的审判”

他说到这,下面的群众,已经被带动了起来,群情激奋,几乎忘了自己当初游行的目的。

“我们坚信真爱跨越一切,它无视时间,空间,种族,性别和年龄,爱是世间一切力量的源泉,是我们穿越黑暗的谷地中,手中持拿的火把,是在冰雪中坚守的槲寄生。”

管漠羽看了看,话锋一转,回到了问题本身。

“冰原是一个整体,我们是一个民族!詹娜主教和法罗主教,就是最好的例证,他们的爱情,让我们相信,终有一天,冰原上的所有人,都能相亲相爱,做一家人,就像神对我们的指示。”

“尽管他们现在不能被埋葬在一起,但是,当冰原重归统一的那一刻,他们夫妻合葬的墓园,就是和平的奠基石!”

“我们是一个民族!”

群众很久没有这么整齐的呼喊些什么了,这股激昂的情绪,甚至动摇了快到兵临鹿雪城的大军的军心。

管漠羽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一派胡言!寡廉鲜耻的小人,明明是你们逼人就范不成,杀人陷害,还往自己脸上贴金。”

司命的声音,远远的从鹿雪城的上空传了出来。

“你们的忘性也真是大,睁看眼睛看看,站在高台上,喊着相亲相爱的,不就是当年杀人上千的血夜叉漠羽吗?真以为换了身衣服,就能摆脱你杀人不眨眼的勾当吗!?”

“血夜叉漠羽”五个字一处,冰宫外的人群,直接就乱了。

“是他?当年血粮案之后,亲手砍死上万人那个?”

“真是好意思在这说仁爱和平……”

“老不要脸!”

“我杀了你!我要为我三叔他六舅家大黄狗报仇!”

“……”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一只带着火药的箭,戳在了冰宫的大门上。

这只是一个引子,后面还有千万只箭。

人群彻底管不住了,他们疯了一样四处逃窜,却只能把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她说,聒噪

突然乱起来的场面,让管漠羽有些慌了手脚。

司命的军队,不可能毫无声响的攻破城墙上的守军防线,他们能把这些带火的箭矢送到这来,只可能是暗地里和哈莫尼斯交易,得到了远程攻击的武器。

想到这,管漠羽赶紧高声喊了出来,想暂时稳定住下面慌乱的人群。

但是他忽视了愤青的力量。

在动荡年代,这些推动了社会和时代的发展,到了和平年代,他们没东西可以推动,就进化成了杠精这种物种。

下方的人群别的都没在意,只是听到了,敌人暂时攻不进鹿雪城,心瞬间就放进了肚子里。

于是他们刚刚积攒起来的风,愤怒也好,恐惧也罢,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他们四处寻觅之下,终于把炮火,一直冲向了管漠羽。

“就是他,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我说怎么好好的,两个主教就被杀了呢?有这种人在上面,我们能过好日子才怪呢!”

“要不是他,北边那些傻子能打过来吗?”

“你快别说了!人家可是‘血夜叉’!一会砍了你示众!”

“杀了他!杀了他!”

“……”

这样的声音一点点壮大,并且飞速获得了人群的认同。

“暂时安全”这个词,表面上能让人安静下来,而实际上,却只会引发更大的恐慌。

于是潜意识里的这股慌乱的情绪,被飞速转移到了管漠羽的身上。

值得注意的是,之前飞过来的箭雨,已经慢慢消散了,这给了人群更大的行动孔家,和趁着还没出事,赶紧做一票大的,这样一种心情。

他们一点点上前,想要讨个说法。

又或者,只是想证明自己身上,无处安放的存在感。

“圣人邦妮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挟持了?”

这个声音的出现,极其突兀,就好像远处,有人看到了这场暴乱进行的全过程,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点,继续挑动人们的情绪一样。

“一定是他控制了圣人!”

“杀了他!解救圣人!”

他们只是听到了一个小小的臆断和猜测,情绪就已经燃烧到了另外一个温度,丝毫没有注意,远方有人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就在高台摇摇欲坠,兵士甚至需要开始反过来,镇压群众的时候,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冰宫的正殿,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始燃烧,而冰原大教堂的屋顶,在一声巨响中,突然炸裂了开来。

“看到了吗?愚蠢的群众!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王!所谓的神!自顾不暇啊!”

司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继续从远方传了过来。

火光,响动,热浪,人群,一点点朝着高台涌来。

管漠羽这个时候要保全的不光是自己,还有边上一动不动的邦妮。

——她始终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从开始到现在,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我的国师大人啊……您是要急死我吗?”

管漠羽在一旁都快要跳脚了,邦妮却似乎,只是在教堂爆炸的时候,眨了一下眼睛。

“你们所看到的,都是假象,我所见的,才是真实!”

“你们……”

“聒噪。”

邦妮童染动了动嘴角,声音很小的,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决,而且不光冰宫宫门口的每一个人,就连司命的军中,都能清楚地听见这两个字,司命的下半句话,被生生噎了回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了呢,怎么……”

邦妮抬手,轻轻挥了一下,然后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鹿雪城城墙上的守军,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看到,站在敌军背后高地上,发号施令的女人,突然倒在了地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正在拼命的挣扎。

邦妮面无表情的看向爆炸的教堂,低声吟唱了几句,落下的砖石,就一点点拼了回去。

冰宫也是,随着邦妮的咒语,一点点恢复如初了。

地上激愤的群众,这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

直到冰宫恢复如初,他们才如梦方醒地,跪倒在了地上。

“圣人邦妮!圣人邦妮!”

邦妮抬手,压下了所有的声音。

“该干嘛干嘛去吧,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的。”

她起身向城外飘去,很快,就到了司命的身前。

“好久不见啊,国师大人。”

司命不断地挣扎着,眼神却怨毒的恨不能把邦妮千刀万剐。

“别这样,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问完了,说不定咱俩就不用见面了,你想要冰原还是哪,都跟我没关系。”

虽然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但是她的身体跟睡了一大觉区别不大,所以说起话来已经没有什么障碍。

甚至她把自己的厌恶和胁迫,用语气表达了十成十。

“你完全没必要这么迫切地夺权,可以躲在我后面,陶湛后面,甚至你完全可以装成自己是忍冬,为什么不呢?”

司命冷冷的看着她,一个字都没说。

“据说之前各国祭祀的协定,冰原上的参与者里,你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那个协定是什么,你要的,又是什么?”

司命再被困住的时候,一般都只有一个动作,闭上眼睛,不看周围的环境。

她在靠梦境推演自己脱逃的可能,也在试图用梦境去控制周边的一切,但是这一次,她失败了。

邦妮直接拽着她的头发,板过了她的脑袋,用蛮力扯开了她的眼睛。

“我要你看着我说话!”

此刻的邦妮,已经有些狰狞了,她双目通红的看着司命。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了什么?!”

司命突然笑了,她诡异的笑声,让周围的话环境,都变得冷了不少。

她同样正清的,怒目圆睁看着邦妮。

“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吧?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从外面来的,要不然,又凭什么,从来的第二天,就能当上冰原的国师?”

邦妮的气场来得快,去得更快,她都已经有些绷不住了,这会听见了司命的话,又重燃了战斗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好意思,下手轻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比如,你是从外面来的。”

真难想象,一个被死死勒住脖子,脸上写满怨毒的人,还能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来。

司命做到了。

她还成功让邦妮毛骨悚然,不过是因为她说的话。

邦妮来不及回话,就听见了司命的下一句。

“你想买什么呢?很显然不是自由,对吧?要不,你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在胡说些……”

“和你一起进来的,有别人,对吧?西魏的王,那个医生,有个会用奇怪武器的,还有一个,是不是会用毒?啊,是不是还有一个年纪很大的,和我是一种人?”

邦妮有些站不稳了,她强城主了自己的气场,瞪视着司命。

“谁和你是一种人?!”

她后退了两步站定,却突然笑了。

“我都快忘了,你是个造梦的高手,估计读心也是顺便。看了这么多,过瘾吗?”

“你错了,梦会告诉我你最真实的内心,但是它不会告诉我,你最真实的经历。”

“在你的梦里,我只能看见一个,**裸的,你的灵魂,我看不到其他人。”

邦妮翻了个白眼,“你这套神婆的说辞,我开店的时候就用过了,有新的吗?”

“有啊,比如我知道,你不会杀了我,你不敢,你有你的‘准则’吗?不过可笑的是,似乎有无数人的死,都和你有关系呢。”

邦妮拎着她的脑袋砸在了地上,狠狠丢在了一旁。

“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处。”

“你想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哈哈哈哈哈!”

司命被血糊了一脸,而缠住她的风始终没有散开,就在这种境地下,她居然还能笑得出口,并且笑到最后唱起了花腔,也是疯的不轻。

“当年的祭祀们,有一个关于外面的计划,你想知道吗?”

“不光他们,还有别人,也有,他们想知道,怎么‘出去’,你也想吗?”

司命像只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着,疯狂笑着,看着邦妮。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邦妮反手一个火球就砸了过去,临出手又偏了方向。

她附近五米范围内,所有的树都开始疯长,但是长大的同时,却又开始猛烈地燃烧。

邦妮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司命走了过来。

司命被她突然从地上拎了起来,邦妮还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然后,从头到脚治好了司命身上所有的伤。

“我终于看到了,一个正确的问话的态度,你说,是吧?”

邦妮摇摇头,轻轻拍打着她的下巴。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迟早会知道的。”

“哈贝这个名字,你很熟,对吧?”

司命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了。

“我不熟,我怎么会熟?”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所以你可以上路了。”

她从怀里,把之前忍冬做的捕梦网拿了出来。

“真是不好意思啊,刚才下手太重了,我都快忘了,这个是你的身体了。”

司命的脸色突然变了,她盯着邦妮,“不可能的,这不可能,她……我没教过她……”

“就凭她?她学不会的,你吓唬我,对吧?”

邦妮突然觉得,自己跟一个疯子废话,也是够了。

转念想想,之前那么多事,都是这个疯子搞出来的,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了。

“真是不巧啊,我在图书馆里,看到了这个东西。”

她把之前给忍冬的那本驭梦术拿了出来,还有另外一本。

邦妮直接把翻到了最后一页,左手按在司命的天灵盖上,低声还是吟诵。

听上去语调沉重,分外庄严的咒语,其实是上古的冰原语。

按照现在的话翻译,大概是“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好在这个咒语不需要干河豚,冰原也没有这东西。

尽管朴实的有些过分,这个咒语却分外有用。

很快,司命的头顶,就凝结出了一层白雾。

那团雾气,在阳光下有些挣扎,还在不断地传出凄厉的号叫,然而邦妮就好像没听见一眼,生生把它从司命的身体里拖了出来。

她左手抓着那团白雾,右手照着的记载,画了个阵,把它扔了进去,暂时禁锢在了地上。

邦妮把书翻到了前面,在和中间,纠结了很久,随着她手指的移动,阵中的白雾,也开始颤抖或者嚎叫。

但是最后,邦妮还是翻过了这两页,停在了上。

“你倒是有一件事情,说对了。”

邦妮低声的吟诵了起来,这回司命的灵魂彻底崩溃了,开始不顾一切的嘶吼了起来。

但是之前经历了百鬼夜行,鬼号这件事,对邦妮已经早不成什么伤害。

她中气十足的喊了最后一句,“鬼门大开!”

风突然变得有些冷,阴森的气息,一点点从地上的阵法里渗透出来。

邦妮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隐约听见了锁链拖动的声音。

很快的,地上的白雾就消失了。

邦妮把捕梦网藏了回去,带着司命的身体,回到了鹿雪城大教堂。

鹿雪城的战斗已经停止了,主心骨不在,北教群情激奋的民众,已经被打的溃不成军,便一路逃了回去。

“我的天哪,您可算回来了。”

见邦妮回来,管漠羽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不是……这个是?!”

他一转过头,放下一半的心又提起来了。

“这不是司命,我晚一点跟你解释。我要去一趟占星阁,可以吧?”

“之前占星阁里各种东西,我都摆出来让他们参观了,要不你不在,也没法服众,现在都在教堂里,怎么了?”

“那就好,我去找点东西,一天之内有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

邦妮风风火火地拎着司命的身体走了,留下了一头雾水,十分焦急的管漠羽。

——他忘了说,刚刚不到四个小时里,自己已经遭遇了十八场刺杀,堪比当年投降的花溪国主。

第三百一十四章 是时候和过去告别了

邦妮之前逃脱司命控制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那种情况之下,司命绝对不会给她任何一个,逃脱的机会,但是偏偏有那么一个声音,不停地提醒着邦妮,“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什么呢?周围的幻境,还是别的什么呢?

她看着手中的捕梦网,“当初把你留下来,只当是忍冬留给我的纪念,没想到……”

捕梦网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仿佛那只是一个死物。

但这次邦妮清楚的知道,真正的忍冬,很可能,就寄托在这里面。

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就知道,拆掉她思维迷宫的人,就是忍冬。

忍冬还没修习梦术的时候,就能够帮助邦妮摆脱噩梦,真正开始了驭梦术的修习,能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让邦妮高兴的是,司命的魂魄,现下的境况绝对说不上好,但是梦的能量,对她来说,绝对是最好的滋补。

“你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

邦妮这边一走就是一天一夜,可苦了另外一边的管漠羽。

陶湛不方便出面,邦妮又彻底昏迷,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几乎就是政府的代名词。

而不管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在未来有多么大的功绩,只要现下给百姓带来了一点点的损害,他们都会在心底,深深地记恨上他。

更不巧的是,之前他血夜叉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积怨深重的百姓,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漠羽先生”已经彻底从当世大儒的代名词,变成了能治小二夜啼的恐怖存在。

不过他虽然活的有些艰难,但却依然活蹦乱跳的,坚持到了邦妮带着忍冬出来的这天。

这自然应该是个普天同庆的大事,但是对外,这许多曲折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他们只需要告诉广大的教众们,南北两教的精神领袖,最终达成了共识,就可以彻底解决冰原上教廷的纷争了。

邦妮表面上,越来越不在意外面的百姓,还有冰原繁重的政务了。

忍冬确实是藏在了捕梦网里,但是开始的时候,力量太小,以至于跟邦妮说句话,就几乎耗光了她全部的能量。、

司命后来大概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邦妮昏昏沉沉的那个阶段,几乎给忍冬提供了无数的能量,最终才能靠自己,把忍冬解救了出来。

管漠羽还没来得及跟她抱怨,自己经历了些什么,邦妮就又一次失踪了。

她一个月之后才出现。

没人知道他们伟大的圣人邦妮去做了什么,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云川郡,虽然还是不能进出,里面的人,却都已经活了过来。

他们和往常一样,起居,交易,学习……只是从没有人走进或者走出云川。

可惜民众们的眼睛和耳朵实在是太过锐利,他们很快知道了司命和忍冬中间大部分的纠结,并且开始大书特书。

几乎不到一个月,风靡整个大陆的话本,就不再是云羌宫闱内的那些破事了。

他们开始疯狂的传说,冰原上有一个能移魂换体的国师,无数次生死人,肉白骨。

随着话本一起传出来的,还有管漠羽最新修订的小册子。

这回这本书,比之前,戾气多了不少,逻辑性也强上了不少。

尽管被奉为北教的最高典籍,但是这本书,还是被冠上了这样的美名。

冰原终于又经历了苟延残喘的三个月,粮食开始收获,林木开始生长,牲畜也开始慢慢繁育了,虽然远海还是被厚厚的冰层封着,但它现在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鱼类矿藏,能提供无数资源。

生存问题解决了,信仰问题解决了,虽然管漠羽对他们而言,还是如鲠在喉,但这已经相对是最好的状态了。

而且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邦妮的南教,居然已经越过了无沙的兵线和哈莫尼斯的水坝,开始渐渐向着中原传播了。

如果不是三个月之后,新的一波暴乱来袭,估计已经有无数人,会翻过一道道的屏障,来到鹿雪城朝圣了。

被耽搁的人里面,就有一个当初差点迈进鹿雪城的,那个名医。

他感觉到鬼门大开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后来又传出来了生死肉骨这种这种传言,几乎当场就要飞奔到鹿雪城。

西魏三年十月,冰原前任右相韦昌,继承了北教的全部势力,伙同了在两教相争期间蛰伏的叛贼,一举攻占了鹿雪城。

在这一战中,陶湛和玛莎不知所踪,管漠羽带着陶湛宫廷剩下的官员,还有黄明手下的整支军队,形成了整个大路上,最具威胁性的一股流匪。

——可怜漠羽先生帮学生谋划了半辈子,到最后,还是落了个国都不国的下场。

这伙专业流匪,是整个大路上,最不稳定的一个变量。

他们随时都可能成立一个国家,成为一个新的威胁。

所以他们几乎受到了,所有他们途径的国家,的疯狂打击。

管漠羽终此一生,都在试图找到陶湛,匡扶冰原的大业。

一国的内战,双方交火之时,再强大的个人,都不能成为左右战局的因素。

邦妮还没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在一场战斗中,糟了黑手。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处在西魏的宫廷之中了。

魏魈笑语盈盈地,推门走了进来,那神情和态势,像极了白房子门口的老鸨。

“矮油,你可算醒了,真是急死我了。”

邦妮头脑一片混乱,当场就甩过了一团火,直接烧掉了魏魈一层衣服。

“这么就不见,你倒是还有所精进。”

魏魈毫不在意的,把外面的那层衣服扔在了一旁。

“我以前可以躲过去的。”

“你现在没躲过去。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了吗?冰原他们……”

魏魈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色,让她把下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你遇到一些人,你告别一些人,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魏魈突然换了个语言,一本正经地看着邦妮。

“是时候,和过去告别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谁在替谁背锅

魏魈其实暂时还真就没什么事给邦妮,但是这个时候,闻名天下的神医安倱,正火急火燎的往冰原去,魏魈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不好意思,那个东西没找到之前,你们还是离彼此远一点比较好。”

在整个大陆的动荡背景之下,安倱简直就像一个活着的神迹。

他离开有穷的时候,布乞讨给了他一个简单的方向,邦妮大概在北边。

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真要靠双脚走完,非要大半辈子不可。

有准确的方向,可以快马加鞭,就这么一个北边,稍微偏一点点,都找不到人。

于是,成为后世游吟诗人口中英雄的安倱,自己先当了一回游吟诗人。

离开无沙的白岭城之后,他就带着小斯塔夫,进到云羌了。

云羌不比无沙富有,也不比有穷安定,混乱倒是不输任何一个国家。

安倱的第一站坤怡城,恰巧是乱终之乱的边城。

他还没等走到城中,就已经被缺胳膊少腿的人群,团团围住了。

这个时候还没到安倱名扬天下的阶段,只是他和斯塔夫,一人背着一个超大号的药箱,想看不到他们是大夫都难。

对于外伤的处理,安倱其实不是很在行,但是在他帮第五个人,缝好了断肢的伤口之后,对于这种活,也就驾轻就熟了。

安倱是见惯了生死的,但是他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对这事的感触,停留在弱肉强食的小斯塔夫。

从第二十个人开始,斯塔夫就不说话了,到第三十个人,他已经开始哆嗦了。

等到第五十个人,眼泪已经流成了线,但是安倱却依旧选择视而不见。

第一百二十个人来到摊子上的时候,斯塔夫只用之前五分之一的时间,就帮他处理好了伤口。

以后的每一个人,斯塔夫就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样,飞速地包扎好了他们的伤口。

安倱在一旁看着他的变化,暗自有些揪心。

一天结束,两个人都累的筋疲力尽了,正要在城墙下打个地铺睡觉,突然又有人过来了。

“谁出什么事了吗?”

安倱强打起精神,询问道。

“不是,两位先生,我家老板是城中鸿运客栈的主人,白天也受过二位的义诊,看您二位远道而来,又帮这么多乡亲们义诊,就派我过来看看,能不能请您二位到我们那去住,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那就却之不恭了。”

安倱行了个礼,带着木然的斯塔夫,进到了客栈。

两个人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的疲惫,总算卸下去了一半。

“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安倱看着斯塔夫,叹了口气。

“没有,老师。”

“那你白天为什么哭,又为什么不哭了呢?你现在,是想哭,还是不想哭?”

斯塔夫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如果我是他们,肯定活不下去了。但是那么多人,都是这么活着的,好像活着本来就是这样子。”

“你没回答我后面的问题。”

“我不想哭了,但是我想为他们祈祷,可是,祈祷真的会有用吗?那位传说中的真神,在他的子民受难的时候,又在做些什么呢?”

斯塔夫的回答让安倱有些吃惊,哭解决不了问题,同情基本没用,你能做的只是为他们祈祷,然后想办法解救更多的人,这是当年老主教带着他环游欧洲的时候,教导他的。

但是这些道理,也用了他很久才想明白。

“这孩子……”

安倱正感慨着,窗外突然闪过了一个黑影。

他赶紧捂住了斯塔夫的嘴,装作继续刚才的话题,胡诌了一通,就装作困了的样子,吹了油灯,躺在了床上。

——其实俩人只是把被子摊开放在那,然后躲在了一旁。

窗外又是两道黑影闪过,迷香的味道渐渐顺着窗户传了进来。

“真是搞笑,对着一个大夫和学徒用迷香?不知道这东西是谁最先弄出来的?”

门悄悄地响了,一个人影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直奔着床上二去。

安倱嘴角的冷笑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把火石弹出去,点亮了屋里的灯,然后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就抵在了床上那人的脖颈上。

然后屋里的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你是谁?”

安倱看着屋子里一丝不苟的妙龄姑娘,脑子突然当机了。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一阵破空声起,他赶忙挡住了斯塔夫和床上的姑娘。

然而外面的攻击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他裹着被子把姑娘抱了起来,然后跟斯塔夫一起塞进了床底下。

房间在二楼,下面是一个雨搭,他翻身跳出去,落在了地上。

角落里,一个衣角一闪而过。

他刚要上前去追,却又停了下来。

“不行,斯塔夫自己……会出事的。”

好在现在对屋子里的攻击已经停了下来,人影们也就都散了。

安倱翻身上去,走回屋里,落在窗外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在那,还有另外两个人的脚印。

也就是说,第一个黑影,和第二个放迷香的人,不是同一个。

而不管他们谁是谁,至少有一个,和屋里的姑娘是一伙的。

“到底是撞上了,还是谁在替谁背锅?”

安倱走了进来,那姑娘还乖乖的躲在被子里,还好心的保护起了斯塔夫。

“姑娘,你这是走错房间了……还是……”

“没走错,您是白天义诊的善人吧?祖先说有大善行的人都是英雄,他们的血脉也有强大的力量,我还没结婚,也没……所以他们让我来继承您的血脉。”

这是安倱第一次听到,这么正经而清奇的爬床理由。

“那个,据我所知,血脉这种东西,跟德行没啥太大关系,你们应该是理解错了,而且,我暂时没有这个……延续血脉的想法,不如,你先回去?”

姑娘二话不说,抄起刚刚的手术刀,照着自己的心口就狠狠戳了下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们好好聊聊

安倱手忙脚乱冲上前,拦住了姑娘。

“你这是……干什么呢……”

姑娘被拦了下来,身上的被子也掉了下来。

“……”

安倱一根银针甩过去,斯塔夫就昏睡在了地上。

“你先别冲动,我们聊聊。”

安倱松开了抓着姑娘的手,把被子递了上去。

姑娘并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抬手就把又把刀送到了自己胸口。

“……”

安倱有些无奈了,他把姑娘手中的刀拿开,封住她的四肢,然后把被子固定在她身上。

“你明明能听懂我说话,为什么不和我正常沟通呢?”

“反正今天怀不上你的孩子,回去我也得死。”

“……”

安倱震惊了,“你们这是什么族规?生孩子是这么随便的吗?”

“您的身体再好,也就是两个小时的事情,时间长了不也是身体有问题吗。”

姑娘一本正经的说着,让安倱一个熟知医理,并且在教会呆了这么多年的人,都从头红到了脚。

“不是,这个……不好意思,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我叫路德。”

“路德姑娘,那个,我不知道这方面的教育,你们家里是怎么进行的,但是,我是个大夫,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讲,每一个生命体,他的诞生都是有一定概率的。”

“这事其实颇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您到这一天了吧,中午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在族中物色合适的女子了,如果不是您下午还在义诊,我下午就来了。”

路德用一种教授数学公式的语气,特别客观而真诚的说道。

“今天刚好是我的日子,所以,只要您身体没有特别大的故障,我今天完成任务的几率有八成。”

“……”

安倱心说我是个大夫,有没有故障我自己知道,就不用你一遍遍关心了。

“只要您半个月内不走,我每天都会来的,如果成功了,就是其他人来了。”

安倱:“……”

“我们还会每次搜集所需要的原料,以备不实之需。”

安倱有那么几个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三的课堂。

——那时候,他为了暗中关注林语,偷偷报了林语的高中。

虽然林语的大部分教学任务,都是容教授完成的,但是为了适应考试环境,高三的时候,他还是去了学校,也给了安倱一个体验应试教育的机会。

他一个从小英语汉语双母语,导师还博学如老主教的人,第一次月考,英语只考了60分,还不到整张卷子的一半,而语文更是一塌糊涂。

而直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如此清楚,除了当初他生物学的最好以外,就主要是这姑娘在谈论到相应事情的时候,实在是太过镇定了。

“当然,这个过程,您应该也是十分享受的。”

安倱:“……”

他正转身去喝水,听见这话,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

“不好意思,你们除了这个不享受的过程,难不成还有别的打算?”

“您要是强行不配合,我们就只能请祭司们,用电击您的腰部得到我们所需要的了,但是这种方式,其实对身体不太好。”

安倱的脑海里,人教版生物选修三,徘徊不去,经久不绝,他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头高产而昂贵的荷斯坦牛,迫切需要贡献出自己的基因。

“您不会想要采用后一种吧?很伤身体的……”

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安倱飞速的灭了灯,捂住了她的嘴,躺倒在了床上。

刚刚被安倱关上的窗户,突然动了两下,熟悉的迷香气味,又一次传了进来。

安倱僵硬的一动不动,顺手敲晕了不安分的路德姑娘。

三分钟之后,似乎是确认了屋内的人不再动弹了,窗外的人便伸进刀来,弄掉了插销,翻身进到了屋里。

似乎是对迷香的作用太过相信,他都没确认安倱是不是真的睡着,就奔向了安倱放在桌上的包袱。

“找到需要的了吗?”

灯突然亮了,安倱轻轻走到他的身后,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呸,我就该想到的,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肯定是出来骗钱的,身上怎么可能会带着药谱?”

那翻窗贼狠狠地啐了一口,看着一堆的药草里面,唯一的一本神话故事,内心充满了怨愤。

“哟,我还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神棍,我呸!”

安倱被气乐了,怎么这溜门撬锁的,正义感还挺强。

“不是你从哪看出来的,我道貌岸然,骗钱,还是个神棍?”

“救你长成这样吧,小白脸,一看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年纪大了在女人那捞不到油水,才转行发病人财的!”

安倱特别努力的,从这位正义的捍卫者,盗贼小哥身上,感受到了一点对于自己容貌的赞叹。

然而这绝对是被传说是“全球最帅的心理医生”,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不过这还没完,盗贼小哥指了指床上,“你要不是道貌岸然,那个是什么?”

安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路德姑娘已经从被子里出来了,被敲晕之前把自己扭成了一个,超越人类极限的姿势。

“……”安倱心说,你们派过来做人类学研究的姑娘,果真天赋异禀,身怀绝技啊。

他拎着盗贼小哥转了个头,两个人背对着路德。

盗贼小哥并不领情,死命挣扎着,要把头转过去。

“大哥,刚才是谁教育我,人不应该道貌岸然的?”

“那有什么,你是装正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看两眼怎么了?在数哦你看我长得这样,跟岸然有啥关系?!”

安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得,这小哥还真是对自己和职业有着十分深刻的觉悟啊。

“别臭贫了,那个姑娘是自己进来的,非要给我生孩子,我正要把她赶出去。”

“呸!”盗贼小哥眼中升腾起了一股怒火。

“不是,我真是要把她赶出去,她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我什么也没做!”

“伪、君、子!”

盗贼小哥恶狠狠地看着安倱,怒火几乎要把他烤熟了。

“你不要你给我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今天不能好了

“你稍微克制一下自己,可以吗。”

安倱封住了盗贼小哥的手脚,把他背对着路德放在了椅子上。

他正要走,低头却看见了小哥的裤子。

“我这是敬意,你……什么反应都没有,不会是……有问题吧?”

盗贼小哥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安倱,眼神上下打量着。

“还是,其实你不喜欢……?”

他似乎不光正义感爆棚,还特别关心身边的人。

安倱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是别想好好喝水了。

“我哪哪都挺好,取向也偏大众,所以你暂时不用担心,好吗?”

