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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痕传》


第十八章 寻路

林中溪流依旧潺潺流淌,若不是沼泽中那些坍倒的树木,巫痕会以为翠琼和冰枝从未出现过,苍夜部族也没有出现过。

可是,她现在神清气爽的站起来时,身旁却没有云渊的身影,心中不免更加落寞。

巫痕掸掉身上的泥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止非与归庭,丝毫不知道刚刚二人对峙了许久。

“哭岩镇在什么地方?”她脑海中深深地刻着这几个字,那是冰枝最后留下的线索,是云渊所在的方向。

止非这会才把手中的琅琊剑收回背上,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回答道:“在妖冥交界之处。”

巫痕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除了无影湖,这片称作断岳密林的林域,是她平生第二个踏足的地方。

她想跟上止非的脚步,却被归庭的声音拦了下来。“巫痕。”

“嗯?你要去吗?”巫痕转头望向他,此时还未能了解他眼中的担忧。

归庭亦如以往一样,温润亲和,他笑而不语摇了摇头。

巫痕不明所以,对他颔首行礼,心里只惦记着那个叫哭岩镇的地方,转身依旧朝止非的方向走去。

归庭闪身挡在她的面前,手中多了一枚翠色莲子坠,毫不忌讳的系在了她的绦带上。“有这个你随时都可以到化境来找我,任何人都没办法将它取下来,除了你我。”

“那,我收下了,等我找到云渊,一定好好报答你。”

巫痕相信自己的感觉,认识的每一个人,真心待自己的人,她都不会忘记。

她这一次真的离去了,归庭凝眉望着那黑紫色的倩影,口中默默叨念。

“都是孽。”

是啊,若不是那本他未毁的《辟心秘录》,如今便也就不用这般担忧了。

巫痕三两步便追上了止非,继续朝着远方迈进。

止非回头去看,之前归庭所站之处,已经空空如也。

……

所谓妖冥交界只是一个说法,要走出断岳密林,传说在定天山脉脚下,有一处小镇,那里有一条通往冥界的入口。

因断岳密林中多有妖灵,比邻之处又通往冥界,这一处小镇便没有明确的分界点,久而久之,那里便成了鱼龙混杂的灰色边界。

苍夜部族虽为先天仙兽,却极为喜欢游走在那处,偶尔捕食些低阶妖魅裹腹。

巫痕与止非并肩而行,瞧他健步如飞的样子,不禁疑问。

“你的腿伤好了?”

“刚服过丹药,好了不少,撑到哭岩镇还是没问题的。”

止非看出她的疑心,只好扯个谎囫囵过去,“走出这林子怕还要些时候,若不快一些,恐怕云渊有危险。”

他这样一说,巫痕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尽是苍夜残害云渊的景象,连忙晃了晃头,加紧了脚步。

“要多久才能到?”她脚下未停,朝止非问道。

“这么一直走下去的话,多少也要走个四五天,如果是从密林上空御剑而行,一天左右便能到了。”止非嘴上这样说着,可却依旧面带愁容。

他继而又哀叹道:“只是你现在还是玄虺,无法腾空而行,我伤势未痊愈也无法御剑,只能走到哭岩镇再做打算了。”

这话说来也着实让巫痕无奈。

事实上,这只是止非在故意夸大,他不想再看到云渊在视线里晃悠,最好被苍夜部的生吞活剥才好。

……

而云渊赌气离开,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快,走出去不远便后了悔。可后悔也来不及了,厄奇随手化出一团迷雾,她便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云渊已经不知身处何地。

这里大概是一处洞府,四周岩壁皆是焦黑色,眼前站着一位黑袍的青年,正是将旬。

“你要怎么样?!”她耸起耳朵,峰眉皱紧,想要强行化出本体来,根本用不出一丝仙力。

“省省力气吧,有束仙缠捆着,你跑不掉的。”将旬站在她的跟前俯视着,脸上尽是鄙夷的表情。“荒月部,呵呵,有了你在手上,事情就好办多了。”

云渊怒瞪着将旬,啐了一口:“荒月有没有我都一样,你们抓了我,以为就能要挟荒月部了么?你可别忘了,除了荒月部还有青炎和赤日两部,苍夜想要取代荒月部的位置,根本是天方夜谭!”

她话还没说完,似乎就激怒了将旬。

只见将旬扬手一挥,云渊被气劲击中,瞬时嘴角便添了一抹鲜红。

“哼,青炎部内一盘散沙,赤日部就是一群酒囊饭袋,指望他们?哈哈哈哈。”将旬俯身过来,凑到云渊的脸前。

他不禁狞笑,继而凶狠地说道:“老实嫁到苍夜来,不就没事了吗。云嵩那个老东西偏要这么顽固!还有你,居然想逃,那我就让你在外面好好的历练历练。”

提到这里,云渊更是心中一股恶心。

苍夜部不好正面攻击荒月部,厄奇竟生出了这种主意来。只要将旬与荒月族长的女儿在一起,往后便可以一步步从内部瓦解荒月,从此取而代之。

不幸的是,云渊就是云家的第七个女儿,上有四兄双姐,唯有她成了苍夜部的目标。

云嵩自然没有同意这桩仙缘,可这也正好成了苍夜部借题发挥的理由,直将荒月部族搅得鸡犬不宁。

云渊无法接受云嵩对苍夜部的容忍,她认为作为族长,父亲实在软弱无能。

一怒之下她便独自离开了荒月。

自她离开,苍夜部便收到了消息,一路追赶她,直到她进了断岳密林之中。

眼下云渊落入苍夜部的手里,他们岂能放弃要挟荒月部的大好机会。

云渊心生恶气,直面瞪视着将旬,二人活像两头恶狼凝视对方。“你不要痴心妄想了,现在我人在你们手中,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哈哈哈哈!杀了你,那不是浪费了。”

将旬双颊瘦削,双眼凹陷,里面渗出凛凛的寒光:“你只有活着,我才能跟云嵩那个老家伙谈条件,不过我可不能看着你活的那么自在。”

将旬身后还有不少爪牙侍立在岩壁边,表情宛如修罗一般,云渊内心纵有无限恐惧,却也不能暴露半分。

她怕自己稍一露出软弱,对方便会更加似无忌惮的凌虐她,唯有咬紧牙关强撑着。

第十九章 拦路人(求票票,求收藏支持)

那束仙缠是出了名的宝器,只要被它缠上,就会如凡人一般脆弱,根本使不出丝毫的仙力。

将旬见云渊不死心,还在不停的挣扎,不禁冷嗤一声。

随后,他不耐烦的朝周遭望了一样,对侍立在侧的部众呼喝了一声。

“来人!把这个荒月部的给我关起。”他狠挥了衣袖,眼神阴冷的瞧着云渊,“明天我就送她去见见世面,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炼狱。”

说罢,他仰头大笑,笑得无比狰狞。

待他话音一落,就见五六个黑袍者赶上前来。根本不顾云渊的挣扎,直接将她抬了去。

“将旬,你这个卑鄙小人,有种就与我大战一场……”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将旬望着消失在视野里的白影,不屑的嗤笑。

“呵呵,战一场,你也得有这个资格。”他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着。

……

……

云渊一时遭难,巫痕怎能不心急。

这一路他们都在往密林边缘行进,可是却半点云渊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几天下来,巫痕的性子越来越沉。

“苍夜的人到底在哪……”她一边疾步而行,一边自言自语着。

两边的树影不断向身后飞去,只见一抹黑紫的倩影在不断飞驰,身后还有一名仙家青年跟着。

止非跟在她身边,脚程也并不算慢,可是却发现巫痕的脚步几块。

“我们本就耽搁了不少时间,有和苍夜的人纠缠了许久,恐怕云渊早被他们的人带走了。”

他想打消巫痕寻找云渊的念头,可是却发现他说了也是白说,巫痕根本不打算放弃。

已经一连走了三四天,巫痕一点疲累的样子都没有,不知是不是灵核的效用。

反倒是他自己,渐渐显出了疲态。

见她依旧不停歇的赶着路,止非快走了两步,挡在了巫痕的跟前。

“已经走了四天了,停一停可好?”止非确实有些累了,一路上偶有窜出的妖兽,都要斗一斗,实在虚耗过剩。

“可是……”

巫痕心急的很,可看止非的模样,确实脸色不佳。

他们一路往哭岩镇的方向而行,越诡异的气息越见浓郁,那些还未修成人型的妖精多半都在林中。

而脚下这里,似乎才是真正让人惧怕的地方。

她四下观望着,总觉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暗处,可这一下看过去,却又看不出端倪。

她的体魄此时比更精进了不少,那些灵核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加上还有万象珠,无时无刻在她身体中净化她的血脉。

所以,她还未发觉的时候,脚下步子已不自觉的轻快不少。

可再看止非,他的脸色却有些难看,这些天一路上遇到些零散的突袭者,他都一一击退,如今这会才露出疲惫的模样。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哭岩镇?”巫痕朝止非问道。

止非望了望远处,回答说:“前面似乎没有路了,应该快到了吧。”

巫痕也不好再独自前行,只好将止非扶坐在树下,遥望着远处树丛的间隙,已经有了大片的亮光。

止非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开来。

直到感觉仙力有些许恢复,才缓缓睁开眼,巫痕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两人起身朝不远处看去,他们确实快要走出这片阴沉的密林了。

“方向是没错,只是哭岩镇我没去过,入口并不是这么容易能找到。”他隐隐地感觉这地方不宜久留,起身对巫痕说。

“走吧,先过去看看。”说着,止非已经朝前方走去。

巫痕点了点头,没在多说,与他一同朝着光亮处行进。

随着那片光明的扩大,两人终于迈出了断岳密林。映入眼底的除了刺眼的阳光,只剩眼前的碎石断崖。

二人回头望去,那树冠苍郁的密林就在身后咫尺,可眼前却已经没有了去路。

说来也奇,脚下不知从何处来的水源,从两个方向流到此处,汇成瀑布往深渊底下流去。

断崖对岸没有落脚的地方,而是高耸入天的大片山域。

巫痕有些茫然了,难道走了这么多天,却寻错了方向吗?

她看着眼前无法逾越的鸿沟,蛾眉紧紧锁在一起,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不是这里吗?”

止非走到她的身旁,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急,这里这样古怪,应该不会错,再找找看。”

“可是已经没有路了,难道要越过那座山?”她指着遥远的对面,只有那片入云的山岩问着。

巫痕心急如焚,开始胡乱的猜测。

见她这般焦躁,止非不得不解释给她听。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身后那林子叫断岳密林吗?”止非见她摇头,又再说起来,“因为它截断了整个定天山脉!就算我们越过去,也只有另一座相连的山,不会再有别的。”

巫痕此刻内心像是生出一团火,很想现在抓出一个人来问问,那哭岩镇到底在什么地方。

只见她脖颈上的青筋暴起,獠牙就要显出来。

突然,一股黑烟如蟒,带着莫名的气劲向她后心拍来。

一个不防,巫痕整个人便朝断崖处摔去。瀑布不停冲刷着断崖边的碎石,那些毫无根基的石子,被撞击后随着水流滑落谷底。

好在止非反应够快,一把抓住巫痕的手腕,赶忙将她拉了回来。

可两人站定,朝四下环望,竟不见一人,仿佛刚刚那一下是凭空而爱,挨了透明人的一击。

“什么人!快显出形来。”

巫痕警惕的环视着四周,与止非以背相抵,不耐烦的大喝一声。

话音才落,又是一道黑烟如链朝他们袭来。两人反应迅疾,立刻让出地方,那黑烟直撞在水上,散去。

对方并没有出现,只是一味的从不同地方发出攻击。黑烟之链攻势绵柔,却柔中带刚,频率极高,一时间就将断崖边击得水花乱弹。

止非闪过一招,脚跟才站定,随后又是迎面一道黑烟。

他眉头一紧,怒喝道:“难道是冥界的人?!”

“呵呵呵。”一阵娇媚的笑声凭空出现,像是纤手轻抚着丝绸一样温柔,可那人却依旧未露真颜。

第二十章 哭岩镇

“这位仙上生的好俊,我都快舍不得下手了呢。”

娇媚的声音未停,话语更加凌厉地说道:“你们快把身上那件宝贝留下,我好送你们上路哇。”

神秘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溶在耳边的风里,看来这人是冲着万象珠而来。

“孽障,还不速速现身。”

止非眉头不展,一双星眸四处搜寻,他双手握住琅琊剑,横在眼前,仔细提防着下一击的方向。

“我在这呢,呵呵呵。”

只听身后崖边传来一声娇呼。

止非立时转身挥剑扫去,一团似人似魔的黑烟袭迎面而来,即刻便被琅琊剑的剑气拦腰砍断散去。

可他还未及反应,身后突来一击重击,直将他击飞出去。

止非此时仙力尚未恢复,显然有所疏漏,这一招下来,他整个人便直朝着深渊坠去。

“止非!!!”

巫痕根本未见到人影,只看到止非被一团黑烟击落。她赶忙飞身扑了过去,牢牢拉住他的手,自己的另一只手死死抓在崖边。

两人悬在山崖上,如孤藤般摇晃。

她低头望着跌落的止非,咬着唇说道:“我拉你上来。”

巫痕趴在断崖的水边,碎石已将她手臂割出几条血印子,若是不觉疼那是假话,可眼下哪里还顾得了疼。

若是平时,止非早就腾空翻飞上来,可如今确实已经没有那个气力。

他抬头看着巫痕,忽然有些茫然。

那本该是一双风情万种的细目,可似乎从来不会摄人心魄,没有撩拨的妩媚,却永远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韧。

难道死期将至,竟还是被这玄虺所救吗?止非自嘲地笑了笑。

这条玄虺他才寻得没多久,看来这会就要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想想真是有些不值,但这感觉又不那么真切。

人总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会灵光一现,将之前某一时的自己全盘否定。

正如此刻的止非,他竟觉得,如果自己一直都是个无人知晓的归一弟子,恐怕如今就不会这么落魄的死去。

他几乎放弃了挣扎,可巫痕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体内气劲上涌,被她直逼向拉着止非的手。

“嘭”的一声。

就在她要将止非拉上来的一刻,一团黑烟猛然击起,直接连她一起击下了断崖。

两人瞬间失重,直朝深渊谷底下坠,随着断崖落下的飞瀑,同流而去。

止非拼命仰头望去,那崖边似乎站了一位黑衣女子,望着深渊隐隐低笑。他认定这一回是要粉身碎骨,再想做挣扎也无力可施。

却在一瞬间,他腰间一凉。

黑紫色鳞片太熟悉不过,巫痕竟已化身玄虺,将他缠绕起来。

他心头忽然一紧,竟没想到巫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

“扑通!”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落水声,两人同时跌进了深深的无名河水之中。

水下是一片漆黑,即便是张开眼睛,也无法看清这里的情况。水流虽不湍急,但也是无法逆流而行,只能任由自己随波逐流。

哗啦——

小小的水花从河面溅起,再露出水面的时候,巫痕已化成少女。

她浸在水中,凌乱的碎发湿漉漉的,紧贴在她的粉面上。

止非此时就在她的身边,很快俊朗的青年也露出水面。一身仙宗弟子服,服帖的包在身上,发髻上的长带也不在飘逸。

二人对视了一眼,又朝周遭环顾起来,茫茫一片尽是阴沉。

看来,他们是随着深渊底下的水流,一直漂到莫名的地方来的。

“快看!”

止非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遥远的岸边居然灯火通明。

他望着那个方向,无比的惊讶,无比庆幸地朝巫痕说了一句:“这一定就是哭岩镇了。”

巫痕顺着他的指向望去,也早已注意到了,远远的光亮之处,似乎是一片市集,在那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处,好像热闹非凡。

她也没想到,他们两人误打误撞,居然就到了哭岩镇。

“上去看看!”

她匆匆说了一句,随后,她一头扎进水里朝着岸边游去。止非也没在逗留,跟在她之后一同上了岸。

“嚯,瞧瞧!这两人居然是从水里上来的,嘻嘻……”

“喂,喂,快看那边那两个人,肯定是新来的。”

“镇子上许久没有新面孔了……”

……

两人才上岸,耳边就尽是窃窃私语地声音,仿佛他们的出现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巫痕朝着长街的方向走去,根本没在意那些站在河边妆容诡异的人,没走出两步便瞧见一个极其破旧的牌坊,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鬼画符。

哭岩镇。

巫痕抬头看着那简陋的牌坊,边上还有几条乌涂地碎布条在飘荡。

她低语着,似乎又像是在询问:“这里就是哭岩镇了吗?”

“对啊,这就是哭岩镇。”身边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个人,幽幽在侧,飘来一句,“小姑娘,快随我往里面来瞧瞧呀。”

说话的人看上去獐头鼠目,头大身圆,嘴边还留着两撇胡子。

那人看着巫痕,八字眼已经笑的眯成了一条缝。眼见视线相对,巫痕便偶感有些恍惚,那怪人伸手就想上来拉扯她的手臂。

止非见状两步上前,即刻将人挡下,倒是十足的拿出了仙家弟子的做派。

“你这等修行低微的小妖,要做什么?”他将琅琊剑抵在身前,已经作势要出手的模样。

那人见他这般气势,倒也不敢再张狂,两只手缩进袖管里,撇了撇嘴。

“哼,你们这种生面孔,早晚要遭殃。”

说罢,那人甩开膀子,一溜烟化成妖兽,仓皇而去。

止非转头看向巫痕,她似乎丝毫没有因为陌生而惧怕,只是遥望着镇里人流攒动的景象,不置一词。

“这是个没人看管的地方,鱼龙混杂,你跟着我,千万不要走散。”

止非看着眼前这少女,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大概只是担心,会丢了这条未来的蛟龙。

“嗯。”巫痕随口应了一声。

听到止非的话,巫痕缓过神来,朝长街的深处走去:“我们快去打听下,看看有没有云渊的下落,或者是找找看,兴许有苍夜天狼的踪迹。”

第二十一章 归一宗

那远去的倩影,一颗心大概都在云渊身上,根本没有想过,哭岩镇是个何等危险的地方。

而止非也没有想到,他从未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仙界

浩瀚云海,如烟似雾,世人都晓仙人逍遥,可九重天上也有九重天的规矩。

仙界三大宗门:梵生门、云清派、归一宗。

止非所在的宗门便是其中之一,大多数的仙家都希望能拜入三宗之中,可却未必都能如愿。

所以,除去三大仙宗,也还有不少零星的小宗门。

可众仙家都是以三宗为尊,十分的敬畏。

在冬末那场例试之后,止非便说去闭关修炼了,直到厄奇前来拜访归一宗,打破了这一派宗门的平静。

“苍夜大长老厄奇,求见归一宗三位政教!”厄奇站在云阶上,话说的还算客气,可态度却十分的嚣张。

见宗门之外,守的是两个年轻弟子,他扬着下巴,端起了架子。

“三位政教今日不见外客,还请大长老择日再来。”高个的弟子上前了一步,势在当住厄奇欲上前来的步子。

仙界众所周知,天狼族的苍夜部,不安生的很,守门的弟子怎会让他轻易入内。

厄奇见这小弟子不通融,不禁冷哼一声:“本座有要事,还不让开!”

见他强横起来,守门弟子蹙起了眉头,手中佩剑已亮了出来,硬是将厄奇拦在了外面。

凭他如何叫嚣,皆不容他迈进归一宗半步。

“说了我们政教今日不见外客,若是有要事,我们定会禀报尊上。”

归一弟子态度已经很是客气,可手上的剑却一直未落下去。

厄奇见前路被拦下,当即便火了起来。

“你们归一宗可真是仗势欺人啊!今日归一宗要是不给我厄奇个说法,我便要把你这什么仙门宗派闹个天翻地覆。”

那弟子本来好言相劝,可厄奇实在难缠,不禁便说话强硬了起来。

“仙门重地,也是你想闹便闹的!看招!”

话音才落,归一弟子剑已出鞘,挥剑一扫,一道光刃便朝厄奇飞去。

只是厄奇却连脚都没挪,握着混衍杖朝地上一沉,那光刃便击在这骨杖之上,仿佛棉絮落在水面之上一般,毫无力量。

“哼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混衍杖才一脱手,整根杖棍便打横转了起来,朝着那归一弟子胸口,猛地就是一杖。

出手的归一弟子修行尚浅,如何能禁得住他这一杖,立时就喷出口血来,捂着胸口正待要说话,却晕厥了过去。

同守宗门的另一弟子,见同伴昏死过去,顿时也血气涌了上来。

他瞪着厄奇便怒喝一声:“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我宗门前伤人!”

早已握在手中的佩剑,横在了身前。只听他口念出一道咒文,立时生出数道湛蓝符咒,一并朝厄奇飞去。

厄奇已伤一人,正觉得得心应手,此刻又来个拦路的,更加不会停手。

“呵呵,自不量力。”混衍杖随他召唤,已旋回手中。

下一瞬,他便击出左掌,如之前拍向翠琼时一样,一道白焰朝归一弟子的面门燎去。

眼见这弟子就要命丧厄奇之手,白焰带着气劲已到面前。

却被突来的一道真气屏障挡了下来。

“大祭使!”被救的弟子转头一瞧,是个鹤发老者乘云而来,正是归一宗的祭使商幽。

他连忙跪下回禀:“您来得正好,这人在宗门前大闹不止,如今还出手伤我师兄。”

商幽当年曾是归一仙祖的道童,仙祖离去之后他便一直辅佐着三位政教理事。所以,这大祭使的地位,在归一宗也算是地位极高的。

商幽此时一来,便听自家弟子抱怨,再瞧那地上已经昏死过去一人,不免有些着恼。

“你这老贼竟敢在这撒野,伤我宗门弟子该当何罪!”

“我好言好语求见三位政教,是你们左拦右挡的不让见,如今倒还怪到本座头上了。”

厄奇见来者是商幽,倒也没太客气,这祭使之职跟他这个大长老也不相上下,与他并没什么好讲。

他根本不与商幽多说,翻起混衍杖便推出一道白焰。

商幽随仙祖多年,自然是有些能耐在身上,旋身飞起便躲过他一击。

只是在这重地,商幽并不愿多做纠缠,动起手来倒是归一宗颜面上不好看。

任厄奇一招招袭来,商幽只守不攻,但厄奇却占不得什么便宜。

两个人斗得正欢,厄奇执杖挥掌间,却被一道无形的气波震退数尺。他抬起头来不禁阴沉冷笑。

“终于还是见着归一宗的三位政教了。”

来者三人,并肩而立,个个气宇非凡。

居右边的人银边青袍,袍上还密绣着归一宗的云纹,此人便是归一政教雷祚。这人粗眉圆眼,腮下一圈青钢髯,说起话来极其爽利。

“来者何人,竟在这里叫嚣打闹。”雷祚声如洪钟,震慑着众人。

厄奇站稳了身子,睨着前来的三人,也不敢太过跋扈,先是施了一礼,才开口言明来意。

“我是来向归一宗讨说法的。”

他浅言几句,三位政教相视一番,最终还是挪去了极阳殿内细说此事。

极阳殿内三位掌门政教,风营、离火、雷祚三人各居一座,那下面站着一位黑袍驼背的厄奇。

“你们归一九子与妖女为伍,伤我部族小辈,这个事三位得给我苍夜部个交代。”

厄奇握着混衍杖,用力地墩在地砖上,撞击得那玉石般的砖块腾腾作响。

坐在殿上的三位政教,皆是端着一派大宗门的威仪,听厄奇这般生气的找上门叫嚣,显然是在外面吃了亏。

风营满头银丝如雪,捋着鬓边须髯,微撑了撑眼皮。

“唔,大长老切莫急躁,我归一弟子向来都是规行矩步,更何况九子是众弟子表率,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说的是,我宗门九子仅次于三位政教,个个勤于修行,怎么可能和什么妖女为伍。”雷祚的语速极快,比起风营爽利得多。

厄奇见他们不信,不免更加气恼,声音本就沙哑的他,此时说话更加难以入耳。

“大家好歹都是仙家,我厄奇久不上九重天,何必特地前来诓你们。”

第二十二章 归一宗 下

“若是你说那人只穿着归一宗的衣饰,到也未必是九子,你如何这般言之凿凿?”探究许久的离火,这会终于是开了口。

厄奇鼻子里冷哼出一声来,说道:“那万象珠还能有假,难不成你们还能给我找出第二颗一样的来。”

殿内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坐上三人对视了一番,风营略蹙了蹙眉头。

“那又是何方妖女?”

“一条黑蛇,贵派的圣器万象珠,就在她身体里,不会有假。”厄奇撇着嘴很是不屑,“不然她三百年的道行,如何能闪得过本座的混衍杖一招。”

离火起身走到厄奇跟前,为人更显随和。

“既然大长老找来,我们一定将此事彻查清楚。只是这事非同小可,且容我们商量商量,一定会给苍夜部一个交代。”

“哼!最好是如此。”

厄奇此刻须眉翻扬,已是满脸的怒容,见归一宗的人服了软,更加不依不饶:“那你们就好好商量,本尊就在这等着。”

他这般不肯罢休,雷祚却看不下去了,这厄奇分明是来胡闹的。

雷祚脾气急躁,登时便瞪起眼来:“你一来便伤我宗门弟子,随即又与大祭使出手,难不成你当归一宗没有规矩了吗!”

“我好言相说,若不是贵宗弟子相拦,岂会闹出这样的事?!”

风营被他这么一闹,确实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只得朝离火与雷祚对视一番。

离火瞧了半晌一直没有开口,此刻见风营为难,连忙走了上来。

他握着厄奇的手臂,说道:“大长老不必动怒,这事既然我们知晓了,肯定是要给你个交代。不如这样,先随我去后殿少适休息,我们这就召集归一弟子,可好?”

厄奇阴沉一笑,扫了离火一眼,说:“那就静候三位佳音了。”

离火招来一名随侍,命他去通传九支弟子到广场待命,之后亲自将厄奇带到了后殿。

青乾广场浮空于云端,除正对着的极阳殿,分别还有东、南、西三桥连接政教三门的修炼地。

三位政教立于极阳殿外,遥遥望去。

九支弟子三千人,列在广场之上碧青一片。

风营见人到齐,这才开了口:“冬试已过数月,九子们除了三位闭门静修的全都到了,如今有一事,本座不得不召集你们前来。”

他扫视了一圈,终于在一人身上定下了目光,“立言,你上前来。”

被唤了名字的小弟子,左右瞧了瞧,指指自己的鼻子有些惶然,磨磨蹭蹭地挪到了最前面。

风营俯视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之前似乎回禀过,说你止非师兄要闭关修炼,是不是?”

“是……是是是!”

立言不知政教为何忽然问及此事,生怕是万象珠遗失的事情败露,被风营这样一问,他立时点头如捣蒜一般。

雷祚脾气向来直爽,最见不得立言这般怯懦的模样,站在殿上便喝道:“本座问你,止非在何处闭关,是不是被什么妖精迷惑住了。”

立言听罢,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师兄只是去找万象珠……”

待他说完,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忙双手捂在嘴巴上,摇起头来。

“嗬,丢了?”离火站在一旁,忽然出了声。

他一身滚银边的棕红长袍,与雷祚只是颜色之差,看上去倒也是威风八面。

三人里离火仙龄最短,可论心思,还是他要多一些。

见立言欲言又止,神色慌张,不禁眯了眯眼,问道:“止非去哪里寻了?你若是不说,这归一宗可留不得你。”

立言才将将三百多年的仙龄,到归一宗来就是想多学些本事,可谁知道竟被政教们抓出来问这等事。

他左右为难的样子,看着快要哭出声来,

末了,只能不得已的开了口:“我不知道师兄去哪了,那日我们到断岳密林,遇见了个姑娘为我们指路,第二天我便回宗门了。”

“断岳密林?”

雷祚听了这名,看先身旁的风营,两人心中大概已经了然。

离火倒是没有懈怠,继续向立言逼问:“什么姑娘?万象珠又是怎么丢的?”

“我不知道,冬试之后我随师兄在外游历,总之路过林子那一带之后,珠子竟不见了。”

立言扑通跪在地上,生怕下一刻就被扫地出门,一五一十的全都招了出来。

他丧气地说着:“那姑娘……那姑娘师兄说是条玄虺。”

听他话音一落,三人纷纷露出难色。

“看来厄奇没说谎。”风营眉头一直锁紧,默默道了一句。

看来,这次的事情怕是不好办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宗门会生出这样的事来。

“如今怎么办?”

雷祚两手叉在腰上,也是跟着着急,来回在殿前踱步起来。

“能怎么办?肯定是要把止非找到,不然苍夜部的人肯定会没完没了,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丢的还不是我们归一宗的脸。”

离火睨了雷祚一眼,说的倒是十分轻松。

九子中的另一位上前一步,拱手向三位政教行礼说道:“弟子愿为归一宗竭尽所能!”

他话音一落,后面便有不少人跟着附和起来。

“弟子愿意随政教前去寻止非。”

“弟子也是!”

“请政教带弟子们一同前往!”

……

一时间广场上人声鼎沸,大半都是些男子,都是那些曾经看不起止非,之后又被他震慑住的弟子。

而众多女弟子,却都忧心重重,不少人都是对他倾慕许久。

也有胆子大些的女弟子走上前来,扬声说道:“会不会是误会,还请三位政教明查。”

“哼!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三位政教还会冤了他不成。”

那起初上来明志的九子,听了这女子的话,只见言语更加犀利。

余下之人也不敢多言,离火转身对风营与雷祚说道:“两位师兄就坐镇归一宗,找人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我便带上几人去寻一寻,如何都得有个交代。”

风营无奈地叹了叹气:“哎,只能如此了,先把厄奇打发走,我们自家再从长计议吧。”

第二十三章 酒三杯

厄奇哪里会这样好讲话,离火去后殿着实与他又相谈一番,好言好语的将他劝说离去。

本以为此事便关起门来办就是了,可谁知,厄奇才出了归一宗的地界,又把梵生门和元清派都走了一趟。

这一圈下来,归一九子带着万象珠与个妖女厮混的事,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话传的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可谁又能拦得住悠悠众口,归一宗哪里还能抬起头来,满宗门的弟子皆把这笔账算到了止非的身上。

离火并没在九重天逗留,带着几个弟子直接朝断岳密林飞去。

就算是要把这林子倒翻过来,也得把止非和那妖女捉回去,好洗净归一派的颜面。

……

而此时,巫痕和止非正坐在哭岩镇的一家酒馆里。

这家酒馆并不豪华,门面在整条街上甚至还显得有些寒酸,可偏偏这里送往迎来的客人,却比对面的酒楼多上一倍不止。

巫痕坐在对着门的木桌前,看着这光怪陆离的城镇,街角巷尾各处的行人,大多相貌诡异。

大概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可是夜幕从未被揭开,那轮明月仿佛静止在天空。

“这里似乎没有白天。”她望着外面的天空,喃喃自语。

止非倒了杯酒放在她的跟前,随手又为自己斟满。

“这是永夜,常年看不到太阳,所以阴气盛。我刚刚路上打听,似乎苍夜部就在这地方。”

之前云渊与止非两人相处不融洽,可自从云渊走失之后,止非一路涉险帮忙找寻云渊,巫痕不由得心生感激。

“谢谢。”

巫痕轻声说着,心里依旧忧虑,生怕云渊有一丝差池。

止非抿着薄唇,深邃的一双眼睛看着她,犹记得初见她时活泼明艳,如今整个人都有些清冷。

他问:“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寻云渊。”巫痕向来说话干脆,言语之时没有看他,却恍惚勾着唇角笑了笑。

止非啜了一口酒,辛辣的烈酒滑过喉头:“那我也得谢谢你。”

这话倒是让巫痕有些纳闷,于是执着酒杯,停在了嘴边未动。

“啊?我有什么要你谢?”