安倱强压住自己的笑意,板住了一张脸,冷冷的看着盗贼小哥。

“你叫什么,谁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屈服的!为了怡神的未来!为了爱与希望!为了人类和平,我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安倱:“……”

他笑的肚子都疼,没去管凳子上的盗贼,转身占了起来,对着窗户喊了一嗓子。

“窗外的,是位姑娘吧?不用躲了,这一位,已经把你暴露了。”

风轻轻吹动窗帘,似乎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弄死他。”

安倱轻轻皱起了眉头,抬手拿起了桌上的刀。

“三……”

没有反应?

“二!”

“外面什么人都没有,你要杀就杀了我吧!和世界的安宁相比,我的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安倱封住了他的声带,死死盯着窗户。

风似乎大了一点,但是依然什么都没有。

“一!”

没有人?

安倱静静转过了头,所以自己猜错了?只是这个盗贼戏多?

他有些不甘心,刻意提高了音量。

“看上去,你的小伙伴,并不怎么在意你?”

他解开了盗贼的声带,把刀在倒在的脸上划来划去,却并不真的动刀。

“我哪有什么伙伴?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顶天立地,从不招惹他人,为了正义,为了爱……”

安倱觉得自己刚刚犯了个错,就不应该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知道吗,我有半个师兄,最喜欢解剖学。就是那种,把你的肉啊,骨头啊什么的,都切开研究的学问,不过别人研究的都是死人,他喜欢解剖活人。”

他的语气突然阴森了起来,甚至带了三分渴望,就像那种标准的变态食人魔。

“我一直想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

安倱的身子挡着盗贼,偷偷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下,把沾着血的刀,朝外甩了甩。

“其实把你的身体切开,你却还是活着的,很简单的,我可以避开你的重要脏器,帮你止血,你不会死的。”

“然后呢,你就可以看着自己的骨头,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哦呵呵呵呵,真是快乐啊。”

安倱狠狠吞了吞口水,坐在了冷汗直冒的盗贼腿上。

“宝贝,我们开始吧!”

他用刀挑起了盗贼的下巴,表情突然狰狞,顺势就要往里捅。

“住手!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放开他!”

窗外突然飞进来一块石子,打开了安倱的刀。

一个颇为玲珑的女贼翻身进来,半张脸上都带着面具,恶狠狠的看着安倱。

“你倒是能忍。”

“要不是这个小子,我黑罗刹能落在你手上?!本大爷行走天下,靠的就是这身功夫,你个道貌岸然耽于酒色的玩意,怎么能看出来?!”

黑罗刹冷冷的瞟了一眼安倱,恶狠狠地站在一边。

“……怎么,我这么一会,就不光道貌岸然,还耽于酒色了?你们从哪给我找的人设?”

黑罗刹指着床上的路德,“你个公然宣淫的货色,还残虐无比,以伤人为乐,没猜错的话,白天你义诊,也是为了找到快感吧?”

安倱实在忍不了了,他抬手就是三根针,想先把黑罗刹放倒再说。

但是这女人的功夫,可比之前那个好太多了,飞速闪开的同时,还打回来一根。

安倱闪身躲开了,跳到一旁。

黑罗刹看这根有点打不到了,就闪身离开了。

她站在地上,“跟大爷斗,你还嫩了点。说吧……”

“咣!”

她的后半句,被斯塔夫的一闷棍敲没了。

安倱封住了她的手脚,然后到床上封住了路德的手脚,到门口找了一下,看见了她的衣服,找了回来,缝在了她的身上。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咕哝着,拎起了刀,到了除了斯塔夫以外,唯一一个醒着的人那。

“她是黑罗刹,所以,你是……白罗刹?”

“不,不是,我,我,我……我是……黄……黄罗刹。”

男人哆嗦着,颤颤巍巍的,花豆有些说不全了。

安倱突然皱起了眉头,他鼻子动了动,“什么味……”

他端起杯子,好死不死的看了一眼黄罗刹的裤子,终于找到了气味的来源。

“……”

“你这么大一个人,能不能有点胆量,怎么还能吓尿了。”

“西……西……谢……谢。”

黄罗刹哆嗦着点了点头。

“谢什么?”

“你……说我……”

安倱封住了他的嘴,“我说的是你的年纪,不是别的,谢谢。”

“这一个晚上,能不能不要在讨论动物的育种了??你们这一个个的,到我房间来干嘛?开party啊?”

“呜呜……”

黄罗刹都快哭了,呜咽着,努力扭动着,可怜巴巴的看着安倱。

安倱长叹了一口气,拿出了镇魂铃。

他直直盯着黄罗刹的眼睛,“在你走出这件屋子之前,你都不害怕我了,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一个字都不许少。”

黄罗刹可怜巴巴的眼神没了,但是有些迷茫。

安倱解开了他的声带。

“你为什么叫黄罗刹?”

“男人嘛,那啥上面有把刀,总爱犯点小错嘛。”

“你说清楚。”

“色嘛,那啥上边,一把刀,不过我也就喜欢看长得好看的姑娘,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

安倱默默的吐了个槽,那不应该是东方不败吗?

他觉得今天晚上不能好了,怎么什么都围绕着这个话题呢?

“我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生你气了。”

“不是,说到这我还来气呢,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啊,我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心里一直装的就只有她一个,我的心和人都是她的,看两眼也不行?”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别人大概只是吃醋,她就不一样了。我没看错的话,她脸上受过伤?”

黄罗刹刚一开口,安倱就本能的回到了心理咨询的环节。

虽然他这一晚上还没等睡觉,外面的各种“客人”就一波又一波的。

“出来混日子,一个女人长得太好看,怎么都混不下去的。”

黄罗刹长出了一口气,迷茫的神色里,多出了几分黯然。

“你那么喜欢她,不会注意不到,她其实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吧?”

黄罗刹不再说话了,其实如果他现在神智还是清醒的,说不定还会再皮上两句。

但是安倱的催眠让他知无不言,特别巧的,就把他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给触动了。

见他不说话了,安倱也不再追问了,毕竟,黄罗刹没有真的把自己委托给他。

“所以,你们今天晚上到我这来,是做什么?”

“我是来找药谱的,她……应该是过来阻止我的吧?”

安倱突然笑了,“你们两个不是一起的吗?怎要做的还不是一个事?”

黄罗刹摇摇头,眼神更黯淡了。

“都说两个贼罗刹成双成对,实际上,她几乎不怎么跟我一起做任务。就像这次,我接了这个保护城主的任务,她就没接。”

这段话其实窜抵触的信息很多,安倱最关注的,倒不是两个贼罗刹的感情生活。

“任务?组织?你们这是个……”

安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后颈一阵钝痛,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黑罗刹气喘吁吁的站在他的背后,“不好意思,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吧?”

她把手里的闷棍扔在一旁,拎起小斯塔夫和安倱,就来到了窗边。

“阿黑,你听我解释……”

安倱的问话被强行终止了,黄罗刹的神智也就清楚多了。

但是按照事情的一贯发展套路,黑罗刹是不会搭理他的。

不过她确实掉了个头走回来,拎起了安倱两人的行李,转头就走了。

黄罗刹起身要追,被当头一本书砸了回来。

他捡起那本书,刚好是之前斯塔夫那本睡前神话故事。

“你追不上我的,他们这也趋势没什么东西,拿着这个交任务吧,上面不会为难你的。”

黄罗刹接住那本书,苦涩地笑了笑。

“你要是……这又何必?”

黄罗刹看着那本书,突然有点想哭。

“所以,你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路德像条蛇一样,死死缠住了黄罗刹。

“装了这么久,睡得好吗?”

“其实,并不太好……而且,我有点……空虚,你懂吗?”

“不懂,所以你还是回去睡吧。”

黄罗刹轻松地甩开了身上的食人花,纵身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另外一边,黑罗刹带着安倱,几个起落之间,就来到了城北的一座小民居当中。

她轻松翻进了后院,一旁拴着的狗都没什么反应,前院睡着的人,连鼾声都没变过。

她刚把安倱捆好,对方就醒了过来。

“我这是……”

安倱想抬手揉一揉自己的脖子,但是却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的处境。

“……”

大意了。

“所以,我们好好聊聊吧,你从哪里来,又为什么到怡神来?”

“我从……婼然过来?我也不太确定那边现在是什么国家,我是来找人的。”

安倱倒是很有被绑架的觉悟,问什么答什么,绝不拖沓。

“找什么人?”

“一个……怎么说呢,和你们可能不太一样的女生。”

黄罗刹点点头,“那你白天为什么要义诊?”

“找人的时候,顺便教徒弟,能帮帮别人,就帮他们。”

“这是你徒弟?不是你……?”

安倱轻轻皱起了眉头,“所以,你们看到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出来闯生活,这孩子不是他自己生的,或者不是她土地,你们还能想到什么?”

“那就不一定了,可能晚上有用,也可能饿的时候有用,这世道乱成这样……”

黑罗刹说到这,上下打量了安倱一通。

“而且就你长成这样,不是有客盈门的人,家里没有任何背景,怎么可能完好无缺地活到现在?这孩子也是,现在倒还是没长开,以后呢?”

安倱点点头,“红颜薄命,确实如此。”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平视着黑罗刹,没有刻意躲避她带着面具的一半脸颊,也没有刻意却盯着。

——这反而让黑罗刹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和尊重。

“所以,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我大概,不会和你们的事情有什么冲突。”

“我把你送出怡神,你保证绝不回来,我就可以放了你,成交吗?”

“我要是答应了,倒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你让我的小徒弟怎么想呢?他刚见到了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我们已经帮到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有更多的人在等着我们。”

黑罗刹低下头,笑了出来。“你确定你刚刚说的是真话?”

安倱点点头,“怎么了?”

“你要是说的假话,我说不定还信你,这要是真的,我就开始怀疑,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了。”

刚到亚特兰蒂斯的时候,安倱对他们的世界观其实还有很多疑惑,但是到了现在,就只剩下了一层罩着悲哀的凄凉。

“其实我也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所以,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黑罗刹挑了挑眉,示意他问。

“这一个晚上,我的房间里前前后后来了三四波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白天太高调了,对很多人来说,你就是一座巨大的移动金矿,不下铲子,大家怎么都不甘心的。”

“下铲子”这三个字,成功地刺激到了安倱的神经。

“黄罗刹说,你们有一个组织,可以接任务?佣兵工会还是什么?”

黑罗刹摊开了手,“好奇心害死猫,我要是你,这个问题就不会问。”

“但是我确实想问,而且不问明白的话,说不定我还是会死。”

“你的死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黑罗刹摊开手,笑了笑。

“我是说过你可以问,但是没有说,我一定会回答,现在你该走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少给我耍花样

“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你家吧?”

安倱突然神色紧张地盯着外面,皱起了眉头。

黑罗刹没有说话,只是奇怪的看着安倱。

“你不应该把我带回来的。”

安倱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们找过来了。”

黑罗刹冷冷地抬起了头,“别跟我耍花样,我之前就没保证你活着离开怡神,现在也没有。”

“我没耍花样,在你之前,有人在我窗外晃了一圈又走了,有人号称要给我生孩子,直接进来了,还有人放迷香,往里飞暗箭的,你觉得,你大摇大摆把我带出来,他们会注意不到?”

黑罗刹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你还真是个麻烦。”

安倱:“……”

“谢谢夸奖,但是现在麻烦的不是我。”

说话的功夫,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呛鼻子,院子里的狗,突然开始狂吠,但还没叫过三声,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这当然不可能预示着什么好事,黑罗刹直接冲了出去。

“老于!”

前院已经近乎一片火海了,里面的人,却依旧睡得很安详。

黑罗刹有些费力的,把前院的两个人带了出来,又极其艰难地,把安倱他们拎了出来。

“我欠你一次,谢咯。”

安倱摇摇头,不置可否。

“你倒是不如直接告诉我,想弄死我的是谁。”

“你是个大夫,而且应该是个挺好的大夫,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怡神城。”

“我知道了,有一个人快要死了,其他人分了两拨,有想让他死的,有不想让他死的。”

安倱挑起了嘴角,“我说错了吗?”

黑罗刹摆摆手,“你很聪明,我现在可以带你离开怡神,怎么样?”

“问题不在于我什么时候走,问题在于,我已经来了,我已经被他们注意到了。”

“所以,即使我现在离开了,也一定会被他们带回来。”

安倱看了一眼,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小院,叹了一口气。

“你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每个人活着,不都面对着死亡的威胁吗?”

安倱的眸子,在夜色中,突然变得有些发亮了。

“对我来说,不能真正的死去,其实根本不能算真正活着。”

安倱把行李甩到了背上背着,“你真的不能告诉我你们的那个组织吗?”

“如果,你活下来的话。”

“你知道去哪找我。”

安倱拎着小斯塔夫,转身朝着客栈走去。

在他身后,黑罗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她拿着手上的一个黑色的东西,远远地盯着安倱的背影。

“也不知道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个东西,我就先收着了,等到事情做完了,我再还给你。”

安倱倒是没听到这句,这一天的折腾,让他的脑子已经快要停机了。

所以当他回到客栈,却又看见了里面的路德,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我的姑奶奶啊,你可饶了我吧,我真没生孩子的打算,你要不换个人?”

“不行。”

路德像一根面条一样,直接飘了过来。

“那就不好意思了。”

安倱把背着的斯塔夫绑紧了,闪身躲开了路德。

他反手就是几根针,奔着路德各处要穴而去,几个闪身之间,已经拉开了和路德的距离。

然而刚刚呆愣的姑娘,几乎一瞬间变成了一条移动的大蛇,身法只灵活,速度之敏捷,几乎让安倱措手不及。

眼看路德躲开了所有的针,欺身上前就要缠住安倱,他又是一个闪身,把包里的滑石粉甩了出去。

安倱的手正对着路德,让她下意识的朝另外一边躲去,滑石粉却直接奔着路德躲闪的方向而去。

这几次下来,安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而路德虽然眼睛暂时看不见东西,却依然在凭借感觉向前逼近。

“就是现在!”

安倱暗道一声,甩手摇动了镇魂铃,彻底让路德安静了下来。

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路德究竟在屋子里放了些什么。

“你们真的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这屋子里已经放了两拨迷香都没用,你们还要下药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绵密的声音,她的每个字,都要拐上三四个弯才行,而且几乎全是气声,在这样的晚上,几乎很难让人不产生什么旖旎的心思。

“刚刚和路德的战斗,你彻底暴露了你自己,这一下,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们留下一个孩子了。”

“我倒是不信。”

那女人推门进来了,几乎把自己扭成了一股麻花,冲着床上就扑了过去。

然而,床是空的。

“……”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安倱没听到这句,自然没办法和她争辩。

刚刚他摇动镇魂铃的时候,是让所有听到铃声的人,停在原地,睡过去。

但是门外的那个女人,显然没被控制。

安倱可没那么多功夫,去研究她到底为什么不受控制。

他实在是要困得不行了,转身跑了出去。

然而刚跑出去三条街,他就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对,我现在去哪啊?!”

“这边!”

安倱的咆哮刚喊出口,旁边就有人回应。

吓得他直接把镇魂铃甩了出去,好心来接应他的黄罗刹,瞬间被打出去半条街。

“我的天啊,这玩应还能这么用?”

安倱似乎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都没那么困了。

“大哥,咱们好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吧,你这一见面就发功,是不是不太地道?”

安倱看着一瘸一拐跑回来的黄罗刹,不厚道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这是个意外,意外。”

“不过,你怎么找过来了?”

黄罗刹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你让那群女人缠上了,这一个月是别打算好过了,我看你也不打算跟她们……就回来帮帮你。”

“所以我还应该谢谢你,是吧?”

安倱挑起眉毛,静静看着黄罗刹。

——对方突然怂了下来,眼神飘忽的说,“那个谢……倒是不用谢了……”

“所以,我包里的那本书,你是不打算给我了吗?”

“啊?哈哈……这个嘛……哈哈……”

第三百二十章 跟我走吧,现在就出发

“那个,还是肯定要还的嘛,我这个……贼不走空是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黄罗刹转过头来,一脸尴尬的笑着。

“我猜,你接下来要说的,是‘但是’,对吧?”

安倱嘴角一挑,静静看着黄罗刹。

“诶呦嘿,我说你小子可真神了,怎么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

“出来的时间长了,不会点什么,不早让人卖了?”

“也是,就你这么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黄罗刹的话被安倱冷冷的眼神,给生生逼了回去。

“啊……那个,我的意思是,你长得……正气凛然,那个,衣冠楚楚是吧……”

安倱低下头,看着自己可以直接加入丐帮的衣服,笑了。

他这么一笑,倒是恢复了当初冰雪初融的感觉,不过黄罗刹受到的惊吓,反而更严重了。

安倱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外面的时候,他靠着教科书一般的标准笑容,打消了无数人的心防,获得了无数人的信任——这也是他的工作,或者谋生的手段之一。

但是到了这,想要活着,让别人怕你,估计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我还在等着你的但是。”

安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静静看着黄罗刹。

“啊……啊……那个,但是,但是吧,我出来做任务,总要有个东西交任务是吧?”

“所以?”

“我的任务,本来是出来找你身上,有没有医书药谱一类的东西,但是你包袱里不就这么一本书吗?”

“哦,你拿着那本神话故事,当做医书交上去了?”

安倱点点头,表示了然,黄罗刹哆嗦地更厉害了。

“差……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现在是想告诉我,那本书被你交了任务,回不来了,是这个意思吗?”

“前半句对,后半句不对,那本书,其实还是能回来的。”

“但是?”

“但是,我们头说,他要见见你,跟你聊聊那本书,才能把它还给你。”

“那你告诉他,书我不要了。”

安倱把背上的斯塔夫紧了紧,转身就走了。

“诶诶诶,你小子怎么这样?人家诚心诚意邀请你,说不去就不去?”

“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一晚上,来我这下迷药的,送姑娘的,还有偷东西的,是不是一伙人,这就是你们的诚心诚意?”

安倱嘴角的冷笑变得更加嘲讽了,步伐稍微加快了一些。

斯塔夫在他背上,睡得颇不安分。

“那……这样吧,我帮你把今天晚上的事,梳理一下,你跟我回去,行不行?”

安倱的脚步慢了下来,“我怎么相信你?”

“……”

听见这句话,黄罗刹转身就走了。

安倱:“……”

这不是讨价还价的程序啊!你耍赖!

“我有办法让黑罗刹不生你的气,本来想拿到书就跟你说的。”

安倱的声音远远地飘了出去,他就朝着正前方走了出去。

本来这两个人走的是两个方向,但安倱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迎面撞上了黄罗刹。

“成交。”

安倱刚要说话,对面的黄罗刹就已经暴跳如雷了。

“我黄罗刹出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人,能诋毁我的信誉!”

“是,我是贼!贼怎么了?不偷东西能活下去,我早就转行了!”

“你去道上打听打听,有几个不知道我黑罗刹的名誉的?!”

安倱伸出手,揉了揉脑袋,但是对面的黑罗刹,还是喋喋不休。

“我跟你说,就算是贼,我也有理想,有未来,我为了爱与和平,为了正义……”

安倱左右看了看,高声喊道,“黑罗刹?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打声招呼?”

前面的一棵树,突然变粗了一些,一个黑色的影子,悄然从月光里析出了。

“大爷我混了这么多年,还没碰上眼睛这么好的人,你怎么发现我的?”

黑罗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抱着胳膊靠在树下,盯着两个人。

黄罗刹轻轻碰了碰安倱的胳膊,安倱会意,开口说道。

“我倒是没看见你,不过黄罗刹的任务,估计就没正经完成过吧?你怎么能放心他自己?”

安倱倒是没说出事实来——每次黑罗刹在旁边,黑罗刹就开始呼唤爱与和平了,想不发现都难。

“也是,都怪这个老废物。”

黑罗刹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走了过来。

黄罗刹瞬间就笑出了满面挑花,赶紧迎了上去。

他当然没收到什么好脸色,只好讪讪地跟在了一旁。

“那两位老人,你都安顿好了吗?”

“好了,不牢您费心。”

安倱挠挠头,他本来以为两个罗刹的矛盾,其实就是黄罗刹好色那点事,这回看来,心结还不是一般的重啊。

“那个,一会不知道什么情况,我这个小徒弟,你能不帮我带一下?”

他把背上睡着的小斯塔夫递给了黑罗刹,笑的一脸温和。

黑罗刹刚要拒绝,就被那张睡熟了的小脸给俘虏了。

她一脸嫌弃地接了过来,“好吧好吧,不过这个小崽子最好有点自保的资本,我可不管还到你手上的,是死的活的。”

睡梦中的小斯塔夫翻了个身,死死抱着安倱的行李。

“好了,现在跟我说说你们的组织吧。”

安倱似乎放下了什么重担,转头看向黄罗刹。

其实他早就想问了,但是所有人似乎都在兜圈子,永远说不到正题。

其实,安倱倒不是真的,对他们的组织有什么兴趣,而是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个猜想,最早来自于婼然城。

虽然安倱落脚的那座婼然城,跟他们在沙漠里挖出来的柔然古城相比,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但是两者的相似度实在太大了。

而当艾薇的教皇国宣布成立,又开始大修那座莫名其妙的神塔,安倱就有了一个近乎疯狂的猜想。

——他们所在的亚特兰蒂斯,有没有可能,是过去的某一段,真实的历史呢?

又或者,是历史的拼接呢?

但是仅仅一座婼然的相似,还不足以证明什么。

教会也好,嘉怡也罢,还有各部族的祭祀,似乎他们都在过往的时间里,达成了某种协定,而这个协定,可谓是源远流长了。

这一切的起因,究竟在哪呢?

有没有可能,他们挖出来的,其实是自己的骸骨和坟墓?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他比任何人都想让他死

安倱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打了个哆嗦。

“但是很有可能,这只是当地的一个小偷组织,没什么的。”

就在安倱不断暗示自己,要淡定的时候,黄罗刹开了口。

“其实跟你说出来也没什么,我们藏着掖着的时间,快要到头了。”

“你知道有客盈门吗?”

安倱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真的就只是一个,被生活逼到角落里的组织。

“在他们的头被逼到亚特兰南边之前,有客盈门是亚特兰最大的情报组织。”

“……”上来就这么劲爆吗?

安倱左脚绊了右脚,有些疑惑的看着黄罗刹。

“我们跟他们规模差不多,但是我们不参与政治,所以知名度没有那么高。”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具体干什么的,像是佣兵工会,却不参与大型战争,甚至有时候帮邻居找猫这种活我们也干。”

安倱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先不说有客盈门背后那么大的势力,玛莎当初跑出来怎么那么容易,毕竟她已经消失很久了,老金还被寄养在布乞讨那呢。

就说两个罗刹他们这个组织,如果他们的势力,真的那么大的话……

外面,或者说后世的嘉怡,其实也是如此。

安倱突然打了个冷颤,他尽量克制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开口问道。

“你们……做不做……盗墓这种活?”

“我不做。”

黄罗刹颇为鄙视地看了一眼安倱,“你要是有这种委托,也别找我。”

“毕竟,我可是有理想有抱负,为了爱与和平……”

安倱:“……”

黑罗刹抽出了一把匕首,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黄罗刹:“……”

虽然盗墓这个话被打断了,安倱也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但是,他很明显的发现了,在两个罗刹他们的这个组织里,确实是有人在专门从事这这个行当的。

“难不成……真的像我想的那样?”

安倱紧了紧身上破烂的衣服,突然觉得天气更冷了。

如果这里真的不是什么另外一个空间,而是某段时间的投影。

那么,很可能,他们当初在柔然的皇城里,挖出来的骸骨之中,就有他们自己的。

这真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联想。

“但是……其实你们只是说了你们组织的情况,并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今天晚上……哦不……”

安倱抬起头,看着初升的太阳,改了口。

“为什么昨天晚上,我受到了这么多的袭击呢?”

“还不是这个老不羞的,胡乱接任务。”

黑罗刹冷哼了一声,把话接了过来。

“我那不是也是为了早点攒够钱,可以出来嘛,咱俩从下就在组织里,一天自由的日子其实都没过过,我不是想着,任务多接一点,攒够了几分,我们就可以出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了吗?”

借着熹微的晨光,安倱看见,黑罗刹的耳朵稍微有点泛红。

但是她还是冷哼了一声,瞟了一眼黄罗刹,把头别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我当然知道啊,你想要一个小房子,一小块地……还有……我和一个小孩子……啊!”

黄罗刹的话没说完,他就飞了出去。

——被黑罗刹踢的。

黄罗刹“……”

安倱:“……”

“其实我想要的生活特别建大,就是没有你的生活。”

黑罗刹走到跟前,把黄罗刹拎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安倱,“一个大男人,明明会点功夫,走路还这么慢,墨迹。”

安倱不想乘坐罗刹号飞车,于是只好加快了速度,跟了上去。

“他接了个跟那倒霉城主有关的任务,谁知道把你们牵扯进来了。”

安倱注意到的是,黑罗刹的声音突然柔软了下来。

这当然跟他没关系,毕竟他到现在,都没能实际上洗脱“道貌岸然”的罪名。

黑罗刹的眼睛,落在了她怀里的斯塔夫身上。

虽然斯塔夫身量并不大,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孩子,尤其是睡着了之后,抱着他走一路却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但是黑罗刹就这么抱了一路,甚至说话都没有几句,非要说话的时候,也是尽量温柔的。

“其实,黄罗刹是真的很了解你吧?”

安倱在心里,默默的吐槽道,他突然很羡慕这两个人的生活方式。

就在进入亚特兰之前,好像也有一个女孩她的梦想,也是这么简单,一个小房子,一个,温暖的家。

身在异乡,有时候不一定会生出为异客的感觉,往往是,有那么一个很简单的点,触及了你层层心放下,最柔软的一块,然后一种叫思想的情绪,就层层叠叠蔓延开来。

像是强酸,把你整个人腐蚀成一滩血肉模糊的脓水。

好在,安倱一辈子干的,都是瓦解别人的心防,然后建立一层更柔韧的防御的活。

所以他很快把自己七零八碎的思念,拼吧拼吧,又拼出了一个“老奸巨猾”、“道貌岸然”的安东尼。

“也就是说,其实你们的那个城主,就是那个一般人想弄死,一半人想保的?”

黄罗刹点了点头,黑罗刹摇了摇头。

然后,黄罗刹又一次飞了出去。

黄罗刹:“……”

“事实是,只有大黄的雇主想要城主活着,其他人,都想让他死。”

“噗……”

安倱好不容易蹦起来的脸,一下子又笑开了花。

“不好意思……那个,我们家后院有条狗……算了,不说了。”

黄罗刹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不是说了,有外人在的时候,别叫我的小名吗?”

他又飞出去了。

“大爷用得着你管?”

安倱突然很可惜,这个混乱的世界,居然没有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人,发明了薯片这种美好的东西。

不然他真的很想来一包,坐下来好好看戏。

“那大……不是,那黄罗刹呢?他不是应该也想让城主活着吗?”

黑罗刹突然笑了,那笑容,就好像拿着改锥,强行在一个青铜器上,划出了一道口子,触目惊心。

“不,他比任何人都想城主死,因为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找药谱,第二个任务,就是杀了城主,亲自动手,或者别人动手,都行。”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听我的,跑!

“咳……咳咳!”安倱险些被口水呛到。

这得是多么爱钱的人,才能干出这么缺德的事啊,前脚帮人找药谱,后脚就拿对方人头换钱?

“额,所以其实,你们完全可以随便交一本药谱上去,然后趁他收书的时候,抬手给他一刀,然后两份钱就都赚了?”

“不行,他要的,是‘那本’药谱,具体哪本没说,但是如果交上去的东西不对,我们也是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安倱点点头,“所以,其实他是雇了黄罗刹帮他保命是吗?”

“不管你们拿到哪一本药谱,他都可以说,不是他要的,但是他又担不起这个违约的责任,就只能一直帮他找,也没办法直接杀了他。”

“这个城主,好算计。”

黑罗刹苦笑了出来,“你倒还真是个明白人,大黄要是当初也像你一样明白……”

“我现在大概明白了,第一个暂且不知道来干什么,但第二波攻击我的人,其实是想弄死城主,怕我可以给他治病,第三波就是黄罗刹了。”

“你们知道第一波人,可能是谁吗?”

黑罗刹摇摇头,但是她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把之前藏起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其实你是个好人,你的眼神告诉我的,那个,这个是最早的那个人,留在窗台上的。”

“嘿,我那窗台还真是热闹。”

安倱看着那把不应该出现在这的手枪,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复杂。

他在亚特兰蒂斯折腾这么久,一个是找出去的路,一个就是找失去的同伴。

邦妮,羽斯,哈贝,这三个人其实是最好找的,他们在这,最可能的职业,就是各国的祭祀。

所以当初布乞讨给他那些信息的时候,他立刻头也不回地,朝着北边奔去了。

但是当初进入亚特兰蒂斯的,远不止这几个人。

方良一直在死境里跟着安倱,龙三被魏魈当做傀儡之后,也进入了死境。

然而问题在于,死境,在之前安倱强行使用神降术之后,就彻底锁死了。

锁死可能也不是一个很准确的概念,安倱现在甚至不知道死境是不是还存在。

他已经知道了受伤是什么滋味,知道了死亡迫在眉睫的感受。

尽管每个人都会死,却不是每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能有安倱这般通透。

安倱已经死过太多次了,他比谁都珍视活着的机会,却比谁都漠视死亡。

而在他如此珍视的活着这件事里,每一个曾经出现的人都如此重要。

虽然他们到了现在,都还不清楚,究竟在玛雅发生了什么。

这对安倱更大的意义在于,魏魈,在消失的时间里,究竟做了些什么。

但是这偌大的一个亚特兰蒂斯,范围尚不知多远,情况则更是复杂。

就好像,有一个倒霉的熊孩子,冲进了历史书存储室,随便把每本书扯了一点下来,胡乱拼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社会。

在这样环境里,每个人的境遇都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

所以,当安倱看到那把手枪的时候,思绪已经飞到天边去了。

龙三或者方良,一定有一个人在这,而且掌握了不小的势力。

——这对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以他们两个人的经历和身手,在这样的乱世,籍籍无名才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那天在黑市,碰到的不卖东西直接跑路的店家,大概就是他们的人了吧?”

安倱低下了头,暗自嘀咕着,两个罗刹看他似乎有心事,也就不说话了。

这么走着,也就快到了所谓“组织”的总部所在。

“那个,黑……姐?哥?”

安倱突然回了神,转头想要跟黑罗刹说话,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大爷叫尤金。”

“啊,尤金,那个我叫安东,我徒弟,斯塔夫。”

安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斯塔夫。

“那个,把他给我看看,刚才扎的针有点多,别扎出什么毛病来,这孩子从小家里人就……跟着我也光吃苦了。”

黑罗刹下意识地不想给,但是听见安倱的话,鼻子一酸,就把斯塔夫递过去了。

“谢谢。”安倱把斯塔夫接了过来,回了一句。

黑罗刹点点头,然后抬手,接住了安倱飞过来的一根针。

“你这是……”

一阵烟雾突然炸开来,黑罗刹和黄罗刹瞬间被眼泪糊了满脸。

“咳……咳咳咳……”

然而他们也没泪流满面多久,就昏倒在了地上。

晕过去之前,黄罗刹突然明白了一个事情——原来他们的迷药比自己的高级这么多,怪不得中了招也没事。

“你……之前为什么跟着他们?”

斯塔夫眨巴着晶亮的眼睛,看着安倱。

“我不是要卖了你,别多心,这两个其实是……某种程度上的好人。”

“我需要情报。”

安倱刮了刮斯塔夫的鼻子,这孩子,之前在黑罗刹怀里就没踏实过。

“好啦,把东西交出来吧,他们应该没什么事。”

斯塔夫有些不情愿的,拿出了一个烟花一样的东西,递给了安倱。

“你倒也可以了,在两个贼手里偷东西?”

安倱点燃了那根烟花,隐没在了黑夜当中。

天渐渐亮了,安倱其实有点可惜,这个义诊的摊子,估计是搭不起来了。

但这一晚上,却也不能说是全然没有收获的。

“老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你说他们是好人,但是……“

安倱揉了揉斯塔夫的头发,笑了。

“我说的是,某种程度上,这两个人都是耿直善良的人,也都不善于说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做的事,就都是对的,或者对别人嘛没有伤害的。“

斯塔夫成功地把自己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

“其实……我听不懂……“

那本神话故事,成功地遏制住了斯塔夫的小算盘,至少他已经不会隐瞒什么了。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非此即彼的东西,好人和坏人,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故技重施

斯塔夫还是似懂非懂的,却把安倱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底。

天光大亮的时候,安倱从包里拿出了些草药,找了家药店卖了。

斯塔夫对于他这种败家行为,表示出了一万个不耻。

——那些药卖给药店只会明珠蒙尘,不会像在他们手里一样,成为救人的利器。

但安倱一派云淡风轻,只要他想,这些药做出多少都没关系。

两个人从里到外换洗一新,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就钻进了怡神城里最好的酒馆。

斯塔夫一边大块朵颐,一边对安倱这种资本主义的奢侈行为,表示出了深恶痛绝。

但是安倱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吃草,这是他一到亚特兰蒂斯就养成的习惯,倒不是刻意吃素,只是之前那些东西,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

但是和斯塔夫不一样,他基本上只是在吃,却并没有多么享受这个过程。

大概是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门口的原因吧。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等着他的。

就在安倱几乎要把盘子都吃下去的时候,门口终于走进了几个官员打扮的人。

为首的那个,眼睛微微眯着,稍弓起背,颇为畏缩地,登上了楼梯,径直走到了安倱面前。

“怡神城书记官,赫辛托夫,见过名医阁下。”

“我怎么不记得我见过你”

安倱反笑,盯着他的脸。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来找我有什么事”

“城主重病,还望先生医治。”

“不治。”

安倱放下筷子,优雅地开始擦嘴。

“先生既然已经迈进怡神城,就是怡神城的人,城主的事情,您也不听吗”

“城主又是个什么东西”

安倱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巨响,引得酒馆里的人分分侧目。

不过安倱都不用看,就知道,外面那个,一定是又被黑罗刹踢飞的黄罗刹。

原因暂时不得而知,不过这倒是给了酒馆里的我两个人一个缓和的机会,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消散了。

“先生,你可能并非世俗中人,对怡神城城主的地位,还有所不知。”

赫辛托夫重新深施一礼,对着安倱继续解释。

“所有怡神城的百姓,都要听从城主的号令,如果不从……”

安倱优雅地抽出书记官胸前的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自己满手的油,又把那手帕塞了回去。

书记官当场拍桌子开始叫嚣了,他近乎勃然大怒,死盯着安倱。

“不就是个江湖骗子吗,我还就不信了……”

安倱的脖子被他死死掐住,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着自己之前的动作。

“你多久没行房事了?”

书记官听见这句话,突然停下了手。

他静静看着安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谁……谁告诉你的”

“你猜”

安倱轻轻挑起嘴角,笑了出来。

“你进门的时候脚步轻浮,在找我的同时,眼睛却扫视全场,在个别样貌出众的人身上停了很久。”

“面色发黄,嘴唇发乌,这都是证据——你的房事并不和谐。”

斯塔夫一脸崇拜的,看着瞎掰的安倱。

其实就这点事,就算是斯塔夫都能看出来。

书记官赫辛托夫在上楼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一个女服务员的背,他几乎瞬间就有了反应,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所欲他要不是个纯情处男,要不就是饥渴的吊丝。

很显然,安倱赌对了,他是后一个。

“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城主的情况了吧”

赫辛托夫咬了咬牙,轻轻开口道。

于是,门外又传来了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

跟安倱约定好上门的时间,书记官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慢慢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两个罗刹就冲了进来。

“说,你昨天为什么爽约”

“说!你为什么答应城主”

肉眼可见的是,黑罗刹的心情不是很好。

因为他们两个的问题刚刚问出来,黄罗刹就又一次飞到了大街上。

“让你跟我抢话说!”

黑罗刹看着黄罗刹飞出去的方向,冷冷地挑了挑眉。

随即她的炮火,就对准了安倱。

“我就不信,今天你们还能用一样的招数……”

黄罗刹刚刚喘着粗气爬上楼,就看见黑罗刹闭着眼,砸向了他的怀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有人主动投怀送抱,不当场接着是傻子。

浴室黑黄两个罗刹就一起晕倒在了地上。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其实……那个……阿姨,人还不错的。”

斯塔夫有些愧疚的拿着手里的药包,低下头,搓着手指看着安倱。

“他们就是因为人还不错才活下来的,不过,人还不错,同样不是一个人做过的错事可以被忽略的理由。”

斯塔夫的神色更加深沉了。

他觉得老师现在不光是个医生,还是个哲学家。

证据就是,他说的每一个字,小斯塔夫都懂,但是放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安倱当然没打算变成哲学家,这些话都是当年,老主教送给他的,现在,安倱原封不动送给了斯塔夫,也算是种传承吧。

安倱微笑着点了点头,刚要上手去揉斯塔夫的头发,就被一个可怕的猜想,给吓得缩了回去。

不过斯塔夫对着这一切倒是毫无察觉,他还是像往常一样,静静思考着安倱留下的问题。

直到他们出现在城主府。

“老师……我不想进去,这个地方……”

安倱点点头,这个地方确实让人不太舒服,不过他不是邦妮他们,没办法看出具体问题,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这边的事这么麻烦,我们又必须在离开之前站好队,所以,我们必须弄清楚,两边的说辞,究竟是什么。”

安倱说着话,就敲开了城主府的门。

“赫辛托夫书记官,我来给城主看病了!”

安倱对着大门一顿号,终于换班的这保安,是之前其他救过的众人之一。

于是,安倱终于成功进入了城主府,还带着一个累赘一样的斯塔夫。

第三百二十四章 好好说话

城主府的大门关闭之前,安倱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黄罗刹被拍到地上的声音。

安倱倒是没来得及弄清楚,为什么这一架他们能打到现在。

他很快就被城主府诡异的装修方式给震惊了。

安混本来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被类似的东西震惊到的,毕竟亚特兰蒂斯这个地方,本身就和混乱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然而和外界的混乱相比,城主府简直是和谐统一的标准了。

——只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住活人的地方。

整个城主府的外面看上去,好像只有一个巴洛克的圆型穹顶,但是如果因为这个,就把榻当做是一个欧式的建筑,就大错特错了。

那个穹顶,如果按照里面的装修风格来看,基本就是个石头做的封土堆了。

一进城主府,一股阴森的气氛,就近乎扑面而来了。

安倱跟着书记官,走过了两条仿佛墓道的长廊之后,才彻底适应了城主府昏暗的环境。

他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再一次确定,没有那个活人,会给自己的房子里,放上这么多墓龛和诡异的塑像。

而于此同时,墓道两侧的唐三彩花瓶,则更加深切地让安倱感受到了,自己是身处墓室之中。

“这个城主,还挺有意思啊。”

安倱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颇有他第一次进入墓道的时候,那种悠闲感。

“最有意思的,其实还是这个书记官啊,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居然还能把我带到这样一个地方来……”

和他同行的小斯塔夫,就没有这么淡定的心情了。

他死死抓着安倱的衣袖,似乎有些发抖。

安倱感受到了他的拉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别怕,跟之前不一样的。”

安倱开口,轻声安抚着小斯塔夫。

如果早知道城主府是这样子,他一定不会把斯塔夫带进来的。

自从上次下斗,斯塔夫就留下了很深重的心理阴影。

安倱试图缓解或者压制过,但是从来没有奏效。

他也知道这可能需要时间,也就放任斯塔夫自己去闯了。

但是安倱显然高估了斯塔夫的承受能力,同时低估了他的恐惧。

“先生是说,什么和什么不一样呢?在下倒是很想知道呢。”

书记官阴森森的声音,从一边传了出来,吓得小斯塔夫几乎当场就哭出来。

不过长久的锻炼很快让他镇定了下来,淡定地瞟了一眼书记官。

“你最好搞清楚,现在是谁在求谁办事。”

斯塔夫用稚嫩的语气,十分严肃的看着书记官,画面居然有一瞬间有些诙谐。

“我也劝你搞清楚,你们是在谁的地盘上,还敢跟我大放厥词”

安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吧小斯塔夫抱在怀里,转身就走了出去。

虽说是走,他的步子,却是一部比一步快,几乎要贴着地面飞起来。

很快的,他赶到了城主府的大门口,然后几乎碰到了大门的门环,又被书记官给死死拦在了路上。

“是在下愚钝,不会说话,如果多有冒犯,还望先生海涵。”

书记在官再次深施一礼,如果没有之前的前提,安倱都要怀疑他学过川剧了。

“不海涵。”

“那个您……”

“不包容。”

“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书记官:“……!”

安倱:“再见。”

赫辛托夫拿出来了再战三百回合的架势,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门外就传了一阵巨响。

“这是……”

回答他的,是火光和刀剑。

等一切混乱都消弭之后,他人已经在一个他很熟悉的地方了。

“又是这”

安倱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罗刹,有些郁闷。

“你俩就不能有点创意吗”

黑罗刹:“……”

黄罗刹:“……”

于是还没等他们再说些什么,黄罗刹就又一次飞了出去。

这回安倱真的绷不住了,他笑的像个一百多斤的我孩子,前仰后合的看着黄罗刹往回爬。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你不觉得他很像灰太狼……哦,不对,你大概没看过灰太狼……哈哈哈哈……”

黑罗刹看着安倱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了一个重症晚期的精神病人,无药可救那种。

好在黄罗刹很快就爬了回来,缓解了这个尴尬的气氛。

他倒是终于学乖了,不问安倱,直接看着黑罗刹。

“你问吧,昨天就想问的问题,现在自己问。”

黑罗刹刚要抬脚,又自己克制住了。她点点头,对着黄罗刹扯出了一个微笑,开口道。

“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

黄罗刹没答应,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安倱。

“那个,其实我们之间,大概有些误会,始终都不能解释明白……”

安倱这一开口,成功吸引了过去两波火力。

“闭嘴!”

“闭嘴!”

黄罗刹在暗地里跟安倱比手势,感谢他的火线救援。

天知道安倱是真的想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啊!

然而这个小手势,直接被黑罗刹识破了。

于是黄罗刹直接飞了出去。

“现在,我们的问……”

黑罗刹被身后一闷棍敲晕在了地上,小斯塔夫摔了一包迷药出去,拉着安倱就开始狂奔。

也不知道斯塔夫受了什么刺激,拉着安倱一直重新回到无沙,才彻底松了手。

他们当然不能回白岭,在那有无数人等着要那到他们的人头。

所以斯塔夫选择的地方,是和白岭相隔很远的凡城,离怡神倒是很近一共也没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好啦,我的小祖宗,这会可以说,你自己的事情了吗”

安倱开口,刚要揉斯塔夫的头发,一只暗箭就从角落里飞了出来。

安倱赶紧按下斯塔夫,两个人躲在了沙堆后面。

但是这只暗箭,似乎只是一个开始,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安倱飞速换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把斯塔夫也重新打扮一个男孩的样子,两个人拿个破碗,开始装作自己是两个乞丐。

虽然本质上,他们就是乞丐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这都什么事啊

沙漠里的战斗,很快就终结了。

其实安倱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弄清楚,究竟这双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打起来,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然而这中间已经过了三天。

就这样,两个饥肠辘辘的人,为了不卷入一场莫须有的战争,在沙堆后面潜伏了三天。

把他们逼出来的,是一场沙暴。

即使无沙在沙漠中,这种大范围的,遮天蔽日的沙暴,也绝对不会经常发生。

后果就是,两个人都快要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才成功走到了城市的我边缘。

——好在他们包里的药还有不少,饿的时候,斯塔夫可以吃药,安倱就往自己身上戳针。

于是他们都没发现,他们到来的这座城墙,有些眼熟,而城楼上的“凡城”两个字,新的有些过分了。

安倱跟斯塔夫,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家饭馆,然后风卷残云地……

喝掉了一堆的粥。

没办法,太久没吃东西的人,直接吃饭会闹肚子,严重的甚至会死。

“老师,我们还摆摊吗”

斯塔夫放下了手里的碗,开口问道。

安倱点点头,“开啊,为什么不开不摆摊我们吃什么”

“可是,我们摆摊又不赚钱。”

安倱:“……”

这孩子,怎么净说实话呢。

“你告诉我,你之前在怡神城的城主府,是不是吓到了”

“我……”

“别含糊其辞,正视你所有的感觉。”

安倱目光炯炯,静静看着斯塔夫。

如果他以后真的要在这个世界,继承医道的传承,首先他要保证,自己清楚自己的情绪。

“是。”

“那么你……”

安倱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门口冲了进来。

他们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安倱身边,拿出手铐脚镣,把安倱绑了起来,扔到了车上。

“头儿,这还有个熊孩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之前你碰到过别的东西吗?”

“碰到过啊。”

抓安倱他们俩的人回答的很是坦然。

“都怎么处理贵的拿回来便宜的扔掉。”

“所以……”

所以斯塔夫现在,没有钱,没有药,不会看病也没有医保。

与此同时,安倱又一次,成功地进入了城主府……

的地牢。

赫辛托夫的脸,像是幽灵一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安倱:“……”

“我只需要你的技术,你的药方,别的都不要,怎么样?这个活,值得吗?”

“你要知道的是,我们城主,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最英明的城主,他是最棒的!”

“只要一点药方,你就能加入我们,只要一点衷心,怡神包你万年平安!”

安倱:“……”

他心说你个书记官,怎么几天不见,变成购物台主播了

但是脸上的平静还是要做出来的,他静静看着赫辛托夫,开了口。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自己回来的。”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安倱心说这不是我的剧本吗不要胡乱说话好吗?

“所以打架的是你的人”

赫辛托夫点头。

安倱微微皱眉,这不科学。

“那……沙暴呢”

赫辛托夫笑了。

“你不会以为,怡神城,想来就来,不想来就,走吧”

“没有城主大人的亲自确认,没有任何活东西,都不能离开怡神。”

安倱:“我了个……”

“斯塔夫也是够了,拉着我五天不吃饭,居然还能坚持……”

安倱努力地,让自己的思考戛然而止了。

——如果继续下去,他一定会开始怀疑斯塔夫的忠诚度,质疑他跟着自己的目的。

然而更要命的一点是,他真的已经开始思考了。

但是巧合终究只能是巧合,安倱再怎么深究也没有用。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思考,让赫辛托夫自由发挥了。

“等一下,你刚刚说,活人都不能离开……那尸体呢”

赫辛托夫讨厌被打断,但这个问题让他十分开心。

“有赶尸人,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安倱闻言,抬手就要往自己心口捅刀子。

但是刀拿起一半,他又放下了。

“耍什么花样我徒弟呢”

安倱看着对面的人,吃人肉的想法都有了。

不过其实,斯塔夫的安微,不用安倱操心。他刚和安倱分开,还想着自己要面临的困境,就没从酒馆离开。

事实证明,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黑黄双煞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于是,就当安倱被绑架起来,各种重刑上身的时候,斯塔夫正在经历人生的巅峰。

安倱:“……”

不过更让安倱疑惑的是,他到现在也没见过城主。

全程只有一个赫辛托夫……

又或者是,一万个赫辛托夫和他的好朋友们,在生生编造怡神城的历史。

不管怎么样,他被关起来还没有人救援是个不争的事实了。

赫辛托夫开心了,安倱不太开心。

“你们到底,要的是那本药谱我找人回去拿”

安倱无数次,歇斯底里的喊出这几句话。

然而回应他的,大部分还是机器。

赫辛托夫只出现了一次,告诉他,“我们要的,是所谓‘那本’药谱。”

安倱:“……”

这都是什么事啊?

黑黄两个罗刹,在外面精心伺候着斯塔夫,这是他一生当中,都绝无仅有的体验了。

“啊哈哈哈……你们两个真逗……所以,我可以去救老师了嘛”

有一天,斯塔夫不小心说漏了嘴,笑了出来。

黑罗刹:“……”

黄罗刹:“……”

于是黄罗刹飞了出去,理由是没长脑子。

他刚爬回来,就飞得更远了。

“理由大爷打人需要理由”

斯塔夫:“……”

于是黑黄两个罗刹,就放弃了斯塔夫,把他锁在柱子上,转身就走了。

“喂!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斯塔夫的叫声,淹没在了熙攘的人群中。

两个罗刹,直奔城主府而去。

安魂这一天收到的折磨,突然加了倍。

“……很好,有人来接我了。”

安倱开心的,睡了过去。

牢房外,一阵骚动。

第三百二十六章 要不要开心一波

事情的发展太过迅速,斯塔夫的小脑瓜,一直到安倱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没能转过来这个弯。

其实安倱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自从他们进入怡神,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们几乎反应不过来,就要处理接连不断的变故。

两个人只是在怡神城里,摆了个义诊的摊子,就引出来了这一堆的麻烦。

“倒是不知道这个城主,到底有多么大的能量。”

安倱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更多的,又是好奇。

有一批想杀死城主的人,因而想杀了每一个进入怡神的医生。

有一批想帮城主找到“那本药谱”,因而和他关系有些微妙。

至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书记官”,赫辛托夫,则更是诡异,他声称为城主服务,城主却并不出现。

他的个性则更是奇怪,前前后后,几乎是两个人了。

至于那个“没有任何活人,能不经城主允许离开怡神城”的规定,则更是诡异。

“这个城主,倒是个有趣的人呢。”

安倱嘀咕着,就在两个罗刹的帮助下,回到了斯塔夫的面前。

斯塔夫被捆着的时候还什么事都没有,这一看见安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了来。

安倱:“……”

他轻轻拍着斯塔夫的头,轻声安慰着他。

“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我以为……”

安倱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我回来了。”

“……我以为……”

“你不用以为啦,我不是回来了吗我以后也不会走那么远了啊。”

“……我以为你……”

安倱其实最怕的就是这个,他怕斯塔夫年纪太小,分不清“君子端方”和“过分矫情”之间的区别。

于是他恶狠狠地呵斥了斯塔夫,“你闭嘴,我不是回来了吗?你老是以为什么”

“我……我以为……”

安倱刚要说话,斯塔夫就大声呵斥了他。

“你闭嘴!”

“我以为你交不出饭钱,出去卖身了!”

安倱:“……”

“……”

黑黄罗刹:“……”

怎么好好一个孩子,这就变成了段子手呢?

安倱简单整理了心情,拍了拍满身灰的斯塔夫,把他放在地上,然后拿过两个罗刹的钱袋子,去结了账。

“我怎么觉得,到了最后,好像被坑的是咱俩呢”

黄罗刹疑惑地转头看向黑罗刹。

黑罗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诶,你终于不踢我了,开心。”

黄罗刹兴奋地想转圈。

于是他又飞出去了。

“不好意思,忘了。”

黄罗刹:“……”

安倱结完账,刚好看见往回爬的黄罗刹,内心一阵颤抖。

“以后我要是成家,绝对不能找一个这样的,日子过不过了,太吓人了。”

不知为什么,说着这话,盛爻扛着ak47的形象,一下子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安倱狠狠哆嗦了一下。

“瞎想什么呢!”

“我什么……”

黄罗刹刚爬回来,安倱对着他就是一声高呼,于是他又一次飞了出去。

“也没想啊!”

趴在地上的黄罗刹,特别悲哀的说完了下半句话。

安倱已经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了,但是问题在于,他手上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了。

如果之前放下枪的人,是龙三的手下,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或者直接把自己绑走呢?

还有,如果他们真的处于之前某些时间段的杂烩的话,黑黄罗刹的组织,究竟和嘉怡有什么区别?

安倱微微皱起了眉,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他刚要开口说话,抬头就看见了一副母慈子孝共享天伦的画面。

——黑罗刹不知道从哪买了个拨浪鼓,这会正在逗斯塔夫开心。

斯塔夫戏精十级,配合地十分完美,倒是只有黄罗刹,一脸生无可恋的在俩人身后看着。

不过他也需要小心,一旦黑罗刹的眼睛扫过来,他要第一时间把视线切换成慈爱无比。

安倱有些好笑,他走过来结束了黑罗刹一个人的狂欢,拯救了黄罗刹和斯塔夫两个人。

“所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关于城主还有‘那本药谱’的一切”

黑罗刹脸越来越黑,但是安倱不好踢,只好把黄罗刹踢飞了出去。

“我……冤!枉!啊!”

黄罗刹恶狠狠地看着安倱,爬了回来。

“药谱确实有,不过天知道在哪,西魏全国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我们虽然遍布大陆,但是人少啊。上哪找去”

安倱眯起了眼睛,“西魏也在找那个药谱是干嘛用的”

“据说是什么的原本记录了什么起死回生的仙药吧。”

安倱摇摇头,“任何一种颠覆生死的办法都是不存在的。”

“孤陋寡闻!”黑罗刹冷冷地瞟了一眼他们,“以前有人成功过,只不过有很大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安倱淡定地忽略了前四个字,继续追问刀。

“喝人血一类的吧,那本书据说能解决。”

安倱的脸突然黑了。

斯塔夫本来还在摇晃着手里的拨浪鼓,这会看见安倱的脸色,瞬间收回了手。

“怎……怎么了”

斯塔夫颤颤巍巍地问道,有些不安地抓了抓安倱的衣角。

安倱刚要拍拍他的脑袋,安慰两句,斯塔夫的下半句就出来了。

“你又要扔了我卖身去”

安倱突然很想把斯塔夫扔飞出去。

这孩子,为什么越来越皮了呢?

安倱强压怒火,“我干什么都不会让咱俩卖身的好吗?”

斯塔夫点点头,安倱开心地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你之前不就是吗?”

安倱拎起来了斯塔夫的领子,“黄罗刹叔叔刚刚飞出去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斯塔夫点点头。

“你觉得他开心吗”

斯塔夫又点点头,“当然开心,不然他为什么这么锲而不舍”

安倱咬牙,“那你要不要也开心一波”

斯塔夫摇摇头,“不要。”

安倱开心地把他放了下来。

“你不去卖身我就开心了,飞什么啊。”

安倱手里的拨浪鼓摇得都快碎了,黑罗刹唾弃他:“那么大的人,跟孩子抢东西。”

安倱:“……”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我们的组织

安倱被平白扣了一个帽子,内心充满了一万吨的无奈。

他只好把手里的拨浪鼓还给了斯塔夫,专心处理两个罗刹的破事。

“别再打岔了,跟我好好说说你们这个神出鬼没的城主。”

黑罗刹长叹了一口气,黄罗刹不太敢说话,生怕自己又一次被踢飞出去。

好在黑罗刹什么也没说,对着他点了点头。

“其实,关于怡神城的城主,我们知道的,也只有传说。”

黄罗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但是黑罗刹全程没看他,只是专心拿着拨浪鼓逗斯塔夫。

安倱皱着眉头示意黄罗刹继续,黄罗刹瞟了一眼黑罗刹,便开了口。

“其实我跟老婆……子,不是怡神人。”

在对黑罗刹的称呼上,黄罗刹慎之又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踢飞出去。

但是黑罗刹呢,全程认认真真关注着斯塔夫和拨浪鼓,完全没有把黄罗刹踢飞的想法。

这让安倱和黄罗刹两个人都颇为惊讶,以至于安倱多看了两眼那个拨浪鼓。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拨浪鼓有些眼熟。

但是他没有过多关注玩的开心的两个人,实际上,这会就连斯塔夫,都有了三分真情实感了。

黄罗刹难得能这么顺畅地说完一段话,颇为愉悦地继续向下说着。

“我们被组织派到这发展下线,然后就再也跟组织联系上了。”

安倱神色凛然,“所以说,那个‘没有城主批准’的传说,其实是真的”

黄罗刹点点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不对啊……”安倱低头沉思,“如果你们到了这,就没能和你们的组织联系上,那你们的任务又是从哪领的”

他冷冷盯着黄罗刹,“还是说,其实一开始,你就是在骗我”

黄罗刹感觉自己浑身一紧,想也不想就先护住了自己。

他左看看右看看,安倱和黑罗刹都没有踢飞他的念头,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那两个任务是我到怡神之前,接的最后两个任务了。”

黄罗刹说起来的时候,神色还有些惋惜。

“老婆子接了发展任务,我接了一个寻物一个杀人。刚好在一个地方,我们就一起来了。”

安倱心说你不是爱与和平的代言人吗,怎么还接杀人的任务。

不过这话他没来得及问,黄罗刹就又一次飞出去了。

“……”

“这次又是为什么?!”黄罗刹悲愤欲绝地爬了回来。

黑罗刹冷冷地开了口,“我似乎听到有人用老字形容我。”

“那怎么形容啊婆子”

斯塔夫没心没肺地接了一句,就感受到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两道同情的目光和一道要杀人的目光。

斯塔夫弱弱地把头缩了回去,嘤嘤嘤地有些想哭。

“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

他无比悲哀地看着手里的拨浪鼓,直到黑罗刹切换回了慈爱模式。

“好啦好啦,别歪楼了,赶紧说,接完任务呢?”

安倱悄悄桌子,把话题掰了回来。

黄罗刹顶着一张苦瓜脸,继续说道,“我接任务一向只接那种,难度不大但是钱多的,当时这俩任务都是一星的难度,但是钱都是最多的,我想也没想就接下来了。”

黑罗刹的眼刀陡然甩了过来,吓得黄罗刹飞速抱住了自己的屁股。

但是她只是瞟了一眼,就继续去和斯塔夫玩了。

安倱本能地觉得,这里面有别的故事。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谁知道这任务进了怡神城,就变成六星了啊?!以前最多才一星啊!”

安倱:“……”

你们这任务还真是灵活多变啊。

但是默默吐槽之后,安倱突然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它变成了六星”

黄罗刹从口袋里扔了一块水晶出来,“还不是这个破任务面板!他要是早点告诉我这是六星的任务,我说什么也不会做的!”