见那狭长凤眸微瞠,朱唇如含珠似启未启,顾盼之态不免会让人有些心动。

只是美色于止非眼前,就如人世桃花,终究是要败的,便没有什么能入心入眼的了。

不过他从未修行以来,就没有人为他担心过。

从前是因为他太不起眼,再后来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不需要别人为他忧心。

可却是这小玄虺,竟不知天高地厚,凡事都爱冲在他前面,不免让他心底生出些不一样的情愫来。

“落崖时你为何将我缠住?”止非又饮尽一杯,却还没有醉意。

原来是这事,巫痕抿了一口杯中酒,粲然笑开。

“若是跌到下面,不至于两人都粉身碎骨,你若活着也能念我救你一命,去寻得云渊的下落。”

“你就没想过?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与你一样赤诚,不是你对人付出,别人就会领情。”

不知为何,止非并不希望她对自己太好,却也不希望她对别人好。

这些事巫痕当然没想过,大概任何事她都是先做了再去想,或者根本想都不去想,一切随心而行。

她挑起眉眼,斜睨着止非,眉目流转中尽是风情。

“那你领情吗?”

这番做派和言语,着实有些暧昧不清,旁人眼中倒像是在调情,而巫痕却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生得一副好皮相,对自己也是诸般关怀,她心底是喜欢的。

两人相视许久,终究还是止非别过脸去,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不知是在酒馆坐了多久,厅堂来来往往换了几波酒客。

隔壁桌前落座几个形态迥异的人,嘴里骂骂咧咧,似乎说的正是苍夜天狼。

“苍夜的那些个杂种,真拿哭岩镇当他们自己家了!”

一个脑满肠肥冒着油光的秃头,拿着大口的海碗仰脖饮尽一碗酒水,他的耳垂几乎要垂到肩膀上,还叮了当啷的挂着三个耳钳。

旁边一位个头比他矮小不少的人,竟是蹦到凳子上才能够着桌上的吃食,抬了脸劝和着肥秃头。

“算了,算了,这哭岩镇向来没人管,我们这种小妖怎么斗得过人家。”

“我呸!”那光头听不得这话,竟举起手中的酒碗,“咣啷”一声砸在了地上。“什么王八羔子,在九重天上混不下去,跑到这里来撒野。”

可这酒馆里并没有人侧目去看,仿佛这种事太过平常,

另有几人也如那小个子一般,只好规劝他消消火。

倒是巫痕把他说的话放进了心里,直接走到那一桌人跟前,直勾勾地看着秃头问道:“苍夜的人在哪里?”

“哪来的丫头片子,去去去。”

那肥光头斜过头来一看,是个看着就不怎么中用的少女,很是不耐烦的又把头扭了回去。

众人还未反应,巫痕一只手却已经扣在了他的喉咙上,脸上倒是没显出怒气,依旧平淡的问着:“我只想问问,在哪能找到苍夜的人?”

本来并没有人在意这秃头的浑话,直到巫痕出了手,厅堂上所有的人都朝这方看了过来。

与光头一桌吃酒的同伴,见这情势想要出手回击,止非却将巫痕的手拉了回来。

止非行了个礼,很是抱歉。

“对不住各位,是我们失礼了。刚才听诸位在谈论苍夜,不知那些人都会在哪里出没?”

那秃头本也是一方头目,刚被巫痕在脖颈上一掐,便不敢再轻视这黑紫衣裙的少女。

当下不好发作,可眼皮子底下又有兄弟在,只得撑起面子梗着脖子说起来。

“那些王八羔子神出鬼没,谁碰上谁倒霉。瞧见没有,对面那个少条膀子的,就是刚从苍夜那群混蛋手底下跑出来的。”

巫痕与止非顺着秃头手指的方向看去,街对面的巷口边上躺着个人,左臂的位置空空荡荡。

止非客气地向几人行了谢礼,再转头巫痕已经出了客栈,他忙在桌上撂了几块碎仙石,随后跟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苦寻 (求收藏)

那几桌人瞧了桌上的东西,长吁了一口气,窃窃私语起来。

“居然仙宗的人也来咱们镇了。”

“这回有好戏看啦,说不准是来找苍夜不痛快的。”

整条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若是不去细瞧那黑黢黢的巷口,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这里歪着个人。

巫痕蹲下来,抓着那人的肩膀摇晃,“你在哪里遇见苍夜的人?”

那人没有反应,宛若死了一般,止非按下巫痕的手臂,从随身的纳袋中摸出所剩不多一粒丹丸,送到那人口中。

不大一会的功夫,那人便醒转过来。

虽然这巷子里黢黑,可那人依旧能看见巫痕一身黑色的衣裙,霎时便慌了神瑟缩起来。

“醒了,你醒了,苍夜的人在哪?”

巫痕见他醒来,完全没管眼前人对她的恐惧,依旧凑上前来询问。

听巫痕问出这话来,那人才幡然醒悟一样,颤巍巍转过头来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你不是苍夜部的人啊?”

“嗯。我是要找苍夜的人,你是在哪受伤的?”

巫痕言辞恳切,抓着那人的手,不禁有些用力。

那人没了一条胳膊,伤的显然不轻,被巫痕这么一抓,痛感马上就袭到心口,不由得叫嚷了起来。

“你放开,放开我!这镇上没人知道苍夜的人在哪,碰上了就是自己倒霉!”

对方的意思,止非算听明白了,这苍夜的人神出鬼没,将哭岩镇祸害的不轻。

眼前那人虽断了手臂,可腿脚却还没坏,挣楞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就跑进了巷子深处。

巫痕心知再问无益,两人也都没有再追上去的意思。

虽说这哭岩镇从无白日,可算算时辰也该找个地方落脚了,从无影湖到哭岩镇这一路几乎没怎么休息,倘若这会出点岔子,两人定是吃不消的。

哭岩镇看上去非常古朴,酒馆客栈尤其的多,巫痕与止非随便找了一家便住了下来。

因怕夜里再生出别的事端,索性就只要了一间客房,巫痕对这事情没什么忌讳,倒是止非谨受礼数。

他让出床铺给巫痕,自己就在旁边席地而眠。

巫痕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目中无物,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睡不着,便开了口。

“这镇子真是热闹,仿佛不会停下来似的,倒是屋子里安静。”

止非躺在地板上转头望了望她,自从云渊走失以后,她笑的都少了许多。

“夜市不停,刚好方便我们找线索。这里说是妖冥交界,可我看了大半是修行不浅的妖精,冥界的人倒是没看到几个。”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巫痕想起那肥秃头和断臂人说的话,更是心头烦躁。

她蛾眉深锁,低声说着:“不知道云渊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是荒月天狼,手里还有锁晶神木剑,不会太吃亏。”止非听着她烦闷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宽慰起来。

巫痕知道这话是止非安慰她的,已经被擒住的人怎么会有好下场,想想冰枝和翠琼,怎么能让她不担心呢。

但她也只得无声的点了点头,合了眼睡去。

止非回想着在酒馆中二人的对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本心一直坚定着要取蛟龙血,可为何会有另一个声音,总是不时出现唤醒他的良知。

他咬着唇皱起眉头,强行让自己沉下心来,逼着自己快点睡过去。

然而,就在二人都睡去的时候,他们的房门外却闪过一个人影,似不经意的路过,却无声地探知了他们的讯息。

那一袭黑色的长袍,无疑是苍夜部族的族众,是在断岳密林里见识过巫痕厉害的人。

倘若房间里的是其他人,他恐怕早就趁机了结了。

可里面的是巫痕,他怎么敢贸然行动。

想想当初在密林里一幕幕,他就觉得后怕,于是只从那房门口路过,连忙出了客栈,朝着洞府方向赶去。

“少族长,大长老,那条玄虺和归一宗的弟子,就在哭岩镇。”

发现踪迹的族人一路跑回来,到了将旬与厄奇跟前,急忙跪地禀报。

此时,将旬与厄奇正谈起关于万象珠的事,听到来人禀报的这消息,不禁开怀大笑。

“真是地狱无门她闯进来。”

将旬负手而立,声音阴冷地像是地库里的冰锥。

“等我得了万象珠,到时就把荒月一锅端了。”他突兀的双眼里,满满地狠厉之色。“我倒要看看,这九重天上,究竟有没有我苍夜的立足之地。”

铅云厚重,遮天蔽月。

只余星点月光从洞府天井落下,周围妖冥之气弥漫。

可在将旬的眼中,却是看到了希望,他那张双颊凹陷毫无血色的脸,此时狞笑如鬼魅。

倒是厄奇没有他这般乐观,手握着混衍杖在原地来回踱步,尨眉紧锁,皱出一道川字来。

他喑哑地嗓音,在空洞的洞府里回荡着:“这事我们不能出手。”

“为什么!我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的。”

将旬拂了袖,心有不甘,听到厄奇的阻止,怒气更盛。

虽身为苍夜的少族长,可将旬并不满足。

他要的是,在九重天上成为一方霸主,再不愿像现在这般,如阴沟鼠蚁般游走在地界。

万象珠既已落在仙宗以外的人手里,那他何妨不将它据为己有,到时候他就是苍夜部的首领,整个天狼族的主人。

将旬的野心是自幼以来,厄奇的灌输和怂恿。

而厄奇想要的是,将一个无能的幼主扶持成天狼王,到时再取而代之。

但眼下的将旬越来越难束缚,他不禁心中开始忐忑。

厄奇脸上的眼皮褶皱,盖着那双阴险的眼眸。

他沉吟片刻,还是对将旬说:“我去九重天闹了一番,这会若是动了手,即便是胜了,那万象珠也得还回去,反倒让给九重天上的那群人捡个现成的便宜。”

这话说得不错,归一宗的人往哭岩镇而来,他们做再多,也是为人做嫁衣。

见将旬不语,厄奇又再说起来。

“更何况,你忘记了还有青莲帝子这个老东西在,胜负都难料。哭岩镇的人对我们苍夜一直颇有微词,到时候恐怕……”

第二十五章 入天门(加更求收藏)

将旬想要得那万象珠,可厄奇却是诸多阻拦。

这会又说了这么些话来,显然是不打算让他出手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个大长老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将旬怒气冲冲,来回踱步,转头朝着厄奇呵斥起来。

这回他可是拿出了少族长的威风来,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完全没在意厄奇的脸色。

厄奇本就对将旬心生不满,听了这一番叫嚣,心中更是恼火。

只不过,他心思深沉,面色根本不露一丝埋怨。

反而更显关爱,上前拉过将旬的手腕。

厄奇布着黑斑的脸上,露出阴冷笑意,朝将旬说道:“何必亲自动手,我们带着人,去九重天再走一趟便是了。”

他心里自有打算,早已把后面的事,计划的明明白白。

将旬听他这话,知道这老家伙心有城府,索性也不言语,便由着他说。

厄奇看了看将旬,眼中露出诡异的笑意。

“等那些仙宗的人出手,两败俱伤时,我们再收渔翁之利。想必就是青莲帝子来了,也拗不过三大宗门,何乐而不为。”

待他话音才落,将旬已经反手拉住了他:“嗬嗬,大长老既然有了想法,那不如我们即刻就动身。”

说罢,他也未等厄奇有所反应,直接抓着他闪身没了踪影。

厄奇被他一路抓握着,眼看着是朝九重天上而去。

两人速度不慢,很快便到了地方,才落脚在云阶上,就见天门外驻守着戎装兵将,恰是赤日部的人值守在此处。

将旬登上云阶,瞧那几人亮银戎装,心中很是不屑,不由得冷嗤了一声。

只管仰着头目中无人地直朝天门之内走去,才迈开步子,两杆长戟便横在了他的脸前。

“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天门!”

天狼族的赤日部众大多资质一般,可一向忠诚坚毅,就算是只看管天门的两人,也都尽忠职守。

天门高伟,仰头而望是霞色流影,门下兵将见人前来,不禁瞧了过去。

看了看将旬的衣装,已大抵知道他是苍夜的人。

将旬气势很是嚣张,完全没有停下脚的意思,倒像是要硬闯天门,实在让人看不过眼去。

两把长戟登时挡在了将旬的跟前,将他拦在了天门之前。

厄奇刻意满下脚步,站在将旬之后,见他在被赤日部拦阻,也不去从中调停,只身站后方默然的看着。

将旬久不上九重天上来,在下界自在惯了,又仗着自己是一部的少族长,对那看守天门的人无比的鄙夷。

这会他被拦下,倒觉得对方是故意与自己为难,更加张狂了起来。

“给我让开,苍夜的少族长,岂是你们这等看门狗能拦的!”

“想进天门就亮出腰牌来!”其中一名守卫根本没惧他,上前走一步,杠在将旬跟前。

守卫毫不怯懦,对将旬也是无比鄙夷,“今天你说你是苍夜的,明天别人说是玄域上神,谁知你是何方妖孽!”

这话说得刺耳,不禁让将旬怒火更盛,怎么还会跟他讲道理。

“聒噪。”

他话也不再多说,出手就是一掌,拍向拦在跟前的守卫。

守卫下意识躲闪躲开他的掌波,只觉得脸边一道凌厉的劲风划过。

才躲过这一掌,正想与他分辩,却没想到将旬挥袖震臂,连同另一守卫一并击倒在地。

那两名守卫都没有想到,将旬竟这般阴险。

将旬这先是虚空一手,再连接一掌重击,直将两个赤日部的守卫打成重伤。此刻那两个守卫只顾捂着胸口无法动弹,哪里还有力气出声与他争论。

厄奇在云阶之下,眯缝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朝前方望去。

这几年将旬真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将旬回头瞧了瞧厄奇,满脸的得意之色,嘴角扬着笑意,只身跨进了天门之界。

入天门前行不远,便是苍穹台。

苍穹台在云间四无挂碍,中间八角台由九曲廊桥衔接。偶有疏落之方寸,若是不小心跌下去,恐怕是要粉身碎骨。

将旬不顾天兵阻拦,执意飞驰而来,恰好见到风营与梵生门的门主净善,那二人正在此处相谈。

两人见厄奇与将旬凭空出现,也是有些惊诧。

再瞧他们身后,已有天兵追来,随即摆了摆手,将那些人撤了下去。

净善是个圆面亲善的模样,两道长须眉微垂,印堂光滑饱满,黎色的直裰腰间还束着金玉绅带。

他不嗔不怒,举手投足都是方外之姿,让人觉得和蔼却又不好亲近。

“二位这般匆忙,是有何事?”净善没有发现风营躲闪的眼神,对着前来的厄奇与将旬询问起来。

将旬未开口,很是恭敬的行了礼,这模样到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反倒是厄奇拄着混衍杖走到了前面,先是侧目瞧了一眼风营,随后转过来对净善也行了一礼。

“之前老夫到九重天已经说过的事,今日自然也是为得那事而来。”

风营听完,脸上一阵青白,不免有些怵头。

他扬了扬衣袖,对厄奇说:“离火已经带人去寻那逆徒,待他归来,自然是会给苍夜一个交代,只是……”

他话还未说尽,厄奇便抬起手掌止住了他的话。

“呵呵,我苍夜损兵折将暂且不说,只是那万象珠是仙家圣器,交由你归一宗掌管多年,却生出这样的事来……”

“这件事确实是本宗疏忽,等寻回逆徒和万象珠,此后定当全力守护,不敢再有差池。”

风营赶忙应承起来,生怕这老家伙再生事端。

丢了仙家圣器这事,风营自知理亏,尽管厄奇咄咄逼人,也不好与他争辩。

“这回是贵宗弟子与妖女厮混,怎保下一次就不会了?”

厄奇佝偻着身子,头却仰的甚高,无论风营如何说,仍不见他让步。

净善瞧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大抵是有个谱。

当初混沌一开出了那九样宝器,全数都在归一仙宗手上。正逢乱世之时,也没人去争那些,可日子久了,总是会有人对那些东西心生觊觎。

眼下厄奇大概就有这样的心思。

第二十六章 异材阁 (求票求收藏)

净善盘拈着手中的珠串,瞄了厄奇一眼。

他依旧气定神闲,对厄奇说道:“万象珠是九珍之首,森罗万象之力皆聚其中,若是被心怀叵测的人拿去,恐会大乱。”

厄奇冷嗤一声,眼睛朝风营瞟了过去。

“乱与不乱也没这么重要了,如今已经乱了不是。”

净善知道厄奇所想,却也只能好言劝说。

“现在离火政教已经去寻了,总会有个结果,大长老倒不必这么着急,仙界有我们三大宗门掌管,肯定是要给你个交代。”

几人还在为万象珠之事争辩,从廊桥尽头又走来一人。

“哎哟,这苍穹台今日真有些热闹啊。”

这人飞身落在苍穹台上,身后还随着四名仙娥侍女,荼白透亮的罩衫,笼在赤丹霞裾之外,氅衣广袖仙袂飘飘。

“琅玉真人。”风营颔首示了个意,来人正是元清派的掌门。

琅玉向来自持是一派仙家掌门,云清派也只收先天仙骨灵根的弟子,而那些修真飞升的仙家他一向不待见。

但归一宗却是海纳百川,广揽贤才,琅玉便很是看不过眼。

这会风营朝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半遮着眼皮子,随口应了一声。

再抬眼瞧着厄奇与将旬,心里也明镜似的一片了然。

毕竟归一九子带着万象珠与妖女厮混,这消息已经满城风雨,瞧这厄奇与将旬前来的架势,自然是找麻烦来的。

琅玉真人冷笑一声,“我早就说取才取贤,不要都往自己门内招,这回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传出去真是让六界笑话。”

他虽没看向风营,可言语里却没有一点客气。

风营一向念着自己仙龄居长,不与他计较。

可这会苍夜的人找上门来,他却还落井下石,立时就冷下了脸来。

净善瞧着两人的模样,知道风营有些难堪,连忙出言打了个圆场。

他上前了一步,对琅玉真人说:“真人来得正好,本尊想着既然大长老如此不放心,那待寻回万象珠之后,九珍就由三仙宗共同掌管,可保万全。”

琅玉听了,自然是乐意,平白多了圣器,倒是好事一桩。

可此话一出,风营怎会愿意。

九珍虽为仙界至宝,可一直都由归一宗掌管,如今竟要白白让与别家。

风营一掌便拍下,落在廊桥的栏杆上,震得柱头裂开一道细缝来:“我归一宗千万年来,就没有这规矩。”

“仙界也不是你一家的,净善门主的提议我看甚好。”琅玉真人喜色跃然脸上,挥着胸前羽扇得意万分。

仙界三大宗门,如今以梵生门为首。

如今净善开了口,想来这事以难有转圜的余地。

可风营如何甘心,就因为止非一人之过,却让归一宗上下遭这般对待,越想越是生气。

几人那边争论,厄奇看在眼里心中却乐的很。

没想到这一个万象珠,竟能把三宗门搅成一滩浑水。这事情若是这么定下,往后宗门之间的嫌隙更深,一朝要是反目,恐怕必有一场大战。

到时候,天狼首领何足挂齿,这仙界他都要掌在自己手中。

厄奇见势,拉了将旬走到三人跟前。

“那妖女因万象珠功力大增,竟将我族小辈直接吞食。可见仙家圣器断然不能落入妖孽手中,我们少族长一路寻那二人下落,如今有了眉目,可也不敢贸然动手,此事势必要三仙宗商量出个对策。”

他心中算盘打得甚响,这事他出手可不划算,损兵折将还要便宜旁人。

风营此刻正在气头上,睨了二人一眼,怎会与他好言好语。

转眼再看琅玉,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根本没打算出手的架势。

他攥了攥拳,冷哼一声,“既然你们知道了那二人下落,又不愿动手,那便等离火与你们一同前去。免得到时说我归一宗包庇护短,落人口实。”

说罢,风营也不等那几人回应,狠狠地拂袖离去。

……

……

直至十日过去,巫痕与止非依旧不得要领,一直在哭岩镇徘徊。

这镇子说大不大,可若是想找人,也并非那么容易。

止非的仙力功力皆由丹药提升,眼下纳袋里面已经所剩无几。

好在这哭岩镇虽然鱼龙混杂,但是也能寻得一些有用材料,好比东街口就有这么一间异材阁。

“日子过了这么久了,这镇上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苍夜在哪,难不成他们会凭空消失吗?”

两人走在街上,巫痕唉声叹气着。

她这些日子日日惆怅,恨不得干脆将这哭岩镇移为平地。

止非走在她身边,侧头看了看她,也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模样。

他没有过多的言语,指着前面的招牌,对巫痕说道:“去那异材阁看看。”

巫痕顺着他的指向望去,街口处有家铺子,门面甚大。

她只当是去打听消息,点了点头,跟在止非后面,朝那方向走去。

这家店铺门面敞亮,店面又开在街口,门外常年挂着两串红灯笼,哪怕是在街头都能看得到。

门楣上方老大一块旧牌匾,黑黢黢地透着沧桑。

牌匾上三个鬼画符般的字迹,写着:异材阁。

两人径自走进去,里面视角更是开阔,沿着墙边一排的柜台,里面站着个干瘦的掌柜。

掌柜的脸色像是刷了一层白漆,唇上下巴三绺长须,在下巴编成了一撮,配上一双八字小眼尤其诡谲。

止非细看了他模样两眼,在瞧他一身道袍,勾起唇角,已看出他的真身来。

心中暗道,竟是个道行不浅的耳鼠。

掌柜模样虽是诡异,但无时无刻都带着张笑模样,见了他二人进来,更是殷勤的过来招呼。

他两手揣在窄袖里,从柜台里抻长了脖子:“两位贵客想要买点什么?”

如果放在之前,巫痕肯定直接上前询问,问问苍夜的踪迹。

可这些天来,她看着止非一路言谈举止,倒是懂了些世故,于是那掌柜询问之后她并未开口。

止非抬眼看了一圈,店铺的药斗子覆盖了满墙。

上面皆都是些寻常的各界灵草,于他而言并没什么太大的用途。

第二十七章 寻踪(求收藏,求票)

这位耳鼠掌柜并非普通的精怪,能再哭岩镇开这么大一间异材阁,肯定手里少不了好东西。

于是止非撂下一颗仙石,直接放在了柜台上。

这一颗仙石,可够买下他整间铺面了。

“天焚草、珠燕羽十颗,蕴貂筋一根,再要一斗离海珠。”止非说道。

想来,这些东西用不了这么一整颗仙石,可他说完所要的材料之后,那掌柜只笑着将他的仙石推回了他眼前。

哭岩镇中心,最大的异材行里,买卖两家似乎有些谈不拢的样子。

耳鼠掌柜生得一副精明算计的模样,瞧着止非的样子,就知道他急需这些材料,所以这个价钱他就好讲多了。

“怎么,你这没有这些东西吗?”

止非见那他不打算做这桩生意,伸手想要把仙石拿回来:“我还以为,这哭岩镇也只有你这一家能有我所需。”

可手才挨上玉白的仙石,就被掌柜的按住了手。

“诶,不是我没有,是你这价格给的低了。”掌柜眼里亮着光,笑容显得更加诡谲。

这一块仙石的价值不菲,当真是可买下这异材阁了。

止非不知为何,掌柜竟觉得价格不公,想来他这是敲竹杠才是。

于是,再说话时,也没有先前的好脾气了:“低?这可是一整块的仙石。”

“在别处可能值些钱,可这是哭岩镇,这一块可不够。”

耳鼠掌柜一脸的贪得无厌,笑得有些面目可憎,像是猫爪子挠过嗓子一般,说话的声音尖细得要破了音。

“天焚草和珠燕羽倒是不值几个钱,可那蕴貂本就难捉,成色好的又极其少,一根筋就得一块仙石。”

他说得固然没错,可的的确确也没那么贵,一块仙石买一根筋,真是笑话。

止非按着仙石就打算离开,可摸了摸纳袋里面就只剩下两粒丹丸,狠了狠心又拿出了一块仙石来。

“那就再多给你一块便是了!快去把材料拿出来吧。”

谁知那耳鼠掌柜依旧笑吟吟,但是却站在柜前纹丝未动。

这下倒是把巫痕惹恼了,两道蛾眉紧蹙,双眼呈出琥铂色的光来:“这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耳鼠本来并没在意止非身边的少女,谁知这会她却突然发了狂。

他定睛一看那双眼睛,立时就没了脾气,两手揣在袖管里,不住的点着头说:“做!做!做!”

随后又低声嘟囔着:“哭岩镇竟然来了龙族,可真是骇人听闻。”

说完这话,他又不禁的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掌柜紧着脚步掀起了帘子,朝后堂里走去。

过不多时,他便拿了两个兽皮纸包和一只匣子出来,尽数放在了柜上。

止非瞧了瞧,这东西分量成色都差不了,心里踏实了许多。虽然花销比平时贵了一倍不止,可好在东西是置办齐了,多少还是安慰的。

他将东西全部放进纳袋,可转眼再看向巫痕,却没有打算就此离开。

耳鼠掌柜站在柜前,掂着手里的两块仙石,美不胜收。

巫痕去凑上前去,抬手将仙石连同他的手一并摁在桌上。

掌柜以为她又要发狂,吓得手都抖了起来,可抬眼再瞧她,却是神色如常,并没有刚才那样的狂性。

巫痕只是朝他问道:“哭岩镇哪里能找到苍夜的人?”

“苍夜天狼?”耳鼠掌柜听她询问,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撇嘴一笑,朝门外努了努嘴。

“你们要找的,不是等了你们很久。”

两人这时才朝异材阁外看去,对街的巷子口站着一人,正朝这边巴望着。

那一抹黑影见他二人回眸看过来,二话不说,匆忙地窜进了西街的深巷之中。

那身装扮,一瞧便知是苍夜部的衣饰。

巫痕见这情形,也顾不得说,直接飞步跑出了异材阁。

止非见她走的匆忙,不得不赶紧跟在她身后一同追去,势必要寻到刚刚窥视他们的人。

看来,苍夜的人早就发现他们的踪迹了,只是迟迟没有动作,这反倒引起了止非的警觉。

“那人对这里的路熟的很,我们怕是找不到他。”

止非站在邻街的小路上,左右环顾,没看到半个人影。

他们追了一路,却不知道怎的,竟是将人追的不见了踪影。

但巫痕不愿就此放弃,这也许是唯一能找到云渊的机会,她仔细看了看这条街巷的两端,心里有了主意。

“这条街右边没有岔口,那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是,也不能一路隐匿行踪。”

这些天,她也算把镇子上的街巷摸清。

如今那人跑了,应该也不会走得太远。

“我看大半是从三处巷子回到长街上,想藏在人群之中,哼!我们原路回去,等

他出来就是。”她眼眸一转,已把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止非看了看整条街道,确实如巫痕所说,看来只能如此。

心里有了数,两人这才调了头,从来时的巷子回了长街。

异材阁的耳鼠掌柜正站在门边,喜眉笑眼的瞧着两人,像是再等着看一出好戏。

二人左顾右盼,细细的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人,不住的探视两端出入的巷口,就等着那个跟踪他们的苍夜部众出现。

可谁想到,等来的却不是苍夜的人。

远远地,就见离火和几个归一宗弟子,来势汹汹。

止非遥望着长街口,熟悉的棕红色身影,还有与自己同样打扮的归一弟子,心中登时大感不妙。

这会已来不及与巫痕解释,他直接拉起巫痕的手,匆忙地朝反方向跑去。

离火带人在断岳密林找了许多时日,可却没找到止非的半点踪迹,只得无功而返回了九重天。

没想到,才落了脚,便听风营说起苍穹台的事来,顿时便怒火冲天,

厄奇与将旬似是无事一般,竟是直等他寻人归来。

见他会了归一宗,忙说起止非与妖女的所在,他片刻未歇,直接带着几个弟子就冲到了哭岩镇。

这地方他到是清楚的很,想他曾经也在哭岩镇待过几百年,这次前来倒是不觉得陌生。

可到了哭岩镇,人海茫茫,他却无从下手。

厄奇与将旬随他一同离了九重天,可到了哭岩镇却没了踪影。

第二十八章 追逃

离火一路上瞧着,各色妖魅横行,他风风火火地沿街抓个人,指了指身后的弟子,问了起来:“有没有见过穿这衣裳的人?”

“没见过,没见过。”

被他徒手抓来的,不过是一介才修了人型的妖精,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连忙摆着手跑开。

见人跑了,离火怒气更盛,两道长眉拧在一起。

“离火政教,我们这么找等同大海捞针,这里到处都是客栈酒家店面,不如进去问问。”

随行而来的彬与看他脸色不妙,赶忙支唤了一声。

彬与和止非一样,同时归一九子,那日正是他在广场上挑的头。

离火听他说完,点了点头,直接朝着那简陋的酒家走去。

到了门口,对身后的弟子们说道:“大家一路上辛苦,我们进去休息片刻,顺便打探消息。”

师徒七人浩浩荡荡进了门,找了张大桌纷纷坐下。

这里的一切离火都不觉新奇,只是随行中的几个弟子,根本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头上永不会亮起来的天空,还有隔壁桌上长毛耳朵的怪人,以及还有身后长着怪异翅膀的女子。

这些在从未到过哭岩镇的归一弟子眼中来说,无比的诡异神秘。

他们还没开始打探,就听其他那些桌上的客人在闲聊。

“最近哭岩镇来了新面孔,是仙界的。”

“是了,还有个龙族的,那小姑娘看着不起眼,可真是凶的很。”

“我听说,是来找苍夜的。”

彬与乍然听到这些议论,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拱手让礼向那群人问道:“敢问,你们说的那两人是何模样?”

离火与其他归一弟子一同望了过去,心想着,看来不必太费功夫,止非与那妖女的下落很快便能找到。

只等着彬与打探了消息,他们即刻便把二人捉回去。

邻桌的人看了看眼前的小子,又朝他身后的离火一众睨了一眼。

长着翅膀的女子举着酒盅,讥笑着开了口:“模样嘛,跟你穿着一样的衣裳,就是生的比你这小子俊朗。”

彬与听了脸上一阵青白,又不好当下就使了性子。

他只好强压着脾气,继续朝桌上人问:“那人是在何处见着的?”

“哭岩镇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奇怪的事多了去,难不成谁都要天天盯着那厮不成。”

与女子同桌的秃头大汉撇了撇嘴,冲着彬与高声说了叫嚣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回被巫痕扼过喉的肥秃。

“你!”