安倱十分错愕地看着那个水晶,这东西可比盛爻的手机要明显多了。

盛爻的任务界面跟个美妆app似的,如果不是知道她从来就不化妆,其他人根本想不到,她的手机里还有这么大的玄机。

但是这水晶就不一样了,走到大街上,拿着这东西,就算不知道“组织”的存在,也能看出这人有问题。

“怎么……又想到她了?”

安倱晃了晃脑袋,他不光想盛爻,也想邦妮,林语,甚至羽斯和哈贝他们。

“大概,第一次有了回去的概念吧。”

这么多年,安倱天南海北都走遍了,却还是想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老主教和教会的影子,永远都被什么东西束缚在后面。

这不是他要的。

跟着盛爻他们下了几次斗,每次出门之前,其他人都要预备一件,“回来”之后要做的事情,但是回哪去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只是,所有人都要回去。

安倱始终以为,自己没有回到哪里,只有将从什么地方中转,走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来到亚特兰蒂斯将近一年了,安倱虽然迫切地想找到邦妮他们,但是又相信,大家确实有在这个世界自保的能力,这个寻找的过程,也就被无限搁置了。

但是,即使这样,任何跟过去有关的一点一滴,都能牵动他最细微的神经末梢,终于编织成一张思念的网,把他紧紧包裹起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黄罗刹也不知道自己那任务面板有什么,反正一掏出来,安倱的神色就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

“我说,你不会是组织的人吧?还是你看上组织哪个人了?”

黄罗刹在安倱眼前晃了晃手,打了个响指。

安倱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黄罗刹,“组织是什么”

“啥啥啥组织就是组织啊……什么是什么”黄罗刹有点懵。

“我是问,你们叫什么。”

安倱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悲伤,带着斯塔夫情绪也不高。

于是,黑罗刹飞起一脚,把黄罗刹踢了出去,斯塔夫瞬间看开心了起来。

“守夜人。”

黑罗刹看着安倱,淡淡地说道。

“我们的组织,叫守夜人。”

第三百二十八章 好巧啊朋友们

其实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安倱整个人还是颇为淡定的。

——如果不算他把杯子里的水倒了自己一身,然后拿着空杯子装作在喝水的话。

黄罗刹似乎对这个效果颇为满意,毕竟他始终觉得,自己的组织,名气之大,丝毫不逊色于有客盈门。

“是不是吓到了?有没有觉得虎躯一震?”

安倱端着空杯子喝了很久的水,似乎并没有理会黄罗刹的想法。

黄罗刹似乎很受伤,刚要开口,身边的黑罗刹,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小子,你……不是傻了吧?那杯子里,根本没水。”

安倱木然地点点头,把杯子放在了桌上,开始倒水。

于是,他的衣服湿的更严重了。

“老师?老师!”

斯塔夫有些没眼看了,似乎一进入怡神城,安倱就始终在状况外。

壶里一共没剩多少水,这时候已经全在安倱身上了。

他站起身,转了一圈,似乎是要去添水,又似乎不是。

“你刚刚说,你们的组织,是守夜人?”

安倱转过头,又问了黄罗刹一句。

黄罗刹点点头。

安倱用这点时间,慢慢把自己破碎的世界观,捡了起来,拼贴好,然后坐了回来。

作为一个成长在教会这种环境中的人,安倱能从小维持一个唯物主义的朴素世界观,也是颇为不容易的一件事。

他始终觉得,亚特兰蒂斯,不过就是一个入口比较隐蔽的国家,或者部落一类的地方,书上写的东西,也不能全信。

不过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和这个国度的存在了。

“所以,这里真的是过去的投影?守夜人是从这里发展开的,那其他的组织呢?教会……这里的教会,和后世的教会,简直千差万别。”

“那……那些祭祀们的组织呢?还有当初,老师的那个‘计划’……”

安倱世界观拼好之后,就飞速地找到了逻辑上的契合点。

但是他对现在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对之前的世界,印象又太过深刻,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有些迷茫。

不过他没能得到太多迷茫的时间,黑罗刹的神色,突然变得严峻了起来。

“不可能……他们怎么能找到这来?!快跑!”

“谁们?”黄罗刹有些奇怪。

“没时间了……”

黑罗刹拎着斯塔夫和安倱,起身就要跳窗户。

但他们还没离开桌子多远,屋里的所有窗户,就都一下子封死了。

黄罗刹这个时候,才听到外面汹涌而来的脚步声。

——那声音太过整齐划一,又格外的小心,他最开始听上去,就好像有只胖猫从地上轻巧的跑了过去,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

“我了个……怡神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有效率了?”

黄罗刹骂了一句,转身就亡门口跑去。

安倱虽然刚刚反应过来,但是对这一切的发生,还是没有太多概念。

直到书记官,踩着轻巧的步子,走了进来,并且随手关上了门。

“好巧啊,朋友们,怎么,你们和我的囚犯,这么像呢?”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与棺共舞

又一次被关进怡神的监狱,安倱的内心颇有些复杂。

“想我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就在这来来回回这么多次呢?”

安倱有些自嘲地笑道。

赫辛托夫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战局几乎就已经明朗了。

或者说,其实根本就没有战斗。

安倱他们吃饭的客栈,本来是黑黄罗刹开的,他们也就没有注意外面的动向。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赫辛托夫居然能悄无声息的,清空附近所有的人,等他们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大军压境了。

虽然书记官大人没有明说,但是这真的就是一次简单的拘捕行动。

两个罗刹的反抗几乎没有多少有效的,安倱的药也基本没用,他们就已经被五花大绑,送进了监狱。

而且,由于对两个罗刹能力的过分信任,书记官特意把他们分开,关在了不同的牢房里。

由于斯塔夫成功让书记官,觉得他需要人照顾,于是他和黑罗刹关在了一起。

——这自然招来了黄罗刹的疯狂抗议,但是赫辛托夫根本没有理会。

上一次进来,安倱光顾着跟书记官斗智斗勇去了,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附近的环境,这回外面基本上没什么人,可以接应他了,他也就既来之则安之,开始观察期周遭的构造来了。

“以后要是怡神城,真跟外界有什么联系,搞个大型鬼屋项目倒是不错。”

安倱看着墙上没亮过的长明灯,喃喃自语着。

他一度以为,城主府的装修风格,是城主的个人癖好,离开城主府到了外面,哪里都应该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很不幸的,他错了。

大概整个怡神城的官员,都出自遥远的古墓派,这里的官方建筑,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死气。

比如安倱现在住的这个小牢房,上房就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没有窗户,两侧的墙上,只有浅浅几个墓龛的痕迹,墙上也不用灯盏,只有没有灯油的长明灯。

屋内唯一的摆设,是一张红木的小床,但是安倱怎么看怎么感觉,那张床仿佛一个长方体的盒子,似乎可以推开躺进去。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安倱盯着那张床,摇了摇脑袋。

人吓人吓死人,其实是有一定的科学依据的。在这种环境当中,安倱可不想给自己,一些奇奇怪怪的心理暗示。

说来也奇怪,他自小在教会长大,又修习心理学,本来应该对各种灵异事件,几乎免疫才对。

可是事实上,安倱不光很吃国产恐怖片的套路,在经历了柔然之后的各种事情以后,反而还更加有严重了。

在来美洲之前,盛爻最讨厌的活动,就是和安倱一起看恐怖片。

无他,安倱叫的比她和邦妮还严重。

“唉……也不知道盛爻怎么样了……”

安倱低下头,有些犯困,但是鉴于那张床诡异的形状,他还是决定在地上睡一觉,睡醒了在研究怎么逃出去的问题。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牢房里的空气都近乎静止了,安倱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并没能睡得很踏实。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安倱脑内的小剧场,已经换了三百多部话剧。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冷,便侧了个身,把自己抱成了一团,

“吱呀——”

静止的空气,慢慢开始流动了。

安倱有些微微发抖,他在梦中,走进了一座巨大的古堡。

古堡里,有一排又一排的棺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

本来是有光的,但是安倱身后的门,突然关了起来

他梦里的环境,渐渐和现实重叠咋了一起。

他在一堆棺材中穿梭,最终在一具棺材前,停了下来。

安倱不敢再往前走了,他本来记得自己身后,是一大块空旷的地方,但是此刻,他居然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抵住了一个很坚硬,又十分冰冷的平面。

他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风中有低沉的声音在歌唱,棺板轻轻移动了起来。

安倱突然很想逃,但是他的全身,似乎都不属于他。

“停下来!这是梦!停下来!”

安倱彻底清醒了,但是很不幸的是,他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梦境之中,却只能小范围地控制自己的行动,怎么都跳脱不出去。

“左手……右手……”

安倱轻轻嘀咕着,试图活动自己的身体,让身体能和大脑一起醒过来。

他现在的状态,科学解释是,大脑先于身体醒来,暂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俗称“魇着了”。

不科学的解释大概是鬼压床。

但是不管哪种,努力活动自己的身体,或者想象自己的身体在运动,是最好的构建大脑和身体之间联系的办法。

只不过今天,安倱的情况似乎有些严重。

过了很久,他才大口喘着粗气,醒了过来。

安倱那有些迷茫地,朝着四周打量了一圈。

“还好,还是在那牢房里。”

他扶着强啪了起来,随即又笑了出来。

“我居然会庆幸,自己还在别人家的牢房里。”

他放弃了盯着那棺材,空气里,却突然传来了更加明显的一声。

“吱呀——”

安倱刚下去的汗,腾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他汗毛倒竖地,转过头,死死盯着那具棺材。

还好,棺材的盖板,还是严严实实地,扣在上面。

“别自己吓自己了,真是的……”

安倱的腿有些麻,他扶着墙走了两步,那棺材却始终在他的视线里,摆脱不掉。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赫辛托夫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他的软肋,专门弄了这么个地方,想把他活活吓死。

“难不成,他们以前的严刑拷打,都是吓唬别人吗?”

这么想着,安倱倒是突然放松了一些。

然而他在看着那棺材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似乎,盖板的位置移动了?

安倱不敢再看了,他抓紧过了头去,但是空气中,吱吱呀呀的声音,越来越响,而那棺材盖子的移动速度,已经肉眼可见了。

安倱僵着脖子转过头去,就看见了一只洁白的小手,从棺材里,伸了出来。

第三百三十章 咱生个孩子吧

安倱处理过很多惊吓过度的案例,他们多半都会疯狂尖叫,哭嚎,但是没有一个人,像他现在这样,突然失去所有思维的。

他并没有被吓晕过去,就是一下子,蒙了。

那只手的速度一点也不慢,飞速地爬出来棺材。

有那么一个瞬间,安倱脑子里的想法是,“哦,那下面不是就一只手,也不是一堆手啊,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于是,安倱清醒过来之后,脑子里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啊,棺材里爬出了一个人。”

挺正常的,棺材嘛。

在今天之前,安倱始终都觉得,之前“拿路费”的时候,受到惊吓的是斯塔夫,不过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其实那个受到惊吓的人,是他自己,而且吓得还不轻。

那人缓缓走到了安倱的面前,轻启朱唇,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

“小哥哥,之前见到我,可没有这个样子啊,怎么,今天的我,比较美?”

安倱终于彻底摒弃了,他一贯的温和和端方,尖叫了出来。

这姑娘,要是个建国之后不让出来的,大概本身也该是个狐狸,安倱突然喊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搔首弄姿,颇有些风情。

然而安倱这一嗓子喊出来,姑娘直接吓瘫在了地上。

两个人对视了三秒,确认了眼神,对方是脑子有问题的人。

“你有病吧?!老娘不就想跟你生个孩子吗,至于躲我躲成这样吗?我怎么说也是我们族里数一数二的美女,你要是不想要,有大把的好小伙子等着来追呢,你算老几啊?”

“说话啊?!傻了?”

姑娘彻底抛弃了之前娇羞的模样,对着安倱就开始破口大骂。

安倱愣了很久,这才看着姑娘,想起来,这就是之前爬他床颇为不成功的路德姑娘。

“不是……你是人?啊……那个……是你啊?”

路德大喇喇地坐在棺材边上,颇为爷们地翘起了二郎腿。

“不是我是谁啊?什么情况啊你,是不是的?今天我换的衣服好看啊,你都不认识了。”

安倱这户脑子不是很清楚,下意识地,顺着路德的话,就要去观察她的衣服。

然后就飞快地把脑子移开了。

——路德说的换衣服,就是从之前“一丝不苟”的状态,加了几条细绳子挂在身上。

真是,看上去比之前更奇怪了呢。

安倱本来脑子就就不在线,这会脑子就更加不在线了。

“你……你要干什么?不是……你说了……”

安倱死死盯着墙上的长明灯,语无伦次地说着。

“啊,不对,那个你要生孩子?也不是……你要给我生孩子?”

安倱又慌又羞,从下巴一路红到了耳朵。

路德换了个防线坐着,来到了他的面前,轻轻点了点头。

安倱鼻血直接彪了出来,这一晚上,他的肾上腺素,就没在正常水平过,简直快要**了。

“不是,我不能跟你生孩子……”

“你有病?没事,我们族里有药!”

安倱扶额,“我没病……但是……”

“没病不好吗?来啊来啊,赶紧生个孩子我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路德像条蛇一样缠了上来,伸手就要拽安倱的衣服。

安倱慌乱之间,捂哪都似乎不太对劲,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反应,要往外冒。

“不是……我不想和你生孩子啊!”

安倱好不容易把路德推开,对着她恼羞成怒地喊了出来。

“那你想和谁生孩子?”

“生……不对!”

安倱话说到一半,突然跳了起来,他鼓足了勇气跳到了棺材上,终于保持了神智的一点点清醒。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现在是被关起来的囚犯啊,我还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啊。”

安倱摆摆手,暂时稳住了自己,却不知道怎么稳住路德。

“刚才,怎么就脱口就要说……哎呀,一定是太久没看见她了……”

安倱的小剧场正要开张,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发散地有点太远,居然这种时候,还有闲心去想别的。

路德在对面,一脸懵地看着他忽明忽暗的脸色,突然笑了出来。

“你……别告诉我,是赫辛托夫那个傻子把你……们?关起来的。”

安倱点了点头。

“你想出去?”

安倱又一次点了点头。

“你想找到其他人?”

“嗯。”安倱脖子有点疼。

“那……我要是帮你,你可不可以给我回报一下?”

安倱点……摇了摇头。

“赫辛托夫估计有求于我,我出去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你是这种不乐于助人,帮人还要汇报的人。”

“也只有你相信那个傻子的鬼话,不过要是他在这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路德低下了头,似乎在思考。

安倱从棺材上爬了下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死死盯着棺材里面。

“你……刚才是不是从这上来的?”

路德点点头。

“谢谢。”

安倱想也没想,翻身跳进了棺材。

“咚——”一声,安倱捂着脑袋,从棺材里伸出了头。

“为什么下面是实心的?”

路德看着他的样子,笑地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不是,你是哪来的大可爱啊?那边的通道,我来的时候是在外面打开的啊!”

安倱气愤地盯着路德,“所以,里面打不开吗?”

路德摇摇头,“当然不是,你确定要我打开?”

“非常感谢。”安倱微微颔首,表明了自己的请求。

“不客气。”路德抬手,把长明灯的灯盏向下掰。

轰隆一声巨响,安倱就消失在了棺材里。

半分钟之后,棺材下传出了一声惊呼。

“我的屁股!”

路德恨不能在地上打滚,已经笑得自己要抽筋了。

——虽然打滚这个动作,本来就是她的目的,但是现在只剩她自己,滚也没有意义了,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跳进了棺材的通道里。

刚一下去,她就看见了愤怒的安倱。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差点摔死在这!”

安倱鼓着腮帮子抱着胳膊,十分愤怒地盯着路德。

“你就没想过,门打开之后,后面会有通道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安倱没有说话,揉着自己受到重创的屁股,坐在了一旁。

他气鼓鼓地看着路德,突然觉得,似乎自己这一路走来,智商在直线下降。

“随便吧……这里能走到什么地方?跟我一起被抓进来……”

安倱的话刚说到一半,路德就扑了上来,把他死死逼在通道的角落里。

“啊!”

安倱痛苦地咆哮出来,他刚刚摔出来的伤,又一次遭受了暴击,现在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本来想挣扎一下,但是发现,听见这一嗓子,路德自己就下去了。

“谢天谢地,你可算放过我了。”

安倱刚要松一口气,对面的路德就开口了。

“不行,听你的声音,太服了是吧?老娘累死累活给你生孩子,你倒还享受上了!”

路德正要对安倱动手,安倱嗖一下子,跑到了一旁,走出了那个拐角。

他其实本能地想和路德理论,但是这种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办法,能说清楚。

尤其是路德自己的逻辑这么强大,再理论下去,估计安倱就真的要跟她在这,生个孩子了。

“你停下!离我远一点!”

安倱在一个没有拐角的空旷地,停了下来,伸出手,远远挡住了路德。

“现在先别说生不生孩子的事,这个……你看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一样咱俩都不沾边,不如出去之后,从长计议!”

安倱几乎没喘过气,一句话连着就扔了出来,然后不等路德思考,整个人又朝后跳了两步。

路德似乎接受了他的建议,不再步步紧逼,停在了原地,静静看着安倱,似乎是在思考。

“你同意了是吧?”安倱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路德摇摇头,“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我还是要完成任务的。”

“而且,你躲那么远,知道该往哪走嘛?”

安倱:“……”

他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盯着地面,问道,“所以你知道这里的构造?那你知道其他人都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吗?”

“我倒是知道这里的构造,就是不知道,赫辛托夫那个傻子,清不清楚这里到底应该怎么用。”

路德四处看了看,点亮了墙壁上的长明灯。

“你们一共被抓进来几个人?”

“四个,但是有两个被关在了一起,剩下的都是分开关的。”

路德点点头,“这里有一百零八个房间,我们最惨的情况是,我们再找一百零五个,还是找不到你的同伴。”

安倱突然有些窒息,他静静看着路德转动了墙上的长明灯,打开了另外一个房间。

“最好的情况是,我们下一个找到的,就是对的房间。”

安倱默默地在心里开始了祈祷,但是刚开了个头,就自己放弃了。

“我还真是没有做神父的天分……”

安倱摇摇脑袋,跟着路德走了上去。

但是显然他们两个,都远远低估了通道和房间排列的可能性。

——这些通道和房间的位置,在不断地变化,而有无数次,他们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进入了之前几次完全相同的房间。

终于,在走到底三百多个房间的时候,安倱喘着粗气坐在了地上。

“你确定……你知道这里的通道和房间的构成?”

和满身汗的安倱不一样,路德走了一路,汗就直接留了一路,到了这会,她都有些脱水了,

“你确定……那你要听实话吗?”

“……”算了,就这样吧。

“你累不累?不累我们生孩子吧。”路德星星眼看着安倱。

“你真的是个姑娘吗?你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东西的?”安倱仰天长叹,有些无奈地看着路德。

路德并不觉得有什么,摇了摇自己仅有两根绳子的身体,“不明显吗?”

“……”安倱败下阵来了。

“也不知道,斯塔夫现在怎么样了。”

他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盯着墙开始发呆。

但休息的时间,奢侈而难得,他还没等想出些什么,路德就一脚踢了过来。

“我说,你别在那撞死啊,老娘就不明白了,我这么好看一个姑娘,自己送上门来都不要,你家里是供着一个天仙吗?”

安倱已经不会再对路德的言论,产生任何的震惊了,但是他还是反驳了一句。

“不是,两只猴子想要生小猴子,还要你情我愿呢,怎么到你这,俩大活人生个孩子,就上下嘴唇一碰就好了?”

这回一脸震惊的变成了路德,“谁跟你说的老娘是猴子?你什么意思啊?”

路德又是飞起一脚,安倱疲惫的躲闪开,动作有些缓慢了。

“我跟你说,我们的组织,就是为了找到世界上最完美的人类存在的,我们生活的目的,生活的方式,还有我们生活的意义,就是为了和各种有些的人生孩子,找到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

安倱听这她这段话,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一瞬间,教会里各种各样的胶囊舱,还有那些穿着统一制服,被关在胶囊舱里的孩子们……

这绝对不是什么世界大同的美好神话,在那里,诚然出现了盛爻这样坚强的存在。

但是,更多的,还是洛朗那种家伙。

“恕我直言,如果你们真的能把所有人身上的基因,都归结在一起的话,大概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找到我们共同点额祖先,而不是什么最完美的人类。”

路德有些听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安倱只好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基因,是控制我们身体上各种性状的东西之一,它经常改变,人类也就跟着改变。”

“但事实上,把所有人的基因求同以之后,能追溯到一个相同的男人,和一个相同的女人。”

“至于你说的完美人类,基因永远都处在不断的变化当中,它的变化没有方向,所以永远都不回你有你提到的完美人类的存在。”

路德的大脑似乎在刚刚的那个瞬间,死机了,并且还在顽强地重新启动。

安倱倒是不去理会她,转过身去,开始一个个拨动墙上的长明灯,试图找到下一个房间的入口。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我需要一个解释

安倱身后的墙缓缓移开了,他带头走了进去,并没抱太大的希望。

但是,或许是路德非了太久,安倱这一次,居然赌对了!

门的后面,是正悠闲翘着二郎腿,拿着匕首在墙上画花的黄罗刹。

“我的天……你怎么……”

黄罗刹看见安倱,整个人都兴奋地跳了起来,但是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了安倱身后的路德。

他充分的用自己的身体语言,表达了对路德身上三根绳子的敬意,然后飞速地转过了头。

“你们怎么……找到我了……”

黄罗刹四十五度角仰头看天,背对着两个人,开口说了话。

“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赶紧去找黑罗刹和斯塔夫吧,迟则生变,一会赫辛托夫发现了,我们该走不出去了。”

安倱看着黑罗刹的表情,有点好笑,他稍微挡住了一点路德,站在了两个人中间。

“那、那个……姑娘,你先把衣服穿上点行吗?一会要去找的是我内人,别产生什么误会了,不好。”

黄罗刹哆嗦着,把自己的夜行衣解了下来,递给路德。

安倱颇为诧异地当了中间的传送带,他没想到,黄罗刹居然是个这么细心的人。

路德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看在安倱的面子上,还是勉强用那件衣服,把自己裹了起来。

然而,黄罗刹刚一转头,鼻血就彪了出来。

——他的夜行衣,其实整个就是一个大块的黑布,基本上没怎么改造过,路德接过来,像块浴巾一样把自己裹了起来,其实该露的地方基本上一点没少。

而且,效果更佳震撼。

“罪过罪过。”

黄罗刹低着头,在墙上又添了两刀。

但是这两刀简直是整幅画上的败笔,其他的笔顺都浑然天成,刚劲有力,唯有这最后两笔,颤颤巍巍,绵软无力,跟前面的,几乎就不是一个人画出来的东西。

安倱顺着他手的方向看过去,那墙上歪七扭八的,也不知道画了些什么。

“不是……没看出来啊,您还是个艺术家,这一个人关在这,还灵感迸发了?”

安倱一边在墙上找长明灯,一边打趣着黄罗刹。

他刚刚打开通道的时候,取得了空前的胜利,这大大鼓舞了他的信心,决定彻底摒弃路德,开始自己寻找道路。

“哪啊,什么艺术家,这是我听着附近的变化,画出来的地图。”

安倱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黄罗刹的身边。

“地图,什么地图?”

黄罗刹指着墙上的画,开口说道,“这个牢房我之前也听说过,似乎是哪个机关大家的东西,里面的通道也好,房间也好,都在不断地变化,不管从里面出去,还是从外面进来,都难于登天。”

“但是,好在我耳朵还算好事,刚刚这外面,通道变化的规律,我都记下来了,基本上画出来,就是这样的一个图形。”

安倱看着黄罗刹颇为自得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了。

“其实,刚刚外面通道的变化,是我们开启机关造成的。”

“我们走了好多重复的路,所以,这个通道,可能……不准。”

黄罗刹:“……”

他的脸色,一瞬间经历了无数的变化,安倱就看着他脸上巨大的微笑,一点点拉了下来,最后阴沉的仿佛锅底。

“你们知道这里的机关?”他咬着牙问道。

“她,她知道……”

安倱被吓得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深处手,指了指风俗画一样的路德。

“我进来的时候,就关注了一下他被关哪了,那想过那么多,剩下的机关,都是我们摸索出来的,墙上不是有长明灯吗,掰一下就出来路了。”

安倱轻轻挪动着,来到了两个人的攻击范围之外,他搓了搓衣服下摆,开口说道。

“其实,我刚刚找了一圈,这里,并没有长明灯。”

他一屁股坐在了黄罗刹的床上,又差点疼的弹起来。

“而且,这个床,好像是真的床,实心的。”

路德:“!!!”

黄罗刹:“……”

沉默了三分钟之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呐喊。

“我c!”

安倱没有说话,静静地观察着床板上木头的纹理,还有里面深深浅浅的凹陷。

大概五分钟过去了,黄罗刹和路德的国骂储备都已经用完了,安倱才抬起了头。

“所以,我们要不要汇总一下情报?刚刚你们两个,一个说自己了解这里,一个说知道这里的来源,不如,告诉我?”

安倱星星眼的样子,让黄罗刹和路德,几乎看到了自己。

他们俩浑身哆嗦了一下,同时从安倱的目光当中,找到了一种叫做危险的东西。

于是路德抢先开了口,“我其实不熟,接了给你生孩子的任务,他们说你被关在了这,好找方便生孩子,就给我了从外面到你牢房的地图,我也是进来的时候,用的长明灯,其他的机关我就不知道了。”

“很好,你呢。”

安倱微笑点头,把木管聚集到了黄罗刹的身上。

黄罗刹刚刚还在疑惑,为什么路德交代的那么快,似乎要去赶车一样。

但是这个时候,他全都明白了。

安倱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他气场全开的时候,那股压力,几乎让他这个老江湖都有点哆嗦了。

“我我我我……我听到的都是传说,就是有个机关大师,帮城主修了一座大墓,据说就算有人进去,也不可能从里面离开,或者找到墓主人的棺材。”

“但是后来城主就没露过面,据说一直活着,这个墓就没用上,估计是赫辛那家会,自己拿来当监狱了。”

安倱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听完了。

“所以,你有没有别的故事要告诉我呢?我之前似乎听过了一个类似的故事。”

安倱嘴角的微笑,越来越趋于之前的教科书,但是他的眼睛,却时刻圆睁着,眼角还喂喂上挑,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据说,怡神城,也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你不觉得,有必要跟我讲讲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吗?”

黄罗刹背上的汗,已经快要连成趟了,他抖了抖湿透的衣服,靠在了墙壁上。

第三百三十三章 找到路再聊?

黄罗刹有些无助地四处打量着,摊开双手,对着安倱说,“其实吧……我跟你身后那姑娘也不熟,我们俩中间,更不存在什么串供的可能,你说……是吧~!?”

安倱灵巧地在那声“说”的时候,闪过了扑倒他身上的路德,然后跳到了黄罗刹身边,用镇魂铃死死抵住了黄罗刹的喉咙。

虽然安倱之前,一直拿镇魂铃当远程武器使用,但是实际上,那一串铃铛上,最大的几个,边缘都极细极薄,近战的时候,当把短弧刀也是可以的。

老主教把铃铛给安倱的时候,提到过,镇魂铃有几位主人,是道家的高人,甚至可以直接驭物,用铃铛组成阵法或者当飞镖用。

安倱是没办法用这种方式的,他的铃铛飞出去了,还得自己去捡,丢了就是丢了。

不过,单就当匕首使用来说,对黄罗刹的威慑效果,已经达到了。

他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冷汗可以流了,整个人已经快要从哆嗦变成痉挛了。

“你是不是……有幽闭恐惧?”

安倱低头看着被自己挟持的人,皱起了眉头。

“不……不知道……什么幽、幽闭?什么啊?”

黄罗刹眼睛都要不聚焦了,哆哆嗦嗦地,整个人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各种反应了。

安倱轻轻摇了摇铃铛,稳住了黄罗刹的心神。

安倱看着黄罗刹的眼睛,里面的恐惧已经一点点沉淀下去了,他便开口问道。

“你被派遣到怡神城来,是不是因为,你其实根本没办法下斗?这才把一个本来是倒斗的组织,变成了小型雇佣兵?”

在镇魂铃的威力之下,黄罗刹的状态,就是安倱问什么,他回答什么。

“是。”

“黑罗刹呢?”

“她不想我一个人,跟着我过来的,但是我们进来就出不去了,为了生存,只好把组织机构稍微变一变。”

安倱点点头,放开了对黄罗刹的控制,转头看向对面的路德。

“你是自己说呢,还是我也对你做点什么?”

路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虽然没有光,她又裹在黄罗刹夜行衣里,安倱实际上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她却还是努力地保持了自己的风情。

“啊呀呀,你要对人家做点什么吗?求之不得呢!”

安倱眼刀一甩,“好好说话。”

路德稍微收敛了一点,委屈巴巴的开口说,“不是,老娘怎么也是个姑娘吧,你就不能温柔点?”

安倱身体力行地,给她发送了一张表情包,他脸上的门一个细胞,都写着“呵呵”。

好尴尬啊,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怎么办呢。

“你刚刚应该是不防备我的,你怎么发现的?”

路德拿自己的头发打着结,抬头看向安倱。

“你猜?”

“不猜,爱说不说。”

路德像一条蛇一样,盘曲着,自己坐到了地上。

“是不是这个家伙,眼神变得太明显了?”

僵持了三分钟之后,路德还是先开了口。

安倱点点头,“如果你们俩就见过这两次面的话,那倒也没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就见过这两次呢?”

路德的嘴角挑起了一抹坏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的好大夫,您这都不知道吗?”

“那次在您的房间里,我们一见面,就好像……怎么说呢?干柴碰上烈火?闪电劈上老树?”

“大家都困在怡神城,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当然就……呵呵呵。”

安倱笑的比路德的呵呵还奔放,“你们……还真就是不会隐藏什么啊,我是该说淳朴呢,还是说你们傻?”

“黑罗刹,你出来吧,她已经发现你了。”

随着安倱这句话说完,他身后的那堵墙,慢慢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小门,斯塔夫先从里面钻了出来,随后就是黑罗刹。

“老娘真是够了,这么多年的功夫,让你们看的透透的。”

黑罗刹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脸气愤地看着安倱和路德。

“不是,我上次被你发现,是因为大黄他蠢,这个我也就忍了,这次呢?谁蠢?”

安倱放下了黄罗刹,把斯塔夫接了过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之后,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这才放心下来。

“大概……是她吧?跟黄罗刹配合的不太好,被我识破了,刚刚说话的时候,又开始自己编造和黄罗刹的绯闻,想不知道这里多了一个人都很难。”

黑罗刹差点当场拎着刀冲上去。

如果路德没开骂的话。

“不是,;老娘怎么就蠢了,你们跟这话里话未挤兑谁呢?要不是老娘累死累活带路……”

“我们早就找到路出去了。”

黑罗刹不想听她继续废话,直接把话接了过来。

“如果不是你,随便开关那么多机关,其实我们可以从通气孔,直接四个人集合然后爬出去的。”

路德:“……”我进来的时候,怎么会自动啊这里的通风管更好走?

安倱:“……”好像迫切找机关的人……是我?

黄罗刹:“……”所以咱们要不要先出去,在这聊是不是有点危险?

空气僵硬了三分钟之后,被外面的喊打喊杀,给敲了个稀碎,终于能回到在场众人的肺里了。

“逃犯跑了!快追啊!”

外面声势浩大,似乎都在追查这批逃犯,然而让他们似乎只是看了一眼安倱的牢房,就直接冲了过来。

“不对劲!”

安倱的眉毛越来越紧。死死盯着那扇没有什么东西的门。

“如果他们真的要抓我们的话,不会不检查牢房的。但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过来?”

黑罗刹有着和安倱同样的担心,“就算他们先检查了另外两个,到这里堵住我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路德看着他们一个个快要就义的表情,撇了撇嘴。

“都是什么素质啊,看老娘的。”

她拉着黄罗刹,抱着斯塔夫,跟安倱和黄罗刹,一起站到了黄罗刹的床上,还蹦了几下。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守卫终于打开了黄罗刹的牢房,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就好像从来没关过人一样,空空如也。

第三百三十四章 你们都是蒙古大夫吧?

在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安倱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然而这感觉,其实还不如之前。

因为他成功的,用刚受伤的屁股,又一次着陆了。

“我了个……”

安倱转头,黄罗刹已经帮他完成了国骂这个动作,他半个神父的人设也就没崩。

黑罗刹倒是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静静地看着这一群人。

——她居然还有空保护一下斯塔夫,也是十分悠闲了。

安倱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来到黑罗刹面前,又是对着斯塔夫一顿检查。

“您照顾孩子倒是细心。”

安倱把斯塔夫放下来,扫视了一圈,想找到罪魁祸首路德。

“别找了,早跑没影了,这地方她们的人比谁都熟。”

“她们?”安倱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一进入怡神城,就好像来到了武林大会的现场。

每个人出来明争暗斗使绊子暂且不说,大家身后,还都有一个庞大的门派跟着。

安倱都觉得,自己和斯塔夫两个人,也应该成立一个什么组织,尽量避免以后出去跟人打起来,到了自报家门的时候没什么可说的。

“一群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每天疯了一样就想找人生孩子。”

安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终于有一个和后世没什么关系的组织了。

“都是陈年的老黄历了,提这个干什么,咱这边,能出去不?”

黄罗刹扶着墙,颤颤巍巍占了起来,似乎刚刚那一摔,他的尾椎骨受到了重创。

黑罗刹眉头稍微动了动,好像想过去扶一把,但是最终还是办起了脸,对着黄罗刹就是一顿吼。

“那个小贱人都出去了,你说我们出不出的去?还是说,你其实是想过去找她?”

黄罗刹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我一点也不想去找她,一点也不,又您这么美的存在,这种妖艳贱货,不算什么的……”

黑罗刹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但是又猛地回过了头。

“等一下,我怎么记得,你出门的时候,这套衣服外面,还有一件夜行衣?”

“那帮姑娘不是最多穿三根绳子吗?刚走的时候,我怎么看着,那衣服有点眼熟?”

黄罗刹:“……”

斯塔夫在一旁扑扇着大眼睛,看着安倱。

“老师,他们现在的状态,是在打架吗?看上去好激烈的样子。”

“不不不,你现在可能没有感觉,但是以后就知道了,这不是打架,这个嘛……其实叫吃醋,这里面还有一个典故……”

黑罗刹飞起一脚,踢碎了通道里的一块石头,一扇门缓缓露了出来。

“小子,大爷警告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安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冷。

黄罗刹的头,刚刚已经一点点低了下去,这会都快步卑微到尘埃里了,猛地听见黑罗刹diss别人,立刻兴奋地抬起了头。

“就是就是,我跟你说……”

“啊!”

黄罗刹刚开了个头,整个人就费劲了对面的通道。

“吵死人了。”

黑罗刹板着一张脸,伸手拽过来斯塔夫,就跟着往前走了。

安倱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也没有反抗,默默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安倱走着走着,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又沉默回去了。

黑罗刹侧过头,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把嘴封死了。

倒是黄罗刹,一脸奇怪地看着安倱。

“怎么就可笑了呢?”

“先不说怡神为什么有进无出吧,就你们在里面办的事,也够好笑的了。”

安倱抬头看着通道里整齐的铁锹印子,突然你有些无奈。

“为了帮一个根本没见过的人,找一本可能不存在的书,你们在这就已经能打成这样了,要是以后,有点什么更贵重的东西,几个组织之间,是直接开撕吗?”

黑罗刹点点头,“其实我赞同,但是问题是,就算城主是个幌子,那本书却一定是存在的。”

安倱颇为不解的抬起了头,“就一本药谱,你怎么知道它就是‘那本药谱’?”

黑罗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反正里面就只有一个药方,拿出来找个人试试就好了。”

听到这个,安倱突然停下了脚步,“‘那本药谱’里面只有一个药方?别吓唬我,长生不老吗?”

“怎么?你医术那么高明,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黄罗刹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安倱,看得他都有些心虚了。

“我当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让人永远活下去的办法。”

施凌当年总结过,最好的大夫,其实不是治病救人,是防患于未然,修身养性。

但是即使这样,人的寿命却始终存在其极限,就像上一代医道的三个人,就算没有内斗、毒药、火灾和发疯的小徒弟,他们其实都活不到林语结婚。

他们的死亡,其实也就差几年的功夫,大家却还是选了种轰轰烈烈的方式。

所以,安倱清楚地知道,就连施凌和老主教那样的人,都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其他人,就更不要奢望长生了。

“但是,怡神城的城主,其实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似乎那个时候,各国的祭祀还天天在一起开会,但很快,所有人的国家,都坏事被一圈又一圈的复制品所攻占,包围,大家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就算各国的居民,寿命都长的可怕,但是,和城主同一时期的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了。”

安倱有些不解,“但是,如果照你说的,他已经很高寿了,也就根本不需要那本书了。”

“他的永生其实有些残忍,要靠血液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开始的时候,还是猪啊,兔子啊什么的,但是到了后来,几乎只有人的血液,才能满足他的胃口。

安倱的眉头已经可以夹硬币了,他看着黑罗刹,“所以,你们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因此获得什么奇怪的技能?身体方面也算。”

两个罗刹摇了摇头。

斯塔夫又一次扑扇着大眼睛,朝着黑罗刹走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你还有脸回来

“老师,我觉得,你的表情稍微有点吓人……”

斯塔夫躲在安倱背后,静静看着安倱。

安倱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算了。”

不管这里究竟是不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外面的事情,都和在里面的斯塔夫毫无关系。

这里面的牵扯,也都只和安倱他们有关,安倱不希望自己的事情,影响到斯塔夫。

“你们带路吧,先出去再说,我还不知道,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牵扯。”

黑罗刹微微挑起了眉毛,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们能找到出去的路?”

“您和那帮姑娘……”曾经是一伙的吧?

安倱的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很显然,黑罗刹虽然不打算隐藏这件事,却也并不喜欢别人提起。

黑罗刹翻了个白眼,一脚踢飞了黄罗刹,带头走到了前面。

“我没看错的话,其实刚刚的那个牢房,整个是一座墓?”

安倱继续四处打量着,几个转弯下来,通道的风格,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现在他们不断前进的路,比之前窄了不少,装饰也几乎没有,修葺方法也千差万别。

这条长长的通道,只能容纳一个人前进,两边的墙壁上,清晰可见铲子的痕迹,而且做工十分精细,每一铲子,都擦着上一铲子的五分之一,深度和力度都完全一致,整个通道的两边,十分地光滑整齐。

顶部也是一样,都是同样的痕迹,就好像,几铲子挖出一块完整的土,晕倒外面,再继续。

——乍一看,就知道是专业的打盗洞的手法。

“眼神不错,怎么,以前是修坟的?”

黑罗刹轻哼了一声,开口问道。

自从安倱说出她和路德那些姑娘的关系之后,她似乎就非常不待见安倱。

“不是,我有个朋友,也是守夜人,她专门负责倒斗,我跟着去了几回,稍微知道点。”

两个罗刹猛地停了下来,斯塔夫无知无觉,直接撞到了黄罗刹身上,当场引来了黄罗刹的一声哀嚎。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黄罗刹就着哀嚎转头看向安倱,整个人的表情都穿满了震惊。

“我稍微知道点?”

黑罗刹扑了过来,“不是这句!上一句!”

“我有个朋友,也是守夜人……”

“守夜人!”

最后三个字,黄罗刹是跟着安琥喊出来的。

他已经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了,就差当场抱着安倱转圈圈了。

“你没骗我吗?那你真的……”

黑罗刹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抓着安倱的胳膊,咬着牙问道。

安倱点了点头,“我要不之前一直问你们的组织叫什么,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们行事方式,有点像。”

“她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我认识吗?外面的组织,还好吗?大家都还好吗?”

黄罗刹也过来,激动地抓着安倱的胳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十分飘忽的状态上。

安倱有些难以适应这俩人的疯狂,听到“外面”这两个字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晃神了。

但是,很快他就梵音过来了,这个外面,指的其实是怡神城外面。

两个罗刹已经很多年没能离开怡神了。

“她……加入四五年了了吧,外面的组织挺好的,人越来越多,活也干的越来越好。”

安倱不知道亚特兰蒂斯的守夜人怎么样,但是既然n年后的守夜人还能有那么庞大的势力,现在想必也不差。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逃离蝶语之后,整个守夜人,又一次开始了疯狂的内部战争。

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黑黄罗刹都处于一种没有意识的状态。

他们两个对视了两三秒,没有说话,没有想法,然后突然抱在了一起,哭作一团。

好像一个在外漂泊多年的游子,突然一瞬间,听见了乡音,激动地难以自持。

安倱抱着斯塔夫站在一旁,突然也有点想家了。

虽然在提到“家”这个概念的时候,他只有对蝶语的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大概是因为住在里面的人们。

可惜,蝶语再也回不去了。

安倱颇能理解这种感受,也就没去打扰,直到五分钟过去,黑罗刹用黄罗刹,砸开了下一个机关的门。

黄罗刹这次没有惨叫,他看着满天的繁星,兴奋得像个孩子。

“我们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其实他应该走远一点再喊的,那样的话黑罗刹就踢不到他了。

安倱有些不忍心地,看着揉着屁股的黄罗刹,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其实,黄罗刹人还不错,咱不用一直踢他吧?”

“大爷的人,我乐意,怎样啊?”

黑罗刹一撇嘴,冷冷的看着安倱,却有种莫名的喜感。

安倱摊开手,无可奈何地抱着斯塔夫走了出去,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老师,怎么不走了?”

“我在看星星,这里的星星,和我家的不一样。”

安倱把斯塔夫放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大概是两个罗刹听到守夜人的反应,让他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然而这情绪并没能持续多久,就被不远处的一个生意你,给打断了。

“我还说是谁呢,大老远挑了个最不好走的路进来。”

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声,一点点穿了过来。

安倱抬眼,就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停在了黑罗刹的面前。

“原来是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回来?”

安倱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对面的女人,一巴掌就要扇在黑罗刹的脸上。

黄罗刹眼疾手快,反手一个小擒拿控制住了她。

“不好意思,我不打女人,但是我也不能看着我的女人被别人打。”

“所以,你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黄罗刹难得有这么刚的时候,安倱和斯塔夫都看呆了。

被他擒住的女人,也并不生气,虽然手被按在背后,但她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直接抬脚缠在了黄罗刹身上。

“是吗?你的女人?”

她的腿像条蛇一样,划遍了黄罗刹的双腿,抬起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腰窝上。

“她给过你,这样的体验吗?”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让你们走了吗?

安倱轻轻捂住了斯塔夫的眼睛,这女人的段位比路德高太多了。

然而已经晚了,除去影像,还有声音。

那女人的声音并不多么娇媚,略有些沙哑,听上去似乎带着磨砂的质感,每个字都在轻轻的按摩你的耳垂,想不听都不行。

“老师,这个是……”

安倱有些脸红,关于蜜蜂和小鸟的早教课程,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开展,只好又一次戳了斯塔夫的睡穴,把他绑在了背上。

——也不知道天天这么水,会不会影响脑子。

对面的黄罗刹已经放开了女人的胳膊,想退回来,但是那女人就好像咬死了黄罗刹一样,他刚要退走,她就好像食人花的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他。

“我的名字是,莱拉。”

她抬手划过黄罗刹的胸膛,贴着他的耳朵,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黄罗刹有些尴尬,他僵硬的像一块木头,然而他身上最为僵硬的部分,并不是他的内心,这就让事情变得更加尴尬了。

淡淡的月光照在莱拉海藻般的长发上,她笔直的双腿缠住黄罗刹的膝盖,手已经解开了他的扣子,把他进食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你的兄弟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你不说话吗?”

她轻启朱唇,在黄罗刹的耳边吹着气。

换成别人的话,这画面一定看上去十分恶俗,甚至到了不能播出的地步。

但是莱拉静静挂在那,就好像文艺复兴时的雕塑和绘画,光影和肌肉的线条都刚刚好,安倱甚至觉得这画面像是流动的钢琴曲,整个都透露着最本真的美。

“小子,你清醒一点,这女人的目的可不光是跟你生个孩子。”

黑罗刹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从黄罗刹那转移到了安倱身上。

安倱点点头,“我今天才知道,美也是可以当做武器的。”

黑罗刹倒是不着急去解救黄罗刹,她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安倱。

“你居然,没被她控制?”

安倱摇摇头,“换成别人,就连女人都可能抵挡不了她吧,但是……我本来的工作是研究人的。骨骼,肌肉,器官……虽然并不精通,我都有研究过。”

“对了,我是个心理医生,我研究最多的,还是人的精神。”

虽然听不懂,但是黑罗刹还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安倱。

“完了,你今天别想走了。”

她有些悲哀地扶了扶脑袋,转过头,对着黄罗刹,喊了一嗓子。

“大黄,回来了!”

安倱觉得她是在叫自己家的狗。

但是黄罗刹相当听话,挣脱了身上的食人花,屁颠屁颠跑了回来。

等待他的,是黑罗刹屏气凝神狠狠踢出去的一脚。

“真棒!”

飞出去的时候,黄罗刹幸福的喊了一嗓子,然后戳进了地里。

安倱:“……”这货怕不是个抖m。

对面的莱拉也不生气,随便靠在树上,摆成一幅画,眼角微挑,静静看了过来。

“怎么,对你男人,这么没信心吗?我没看错的话,你们俩……”

月光似乎格外眷顾莱拉,她靠在哪光影都刚刚好,随便摆都是名画的角度,她似乎模糊了妖精和仙子的界限,整个人身体力行地贯彻了一个美字。

这样的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我们今天没办法了,才过来借个路,规矩我懂。”

黑罗刹拿出飞爪,甩出去钉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所以我没越界,而且,”她伸手指了指安倱,“他没被你影响,所以这次我们赢了,可以走了吧?”

莱拉有些惊讶,她轻轻咬着嘴唇,发出了一声喘息。

“怎么,你不喜欢女人?这可犯规啊。”

“我只是不喜欢你。”

黑罗刹“噗嗤”笑了出来。

“你有喜欢的人吗?”

莱拉的手开始在自己身上游走,画面直奔不能播而去,但是她各处的比例近乎完美,月亮又让她羊脂玉的皮肤微微泛光,居然并不三恶俗。

她似乎把自己活成了一幅油画,每个动作定格下来,都不会产生生理性不适。

安倱没有说话,他没有准备,但是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确确实实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如果是他在分析别人,这个人就是问题的答案了。

但是他突然不太敢确认这个答案。

“嗯~你没有~说话,所以,我可以当成答案是有。”

她的声音一波三折,似乎刚刚的摩擦感开始有了轻重缓急,耳朵听上去,更加的舒服了。

“她比我美?”

安倱摇摇头。

“所以你身体有问题?”

“我很健康。”

“那为什么你没有反应?”

安倱叹了一口气,“并不是所有不着寸缕的画面,都会让人产生最原始的**,在我来的地方,有一个时期,所有的神像和绘画都没有衣服,但是大家看到的时候,也都只有顶礼膜拜的心情。”

黑罗刹笑的几乎合不拢嘴了,这么多天了,安倱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别的表情。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语言也能当武器,就你这些话,她估计要内伤好久。”

安倱摊开手,“所以,我们可以走了吧?”

莱拉摇摇头,“不行,一胜一负,你们明明来了三个人,这才是个平局。”

安倱转过头看着黑罗刹,“我们可以直接打出去吗?”

“你刚说的,美也是武器,我们打不过她的。”

“……”

“你很明智,所以,那个小哥,你来,跟我生个孩子,你们就可以走了。”

安倱:“……”

“怎么?嫌弃我老?没事,路德?!路德!快来,跟这人生个孩子。”

安倱扶额,怪不得刚刚他看到这女人,就有股诡异的熟悉感。

而且,不偏不倚刚刚好,他们溢出来,这女人就守在了这,估计也是刚刚跑掉的路德的杰作。

“你还没完了是吧?老妖婆。”

黑罗刹狠狠地骂了一句,对面的莱拉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安倱有些震惊。

“你是怎么骂出口的?”

黑罗刹狠狠翻了个白眼。

“要不,我们顺便把之前的事情,都做个了结?”

莱拉静静看着黑罗刹,开口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疯球了,大型崩人设现场

黑罗刹没有表态,安倱却要崩溃了。

这也是进入亚特兰蒂斯之后,始终困扰他的一个问题,他是半途介入了别人的生活,踪迹了别人的故事,大部分的事情,他都只知道结果,或者因果都不明晰。

这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他本来就不打算跟这个诡异的地方纠缠多久。

然而这些似乎并不牵扯的因果,最终结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每一个线头,都能牵扯到他和这里的关联,到最后似乎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可以让他离开。

“有没有人给我科普一下发生了什么?在线等。”

安倱颇为无奈地发出了求救信号。

“滴——你的好友黄罗刹发来回话请求,请暂时屏蔽黑罗刹并保持好友人身安全。”

黄罗刹的声音,幽幽地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

安倱的面部表情,有一瞬间扭曲成了另外一幅世界名画,。

“你这一套都跟哪学来的?”

他颇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黄罗刹,怎么这个地方居然还有网络吗?

黄罗刹也很奇怪,他拿出自己的水晶面板,递了过去。

“我们平时组织里聊天,都是这么玩的啊。”

安倱:“……”

敢情最早的聊天软件还是你们发明的,就是这设备有点忒贵了吧。

“我觉得黑罗刹暂时没什么时间管你,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吧。”

安倱看了一眼黑罗刹,此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对面的莱拉身上,确实没有闲心搭理他们。

黄罗刹点了点头,“你知道吗?其实黑罗刹和莱拉是一对双生子。”

安倱心说我上哪知道去,我刚来这都没有半个月,已经让你们折腾着进了两回牢房了,还碰到一堆不靠谱的事。

但是他做出了一副倾听的样子,静静看着黄罗刹,让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你大概也知道吧?他们为了得到最完美的人类,不断地和最优秀的人制造后代。”

安倱点点头,路德当初找他就是因为这个,要没有这事他们现在应该还在牢房里。

“那你知道吗?莱拉和黑罗刹,是上一任族长的女儿。”

安倱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自己的震惊,然后抢在黄罗刹说下一句话之前,开了口。

“那个,我能提一个请求吗?”

黄罗刹点点头。

“我其实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再开口的时候,可以把那个‘你知道吗’给省略掉的。”

黄罗刹又一次点点头,“好吧,那你听说过吗?她们……”

安倱:“……”

他转身就像要走,也不管那边还在对峙的莱拉和黑罗刹。

“她们的族长,一旦剩下了女儿,就一定是下一任族长,但是以前还从来没出现过两个人的情况。”

黄罗刹一闪身来到安倱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所以……她俩需要决斗?你死我活那种?”

安倱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情况,气氛依旧剑拔弩张,但是两个人却并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不像啊……”

黄罗刹摇了摇头,“其实要决斗是真的,但是不知道他们要比什么。”

安倱的脑海里,莫名显现出“三刀六洞,恩怨两绝”的画面,浑身都是一哆嗦。

黄罗刹小心谨慎地,躲在了安倱身后,正要窥探黑罗刹的方位,却发现,前面站着的,只剩下了莱拉一个人。

“她……”

黄罗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飞出去了。

“人呢?”

落在地上的黄罗刹,转过头,看着悄无声息跑到他身后的黑罗刹,艰难地说完了后面两个字。

“你知道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吧?你们就算你没到我的地盘上撒野,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安倱默默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又觉得不太符合自己的人设,就收了回来。

结果这个翻了一半的白眼,嘲讽意味更强了。

莱拉差点当场扑过来教他做人,强压着火气,看着安倱。

“小子,这么多年,你是第一没能让我们生出孩子的男人,我可以暂时忍着你,但是你不要得寸进尺。”

“三、二、一……十、九、八、七……”

数数和深呼吸显然已经没用了。

安倱炸了。

“大婶,你可以表述更清楚一点的,不生孩子,是我拒绝了和你们有任何牵扯,不要听上去我身体好像有问题一样可以吗?”

“还有,我承认你确实挺美,但是街边卖的仨铜板一个的花**也好看,我这么健康一个小伙子,犯不着对着一个花**起反应吧?”

“是说入乡随俗,但是你们这入乡生孩子的习俗,恕我不敢恭维。且不说这么胡乱生有没有遗传病,孩子发育能不能正常,就说你们这种观念,哪怕是最好的孩子,放到你们这,也教育成一天天只知道生孩子的老太太了。”

“一把年纪了不知道端庄两个字怎么写,还要出来丢人现眼什么啊?打就打谁怕谁!你们莫名其妙把人送到我房间里问过我意见吗?”

“强买强卖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啊,就算真的生出来了那也是个孩子,不是个小白鼠,你说生就生,说养就养,你养条流浪狗,人家不愿意还能发狠咬你两口呢,怎么,你从小没被当成人养大有心理阴影了?”

“有就有吧,我告诉你,就算有我也不治!别人拿你当生育机器,你就真不拿自己当个人看?你不拿自己当人看也就算了,也不拿别人当人看?”

“你还以为现在满大街跑的都是猴子,俩猴子看对眼了都不用该找个山洞,当成就能解决问题吗?”

“人家有客盈门好歹还收费,你们这不但不收费还倒搭,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吧?”

“怎么,一帮机器里,有一个想要走了,想当人了,想好好过日子了,你们还得拦着,大家几辈子都是机器,怎么说跑就跑呢?”

——他从进入怡神城,就没有人跟他好好说过话,大家都按着自己的剧本走剧情,完全没考虑过他什么都不知道,然而他每次想要问出点结果,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所阻挠。

从进入怡神那一天开始,他的大脑就没正常运转过。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想要请求祝福

安倱几天没吃多少东西,喊了这么一同,突然觉得气有点不够了。

于是他停了下来,空气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黄罗刹本来还在泥里往外爬,突然觉得自己挪动的声音有点大,干脆躺在了地上。

四个大人,准确的说,是三个中老年冤家和一个叛逆延迟青年,还有一个孩子,面面相觑杵在了那。

安倱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咆哮的时候,内心酣畅淋漓,这会静下来,脑子又开始打架了。

其实莱拉和他并没有什么直接冲突,就算路德是她送过来的,她其实并没有得手,勉强算的上是性骚扰——但是就算在外面,安倱要去告也多半是告不赢的。

他是个男的,路德是个女的,莱拉,还有之前的各个族长,派出去的,半夜爬人家房子的,也都是女的。

“遇到这种事情,你们偷着乐还没时间呢,被侵犯,搞笑吧?”

安倱等着莱拉的反咬,这样至少能让他混着愧疚的委屈,被愤怒冲淡一点。

但是莱拉静静地站在那,眼神空洞,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安倱的愤怒渐渐消弭了,其实莱拉和黑黄罗刹他们,年纪都已经不小了。

就算刨去在亚特兰蒂斯里,不断轮回的漫长岁月,他们也已经可以算成安倱的长辈了。

这样说话总归是不好的,而且,这里的价值观本来就扭曲,莱拉某种程度上,也是受害者。

“你是首先是个医生,然后才是一个心理医生。你要做的不光是缓解他们身体上的苦痛,更啊哟抚慰他们的心灵。”

“不约束自己,你怎么能帮助人?如果你的心,是一片肆意生长的藤蔓,上面还有带着毒的花,你又怎么牵着别人,走出黑暗的困境?”

安倱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老主教的话,一点点从脑海里传了出来。

当时他干了更出圈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偷面包还是砸玻璃,反正当时别的叛逆小孩都这么干,当然也有的是穷到没办法了,才去铤而走险的。

也就是那一次开始,老主教带着他走出了教会的总部,离开了那些住着小孩的胶囊舱,开始在欧洲上漫游。

安倱还没开始的叛逆,就这样被掐死在了萌芽之中,带坏他的怀孩子们,收到的是之前十倍量的警戒。

等安倱游了整个欧洲回来,老主教已经彻底把绅士礼仪,还有各种君子端方的框架,死死捆在了安倱的身上,他也几乎没有机会,再和那些孩子接触。

——直到那个小女孩把他骗进了胶囊仓,转身跨越了两个大陆。

“其实我一直弄不明白你的日子,生活哪有那么多对错,自己开心不久得了,我小时候骗过的人加在一起,半个中国都有了,要没有他们我也活不到现在,怎么,去一个个道歉感恩吗?”

“我都活了今天没明天的,管那么多呢?”

盛爻的话,渐渐压过了老主教的声音,在安倱的脑海里,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老师……老师……”

安倱刚刚回过神来,就感觉斯塔夫在抓他的袖子。

他低下头,斯塔夫似乎完全没有被吓到,也不知道他在婼然城,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还没扥干混开口说话,他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为什么斯塔夫要叫他了。

其实,最先打破沉默的,不是实在没有觉可以睡,再戳也没有用的斯塔夫。

是对面嚎啕大哭的莱拉。

本来安倱应该因为自己的话,产生一些愧疚的情绪,然而莱拉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大哭,居然有种诡异的喜感。

大概她为了维持美感,从来没这么彻底地宣泄过自己的情绪,可能反倒还是个好事。

“不管怎么样……等她清醒过来,还是道个歉吧。”

晚期叛逆少年安倱,还是下定了决心。

躲不躲得过那些枷锁,是自己的问题,作出圈伤害到别人,就不是个成年人该干的事了。

黑罗刹被她哭的有些烦躁,又好像躲避着所谓莱拉的地盘,只能在对面干着急。

不过莱拉的这场暴风哭泣,堪比午后的锋面雨,来势汹汹气势如虹,走的时候同样干净利落。

没过多一会,她就停了下来,静静地抽泣着。

“大概,我们真的错了吧。”

“对不起……”

她和安倱几乎是同时说道,然后两个人呢都卡在了当场。

“其实我还是应该说句谢谢的,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活的这么明白过。”

“莱莉,就这样吧,我以后,不会再找你回来了。你……有你自己的日子。”

黑罗刹叹了一口气,“你……想通了?”