彬与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登时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小酒馆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嘈杂。

肥秃讲话说完,满桌都默不作声地忍着笑。

似乎这小酒馆里,没几个人不知道,肥秃被那少女扼过喉。

这会众人都隐忍着笑,不知是在小肥秃,还是在笑彬与。

彬与好声好气前来询问,结果却被他们嘲弄一番,再想着随行一路的师弟妹都在身后看着,立时就对那肥秃翻了脸。

“我好言好语与你们询问,你们这群孽障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彬与一怒之下,将手中佩剑拍在了桌上,那剑身泛着若隐若现的幽蓝光芒,似是有了仙识,下一刻就要破鞘而出。

剑在桌上震动不止,光芒越来越盛。

他气焰嚣张起来,可对方却并没放在眼中。

肥秃见他亮了兵器,二话没说,抬起手来就是一掌。

“你再有能耐,哭岩镇也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肥秃心里有气,出手毫不留情。

这一掌带着妖力的气劲,直接将桌子拍得四分五裂,厅堂里一时间气氛凝重,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彬与见自己愈发没了面子,脸上如挂了一层霜。

他拔出佩剑,就甩出一道剑影。

“哼!一群登不得台面的孽障!”

可谁知,突然一股劲道凶猛地妖力,毫无预兆地穿过众人,猝不及防拍在看他身上,一下就将他击倒在地。

“嘡啷!”一声,剑也掉在地上。

这一击来的甚快,彬与不曾防备,挨了个结结实实,顿时口中便吐出口血来。

“呵呵,仙家弟子?还不是被我们这等孽障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出掌的人就在人群之中。

是个身形壮硕的毛脸大汉,赤膊裸背,

若是开了灵识探去,便能看出,这是个有些修为的虎妖。

虎妖说完,仰头大笑,身边一众人,也纷纷嘲讽起来。

“哈哈哈……这里是哭岩镇,就是我们这群孽障的地盘!”

“从哪来,滚回哪去吧!”

“仙家弟子,就是出来丢人现眼的吧,啐。”

……

满厅堂内哄笑不断,彬与不忿,一张脸涨的通红,羞愧地低着头。

他咬牙拾起打落地上的佩剑,站起身来,再想回嘴,也无从开口。

正觉得灰头土脸颜面扫地之时,只见眼前那群嬉笑的人被一道红光击飞,纷纷撞在墙上狠摔在了地上。

回头再望,离火此时已悠悠地从长凳上站了起来,侮傲地瞧着那些适才还气焰嚣张地妖魅。

“呵,本尊当年在哭岩镇行走的时候,你们怕是连灵核还没炼出来呢!”

说罢,冷睨了彬与,拂袖出了这小酒馆去。

弟子们不敢怠慢,彬与更是紧随其后,一行人匆匆离了酒馆。

……

……

酒馆内闹得天翻地覆,止非却已仓皇地将巫痕拉回了客栈,两人一路飞步疾行,也顾不上在去寻苍夜部的探子。

止非将房门关紧,神色极为反常,巫痕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问道:“回来做什么?”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听我的,留在客栈哪里都不要去。”

他自然不能让巫痕出现在人前,离火这会前来,多半就是来寻他和巫痕,恐怕万象珠的事已经败露。

如果这会巫痕被捉回去,这条命多半是保不住,那他也就前功尽弃了。

止非此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抓着巫痕的肩膀,认真非常的对她叮嘱着。

“刚才看见我宗门的政教,人已经到了哭岩镇,估摸着是寻我们来的,万象珠的事恐怕已经暴露了。”

第二十九章 困顿(今日二更)

止非回想着,刚才看见的那些人,向来与他不睦的彬与,首当其冲。

离火也是一脸的凝重,尽显怒容,多半是来者不善。

巫痕听止非简言几句,大概也是明白了什么意思。

当初云渊曾经告诉过她,若是谁将万象珠据为己有,便会被仙门毁去灵根,想来止非怕的就是此事了。

这世上,止非是她遇到的第二人。

对于三百年不闻世事的她来说,这些日子共同的经历,一路的照拂,止非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重要的人了。

现在归一宗的人近在眼前,她定然不愿止非有何差池。

于是诚然笑道:“他们既然是要万象珠来的,你还了他们便是,有何可惧怕的。”

说着,她翻手运了真气,欲将万象珠从体内呼出。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在她心里,总归有人陪着才是重要的,而这珠子就是千般的好,毕竟也是个物件罢了。

止非见她这般,赶忙按住她的手臂,让她停了下来。

“这会还与不还都是一个下场,我答允你了一个甲子,少一时一刻也算不得六十年。”

此刻止非所说,信口而来。

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为诓骗眼前这条玄虺,还是真情实感流露而出。

巫痕凝眸望着止非,当初不过只是垂涎这人有个好皮囊,却没想他居然是这般守诺之人。

这会,她只知道止非与云渊一样,都是她值得真心对待的同伴。

可却还不知,情之一字,如春芽破土,无声所至。

“好!那我便留着。”巫痕停了手,没在与他争执。

只是,现在如临大敌一般的情况,难不成要逃离哭岩镇吗?

她眼睫轻颤,抬眼瞧着止非又说:“那现在我们如何打算?云渊下落不明,我是不会离开这的。”

提及此事,她依旧坚持。

那些哭岩镇里关于苍夜的流言蜚语,还有那个寻不见踪影的苍夜暗探,都像是迷雾一样笼罩着。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为云渊担心,不知那些人会将她如何处置。

止非没心思与她再纠缠这些,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先应付过眼前的危机。

他一再对巫痕嘱咐,生怕她莽撞:“如今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他们都未曾见过你,我去引开他们便回来找你,必定不会让他们伤到你。”

说完,他没等巫痕回话,夺门而出,离了客栈。

他朝着方才看见离火的方向,再度折返而去。

哭岩镇身在定天山脚奇谷之中,因周边山岩常年传出如鬼魅饮泣之声,所以得了这样一个镇名。

此刻止非行在长街之上,尽管嘈杂扰攘,可哭岩之音依旧不绝于耳。

他步履匆忙前行,耳目一刻未曾放松,时时搜寻着离火与归一弟子的踪影。

直至转到北街路口,恰好抬眼与一人双目对视,对面的归一弟子服与他如出一辙,正是持剑而来的彬与。

“止非!”

彬与一望是他,心中大喜,不禁大喝一声。

身边众人都在搜寻,听他这样一喊,也都望了过来。

他随即朝远处指去,对离火说道:“政教,是止非!”

听他已经呼喝出自己的名字,止非顿时调了头去,足下生风似离于地面飞驰。只觉身后几人,大喊着他的名字,一路紧紧追随他而来。

“别跑!止非!”

“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

来的弟子皆是精英,一瞧见止非的身影,纷纷飞身出去。

离火听彬与呼喝时,抬眼便瞧见了那个自家宗门衣饰的身影,见止非又是仓皇而逃,抬起手就朝他的背上袭去一道红光火刃。

只是偏巧,那光刃未到,止非就已从路口转去了邻街。

“哼!逆徒!”

离火见这一招未中,甩了广袖气愤地追了上去。

止非绕到北边的邻街,这一条街皆是摊位铺面的买卖,因为街面偏窄,便更是接袂成帷热闹非常。

归一宗的众人追到这条街上,止非早已把他们甩出了不近的距离。

转眼间,众人竟不知他进了哪家店面,或是进了哪条深巷。

众人见眼前现状,全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离火止步于此,站在街中央,看着止非消失的位置。他眯了眯眼,捋着腮边的一绺须发,向几个弟子安排着。

“你们几个去,把后面的街口给本尊看住!我不信他小小一个九子,能有通天的本事,还能从我眼皮子底下跑掉!”

弟子们得了令,点了头作鸟兽散去。

一时间,四条街口和几个路口,全被他们把守了起来。

几道湛蓝冷光乍起,各自眼前便祭出留踪符来。

止非钻进个无人的深巷之内,此处除去玉轮之光可见,再也没有什么光亮。

此时,他瞧见街中有一片蓝光乍亮,心中大感不妙。

“留踪符!糟了!”

留踪咒符一出,所及之处只要他现了身,那便再也逃不出去,这一回竟是将他自己困在了这深巷之中。

止非困在此处,想着如何从此处逃出生天。

可前行没有几步,一道身影便从旁边的巷子里闪了出来。

那身褐红色的长袍,在月光之下格外明显。

再瞧那张飞眉唇方吊梢眼的面孔,挡在前路的正是归一宗的政教离火。

要是放在其他时候,离火早就一招惯用的“丹霞瘴”打出去了,可此时后巷只他二人,离火却未使一招,反而闲庭信步一般朝止非逼近。

止非也知再无退路,干脆也不再做慌忙之态,规规矩矩地走上前,朝离火行了礼。

“政教。”

实则,止非本想将他们引开,却没想到,还是被离火堵截在了深巷里。

离火心中确实看出他的意图,瞧止非一路引诱他们追捕,料想着他是有别的目的,所以才没有匆匆出手。

这会,他便装作浑然不知,不禁对止非嘲弄一笑:“还打算跑到哪去?”

对于离火的心性,止非是稍有些了解的。

此人看上去对另外两位政教谦恭有加,可实则还是颇有些野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不想登高而望,且一呼百应呢。离火的眼光深远得很,可不止局限在政教之位上。

想到这里,止非便已有了盘算,此刻见到只有离火一人,倒想着大胆一试。

第三十章 交易(试水推加更求收)

止非微微颔首,星眸中闪着不易察觉的狡黠,薄唇轻勾噙了丝笑意。

在离火跟前,他的态度极为恭顺,脸上丝毫没露出一丝怯色。

他上前行了一步,靠近了离火一些,这才说道:“弟子恭候政教多时了。”

“哦?恭候?”

离火苍眉微扬,低睨着眼前的这位宗门弟子,眼神里充满探究,

这个近几十年来忽然冒了尖的人,可见不是一般的货色,但却也想不出,他这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止非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倘若待会那些弟子赶来,事情恐怕就没那么好办了。

他开门见山,笑意盈盈地抬了头,直接向离火言明。

“政教此行应当就是为了万象珠而来吧?只是那珠子如今没在我身上,我找到了一条已成人形的玄虺,大有用处,所以……。”

离火凝着眉头,不置一词。

他没想到止非竟毫不挣扎,不知他还有何想说,只能瞧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弟子这有一奇遇丹方,名为乾坤蛟龙丹,食之便可不死不灭。”

“哦?”

离火双眸微撑,止非所说倒像是信口开河,可他却并未在意他怀疑的目光。

“只是这一方中有一味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蛟龙心头血。如今我用万象珠稳住那条玄虺,待时机成熟了……”

止非话还没说完,离火便已经听不下去。

他伸出手来,一把掐住止非的喉咙。

“呵呵,你倒是长进了,连着这种唬人的话也说的出口!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说,与你同行的那妖女,到底在哪?”

离火心中清楚,但凡修炼的蛟蟒之流,多藏匿于深潭洞底,想寻得一条并非易事。

况且,未修成真龙之前,更是少有修炼人身耗费修为的。

此时止非说的天花乱坠,他不得不怀疑。

止非早就有此准备,躲也未躲,就这样任他抓着自己。

只觉着气血不通,呼吸都有些困难,可他依旧没死心,费力的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

“弟子绝不妄言,来日待炼出那丹药……必定,必定要奉与政教……”

离火手上略有些松动,这条件开得确实让人动心,如果止非真的是信口雌黄,到时也一样要死在他的手里。

以止非这身修为,做归一九子尚且不俗,可在他眼里,却不如蝼蚁。

离火眯了眯一双青眼,最终松了手,将止非往后推了一把。

“本尊凭什么相信你?”

他松手的那一刻,止非已低着头,露出诡谲的笑来。

可见乾坤蛟龙丹确实是不错的筹码,他捂着脖颈急急地咳了几声,随手摸了摸纳袋,里面所剩只有三颗丹丸。

他从那三颗中,摸出一粒略小些的丹药,拿在手上摆在离火眼前。

“我手上有一颗丹丸,也是当日所得,吃了可让修为暴增,只不过以我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克化这丹丸。”

离火瞧一眼,他手上的丸药泛着红光,确实不是凡品。

见他脸上表情变化,止非继续补了一句。

“政教刚将我抓过来,应该能清楚,我这会功力尚未恢复,恐怕连归一宗普通的‘碧虹罩’都难使出来。”

离火半眯着眼帘,寻思着刚才的情形。

这一点止非确实没说错,他刚刚手上一抓,大抵已经摸清了止非当下的功力,虽不知他为何功力虚损,但现在所言却实在。

离火讥笑着,冷哼一声:“确实不堪一击。”

止非沉吟须臾,抬眼对视着离火。

“这颗药我如若吃下去,会立时功力倍增,但是随后便全身经脉爆裂而亡。倘若政教不信我的话,只要答应护住我心脉,我便吃了这丹丸证明给你看,我说的一切都不是妄言。”

“好!”

离火听完,几乎不假思索地便应了下来。

不死不灭,这四个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他朝止非睨视着,冷言道:“本尊就看看,你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止非咬了咬牙,一仰脖,将手里的“增元秘丹”吞了下去。

他合眼站在离火跟前,只觉体内十二道经脉之中,气血喷张难耐。过了不过几息的功夫,再睁开眼时,已经不似刚才那样虚弱。

他抬手掐出手印,双唇轻动,顿时数百道湛蓝的符咒,从脚下升起,将他二人罩在其中。

霎时,他转身朝空地处拍出一记掌波,那地面上登时便如巨石坠落一般,砸出一个大坑来。

这一番不顾后果的盲目使用仙力,止非只觉得经脉内所有的气血都要涌上心头,马上就要将心脏充斥炸裂。

他急忙朝离火呼救:“政教……快护我心脉。”

离火倒是不紧不慢,这才上前拈了两指,从他几处要穴推进仙力,诱导他的气血顺畅起来。

而此时离火也探知出,他食药后的修为,当真是比刚才几乎提了一阶。

看来这小子所说倒是有几分可信。

可离火是个多疑之人,怎会轻易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他暗自在两指处又加入一脉邪毒,一并渡进止非的经脉之中。

离火收回手,仰着下巴垂目瞧着脸色渐有起色的止非。

“那条玄虺要多久才能化蛟?”

“恐怕要两百年。”止非回答道。

离火捋着腮边一绺鬓发,扬了扬嘴角:“若是两百年后你取不到蛟龙血,我岂不是白白被你诓骗。”

眼见离火言语有所松动,止非只好翻手化出一张丹方,交与离火手上。

“这是‘破障圣丹’的炼丹方,如今我便奉予政教,这一方丹药食之可破一大境界,只是与我而言这里面的材料,恐怕是无缘得见了。”

离火不置可否,勾了勾手指,那丹方便化成他掌心的金字。

那上面所要材料确实都价值不菲,其中还有一味青鸾天命羽,可以说没几人能得来。

青鸾乃是神鸟,只有死去之时,才会现出天命之羽,确实难得。

刚才见识过止非所食药力,如今丹方又落在手中,离火如何能不动心。

他攥起手,掌心那些字便化做一片金尘散去。

离火负手站在止非跟前,轻笑道:“本尊暂且信你,到时候如果你拿不到蛟龙血,就等着毒侵入骨吧。”

第三十一章 做戏(加更求收藏)

“什么?!”

离火此言一出,止非登时惊诧起来。

他并不知离火的意思,但也感到了不妙,不禁暗自运功,这才发现中了离火下的毒。

离火得意地扬起眉,拍了拍他的肩,笑了起来。

“刚刚助你护住心脉的时候,给你种了一脉‘炽蕊’,它会慢慢蚕食你的仙力,直到死!想活的话,到时候拿乾坤蛟龙丹来换,我便留你一命。”

止非没想到,千算万算,竟没算到离火会下此毒手。

他是用命赌上的这一次,虽然是赌赢了,可这“炽蕊”的毒也落下了。

只是,如今却也顾不得这么多。

他剑眉微凝,眼里情绪万分复杂,心中也再没有别的想法。

只要离火能暂放自己一马,至于下毒的事,他们来日方长。

止非咬了咬后槽牙,将这口气先压了下去:“好!那如今还得请政教配合弟子演一出戏,弟子也好时时守在那玄虺身边,以待来日。”

止非心中愤恨,可脸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对离火十分恭敬。

而另一边,巫痕在客栈中,哪里能够安的下心。

止非匆匆跑出去,不由得担心起来。

从无影湖出来之时,他们是三人同行,云渊一时起了性子,便被苍夜的人抓去。如今她和止非又身陷险境,若是不找到止非,恐怕又要失去一位同伴。

她蛾眉锁在一处,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像是有千百个鬼爪在心头抓挠。

等了些许时候,依旧不见止非回来。

“饶是在这等着,也等不出结果……”

她低声自语了一句,已是等不下去,情急之下也从客栈跑了出去。

巫痕站在街上,放眼望去到处人头攒动。

止非走了些时候,即便她在街上左顾右盼的寻了许久,却也瞧不见止非的身影。

虽说止非的人影没看见,倒是看见不少处亮起的湛蓝冷光,她盘算了片刻,朝着北街方向匆忙寻觅而去。

她穿过巷子,终于到了北街,才到路口便瞧见一身碧色的身影。

那衣裳的样子很是熟悉,跟止非穿的倒是差不多。

她匆忙地朝对方走了过去,走到了跟前却发现并不是止非。

见这人的模样不凡,神色却凝重,想来应该就是寻他们而来的归一弟子。

巫痕走到那青年身边,并没有客气,微扬着下巴,直接就问。

“止非在哪?”

归一弟子奉命在此把守,转眼一瞧,眼前立着一位黑紫衣裙的妙龄少女,模样自是比哭岩镇那些怪人顺眼不少。

这女子可谓妖而不媚,艳而不俗,虽长了一副撩人的容貌,可眼底神色却清澈如水。

归一弟子瞧得入神,险是要被勾了魂一样,赶忙晃了晃头。

这才想起正事,又暗暗用仙识探了出去。

只觉这少女身上的气息非比寻常,再想起她刚才的问询,猜测她便是传闻中与止非厮混的妖女。

归一弟子想到这里,顿时拔了剑,一道湛蓝光芒包裹剑身,直朝巫痕刺来。

“妖孽!你居然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可很快他便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好对付。

巫痕瞧他剑影袭来还带着灵力,即刻便闪身躲到一旁,躲过一招。

她心中一凛,觉得止非一定是出了事。

不禁蛾眉一竖,恼了起来,黑鳞乍然化出,一条虺尾便生了出来。

吼——

瞬时,巫痕在街上化出本体,嘶鸣怒吼一声。

“我问你止非在哪!”她的声音从玄虺而来,将街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巨大的玄虺顿时将街口占据,盘桓在半空之中,硕大的脑袋倏然冲到归一弟子脸前,一双琥珀色的兽眼在月光之下格外森冷。

她半张着嘴,吐出红信子,毒液从獠牙中滴下,幽幽地传出声音。

“你们要敢伤止非毫发,……”

“巫痕!”那归一弟子正要与玄虺一战,止非的声音便从一边传了过来。

玄虺顺着声音摆过头去,街上人群之中俊朗的身影,站的正是止非。

她再没搭理眼前的归一弟子,一个摆尾便朝止非方向滑行而去,到止非跟前之时已是一名少女。

巫痕见他的脸色有异,心中不禁更加担心。

她拉着止非的手臂便问:“你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

“我没事,我们快跑。”

止非拉上她的手,二话没说,朝着身后疾步飞奔。

只是,二人并没有跑出数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离火不知何时从巷口窜出,站在两人眼前,二人眼前瞬间便立起一道赤红火障,将他们的前路阻断。

巫痕与止非眼下已是寸步难行。

不由得想调转头去,可再看身后,彬与带着其他归一弟子,正步步逼近堵住了去路。

“呵,终于还是抓住你们了。”

彬与见他们两人被困住,立时显出得意的神采,提着佩剑就赶了上来。

止非知道,这些人都是归一宗的精英,硬拼肯定没有结果。

于是,双手握着琅琊剑竖于身前,薄唇轻启,祭出“碧虹罩”将他与巫痕二人护在其中。

彬与向来与他不睦,此刻见他被擒,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他带人围了上来,朝两人冷嗤了一声。

“哼,你这个叛教之徒,居然拿九珍圣器与妖女苟且厮混,真是丢尽了仙家颜面。还不受死!”

止非头也没回,不慌不忙,对身后的人说着。

“彬与,你我同为九子,有政教在此,你有何权利定我生死!”

虽然他与彬与两人同为九子,可这会他才食过“增元秘丹”,自然是不惧他的。

况且,今日他便不回归一宗了,怎么还会和彬与讲道理。

彬与被他抢白,一时语塞,登时拔剑相向。

只不过,他的剑气虽然凌厉,可才一触到“碧虹罩”就被化解,顿时惊讶的目瞪口呆。

止非拉着巫痕的手,两人始终未曾分开。

离火从火障之后走来,脸上带着怒气看着彬与。

彬与是他这一脉的弟子,这会竟不敌止非,不由得让他更加气恨。

他指着巫痕与止非,叫骂起来。

“你这逆徒,居然还与妖女拉拉扯扯,害得归一宗在九重天上颜面扫地!今天本尊就要在这哭岩镇清理门户!”

第三十二章 冥王封百炼

这几人一言一语,咄咄逼人,巫痕听的很是心烦。

“我龙族一脉,不懂你们玄域的规矩,你出口便是妖女,我倒不知道你是何方妖孽!”

说罢,她握着止非的手,抬了起来。

她扬着眉梢,冷眼瞧了瞧,说道:“你不让拉扯,我就偏要拉扯。”

此时,街上的闲杂人等早就退散开,能躲得躲能藏的藏,竟没有人敢露出头来的。

倒是眼下众人,谁可曾见过有人敢对归一宗政教这般说话的。

连止非都心底一凉,生怕下一瞬,离火便要杀了他们两个。

离火的脸被火障映的通红,怒气像是即刻就要爆发。

他狠甩了衣袖,大声喝道:“孽障!我今天就了结了你,看看龙族管不管的起这事。”

说罢,就是一记红色的光刃袭来,直接将止非的“碧虹罩”打碎。

止非顺势将巫痕拉到身侧,转身抽出琅琊剑将光刃挡下。

这一挡他便知道,离火并没用了全力,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止非!你这大逆不道之徒,是不是今日要被逐出仙门!”离火指着止非,气得不禁有些颤抖。

只是止非清楚,这不过是离火陪自己演的一场戏。

止非揽着巫痕的肩,握剑与他对峙。

“今日弟子就算背弃师门,也不能让人伤她分毫。政教若要惩治,就毁去弟子灵根,绝无怨言。”

他许是在演戏,可巫痕却听进了心里。

巫痕仰头望向止非,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啧啧,哭岩镇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双方对峙当场,气氛正是凝重之时,一道慵懒地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朝四下张望起来。

随即,一团浓重的黑烟聚而又散,烟散之后现出说话之人。

满头银丝青年,身穿着金纹黑袍,凭空出现在几人当中。

这人前来没有一丝预兆,浑身散发着阴寒幽冷的气息,唇角眉间尽是不屑之色,眼皮子都只懒得掀起来。

彬与并不知道这人的名头,见来人搅局心头正烦躁,提了剑便指向眼前的男子。

“你是什么人!仙门之事,也容你在这啰嗦。”

“呵,仙门?你归一宗还真是放肆。”

那男子眉眼未抬,只抬手两指钳住袭来的剑刃,没费吹灰之力便将彬与的剑折断,“嘡啷”一声那剑刃便落在了地上。

这男子别人不认识,离火可是认得的,即刻收了火障走了过来。

众人皆是不明所以,眼神全都盯在离火与那男子身上,只见离火上前恭敬行了一礼,那神色到没有之前那般的嚣张。

“小辈们未曾见过冥王大人,冕下还请不要怪罪。”

听离火这一句说完,彬与这才知道得罪的是谁,这人竟是冥王封百炼。

他虽没曾见过,可是封百炼的名声在外。

这位冥王脾气古怪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又位列神籍,无人敢招惹。

彬与立时站在跟前傻了眼,只觉身背发凉冒出冷汗来。

他还在愣神,封百炼叉在腰间的手伸了起来,仰天打了个哈欠,拂起广袖便将彬与竟直接被击倒在地。

彬与错不及防,倒在地上,嘴里的顿时涌出血来。

众人见状都是一惊。

得知他是冥王,哪个还敢再与他争辩,只能俯下身将彬与扶住。

“冥王,你!”

离火自知与他不在一阶之上,想要理论,又怕触怒了这位冥界之神。话到嘴边只是开了口,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封百炼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得寸进尺起来。

“你们归一宗,就教出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吗?”

他垂着眼帘,半睁半闭着,话说得很是难听。

“劣徒常年于宗门修行,不识冥王大人真容,冕下何必跟小辈计较。”

离火心中不忿,说起话来虽然还算恭顺,可也难掩不甘的情绪。

这冥王的性子乖戾,六界之内更是没有几人能入他眼,尤其这些仙界宗门,他更是嗤之以鼻。

这会在哭岩镇碰上了,也算是离火不够走运。

平白被封百炼一通奚落,也没有回嘴的余地。

封百炼在冥界待得久,自由懒散惯了,出门多半也是隐匿着行踪。

谁知道今天才出了冥界,正巧就在哭岩镇看到眼前这番阵仗,他瞧着热闹,不免就要进来掺和掺和。

离火嘴上不敢与他争辩,可那气焰也没弱下几分,封百炼瞧他那样子,便满脸的不耐烦。

“本王不与小辈计较?我看你与小辈不是计较的很吗?”

说着,他抬起半眯的眼皮子,指了指一旁的巫痕与止非。

“这怎么能一样,这二人盗了仙界圣器,私相授受,定是要以规矩处置才行。”

离火这是瞧出来了,封百炼这是故意跟他执拗,但他心里也不愿意,怎能在这哭岩镇失了面子。

巫痕与止非二人依旧携着手,此刻听离火这样说,她却担心起来。

刚刚止非将自己护在身后,宁是愿意被毁去灵根,也要护她周全,原本心底没自觉的一丝情意,眼下却被激出千层浪来。

她凤眸一瞪,朝着离火怒喝起来。

“什么叫盗?那珠子本就是止非赠我的,你这老贼为何要为难我们。”

“你这孽障还敢妄言!”

离火本就有怨气不能发作,巫痕却自己送到眼前来。

“那逆徒身为九子,竟把万象珠送予你这妖孽,就该施以严惩!”他不依不饶,大声喝道,“你私藏仙界圣器,据为己有,该当一同毁去灵根!你们两个,人人得而诛之!”

若是没有封百炼守在跟前,离火怕是会被巫痕气到一掌将她毙命。

可如今碍于冥王的威慑,他只得压着自己的怒火,只在言语上不落下风。

但巫痕初出无影湖,性子刚直的很。

听离火这样的话,心里顿生不快。

“我龙族灵根,也是你说毁便毁的!你也配!”这话说得十分狂妄,不禁让当下众人侧目。

封百炼饶有兴味,扬着嘴角,投来赞许的目光。

离火怎肯容她这般放肆,也顾不得封百炼还在跟前,气得出手挥出一道红色掌波。

第三十三章 蜃影阵(加更求收)

离火这一招“赤云血月”威力刚猛。

若是打在巫痕身上,即刻便能让她经脉如烈火烹油,煎熬至死。

下了这么狠的招,已可见离火此时已经被巫痕激怒。

他堂堂归一宗的政教,竟被一条三百年修行玄虺鄙夷,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可就在他那掌波出手一刻,巫痕身前氲出一团黑烟,将那掌波尽数吸纳,除去耳边擦过的两阵劲风,竟毫发无伤。

众人转眼望去,封百炼早已收了手,安稳地站在原地。

离火怒气满盈,转头看向封百炼。

“冕下这是故意要与我为难不成?”

“你归一宗我都不放在眼中,你值得让我来为难吗?”

封百炼依旧一副倨傲的懒散模样,根本未把离火的怒气放在眼中。

他悠悠然地走过去,挡在巫痕与止非身前:“既然你想动手,那不如先过了我的‘蜃影阵’再说。”

说罢,封百炼右手随意翻起,袍袖内便窜出一团黑雾。

黑雾扩散极快,瞬息地功夫,众人眼前已是一片灰黄的蜃气。

霎时,长街景象变幻,亭台楼阁全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暗的森林。

众人一片茫然,眼见自己从繁闹的街巷,置身于浓雾弥漫的暗夜丛林,耳边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

离火一众人的眼前,不时有黑影飘然而过,哪里还看得见那三人的踪影。

离火挥着衣袖,想要扫清眼前的迷雾,不时朝着黑影发出攻击。

但他所做,根本没有一丝作用,只得在“蜃影阵”中大喝。

“冥王大人插手此事,就不怕惹了众怒吗?!”

封百炼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直在他耳边响起,“嗤,当真都是些废物。”

归一弟子从未见过这般情形,心中不免恐慌。

此刻连离火都无力抗衡,他们于封百炼眼中,更是不过如蝼蚁一般。

只得各自拉扯着彼此,不想在这阵中丢了性命。

嘭——

嘭——嘭——

离火恨得咬牙切齿,却无从发泄,挥手便朝四面八方击出火刃。

“冥王!你将我们困在此处,居心何在?!”他不停地挥击,口中依旧喋喋不休,想尽办法要逃出生天。

可封百炼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四下里只剩下鬼影哭嚎。

正不知该如何破阵之时,突有一道青芒乍现。

归一宗众人抬头望去,那青色光芒凭空而来,映在他们的脸上。

阵中密林之上,一朵透亮地青莲,旋转直下,散出一片澄澈光明。

顿时,众人眼前迷雾散去,再见已是哭岩镇的长街之上。

这会街巷之上,已没了之前的热闹,两边的建筑只剩颓壁残垣,皆是被离火的火刃所击而来。

他们还在蒙然之中,朝四下观望,就见归庭带着一小童从天而降。

他依旧是一副寡淡离尘之势,只不过在众人眼前,将“蜃影阵”破了个干净。

见有人来搭救,离火心中大喜,脸色好看了不少。

封百炼抬了眼皮子,见是他,也只得翻了个白眼。

无奈又慵懒地向归庭行了一礼,话都懒的开口说,只揣着手站在巫痕和止非身边。

归庭原为上神,神阶又比封百炼高出一截,能破了他的阵也无可厚非。

只是封百炼玩性正起,归庭倒是扰了他的兴致。

“这哭岩镇不知道是积了什么德,造了什么孽,哪来得这么大造化?”他瞧了眼周遭被击毁铺面,撇嘴说了起来。“妖帝也来凑热闹了。”

说完,还不忘斜了眉眼,朝归庭看去。

归庭淡然一笑,冲他颔首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转身朝着离火望去,说:“这么多人在哭岩镇缠斗,不免会伤及他人,有什么事情不妨心平气和的说。”

离火听他出了声,心里踏实了不少。

心想他从前也是个上神,刚刚又援手破了冥王的阵,无论如何也会为自己撑撑腰。

想到这,离火更大胆了起来。

“青莲帝子来的正好,我仙宗门内家事,竟被冥王阻拦着,这哭岩镇上我倒是连自家事都管不得了。”

他说得头头是道,像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而归庭还没开口,身边小童却开了口。

“你也是一派仙宗政教,冥王尚且知礼,你倒好,上来就是一通聒噪,烦人的很。”

这小童是个一身鹅黄衣裙的小姑娘,双眼如杏,娇俏可人。

她声音似雨丝入湖,清脆如歌。

此刻,仰着小脸对离火说起话来,很是不含糊。

离火本想着归庭会出手替自己找回些颜面,却没想到竟被他随行的小童如此奚落,反倒在众人跟前失了几分颜面。

他赶忙拱手向归庭行了大礼,面上还略带着些尴尬之色。

“一时情急,竟然失了礼数,还请青莲帝子不要见怪。”

归庭从化境而来,也算是特意来为巫痕解困的,只是没想到封百炼更快了一步。

但是毕竟离火也是一宗政教,也不好太拂了他的面子。

归庭抬了他的手,倒是对这些规矩不甚在意。

他转脸瞧了瞧身边的小姑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离火慢条斯理地说道:“小童言语莽撞,政教不必挂在心上。”

黄衫小姑娘反也瞧了归庭一眼,轻哼了一声,娇气地撇过头去。

离火很是识趣,只好讪讪而笑。

长街之上,各方对峙互不相让,归庭看着到像是个和事佬,离火自然更对他恭顺许多。

即便是那小童对他言语冒犯,他也没太在意。

何况,他怎好责难归庭带来的人,只好一再躬身向归庭拱手作揖:“还请上神做主,还我归一宗个公道。”

归庭却摆了摆手。

“我早已不是什么上神,你归一宗的公道我怎好置喙。”

他看了眼止非和巫痕,继而又再说了起来。

“况且,如今这事,我想还是得看看他们二位如何打算,一味大动干戈于事无补,无非只是徒增伤亡。”

这回离火彻底没了脾气,他怎能想到,归庭完全没打算为他撑腰说话,反而要他去问止非与巫痕如何打算。

如此本末倒置,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第三十四 夺珠

黄衫小姑娘,发髻两侧缠着一对金铃,走起路来叮当轻响。

她绕到巫痕与止非跟前,抬头瞧着两人,指向离火。

“你们两个就给那老头个说法,也好让他死了心。”

“梦之。”

归庭瞧她倒是自在,竟还跟着做起主来,连忙将她招呼了回来。

梦之双眼滴溜一转,撅了嘴,又走回归庭的身边。

巫痕见归庭出现,心中总觉踏实不少,冲着他莞尔一笑。

“妖帝倒是时时处处喜欢劝架,但凡碰上疑难,只要你一出现,那些为难我的人也就都能退去了。”

瞧巫痕与归庭言语的意思,归一宗的人也都明白了。

看来两人是旧相识,这回怕是要无功而返。

倒是止非看见归庭,心里并没有巫痕那般雀跃,毕竟两人上次一别之时,已经将《辟心秘录》的事说清了几分。

归庭朝她颔首浅笑,开口说道:“那你便给仙宗个交代,也好让他们回去。”

归一宗的人,个个盯着巫痕,

只见她瞧了瞧众人,随后对归庭说道:“我本意也没想把这珠子据为己有,只要他们不伤止非,这珠子我还他们便是了。”

一众人谁都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痛快。

止非心头一凛,侧目望向她,别有一番滋味涌了上来。

离火冷笑一声,心中倒是高兴的很。

本来答应止非放他们一马,做一出戏来掩众人耳目,这下不仅得了止非的丹方,顺便还收回了万象珠。

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当即,傲睨着巫痕,说:“好!你若交与我,我便不伤他,只当归一宗没有过这人便罢了。”

见他答应的干脆,巫痕也没再跟他多费口舌。

抬手运起丹田真元,转眼便见一团莹亮升出,万象珠从口中托出。

剔透的万象珠,在她掌中悠悠旋转着。

离火见万象珠就在眼前,即刻上前一步,伸出手便攥住巫痕的手腕。

顷刻间,左掌一记红光,“赤云血月”便挥了出去,直接狠拍在了巫痕身上。

“巫痕!”

止非几步上前,赶忙就将她拉住。

巫痕只觉一股强大的气劲,重拍在自己身上,将她打得腰腹一闷痛,体内元气顿时大乱。

“你!”

可此刻,离火还紧攥着她的手腕,泄愤得逞的嗤笑起来。

“本尊可以不伤他,但是没答应不伤你!哼!”

离火话音才落,便伸手欲夺她手上的万象珠,却没想手才碰上那珠子,整个人便被无形的力量震飞出去。

身后的弟子急忙上前搀扶,这才不至于让他跌在地上。

谁也没有想到,万象珠竟有这么大威力。

离火站稳了脚,正要朝巫痕发难,谁知归庭以挡在了他的跟前,脸色似乎比之前要冷漠几分。

“看来如今万象珠已经认了主,即便是巫痕想还给贵宗,也是不能了。”

“呵,还?!”巫痕被止非扶着,那双细长的眼眸,此刻异常凌厉。

她抹去嘴角的血渍,一口将万象珠吞了回去。

离火见她这举动,顿时瞪圆了双眼,心里不禁悔恨,到手的万象珠,竟又被她收了回去。

此时巫痕更是不忿,咬牙切齿地望着他:“除非我巫痕覆灭于天地洪荒,否则这万象珠,我就让它伴我永生永世。”

她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极有气势。

周遭有风徐来,扫过众人的脸面。

想要器物认主,不比收服异兽,需宿主力量强大,用意念操控,不然便是要用自己的精血喂养。

更何况,万象珠这等仙界圣器,这千万年来也没有认主一说。

如今,竟为一条三百年道行的玄虺所用,怎能令人信服。

离火两道飞眉拧做一团,瞧着归庭身后的巫痕。

他也顾不得体面,大喝起来:“孽障!你不过一条玄虺,今日就算将你碎尸万段,不信龙族能因你来与仙界为难。”

说罢,离火挣开弟子们的搀扶,便又要使出狠招。

只是他手才抬起,那掌还未出,便被归庭握了起来。

“如今是要在我和冥王面前杀了他们?这恐怕是要与我们为难吧!”归庭想来温润,可此时说话却多了许多气势。

离火登时身形一顿,僵在了原地。

封百炼久未出声,此刻皱起两道剑眉,双手撑在腰封之上。

他满脸的不耐烦,说道:“青莲帝子如今做了妖帝,倒是是心态平和了,我便不爱与这般废物多说。”

封百炼说着话,眼神已将归一宗的人扫了个遍,不禁面露鄙夷。

“念你是一宗的政教,不想与你多生事端。但今天在这哭岩镇上,你最好不要惹得我动了肝火,既然你扯着仙界的颜面,那就滚回九重天上去。”

他的目光落在离火身上,言语已是十分凌厉。

离火本想与巫痕争执,但此时也没了力气,刚才那一震,已是将他的伤的不轻。

更何况,归庭这会还捏着他的脉门,旁边的封百炼又如此咄咄逼人。尽管心中不平,也只得无奈地收回了手。

他心中自然不甘,抬眼瞧了瞧几人,似是发了狠:“好,今日是我势单力薄,有朝一日,我定将这妖孽诛杀在眼前!哼!”

说罢,他头也不回,甩开袍袖便转身离去。

剩下的归一弟子哪个还敢逗留,连忙跟在离火身后,悻悻离去。

直至那些人走远,长街才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那些诡异模样的镇民,纷纷显出模样。

剩下他们几人站在大街之上,倒也没有之前那般显眼,只是耳边依旧能听到人们的碎语议论。

“这几个人可真是不简单。”

“那姑娘是条玄虺,刚刚我在路口上看了个满眼。”

“是啊,是啊,把那个仙家弟子吓的要尿裤子了,哈哈哈。”

“你小声点,一会被听到了,小心你的狗命。”

……

自从有了万象珠之后,巫痕变得耳聪目明,从前无法探知的细枝末节,如今仿佛一切都近在咫尺一般的清晰。

梦之踮着小脚,走到巫痕跟前,从腰上取下一只药瓶,倒出一粒丹药。

“喏,这个虽然不顶什么用,不过聊胜于无,拿着。”

第三十五 帮忙

巫痕接过梦之递过来的丸药,二话没说,接过来便放进了嘴里。

“谢了。”

几人没有理会周遭的闲言碎语,总归都是对他们避而远之的。

归庭走到巫痕身边,细细看了看巫痕的伤势,似乎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他觉梦之行为有些唐突,特地向几人引荐了一番。

“这是我的徒弟,抱镜童子梦之,平日多在化境中,只是偶尔也随我一同出来转转。”

转头又有些责备,瞧着梦之摇了摇头:“你的那些丹药也好拿出来给别人吃,倒是巫痕不忌口,什么都爱往嘴里放。”

梦之很是不满归庭的言语,别过头去,撇着嘴低声嘟囔起来:“老东西。”

这声音不大不小,大伙倒是都听的真切,不禁惹得归庭咳了两声。

“出来的匆忙,我们也该回去了。”

见他要离去,剩下三人纷纷拜别。

几人言语作罢,归庭带了梦之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待离了众人视线,梦之才又开了口:“莲子坠裂了条缝,你可别当不知道。”

刚刚离火被万象珠击退,归庭谎称是万象珠认了主,仗着那会人多事杂,倒也没让别人生了疑心。

倒是梦之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瞧出了端倪。

那会她倒乖觉,没有将此事戳穿,可现在离了众人,便不吐不快。

“看破不说破,你该回去修习了。”

归庭也没正面回答她,只随口说了一句,扬手在眼前化出一道入口,便催着梦之进了化境。

梦之暗自腹诽,也没再多说。

他师徒二人离去后,封百炼却没打算就此别过,他瞧着这条玄虺的性子刚直,倒是很对他的脾气,不免要结交结交。

他一副纨绔的懒散样子,甩着袖管走到了巫痕与止非跟前。

看了看巫痕的伤势,虽然没有大碍,可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去。

想着她刚才对离火叫嚣的话,不禁扬了嘴角,笑了起来:“你这条小玄虺道行不深,口气倒是不小。”

“难道我说的不对?”

巫痕说话从来不多想,说了便说了,皆是自己心中所想。这会听了封百炼的话,倒是让她有些疑惑。

她思索了片刻,又扬脸对封百炼说:“他好歹是个仙宗政教,应了的事却出尔反尔,那我自然不能纵了他。”

封百炼啧叹两声,拍了拍巫痕的肩膀,这丫头着实有趣的很。

“要是没有我和妖帝在这给你撑门面,啧啧,就你这条小命哦……”,他说着,指了指巫痕,一脸的得意,很是满意自己刚才所为。

对他出手援助,巫痕和止非心中很是感激。

这冥王虽然看着不太正经,可人似乎是还不错。

巫痕见他说话干脆,不免对他有些好感,张着略显苍白的双唇笑了笑。

“从前我只认识一个喜欢劝架的妖帝,今天又认识个爱打架的冥王,看来我道行不深,运气到是还不错。”

“哈哈哈哈!好!好个道行不深,运气不错!”

封百炼虽是满头的霜丝,可却是个英朗俊秀的公子模样,此时听巫痕一番说辞,不禁觉得十分开怀。

三人干站在街上说话,倒让止非有些不自在。

他本想就此作别,可眼下这位冥王,似乎并不打算离去,硬是与巫痕谈笑起来没完。

止非将巫痕扶在身前,不得不唐突朝封百炼颔首,说道:“冥王大人肯伸以援手,我们二人感激不尽,只是我们还有要事,她刚刚受了政教一掌,不好再耽误……”

封百炼瞧他急着要走,玩性大起,偏就不让他如愿。

止非话都还未说完,就对他数落了起来。

“见你刚刚那离经叛道的样子,本王还对你有些刮目相看,如今这会人都回九重天去了,你还一口一个政教,可真叫本王失望透顶。”

眼前可是冥界之主,万鬼之王,止非生怕自己惹恼了他。

饶是张着嘴,又不敢再多说一句。

封百炼瞧他不言语,倒觉得没了趣。

转而,他转眼看向巫痕:“小玄虺,你们说的要事是什么事,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反正他也是闲来无事,到不如帮帮这位小友。

巫痕对谁都是一个样,不管到底是神还是鬼,只要自己觉得对方与自己投缘,那便当他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所以封百炼问了这话时,她也没有隐瞒。

“我是来找一个重要的人,是荒月天狼,被苍夜的抓去了。只是我们到了这数日,还是没有一点苍夜的踪影。”

“重要的人?”

封百炼瞧了瞧她,又看了看一直护在她身边的止非。

巧笑了一声,抬手指着止非,对她说:“他还不够重要,看你们两个跟对儿苦命鸳鸯似的,竟不知道还有比他更重要的。”

封百炼是在调笑,巫痕到未觉出什么,反倒是止非红了脸。

止非还未及开口辩驳,巫痕已经开了口。

“他也重要,只是我要找的人,是我这几百年第一个认识的人。虽说相识时间不长,可感情甚好。”

见巫痕说的认真,封百炼也没有再玩笑,寻思起她说的话来。

“被苍夜抓了……”

封百炼挑起眉,有些耐人寻味。

见他没有答复,怕是他变了主意,巫痕又补上一句:“你若是能帮我找到苍夜在哪,我一定会好好答谢你。”

封百炼才不在意她能否答谢自己,不过是觉得她对自己的脾气,见她苦闷帮她开解开解。

“算了,算了,你能拿什么答谢我,小小一条玄虺而已。”

虽说封百炼不在意,可巫痕却是认真。

她沉吟思索了片刻,抬眼便说:“我可以把万象珠送你。”

“哈哈哈,人人都想要那个破珠子,我却偏偏看不上。那东西于我而言没什么用,不过是那些仙界的人当个宝罢了。”

封百炼觉着莫名的开怀,巫痕不像其他人对他或敬或怕,说话也爽利。

倒是能如朋友一样,毫无芥蒂,着实有趣的很。

他斜扬起下巴,睨着巫痕,笑道:“这个忙我帮了,等我有了消息便去告知你。”

这冥王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话音一落,便就化成一团黑烟隐去。

而巫痕还对着空气说着:“你怎知我在哪?”

……

第三十六章 发现 (加更求收藏)

一切又回归到从前一样,只剩下巫痕和止非两个。

眼下,离所居的客栈还有一段距离,两人想了想,还是朝那方向行去。

离火突袭的那一掌,实在有些刚猛,刚刚到也不觉什么。

只是,这会巫痕走起路来,便觉腰腹一阵阵的疼痛,不自觉的攥紧止非的手。

止非这才觉出,两人的手还拉在一起,赶忙将手抽了回去。

“怎么?”

他突然的小动作,让巫痕不明所以,转了头倒问得直接:“之前好好的,为什么松手?”

止非竟不知该如何回她,反倒自己像个姑娘。如今这般反常,竟不像从前的自己,在巫痕跟前,竟会顾忌这么许多。

他眸光闪躲,没有瞧过去,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那样拉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是你不喜欢?”

在巫痕的心里澄净,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她心窍未开,只知道与止非相处甚好,却不懂这喜欢的意思。

瞧止非不语,她仍旧说着:“可我喜欢你,你拉着我便是了。”

这话,别的女子断然不会说,可巫痕却偏偏说得理所当然,没有脸红羞怯,也没有觉得不耻。

一双美目澄澈坦然,仿佛天下事本就该如她所想。

非黑即白,非好即坏。

她也不管止非如何想,伸出手拉住他,正好借把力,撑着自己走回客栈。

只不过,她的无心之言,于止非来说,却成了最沉重的包袱。

如果一个人从开始就非善类,那便也没有什么事能左右自己的心志,可止非偏偏不是这一种人。

他感觉内心似乎要生出一丝善念来,可那对他来说却是件残酷的事。

如果炼不成乾坤蛟龙丹,“炽蕊”的毒足以让他灭亡。

他再一次告诉自己,他要蛟龙血,势在必得!

这一切巫痕却都还蒙在鼓里,连她自己也还不清楚,那所谓的喜欢与她喜欢云渊却是不一样的。

此时,那个被追寻苍夜探子,从暗处悄无声息地离去。

厄奇与将旬也早就回到洞府,正在等待着好消息,瞧探子匆匆来报,将旬的眼睛里充满着喜色。

“怎么样?”

将旬走到黑衣探子跟前,高高在上的俯视着。

那探子是知道他脾气,眼下说起话来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本来归一宗的人已经快得手了,可是……可是冥王大人突然出现。”

“什么!”

将旬听了大惊,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的简单:“一个妖帝还不够,如今冥王也来凑热闹。”

“是啊,之后冥王施了‘蜃影阵’,妖帝也出现了。不过万象珠认了主,最后竟将归一政教击倒在地。”

探子单膝跪在地上,将之前发生的事讲了个明白:“妖帝倒是离开了,只是冥王答应了条玄虺,说帮她找那只荒月天狼。”

“废物!废物!”

将旬一脚踹在了探子身上,直接将其踢到了墙上,怒不可遏的模样更显狰狞。

他鼻翼微张,怒不可遏地嚷嚷着:“归一宗的这群废物,连两个小卒都收拾不了,还要等到冥王和妖帝出现。”

厄奇见他这般狂躁的模样,很是失望。

他朝探子扬了扬手,顺便把周遭侍立的人,全部打发了下去。

这才对将旬说:“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封百炼可不是好惹的,他既然答应帮那条玄虺的忙,那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找我们。”

“都是废物,凭白让我们惹了一身骚。”

将旬根本听不进去,只一味地发狂,在洞府内来回踱步。

厄奇见他不听劝,眯缝起双眼发起狠来,“嘡”地一声,就见他将混衍杖墩在石砖地上,登时地上裂出几道缝来。

见他发了怒,这才让将旬安静了下来。

“封百炼是冥王,他可不是九重天那群废物!你若是触了他的霉头,我们可谁都好不了!”厄奇见将旬愈发刚愎,心中大有不快,说起话来也不似平时那般客气。

将旬磨了后槽牙,凸起的眼珠瞪着厄奇,脖颈上的青筋也暴了起来。

厄奇这个大长老,许是年纪大了,比起从前无用了许多。如今还敢对他吆喝,真是不知道谁是主谁是仆了。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也清楚厄奇的功力不容小觑。

况且这人心思极为缜密,他才不会此刻就跟这老货闹翻脸。

转而,将旬便收了戾气,眯缝着眼睛笑了笑。

他握着厄奇的手臂,说道:“大长老,来日方长,如今还得看你如何运筹。”

……

……

话分两头,这边两主仆阴谋算计,巫痕与止非已经回了客栈。

两人进了房门,巫痕便直接盘膝坐在床边。

离火这一掌几乎将她元气震乱,可这会她合眼调息,却又有玄妙的发现。

万象珠在她经脉中缓缓轻移,真气随着万象珠流动着,不知不觉便将元气理顺。

竟如此奇妙!

巫痕默默在心底惊叹,她尽管合上了眼睛,却似乎能看到另一番景象。

她可窥见所有经脉,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甚至还可以看到,万象珠在一遍一遍清洗她的血液,经脉如一条条道路直达她的心脏,而她看见那心脏外,一层金色的光晕围绕。

这景象令她叹为观止,生出了不少疑惑来。

她凝神调息,不禁想到万象珠认主之说。

于是在澄明之中,尝试操控万象珠游走的方向,可任她如何去干预,万象珠似乎都不受其控,依旧我行我素地运转。

巫痕开始有些着急,不依不饶地跟自己较着劲。

止非只以为她调息,没有过多在意,可过去良久,都不见她有动静,不禁瞧了过去。

就见巫痕光洁的额头上,蒙了一层香汗,一张粉面也开始紫胀起来。

他见势不妙,急速几步上前,掐两指向她眉心渡入一道淡蓝仙气。那一缕淡蓝的涉入,让巫痕渐渐静下心来,不在去强行控制万象珠。

直至须臾之后,巫痕睁开双眸。

止非依旧立于眼前,一双朗目如星,此时却还噙着担忧之色。

“你为何强行逆转血脉元气?”

第三十七章 苍夜暗探

止非不知自己担忧的什么,只当怕她不小心自取灭亡,到时候前功尽弃了,所以嗔怪了起来。

可巫痕却觉他对自己关怀备至,心底对他的情意更深了几分。

“我只是想试试,能否让万象珠随我意念而行。”

“简直是胡闹!”听她说的随意,止非略有些气恼,“你修为尚浅,强行支配万象珠,只会让你的元气大乱,到时失控便是万劫不复!以后不要再乱来。”

他说的急切,还有些斥责的意味。

惹得巫痕一笑,从床边站起身来:“你在我身边,定会不让我损伤分毫,不是吗?”

“你……”

止非对她的话有些无言以对,他确实不会让巫痕损伤分毫,因为他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在玄虺成蛟之前一定要万全。

可他似乎也感觉出来,巫痕对他的态度,竟比从前多了些情愫。

有念及离开无影湖的种种,心底深处开始纠结起来。

想他从前在九重天上之时,应付起那些谄媚逢迎的仙子娇娥,总是游刃有余,自在洒脱。

可偏偏巫痕与那些人不同,性子始终直来直去,倒让他觉得,应该找条未修人性的蛟龙才对。

巫痕直视着止非,没有一丝闪躲。

“你竟愿意为了我叛离师门,是为什么?”

她的询问让止非心中一惊,这不过是他临时起意,无非是想让离火和自己演出戏罢了,可这会她问起,又该如何作答。

总不能说是为了蛟龙丹,为了成蛟之后取她的性命?

瞧巫痕等待着答案的模样,觉得不妨就让她误会下去,他勾起嘴角,笑意甚浓:“因为你喜欢我。”

“我也喜欢云渊,喜欢归庭,还有冰枝与翠琼,甚至才认识的冥王。”巫痕紧接着问他,似乎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可这种作为全是出于本能,都未及让她思考。

末了,又似不死心,默默问了声:“只是因为这样吗?”

“也许,不止如此,你早晚会明白的。”

这一招确实高明,止非并没有把话说尽,还留下一些欲说还休的遐想。

这张俊朗的面容,此刻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眼中意味不明,当真是一副迷惑人的好皮囊。

巫痕听着这话,也没在问下去。

她一向只凭着自己的感觉行事,既瞧出止非不愿意明说,那自己也不想再多问。

数日过去,他们并没有得到平静,有个黑影几乎每日都在窥视,人就躲在客栈附近对角的巷口。

这一点,他们二人很快便意识到了。

长街灯火依旧,客栈门口挂起的红灯笼,映照到对街也只剩些许昏黄的光晕。

止非与巫痕出了客栈,那黑衣人便如影随形,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两人暗暗使了个眼色,朝着一条清净无人的后巷走去。

黑衣人保持着距离,却也跟得甚紧,生怕两人跑掉。

他跟到后巷,才一转角,人就被止非钳住衣领。

“哪里跑!”止非仔细一瞧那衣衫,黑袍灰领,正是苍夜的暗探。

巫痕蛾眉一皱,走上前瞧了探子一眼,问道:“你们把云渊藏在哪!”

那人嘴巴倒是严紧,愣是默不作声,不肯吐露一丝消息。他虽然衣领被抓,可一双手倒是灵活,转身便挥袖拂过两人面前。

止非手一松,那人便逃了出去。

“追!”

巫痕见人逃窜极快,登时对止非轻呼了一句,即刻追了出去。

他们找寻苍夜许久,终于碰上个活的,怎么能再轻易放他离去。

两人飞步疾行,紧追在黑衣人之后,万幸这会街巷上人并不算多,那个黑衣人竟是无处躲藏。

只见前面的黑衣人,跑动之间的功夫,瞬时化为黑亮皮毛的天狼,脖颈还有一圈灰色鬣毛。

“果然是苍夜的!”巫痕看着那天狼身影,恨得咬牙切齿。

既然对方亮出本体,巫痕也没含糊,立时化身玄虺。

她腾悬在半空,沿街蜿蜒而行,朝那天狼身后猛追。止非见状也不甘落后,召唤出背后的琅琊剑,在那一追一逃的两人身后御剑赶来。

这些日子下来,哭岩镇的人们似乎也习惯了。

自从知道镇上来了个颇有些本事的小玄虺,仿佛从前的平静,终于可以被打破,热闹起来了。

两人只管紧追那苍夜天狼不放,对方在前面却是时快时慢。

总是眼见要追上之时,那头黑狼便又紧了脚程,直将两人引出了哭岩镇外。直至一处僻静阴森的山窟群附近。

“那个人呢?”

止非收剑落地,巫痕也已经化回人型,两人左顾右盼到处寻找,却根本寻不到苍夜天狼的踪影。

巫痕见他跟来,只是摇了摇头。

“不见了,可是我感觉就在附近。”

止非手握着琅琊剑,四处探看,就见跟前有一处幽暗的洞口。

他开启仙识探了探,似乎这里不同寻常,于是握着长剑小心地钻了进去。

巫痕见止非进去,只好跟在他身后,一步不敢踏错。

吧嗒……

吧嗒……

洞窟之中,只听着头顶上的岩壁有水珠落下,滴滴答答地落在水洼之中。

洞口本就不大,里面的甬道更是狭窄,两人只能弓着身子前行,不知绕过了多少个转弯,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这洞窟内湿滑一片,一不小心脚下便是一滑,止非走在前面回头看去,这狭小的地方巫痕走的有些艰难。

他伸出手果断的将巫痕拉上,她的手一片冰凉,与这洞窟的阴冷倒是相得益彰。

止非没有多做解释,转头继续牵着她前行,终于在迈出一大步之后,空间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眼前依旧无甚光亮,但是能清楚的看到,这片空旷之地的前方,似乎有着光亮。

想必这里就是苍夜天狼的驻地了!

此处过于安静,导致他们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出声。

隐约中,耳边有声音从那片光亮传来,止非拉了拉她的手,回过头去对她示意,继续往前探听。

巫痕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便随着他继续向前走着。

“哗啦。”

巫痕也没想到,一时不查,脚下不慎踢了块碎石。

只听传来一声轻响,虽声响不大,但在这片静谧之处却尤为清晰。

第三十八章 洞府(带病加更求收)

一声轻响,惊得两人心中慌乱。

止非拉上巫痕,匆忙闪到一侧,寻了个漆黑的低矮窟窿,藏身了起来。

细细打量了下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万幸他们五感超强,即便在这样的地方,仍能辨别方位。

本以为会打草惊蛇,被人发现踪迹。只是过了许久,却并没有人前来此处,寻觅声音的来源。

两个人总算放了心,从洞口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止非回过头,手指比在唇边,示意巫痕别再弄出声响。

巫痕明了地点了点头,随着他继续往前挪着脚步。

脚下的步子不敢迈得太大,生怕再发出异响,蹑手蹑脚地朝前面光亮之处靠近。

那片光源来自于里面天井之处,落进洞穴的月光有些微弱。

今日是弦月,所以月光幽微,但这洞府里的灯火却尤为光亮。沿着周遭石壁,有几个小洞口,皆是摆放着火盆。

二人躲在暗处,眯缝了眼睛往里面望去,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映进了眼中。

厄奇依旧驼着身背,拄着混衍杖站在一侧。

上方焦黑石岩雕镂成王座,那上面坐着一人。

那人如缎的霜丝披散着,此时正斜靠在石座的扶手上,无意地捋着身前的一缕碎发,这人正是冥王封百炼。

他坐得自在,倒像是在自家一般。

凭将旬平时气焰如何的嚣张,在封百炼面前,却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冕下,亲自前来洞府,可是有何吩咐?”

厄奇手握混衍杖,佝偻着站在封百炼下方,抬起头来甚是恭敬。

封百炼一副未睡醒的模样,惺忪着双眸,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最近又做了什么好事?”

厄奇眼角轻扫而过,似乎朝着止非与巫痕的方向探了一眼,可却未有其他的举措。

反而对封百炼谄媚地笑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

“苍夜能在哭岩镇有一寸容身之所,这还全赖于冕下的照拂,好事倒不敢当,可坏事却也不敢做。”

“门面话就不用说了。”

封百炼垂着眼皮,一手撑在扶手上假寐,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疑。

苍夜平时在哭岩镇的小打小闹,封百炼也都有所耳闻,只不过他全都睁一眼闭一眼,放过去了。

可是这一回他是受人所托,便就不能像从前一样,马虎不得。

只不过,在他来之前,厄奇与将旬早就收到了探子回报,所以心知肚明他想要问些什么。

于是,即便封百炼这么问询,还是依旧跟他绕着弯子,当做不知他所云一般。

厄奇是个狡猾角色,只管一味的巧言令色。

“哪里是什么门面话,大家都是自己人,冕下想要问什么,我自当相告。”这话里话外,将冥王与苍夜的关系拉得甚近。

巫痕躲在暗处,将话全部听进心里,不免恼火起来。

她声音虽轻,但是却带着怒气:“我当他是个朋友,想不到居然和这群人是一伙的!”

说着,便要冲出去,恨不能与封百炼理论一番。

止非她鲁莽,连忙将她按下,皱着两道剑眉,低声说道:“不要冲动!”

这地方本就狭小,巫痕被他拦着,根本冲不出去,只得气闷的继续躲在原地不做声。

许是因为距离并不是很近,里面那三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这小小洞口处有两人存在,依旧在还那一处相谈。

封百炼扬了扬眉头,慵懒地坐正了身子。

“废话少说,你们那点小把戏,就不要在本王面前卖弄了。”他瞧了二人一眼,继续说着,“本王有位小友,听说你们抓了她的朋友?应是荒月的人。”

两人听罢,纷纷装作一副惶恐万分的模样,连连弓了身子卑微起来。

“我们苍夜向来与荒月不睦,这事怕是没人不知道的,若是有人故意栽赃,我们也有口难言。”

将旬听封百炼提及,知晓他说的是云渊,急忙解释起来。

只是厄奇生怕将旬唐突,又怕那些话惹怒了封百炼。

将旬话音才落,他又就连忙接了话头:“确实如此,苍夜与荒月不合,偶有争执,只是抓了荒月的人这种事,我们倒也做不出来。”

“那你是说本王冤了你们咯?”封百炼原本还懒散的模样,此时却疾言厉色起来。

厄奇与将旬对视一眼,心中有了算计。

他朝封百炼躬着身,说道:“不敢,不敢。部众们若是抓了人,大概说不定丢去了幽牢,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抓错冥王的朋友。”

……

暗处之中,巫痕听得仔细,抬头看向止非,低声问道:“幽牢?”

止非没有出声,冲她点了头。

里面的人还在交谈,眼下已经有了眉目,也不便久留。

趁着这会无人发现,止非拉着她匆忙从那洞窟撤了出去,一路逃离那片洞窟,并未被人发现。

既已经知道云渊的所在,巫痕心里也算松了口气,眼下只要找到幽牢所在便是。

“幽牢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巫痕一边前行,一边问着身边的止非。

这哭岩镇待了这么久,一心只在寻找苍夜驻地,哪里会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

止非听她匆忙询问,却也只好摇了摇头。

“这里我也从未来过,怎会知道幽牢在何处。”

“那怎么办?万一苍夜的人变了主意,云渊岂不是又要有危险。”此刻巫痕心中更是火急火燎,恨不得立刻就冲到那幽牢将云渊救出。

止非思索片刻,对她说道:“跟我来。”

巫痕跟着他回到哭岩镇的长街,不一会眼前便出现熟悉的店面。

那异材阁的招牌依旧醒目,店门大开红灯高挂着,遥见那位耳鼠掌柜在里面,正拿着杆小秤忙活着。

掌柜回眸一瞧,就两人已站在了柜台跟前。

他赶忙撂下小秤,搓着手迎到两人跟前:“哎哟,材料这么快就使完了?这回需要点什么?”