“这是我的命,你既然逃出去了,我又为什么要阻拦呢?”

“你走吧,就当以后,没有我这个姐姐吧。”

黑罗婵微微皱起了眉头,刚要迈步,还是走到了莱拉的面前。

她缓缓除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衣服,只剩和莱拉一样的三根绳子。

安倱下意识地想转过头去,黑罗刹却摆了摆手,“不必了。”

莱拉咳嗽了两声,叹道,“我现在知道了,确实,我就是个花瓶。”

她的背一点点弓了下去,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头发也开始变得花白,纷纷掉落。

黑罗刹和她其实还是十分相似的,时间似乎对她们格外优待,即使中年都快走到头了,身体却依旧保持着维纳斯刚出浴时的状态。

唯一不同的是,黑罗刹的身上,有几道极为狰狞的疤痕,其余的小伤更是数不胜数。

“我身上的伤,是不是挺丑的,但是这些伤,没有一个,是因为和男人欢好。”

黄罗刹轻轻帮她披好衣服,吻了吻她的脖颈。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劫富济贫,你帮助幼小,你拦住山匪……你身上的疤痕,是我最爱的部分,我一次次和你这样说,你从来都不信。”

“我想和你组建家庭,不是为了削弱你匡扶正义的力量,也不是为了用一个‘贤妻良母’的框架束缚你。”

“我只是想,你累了伤了的时候,有个疗伤的地方,有个守着你的人。”

黄罗刹这回终于说完了自己的话,没有飞出去。

“既然你和姐姐已经和好了,我可以请求她的祝福,娶你……不是,和你结婚吗?”

黑罗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仰头倒在了地上。

她的心脏,已经被握在了莱拉的手里。

“一把年纪了,还装纯情少女,我也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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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糟糕,是黑化的节奏

莱拉手里抓着那颗心脏,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突然有些发慌。

“她死了?”她有些疑惑地喊了出来,然后兴奋地尖叫了起来,“她死了!”

莱拉左右看看,终于去诶丹尼格林,自己手里的那颗心脏,就在不久之前,还在黑罗刹的身体里跳动着。

她轻轻把那颗心脏放在嘴上,亲吻了一下,大概是用力过猛,里面残留的血液,喷了她一脸。

莱拉以为自己会开怀大笑,但什么都没有。

甚至恐惧,惊慌,都在那一个瞬间消失不见了。

她以为自己要面对的,都没有发生,但是为了应景,她还是象征性地哭了起来,只是哭着哭着,还是带上了三分真心。

然而莱拉嘴角的笑还没消失,这么看上去,画面就十分诡异了。

似乎是觉得这种状态有点疯癫,她花了三秒钟,把自己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抹掉了。

“我知道她比我好看,比我会栓男人,我也知道我就是个花瓶。”

“她多好看啊,有棱有角的,多有个性,是吧。”

“但是她死了,所以我就是最好看的了,以后我生的孩子,就是最好的孩子了。”

莱拉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絮絮叨叨地嘀咕着,像是个发了疯的巫婆。

话说完了,眼泪似乎还是没地方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是坐在那,眼泪自己就下来了。

于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争气一点,她还是笑了起来。

在她这一番举动的全程,对面的三个人都几乎没有任何的动作。

斯塔夫只是紧紧能抓住了安倱的袖子,然后就杵在了那。从小到大,他已经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事情,此刻除了感慨,似乎也找不到别的情绪了。

安倱脑子里刚绷断的那根弦,这时候已经彻底找不到了。

事情变化地太快,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控制。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他所见到的有关战争和载货,有关人性的一切考验,都和他无关。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和他有切实关联的人,死在了他的面前。

老主教了他一切,唯独没告诉他,应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死亡。

诡异的是,黄罗刹居然是这里,唯一一个看上去正常的人。

但也仅限于看上去。

他其实挺懵的,半分钟之前,他还在跟黑罗刹求婚,还在期望着莱拉的祝福。

半分钟之后,黑罗刹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具尸体。

月亮一点点沉入了地面,空荡荡的森林里,已经没有半点光了。

这是他们经历过的,最冷,也最黑暗的一个黎明。

莱拉伴着爆笑的哭泣声,一点点淡了下去,整个丛林都安静了下来。

如果不是莱拉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他们大概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安琥你和斯塔夫最先抬起了头,看到莱拉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一样,飞速的朝后面被拖拽而去。

突然一声响动,终于让黄罗刹恢复了神智。

他抬起头,看着飞速离开的莱拉,咆哮了一声,追了上去。

但是还没跑出去三步路,他就跑了回来,拿出水晶面板,鼓捣了两下,把地上黑罗刹的尸体收了起来,然后冲了出去。

这种时候,安倱想不跟上,也没有被的选择了,只好硬着头皮,也冲了出去。

他们一点点朝着密林深处跑去,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身后,怡神城看似混乱的守卫军,已经悄悄在他们刚刚来的地方集合了。

浓雾一点点笼罩了整片森林,连刚刚囚禁他们的,那座坟墓牢房的巨大的封土堆,都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在浓雾封锁整片森林之前,那只整装待战的队伍用惊人的速度,在森林之外,挖出了一条长长的壕沟。

火油被一车一车运到了森林的边缘,赫辛托夫和最后一车火油一起,留在了森林的外围。

他看着前面隐藏着莱拉的部落的森林,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莱拉被带走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却一点都不会跟丢,她尖利的声音,几乎时时刻刻都能表明她的位置。

太阳快要露头的时候,莱拉终于停了下来。

但还没等她身上的伤带给黄罗刹一丝快慰,天就又一次黑了下来。

——厚重的乌云一点点积攒起来,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会来。”

路德的声音,颇有些突兀地,出现在了不远处。

黄罗刹没时间搭理她,拿着匕首就朝着莱拉扑了过去。

莱拉却也不躲,似乎对自己的死亡还颇有些期待。

然而黄罗刹刚扑了过去,就被一根滕王挡住了。

“还没到你的时候,她要活也活不了多少时间,不如留给我,还有点用处。”

黄罗刹整个眼睛都红了,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不管不顾地朝前猛扑。

“说你什么好呢……”

路德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她后面还低声嘀咕了什么,就几乎听不清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安倱还以为附近有蛇,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他刚要说话,就被一股大力拉扯着,死死绑到了树上。

冰冷的触感,渐渐划过他的皮肤,借着一点点传过来的微光,他这才发现,这里并没有蛇,只有灵活的过分的藤蔓。

“路德?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猜啊。”

和越来越亮的光一样,路德的声音也一点点凑近了。

“你别告诉我你要给我生孩子。”

安倱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很无奈。

“我要是说,恭喜你,答对了呢?”

安倱:“……”

路德的脸,和火光一起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放心,我现在对生个孩子没什么兴趣,我可不想我自己的孩子,像她们一样活着”

路德把手里的火把放在一旁,照亮了这块地方。

安倱看着路德的脸,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据说,当一个女人画上大红唇和烟熏妆,就是要开始黑化了?”

路德蹲在了莱拉身边,把莱拉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低声和她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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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敢在老娘眼皮底下作妖?

“你知道我是谁吗?”

路德把莱拉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轻轻抚摸着,声音也颇为温柔。

莱拉没有给她一个回应,她应该已经不会说话了,只是空洞地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路德很不满意莱拉的态度,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莱拉轻轻笑了一下,眼睛都没转过。

路德拎着莱拉脖子上的绳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死死甩在了地上。

安倱甚至听到了她骨头断裂的声音,大概有六根?

但是路德并不打算放过莱拉,她走过去,死死卡住莱拉的脖子,把她从地面拽了起来。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莱拉憋红了脸,下意识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放弃了抵抗。

路德似乎也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乐趣,又一次把莱拉扔了出去,然后挥挥手,两根藤蔓长了出来,拉着莱拉的身体,在地上拖行了几个来回。

来的路上,莱拉全程是背部着地,肉都已经被磨烂了,快要能看到骨头,里面还混杂着不少的泥沙。

现在换了个面,她玲珑的身材,此刻倒是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她的保护。

但她已经不介意了,黑罗刹死了之后,她似乎对自己的皮相放弃了追求。

安倱能看到,她脸上的粉已经要掉光了,混杂着血水和泪水,整张脸仿佛一个巨大的调色盘。

失去了伪装的莱拉,虽然骨相依旧是美的,但是皮肤的松弛和皱纹,都一点点显现了出来,头发散掉之后,还能看见大量的白头发。

她现在佝偻着背,在地上蜷缩着,便更显老态了。

被藤蔓拖行了几圈之后,路德似乎觉得没什么乐趣了,便停下了手。

她俯下身子,死死盯着莱拉的眼睛,“记住,我的名字,叫路德,这个部落里,最丑,最没用,最耻辱的一个。”

莱拉面无表亲地看着远方,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路德的火气终于达到了顶点,她长长的指甲掐进了路德的脖子,血一点点渗了出来。

她低下头,伸出舌头,舔干净了莱拉脖子上渗出的血,然后指甲更加深入,干脆直接撕开了莱拉的脖颈,血喷了她一脸一身。

她低下头,把脸凑近莱拉断了的动脉,感受血喷射出来的感觉,然后把脑袋埋了进去。

这个动作,似乎给了她无尽的快感,她召集了藤蔓,把自己狠狠裹缠起来,还有一根硬度较高的,留了出来竖直放置。

等到她结束了在藤蔓之间的蠕动,抬起了头,莱拉已经死的不能更死了。

她仪态万千地走了,留下了树干上挂着的三个人。

黄罗刹的怒火,随着莱拉的死亡,变得无处发泄,他挣扎了半天,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晕了过去。

斯塔夫倒是已经习惯了,跟着安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表现的十分淡定。

只有安倱一个人,走进了思维的死胡同,怎么绕都绕不出来了。

死亡,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近在咫尺的东西,对它的描述都趋于各种极端的方向,要么平静,要么痛苦,但总归都带着一种决绝的诗意。

但到了安倱这,他能感受到的,就只有空洞。

由于死境的存在,他始终都不能客观的面对死亡。

他自己的死亡,就好像过家家,别人的死亡,如果他恰巧在旁边,他们会从他身上借道,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作为一个普通的,会老会生病会死的正常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应该是怎样的态度。

他的经历,分析,还有客观理性,在这一刻,没有一个可以排上用场。

片刻之后,一个庞大的人影一点点走了过来。

“说起来,这次我还是应该谢谢你们才对,要不然,过来参加我的登基大典?”

安倱脑子短路得更严重了,“登基?”

他抬起头,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时候才发现,路德居然穿好了衣服。

不光如此,她甚至密密麻麻穿了不下八十层,把自己生生裹成了一个卖布的模特。

“你……不热吗?”

安倱没有思考,脱口而出,话说出去了,又觉得有些后悔。

“我从小到大,有关衣服的财产,最多的,才不过三根绳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穿衣服,穿上就不想脱了。”

安倱紧急调用不多的脑内存,觉得这里的生活环境,基本上就不可能培养出来正常人,黑罗刹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黑罗刹……愿她安息吧。”

“而且,这其实是礼服,我平时不可能穿这么多。”

安倱从刚刚就觉得,这衣服不对劲,这时候才发现。

这衣服隆重华丽得有些过分了,八十多层,从内到外,材质一点点变厚变硬,花纹也一点点繁复起来。

而衣服和衣服之间,流出了足够的空隙,可以从外面,简单看到里面各件衣服的材质和花纹,虽然繁复,但是搭配在一起,倒是意外地和谐。

安倱突然很想艾特一个故人,“我曾经认识一个,也喜欢穿着昂贵华丽的衣服,来装腔作势的人。”

“他其实是为了……”

安倱正要开始讲那个故人的事情,旁边的斯塔夫突然大喊了出来。

“不好了!我闻到了火油的声音!走水了!”

路德不以为意,摇摇头,“不可能,我们这连蜡烛都不够用,那来的东西走水?”

“不是里面,外面啊!”

斯塔夫急的都快要哭了,那样子路德没办法不信,只好爬到了高处。

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就直接炸了。

“敢在老娘面皮底下刷花招,活腻了吗?”

——她在高处,看到的是整片森林以外的,一大圈熊熊燃烧的火焰。

防火的人不光有时间,布置这么多的火油,还能挖好三条防火线,把火焰控制在一个范围里,简直是闲的不能更闲。

但这种送到人家门前,这么大规模的挑衅,还是前所未有的。

路德从高处下来,拿出一张纸,写了点东西,放在藤蔓上,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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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你还觉得他们无辜?

不管路德和外面的赫辛托夫是怎么沟通的,从结果上来看,显然没有什么效果。

这位新任的族长,还没来得及完成自己的,所谓“登基大典”就被弄得十分火大。

不光是她的心情,还有她们所处的环境。

路德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带着一副和别人拼命的架势,彻底把三个被绑在树上的人,忘了个一干二静。

“好在她没时间搭理我们。”

斯塔夫叹了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

安倱颇有些诧异,“你怎么做到的?”

斯塔夫朝着他扬了扬手,指缝间,一把小小的刀片,微微闪着光。

“老师啊,其实您在生活方面,真的有点白呢。”

路德忙着跟人血拼,这边对于藤蔓的控制,也就没有那么强了,这些藤蔓,充其量也就是当做绳子用。

很快的,斯塔夫就把安倱和黄罗刹都放了下来。

安倱倒是十分雀跃地,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但是一转过头,看见黄罗刹的表情,雀跃一下子就没影了。

“黄罗……”

他刚要说点什么,稍微安慰一下黄罗刹,对面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黄罗刹,就抬起了手,挥了挥。

“我记得,你是个大夫对吧?”

安倱点点头,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而且,你其实是个神棍?”

下意识地,安倱想要点头,但是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不是……我虽然在教会长大,但是我……”

黄罗刹拦住了他,“你的那本书,一直在我这,你知道吧?”

安倱又一次点点头,之前黄罗刹不把书还回来,说的是他们头儿想要看看,还要跟他好好聊聊。

然而整个怡神城里,正经的守夜人就只有黑黄罗刹,哪来的头儿能从他们手里拿东西呢?

“所以你可以帮我。”

安倱睁大了双眼,黄罗刹用的不是疑问句,就是在简单陈述一个事实。

“我们走吧,去找药谱,找到之后,把老婆子找回来。”

黄罗刹转身走了,安倱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他自己留在这,等着路德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而且放着这样的黄罗刹离开,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黄罗刹已经过了疯狂那个阶段,现在的他,看上去甚至有些平静。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近乎是空洞的,就好像一具思维响度顺畅的僵尸,但他确实处于一种很冷静的状态。

可安倱知道,每一个被逼疯的人,内心深处都十分的冷静,他们靠着自己极端偏激的思想,找到了一个和现有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价值体系,然后完美的按照自己的逻辑,玩么窒息鞥这臆想中的一切。

比如,黄罗刹刚刚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就把人家的屋子炸了。

……

安倱:“!!!”这也太偏激了吧?

黄罗刹冷静地转过了头,看着安倱。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过分了?”

安倱木然地点点头。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屋子,之前是族长的屋子,大部分被强迫生下的孩子,都是在这里出生的,男的就用来做研究,女的从小好吃好喝养着,各种技能培训者,就是为了有一天,也能出去,骗男人,生孩子。”

“你还是觉得,他们很无辜吗?”

安倱摇摇头,然后点点头,最终整个脑袋开始转圈。

黄罗刹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向前走。

安倱几乎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了,天知道黄罗刹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他们面前的树林,渐渐变得稀疏了起来。

一幢幢不太起眼的小房子,慢慢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个村子看上去在密林之中,没有多大的规模,但是真正深入内部,才会发现,这里其实内有乾坤。

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村子里有各种便捷的设施,有整齐统一的房屋,商店药店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个大型的实验室。

安倱有一个瞬间,觉得自己魂穿各地大学城,恐怖加倍版的。

毕竟村里的人,大致分为三种职业,生孩子的,研究孩子的,和被研究的,所以这里的设施虽然统一,但是看上去,都带着那么一股子阴森的感觉。

还好村里的女人,只是出去和赫辛托夫开撕了,并不是很久没有住人,否者整个村子,就一定会变成大型鬼屋现场。

不过,大概是拆迁版鬼屋。

黄罗刹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在一阵烟尘过后,被夷为平地,连草都没有几根,光秃秃的,荒凉程度堪比无沙。

安倱:“……”

他迫切想要,帮被疯狂破坏财产的村民解释些什么,至少别出门打了个架回来,什么都不剩了。

但是黄罗刹完全没有一个,能听进去话的状态,依旧坚持在拆迁第一线。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觉得我做的没有错,所以我就是对的。”

“你觉得呢?”

黄罗刹一边搞着破坏,一边低估了两句,转过头,用空无一物的眼睛,死死盯着安倱。

安倱能感觉到从内心的一阵寒冷,但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没能解决好,现在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空间,能腾出来,给黄罗刹进行心理疏导。

但是,好在黄罗刹似乎真的还保有一丝理智,在破坏到一定程度时候,他业相对维护一些。

安倱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开始观察四周的建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村子,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越往村子的中央走,这种感觉,就越是清晰。

当他们终于来到这个村子,最中心的地带的时候,安倱的脑海里“轰——”的一下子,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他几乎不能平稳站里,只能搭着斯塔夫的肩膀,暂时柔软一小会。

“这里,是……”

安倱动了动嘴唇,有些崩溃地开口问道。

黄罗刹翻了个白眼,看着那个十分节省空间的屋子。

“实验室啊,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我以前,在这里住过好久呢,怎么,进去感受一些氛围?大家都很友好呢。”

安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是怎么,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说出‘大家’两个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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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出来吧,药谱

安倱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

他不排除黄罗刹神经错乱,出现幻觉的可能,又或者是,黄罗刹把自己的臆想,当成了真实。

但是安倱知道,他自己现在是清醒的,不会有任何幻觉的。

那么,这里和当年教会的秘密实验室,如出一辙的环境,该怎么解释呢?

其实在细节方面,大家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比如教会那个时候,用的是特别现代黑科技的胶囊仓,每个人保证最低的空间需求,每天保证饮食和教育活动的时间,剩下的,整个人,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都会作为被研究的对象。

每天有专人监督每个孩子的变化,这些孩子都是千挑万选才找到的,每天都会围绕他们,疯狂地记录各种数据。

当然,这一批孩子也会活的,比其他孩子要长上很多,毕竟每一个被选中的孩子,都来之不易。

这些孩子里的优秀毕业生,有盛爻,洛朗,小石头,如果安倱被关在里面的一个小时也算的话,那么他也是一个。

这么多年过去,对于胶囊舱,安倱只是对那些没来得及逃出去的,表示同情和惋惜。

他从没想过,继承老主教所说的,那个“计划”。

也就从来没把那个所谓“计划”,放在心上。

直到这些和胶囊仓相似的小房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所以,这些确实是一一对应的?”

安倱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旁边的黄罗刹居然还回应了。

“不然呢?两个人住一块,不会有事故吗?”

安倱点点头,之前的小石头和斯塔夫,如果不是住的太近,最后可能不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

黄罗刹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地方,有很多的留恋,又是一把火下去,整堆房子,就开始了疯狂地燃烧。

他们一路过来,似乎就是来搞破坏的,并没有遭遇多少实质性的阻拦。

但是,到了这里,黄罗刹突然猛地拐了一个弯,朝着一旁跑去了。

安琥金有些纳闷,“刚刚直接从旁边绕,不会更方便吗?”

黄罗刹低声问道,“你以为我们是要去干什么?”

“逃跑吗不是?难道还要留在这吗?”

黄罗刹:“……”

他的面部表情,比之前丰富了一点,但是还远远达不到黑罗刹还在的时候,那种欢脱贱萌的状态了。

“我们从这里下去找药谱,可能会比直接过去快一点,趁他们还没回来,赶紧找。”

黄罗刹指着前面的一扇大门,对着两个人喊道。

安倱刚要往里跑,就发现不太对劲,自从进入怡神,似乎每一次产生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他都能在他们来的地方,找到相对应的存在。

而这次,安魂的记忆似乎卡壳了。

“这么小一个村子,还有教堂?”

安倱本能的问了出来,又觉得有些奇怪想要撤回,但是他迫切想知道的,就是这里,又和后来,有过怎么样的纠葛。

于是,在整个房子里搜索的时候,三个人出现了三种状态。

黄罗刹恨不能把每一个角落都重新粉刷一边,斯塔夫除了念咒让奇怪的东西离开,就没见他怎么开过口,而安倱看上去是最忙的一个,他不光要在房子里找东西,又要在脑海里找东西。

搜寻了几圈之后无果,斯塔夫累的想要趴在地上睡觉,黄罗刹还在拼命的翻找,安倱却停了下来。

他终于找到了,这个诡异的教堂,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熟悉感了。

——他来过这,不过不是他自己的记忆,是盛爻的记忆。

准确的说,是现在的盛爻,已经忘了的小时候的记忆。

这里和盛爻逃离教会之后,来到的第二个地方。

她在第一个地方买了工具和地图,然后就只身来到了这个教堂,打开了小门,进去拿了很多的好东西,作为她横跨一块大陆的最初资本。

“那个药谱,本身就是一本书吗?还是说,就是特别简单,几个药方就好了。”

黄罗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安倱也不想在这把黄罗刹,逼到崩溃,便不再追问了。

他开始努力地追溯,自己当年在盛爻的记忆里,究竟都看到了些什么。

“我大概知道,应该去哪找了,不过我很知道,像这样的一个地方,你们平时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很快按着盛爻的做法,开始在整个教堂的一层飞奔,奔了将近一个消失之后,教堂的彩色玻璃窗,突然碎掉了。

里面露出了一条有些窄,但是不断通向地下的通道。

“进去,还是补进去,这是个问题。”

安倱看着下面坑的位置,人可能比黄罗刹疯的还严重。

“下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一类的东西啊?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安倱的戏精模式还没解除,黄罗刹就飞起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那本药谱’其实就一直在这附近,但是问题是,我以前找到也没什么用,现在找到了,又要开始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嘀嘀咕咕说完,看向了在场的各位观众,自己先带头跳了下去。

安倱有些无奈,他确实怀疑,因为黑罗刹的死,让黄罗刹变得十分奇怪,现在更是诡异到了极点,安倱甚至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好在下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不算小的迷宫,他们下来的时候都没怎么受伤。

黄罗刹转头看向其他两个人,“你们要进去转的话就去,找不到路的时候,扔这个。”

他说着,把一个小烟花塞在了斯塔夫手里,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两个人的视线当中。

安倱颇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黄罗刹一看到黑罗刹死了,就开始疯狂的想找到所谓“那本药谱”,而且看这个轻车熟路的样子,对于药谱的存放地点,显然是十分熟悉的。

然而既然如此,早早交了任务,早早离开不久好了吗?之前一直砸折腾的漫长岁月,都是在干什么呢?

就在安倱思考的时间,斯塔夫拉了他不下十次。

“老师,我们已经走过来四遍了。”

安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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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要相信这只是个意外

种种迹象表明,这座教堂,就是盛爻记忆中的那座教堂。

但是在盛爻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这条地道,也没有这个迷宫。

她的记忆甚至就只有她进来,拿了东西,出去,这样一个过程,中间的细节,都支离破碎。

当时安倱就有过疑惑,是不是有什么,即使在那种环境之下,盛爻都难以完全复原的记忆,又或者,让盛爻忘掉一切的那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尤其是,当他退出盛爻的记忆,她再次回忆的时候,所有事情的开端,都是以老头子把她捡到为开端的。

然而斯塔夫的问题,让安倱颇为尴尬。

“啊……那个……对,我们就是在这转了四圈,你那个,很有眼色,观察得,十分仔细啊。”

安琥你赚了一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打了个哈哈圆过去。

他左看右看,灵机一动,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转圈吗?”

安倱一条眉毛,低下头,静静看着斯塔夫。

“因为你不认路,你迷路了。”

安倱:“……”就算真的是这样你也不用说出来吧?我不要面子的啊!

“不不不,你怎么能这么误解为师呢,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安倱挥挥手,一脸笃定地看着斯塔夫。

“所以你给自己不认路找到了什么借口?”

“啊,我的借口就是……”

安倱脱口而出,话说道一半才觉得不对劲,他伸手把斯塔夫捞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

“谁跟你说我找借口了,我明明知道路,你怎么就看不出为师的良苦用心呢?”

“好吧,我可以假装你找得到路。”

安倱:“……”

刚才应该用点力气的。

“那个,其实是这样的,你看看你,一点观察力都没有,你看这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斯塔夫颇为认真地,左右看了看,又上下转了转脑袋,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觉得……”

安倱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斯塔夫扁了扁嘴,似乎不太像把后半句说完。

然而看着安倱的表情,他还是下了决定。

“我觉得,这附近……除了……我们已经逛过四遍了,一切正常。”

斯塔夫飞速把话说完,中间还拖了几个长音,然后跳到了迷宫里的灌木丛上。

安倱伸手去捞,没抓到他,他就自己掉在了地上。

“哎呦!”

斯塔夫叫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安倱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你现在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吧?”

“这整个迷宫,都是靠着灌木丛围起来的,但是灌木生长可从来不会按照规定的方向,也不会这么规整……”

安倱摆出一副讲鬼故事的表情,想要吓唬斯塔夫,但是说着说着,自己先开始害怕了。

“这个地方,平时应该根本没有人来,但是为什么,这里的灌木,都长得整整齐齐,就好像有人精心修整一样呢?”

斯塔夫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扑到了安倱的背上,贴着他的耳朵,帮安倱把剩下的话都说完了。

一阵冷风吹过,安倱被冷汗打湿的衣服,突然变得有点凉。

他打了个哆嗦,强行抑制住自己身上,不断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紧了紧斯塔夫。

“对、对啊,你终于看出来这里有多么不对劲了,不愧是,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弟。”

“我的苦心,你终于明白了,是吧?”

斯塔夫颇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好在安琥你看不见。

“饭票先生也真逗,他是怎么决定自己跑出来这么远的?又怕鬼又不认路,还要低者我,真是异想天开。”

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安倱一通之后,斯塔夫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他其实在这里,也没记住路啊!

安倱背着斯塔夫,在原地停了将近你五分钟,然而师徒两个人,就没有一个愿意承认,他们确实是迷路了这个事实。

在尴尬的气氛快要将两个人淹没之前,安倱机智地向上颠了颠斯塔夫,似乎是想缓解一下斯塔夫在他背上下滑的趋势。

“咻!——”

安倱极度惊讶地抬起了头,发现之前黄罗刹给的烟花,已经炸裂在了半空中。

“啊呀,失手失手,你这孩子,真是不好背,这么一换手,烟花都炸出去了,你黄罗刹大爷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我们,没走出去多远,就迷路了。”

斯塔夫又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然后跳到了地上。

“是啊,不过挺好的,我们可以不劳而获,等着他带我们出去。”

安倱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一会他来,我们一定噶哟解释一下,其实我们不是找不到路了,我们就只是累了,停下来休息一下,然后烟花自己走火了,质量一点也不好。”

斯塔夫点点头,两个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过还没到半分钟,他们就转过头,对视了三秒钟人,随即把头转向另外一边,开始了疯狂的爆笑。

“你笑什么?”安倱有些气恼地拍了拍斯塔夫的肩。

“你又笑什么?”

斯塔夫回敬了他一个白眼,俩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的更厉害了。

不过直到两个人都要笑的在地上打滚,黄罗刹也还是没有出现。

“你说……他是没看到呢,还是扔下我们跑了?”

安倱有些没底,他其实不应该问斯塔夫的,一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远比一个大人容易崩溃。

然而斯塔夫的情绪状况,显然比安倱要好上不少。

“一开始,我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大一些,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两个都不是。”

“他应该是除了什么问题,被卡在某个地方了,要不然,不会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斯塔夫说着话,抬手朝上指了指。

安倱顺着他手的方向看了过去,他们刚走过来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漆黑。

但是刚刚的烟花放出去之后,这个迷宫的天花板,似乎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于是安倱大张着嘴,愣在了那。

半分钟过去之后,他发出了一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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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咱们走吧

安倱的惨嚎,让斯塔夫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斯塔夫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个小本本,可以把饭票先生的,所有的惊人点都记录下来。

比如此刻,在之前的迷路和怕鬼之上,他就加上了一条。

“大惊小怪。”

斯塔夫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安倱才停了下来。

于是斯塔夫悄悄来到了安倱的身后,探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安倱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

此处省略安倱的尖叫x10000。

安倱看清楚,那个其实是斯塔夫之后,探出手把他拎了过来,翻了个面就按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胖揍。

“你个臭小子,想吓死我是不是?玩什么不好玩这个?叛逆期到了是不是?”