瞧他的样子,定是又想从两人这做一笔大买卖。

可谁知巫痕上来便问:“不需要,我只想问你,可知道幽牢在哪?”

第三十九章 前往幽牢(加更求收藏)

一听没有生意可做,掌柜马上没了精神。

“你现在这修为,去幽牢就是去送死。”他耷拉着脑袋,两手揣进袖管里,眼皮子都垂了下来,满脸地不屑。

“我只问你在何处,你说便是了,不必管我死活。”

巫痕问得急,根本不顾及掌柜的颜面。

倒是止非见了这情形,从纳袋里掏出几颗碎仙石来,摊开在手掌递到掌柜眼前。

“这点碎仙石,够买你的消息了吧?”

耳鼠掌柜看见晶亮,眼睛立马放了光,垂涎着止非手中的碎仙石,伸手就要去拿,嘴上还不住的说着:“够了,够了。”

可止非手掌一握,竟不给他一丝便宜可占。

“幽牢在什么地方?”

一身道袍的掌柜撇了嘴,抬起眼皮瞅了瞅两人,无奈地开口说了起来。

“镇外西泽之处,传说那镇有一只凶兽,我没有去过所以不得见。因这哭岩镇无人管辖,便都喊那凶兽叫镇主,多半都是妖魅争斗,会把败将扔进去。”

“扔进去喂凶兽?”

巫痕听完他说的话,心里便凉了一截。

若是云渊被丢进了幽牢,多半是凶多吉少。

掌柜两指捋着唇上两撇胡须,摇头晃脑地回着她:“不知,不知,总之是十进九不出的地方。”

“谢了。”

听他说完,巫痕便将止非手中的碎仙石一把抓过来,直接放到掌柜的手中。

出了异材阁,巫痕便朝着长街出口走去,可只走了数步又停了下来,转头朝客栈方向行去。

止非没看出其中端倪,只好跟上前去问她:“回客栈?”

“嗯。”

巫痕疾步朝客栈走着,张口又对他说了起来:“今日追苍夜的探子有些虚耗,回去修整调息一番再做打算。”

止非并没有多想,觉她似是比往日更懂事些,只管陪她一路回了客栈。

永夜的哭岩镇,分不清何时是白昼,巫痕躺在床上,一直等着止非睡熟。

直到,他呼吸吐纳的声音渐入平和,这才放心的起了身。

她深知幽牢那地方凶险,云渊如今已经生死未卜,她是不愿让止非再陪自己涉险,若是深渊便自己一人独去是了。

屋内没有一丝光亮,只从窗外隐隐透着月色。

长街之上,永无止境的喧闹。

巫痕脚步轻盈,走到门前时回眸看了一眼,止非依旧呼吸平稳,睡的正沉。

随即,她转身便推门出去,离了客栈。

这些日子,巫痕对哭岩镇的路也算熟络了,不多时便转到西街上,一路朝街口走去。

出了哭岩镇,便没有镇中那般繁华喧嚣,那些能传出呜咽声的山岩就在身侧,另一边却是看不清方向的枯树林。

偶尔传来的乌鸦夜枭的啼鸣,夹杂在呜咽的哭声之中,不禁让她打起了寒颤。

事不宜迟,她不敢再把时间荒废在路上,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起来。

不知是走了多远,白雾渐起,愈加浓郁起来,高挂的月亮也变得模糊不清。

终于,朦胧的枯树林中,显出一处神秘的所在。

一座似塔一般的建筑毅然矗立在密林深处,幽冷的月光穿过浓雾,柔和地洒在上面,那上面泛起了暗青的流光。

如果没猜错,那里一定就是幽牢了。

巫痕终于见到了目的地,已有欲飞之势,疾步朝着幽牢的方向跑了过去。

本以为这般慎重的地方,一定有人把守在外,并不是随意就能进去的,可走到跟前才发现,此处门前却空无一人。

她提起精神,不敢懈怠,一步步朝幽牢靠近。

抬头望去,如城墙一般高的门洞上,尽是破败的灰青的砖石。

这里看上去年代久远,不知已过了多少个年头。

她谨小慎微地抬脚走进去,放眼望去这才发现,此处竟是上无去路,只有沿着塔墙边修造的楼梯,却是一路蜿蜒向下而去的。

这样的地方任什么人见了,都会觉得诡异万分。

可巫痕并没有怯懦,毫不犹豫地顺着台阶向下走去。

直到她迈下最后一节台阶,只见眼前一片空旷,除了平整的地面,只有零散地堆积在边上的枯骨。

一束通天的光柱由上而来,照射在此处。

她抬头望去,这塔顶竟是敞开的,那照进来的居然是哭岩镇以外的日光。

如此情形十分玄妙,从外面看来,此塔应是在哭岩镇里。即便是有光照来,也该是幽暗的月光,而现在看来却是太阳的光芒。

再仔细瞧着自己所站的地方,入口已在自己头顶很远的地方了。

刷拉——

刷拉——

还没待她细细观察,就见头顶撑开一张巨网,这巨网刚好就在入口的地面之处,上面遍布着斑斓的灵光。

此时她人已在塔底,看这情形,这网是阻断了她回去的道路。

巫痕暂时也顾不上这些,她这会是来救云渊的。

她朝四下观望,可并没发现半个人影。

再侧目看看脚下,到处都是堆起的白骨,几乎无法分辨这里究竟死过多少人,也分不清那死去的都是些什么妖兽。

“小云渊!你在哪?”

巫痕不停的左右环顾,似乎还是不相信云渊会葬身于此。

她仍是不死心,继续呼唤着:“小黑团子,你快出来!”

呼喊声在这幽牢里回荡,但始终没有云渊的身影出现,她还来不及沮丧,身后突然就袭来一道气劲。

措不及防,巫痕背心结实地挨了一击。

瞬间,她便狠撞到了石墙之上,痛感骤然袭来。

“究竟是什么人?”她撑着身体,靠在塔墙上警惕起来。

“哈哈哈。”似曾相识地声音响了起来。

随即一股黑烟聚散,一个妖冶地女子显身在巫痕眼前:“真是几日不见了,你身边的那个仙门弟子呢?我可真是有点想他了。”

巫痕记起了这声音,正是当日在断岳密林外,将她与止非击落悬崖的人。

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瞧着地方她若是化身玄虺,此处便显得过于狭小,到时候自己也就只有挨打的份。

心念一动,便想起还有一字诀,脑中登时一片澄澈。

“开”

第四十章 交战(加更求收)

巫痕轻声念出一字,本以为这脚下就要裂开一道深渊。

片刻之后,两人全部怔住,这塔底竟纹丝未动。

那女子突然大笑开来,媚眼横丝地看着她,极尽嘲讽地讥笑道:“你还想还手?哈哈哈,当日你两人都不是我对手,现在还能让你翻出天去!”

说罢,便是一道黑烟从女子掌中喷出,看似是一团雾气,可实则却带着阴狠地劲力。

巫痕只顾怔忡,躲避不及,左肩头便又是挨了一击。

这下生生是要将她的肩骨打碎,整个人便朝地上滚去。

巫痕翻身坐在地上,捂着左肩向身后的挪去。

她凝着双眉,怒瞪过去:“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与我为难!”

“你瞧瞧我这招式,啧啧,看不出来吗?”一团黑烟诚然化做玉手的行状,伸来抬起巫痕的下巴。

那女子说起话来娇媚慵懒,红唇青目,显得分外鬼魅妖娆。

巫痕这才仔细琢磨起来,这一道道的黑烟迷雾,正和封百炼所使如出一辙,顿时更加怒上心头。

“你是冥王的人?!”

“他的女人?嗯,也可以这么说。”

那双黑雾化的手,死死捏着巫痕的下巴,女子笑得更加惬意了:“我是冥王的鬼姬,蛊姒,这下可以死的瞑目了吧。”

之前在洞府里,就已经对封百炼有了嫌隙,这会蛊姒的出现,更加让巫痕确定,封百炼与苍夜就是一伙的。

她怒气攻心,狠狠地咬着牙关。

“壁!”

眼见蛊姒款款而来,巫痕仍不死心,再使出一字诀。

本也没报什么希望,却顿时身前地面之下升起一道石障,硬生生截断了钳在自己下巴上的黑雾手掌。

蛊姒也没想到,这幽牢底下,居然还能让她使出这一招来。

塔下根基是上古的基岩,开字诀都没能撼动,却不想这壁字诀竟有了反应。

“找死!”

这下她便不能再耽搁正事,手中黑雾化做藤鞭。

咻——

劈空之声凭空而来,瞬间将那石障击溃。

顷刻未停,蛊姒转身又起左手,击出一道雾掌,直向巫痕右肩袭去。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可从未得罪过你们冥界的人。”巫痕此刻嘴里满是血腥,之前的伤势还未痊愈,此刻更是再添新伤。

蛊姒的掌里棉里带针,气劲虽然不刚猛,可后劲极强。

她击打之处,宛如有恶鬼啃噬一般,让巫痕刺痛不止。

见巫痕毫无回手之力,蛊姒的黑雾之手已伸到她的脖颈,竟将她提到了半空之中。

蛊姒此刻双目中满是杀意,却依旧没有狠下杀手。

她挑着细眉,脸上尽是得意,说道:“把万象珠交出来,我给你留个全尸!”

“呵呵。”

巫痕不禁失笑,原来是了这个。

她竟不知,这珠子竟是谁都想夺去的东西。

只是她脾气生来倔强,她若不愿给,那便是死也不会给的。

她收了冷笑,狠厉地朝蛊姒斥道:“想要你便自己拿,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说完,巫痕双眸扫了一眼这塔底,嘴唇便微动起来。

她悠然悟到归庭所授,那一招“涌”字诀,随即便从她口中念出。

“涌”字脱口的刹那,地上的枯骨竟有了反应,不知那些枯骨之前是什么妖兽,这会竟站了起来。

妖兽枯骨似有神助,带着满身莹亮光芒,直朝蛊姒扑了过去。

蛊姒正是威风的时候,却不曾想过居然被一堆枯骨袭击。

兽骨突袭,不禁令她手上一松,巫痕顿时便从半空摔落了下来,狠狠砸在了地上。

兽骨其实并没有意识,只是随着巫痕的意志去攻击蛊姒,没有灵力的枯骨很快就被蛊姒打散,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

“哼!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本事,既然你连全尸都不要了,就别怪我心狠!”

蛊姒冷嗤一声,此时已被那兽骨折腾的发髻凌乱。

她细眉一勾,撒起狠来,再出手时,已不似之前那般留情。

就见蛊姒倾身向前飞起,手掌中黑烟未散,其中暗藏一把铜勾。

待黑雾散尽,只见铜勾已握在她手中,上面缠缚着缕缕黑烟,似线虫一般游动。逼近巫痕身前之时,她身形一侧,手臂带着铜勾便横挥了过去。

一道如墨般的气刀,朝着巫痕脖颈劈砍而来。

巫痕见状急忙腰身后倾,顺势又再转回原处,便将那气刀躲了过去。

眼下她有了防备,自然比之前好上一些。她只心念暗诵“涌”字诀,地上堆积的那些枯骨就又站里起来。

塔底之中两道倩影缠斗,不时有几具骨兽加入战局。

蛊姒下手阴狠,功力自然在巫痕之上。

几招下来,巫痕只有躲得份,难以与她有一战之力。

蛊姒占尽了上风,巫痕已到力竭之际,见此时机,她不由得勾唇笑了起来,直将手中铜勾狠劈下去。

空中生出一道黑色的巨刃,随着铜勾起落,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巫痕的肩膀之上。

“啊!”

巫痕顿时疼痛难忍,惨叫一声。

“看你还如何猖狂,哈哈哈。”蛊姒猖笑起来,不屑地看着对方。

黑色巨刃顺势化成勾子,猛地往回一拉,一道黑光便从后刺进了巫痕的肩膀。

“啊!!!——”

瞬间血水如涌,将巫痕左肩的衣衫侵透,那黑纱之下的紫衫,被染的根本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蛊姒下手毫不留情,抬手一扬,巫痕便飞了出去,后背直接撞在塔墙石砖之上。

嘭——

一声闷响,巫痕从那墙上滑落,摔在一堆枯骨之中。

此刻,九死一生之时,巫痕的肩膀被那勾刺伤得严重,已经抬不起手臂。

她痛苦地看着蛊姒,正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那娇艳妩媚地面容,此刻格外狰狞,像是勾魂的鬼魅。

“怎么样,还有力气反抗吗?嗯?”

蛊姒像是个嗜血的妖魔,铜勾在地上拖拉出清脆的声响。

她走来之时,再度挥起铜勾,黑烟聚成凌厉的巨刃,在巫痕腰腹之处,狠狠地又是一记重创。

痛已经麻木,巫痕连喊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如血人一般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第四十一章 利往而来 (加更求收)

巫痕全身是伤,血从那些创口喷涌出来。

她脸色越来越惨白,那些皮开肉绽的疼痛,让她已经觉得麻木,满头满脸的汗水血水混作一团。

她微微颤抖着双唇,似乎还想再使出涌字决。

然而,此刻神智已经有些涣散,她吃力的抬着下垂的眼皮,看着地上的枯骨再,却也不能任她摆布。

看来她是要死了,原来自己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蛊姒扬臂一挥,铜勾带出黑刃,又是在她右臂上割了一道深沟。

一连几下,如同泄愤一般,将巫痕身上割划出道道伤痕。

她勾着红唇,直勾勾地俯视着她。

“等我拿到万象珠,我会连你都魂魄精元一并吞了,保准你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话音才落下,她掌中黑烟便化作利爪,直朝巫痕中丹田处袭去。

就如从前巫痕取妖兽灵核一般,只要这一爪探进,玄虺的一切就都归她了。

嘭——

一声脆响,那魔爪未及巫痕身上,黑烟便被突来的气波震散。

一杆骨杖从天而降,直将蛊姒地雾掌截断。

蛊姒眉头一皱,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可却没见到来人的身影。

“鬼姬,一人独食,可真是不厚道!”

来人花白蓬松的须发,佝偻的身形,森白的骨杖已落回了他的手中。

再见那人,顷刻间已挡在了蛊姒与巫痕中间。

蛊姒妩媚一笑,细眼便眯了一半,朝那人瞧了过去。

“要不是我偷跟在封百炼身后去了洞府,你厄奇不也是要吃独食的,你不仁,我自然不义。”

本来已经是大功告成的时候,却没想到被厄奇拦了下来。

“呵呵,刁妇。”厄奇冷笑一声。

他双手将混衍杖握在身前,已摆出了应战的架势来:“今天咱们两个不决出个生死,这万象珠怕是谁也拿不走。”

蛊姒与厄奇早就相识,如今却为这万象珠生了嫌隙来。

看来此战已是避无可避了!

厄奇二话不说,将混衍杖祭出,白焰如流星从他身后迸发,朝蛊姒身上划去。

“你这老货,出手这么狠。”

蛊姒见他来势凶猛,出手极快,连忙化作一团黑雾,移形换影飞落台阶之上。

“利往而来,咱们谁也别说谁。”厄奇冷嗤一声,手上动作从未停过。

就见蛊姒脚才落稳,混衍杖就又飞了过去。

这一击,便要朝她命门击打。

就在混衍杖要击中之时,蛊姒再度化作一缕烟雾,飞舞地混衍杖愣是将那一团黑烟击散,却未伤到蛊姒分毫。

一击未中,惹得厄奇更为恼火。

再见蛊姒之时,她已站在厄奇身侧。

巫痕见两人打的热火朝天,想要借机逃走,可是却发觉自己站都站不起来。

身上的伤口仍在淌血,她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不知道是血水,还是汗水。

再见战局中,一道黑烟宛如绳索,朝着厄奇的喉咙缠去。

厄奇虽然出招落空,可反应奇快,转身便招回混衍杖将雾索打断。

蛊姒见他势强,却也不甘心将万象珠拱手让人,随即双手挥起,周身生出九团黑色浓烟,幻化成九颗骷髅头的模样。

那些骷髅头一个接一个,朝着厄奇袭击而去。

混衍杖是有仙识的法器,根本无惧蛊姒袭来的攻击,瞬间便化解了困境。

二人实力相当,此番争斗打得难解难分,一时间根本分不出个胜负来。

这方寸之间两人有来有往,只见这塔底光亮越来越盛。

吼——

吼!!!

猛然,兽吼震天,塔墙石砖开始错综攒动起来。

窸窣地声响,让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纷纷转头看去,塔底的石墙全部消失在机关之中,幽暗之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不是普通妖兽的声音。

厄奇心中一寒,抬头望了下塔顶,心中大呼不妙。

他纵身飞到台阶之上,低喃一句:“糟了,日月同辉,是穷奇!”

听到这句话,蛊姒才恍然想起什么,也抬头望向塔顶。

太阳不偏不倚的就在上空。

此时,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万象珠。

也急忙飞上了台阶,将地网开启匆忙逃了出去。

那两人走后,塔底只剩巫痕一人倒在枯骨堆里,血腥之气充斥着整个塔底。

她费力地撑开眼皮,恍惚间,有一背生双翼的猛虎从暗处走来。视线模糊,她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巫痕已经倒在地上,想要撑起身离开这里。

可只她动了一下,手臂就被穷奇的兽爪踩在了脚下,直接晕厥了过去。

吼——

穷奇一声狂吼,已是饿极,血腥的味道从巫痕的身上传来。

它张开血盆大口,要朝巫痕撕咬下去。

可它的嘴都还没碰着巫痕,就被一团黑雾击中了头部,瞬间便松了爪下的人。

“小玄虺!”

封百炼被将旬设宴留在洞府,吃酒吃了一半总觉心神不宁,寻着巫痕踪迹找来,竟没想赶到幽牢还是晚了一步。

他见巫痕倒在血泊之中,心中只觉是穷奇所为,一条三百年道行玄虺,怎么可能斗得过上古凶兽。

“你这畜生被封印这么多年,还是死性不改!”

他朝穷奇怒斥了一句,只见霜丝随动而舞,他双手在身前划出冥文,数道黑雾化作鬼魅朝穷奇袭去。

趁着穷奇与鬼众交战之际,他毫不犹豫地移形到巫痕身边,将她打横抱起。

“丫头,丫头?”

见着巫痕没有声息,顿时蹙起了眉头。

穷奇何等凶悍,那些鬼众根本无法抵抗,三两下便灰飞烟散而去。

嗅着血腥的方向看来,见封百炼正欲带着巫痕离去,穷奇展开双翅就朝他后背飞扑了过来。

嘶啦——

封百炼躲得已算很快,可袍子上还是划出一道口子来。

看来今日不将这穷奇降住,他们两个是出不去了。

封百炼即刻飞身,将巫痕抱到平台上放下,回身便朝飞来的穷奇击出一掌,黑烟巨掌嘭地砸在穷奇的面门。

穷奇吃了疼,便比刚才更加凶残了几分。

它不断地朝着封百炼吼叫着,獠牙翻出无比恐怖。

封百炼悬在空中,脚下踩着一团黑云,生怕它去突袭巫痕,立时双手在身前结出手印。

“殒天罗刹!”

他口中念出一声,随即穷奇身边便出现黑压压地一片,万千鬼将将它包围起来。

第四十二章 营救

穷奇并非普通妖兽,这些鬼将虽然难缠,可它心里清楚封百炼才是关键。

只见穷奇飞身而来,直接冲出重围。

它展开一双遮天地羽翼,朝半空中飞扑,对着封百炼便是一击猛攻。

一股罡风袭来,惊起封百炼的衣袂。

他反应疾快,在穷奇将至时化作一团黑雾,随着劈面而来的劲风一哄而散,转而又在空中另一处闪现出来。

两者斗的万分畅快,可对付这上古凶兽,单凭封百炼一人,根本不可能将它再度封印。

这番苦苦缠斗,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

而在客栈之中,巫痕出门没有多久,止非便察觉了出来。

对付离火那一战实在耗损,回去调息须臾便睡下。待他睁开眼时,便察觉房中不对劲,转眼再向床榻,已经空无一人。

他登时心急起来,没想到巫痕会独自离开。

止非即刻出了客栈,但是当他再跑出门去追寻时,早已看不到巫痕的踪影。

“该死!”他暗道了一句。

随即沿着长街寻了许久,他仍是没有一丝发现。

他眉头一蹙,心中大感不妙,心里暗自盘算,就知她定是独自去了幽牢。

这一刹那,止非心中泛起波澜。

不知这份担忧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也全当是为了蛟龙血之事罢了。

他记得掌柜所说,幽牢就在西泽深处,于是只想着赶路也顾不得其他。

止非脚下未停片刻,已掐指作出手印,直接招出背上的琅琊剑,朝着街口镇外御剑飞去。

一路也算畅通无阻,可没想到才出了哭岩镇,便见眼前路边有一物闪着青芒。

那东西在夜色之下格外显眼,他不禁侧目望去。

待落地仔细一瞧,那物件确实甚是眼熟。

细细回想片刻,才想起手上的物件,正是巫痕腰间所系的莲子坠。

“糟了,她肯定是出事了!”止非将莲子坠握在手中,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慌了心神。

他环顾着四周荒无人烟,也没有半点巫痕的气息。

想来她必是从此路过,不甚将莲子坠遗落。

他握着莲子坠正在踌躇,还未及去寻幽牢方向,就见归庭带着梦之凭空而来,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巫痕她人呢?坠子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归庭本在化境,偶感莲子坠落在旁人手中,才从化境出来,便瞧见是止非将莲子坠握在手里。

他一把便把东西抢了过去,朝止非轻喝一声。

止非此时神色匆匆,瞧着归庭的时候反倒见着了希望,根本忘记了归庭对自己的反感。

他连声回答:“她去了幽牢!”

幽牢!

穷奇的所在!

归庭听完心中大惊,那地方凶险非常,巫痕怎么会突然去了那里!

“快招了无暇镜探探!”身旁的梦之急忙催促起来。

就见归庭未做应答,翻手掌中化出一面金边古镜,上面莹莹泛着青芒,光盛之处应出幻象。

镜中之像立时映入眼帘,此刻只见一抹黑色身影从塔中逃出,再看下去,塔内巫痕已昏死在地上。

“她死了?!”止非大惊失色,瞪视着那光影,不敢置信。

三人心中都紧张了起来,不敢再耽误逗留。

归庭收了无暇镜,三人匆忙朝幽牢的方向飞去。

幽牢是上古神祗封印穷奇的地方,每逢日月同辉之时塔底石壁才会开启,今日正是石壁大开之日,巫痕此刻恐怕已遭不测。

三人脚程甚快,用不多时便到了幽牢。

还未进塔,便听到里面凶兽嘶吼,还有依稀传来的打斗之声。

三人即刻迈了进去,就见巫痕倒在平台之上,紫衣黑纱已划破数道,浑身上下处处血污,竟不知到底伤痕在何处。

再转眼看去,封百炼正与穷奇恶斗,止非心头怒火中烧,朝他喝道:“你竟下此狠手!”

他与巫痕一同探过洞府,心底对封百炼一样心存芥蒂。

此刻见巫痕这副模样,认定都是封百炼所为。

说话间,他便要朝封百炼奇袭过去,可还未出手就被归庭拦了下来。

“不要妄动!”

他话音未了,人已飞到封百炼身边,青色的灵光瞬时笼罩下来,片片青莲瓣化作利刃朝穷奇扫去。

随口对止非嘱咐着:“这穷奇彪悍,你们在上面照顾好她。”

止非这才细瞧那塔底的妖兽,通身赤黄花斑,背上双翼虎虎生风,一对獠牙更是骇人无比。

穷奇他从前并未见过,但却也知道这兽的厉害。

既然两位大神在此,他倒是也不必再出手。

他连忙蹲下,将巫痕抱在怀中,看着她身上那些伤痕,心中猛然一痛。

梦之见巫痕气若游丝,显然是一副濒死的样子,她连忙从腰间药瓶中拿出粒金丹,直接放进了巫痕口中。

这回的丸药与归庭所赠的相差无几,能助她缓和些伤痛。

金丹不足黄豆大小,可却不见巫痕吞咽。

一时间,止非和梦之两人看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止非眼眸微转,心中生出一念来,悄悄将掌心割开,如无影湖畔那次一样,两指沾着血珠子涂到她的眉心。

此时再看另一边,封百炼已释放一团黑烟,将穷奇笼入其中。

归庭见时起意,掐指于胸前,招出一朵剔透青莲。

青莲在半空中盛开,莲心之中生出一把光剑,他挥掌而出,就见光剑直朝那穷奇而去。

剑影一出,在虚空之中裂变成万道长虹,彼此交织如同天网。

连带那一团幽冥黑气,将穷奇封在莲花之下。

穷奇虽被困住,却仍是挣扎不止,声声嘶吼振聋发聩。

封百炼与归庭同时抬头,就见日头开始偏移,那石墙又开始攒动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那朵莲花与捆着穷奇的黑烟,一并打入了石墙之后。

就见顷刻间,所有异动戛然而止,一切归又于平静。

封百炼与归庭二人都是一脸苦色,看来这回封印穷奇,耗费了他们不少的神力。

只是,巫痕仍是没有醒转的迹象,止非双眉一竖,怒瞪向封百炼。

“想不到你冥界也与苍夜那群人沆瀣一气,冥王大人真是玩的好手段,还装作万事不知,来接近我们!”

第四十三章 对峙

封百炼一向懒与争辩,止非于他眼中不过微尘。

放到以往,他定是理都不会理会一句,可这会污蔑到他的头上来,登时便气愤起来,势必要与他争论一番。

“你胡说些什么!”

只是,有归庭在,这架便吵不起来。

归庭瞧了眼巫痕的伤势,这回伤的当真不清,只是不经意瞧见她眉心的血渍,不由得又轻皱眉头。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不免说了一句:“冥王不会做那等事的。”

止非不服,还欲开口言说。

可封百炼睨视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已经拂袖离去。

“随我回化境。”

归庭此时言语不容置疑,迈了步子朝幽牢之外走去。

止非本心并不愿与归庭再继续接触,可瞧着怀里的人没有一丝生机,心中纠结万分。

最终,还是抱起巫痕,随归庭一同出了幽牢。

出了幽牢,没行多远,归庭就止住了脚步。

他扬手一挥,便凭空打开了化境入口。

止非望着眼前,依旧是云海仙池,灵气鼎盛的一方好水土。可他的脚却似有千金重,走到跟前却又不想进去。

归庭踏上一步,人已站在白玉栈道之上。

回过头来,冷眸相对:“你若是不想进来,便把她交给我。”

交给归庭?

那便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巫痕了,谁知归庭会跟她说些什么。

念及至此,止非咬了咬牙,还是抱着巫痕走了进去。

一路沿着栈道前行,如上次一般轻车熟路,直至穿过玉色的大殿,又朝一旁的庭院走去。

小院之内曲水流觞,倒比其他处有生气一些。

止非环顾四周,不禁赞叹此处的景致。

“这是梦之的院子,倒是还有处落脚的地方,把她放过去吧。”

归庭指了指小院的西侧,是一间不大的玉砌水榭,水榭之内遍种着灵草仙花,肉眼可见的灵蕴星芒四处飞散。

外面临着碧波雾海,里面是鸟语花香。

这梦之还真是会享乐之人。

止非也没再矫情,走到水榭花房之中,将巫痕放在地榻上,只是依旧不见她有丝毫的动静。

“她的伤到底能不能好?”他没有抬头,也不知是在问着谁。

归庭瞧他脸上忧虑地神情,心中若有所思,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接过梦之手中的凝香鼎。

他将香炉放在巫痕身边,指尖一扫,香炉里袅袅升出一缕青烟。

那缕泛着光的青烟如有神指,从巫痕的鼻口之处钻了进去,不大会便见她蛾眉见有些细微的轻动。

见巫痕有了生气,归庭便不再理会,转身负手朝着花房外走去。

在门口处微滞,转头对止非说道:“你随我来,这里有梦之看着。”

止非这才抬头望了过去,不知归庭有何用意。

他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跟在他的身后,朝远处走去。绕过殿宇往东面而行,是曲折的廊桥,廊桥尽处是一处凉亭。

“那续命之术不要在用了。”

归庭站在凉亭之中,有微风吹起他的青袂,此时他脸上一片默然。

止非这才想到,在幽牢之时,自己再次用了那逆天续命之术,顿时便明白了归庭所指的是何事。

可他自觉妖帝虽强,但却管不到他救谁不救谁,心中总是不太服气。

止非尽管对他有所顾忌,可仍是把话说了出口:“妖帝向来不理这些琐事,为何偏偏在她身上这般在意?”

“你要说什么?”归庭听了他这话,鲜有地微凝了眉宇。

《辟心秘录》是他所创,个中厉害他清楚的很。

如今止非这样的言语,倒是让他有些微恼。

在他看来,止非的目的在于蛟龙血,可刚才瞧他的模样,似乎对巫痕又有了几分情意,所以也不敢一时笃定。

这疑虑不止在他心里,即便止非本人也并不清楚。

见归庭有些恼了,止非收敛了些许,朝他躬身行了一礼:“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妖帝这般在意。”

“我也不明白。”归庭背过身去,冷言道,“你是为得什么,你想得到些什么?!”

“为了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是施术救人,有何错处?”

止非不紧不慢,不怯不惧,倒是说得很是坦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不答对方的问题。

归庭听他强词狡辩,心里有些窝火,狠甩了袍袖,侧目问道:“你究竟为了什么,最好此时与我说明白。”

止非要如何说清,他心内也是一片混沌。

所以尽管归庭气急败坏的逼问,他依旧不肯作声地站在原地。

见他没做答复,归庭却不肯罢休,转过身来与他对立而视,神色中是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知道那续命之术还叫什么名字吗?叫血魔印!”

血魔印?!

这名字止非从未听过,可似乎归庭却觉得此事异常重要。

但他咄咄逼人的样子,止非也无法接受,心中只惦记着巫痕的伤势。

止非有些愠怒,他明明是对人施救,为何归庭却对他不依不饶。

他磨了磨后槽牙,抬眼望向归庭:“我不知道它究竟有几个名字,我只知道不能让巫痕在我跟前死去!”

瞧着止非冥顽不灵的样子,归庭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看来,今天定是要跟他讲个明白。

归庭原本清心寡欲的一派模样,当下却也有几分怒意。

“你是不想她死在你跟前,还是不想让她现在就死!乾坤蛟龙丹才是你的目的,她的蛟龙心头血才是你所求,是不是?!”

被归庭这么一问,止非顿时语塞。

是啊,连他自己都差点忘记,他还是要巫痕的命的。

只不过还没到那个时候罢了,他如是想着,突然不敢再看归庭,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心中万分忐忑。

“血魔印!就是以血结盟!”

归庭见他依旧不言语,愤然地抓起他的衣领,强行让他与自己对视着,“续命就是改命,就是逆了天道伦常,你可明白?!”

说完,一把又将止非推搡了出去。

这些事《辟心秘录》上从未有记载,止非更是无从得知,可俨然归庭却比他还清楚,这更让他有些好奇了。

第四十四章 唤醒

止非被归庭推搡的一个趔趄,紧退了两步才站稳脚跟。

他抬起眼眸,望向眼前的这个妖帝。

此时的归庭已不似初见时,早已没了从前的那份淡然。

续命之术?!血魔印?!