安倱雷声大雨点小,手杨得高高地,落下的时候,却没用多少力气。

斯塔夫也该到了闯祸的年纪,之前因为跟他生分,也就过得很是拘谨。

两个人越来越熟悉,斯塔夫就越来越皮,但是这并不代表,安琥真的有哪个勇气,像是其他家长或者老师一样,狠狠地打斯塔夫。

一旦他怕了,安琥你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

至少现在,有什么气,安倱还是得忍着。

其实安倱的尖叫,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斯塔夫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甚至有点想要忏悔。

后面安倱的举动,让他突然很想家。

他不知道别的孩子犯了错误,家长会怎么处理,但是安倱绝对和他们不一样。

安倱想要教会他东西,想要为他好,却怕伤了他的心,即使是打人,也只是象征性地敲敲打打,更像是在玩闹。

斯塔夫的眼圈突然有些红了,也不说话,任由安倱处置。

“不是,我这才离开多长时间,你们这各种play就安排上了?”

黄罗刹带着一张明媚的笑脸走了回来,看着这两个人,故作嫌弃地转过了头。

“什么玩应?”

安倱回过头,看着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不少的黄罗刹,突然有些感慨。

“讨厌嘛,人家最不宣一句话suo两边捏,你去问他们嘛。”

黄罗刹说完,还在地上跺了跺脚。

安倱扶额,仰天长叹,“我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你要是能改名叫黄萝莉,说不定刚才的语气和台词,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黄罗刹翻了个白眼,带头朝前走去。

安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紧紧攥起了手掌。

“平时那么乐观的一个人,都挺不过去吗?”

斯塔夫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从安倱身上爬了起来,抓着他的耳朵开始吹风。

“你嘀咕什么啊?我给你讲故事,你要听吗?”

安倱全身上下都是一哆嗦,“也没什么,就是,好像黄罗刹已经疯了。”

斯塔夫慢慢离开了安倱的耳朵,“他总会走出来的,放心吧。”

“好了,现在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了。”

“你听说过一个词,叫做,始作俑者吗?我们上面挂着的,其实不是最开始的一批,但是是陶俑是确凿无疑了。”

安倱颤抖着,觉得下面的故事,自己大概不会特别喜欢。

“然、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看到这些陶俑,是不是做工十分精美逼真呢?”

安倱咽了一下口水,睁大双眼,看着斯塔夫手指的方向,然后飞速地挪开了头,重新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绝对不再看那些陶俑。

“你之前不是说,这些灌木,平时没人处理,几乎不会变成现在一个,十分诡异的形状?”

安倱迫切地想低下头,把该说的话都说完,然后就可以光速上路,重见光明了。

所以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进借着又开始了疯狂地摇动。

“你猜——”

斯塔夫逼近了安倱,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他们晚上的时候,是不是要下来,对着我们的东西,都进行一遍收拾呢?”

“你看这迷宫,任由其他植物生长的话,肯定是不会有什么样子的,来收拾的,说不定真就是来收拾东西的。”

安倱强行抑制住了自己奔跑的心情,看着斯塔夫的身后。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俩没跟上的?”

“刚出去就发现了,不过先去看看地形也挺好的。”

安倱、斯塔夫:“……!!??”

你刚出去就发现少了两个人,这会才通知我们?

他们俩沉浸在yy当中,已经完全忘了,这种地方,几乎没有任何的信号。

好在黄罗刹这回记得带上了两个累赘,所以回来的时候跑得的飞快,之前大概也看过这俩人的实力,觉得自保至少问题不带。

于是,就在他们又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斯塔夫瘫软在了地上。

安倱只好停下来帮他包扎,然后把他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着黄罗刹的脚步,开始在整迷宫里,七拐八绕的,也不知道具体要去哪。

就这样,三个小时过去了,斯塔夫爬了起来,眼神中满是刚睡醒的崩溃。

“诶,这个迷宫是对称的吗?为什么我睡了这么久,我们还是没走出去?”

黄罗刹:“……”他突然僵硬在了当场。

重点在于,黄罗刹现在悲哀地发现,自己其实也不认路。

斯塔夫的情绪,很快就调整好了,他跳下了安倱的背,看了看四周。

“对了,我给没给你讲过,他们用活人的头,搭建露台的事情?”

“说过,是因为他们把手下败将都吃了,头留下来挂城门上了。”

斯塔夫:“……”为什么没吓到他,我反而开始害怕了?

安倱:“……”

“……”

“啊啊啊啊啊!!!”

安倱一声咆哮,就不管不顾地朝着灌木丛扑了过去。

不像是第一次,斯塔夫直接摔下来的惨状,他直接从灌木的缝隙穿了过去。

然而正常情况下,这种穿越方式,显然双方都是能看见的,此刻的安倱,却突然消失了。

“老师?饭票先生?怕鬼先生?麋鹿先生?您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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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这个病人有点恐怖

黄罗刹一脸诧异地,看了看安倱消失的方向,又转过头,看了看斯塔夫。

“你为什么给他取了这么多外号?”

斯塔夫刚要冲出去,转过头看着黄罗刹,“这好像不是现在的重点吧?”

黄罗刹点点头,“我觉得现在这个就是重点。”

斯塔夫捂住额头,他收回之前觉得黄罗刹会恢复正常的判断。

“我们不是应该抓紧找路往外跑吗?”

黄罗刹点点头,“要是找不到路的话,是这样的,但是我现在找到路了,就不用了。”

“……”

“我们起码已经在这饶了两个小时了。”

“我知道。”

“那你之前……”

“没找到路啊。”

“……”

你是怎么理直气壮把这话说完的?

但是斯塔夫很好地克制了自己,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他现在深刻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跟黄罗刹沟通是可以的,但是进行有效沟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既然找到路了,我们该往哪走?”

黄罗刹指了指前面,斯塔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是之前,安倱消失的方向。

“所以你为什么要拦住我?”

斯塔夫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不应该试图和黄罗刹进行有效沟通的。

但是显然黄罗刹自己并没有这个觉悟,他看都没看斯塔夫,就朝着那灌木丛冲了过去。

斯塔夫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但是直到他穿过了这一片灌木丛,才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灌木丛后,什么也没有。

斯塔夫当场就慌了,他已经跟在安倱身边快要一年了,虽然每天都在单膝你,安倱会找个没人的小角落,就直接把他扔了,但这种事情,却从来都没发生过。

所以到了这会,他已经快要忘了,一个人讨生活,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即使是以前,斯塔夫也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母亲虽然每天都把他挂出来卖,却对她很好。

“老师?!老师!您在哪啊?!”

斯塔夫左右转着圈,最后无助地坐在了地上,开始哭了起来。

黄罗刹穿过灌木丛,遭遇的事情和他一样,但是他倒是没什么好哭的,只是有些不爽。

“真是晦气,这都什么地方啊?”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药谱,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你只要再等一会,再等一小会就好了。”

他十分眷恋地,看了眼眼手里的药谱,最后坐在了地上。

也没什们特别的感觉,他就突然觉得很想哭,从一点点的啜泣,到最后的嚎啕大哭,他几乎不加掩饰地,释放了自己身上的所有情绪。

大概半个钟头过去之后,黄罗刹慢慢停下了哭泣。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抬起了头,一派云淡风轻地,开了口。

“你在这多久了?”

角落里的安倱:“……”

“你怎么发现我的?”

“先回答我的问题。”

“刚过来,这迷宫也太吓人了,转来转去居然还会变,我都找不到路了。”

“既然刚过来,你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上面下来的,收拾东西来了?”

“上面?”

安倱伸出手,指了指他们头顶上五颜六色的人头。

黄罗刹:“……”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转过头来,看着安倱。

“你最好不要骗我。”

安倱点点头,“我还要靠着你走出去呢。”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没看黄罗刹的脸,看上去似乎有些心虚。

黄罗刹刚要发问,安倱的眼睛,终于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只有你自己?我徒弟呢?”

“你徒弟?谁?”

安倱:“……”

他本来以为,哭了一场,黄罗刹的症状会好上不少,但是现在看来,只增不减。

黄罗刹转过身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

“对了,你知道吗,我老婆子,马上就回来了。”

安倱浑身都是一哆嗦,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专业技能,产生了极大的疑惑。

自从他离开婼然城,这种情况就越来越普遍了。

或者说,自从他能感受到真实的伤痛,真实的死亡,还有一切对于“活着”这样一种状态,最为真实的感受,他就开始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叫做“恐惧”的情绪。

就好像,斯塔夫一个人被丢下,会慌乱,会无措,安倱也是一样。

他之所以那样迷恋探险和盗墓的感觉,就是因为在那里,他会无比接近死亡,而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能更加明确地了解,活着的感觉。

现在他都知道了,坏处是,他比以前都怂了。

比如此刻,从前的他,在面对黄罗刹这样的状态的时候,总想着的,是如何解决,如何拯救。

但是现在,黄罗刹几乎油盐不进,在这样一个地方,安倱被他吓得想要掉头就跑。

“你……确定?其实我们出去之后,可以好好聊聊的。”

黄罗刹疯狂地点了点头,“我当然确定,你忘了吗?这本药谱里,记录的就是把她找回来的办法啊,我们当然要好好聊聊,你才能帮我把她找回来!”

他逼近了安倱,疯狂的地摇晃安倱的肩膀,两只眼睛都迸射出光芒,亮的吓人。

“……你先把我放下,我们找到我徒弟就出去,出去之后再说。”

“好!”黄罗刹几乎要从地上直接跳起来了,整个人都兴奋地不行。

安倱:“……”

这种时候,他要是告诉黄罗刹,“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大概就是黄罗刹要和斯塔夫说这些话了。

安琥并不想让这些句子,用来形容自己。

“所以,你知道怎么走?”

黄罗刹摇摇头,“我不知道啊,这不等你来带我出去吗,我都想我儿子了。”

“你还有个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据安倱的观察了解,两个罗刹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过什么,更被踢生个孩子出来了。

如果真有这种事,黑罗刹一定会让黄罗刹,变成她的姐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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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黄三岁和安无奈上线

想到黑罗刹可能对黄罗刹做出的事情,安倱的眼睛,不自觉地就想往黄罗刹的双腿之间飘。

但是很快他就把眼睛收回来了,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现在的黄罗刹,胡子拉碴,喉结明显,看见路德的时候,还会致敬,基本上不可能出现之前的那种情况。

“是我多想了……”

安倱叹了一口气,正愁着没地方跑,对面的黄罗刹突然暴跳如雷。

“什么?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安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突然让黄罗刹这么暴躁,下意识地就想要顺毛。

“你说你不知道什么?不认识我儿子还是不认识路?!”

安倱有些无奈,他的“多想”显然和之前的对话,没什么关系,到了黄罗刹这,就下意识地串成了一句话,他自己都没有办法。

“我确实没见过你的儿子,这里的路我也不熟悉,不是你……”

“什么不是?!你的不是我的不是?!”

黄罗刹死死掐住了安倱的脖子,安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你……先……放开我!”

“不放!你不认识路也就算了,你把药谱放在这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

“药谱不是……我的啊!”安倱没想到黄罗刹的力气这么大,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大概是人疯了之后,身体的各项潜能都被激发了把。

“你怎么能说你不认识我儿子呢?你们明明……你明明……你都把他!”

黄罗刹完全没有理会安倱的意思,自顾自把话说了下去。

然而大概是他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一具完整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这让安倱十分内伤,黄罗刹的话,就好像他已经把对方的儿子,给怎么样了一样。

“我冤枉啊!我怎么知道你儿子是谁啊?!自从进了怡神城,就是我始终被你们耍的团团住哪,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能把你儿子是怎么样啊!?”

安倱的愤怒和咆哮,黄罗刹一概不知。

因为他只能在心底暗暗地咆哮,默默地吐槽,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把话说出口了。

“你……儿子……是……是谁……”

安倱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努力呼吸着,问向黄罗刹。

“我儿子……我儿子……”

黄罗刹在提到儿子的时候,有些晃神,安倱趁着这个机会,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黄罗刹朝着一旁倒了过去。

他倒下去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也是灌木丛,可能会被枝叶划伤。

这种时候,保命就够了。

这招虽然笨拙,但是很管用,他和黄罗刹很快就分开了。

黄罗刹手里没有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地面。

“我儿子……不是被你收做徒弟了吗?怎么?老婆子不要我了,你也不要他了?还是说,你就是为了老婆子,才……”

安倱:“……”

真没想到黄罗刹的内心,是这么丰富的一出大戏,让你当守夜人实在是屈才了。

但是顺着黄罗刹的话,他有些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自己和黑罗刹,于是内心一阵恶寒。

他大口穿着粗气,靠在了一旁的灌木上,想要歇息一会。

“这灌木倒是平整,一点都不扎人。”

安倱累的快要睡过去了,靠在后面,倒是觉得很舒服。

黄罗刹还在前面打滚,顺便完善他的年度大戏,安倱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平整……平整?平整!?”

安倱一遍遍回忆着自己刚才的想法,那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就剩下了两个字,反反复复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

他终于想明白了。

——特喵的谁家的灌木会是平整的啊!

安倱腾的从地上窜了起来,开始疯狂地敲打附近的灌木。

“嘶——”

手真疼,这居然是金属的。

安倱敲敲打打半天,这才发现,原来附近的灌木,虚虚实实的,有的是真的灌木丛……的标本,有的是金叔管道上,彩绘的灌木。

还有的,就是几块镜子,把附近的灌木复制过来,其实是通道。

更让他惊叹的是,这些通道,还在不断的移动。

他们头顶的人头阵,其实也是用来迷惑陷入迷宫中的人的。

随着通道的不停运动,人头其实也在不断移动。

这里面除了灌木就是灌木的景象,唯一可用作参照的,就是他们头顶,栩栩如生的陶制人头。

一旦上下移动的速度保持了一致,深陷其中的人,就会以为一切都是静止的。

“我的天,早就应该发现的,要不然早就可以出去了。”

安倱爬上了刚刚自己靠着的管子,开始像四处寻找斯塔夫的影子。

然而中间耽误了太久,迷宫的阵型都变了几次,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安倱有些灰心丧气的回到了地面,他即使站在迷宫的墙上,都看不到出口,更别提找到斯塔夫了。

更让他为难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是在墙上往外走,也看不清脚下到底是什么,反而会越陷越深。

“斯塔夫啊,你到底在哪?”

安倱长出了一口气,靠在了墙上,看着前面不断发疯的黄罗刹,内心产生了深深的无奈。

黄罗刹累了之后,倒是没再折腾他,躺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安倱半天没听到除了自己以外,第二个人的呼吸,突然有些发毛。

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把手放在了黄罗刹的鼻子下面。

——没有呼吸!

安倱:“!!!”

他吓得坐在了地上,刚要尖叫,地上的黄罗刹就突然跳了起来。

“吓死你!”

……

……

空气比之前,他一动不动的时候,还要寂静。

安倱几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你几岁了,还这么玩?”

“我?也不知道是三十四,还是四十三,啊,对了,四十四,十是十……”

安倱神情复杂地,看着对面的黄罗刹,念着念着绕口令,然后倒在了地上,没声了。

他以为这一次,黄罗刹又是在闹着玩,也就没过去。

但是过了很久,黄罗刹也没什么反应,安倱就试探性的往前走了走。

黄罗刹翻了个身,打了个呼噜。

——他居然睡着了。

安倱狠狠朝着墙上踢了一脚,金属管子,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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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你看,他们跑了

随着黄罗刹安静下来,安倱也冷静了不少。

他渐渐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开始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思考,黄罗刹在黑罗刹离世之后,所经历的打击。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慢慢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难以接受,黑罗刹就那样草率地,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她从来都是冷冽和坚强的,她挺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亲人手里。

——就算她们可能没有多少的情意,最后的和好也只是演戏。

安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越来越看不懂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了,在这样一种时候,他突然很想老主教。

“老师,其实我是不是……根本就没学明白?”

安倱抱着自己的膝盖,轻轻靠在了管子上,神色有些迷茫。

“我以前帮他们解决问题的时候,很少考虑他们和其他人的关系,都是帮助他们,积极适应自己的内心,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吗?”

“但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那么复杂,该怎么判断,他们所认定的别人,就是别人的真实情况呢?”

安倱不断地嘀咕着,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很冷。

这个时候,哪怕黄罗刹起来,跟他斗嘴也好,他都不会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孤独。

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在空气中不断回荡,听上去那么瘆人。

“当——当当——当当当——”

安倱突然觉得,自己出去之后,似乎应该去看一下心脏科,就以自己现在心脏跳动的这个频率,绝对是分分钟要出事的节奏。

那声音还在继续,安倱吓得有些哆嗦,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想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但是,刚一站起来,他就发现,刚刚那些当当的声音,似乎笑了很多。

“这是……什么情况?”

安倱又坐了下去,靠在刚才的管子上。

那些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清楚。

“不是吧?!我怎么忘了这个?”

安倱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想法。

他飞速转过身,对着他靠了半天的罐子,开始了不断的敲击。

“当当当——当当——当——”

他敲击的频率,和刚刚传过来的声音,正好是相反的。

果然,两分钟之后,刚刚出现的当当当的声音,就变成了均匀的两次一断。

“我就知道!这小子!”

安倱笑的嘴都合不上了,他特别想兴奋地跳起来,但是看了看地上还在睡觉的黄罗刹,还是把自己的想法给生生扼杀了。

这个时候的安倱,已经快要对和黄罗刹进行沟通,产生心理阴影了。

既然确定了管子那边,就是他半道丢了的小徒弟,安倱的心就暂时放了下来。

而这同时传递出了一个消息,斯塔夫其实理他不远,而且他们之间,现在只有一段完整的距离。

如果在他和斯塔夫之间,也有真实的灌木,或者说空心镜子这样的障眼法,两端的声音,几乎是不可能直接连通的。

但要注意的是,这整座迷宫,都处在不停的变化当中,现在他们中间是一条直线,过一会,可能就有差别了。

趁着两边还能沟通,安倱开始用光速敲打管道。

——他用的自然是盛爻他们的那套密码,当初互相打小报告的时候,派上了不少用处。

大概确定了斯塔夫的方向,安倱把黄罗刹背在了背上,然后开始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他们还没走出去多远,黄罗刹就醒了,他刚睡醒的时候,整个人戒备很强,几乎十米内不能有生物那种。

睡着的时候,倒是确实是人见人爱的。

于是他严重拖累了,安倱找到斯塔夫的进程。

不过这进程也聊胜于无了,他在黄黄罗刹稳定下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敲打那些管子,来保证另外一头,斯塔夫的安全。

但是这一次,他再敲的时候,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概是迷宫移动得更快了,要不他早就回消息了。”

他喃喃自语着,好半天身后都没有人回话,这么一回头,安倱才发现,黄罗刹还是一动不动地跟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儿子细皮嫩肉的,被上面的东西,关注上了呢?”

黄罗刹把匕首贴近了安倱的脖颈,整个人贴着他的耳朵,开始和他聊各种鬼故事。

“真是,一想起你之前听说的那些故事,就替你担心,不过现在好了,你似乎已经免疫了。”

安倱一脸沉静地看着黄罗刹,似乎是在等他继续出招。

但是黄罗刹显然懂得“见好就收”这样一个道理,也没有继续。

安倱长出了一口气,想按着之前听到的方位,继续往前走。

其实安倱和斯塔夫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活着对方的位置,但是这一次管上沟通,帮他们飞速地确定了前进的方向。

安倱只要保持一个频率,发出同样大小的声音,然后开始左右移动,接着由对面的斯塔夫,来判断声音是否有变化,进而确定他们过来的方向。

在每个路口,其实都是如此,不知道左右,安倱就开始敲打,一直朝着声音大的方向前进着。

在失去斯塔夫的消息之前,他们面前几乎是一条坦途了,所以也不用格外担心再次迷路。

但是即使是这样,当他们快要走到约定的地点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根本找不到斯塔夫的影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在这附近,他们转了整整一圈之后,发现,这里唯一不是管子的地方,就是他们刚刚来的路。

“为什么我们一过来,什么玩的都没有了?”

“而且,如果他真的被困在这,靠着声音求救呢?”

安倱你的脑海里,开始一点点勾勒出自己徒弟的样子,更想知道他敲击什么地方,才把声音传了出去。

安倱看着自己附近一圈的死胡同,发现自己的脑子也陷入了僵局。

“对了,你知不知道,这里的陶俑,其实真的是活的,你看,他们跑了。”

黄罗刹不和时宜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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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找到你了

安倱:“……”

好了,现在的黄罗刹,已经不仅仅是心理问题了。

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妄想症?我的天啊,您还真是够极端的。

安倱的腹诽完全不能用一个表情来展现,但是当他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的时候,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你别闹了,不是说这些人头会跟着地面移动嘛,现在移动到了看不到的地方,不是刚刚好吗?”

“但是他们走了,星星就不一样了。”

安倱:“……”

这到底和星星又有什么关系啊?!

他不想和黄罗刹废话了,也越来越不在这个阴森的地方待下去了。

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赶紧找到斯塔夫,然后三个人开开心心走出去。

幸福快乐……哦不,是分道扬镳生活得各自幸福。

“这不科学啊,如果刚才不是斯塔夫,那个人怎么能知道我们的密码?”

安倱又一次看了看他们附近环境,这是个标准的门字形,繁体字版的。

仿佛这就是迷宫当中的一个死角,不小心被他们撞上了。

但在这个门字里面,有三面都是灌木的标本,剩下的一面,就是他们时候的通道。

“所以……斯塔夫究竟是怎么把声音传过去的呢?”

安倱一遍遍在地上转着圈,黄罗刹仿佛幽灵一样,跟着他转圈。

终于,安倱停了下来,想放弃思考,找一个同样能听到声音的地方。

他这一停不要紧,后面的黄罗刹直接就撞到了他的身上。

两个人直接就摔在了地上,安倱有几个瞬间觉得自己的胳膊腿,都被黄罗刹压断了。

“啊,为什么我摔了一跤,一点也不疼呢?”

安倱:“……”你故意的吧?!

“我在下面垫着呢,你还想撞到哪?”

黄罗刹:“……”

“啊,今天天气应该不错吧,你看上面的星星,那么多,回去之后可以好好和我儿子分享了。”

他看着安倱越来越黑的脸色,急急忙忙把话题绕开了。

安倱:“……”

这上面是天花板好吗,哪来的……星星?!

“那上面居然真的有星星?!”

安倱躺在地上,有些不太想起来了。

之前天花板上,挂的都是面目可憎的头像,栩栩如生,跟真人差不多。

但是在现在的环境,还有他们不断讲出来,编出来的鬼故事,这一对人头,安倱根本没有那个胆子睁开眼看一看。

不过到了这会,上面除了人头,几乎什么都有了。

完整的星空,还有各星星的轨迹和周期……

这片星空,几乎就是一整片行星信息的记录图。

安倱看的眼花缭乱的,几乎要忘了哪是哪。

“这里的星星,和我家里的好像。”

他喃喃说了一句,也不指望黄罗刹,能给他多少安慰。

这个时候,安倱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在地上躺了很久了,还完全没有想起来的打算。

大概是黑暗无声的环境,能让人的其他感觉器官,更加的林明,

安倱突然听到,啜泣的声音。

他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疑惑,但是这么细听起来,整个人汗毛都炸起来了。

好在他看面前,已经有一个疯了一样的黄罗刹了,就没有继续发疯。

安倱强忍住了起身尖叫的念头,试图像黄罗刹一样,睡着。

但是不幸的是,之前的的各种鬼故事已经根深蒂固了,他怎么折腾,都是不可能睡过去的。

倒是他听着那哭泣的声音,越来越耳熟,越来越清晰。

“我就知道这个人不靠谱,他什么时候一定要把我扔下,要跑就应该早点跑。”

安倱点点头,觉得这大概是一个被抛弃了的怨灵,可能只是口头上有点愤怒,实际攻击力并不强。

他突然有些怀念死境还在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几乎能看到每一个正常人的死亡。

“盲目信任别人,肯定不对啊,但是也不能天天猜忌。”

安倱顺着自己的思路,甚至想要上去安抚那个可怜的怨灵。

“现在倒好,被带到这么一个地方来,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什么都不好,离家这么远,跑都跑不回去。”

安倱又一次点点头,“你为自己的原则负责的,干净收拾。”

“我的饭票先生啊,你到底在哪呢?虽然你长得不咋地,医术还可以,没事还神神道道的,我还是挺想你的啊!”

……

……

……

安倱:“……”

他猛地跳了起来,狠狠在地面跺了几下,地面发出了咚咚的声音,显然是空的。

安倱:“!!!”

这个修迷宫的设计师是重庆人吗?怎么还有上下结构的?

他想也没想,拿出黄罗刹的匕首,朝着地面就是一顿砸。

好在他之前为了下斗,专门做过训练,虽然技能荒废了,但是力气还是在的。

三五下,他就在地面上敲出了一个大洞,然后拉着黄罗刹跳了下去。

斯塔夫本来在楼下只是小声抽泣,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吓得当场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饭票先生!老师!老师!是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搞好学习,我一定不皮了,我还听您的话,我不要死在这啊!”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别后悔啊!~”

在烟尘之中,安倱露出了一个颇为狼狈的脑袋,脑袋上还挂着一个狡黠的微笑。

斯塔夫:“……”

“!!!”

“你怎么回来了!?老师?真的是你吗?”斯塔夫脸上的泪水更多了,堪比开闸泄洪。

“对,是我,我长得不好看,医术不咋地,没事还神神道道的,你找我干嘛?”

安倱挑起了嘴角,想逗逗斯塔夫,但是自己的鼻子也有些发酸,根本没办法把话说完。

斯塔夫好像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又或者是,即使现在安倱确实是在嘲讽他,也没关系了。

他飞奔过来,把整个人都挂在安倱的身上,死死咬着安倱的脖子,哭的更加凶猛了。

“我说,你们两个要不要等一会,好像,我们现在出了点状况。”

黄罗刹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们回头,就看见了成队的丧尸,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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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冲啊!突围吧!

对于丧尸这种东西,安倱倒是没什么忌惮的,镇魂铃一出,什么都解决了。

他拍了拍斯塔夫的背,想让斯塔夫先安静下来,接着再处理镇魂铃。

“你们也真是好运气,我来了这么多次什么事都没有,跟你们来了一次,不光进了迷宫出不去,还碰上这些东西。”

黄罗刹疯狂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都有些抓狂。

安倱侧目看去,“之前在教堂里,你还找不到路,那么多次,你都是怎么进来的?”

“……”看破不说破不懂吗?

安倱没空搭理黄罗刹,他自己身上的树懒还赖着不走,哭得跟个水龙头似的,前面的丧尸军团又一步步逼近。

他伸手到怀里,准备拿出镇魂铃来。

“过来搭把手,看能不能爬上去,他们应该是不知道怎么爬高的。”

黄罗刹抬起头,打量着刚刚他们下来的那个洞。

让他失望的是,整座迷宫远比之前他们想象的要复杂,似乎上下左右都在不停地运动,那个洞现在已经被堵得死死的了。

黄罗刹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脚,转头看向安倱,“不是,你不赶紧想办法跑,在那干什么呢?”

安倱自己也有些无奈,他明明记得把镇魂铃放在了口袋里,这会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其实有办法对付这些东西,但是……”

安倱正要说话,对面领头的几个丧尸突然加快了速度,狠狠地扑了上来。

黄罗刹纵身一跃,躲过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下一个紧接着就扑了上来。

他躲闪不及,险些被一口咬到,他飞起一脚,直接踢碎了那丧尸的头颅,翻身跳到远处,堪堪站稳了脚。

刚刚这一脚,颇有黑罗刹的风范,然而安倱正忙着找镇魂铃,抽不出时间来称赞。

本来东西找不到的时候,安倱整个人就极为烦躁,这会这些不长眼的又冲着他们来,安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就着最近的几个丧尸,放弃了攻击。

好在这座迷宫里的丧尸,似乎不完全是尸体转化而来,真的就如同天花板上挂着的陶俑一样,脆的很,安倱拎起两只丧尸的脑袋,往中间一对,这两个丧尸,就变成了一堆粉末。

他刚解决了这两个,想要往后逃窜,第三只就已经爬到了他的脚边。

一时情急,安倱拎起斯塔夫,借着他的脚狠狠踩了下去,地上的这个,也就变成了碎块。

安倱飞速跳到后面,跟黄罗刹会和在了一处,但这么一会的功夫,所有的丧尸都已经聚集了过来。

“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对付这些东西吗?”

黄罗刹跟安倱背靠背,把斯塔夫夹在中间,外面的丧尸已经迅速把他们围成了一圈。

“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黄罗刹:“……”

“所以你刚刚为什么不跟着我朝着上面跑?”

“刚才不是没路了吗?”

安倱心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是清醒的,这会又不疯了?

俩人没时间扯皮,丧尸们已经成群结对冲了上来。

“要不,冲出去?”

黄罗刹狠了狠心,咬牙问道。

“冲!”

安倱也没什么办法,谁知道被这些丧尸咬到是什么后果,这会也就只好听黄罗刹的话了。

他们看准了一个丧尸最少的方向,两个人带着斯塔夫,奋力冲了出去。

这两个人倒也不蛮干,一次次踩着丧尸的头颅纵身向外条,不断加大他们和丧尸群之间的距离。

好在这些丧尸,只是看上去吓人,头脑似乎十分简单,整个身体更是脆的不行,稍微用力就会变成一堆粉末。

“这么脆?好打啊!”

安倱跳着跳着,突然找到了大型网游刷怪的快感,几乎忘了自己身处怎样的险境。

“几乎都是陶土做的,可不是好打,要是碰到真的血肉做的那种,看你还怎么笑。”

黄罗刹白了他一眼,又剁碎了几个丧尸,顺手拎了安倱一把,继续朝外跑。

安倱虽然之前为了下斗,做过专门的训练,但是在跳跃,或者说轻功方面,还是远远比不上常年飞檐走壁的贼王的。

他听着黄罗刹的意思,似乎对这些丧尸还有专门的研究,便开口问道。

“怎么,这些丧尸还有不同的种类?”

黄罗刹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朝右边跑去,拎着安倱,像壁虎一样,扒在了墙壁上。

好在这些墙壁,也和上面一层一样,都是仿照着灌木丛的形状,有高有低,还有突出的枝条,安倱带着斯塔夫挂在上面,也还能勉强支持。

他有些不解,但是一低头,就发现了端倪。

刚刚那些丧尸,几乎是凭借本能在行事,把他们围起来,也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地方。

随着他们的不断突围,这些丧尸开始朝着他们逃窜的方向聚拢,而死去的丧尸,完全给新来的丧尸留出了空间,很快的,这整队的丧尸,就排成了相当整齐的行列,一个劲地朝着前方跑去。

黄罗刹也是看准了时机,趁着这些丧尸没有再次散开,跳到了一旁,后面的大队丧尸,就层层叠叠,堆在了一起,自己把自己碾成了碎片。

“我的天,你居然这么聪明?”

安倱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黄罗刹,脱口而出。

“那是,我跟你说,我睡醒了之后有多厉害,我自己都害怕。”

安倱又一次一个白眼翻上了天,看来黄罗刹依旧病的不清。

正巧,这个时候,他们头顶出现了一个供一人出入的洞,安倱看了一眼,开口问道。

“我们还上去吗?”

“上去啊,当然上去,从哪来的回哪去,要不然怎么出去啊。”

安倱点点头,带着斯塔夫翻了上去。

黄罗刹在最后,他刚刚上来,那个小洞就合上了。

“也不知道这个迷宫的移动规律究竟是什么,真是奇怪。”

安倱随口感慨了一句,转头看向黄罗刹,“你刚刚说,其实丧尸还有不同的种类?”

黄罗刹点点头,“对,在大陆上,因为‘那本药谱’的存在,其实一直有各种关于死而复生的传说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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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僵尸鉴别手册

“最开始的时候,有的地方传说,蛇祖抟土造人,所以一直有人,试图用黏土烧制陶俑,企图让迷失的灵魂回归。”

“就是刚才那种吗?”安倱想起刚刚那一堆丧尸,其实形体僵硬,被踢碎之后,也是土渣的形状,大概就是这样了。

“不是,陶土那种是最低级的,刚才那个稍微高级一点。”

黄罗刹深吸了一口气,“你没发现这的空气比下面好多了吗?”

安倱开始的时候没感觉,他这么一说,叶根针深吸了一口气,发现确实如此。

他点点头,开口问道,“是比下面好一点,下面全是土味,还有腐肉的味道。”

“确实,下面那些,是陶俑的升级版。”

“普通的陶俑,是无论如何都动不起来的,只能当做陪葬品,聊表哀思,后来有的祭祀,发现了一些亡灵回归的例子,他们注意到,那些能回归的亡灵,几乎都是本来的肉身回归,但是尸体无论怎么防腐,都终有一天会毁坏的。”

黄罗刹在这喘了口气,似乎在等着安倱回应。

然而安倱听得正入迷,丝毫不想打扰黄罗刹。

——这其实是听盛爻讲课的一个后遗症,盛爻不喜欢在自己讲话的时候,安倱有那么多“常识性问题”,久而久之,安倱也就养成了不说话的好习惯。

于是,黄罗刹这口气喘得,差点没把他噎死。

“……”

他深深倒了一口气,转头看安倱,“不是你问的吗?你怎么不好奇呢?”

安倱睁大双眼做乖巧状,点点头,“是我问的啊,我可好奇了。”

“那你怎么不继续问呢?”

“我在等你说啊。”

“……”

黄罗刹特别想告诉他,我其实在等你问我问题,我好继续往下说。

互动失败的两个人,借着这个时候,扫清了空气中的尴尬。

黄罗刹继续开口说道,“刚说到,那些尸体总会腐坏的,陶俑又不能动弹,他们就决定,用陶土和尸体,混在一起烧制,加以一定的符咒,最终出现了下面那样的生物。但是……”

黄罗刹正想接着说,就听见了斯塔夫的一声咆哮。

“居然成功了?!”

安倱也被吓到了,伸手拍了拍斯塔夫的头,“别说话,认真听。”

斯塔夫扁了扁嘴,躲在了安倱身后。

黄罗刹虽然被打断了,但是很享受有人跟他互动的过程,便十分得意地继续说道。

“有了祭祀们各种咒文的加持,自然是成功了,其实之前的陶俑,不成功是因为陶俑召唤不到合适的灵魂,这回有了尸体,自然是能找到合适的灵魂了。”

安倱的眉头微微一皱,关于死后魂灵的去处,天下找不到一个比他还了解的人了。

但是在他这许多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任何魂灵,从那边的世界,回到死境,再穿越死境,回到人世的。

“难道说,这条路是单向的,另有一条回归的路吗?”

安倱低声嘀咕着,这让黄罗刹十分不爽。

“你有什么问题,大声问出来。”

他颇为期待着和他们的互动,但是安倱听见这句话,本能地就恢复了和盛爻对话的模式,十分乖巧地摇了摇头,“没有问题,你继续。”

“……”

黄罗刹感到了十万分的挫败,但是满满的倾诉欲,让他翻了个白眼给安倱,就继续说了。

“他们后来做的失败品,就是下面这些了,这些东西,根本不能算是人类,或者,僵尸都不算吧。”

“这些东西,只有活着和吃两个简单的思维,剩下的都是为了这两个思维服务的,但是他们的身体,本来就是腐肉,陶俑虽然保持的时间长,但是极为脆弱,所以他们活着其实很艰难,而他们又只吃人肉,吃别的就会坏死,这种技术也就被封禁了。”

黄罗刹又一次喘了一口长长的气,这回安倱倒是配合得很好。

“所以,这些东西,其实咬到人也没什么伤害吗?”

安倱本来是自己真的有疑问,但是看到了黄罗刹满意的表情,突然领悟了什么。

“不,被他们咬到,会从伤口开始坏死,最后变成一滩腐肉。”

安倱点点头,“确实,就算不能变成丧尸,尸毒还是在的。”

黄罗刹更加赞赏了,“你居然提前知道了下一步?”

“什么下一步?”

“就是下一种复活的技术啊,直接用尸体,在特定地点祈福,就能活过来的技术,但是这种僵尸,活过来之后,也是没有多少思维,只想咬人,被咬的人死掉就会变僵尸。”

安倱点点头,十分僵硬的接道,“哦,我其实不知道,好想听你说啊。”

黄罗刹:“……”装作好奇也请你认真一点好吗。

看着安倱僵硬的表情,黄罗刹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怎么,你已经知道了就不问了吗?”

“我问啊,你们那群祭祀没事都在感谢什么啊,弄出这么多东西,不会出事吗?”

“当然会啊,我们经历过好多次,有光僵尸的灾难,不过后来都挺过去了,毕竟僵尸发难的时候,祭司们都还在,他们抬抬手,这些僵尸就没了。”

“后来祭司们都没了,灾难重演了?”

安倱终于从善如流地配合好了黄罗刹,他其实知道,不管讲什么,只要还有倾诉的欲望,他迟早都能把黄罗刹治好。

但是之前黄罗刹的表现,实在是太气人了,安倱简直没办法和他正常沟通,导致现在安倱也不想和他好好说话。

但是看在黄罗刹跟他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自己又是个医生,只好摒弃了一切的偏见,静下心来,开始配合黄罗刹。

“并没有,更大的灾难诞生了。”

“祭司们一代代死亡,还活着的祭司们,就更加恐惧自己的死亡,开始疯狂地研究骗过死神的办法,就这样,他们研究出了后面,更多升级版的僵尸,最终,他们在这本书里,找到了完整的起死回生的办法。”

“这本书,你别告诉我,最开始是在纸莎草上写的。”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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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是你背后那个吗?

“居然是?”

安倱有些没站稳,朝后稍微靠了靠,让自己能有点时间,去挽救一下碎成饺子馅的世界观。

他虽然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是各种宗教的教义,却始终围绕在他的周围。

老主教那边的教会,虽然跟基督教没有任何关系,也和后来逐渐演变的各教宗完全不搭边,但是他在欧洲上神学院的时候,还是大致了解了其中的精华。

回到国内之后,他也大致接触了一些,道教或者佛教的内容,但是除了尊重和研究之外,并不笃信。

安倱常常自嘲,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可能比许多宗教人士,还要了解宗教。

但是即使这样,他对于埃及的宗教,却几乎没有任何的了解。

除了那本,因为系列电影,而声名大噪的。

在亚特兰蒂斯以外,安倱他们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关于生死的追逐,从未停歇过。

要不也不会有魏魈这类人的存在,哈贝的部落,也不用世世代代镇守那座金字塔。

“但是,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埃及有真的活过来的木乃伊啊……”

安倱低下头,自己嘟囔着,引发了黄罗刹的强烈不满。

“不是,你嘀咕什么呢,听不听了?”

安倱抬起头看着他,“我怕接下来的内容引起不适,你先告诉我,他们找到的这个办法,需不需要把人包上绷带晒干?”

黄罗刹狠狠敲了一下安倱的脑袋,“想什么呢你,当然不用。”

“据说,他们找到了有关尸体的‘贤者之石’,可以把尸体,改造成为依赖于活人生存的生物。”

黄罗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直直地看着安倱。

安倱极为配合地,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

“我说魏魈费这么大劲找什么呢……不是这个‘贤者之石’的话,那就是之前的‘那本药谱’。”

黄罗刹还想说,却被一旁的斯塔夫打断了。

“黄叔叔,您之前是不是说过,有一个阶段的僵尸,是直接用尸体,祈福之后,就可以了?”

黄罗刹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这孩子,你爹跟你说话,你从来不认真听,以后自己出去讨生活,怎么办啊?!”

他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嗔怪,吓得斯塔夫浑身都是一哆嗦。

“我出去之后,不是还有老师嘛,用得着我自己讨生活?”

他默默给黄罗刹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要不是出不去,他又确实有些疑惑,才不会跟这个人浪费时间呢。

这么想着,斯塔夫还是开了口,“你说的这种僵尸,是不是,双目无神,舌头外吐,牙齿微凸,皮肤青紫肿胀,上面还有尸斑?”

黄罗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哟,你小子提前预习了吗?怎么描述的这么详细?”

他转念一想,眉头又皱回去了,“还是小时候,碰到过?”

“都不是。”斯塔夫摇摇头,伸出手指着黄罗刹身后,“但是,和那边那个好像啊。”

安倱顺着斯塔夫的手看了过去,当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之前死境还可以自由进出的时候,他见到的灵魂,大多都是完整的。

除了被仇家寻仇,专门请了大师来让他魂魄尽碎的,那些已死的魂灵,都保持在自己最喜欢状态,或者干脆维持着生前最后一秒的状态。

安倱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符合斯塔夫描述的东西,当时吓得就想尖叫。

然而黄罗刹早就意识到了他下一步的动作,抢先一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别喊,把它弄醒了咱们谁都出不去。”

安倱拼命地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听懂了。

黄罗刹恨铁不成钢的,把他扔在了一旁。

“我怎么就给我儿子,找了你这么个老师,真怂。”

安倱:“……”我不就是在斗里,被下出阴影了吗,至于吗?

斯塔夫:“……”你什么时候成我爹了?

看着前面那个僵尸的脸,斯塔夫倒是不觉得吓人,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甚至想上前去摸一摸,被黄罗刹和安倱死死拉了回来。

“你小子,不要命了?”

斯塔夫第一次当着安倱的面,翻了个白眼。

“你都把我卖给他了,还说什么命不命的?”

安倱气的当场就想打人,“我又什么时候要把你卖出去了?你之前在婼然的市场呆了那么久,倒卖孩子的,吃孩子的,有几个像我这样的?你能不能好好想想?”

安倱本来就被吓得不轻,在这地底下脑袋都快炸了,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把话说重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连连摆手,但是解释已经没有用了,斯塔夫“哇”的一声,就开始嚎啕大哭。

但斯塔夫还是记得之前黄罗刹的话,他也不是真的想送死,第一声刚出了一半,就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胳膊,虽然砸抽泣,但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咬的都快流血了,也不松口,安倱又气又内疚,整个人憋屈的不行,手忙脚乱把斯啊天赋的胳膊抽出来,换上自己的让他咬。

斯塔夫倒是也没有真咬,象征性地咬了一下,别过头,自己去生闷气了。

黄罗刹抬腿踢了安倱一脚,“这就是个孩子,你怎么说话呢?”

安倱看着黄罗刹,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对面的是个病人,他也没办法。

安倱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从黑罗刹离开之后,这里面的气就越存越多。

斯塔夫哭够了,又回到了安倱身边。

安倱以为他原谅了自己,刚要说话,就看见斯塔夫拿了包袱,取了些药材出来,又到一边去了。

那个包袱几乎是安倱仅剩的财产了,之前的神话故事,被黄罗刹偷走了还没还,镇魂铃不知道丢哪去了,也就剩这点药材,赫辛托夫在收押他的时候没有没收。

安倱看着斯塔夫别别扭扭的,不太方便,走了过去帮他上药。

“你这都在哪手的伤?流血了也不说,早点处理啊……”

话一出口,他和黄罗刹的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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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原来是他?

“流、血、了?!”

黄罗刹的声音都在颤抖,斯塔夫本来还以为是在担心自己,还有点自得。

但是话音还没落下,黄罗刹就拎着他和安倱,飞了出去。

几乎在他们离开那个地方的同时,黄罗刹身后那个青白的僵尸,直接扑到了他们近前。

好在黄罗刹行动敏捷,跳出了攻击范围。

他把安倱扔在一旁,让安倱自己跟着,他拎着斯塔夫,飞速的前进着。

“不是,就一个,摆脱了就好,你这么乱跑,陷到迷宫中间,怎么都出不去了!”

他们之前要是认路,也就没有这么多的波折了,安倱在一旁嚎了一嗓子。

“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路的?”

黄罗刹加快了速度,安倱只好有些气喘地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flag是不能随便立的。

不到半个小时之后,他们站在了管子上,左右眺望,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道路和拐弯,几乎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了。

更要命的是,他们附近的八个方向,已经聚拢了一批僵尸。

三个人都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思考都变得很困难。

但是那些不停散发着腐臭味的僵尸,却不会给他们半分休息的时间。

斯塔夫扯了扯安倱的衣袖,“老师,我错了。”

安倱低头看着他,“错哪了?”

“我不应该总说你要把我卖了,也不应该大喊大叫,要不然一会你把我扔过去,这么大一块肉,他们要吃也得吃一会呢,你就能跑出去了。”

安倱狠狠刮了一下斯塔夫的鼻子,“你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啊,刚刚是我脑子不好使,说错话了。”

“但是你说的这些,都不能算你的错误,你知道你最大的错是什么吗?”

斯塔夫摇头,“我不知道。”

安倱飞起一脚,踩碎了扑上来打头阵的一只僵尸,腐烂的气味,渐渐弥散开来。

“你呀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我不在的时候,把自己弄伤了。”

安倱举起斯塔夫的手,上面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

斯塔夫倒是不知道,他的血才是引来这些僵尸的原因,只当是老师在关心他,心里还暖洋洋的。

“你俩还有时间聊天?踩僵尸!”

黄罗刹踢飞一个僵尸的头,回头瞟了一眼这俩人,喊了一句。

安倱也就不再说话了,像之前一样,把斯塔夫护在他和黄罗刹中间,开始专心踩僵尸。

这些僵尸看上去,确实不是很聪明,他们除了没有那么脆以外,和下面的陶俑也没多大区别。

所有围上来的僵尸,都几乎没有什么战略,只是凭借本能,朝着食物的方向前进。

而且他们就好像排列好了一样,一个个上来,不争不抢。

“这是植物大战僵尸吗?我又不是豌豆射手……”

安倱低低吐了一句槽,正要继续,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黄罗刹,你觉不觉得,这些僵尸,组织纪律性太强了?善堂施粥要是没人看着,都没有这么整齐的队伍。”

说着话,他们已经一人一个,像是超级玛丽踩蘑菇一样,踩爆了两个僵尸的头。

但是这个蘑菇,并没有任何的奖励,只是附带了更多的提心吊胆。

“你是说……”

黄罗刹刚要说话,就有一只僵尸,飞身跃到了他的背上,死死咬了下去。

安倱跳过来,拎起斯塔夫,撞飞了那只僵尸。

“我是说,他们要是真的想吃了我们,直接扑上来,不就一了百了了吗。难道僵尸圈也有长幼尊卑?”

“我觉得大概是没有的,难道……”

黄罗刹刚要说话,就看见带头的几只僵尸,似乎已经忍受不住饥饿了,抱团冲了上来。

“你的嘴是开过光吧?”

黄罗刹见势不妙,大吼了一声,拎着大小两个拖油**,直接冲了出去。

好在包围圈还没形成,他们几乎是用了之前一样的招数,在着呢哥哥迷宫里狂奔着。

虽然中间,他们有好几次,踩在了树枝上,或者从墙壁之间的缝隙掉了下去,甚至有好几个地方,都是从上到下的死穴,但他们还是借着这些路段,甩开了大部分的僵尸。

聪明的那些,就在官道上,跟着三个人,但是在碰到一些机关的时候,自然是不会开的。

当他们终于跑出了整片迷宫,这才意识到,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爬到管子上,一直往前跑,就算找不到出口,也能从墙上翻出去。

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太过碍事。

他们终于离开了迷宫,这一层,却好像不是他们进来时候的教堂。

“我们不是还要下去吧?”

安倱的头都大了,下去要面对的,就是疯狂的脆皮丧尸。

说是脆皮,但是数量多了,还是很难对付的。

不下去,他们很难找到出去的路,还要面对后面其他僵尸的围追堵截。

似乎在迷宫的出口,有什么限制性的东西,让这些僵尸,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窗外的食物。

“别管了,反正都我们已经出来了,找到外面还不简单吗?”

黄罗刹随口说了一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旁边两个人都是星星眼看着他,充满了对于升华和八怪的渴望。

似乎完全忘了,之前他是怎么把俩人忽悠过来的。

“起来吧,找找有什么出口。”

黄罗刹伸了一只手给安倱,把他抓了起来。

“怎么,刚来,不好好玩玩,就要走吗?怡神,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这个声音,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响起的时候,安倱和黄罗刹,升起了一股,由内而外的无奈。

“这不是书记官大人赫辛托夫吗,您老怎么有时间,到这穷乡僻壤的菲方来了,别弄脏了您的衣服。”

黄罗刹花了三分钟做自我建设,然后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想继续讨好赫辛托夫。

“别装了,我让你帮忙抓逃跑的安东,你倒是好,跟他关系不错想一直跟着啊?”

安倱的脸色当场变了三变,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黄罗刹。

“怎么,你之前说的那个顶峰头上是,其实就是他?”

第三百五十二章 被烫熟的僵尸

“怡神城,已经很久没有大夫了。”

在黄罗刹开口之前,赫辛托夫把玩着手里的两颗珠子,淡淡开了口。

“所以你们盯上了我?至于这么折腾?”

安倱觉得,只有白眼能表现他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倒也不是,我本来是想好好请你的,是黄罗刹自作主张,去你那找东西,黑罗刹是跟着他过去的。”

他说着顿了顿,“至于那些女人……哼,她们是自己倒贴上去的。”

安倱点点头,他在怡神城住的第一个晚上,这几个人的事情,他已经反反复复听了几个版本,这时候已经不想再听了。

“但是……黄叔叔不是去找药谱的吗,既然他知道药谱在这里,当初为什么要过去?”

斯塔夫在安倱身后,悄悄探出了一个脑袋,怯怯地问道。

安倱眼睛一亮,转头看向黄罗刹。

“你们有没有觉得,怡神城的人,越来越多了?”

赫辛托夫突然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本来想说话的黄罗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我……他确实是我的顶头上司,守夜人到了怡神之后,没办法,我们只好跟书记官合作,久而久之,也就变成怡神城的下属机构了。”

斯塔夫满脸的疑惑,刚要说话,安倱却拦住了他。

“怡神城的人虽然多,但是好像,没有几个大夫吧?能按照药谱上面记载的东西做的大夫,是不是也没有几个?”

安倱死死盯着黄罗刹的眼睛是,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事情做都已经做完了,你们纠结这么多,还有什么用吗?赶紧出去才是正事。”

黄罗刹不去看安倱,抬脚就要跟着赫辛托夫往外走。

赫辛托夫慢慢抬起了手,“别着急嘛,好不容易进来的,多玩一会才行啊。”

他轻轻搓动着手上的两颗珠子,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缓缓扯开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黄罗刹看见那一黑一白两颗珠子的时候,眉头登时皱了起来。

“你手里,不会是……”

“是你们自己找过来的,好好玩吧。”

黄罗刹还想说话,赫辛托夫,却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那两颗珠子,还漂浮在刚刚的地方,轻轻一碰,跳出了几朵火星。

安倱正要询问黄罗刹,整个迷宫,却开始疯狂地颤动起来。

他们脚下的金属管道突然加速移动了起来,碾过了那些灌木的标本,拼接在了一起。

迷宫看上去,似乎比之前,简单了不少,但还没等几个人庆幸,脚下的管道,却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很快这温度就已经难以承受了,他们不得不跳了下去,在管道之间的缝隙开始狂奔。

“黄!罗!刹!你不是说你知道这里的情况吗?这一次次的都是什么啊!?”

安倱大吼一声,奔着斯塔夫,终于不管黄罗刹了,见到转角就往右拐。

黄罗刹这会也终于不再领路了,跟着安倱开始飞奔。

“我……接任务的时候,看到的任务地点就在这,据说怡神城的城主,就是从这出来的,药谱也在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发了这个赏金超高的任务,让人进来找东西。”

“……”

安倱杀了黄罗刹的心都有了,“你们这群人,为什么之前不把话说清楚啊!害人不浅啊!”

虽然还处在狂奔当中,但是安倱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中气十足的。

斯塔夫趴在他的背上,“我们还是快一点吧,我怎么觉得,路好像越来越窄了?”

安倱二人闻言抬头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跑步的速度更快了。

他们俩忙着跑步,没有太多力气说话,斯塔夫倒是有些难以忍受,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了。

斯塔夫左右看看,决定找点话题。

“那个,你们有没有发现,刚刚围着我们的那些僵尸,都不见了。”

“你别再……”

黄罗刹试图说话,但是没能阻止斯塔夫。

“他们这会要是围上来,可怎么办啊。”

“乌鸦嘴了……”

黄罗刹目光呆滞地,补全了后半句话。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熟悉的低吼声,那些僵尸,似乎完全不惧两边灼热的管道,贴着管壁就朝着他们爬了过来。

安倱:“……”

听说盛爻和盛先生的特殊技能,是入墓必炸,那我跟这倒霉徒弟,是不是都掌握了“乌鸦嘴”这个技能?

他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突然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疯了吗?”

黄罗刹一脚踢飞贴的最近的一只僵尸,朝着安倱大喊。

安倱没时间搭理他,撕下了自己的衣服袖子,折了几折,塞进了鞋子里。

黄罗刹一开始还没看懂,直到安倱开始借着管壁不停跳跃,一下子提高了前进的速度,他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没到转角和岔路的地方,他们是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跑,但僵尸们不是。

刚转过了一个转弯,安倱就差点跟一只巨大的僵尸,跳了段贴面舞。

他左手稳住了斯塔夫,伸出右手,拧断了那僵尸的脖子,顺手把头颅扔在了一旁。

那头颅落在了灼热的管壁上,面上的腐肉当场就熟了,却还是滚了两圈,最终滚回了自己的身体旁边。

它无头的身体刚刚也倒在了管壁上,这时候已经快糊了。

头颅和身体碰到了一起,突然在断口的地方,伸出了几段细微的管子,然后慢慢连接在了一起。

那句僵尸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恢复了行动能力,然后蹦蹦跳跳地追了上来。

这整个过程,安倱都没看到,但是这快糊了的僵尸,行动能力居然远超安倱他们,没一会,就追了上来。

腐肉被烫熟之后的味道,绝对是不好闻的,再加上有一部分已经糊了,还在流脓,这猛烈的刺激刚一逼近,安倱他们就猛地转过了头。

“这是个……什么东西!?”

黄罗刹一脚把它踢飞了,声音发颤地问道。

安倱摇摇头,“这里的东西,你比我清楚得多,我怎么……”

说到这,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好像……见过这个僵尸?”

第三百五十三章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黄罗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难不成你跟这僵尸大哥,还有一段情啊?”

安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是怡神城的人,要有也是你有。”

“我可没……”

黄罗刹说着,又一脚踢飞了刚才那个僵尸。

“……”

“好了,那个僵尸,我也看见两次了。”

安倱紧紧皱起了眉头,“你们这僵尸还有升级功能吗?别的弄掉了头就会死,这个……”

黄罗刹也有些疑惑,他看着那具浑身焦黑,还穷追不舍的僵尸,莫名被戳中了笑点,差点把自己笑岔气。

上面气息一个不稳,他下一脚就偏了,虽然这个僵尸的头确实是掉了,但是还剩一点点连在一起,落在了他们前面不远处的管壁上。

于是他们有幸,亲眼见到了这个僵尸升级的过程。

那具青白腐烂的尸体上,慢慢探出一根粉嫩的条状物体,像是新生的蛆虫一样慢慢蠕动着,直到跟气管里探出的那根管子触碰在一起,互相粘连纠缠,吐出了一些白色的黏液。

这些黏液在接触到空气之后,就慢慢变得僵硬起来,好像蛛丝,慢慢把已经断掉了的头,还有快要腐烂的身体,连接了起来。

这整个过程,都是在灼热的管壁上进行的,安倱他们就算已经垫了几层,还是要时不时落地休息一下,脚虽然有些适应了,但是也快要被烫出泡来了,鞋底也快要燃烧起来。

他们本来就已经跑的浑身都是汗,看见这一幕,热汗被冷汗代替,这样的环境地下,也打了几个冷战,狠狠地哆嗦了起来。

“这个僵尸……是这么升级的吗?他怎么……还在流汗?”

斯塔夫又一次趴在安倱的背上,探出了脑袋。

“……”

安倱不是第一次,这么想封住斯塔夫的嘴巴了。

斯塔夫不说,他们还不会注意到,那个僵尸紧紧贴在管壁上,干瘪的身体,被烤出了最后几滴尸油,有的地方熟了,有的地方已经开始燃烧了。

注意到这个细节之后,黄罗刹和安倱差点当场吐出来。

但是他们没这个时间了,这一具新烤好的僵尸,还有上一个凉了的,前后夹攻,已经扑了上来。

好在前面又是一个转弯,他们猛地冲了出去,突然感觉浑身一冷。

“不是吧?又走错了?”

黄罗刹转头就像往回跑,安倱下意识地想跟着,又赶忙伸手拦住了他。

“等一下,我们好像……出来了。”

安倱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好在这个迷宫,还适用右手准则。”

黄罗刹一脸懵,“什么东西?”

“大多数迷宫,只要不停地朝右转弯,就能走出来。”

“我们出来了,是不是就不用躲僵尸了?他们追不上来的吧?”

斯塔夫趴在安倱背上,弱弱地发出了声音。

安倱:“……”你能别说话了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颇为无奈地跟黄罗刹开口道,“你还跑得动吗?”

黄罗刹已经不想回头了,点点头,“跑不动也得跑啊。”

“三、二……跑!”

安倱已经跟着话音冲了出去,黄罗刹本来就在等那个“一”,这会自然慢了半拍。

“喂喂喂,你是不是少数了一个字啊?”

“我还背了一个人呢!”

刚刚的那些僵尸,似乎对外面突然冷下来的环境,不太适应,跟出来的速度就慢了不少。

“对了……”

斯塔夫刚要说话,安倱就捂住了他的嘴。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别再说话了。”

斯塔夫颇为委屈,在安倱背上,不停地扭动着,呜咽了半天。

“你再说话就自己跑。”

斯塔夫安静了下来,不再动弹了。

不过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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