还有……《辟心秘录》。

他说得言之凿凿,可是这些他又是从何得知?

止非不禁怀疑起来,他剑眉深锁,凝视着青色的身影:“以血结盟?禁忌之术……妖帝为何这么清楚?!”

“因为……因为《辟心秘录》是我所创!”

归庭挥了衣袖,骨节泛白地攥紧了手掌,脸上浮现出焦躁和悔恨的神情。

止非听罢,大为震惊,可转而又迅速收起了神色。

万万没有想到,偶然所得的《辟心秘录》居然是妖帝所创!

他这才理清了头绪,怪不得归庭对他处处提防,又对那秘录了如指掌,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从一开始归庭就清楚,这本《辟心秘录》是一本禁忌之书。

可即便归庭这样说,止非依然并不打算如他所愿。

接近巫痕本就有所图谋,他一直默默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初衷。

随即,他星眸眯了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看妖帝这么激动,想必是见识过其中利害了。不过,不管你是上神还是妖帝,既然你都用过了,就不要阻拦别人用。”

这话说得甚是嚣张,归庭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些。

“你一味寻死,我也拦不住你。如今你们盟约已结,既然你不信我的话,那便等着将来,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

他见止非如此冥顽不灵,根本听不进他的话,索性不想再与他多废唇舌。

归庭自始至终都未变过初衷,他只是不愿有人心怀恶念,利用他所著的《辟心秘录》,可却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两人对峙未果,只听金铃声响,一道嫩黄色的身影,如银杏叶般飘来。

“老东西,玄虺醒了。”

梦之迈着两条小腿,颠颠地从远处跑了过来。

两人听闻,都停下了刚才的话头。

止非听说是巫痕醒了,抬脚就朝着庭院方向跑去,也没再理会那师徒二人。

梦之愕然,瞧着匆匆跑过的止非,摇着头,一副大人的模样:“这仙家弟子怎都这般莽撞。”

归庭也收起之前的戾气,恢复了以往的淡然模样。

他走到梦之身边,敲了她天灵盖一记,略有些责备:“你以后若是再在人前目无尊长,便要罚你千年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梦之耷拉着脑袋,一副委屈的模样。

待归庭朝庭院走去,这才抬起头,冲着他的背影撇起嘴来:“老东西。”

……

巫痕的伤势太重,几乎送了性命。

若不是封百炼来的及时,恐怕她已葬身穷奇之腹。

也好在归庭用凝香鼎渡她灵蕴,这才好不容易将她意识唤醒。

只是她人虽醒来,但是依旧动弹不得。

宛如一具尸体躺在原地,除了能探知到她的呼吸,完全没有生命的迹象。

巫痕昏死之时,眼前所见尽是血红。

依稀望着一团金光,里面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万象珠也开始在经脉快速运转。

那团耀目的金芒仿若一道闸口,血液从其中游动而出,但却再也没有流回去。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片光晕下的跳跃,从欢腾到摔落。

然而,万相珠依然还在她体内游走。

如以往一般,从未曾停歇,释放着淡紫色的灵蕴。

一丝一丝地,将经脉充盈慢慢起来。

这一切仿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维持着金芒下的跳动,但那些灵蕴释放缓慢,完全无法再勾起光晕下的喜悦。

直到一股清凉袭来,淡青的灵气钻入其中,与淡紫色的灵蕴交融在了一起。

巫痕似乎看到,在金芒渐渐暗淡后,眼前变得灰蒙一片。

乍然出现如两条粗藤般的灵蕴,在虚空中盘结成灼目的光带,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冲进她的四肢百骸。

顿时,奇经八脉彻底充盈化实,代替了流失地血液。

咚!

咚!

咚!

随着声音由缓渐疾,那处光晕又再度光亮了起来。

仿佛混沌初开一般,骤然强光万丈。

巫痕只觉那光芒太过耀眼,想要奋力的避开,再睁开眼,她已在归庭的化境之中。

她睁开眼睛,只看感觉此处灵气鼎盛,让她心旷神怡,十分畅快。再转眼看去,周遭皆是仙花灵草,跟前只有梦之托着腮,看样子已是要睡过去的模样。

巫痕想要起身,可兴许是躺得久了,竟一时间浑身发麻,她丝毫使不上力气,稍稍一动便周身疼痛不止。

“你醒了?!醒啦!”

见她醒来,梦之一双圆眼泛起光彩,惊呼了起来。

巫痕刚要张口回她,梦之却一溜烟地跑的不见了踪影。

身边再无一人,她只能躺在原处。想尽办法要撑身坐起来,可饶是费了半天的功夫,却还是力不从心。

巫痕听有急促的脚步前来,不大会功夫,眼前便映进止非的俊颜。

“你醒了,没事了。”

止非匆忙跑到花房,喜出望外地看着巫痕,瞧着那张惨白的脸,终于有了血色,心中不禁有些开心。

见她睁了眼,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

巫痕想开口同他言语,可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有轻微地喘息,似乎才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看来人虽然醒了,但是气力还是没有恢复。

止非不由得有些担心,但又转念想到这是归庭的地方,定然不会出事。

他将巫痕脸边碎发理顺,安慰着她说:“你好好修养,不要急着讲话。”

巫痕觉着仍是乏力,只好眨着眼,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又合目睡了过去。

见她又没了动静,止非突然有些慌乱,不自觉中就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直到随后传来归庭的轻咳声,他才慌忙松开手,站了起来。

他权当刚才凉亭内无事发生,走到归庭跟前问道:“她的伤到底何时能好?”

归庭不愿看他,抬起袖子将他抵到一侧,径自走到巫痕跟前坐下。

言语冷漠地回答道:“血魔印都用了,死不了。”

第四十五章 化境疗伤

止非不知再如何开口,索性站在一边,看他要如何处置。

归庭无奈,深吁了口气,才将手掌抬起,悬在半空之中。

只见巫痕身上,渐渐地闪起无数光点,蒙成一层淡青色的光芒。

那青光极淡,如蝉翼轻纱一般,将巫痕层层包裹。一时间,她身上似有水波粼光,晶亮闪烁。

“都是些寻常兵器留下的,伤不了根本,等她好了,连疤痕都落不下。”

归庭收回手,任那些青光继续滋养着巫痕,转身对止非说着:“若是要等她醒转,还得等上三日,至于其他伤势,还得等她醒了再治。”

说完,归庭不想再逗留,不等止非回话,径自一人出了花房,朝大殿走去。

止非望着那道削瘦的身影,不禁蹙紧眉头。

这样一来,恐怕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他即使不愿意待在化境,但眼下巫痕还昏迷着,也是无可奈何。

归庭虽然走了,梦之却还未离去。

她见止非一脸的为难,仰着头对他说了起来:“你们就在这小院住着,能进化境已是造化,若要离去,且等这玄虺好了才行。”

止非极有眼色,朝着梦之拱手行了个仙礼,颔首以示感谢。

只是梦之也不甚在意,坐在水榭边上,赤足在水中玩耍。

“你倒是很担心她。”

梦之踏起浪花,嘴里嚼着荷叶酥,含糊不清的说着。

这话倒是又把止非说得有些尴尬,他盘膝坐在巫痕身边瞧着,似是无意地回了句:“我若是有事,她也一样会担心。”

“哦。”梦之摇晃着脑袋,很是自在,“那你是喜欢这玄虺咯?”

“何以见得?”

止非讨厌别人窥探他的内心,更厌烦对此有什么误会,自然是不肯承认。

梦之转过头,笑盈盈地瞧着他,又别过头去。

“老东西说过,看破不说破。”

止非默然起来,许是,旁人都看得破,只有他看不破。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还有不足两百年的时间,到时他们二人便就此永别,什么担心什么喜欢,都是浮生一梦罢了。

想到这,他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

……

终是等了三日,归庭一直闭门不出,什么人都不见。

直到三日后,他的殿门才“吱呀”一声敞开。

巫痕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头沉得很。睁开眼的时候,没见梦之的身影,只有止非盘膝入定坐在跟前。

她觉得似乎有了些力气,逞强地坐起身来。

凝起心神探寻经脉,可才将真气从下丹田运起,到了胸口便又沉了下去。

她不禁蹙起两道蛾眉,一再尝试,却依旧如同之前一样,无法顺遂如愿。

大概是她轻微地声音惊动了止非,见她这般急功近利,止非赶忙出声将她制止住。

“你才醒过来,不要强行运功。”

这次重创对于巫痕来说是种激励,她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脆弱渺小。从前的她自命不凡,行事鲁莽,这一回她还能险象环生,便不会再懈怠下去。

所以,她才刚刚醒转,便一门心思的想要运功。

却没想到如今的自己,如同一个废人,瞬间心情跌入谷底。

止非的话她宛若没听见一般,依旧我行我素的与自己执拗。

如果再这样几次下去,恐怕她又要经脉大乱,元气大伤。

止非瞧她不见收势,不禁眉宇间显出担忧之色,只得对她使了缚身咒,终于将她安抚了下来。

“你做什么?!”巫痕终于开了口,额角已是密汗涔涔。

止非坐在一旁,凝眉望着她:“你现在逞强,无济于事,为何我说了你却不听。”

“我不能这样下去!你放开我!”

巫痕欲要挣扎,可是缚身咒却将她牢牢困住,不得动弹。

二人还没能说上几句,归庭像是算到了巫痕已经醒来,信步迈进了水榭花房。

才进来就见巫痕被困着,一脸的怒容。

归庭站在巫痕的跟前,像天神一般垂怜着她:“你连他的缚身咒都脱不开,还想强行打开经脉?”

巫痕此刻心情尤为复杂,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只觉自己本来就修为低微,如今更是消耗殆尽,还如何去寻云渊。

归庭说的没错,她连缚身咒都脱不开,还指望自己能做什么?

以往她还能与那些妖兽有一战之力,可现在,恐怕将她丢进断岳密林,就别妄想再能出来。

归庭知道她心急,温和一笑,指了指这一汪云雾缭绕地池水。

“化境地方还算大,足够你化成本体的,我的韶华池倒是能借你用用。”

巫痕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正是化境中无边的水域,上面终年仙雾缥缈,灵气氤氲,确实是一方好水土。

瞧那池中青莲,也都开得分外毓秀。

她曾一直睡在无影湖中,是那里的仙灵之气,将她滋养了三百年。

如今这化境之中,也只有这韶华池了,不知能否将她的身体复原。

巫痕不置可否,抬眼看着归庭的脸,在等一个确切的答案。

归庭似是明了她的意思,弯起嘴角朝她浅笑。

他负手站到水榭边,转眼看着一望无际的水面,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

“你试试便知。”他对巫痕说道。

巫痕很是信他,走到他的身旁,毫不犹豫地纵身跃起,落入水中之时一化做玄虺。

就在她进入池水的一刹那,玄虺之身仿佛置身于深潭,冰清凉爽的感觉,瞬间渗入她的身体之中。

水面倏然一片平静,止非望着她入水的方向,没有半点动静,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他匆忙赶到水榭边,与归庭并立,直盯着那方雾气缭绕的池水。

哗——

一阵水花翻腾,玄虺带着愉悦地鸣吼声,从水底翻跃出来。恍惚间,归庭似乎看见的是一条玄龙,而那幻象却又忽然消散。

池中青莲被水波激荡摇摆,归庭哑然失笑。

他朝着水中的巫痕说道:“你已修了人形,便要在池水中多休养些日子,待你本体与人身都浸上十日,便可大好了。”

归庭瞧了瞧那池青莲,此时已被玄虺搅得一塌糊涂。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在多话,转身离开了花房。

第四十六章 无暇镜

自那日起,止非便每日都盘膝坐在水谢边上。

他看着巫痕在池水中翻涌,不知不觉便是二十日过去了。

归庭所言不虚,当到第二十天的时候,巫痕再阖目聚气,只觉得经脉中气力充盈,连心脏外那一层金光,都比从前更加浓重。

巫痕想着,也该是时候去寻云渊了,时间已经耽搁太久。

“我们得出去了。”她朝止非支应了一声。

说到离开,止非脸上浮现出喜色,他早就在这里待厌了。

要不是巫痕要养伤,他恨不得二十天之前,就从这里离开。

如今巫痕说的对,是该出去了。

他嘴角含笑,对巫痕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巫痕只当他同自己一样,也是为了寻找云渊而忧心,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所以并没有多想。

两人来到大殿时,归庭正在翻看着古籍,见他们二人前来,这才将手上的事情放下。

他瞧了瞧巫痕的脸色,确实已经大好。

只是没有想到,她的伤才痊愈,便已经耐不住性子要出去。

巫痕走到桌前,眼中满是感激,其中又有些期待。

她从来不讲那些礼数,朝着归庭便问了起来:“你的无暇镜能找到我,那是不是也能找到云渊?她被苍夜的人藏在哪?”

那天她在幽牢差点殒命,后来才知道,是归庭用无暇镜寻得她的所在。

现在她也明白,云渊根本就没有在幽牢,那不过是为她布下的一个局而已。

不过,她寻了那么多时日,依旧没有云渊的下落。

她有些恐慌,生怕云渊已经落难,可又总是给自己一线希望,说云渊还活着。

既然无暇镜可以寻到她,那想必也能知道云渊的所在。

所以,她不得不开口,想请归庭帮他这个忙。

归庭看她心急火燎的模样,也只得点了点头。不过似乎脸上又显出为难之色,掌上虽已化出无暇镜,可仍是迟疑着未曾开启。

“云渊到底在哪?快帮我看看。”见归庭不语,巫痕又催促了起来。

归庭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

“我与云渊也算有过一面之缘,这个忙我自然要帮你,只是能不能找到她的所在,我不能保证。”

巫痕听罢,心头染了一丝沮丧。

“那便试试,至少让我死了心也好。”她吸了口,意志十分坚决,势必要一个结果。

归庭暗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只好如她所愿,在无暇镜上轻轻一拂。

巫痕赶忙凑到跟前,仔细地盯着那莲花金镜。

只见金镜之中风云变化,几乎整个玄域大地,都在她的眼前乌飞兔走。

那些山脉、河流、草木、市集、人群,让巫痕目不暇接。她从来都没有见识过,原来人界是这样的一片地方,充满着无数的新奇。

她看着匆匆在眼前飞逝的画面,细细地在其中寻找那一道白色身影。

然而,即便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仍是并没有显出云渊模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巫痕的心越来越凉。

她不知道,无暇镜中没有云渊,是不是就表示云渊已经死了。

直到莲花金镜上的影响暗灭,她的目光仍是盯在上面。万分不舍,不愿就此错开眼珠,想要继续在那里搜寻云渊的下落。

可是金镜上的光芒褪去,再也没有任何画面出现。

“为什么找不到?她死了,是吗?”她娥眉紧蹙,焦躁地望向归庭。

因为太过沮丧,她心底涌上一股伤悲来,但是即便她这样的难过,可却是一滴泪也落不下。

归庭起身走到巫痕身边,将那她遗失的莲子坠又重新挂在她腰。

那个曾经裂开的细缝,此时已经修复如初。

随后,他淡然地说着:“除了云渊已经灰飞烟灭,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她是不是还有活着的可能!”归庭的话才说出口,就见巫痕又起死回生一般,连忙抓着他的手臂问了起来。

归庭瞧她火急火燎地模样,倒是与从前没什么改变。

他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可能在人界。”

人界!

玄域大地最复杂的地方。

在这个六界共生的地方,那里的未知数太多了。

巫痕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无影湖,可以说对人界几乎一无所知。

她眼中满是疑问,看向归庭,又看了看止非,揣度着那是怎样的地方。

“如今玄域大地上,人们都晓得寻仙问道,隐没在人间的奇人异事不胜枚举。”归庭见她满脸疑惑,于是缓缓道来,“所以,在人界不止有凡人,还有很多其他的。”

“其他的?什么?”巫痕不懂,瞠着美目望了过来。

对于这件事,归庭也不知该怎么于她言说,顿了顿说道:“有游历在外的散仙,也有小有所成的妖精,诸如此类不胜繁多。”

他很忧心,以巫痕这样的性子,在那片复杂的地方,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坎坷。

对于他的担忧,巫痕却并不知情。

在巫痕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是值得惧怕的,大概是无知者无畏。

她听了半天,依旧不知道,归庭说的这些和云渊有何关联。

不禁有些急躁,仍是拧着眉头:“那云渊到底在哪?”

他默默不语,停顿了许久才口:“人界有些地方,无暇镜也无法探知,可能会有云渊的下落。”

巫痕像是找到了希望,眉头一下舒展,眸子里闪起光华。

“是哪里?”她急切地询问着。

止非此时双臂抱在胸前,一脸的肃然,说道:“有星君下凡的地方,或是有神明镇守的地方,是吗?”

这些事巫痕不清楚,止非倒是猜出了十之八九。

从前在归一宗,也曾听说过这样的事,所以他猜测,定是这个原因。

“嗯。”归庭的回答,算是给了巫痕一丝希望。“京城是其一,天子脚下有神龙护佑,无暇镜探不出。”

巫痕想了想,既然这样,那必定是小妖鬼魅之流是进不去的。

即便云渊是天狼族,但恐怕藏匿在京城的可能性并不大。

她为保万一,还是开口问了归庭:“云渊不在京城,是不是?”

第四十七章 踏入人间

“不能肯定,毕竟她天狼族是仙籍。只是京城的神龙的神力和煞气太盛,她修为低微,进去了也不会好过。”

归庭将无暇镜收起,轻挥起衣袖,转眼几人眼前显出光幕。

说是光幕,实则是玄域大地的地图。

半透明的地图在半空悬浮,上面有薄云轻浮,偶有飞鸟掠过。

整个玄域大地的地貌,全部清楚的展现,江流湖海之处吗,亦有水流潺潺而动,高山之巅亦有层云缭绕。

巫痕瞧着这活灵活现的地图,不禁觉得有些新鲜有趣。

她伸出手触碰了过去,手指却从中穿过。

归庭对着她正指的地方,说道:“这是其二,边关汝城。”

巫痕细细瞧去,那个地方一片白皑皑。

“总之,正东、正南、正西、正北方,一方有三城是无暇镜探不到的;东南、西南、西北、东北方又有七镇也是探不到的。”

归庭说着,扬起手指,在那些地方落下标记。

“那就是有四十处?”止非按他所说算下来,不多不少四十处。

看这数量虽然不算多,可玄域大地幅员辽阔。

人界如今只有一国,却占据了几乎玄域大地的大半土地。所以,这四十之数,看似简单,可每处都要走过来,将是踏遍大半的玄域大地。

归庭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条案跟前。

然而,这些在巫痕心中没有任何概念。即便是她知道这一行艰难,可她的一旦有了目标,那便什么人也无法撼动。

这一次人界之行,看来是势在必行。

巫痕并没有多想,这些讯息无疑都是希望,足以让她坚持下去。

她眸色坚定,说道:“那我即刻就去。”

归庭知道,拦是拦不住她的,所以也没再规劝。

只是止非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远离尘世已经近千年之久,如今再入凡尘,恐怕那人间早已面目全非。

可是巫痕去意已决,除非他就此放弃乾坤蛟龙丹一事,否则这一趟是免不了了。

归庭瞧得出来,止非是不会放巫痕一人前去,所以直接挥了衣袖,在大殿中央化出一道出口。

至于止非出于什么目的,他也不愿再想。

至少这两百年,这条玄虺的命还丢不了。

他也不强留,只对两人说了一句:“人界复杂,还请二位多小心。”

往那出口望去,是朦胧远山青翠一片,如洗碧空飘着疏散的薄云,烟波浩渺令人神往。

“多谢了。”

巫痕对归庭深表感激,冲他浅浅一笑,朝那出口迈了过去。

止非朝归庭施了一礼,紧随巫痕之后,与她一同迈出了化境,在转身时哪里还有什么化境。

眼前是一片杳无人烟的地方,景观景色如画,可山边也没有半个人影。

他二人也不知身在何处,只有朝着太阳的方向一直前行,走了几个时辰天便黑了下来。

周遭除了山石,便是葱郁地树林。

眼下夜幕垂落,星河倒影,山脚下的溪流之上,璀璨着点点光芒。

“天黑了,山路难行,等天亮了我们再赶路吧。”

这会再继续赶路,也未必能找到村落,止非干脆找了一处空地,捡些木枝落叶堆了起来。

他对巫痕说着,手上动作也未停,两指一扫便将火生了起来。

回想起曾经他还为人之时,若在林间取火,哪里能如现在这般简单。

他不禁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这片土地他以为永远都不会踏足,可现在却又真真切切地就在其中。

巫痕随他一同歇了脚,瞧他自顾自地勾着唇角,不明所以地询问了起来:“你为何发笑?”

此刻似乎止非的心情大好,也可能是故地重游有些感慨,他需要有人分担自己的内心世界,于是竟意外的说起了他从前的事情。

火光映在巫痕的脸上,眼中也摇曳着光芒。

她坐在一旁,听着止非说起自己的过往。

“只是想起了许多年前,我还是凡人的时候。”此时的止非,眼中装着沧海桑田,像是老者垂暮,回忆着过往时光。

巫痕只知道他是仙宗弟子,竟不知道他曾在世为人。

她抓了根细枝,在手中把玩:“是做人好,还是做仙好?”

这话说者无心,可止非却陷入了深思。

是啊,做人哪里好?

做仙又哪里好?

他冥思良久,竟找不到一个答案。

他看着那堆燃烧得噼啪作响的枯枝残叶,自言自语一般说着:“也许别人做什么都好,而我做人也不好,做仙……也不好。”

他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巫痕只听得一头雾水。

止非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模样,讪笑着:“从前我是家中二儿子,上有长兄知文识武,下有幼弟六艺皆通。反倒是我,一名不闻,资质平庸。”

他想着那些陈年旧事,所有的影响仿佛又在眼前划过。

“啪嗒!”一声脆响。

那种感觉,令人窒息,他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手中的枯枝断了一截。

“别人好是别人的事,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巫痕并不会计较这些,所以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更不懂止非的眼神为何落寞。

“自然是别人有别人的好,而我在家人眼中便是一无是处,形同废物。”几百年前所遭受的冷遇,于现在的止非而言,依旧历历在目。

他自顾自地说着:“家业虽不算大,可也算是城中富庶人家,只是我在这样的家里,依旧是连家仆都不待见。”

巫痕像是看到了那个场景,不禁蛾眉倒竖,恼了起来。

“人心岂能这么坏,你难道苛待了他们?”

止非摇了摇头,当真觉得讽刺。

那时的他如何还会去苛待别人,只顾着自己不被家人嫌弃,便已经知足了。

他叹了口气,摆弄着手中的枯枝,轻轻在篝火中拨弄。

“家中无人喜欢我,所以我便离了家去,本想就吊死在山里一了百了。结果,遇见了归一宗的政教风营,他将我救了下来。”

说到这里,止非心情变得更加驳杂。

有风轻轻吹过,碎发在他眼前扬起,遮住了他复杂的眼神。

如果当初风营没有将他救下,现在恐怕早就投胎几世了。

第四十八章 回忆

巫痕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止非。

火光影影绰绰,映着他俊秀清逸的面容,

只是,此时他脸上却笼着浓浓地哀伤。

止非想着那时狼狈的样子,竟仿佛是昨日之事一般,继而缓缓说了起来。

“当时他出现的时候,对我说我有灵根,是修仙的材料。我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终于再也不是家中最没用的那个……”

他说道这时,声音有些哽噎,顿了顿才又开口:“他们若是知道了我是有灵根的,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止非的眼中,有水光若隐若现。

不知是篝火映射的红光,还是他太过悲伤,眼圈似乎红润了起来。

巫痕望着他,忽地心头一滞。

可这种事在她看来无比的荒诞,她无法理解止非心中的悲伤,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看到他那哀伤的表情,就是不由自主的揪紧。

她咬了咬朱唇,说道:“因为旁人的好坏高兴,可真是奇怪。”

这些话让止非有些触动,不禁侧目看向她,倒是很想知道她是如何看待。

“为何奇怪?那时他们是我的父母家人,我有不济他们自然不会开怀,我若有些旁人没有的本事,他们自当是高兴的。”

似乎所有人都不能免俗,会把期望寄托在子女的身上。

然而。巫痕不能苟同,摇了摇头。

扬起下巴便说:“个人好坏只与自己相干,我若是高兴,便是因为你对我好。不然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对我不好,那我为何要高兴?”

止非听罢无言以对,但心情却畅快了不少。

也许,如她这般直率的话,便当真不会痛苦了。

见他嘴角噙着笑意,那模样好看的很,巫痕如密林初见他时一般,还是看痴了眼。

这会他阴霾的神情有些散了,终于展了欢颜,巫痕便继续问他:“那你回去对他们言明之后,他们便喜欢你了?”

本来才有一丝舒缓的止非,登时又被她问来的话,打入了谷底。

他摇着头,苦笑:“他们觉得我是痴人说梦!”

是啊,一个家中的废物,出去一趟回来便成了修仙之材,听着都觉得是个笑话。

夜晚的山风微凉,林中的树叶簌簌作响,伴着凄凉的月色,止非更显的沮丧。

他又往那篝火里添了些枯枝,那火苗瞬间便旺了起来,烧焦的柴火被他用枯枝拨弄着,飞出星点火光,随即便化成了烟尘飘散。

巫痕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止非。

他一向都是翩翩君子的模样,怎会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

“那次我离开了,再也没回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里混着篝火的温度。

他蓦然笑得更深,眼底蕴着复杂的快意。

“我记得临走的时候,回头看去,那时的火苗比这里的大多了。”那近千年之前,他把火折子丢进了柴房,当时的烟可真大啊。

他仿佛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可这故事偏偏让他黯然神伤。

巫痕淡定自若地看着他,丝毫没有任何触动。

止非见她无动于衷,反倒觉得好奇:“你不觉得,我这样的人太心狠手辣了吗?”

可巫痕却摇着头,认真地对他说:

“我生来便是一个人,不知那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他们待你不好,死了便死了,又有什么不应该的。”

止非此时看着火光中的少女,她像自己心里阴晦的地方,点起了一盏烛火。

有些温暖和光亮,至少那个地方不再冰冷。

可这念头转瞬即逝,他很快就别过头去,继续诉说着过往。

他说起了离开凡间之后的事情:“我以为得道成仙就会不一样,可九重天上我却如蝼蚁一般,变得更加渺小不堪。”

“他们对你不好吗?”她歪着头,望了过去。

巫痕没去过九重天,但是她觉得,那该是逍遥自在的地方。

但眼下听止非说来,似乎并非如此。

止非冷笑一声,眼中透出阴冷:“仙界如我这样的人多不胜数,单是归一宗就有三千余人,而我便是最不济的那群人。”

他想起曾经被那些人戏弄的日子,还有被霸凌得体无完肤的时刻。

像是一把匕首在他心头割划,把久未触碰的伤疤再一次掀开,露出腐坏地骨血。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彻底将手中的树枝折断,不知那恨意到底有多深。

止非似乎已经发泄够了,仰头望着露出来的夜空,合目长吁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便已是初见他时的神采。

他扬着唇角笑着,对巫痕说:“后来我终于明白,只要你足够强大,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被仰望的人终究招人喜欢。”

“没有人喜欢。”

巫痕这时却垂下了头,环抱着双膝,看着脚边的尘土碎石。

止非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从自我陶醉中醒来,愤怒地站了起来。

他大声喝呼着:“你懂什么!当所有人都不喜欢你,全部俯视着你的时候,你就像脚下的烂泥一样,被人践踏!”

“没人可以践踏我!”巫痕斜抬起头,狭长地凤眸注视着他,眉宇间尽显桀骜本色。“他们若是山,我便踏在山巅,没人可以轻看了我,除了我自己。”

一时间,两人眼神交聚一处,各自倔强不肯退让。

止非嗤笑一声,不屑地坐回地上:“那种没人喜欢自己的感觉,你是不会懂的,像废物一样活着的感觉。”

“我喜欢你啊,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巫痕单纯的觉得,待自己好的人,便就是喜欢自己的。

止非心底那团暗灭的火苗,就被她的只言片语点燃,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两字。

“喜欢。”

巫痕因这两字,终是展开欢颜,朝他笑着。

可很快止非便意识到,是自己失言了。

他凝望着巫痕,说道:“男女之间的喜欢,不同于你与云渊那般,刚才是我失言,以后不要再乱说。”

他两道剑眉微滞,再也无话,兀自沉吟着,盘膝凝起心神。

此刻的他,心中五味杂陈乱作一团。

甚至厌烦这样的自己,居然这样轻易地打乱了阵脚。

第四十九章 猎妖人

止非阖目而坐,脑海里一再出现了莫名的声音。

不断地重复着“不死不灭”四个字。

如此一番,他终于将刚才所谈的全部,都抛诸脑后,沉下心来。

巫痕并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思索着他刚才所说的话。

男女之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

夜已深,林子有风吹过,两人各自思虑着心事,眼前的火堆不知什么时候燃尽,早已凉了许久。

唰唰——唰唰——

一阵匆忙细碎地脚步声,隐约从林中传来,就这样将深夜地寂静打破。

两人闻声,同时怔坐了起来,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巫痕与止非朝着脚步声的方向提防着,那声响渐行渐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哗啦”一声,从林中钻出一道身影。

止非身后的琅琊剑,“锵锵”一声飞入他手中,正要泛起剑芒劈砍过去,却被来者的声音打断。

来者络腮苍髯,皮肤黝黑,月光之下只瞧出是个大汉。

只知道,他身上穿着虎狼皮毛的坎肩,正端着臂上的弓弩对着两人。

“这大半夜的,山中危险,你们两个怎么会留在山里。”大汉看着虽不是良善模样,可一说起话来却还算朴实诚恳。

止非定睛细看,眼前这大汉不过一介凡人,并非妖精邪祟。

再瞧这一身装扮,兽皮裹身,多半是个猎户。

他赶忙收了手中的琅琊剑,向这大汉躬身行了个礼,说道:“我们走了一天,没寻到落脚的人家,见天色晚了,只得在山中将息一晚。”

“你们是打外乡来的吧?这片山里不安宁的很,既然遇上了我,也是你们走运。”

大汉说起话来十分豪爽,只见他收起臂腕上的弓弩,对他二人说道:“来吧,要是没人带着,怕是你们这辈子都出不去这林子。”

只见大汉说罢,朝西北边的丛林中走去。

巫痕与止非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人倒也不像坏人,索性一并跟着他朝林中行去。

山中崎岖坎坷,又是夜晚行路,周遭高树灌木丛生,偶尔还隐约传来兽叫的声音。

三人硬是走了半个时辰,眼前才现出狭窄的山路。

大汉走在前面,轻车熟路。

他从腰间拿出一把砍刀,一路挥砍着路边支出来的树枝。

止非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叫关大良,是个猎户,你们不嫌弃叫我一声关大哥,我可是乐意的很。哈哈哈。”关大良笑得豁达,尽也不在意这般声响会不会引来猛兽。

“有劳关大哥。”

止非毕竟出身人界,这些客套话说起来,得心应手。

转眼间,眼前出现一座木屋小院。

里面并没有灯火,看来是关大良独居的地方。

木屋不大,院落篱笆上挂着些野菜干,简陋的似乎只够临时歇脚之用。

关大良径自打开木门,进了屋子之后,点了一盏烛火放在破了角的木桌上。

巫痕与止非跟着他进了门,环顾了一圈这屋内,当真是快要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二人各自在木桌前坐下,关大良笑呵呵地解着手中弓弩。

看了看二人,笑呵呵地对止非说:“你家小娘子与你倒是般配,瞧你们年纪尚轻,是逃婚私奔跑出来的?”

被他一说,止非显出窘态来,连忙辩白。

“并非如此,只是一路同行而已。”

见止非驳了关大良的话,巫痕却跟着了句:“他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他,所以他陪我出来找朋友的。”

“哦?”关大良听着两人的言语,愕然一愣,转而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小娘子说话才实在!”

止非也没再多说,只得无奈摇着头,转了个话头。

“不知此处是何地界,还请关大哥告知,明日天亮我们也好启程。”

关大良走到墙边,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地灌进了肚里。抬手抹了一把嘴,坐到二人跟前。

他拿了两盏破边粗瓷碗,摆在二人跟前。

“我本不住在这,山中小院只作歇脚之用。”

随后,又朝门外虚指了指,说道:“从北面下了山便是官道,走上几里就是孝源镇,我家便在那,明日一早我带你们走。”

呜,呜。

门边的小火炉上,破旧的水壶冒着蒸汽,响了起来。

关大良这才又起了身,提了壶过来,边倒着热水边说:“这片地界不安宁,你们二人年轻不经事,可得小心。”

止非听他说着不安宁,心中揣测,许是有山贼泼皮之类,却也没有多想。

端起破碗,又抬眼看了看这件木屋。

说这关大良是个猎户,可屋内也没瞧见什么皮毛之类。

再想着他随身带着的,是手弩而不是弓箭,腰间一把砍刀也不像是用来狩猎的。

止非不禁好奇起来,问道:“关大哥平日都猎些什么?”

谁知,关大良神秘一笑,脸上还露出些得意之色,瞧着两人便说:“我可是猎妖的。”

“猎妖?”

“猎妖!”

巫痕与止非异口同声,纷纷瞧着关大良,有些不可置信。

这一介凡人,毫不起眼,若说是打些山鸡野猪倒也说的过去,可他去对付修炼的妖精,可当真是看不出来。

“是了。”

关大良恨不能把下巴仰到天上去,似乎这猎妖一事,很是让他骄傲。

随即,他又往桌前趴近了一些,低声说道:“眼下凡人们且都寻仙问道,那些精怪更是不爱避人了。现在走在路上,没有点本事,可瞧不出谁是人谁是鬼的。”

“那你与我两萍水相逢,就不觉我们是妖么?”巫痕笑着问他。

这一问,差点把关大良问懵。

他细细瞧了瞧眼前的少女,咂了咂嘴:“你虽然模样媚人,可是没有妖气。若是妖,我这梁上的铃便响了。”

听他说完,止非与巫痕这才恍然大悟。

二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木屋房梁上用红绳拴着一串镇妖铃,此刻铃铛安安静静的挂在上面,纹丝未动。

止非心思转了转,回眸望向关大良。

“关大哥为何要猎妖,猎些野货还可换些钱粮,猎妖有何好处?”

第五十章 仙姑

止非久不入凡尘,确实不清楚,一个凡人如何能有猎妖的本事?

而且就算有这般本事,猎来了妖物,又要作何用?

“嘿嘿,我不妨告诉你们两个,是有个仙姑点化的我。”关大良说到那仙姑,黝黑的脸上还带着些羞涩。

他憨实地傻笑了两声,脸上带着些自豪。

继续说:“她说妖孽猖獗,为祸人间,我猎了妖交于她,她便给我些银钱。”

这事有些蹊跷,止非心存疑虑。

他在仙界日子不短,却也没听说过什么仙子下界拿妖。

不过,兴许是些散仙所为,倒也说的过去,可他依旧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再细瞧这个关大良,倒也是个正常的凡人,不像是被妖孽迷惑。

止非笑了笑,凝视着关大良,继续问道:“是什么模样的仙姑,竟有这么大的本事,瞧着关大哥很是心仪。”

说起那个仙姑,关大良眼中又闪起光亮。

他憨笑着挠了挠头,滔滔不绝起来。

“那仙姑穿着一身白裙,自然是跟我们凡人不一样。我第一次见她是在林子里,绿油油的一片树丛中,雾气蒙蒙,她就站在那。”

“白衣?!”

巫痕听他这般形容,心中又惊又喜,抓着止非的胳膊便笑了起来。“一定是云渊。”

她不谙世事,又初入人间,满心惦记的都是云渊。

自关大良说完,她心里便认定,那就是她要找的人。

止非思索了起来,那形容倒也贴切。

云渊确实是仙家人士,而且容貌出尘,又是一袭白衣,听起来还真有几分可能。

再瞧着巫痕兴奋的模样,心底生出几分不痛快来。

他自无影湖出来,一直陪在巫痕身边,尽管事出有因,可他确实也付出了不少。可想到她心里待云渊更在意,心里总是生出不快来。

这种情愫偶有涌起,但他却也没太在意,终是不了了之。

止非沉淀了心绪,抬眼问道:“关大哥,那仙姑何时与你再见?”

关大良自顾自的想着白衣仙姑,听止非问起,这才回过神来。

想到这事,他又撇了嘴,有些颓丧:“仙姑来去无踪,便是她要见我时,自然就会出现,多半我抓只小妖,她便来了。”

这样一来恐怕不好办了,如今不知要去哪里捉只小妖来。

巫痕心中急切,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

止非听着那脚步声,心里有些烦躁,回手便将巫痕拉了回来。

巫痕在长凳上如坐针毡,咬着朱唇,凝起眉心。

关大良瞧他二人的反应,倒是有些喜出望外,咧着嘴就朝巫痕问道:“你认得仙姑?”

巫痕正待答他,止非却把话拦了下来,“也未必认得,倒底得见着了才知道。”

止非把话一撂,关大良也悻悻起来。

他有些时日没见着仙姑,心里很是惦记,可无奈,最近他没猎到什么小妖,那仙姑自然是不会轻易现身。

他寻思着,毕竟仙姑与他这凡人不同。

于是干脆脊背靠在长凳上,躺下眯起觉来。

巫痕想要开口对止非说道些什么,可嘴才张开,便被他止住了。

止非手指放在唇边,让她禁了声,柔声对她说道:“时候不早了,再过两个时辰便可上路,你先稳了心神休息休息。”

他说完,走到一边土炕盘膝而坐,阖目凝神起来。

这一夜,就这样匆匆而过,巫痕整夜也没有合眼,满心盘算着究竟该如何见到云渊。

直至一声鸡啼响起,巫痕支棱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她望着打开的破木门板,外面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起来。

本在还休息的两人,听到声响都睁开眼,站了起来。

巫痕已经等不及,早早迈出门去,回头对二人招呼着:“天亮了,我们出发吧。”

关大良抻了抻腰,打着哈欠走到门边,双眼惺忪地看了看天:“你这小娘子,性子可真是急。”

此时,止非也整了整衣襟走出门去,在巫痕身边站定。

瞧她的模样,定是一晚上没睡,皱起眉头不愿多说。

关大良不知这小两口出什么什么岔子,也不好多问。

干脆将墙上的手弩摘下,一边扣在手臂上,一边往前走着:“你们两个跟好我,紧着脚程到镇上也得两三个时辰。”

两人应了声,跟着关大良出了那小院,一路穿过山中树林朝着北面行去。

这一走便是走到了太阳高升,关大良抬头瞧了瞧日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回头对两人说道:“快到晌午了,下了这个坡就是官道。”

“关大哥家里可还有亲人吗?”止非瞧着脚下的路,一边随口问着。

关大良深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没咯,从前还有个老母亲,三年前也过世了,如今我啊,好赖都是一个人。”

巫痕一路不语,只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山脚下。

放眼望去,黄土官道就在跟前,蜿蜿蜒蜒,不知前方是何模样。

几人沿着官道前行,走了许久,路上才渐渐有了人烟。

偶尔还有些孩童,在道旁嬉闹,看来离孝源镇不远了。

只是才没走几步路,就听关大良大声朝着前方喊了起来:“仙姑!仙姑!”

止非与巫痕两人赶忙抬头看去,一道白色的身影匆匆跑远,瞬间便消失的没了踪影。

虽然没瞧真切,但那一身素白的衣裙,确确实实像极了云渊,巫痕抬起脚就想追过去,却被止非拉了回来。

这里不比在哭岩镇,到处都是老百姓,倘若巫痕急起来化了原形,那恐怕就是一场不小的骚乱。

止非皱着眉,朝她摇了摇头,倒是关大良跑出去追那女子。

“这是人界,不到万不得已,你切莫随意幻化本体。”

止非凑到巫痕跟前,低声对她说着,生怕她下一刻就冲了出去。

放到从前,以巫痕的脾气才不会管这是什么地界。

但她相信止非说的,定然不会错。

无奈之下,她只得耐了性子,等着关大良的消息,她着眼向那女子消失的方向望去,关大良耷拉着脑袋正站在前方。

第五十一章 茶中有毒

巫痕紧了两步,跑到关大良跟前。

问道:“那仙姑呢?可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是她,可不知道仙姑为什么不搭理我,竟跑了连个影子都找不着。”关大良唉声叹气的说着,看上去很是沮丧。

止非瞧他摆着头,无精打采的模样,完全和之前判若两人。

不得已,他还是出言宽慰了两句:“关大哥你别急,我料想是仙姑有要事,肯定会再来与你相见。”

瞧着再走不远,便是孝源镇的门楼牌坊了。

镇子依着大山脚下的,这会正是热闹的时候。

三人各怀心事,不大一会便到了镇口。

主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放眼望去,有行脚商人或牵着驴儿,或挑着扁担,边走边吆喝着。

“这镇子倒是不算大,只是不知那仙姑会在何处。”几人走在街巷上,止非不时左顾右盼,随口对二人说着。

巫痕细细回想着,刚才那白衣女子的身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人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她认定了那便是云渊,心里倒有些许安慰,至少她还活着。

至于为什么一再躲藏,她想,大概还是因为当时负气离开,如今看到止非和自己还在一处,便不愿意出来相见。

走在前面的关大良,似乎在镇上人缘颇好。

走在路上,还不时与镇民们打着招呼。

他听到止非开口,转头回了一句:“平日都是仙姑来找我,下回再见着,一定要问问她住在何处。”

“大良啊,你这又上山好几天了哦。”

“看你这两位朋友,瞧着可真俊,一定是打京城来的贵客吧?”

“大良叔,你答应给我打得麂子呢?”

……

只走这一路,关大良竟没闲下来。

大人孩子瞧见他,都一副喜眉笑眼的模样来搭话。

止非侧目瞧着身边的巫痕,她一个人默默地毫无声响,眼里的情绪复杂难懂。

小镇的主街曲折,一直要蜿蜒到山里。

关大良带两人从岔路转了几道,下了石阶没走几步,便在一户人家前站定。

那门锁都没锁,他推了木门便走了进去,这小门小户便就是他的住处了。

屋子虽说不大,倒是干净整洁。除了东间,西边还有一间卧房,想来是从前他母亲住过的。

止非看了看屋中的摆设,估么着猎妖让他富足了不少。

墙面桌椅一概全是新的,连带着门栓木板都是新上的漆。

进门的小厅边上,沿窗垒出了个小灶,上面烧着个铁壶,这会水刚好烧开。

“你家中还有别人?”

几人才从山上下来,可这屋里却像是之前有人待过。那烧开的铁壶,还腾腾地冒着热气,不得不让止非好奇。

可关大良倒是毫不在意,直接拎起壶给他二人沏了点粗茶。

他撂了东西,随口答着:“没有人了,只是仙姑会来,可我总也见不着她。”

“一定是她。”巫痕声音极轻,像是在自语。

瞧着这烧开的热水,心里也是暖的,定是云渊不肯露面,才提早在关大良家预备了热水待客。

止非知她说的是谁,可总觉事情并不简单。

云渊虽然厌他,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如今巫痕到了跟前,她不该不露面的。

听关大良的意思,那位白衣仙姑倒也不像是什么坏人。

只是,这番做派当真让人匪夷所思。

止非确实有些口渴,倒也不嫌弃这茶粗,稍晾了片刻便满口喝下。茶水才进了肚,便觉出不对来,这茶里竟掺了毒在里面。

他未敢露出形色,暗暗运起丹田真气。

好在这毒浅薄,硬是被他逼出体外。

巫痕拿了茶碗才喝上一口,转头便瞧止非满头的大汗。

不知他是何缘故,赶忙担心地问道:“止非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瞧着止非微窒地眉头,领襟之处都被汗水打湿,如今这天气虽不凉爽,但也没到这般暑热难耐的时候。

巫痕生怕他是出了什么差错,不住地为他拭汗,眼里面除了担忧还有恐惧。

不多时,止非终于缓过神来。

他这才转了眉目看向巫痕,朝她安慰的摇了摇头。

转念想起巫痕刚刚也吃了这茶,瞬间担心了起来,反手拉着她的手臂便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

止非这会瞧着巫痕的眼神,除了关心再无其他。

“什么事?我没有什么不妥啊。”巫痕不知道他为何发问,只是懵懵懂懂地回了他。

止非细细地瞧了半晌,巫痕丝毫异样也没有,他这才放下心来。

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拉扯的模样,止非不由得觉着自己失了态,连忙缩回了手。

巫痕这会心里没来由的欢喜,瞧他刚才如此关心自己的模样,倒是也不在意他又缩回去的手了。

关大良一个粗人,孤身一人多年。

瞧着两人郎情妾意地模样,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起来。

他讲话也糙,嬉笑嘲弄着止非说。

“你这小子像个娘们似的,瞧你家的小娘子倒比你还敞亮些!小两口的还躲闪什么?我是没你这好福气,不然得个水灵的婆娘,天天抱着也舍不得撒手。”

给他这么一说,止非当真脸红了起来。

从前也不想着红尘中事,这会被他一说,确实羞怯了起来。

关大良这番说辞,巫痕倒是爱听的很,再瞧着止非眼下的模样,更是喜欢。

可止非怎会让自己这般窘迫,淡定了片刻,便把那些扰人的情绪压了下去。对于关大良的话,只字未回,倒是寻思起那白衣女子。

照理说,茶里做了手脚,三人都该中毒,可如今中毒的却只有他一人。

原本疑心着那所谓仙姑不是云渊,但现在看来却又像是她了。

想到这,止非心中生出算计来,直问向关大良:“这镇上可有客栈没有?”

“到了我家里,怎么能让你们住客栈,两间房还不够睡个觉的吗?”关大良自然是豁达,虽说自家不宽敞,却也不愿意让客人住到外面去。

但止非是去意已决,对他的盛情虽然感谢,但也难在改变初衷。

“我们二人出门寻友,在这里确实诸多不便,再者,待不上几天还要前行的。”

第五十二章 神秘死亡

“哎。”

关大良觉着人家既不愿意留宿,强留着也不好。

他不得不叹了口气:“今日赶路倒是累人,我这地方粗陋,那你们二人便歇在客栈,你们要寻什么朋友的,待明天我帮你们打听便是了。”

巫痕与止非二人辞了关大良,在这小镇上寻了间不大的客栈,依旧是要了一间客房。

等到进了房,巫痕这才开了口:“为何不在他家中住下?”

“你不是想见云渊吗?”止非将琅琊剑从背上摘下,撂在了桌子上。

巫痕听他语气清冷,脸上又没了表情,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

“有何关系?”她问道。

止非轻笑一声,对她说道。“她这般狠辣,竟还给我的茶中下了毒。”

下毒之事巫痕丝毫未察觉,现下止非说出来,她怎会相信,那是云渊所为。“云渊才不会如此。”

止非也不与她辩白,只冷哼了一声:“待我们离了关大哥家,她定会出现,我们待会便悄悄回去,只要她现了身,你也就如愿了。”

不管下毒之事是真是假,反正照着止非所说,便是能见着云渊。

索性,巫痕也就不再多说其他。

两人竟是等到了入夜,镇上已没有白日的热闹。

止非叫上巫痕,两人从后窗飞了出去,没出一点声响。

白日走在这小镇上,路尚且有些弯绕崎岖,好在止非特意记了路线,此时朝着关大良的住所行去,几乎畅通无阻。

街上人影全无,除了偶有几处房门外,悬着的阑珊灯火,简直犹如死城一般。

即便如此,二人依旧没有太过张扬,不敢行在大路上。

尽是捡着照不到光亮的暗处前行,好不容易到了石阶之处,遥望着关大良的住所之处,从门中走出一人来。

那魁梧的身形倒不是别人,正是关大良本人。

因为夜色浓重,两人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瞧他掩上门扉,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巫痕躲在矮墙之后,抬头对止非轻声问道:“天色这般沉了,他为何又出门去?”

止非如今也觉得诡异,瞧着关大良转眼便没入夜色之中。

“跟去看看便知。”

说话的功夫,止非已经走了出去,朝着关大良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巫痕见他已经动身,也跟在他身后,一路追到了狭窄的巷口。

正瞧见不远处关大良的身影,从巷子另一边转了出去。

巫痕没有开口喊他,只一味与止非悄悄尾随在他的身后,饶是在镇南转了几个胡同,似乎关大良都没有发觉的样子。

就这样一路出了小镇,关大良竟朝着镇子后的山上行去。

止非心里越来越觉得忐忑不宁,脚上的步子更快了一些。

只是关大良走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偏偏是能让两人跟上的距离。

月色朦胧,逐渐被山上层叠的树冠遮掩起来,直到走进了山林之中,忽然就不见了关大良的踪影。

“人不见了!”

巫痕骤然蹙起了眉头,看着前方遮掩的树丛,哪里还看得见半个人影。

此时,止非已觉出事情不对头,转头拉上她,急切地说道:“怕是不好,要出事。”

虽不敢随意御空而行,可在林中穿梭倒也无妨。

止非揽着巫痕的腰,在半空中飞驰,树叶被他们扫落不少。

眼见着找不到关大良的踪影,止非只有回落到地面,捏着两指置于身前,口中叨念几声咒文。

再朝前方土地上指去,立时,便出现湛蓝色的星点。

巫痕仔细一瞧,正是人的脚印。

那些被咒印显出的脚印歪歪扭扭,一直蔓延到林中深处。

两人没在拖延,沿着那些脚印朝前方跑去。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块空地,像是被巨石砸过一般的平整。遥望之下,那平地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曝在月光之下。

巫痕走上前去,定睛一瞧,登时瞪圆了双眼。

地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虎狼皮毛的坎肩,手腕上还扣着手弩,直直的趴在地上。

“关大哥?!”

止非随后也赶了上来,看着眼前的景象,竟不敢相信。

他蹲下身,将关大良的尸身翻过来。

这一翻过来再看,两人登时惊呆在原地。

关大良的脸上一团红肉模糊,脸皮早已不见踪影。看那边缘参差不齐,并不是被利器割下,而是生生撕下去的。

那血肉之中,两只眼睛没了眼皮遮盖,突兀地瞪着他们,夜色之下极其恐怖。

止非掏出一块布帕盖了上去,不忍再看下去。

巫痕更是无法直视,几个时辰前关大良憨实的笑脸犹在眼前,可此刻却遭如此毒手。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若我说是云渊,你是不是要恼我。”

止非话说的很轻,却足够能让巫痕听明白。

他盖上关大良的脸面,细看这具尸首,只见除了脸上的伤残,胸口处也是一片血红。

他伸手轻抚过去,手过之时,心中又是一惊:“心被掏去了。”

“为什么……”

巫痕有些惶然,到底是何仇怨,竟下如此毒手:“怎么可能是云渊,她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为何做不出!”

止非猛然抬头望向她,眉眼间带着狠厉:“这掏心的法子,就和取灵核一个样子,你当初如何做的,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止非是认定了,那个白衣仙姑就是云渊,下毒和杀人的事也就都是云渊。

巫痕思索着所有的事情,心乱如麻。

若说那白衣女子不是云渊,那会是谁?

云渊又在何处?

如果是云渊的话,到底为何会这么做!

一切又变成了困局,让她找不出头绪来。

如今说再多也没有用,关大良就这么平白地丢了性命,死状不堪入目。

对于他的死,巫痕自然是伤心的,默默地蹲在一旁刨起土来。

她不愿与止非口舌之争,所以只字不提云渊的事,只是黯然神伤地说着:“他既然没有亲人,我们便将他埋了吧。”

止非自觉刚才口气重了些,也没在多说,趁着夜,将关大良的尸身葬在了这山里。

两人还未抬脚离开,巫痕抬眼便瞧见一片隐隐的光亮。

第五十三章 初入玉台县 (求首订今日爆更)

月光照在树干之上,就见显出一行字迹来。

巫痕走到那树前,抬手摸上去,像是用利器划在上面的一样。

她淡定自若地说道“这上面有字。”

止非闻声赶来,走到跟前,顺着她的手指望了过去。

“玉台县,桃溪镇,欲见。”他细细地诵着树上这一排字,脸上肃然冷了下来,轻嗤一声很是不屑。

看来,对方早就料到他们会到此处,还仿佛挑衅一般留了字下来。

不管她是不是云渊,这玉台县是去定了。

依巫痕所想亦是如此,终归这一处是没有云渊的下落,倘若那女子真的是她要寻的人,这一趟也是非走不可。

未等天亮,他们已匆匆离开了孝源镇。

关大良的死,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神秘感。

巫痕开始觉得,这一趟人界之路并非想象那样简单,她似乎比从前想的东西更多了些,也许寻找云渊的这一程,也是她成长的一个起点。

她还记得归庭的所说的那几个地方,玉台县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而从孝源镇去往那个地方,却需要走上不少时日。

他们一路行过官道,翻过青山,也曾在各色市集小镇驻足。

玄域大地实在太大了,甚至有的地方的语言,她都听得不是很明白,风土人情更是不尽相同。

她渐渐地变化着,不似从前那样匆忙鲁莽,对人间的事物有了些了解。

足足走了两个月,沿途一路的寻人问路。

终于,顺着一条长河,到了玉台县的地界。

这里山水交错,苍翠葱茏,河边依山还住有不少人家。

一片片的梯田茶树,偶尔还能传来采茶女的歌声,远远瞧去,炊烟袅袅,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二人行于河岸,正瞧见一老乞丐坐在路边,跟前七八个孩童嬉笑打闹。

几个混小子对老乞丐很不客气,不时的扯了他的蓬乱的头发,不然便是用碎石丢砸他。

可那老乞丐也不恼,一张满是皱纹和污迹的脸上还带着笑。

他朝着小娃子们说“你要砸我,便去捡些大石来,兴许还能砸死我。不然这些小石子,于我如瘙痒一样。不好使,不好使。”

“哼,你等着。”

小男童一脸的蛮横,左右瞧瞧,瞧见远处有块石凳大的石块。

男童气哼哼地就跑了过去,一双肉手搬抬了许久,大石纹丝未动。可要是不拿出点样子来,岂不是要被人小看,转头便招呼着起他一同嬉闹的伙伴。

“你们都过来!”

那一群娃娃倒是听他的,全部跑了过去与他一同抬那大石。

踉踉跄跄地好不容易走到老乞丐跟前,哪里还能举起来砸他,“咕咚”一声就把石头丢在了地上。

瞧着自己没得逞,小男孩啐了一口,吆喝着同伴便跑开了。

巫痕瞧着有些生气,又不好直接出面,暗自在心中念出一个“涌”字,就见那男孩脚下横出一根木枝来。

那孩子只顾着仰头跑着,全然不管脚下横生出来的枝节。

结果一不留神,“扑通”一声便直接趴到了地上。

这下摔得倒是不算重,可脸上身上也都抹了一片的灰,十分狼狈。

小男孩好面子,不愿在伙伴们面前丢人,哭都未来及哭,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便跑回了家去。

止非暗瞧着巫痕使坏,也没多说,反倒觉得有几分可爱。

想来,若是放在从前,她兴许就要化出本体来,好好将那孩子吓上一吓。

待那些孩子都跑散,止非和巫痕两人才走近一些。

两人走到那老乞丐面前,巫痕蹲了下来,问道“他欺负你,你为什么还要让他去搬大石来砸你?岂不是自讨苦吃。”

老乞丐眯了眼瞧着她,随即笑了起来。

“我要是欺他,那是以大欺小,我教他,他便懂什么叫知难而退。”

他说得若有深意,可巫痕却是听不大明白。

随即又仰脸问了起来“你何时教他了?”

“喏,那石头可砸伤我了?”老乞丐笑呵呵地,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石块。

巫痕不明所以,只是朝他摇了摇头。

老乞丐抹了抹杂乱无章的胡子,笑道“他不碰壁,必然不知什么叫知难而退,这世上的人,若是肯听劝,自是能少些烦恼。”

“人啊,不要太执着。”说完那些,老乞丐又叹了一句。

虽然垂垂老矣的面貌,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格外精亮,笑看着巫痕。

这话,似乎是专门说给巫痕听的,竟让她沉思了起来。难道她寻云渊也是一样,应该知难而退,不在执着了吗?

“万事都不执著么?”巫痕抬头问他,想寻个答案。

老乞丐笑而不语,她还想再问,却从那山石台阶上走下来个女娃。

女娃穿着一身粗布碎花的小袄,手里端着个破口的瓷碗,匆匆走到老乞丐的跟前。

“老爷爷,刚才我那兄弟不懂事,您莫要怪他。”说着,还不时回头望来时的路张望,生怕被人瞧见的模样。“这是我偷拿出来的,您且吃些,我得赶快回去了,不然被我后娘瞧见又要挨打。”

那小丫头撂下破碗,又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原来那个骄横的男孩,竟是她的弟弟。

止非躬身将那地上的破碗拿了起来,里面不过是些糙米野菜根的剩饭,放到跟前闻了闻,已经有些馊坏了。

老乞丐这才对巫痕说道“你瞧,该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过是时候未到不是。”

说着,他便从止非手里把破碗剩饭拿了过去,津津有味的吃的起来。

止非要拦他时,他已经将饭一口口抓到嘴里去了。

那馊坏的饭菜,竟是被老乞丐吃的津津有味。

“饭菜已经坏了,老人家就不要吃了,我这里还有些干粮,你留着吃罢。”

止非从怀里掏出纸包,里面还有两张饼子,是从之前的地方买的。

他们修行之人,本来是不用吃这些五谷杂粮。

只是巫痕头一次到人间,见什么都是新鲜,不免是要破费一些。

纸包递了过来,可老乞丐却没接。

他继续扒拉着馊饭,直到吃的盆干碗净,这才用手抹了嘴。

再又嚼了两下,才对他说“你只管好坏,却忘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不放纵是好事,可何必压抑自己。”



第五十四章 救人 (求首订爆更)

止非听着老乞丐的话,心里似乎被敲击了一下。

这老人看着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他根本探不出这人有何灵气。

可竟不知老人说起话来,这般有深意。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便听到河岸对面一片嘈杂,一群人蜂拥着,抬着两个竹笼,直接扔进了水里。那竹笼落水前,还听到女子的哭喊声。

止非知这是人间私刑,这样草菅人命确实不妥。

那响动实在不小,巫痕也望了过去,自然知道那竹笼里装的是两个人,不由得横了双眉“怎地能将人这样害死!”

见她这样冲动,止非赶忙拉住她,免得生出什么事来。

他打算向老乞丐辞别,之后就过去瞧瞧,可再转过头来之时,已经不见老乞丐的踪影。

止非有些不敢置信,刚刚还在跟前的人,转眼就不见了

他拉着巫痕的手臂便问“那老人呢?”

刚才那河岸上闹得欢,巫痕只顾着河对岸,根本不知老乞丐什么时候走掉的。

恰在这时,刚刚送饭的小姑娘正巧又走过来,巫痕忙拉着她问了起来“刚才这的那个老人呢?”

“什么老人?你们是什么人!”

那女童一脸茫然,看巫痕这急匆匆的模样,显的更加害怕起来。

赶忙脱了她的手,一溜烟地又跑了回去。

巫痕再想追过去询问,却被止非拦住了。

他大抵是猜到,那老人家不一般,兴许是个游历的散仙。而且道行不低,竟是把他都瞒了过去。

“想不到啊,族里出了这样的事。”

“哼,真是丢人现眼!”

“这女人真是不要脸,做出这么苟且的事……”

……

河对岸依然乱糟糟,传来不小的动静。

止非和巫痕望顺着声音望去,那两个大竹笼早就被人沉河里,岸上的人还都没有散去,正在那骂得起劲。

眼下看来,也管不了那么许多,至少得先把扔进河里的人救下来才行。

止非腾空一跃,已悬于河道上空。

他抬臂挥甩起来,只听“哗啦”一声,就见两个竹笼从水中跃了出来。他再扬手而挥,两个竹笼便稳稳地落在了河岸上。

岸上的人本来几欲将走,谁也没想到,竟有人将才丢下去的竹笼救起,登时都呆愣的驻足在原地。

看止非凭空立于河道之上,只道是神仙下凡。

岸边沉寂一刻后,纷纷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巫痕匆忙赶到河对岸,与止非站在众人面前,忙将那竹笼扯了开来。

那一对儿年轻男女,此时已是呛了河水,已经昏厥得不省人事。

她一怒,冲着那些人便喝道“他们可是伤了你们?”

跪在头里的一个身形臃肿的婆娘,磕头如捣蒜,头都不敢抬起来,言语里尽是敬畏。“仙人饶命啊,这是我夫家侄子媳妇,她不守妇道与人私通。”

“是啊,是啊,奸夫就该沉塘。”

“大仙可要明察,我们桃溪镇容不得这些事的。”

……

一时间,众说纷纭,皆是说那沉塘的女子不守妇道。

止非听得厌烦,根本不予理睬,拿出一小支瓷瓶递给巫痕。

“先把人救下再说。”

巫痕接过,将药丸喂给那两人。

过不多时,两人都张开了眼睛。

只听人群之中有一女子轻笑,止非抬头再看,一道白色身影从层层围堵的人群之后转瞬而逝。

“是她!”止非轻呼了一声。

“谁?”

巫痕只顾着救人,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白衣女子的出现,听见止非忽然说了一句,警惕地转头问起来。

止非见那人已去,再追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他暂时不想再生枝节,只好对巫痕摇了摇头,又望向才苏醒过来的两个人。

那两人浑身湿透,丝毫力气都没有,只得瘫在地上等着发落。

巫痕瞧着他们可怜,便将二人扶坐了起来,靠在一旁。

年轻的女子坐起之后就呜咽起来,眼泪不止从她指缝滑落下来,看上去更加让人觉得可怜。

而那些将他们沉塘的人,这会还跪在地上,此刻已不敢再做任何动作。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忽然,有道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止非与巫痕顺着声音看去,那人还伏在地上未敢起身,但是头却抬起来瞧着他们。

这人约么着不足三十的岁数,长圆脸上两道杂眉,眼睛不大,看着一副懦弱像。

这会趴在地上,灰青的棉布袍衫上,尽是灰土。

瞧着他们两人,站在人群跟前,抬头说话时也是结结巴巴。

止非打量了此人一番,眯着眼问道“你是她丈夫?”

那人面上一窒,又将头埋了下去。

巫痕不知止非是怎么猜出的,但听说那人是女子的丈夫,心里登时就不痛快起来。

见那人不在言语,她蛾眉一横,冲过去便把他揪了起来。

那人也不敢抬眼看她,两只胳膊垂在两侧,吓得没了魂一样,浑身哆嗦不止。“仙人饶命,饶命……”

“你既是她丈夫,竟然看着她被人扔到水里,是什么道理?”

巫痕说话不讲情面,揪着他的衣领,眼神格外凌厉。

那原先跪在头里的胖妇人,这会扭身站了起来,两手合在一块朝着巫痕便拜。嘴里面还叨念着“仙子莫怪,仙子莫怪。”

止非瞧这情势,也不得不插手。

巫痕的性子阴晴不定,倘若一会心急起来,定是要搞出乱子来。

他几步上前,将巫痕的手拉下来。

那男人总算松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

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一窝蜂的询问着那男子安危,场面一时间乱做一团。那被救上岸的女子,始终啼哭不止,瞧着她一双桃花眼,此时已是有些红肿。

谁知天公更是不作美,转眼便是风云变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没多大会功夫,豆大雨珠就落了下来。

这雨来的急,雨势也大些,被救的两人此刻更是浑身湿透。

那些人只顾着照看女子丈夫,对他们二人又不敢得罪,偶有几人飘来探寻的目光,全被巫痕瞪了回去。

“你们……你们即便是仙家,也不能是非不分呀。”

“是呀,是呀。”

人群里总有人不死心,非要将这事再挑起来。



第五十五章 芳兰儿 (求首订)

暴雨之下,人声嘈杂。

听着便让巫痕觉得厌烦,不禁又朝那些人横了眉眼。

“我问你们,他们可是伤了你们,你们又不说,偏偏要将他们置于死地不可!我看你们倒是该都放到笼子里,放到水里去试一试!”

巫痕是不懂得其中道理,只觉得他们咄咄逼人,又觉得这对男女可怜。

但止非却知道缘由,眼下也无法一言定论。

这会雨势正急,也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他瞧那些人对他和巫痕忌惮,想来倒是可以把事情拖一拖。

等到查明了真相,再做定论也不迟。

他站在雨中,身上未却滴水未沾,隐隐约约能瞧见,他周身泛着一层雾气,将那些雨丝都挡在了身外。

那些人瞧了他这模样,更加笃定他身份不凡,也不敢多作言语。

“凡事且等雨停了再说罢。”止非轻言一声,倒是拿出了仙家模样。

声音清澈,穿透雷雨声,直达那些人的耳中。

那些镇民彼此瞧了瞧,也不得不悻悻而去。

见人都散去,巫痕与止非赶忙将两人搀扶起来,那两人眼里满是感激,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止非瞧着巫痕浑身湿透,那两人更是湿哒哒的一身。

随即挥了手,将雨丝阻在了他们身外,如同他一样,周身泛起一层雾气。

放眼望里面瞧去,这镇子被一条潺潺小河贯穿着。两边悉数住着人家,也有小店铺面,应该也算热闹。

可这一会雨大,镇上连个行人都没有,却也不知去哪里躲雨才好。

止非搀起被救上岸的男子,瞧他一副恹恹地模样,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看来这人是着了凉,正是发热的时候。

他连忙向年轻男人询问:“这镇上有没有客栈,你们二人随我们一道躲躲雨。”

那男子有些无力,大半个人的重量都依在止非身上,只是抬了眼皮子摇了摇头,却不说一句话来。

止非只当他是高热无力,所以不能言语,也没作他想。

倒是那女子被巫痕搀扶着,憔悴地说了一句:“他说不得话的,二位仙人要是想要投宿,需得进镇子过了小桥。”

止非和巫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着男人竟是个哑了的。

“那便走吧。”他随口应了一声。

有了目的地,就用不着在这平白被雨淋着,巫痕搀着那女子的手臂,跟在止非身后朝前方镇子里走去。

这桃溪镇算是个水乡,河道出来个岔口,正好贯穿整个镇子。

巧在正是春夏之际,桃柳夹岸,这一阵雨落下来,处处迷蒙着水雾。

眼见着这两人都是无家可回,只得要了两间客房,巫痕带着那少妇人到了房间,安置了下来。

“他们那些人这样待你,你就不要回去了。”

巫痕将床让给她,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妇人说了起来。

少妇人不肯睡去,撑着床沿,红了眼圈。

她柳眉若蹙,又是一双泛着红晕的桃花眼,显着十分风流的模样:“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回去还能去哪,便是要死在外面罢了。”

妇人说着,绞了粗棉帕子擦着眼角,看着就让人心疼。

“哎,那你回去,他们还是要杀你。”

两人说着话,传来一阵敲门声。

巫痕也没起身,知道来的必定是止非,只朝门外招呼了一声。

止非将那哑巴男人安顿好,自己一人来了巫痕的房间。进门就瞧见那妇人饮泣,只好缓缓走到桌边凳子上坐下,瞧着两人说些什么。

巫痕瞧她凄苦,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些人情世故她如今还不太懂得,只知道那妇人愁苦。

“我嫁他,无非是图他人还老实朴实,可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那妇人抽着帕子擦拭泪痕,似是想着往日的时光,尽是悔恨。

止非瞧着这境况,她眼泪扑簌簌地滑落,看着并不想是装出来的样子。

如今细看这年轻妇人,也是花信年华,自是有一番风韵在。

一张白净的鹅蛋脸,模样也是风情万种,配他那丈夫是绰绰有余的。依那些人的说法,这女子与哑巴生出奸情,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哑巴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模样生得倒是好看些。

“那你是否不守妇道,与那屋的男人……”止非不好再说下去,只点到此处,便听她自己辩白。

妇人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眼,举了手掌发起毒誓来:“我方兰儿若是做了对不起我男人的事,就让我立时死过去,肚肠子里长了蛆虫,把我骨渣子都啃个干净。”

“你不用这么着急,他们要是冤枉了你,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定会帮你讨个公道。”

止非瞧她起了毒誓,倒不像说的假话,脑海里想起那一道白色身影,总觉得与这事脱不开干系。

三人有说了几句,总算把方兰儿劝睡下。

巫痕和止非这才站到门外,说起了话来。

“这个方兰儿到还好,只是这个哑了的男人冻出了病,我渡了他些仙气,倒是没什么大碍了。”止非瞧着这店面也不大,客人也不多,站在廊上讲话时也没见到太多人。

他转念想起刚才屋内的情形,又对巫痕说道:“我瞧你将床铺让了出来,今晚要委屈你了,不然我再去问掌柜要间客房?”

“我没什么,不过一晚的事而已,只是明天该如何?”

他们是来找那白衣女子的,人还没见到,便就遇到了这档事,不知要何时才能见到那白衣女子。

外面的雨势渐大,噼里啪啦的雨点声连客栈里都能听到,止非瞧了瞧楼下门口处,正巧又瞧间了那一抹白衣。

他还未来及回巫痕的话,登时翻下栏杆便朝那女子跑去。

可那白影一闪,便跑进了雨里。

等到止非再在追出客栈,外面只剩空荡荡地一片。那女子早没了踪影,宛若阴魂一般纠缠,却又抓不到她的边。

巫痕瞧他突然跑出去,心里很是纳闷。

还没等她追上去,转瞬地功夫,就见止非又回了客栈。浑身被雨打的湿漉漉的,甚是狼狈。

“怎么了?”巫痕问着从楼梯走上来的止非。

“没什么。”

人没追到,连影子都看不到,止非也没有什么好说,只是随意应了一声。

第五十六章 进祠堂(求首订爆更)

到了第二日一早,四人在客栈楼下点了些吃食。

那两人像是饿极了,把桌上的东西,全部吃了个干净。

客栈的掌柜抽了个空档,把止非拉到了一边,悄声的附耳对他说了起来。

“仙家可要看真切了,那女人可是被妖精附了身的,连她自己丈夫都要杀,你们何必要救她。”

原来昨日的事他们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这个方兰儿居然还要杀自己的丈夫?

止非无法将此事,和昨天那娇弱地模样联系在一起。

他听罢,瞧了瞧那掌柜,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倒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了,方兰儿身上并没有什么妖气,如何会说被妖精附体,难不成是云渊所为吗?

他不露声色地舒眉而笑,对那掌柜点了点头,只当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再回来,便招呼着那三人起身,一同朝着方兰儿夫家祠堂方向走去。

昨日一番种种,人们都道镇上来了仙人,顾家祠堂到处挤满了人,擎等着仙人驾临。

如他们所愿,早早地便瞧见两位仙人。

二人带着那一对男女往祠堂而来,宗祠里一下子从嘈杂变得安静。

见这四人前来,蜂蛹在祠堂的人们纷纷让出路来。

而那个苦寻白衣女子,就藏身在人群之中,这一回却没有被发现。

几人进了祠堂,众人纷纷向后退去,唯留下两侧还坐着一些年长者。

这些人见到他们几人进了门,皆是理了衣袍站起来,于昨日见着止非那般行径,他们个个都不敢怠慢。

只是,再瞧了方兰儿与那哑巴男人,又个个的吹胡子瞪眼甩了袍袖。

“二位仙家,既然把人送还,那这事便就交由我们族人来处置吧。”

说话的人须发花白,上前对止非与巫痕拱手作揖,与其他人比起来,倒还算是老成持重。

可把事直接交于他们处置,无非是把方兰儿和哑巴男人再次送进鬼门关。

巫痕自然是不同意,她才不在意这套虚礼。

她拉着方兰儿,往前走了一步,毫不客气的冲着那些族中家长说了起来。

“交给你们,再把他们两人扔到河里去不成?”

那老族长不敢与她争辩,扯了扯嘴角,依旧躬身垂首杵在原地。

其他的族中叔伯见这模样,都往前行了两步,仿佛人多一些才敢说上几句话一般。

站在祠堂外面的人中,倒是传出来了声响,“如今咱们桃溪镇灵山秀水,妖魅也多,这蹄子被妖孽迷了心智,又是与人私通,又是要杀害亲夫。”

“是啊,我听说顾家的这个媳妇,是被狐狸精附了身的。”

“你瞧她那狐媚的模样,就算没有被妖孽迷住,也不是个正经的女人。”

“可别说,咱们镇子东边老闫家就出过这事,也是家里的婆娘被附了身的。”

“这都有仙家来掺和此事,肯定不一般。”

祠堂内外,一时间众口铄金,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竟都像是亲眼见着方兰儿被妖孽附了身。

方兰儿一听这些,便再也顾不得体面,咕咚一声就跪在了祠堂中间。

对着一众族里乡亲,大声哭了起来。

那委屈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着心疼。

可是这些来看热闹的人,仿佛都是铁石心肠,有一个算一个的嚷嚷着,硬是还要将两人置之于死地。

止非不堪其扰,又怕巫痕会忍不住发了狠。

他转了转眼眸,对那老族长说道“都说是有妖孽迷惑这方氏的心智,那也算不得是她的过错,况且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样,好歹让她自己辩白辩白。”

在场的人皆是窃窃私语,多半都是来起哄看热闹的。

这会,全是等着老族长发话处理,一下子又安静了起来。

老族长深叹一口气,回退了数步,对着祖宗牌位说道“既然仙家说给他们辩白,那就让他们辩白便是了。”

“你们都说她要杀害她丈夫,那他丈夫何在?”

巫痕可等不得,蛾眉一横,那一双凤眸便瞪视到了人群,便正是方兰儿的丈夫顾元庆。

顾元庆唯唯诺诺地缩在一众长辈身后,连头都不敢抬的太高。

自觉这事是丢了颜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见巫痕疾言厉色地呼喝他,众人的目光也都扫到了他跟前来,如今是躲也没处躲了,只得磨蹭着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那些叔伯长辈对他倒是关爱,拍了拍他的肩,送他到了堂前。

他依旧不敢大声言语,只是牵强地朝着巫痕与止非行了个礼。

之后,说道“方兰儿她……她不守妇道,跟那野男人苟且,被我撞见,还要杀我灭口。”

“你胡说!我何时与人苟且,何时又要害你?”

方兰儿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激动了起来,本来跪在地上,如今挣楞着站起身朝顾元庆扑了过来。

顾元庆瞧着她害怕,向后缩了好几步。

巫痕赶忙将方兰儿拦了下来,生怕她一时急得晕过去。

顾元庆抬起手指着方兰儿“你平日什么样子,镇上族里谁人不知?都说娶妻要娶贤,谁想我竟是娶了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我不知廉耻?顾元庆,你口口声声说我不知廉耻,与人苟且,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吗?”方兰儿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已是伤心绝望到了极致。

眼瞧着平日老实怯懦的丈夫,此时却对他恶言相向,芳兰儿也顾不得体面嚷嚷起来。

“我自从嫁给你,无时无刻恪守妇道,虽说我平日厉害些,可何时害过你?”

两人各执一词,却谁也拿不出证据来。

倒是那些看热闹的人们,说得头头是道。

“方兰儿平日泼辣的狠。”

“何止是泼辣,我瞧着还有些泼皮没事就去调笑她,可见顾元庆是家门不幸。”

“她那个脾性,也就是捡着顾元庆这样的软和脾气欺负。”

……

止非听着这些议论,又仔细打量着方兰儿。

削肩细腰,柳眉桃花眼,确实不是个闺秀模样。但是单凭一个人的相貌,去论断此事,也有失公允。

他转头瞧着顾元庆,问道“你是如何发现他二人有奸情的?”



第五十七章 真相

顾元庆瞧了瞧止非,似乎是个能给自己撑腰的人。

身子不由往他那靠近了些,这才缓缓道来。

“那日我一早便去了集市,等到过了晌午才回,才推开门就瞧见她与那哑巴拉扯衣裳。光天化日之下,毫无廉耻之心,我瞧她不怒反笑,两人定是有些日子了。”

“我与他又有什么相干,街里街坊的住着,不过是顺手帮他补件衣裳罢了。你听都不听,就说是我与人私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方兰儿靠在巫痕身上,被气得头晕目眩,心中不甘被这么折辱,又流下泪来。

本以为顾元庆就此作罢,却没想到,他还有话要说。

“大伙要是不信,也不止我一人瞧见。”他脸色一阵青,也急了起来。

这么一说,巫痕与止非眼眸皆是一怔,众人更是等着他说着下文。

老族长走到顾元庆身边,凝视他一眼,神情很是严肃,说道“还有什么人能作证。”

“是邻街北院的丁香。”

顾元庆迫不及待地要证明自己,老族长才问询完,他就开了口。“因为我家就住在镇中桥边上,丁香那日路过,刚巧碰上这事,亲眼见着的。”

“丁香呢?”老族长沉着声音,喊了一声。

这丁香住在顾家隔壁的街上,父亲死的早,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全靠着绣些物件卖了贴补家用。

顾元庆所说,正是那日她从集市上回来,路过顾家门前的事。

听着族长点了名,早就有人把丁香找来了。

不大会,从人群之中走过来一位女子。

这女子也不过是双十岁数,看着就是个老实本分人家的闺女,瞧着祠堂上一大群人,她也有些怯懦。

揪着粉色的碎花衣角,扭捏着走到了老族长跟前。

“顾家族长,这是招呼了我来做什么?”

老族长是见过她的,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女娃,又要养家糊口又要照顾母亲,既孝顺有懂事。

见她脸上露着惧色,老族长也缓和了语气。

轻咳了两声,这才开口问她“你那天从集市回来,路过顾家时候,看见了什么?”

丁香听他一问,仔细寻思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顾元庆,又看了看方兰儿。

这会方兰儿已经憔悴地宛如行尸走肉,原本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此时早已没了精神。

“我也没瞧清楚,就瞧着顾大哥和顾大嫂子,还有哑巴

第五十八章 寻找蹊跷

门口突然站了个人,把止非和巫痕都惊得退了两步。

就见那人理平了绛红色的腰封下摆,冷眼看了看他们两人,这才开口说了起来。

他说话语速甚快,显出几分急切,倒是不与他们几人见外。

“人已经救下了,后面的事,你们自求多福。”

话说得言简意赅,看样子他是还有要事要办,又连声说“这事原不是那么简单,二位该当再多查探一番,至于这妇人,往后的日子只能看她造化了。”

那人说完了这些,就要开门离去。

手才碰到门边,却被止非先行一步拦了下来。

“不知阁下是何方仙家,既然人你都救下了,何必匆匆离去。不如待事情有了了结,再去也不迟。”

这人青天白日忽然凭空出现,一来就将方兰儿从宗祠劫走,看模样也知道不是一般人。

而且,听他言语里的意思,方兰儿的这件事确实有古怪。

那就更加不能放他离开,说不准倒能帮上些什么忙。

止非拦了那人的去路,态度倒是很恭敬,垂首朝对方行了一礼。可垂目一撇,登时惊诧地瞠起了眼眸。

那人手中所握佩剑并不一般,他虽然不认得是何方宝物,可那上面的神力与煞气浑然一处,绝不是凡品。

他还没来及反应,对方双眉一竖,挥手就已将他推到了一边。

“你懂些什么!我还有要事,没有时间在这里逗留!再耽搁下去,不知又要有多少生灵涂炭。”

说罢,那人推开房门,头也未回地飞身而去,转眼就从三人眼前消失。

三人面面相觑,只得先把房门掩上。

这会方兰儿已经没有那么多眼泪流了,目中无物地瞧着前方。

今天这一番折腾,桃溪镇上哪里还敢有人惹他们,既然那哑巴死了,也没人再管方兰儿在哪。

都是以为方兰儿被邪祟附身,他们的所为触怒什么不可言说的玩意。

“你如今回不去了,等我们走时,你便与我们一道吧?换个地方再做生计,总能活下去的。”止非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虽然方兰儿一声不吭,可想到后面的事,止非不得不帮她打算。

谁知,方兰儿红了眼眶,走到他二人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二位仙家,小女子无以为报。”

巫痕赶快将她拉了起来,扶到床边坐下“你既然什么也没有做,你丈夫为什

第五十九章 北院的秘密

止非把巫痕拉在身后,两人悄无声息地躲在墙边,生怕打草惊蛇。

这间北院原本住着三户人家,那两房的人,当初跟着丁香的爹一路上的山,遇了山贼都死在了山上。

所以这么些年下来,北院就只住了丁香和她母亲两人。

偌大的院子,如今倒是宽敞的很。

隔着一道墙,里面的境况也不好探知,站在墙根底下着实也不安全。

于是,止非揽了巫痕的腰,纵身一跃,轻巧地飞进了院子。

对着正院门就是一间房,不过里面漆黑一片,探了探里面确实没有人在。

这间房两侧各有一处,这亮出房间倒是都亮着灯火。

稍暗的一间居左,里面暗无声息,大抵是丁香她娘的屋子;而右边屋子却传出一男一女的声音来,正是顾元庆与丁香在房中说话。

见院内墙边有处柴堆,高高垒起有半人高,止非直接拉着巫痕躲了过去,就听着里面传来丁香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丁香此时声音宛转,倒不像是她白日里说话的样子。

再朝着那窗上的影子看去,顾元庆正将丁香搂在怀里,亲亲热热的不成体统。

就听着顾元庆轻啐了一口,对怀里的丁香说“回去就我一个,哪有在这热乎。”

听他二人在那房中卿卿我我,巫痕心里怒火更盛。

眼看就要挣开止非,破门去收拾了这一对狗男女,却被止非拉着动弹不得,哪里还能冲到人家房里去。

止非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别急!”

巫痕瞧了他一眼,心有不甘,可却也没别的法子,只得依了他。

里面的两人浑然不知,这屋外院中有人在听墙根,更是肆无忌惮的浪荡起来。

就瞧那灯火摇晃,映着屋中两人的影子。

丁香披散着头发,一个劲地钻在顾元庆怀里,哪里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模样,嘴里还不忘娇声嗔怒。

“你老婆又没死,你还到我这占便宜来,真是不要脸。”

她嘴上这么说着,可是人却没离开顾元庆的怀抱,两道身影时不时地重合在一块,止非看着不免觉得尴尬。

虽说没有就在两人跟前,可是那窗纸也不牢靠。

忽闪了烛火,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尽收在外面窥视的人眼里。

止非不好继续再看,赶紧别过头去。里面那一对颠鸾倒凤,还能做些什么?这些事他还是明

第六十章 神秘的执剑人

止非此刻仿佛打开了心结,想起那老乞丐对他说的话。

何必压抑自己呢?

以后的路还长,也许很多事都会改变,至于“炽蕊”的毒,也许会有别的办法。

从前没人喜欢自己,没人看得起自己,更不会有人需要自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眼前这个人同别人不一样。

月明星稀,晚风轻拂。

桃溪镇的夜晚也让人无比陶醉,伴着两岸桃柳香气,耳边是蛙鼓虫歌。

本是月下郎情妾意时,巫痕与止非还没谈上两句,忽地从身边一阵黑雾聚而又散,凭空冒出一人来。

“啧啧,本王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一袭金边黑袍满绣着诡异地花纹,霜丝映着雨后的月色更外亮眼,来的可不正是冥界之主封百炼嘛。

瞧见突然地他出现,巫痕与止非立时就戒备起来。

两个人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人,生怕下一刻他就要使出什么招式来。

当初在幽牢,归庭虽然信誓旦旦说过,并不是封百炼加害的巫痕,可止非依旧是对这人多有提防。

此刻巫痕更是想起了幽牢中的事。

当时她向蛊姒询问,蛊姒自己承认是封百炼的鬼姬,那必定是受他的指使。那日自己若不是后来被救下,恐怕现在早已不在人世了。

“你这个卑鄙之人,想不到你与苍夜沆瀣一气,设下圈套要置我于死地!”

巫痕说着就用出了涌字诀,墙边的砖石一并朝封百炼砸了过去。

封百炼也不气,袍袖一挥,尽数将那些砖石化的无影无踪。

“我说丫头,你可真没良心。要不是我在幽牢救了你,你早被穷奇吃的渣都不剩,现在居然倒打一耙!是什么道理?”

他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掸了掸衣袖上的尘灰,抬手指了指这两人,一脸的无奈。

止非挡到巫痕身前,倒是毫无惧色。

他直视着封百炼,说道“妖帝那日虽为你说了好话,可是在苍夜洞府时,我们却是听的千真万确。厄奇说你们是自己人,你还有什么好说!”

被止非这么一说,他还真是无可反驳,抬手抚着额头,当真是百口莫辩。

“真是能被你们气死,我也懒得跟你们这群蠢货争辩,天长日久早晚你们能明白。”他向来不爱与人口舌,也不屑于解释。

封百炼本来也是路过,正巧碰见两人在这里,只寻思想打个招呼,结果还惹的一身骚。

第六十一章 死讯

巫痕与止非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对方兰儿开口。

总是不能,将那两人苟且时的混话都拿出来说,那岂不是直接拿刀子戳她的心。

止非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她的话,倒是反过来问方兰儿“那哑巴是什么人?”

方兰儿听到他问起哑巴,顿时眼圈又红了起来,走回到床边坐了下来。

她说话时声音有些呜咽,依旧娓娓道来。

“这镇上的人有几个大族,他叫顾元维,算起来也是我丈夫的远方兄弟。只是他年幼就父母双亡,全靠族里人养大。虽是个哑巴,人却懂事,从不给别人添麻烦。”

说起顾元维的身世,也确实可怜。

二十年前的一把大火,将他搞得家破人亡,一家三口最后就剩他一个孤儿,还成了个哑巴。

听方兰儿这么说来,那顾元维并不是个会勾搭嫂子的人。

可真是万事无巧不成书,就这么平白的送了命。

止非与巫痕两人虽然这一遭夜探颇有收获,可是单凭顾元庆与丁香偷情,也无法证明方兰儿的清白。

想要帮方兰儿洗清冤屈,还要重新理顺了思绪。

这一点巫痕也一直在思考,所有的事都要从事发的那天说起。

巫痕走到方兰儿面前,问道“丁香说那日见你们三人扭打在一起,衣衫不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兰儿想起那天的情形,自己也觉得冤枉。

她满脸地哀愁,拉着巫痕的手便说了起来。

“哪里有什么衣衫不整,那日我帮着顾元维补件外衫,补上他就穿起来瞧瞧。正巧这会我男人从外面回来,偏说我是偷了人。天可怜见,我就是偷人,不去找个平头正脸的全和人,干嘛去找个哑巴。”

“可是现在各执一词,谁都说不清楚,哑巴又一头撞死了,更是死无对证。”

止非坐在圆桌前,不禁有些惆怅。

方兰儿言语未停,继续说着当天的情形,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日顾元庆回来话都没说,抄起门边的耙犁,照着我和顾元维头上拍。当时闹成了一团,衣衫被扯乱也是正常,可偏偏丁香从门口路过,看了个满眼。”

说完,她叹了口气,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

可她转念似乎也觉得不太对,赶忙抬了眼问道“那个丁香是不是被顾元庆收买了?”

她这样一问,巫痕与止非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是否该对她明说今夜之事。

巧在这时,寂静的小镇上传出一阵不小的动静,客栈里也传来窸窸窣窣地脚步声。

几人不知是何事,只听外面闹得热闹。止非起身将门打开一瞧,有些许人都奔到了客栈之外,朝远处跑去。

正巧掌柜从门前匆匆路过,止非连忙将他拦下“出了什么事了?”

“死了,死了。仙家你快去看看,顾元庆死了!”

那掌柜说完,急匆匆地就朝楼下跑去。

死了?!

听到顾元庆死了的消息,三个人全部楞住。

转眼,方兰儿就冲了过来朝门外跑去。巫痕与止非眼见她跑远,怎能让她独自一人前往,连忙也跟着追了出去。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死了?”巫痕皱着眉,问着止非。

可止非也不明就里,只有到时看了再说。

两人随着人流,一路追着方兰儿,眼见着就到了北院的门前。

这会天已经蒙蒙亮了,北院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只听里面有女子崩溃的哭喊声,似是疯了一般。

那声音正是丁香发出来。

见方兰儿已经从人群中挤了进去,二人也一同迈进了院子。

那些族里人或有已经到了的,或是整着衣衫才来,老族长站在院子里,脸色已经难看到家。

有几个婆子妇人抓扶着丁香,可丁香这会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味的哭喊躲藏,一不留神便跌在了地上。

她眼中满是恐惧,嘴里不住的叨念“不是我,我没杀人,不是我,不是我!”

方兰儿瞧着眼前的情形,心中似乎已有些明白。

那方兰儿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模样,可不正是跟男人睡过觉的模样。

那男人还能有谁?无非就是顾元庆,怎么还会是别人呢。

她看着那房中已经黯灭的灯火,里面不知是何样不堪入目的模样,可她还是一步一步的朝那房中走去。

族人们见是她,本想去拦,这会却也没脸再与她说话。

方兰儿走到那屋子跟前,抬手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不大一会,便听见一声尖叫,之后便没了声音。

止非与巫痕闻声便觉不妙,赶忙冲了进去,可才迈进去,就方兰儿已经昏厥过去,倒在了卧房跟前。

巫痕赶紧上前,一把将方兰儿扶了起来,让她靠在墙边。

止非蹙着两道剑眉,这会已经走进了卧房。

见他没再出声,巫痕不禁也纳闷地走了过去。

不看还好,这进去一瞧,两人都惊出一身汗来。

顾元庆的尸体趴在床榻之上,几乎衣不蔽体,身下的床褥血红一片,早已不知原先是个什么颜色。

止非只觉这事蹊跷,攥了攥手掌,还是将顾元庆的尸身翻过来。

果不其然,那脸上如关大良一样,没了一层皮。

“怎么会这样!”

巫痕看着眼前的一切,顾元庆与关大良的死状如出一辙,微张着双唇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止非触碰到顾元庆尸体的时候,只觉得那尸体冰凉,应当不是才死去的模样。

可是他与巫痕离去的时候,顾元庆还活得好好的。

这绝对不可能是凡人所为!

巫痕瞧着那脸上突兀的眼球,直勾勾的瞪着房顶,脸上还在滴滴答答的冒着血水。胸口的地方一片黑红,心脏的位置依然是空了一块。

“云渊做不出这种事来,会是什么人!”

她无法证明,但是却始终坚信,云渊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是止非却还是有所怀疑。

从关大良的死开始,再到玉台县。那个白色的身影,总是不经意的出现,然后在悄然而逝。



第六十二章 水落石出

至于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止非仍觉得就是云渊。

他冷着一张脸,对巫痕说“关大良和顾元庆都是一人所杀,就是那个白衣女子,如果不是云渊,为什么当初那杯茶只有我中了毒,而你没事?”

止非说的不无道理,巫痕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索性干脆不在与他争执。

两人环顾着房中的环境,没找到一丝破绽。

倒是止非一转头的功夫,在门柱上瞧见了一排光亮的字。

这一排字并非刀刻,而是法力所留。

上面写着相见自有时。

那字转而便消散了,想来凡人也是瞧不见的,只是为他们二人所留,看来这回又让她跑掉了。

止非与巫痕别无他法,看着门边还未苏醒的方兰儿,只得将她搀扶出去。

再回到院里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围在院子的人未见散去,反而那些醒来凑热闹的人更多了,见这三人从房中出来,又是一片窃窃私语。

“这方兰儿就是个克夫的,丧门星。”

“可不就是,昨天刚死了个姘夫,今天就死了个丈夫。”

“这顾元庆娶了这么个婆娘,活着时候就是软柿子,如今还死得这么难看。”

“瞧把这丁香姑娘也害了。”

“丁香虽然是个老姑娘,可好歹人老实。”

……

这一堆嘈杂的话,一股脑传到了巫痕耳朵里,她听着甚是不满。

她眉眼一横,冲着一群乌合之众大喝起来。

“顾元庆死在丁香院中,你们不说他们的不是,反倒怪罪是方兰儿!这男人要是厌了方兰儿直说便是,何必偷偷摸摸的,还要害她!”

那一群凑热闹的人,见她疾言厉色,个个都收了声,不敢再多言语。

“我没杀人,哑巴他该死,不是我杀的人……”

瘫在一旁丁香,此时又颤巍巍地出了声。

大伙全都把目光锁到了她的身上,那半绾的青丝凌乱不堪,碎花的衣衫此刻露着半个肩头,里面的肚兜也松散着。

她目光呆滞,不住的用手抓着自己鬓边的发丝,缩在柴火堆里不愿见人。

似乎是听到了院里院外嘈杂的声音,本来昏厥过去的方兰儿,此刻缓缓地醒转过来。

方兰儿才睁开眼,便瞧见丁香缩在一旁,站起身便冲了过去。

她一把抓住丁香的胳膊,哭嚷了起来“到底元庆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

围观的族人和镇民见她发了狂,纷纷上来将她二人拉开。

可是丁香这会像是着了魔,自顾自地瘫在地上碎语连篇。

众人全都瞧着这个已经疯癫的女人,不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哑巴他天天缠着我,天天来找我,我是元庆的人,我才看不上他个哑巴。”丁香一双眼睛瞪着地面,揪着自己的领口,一遍遍的重复着关于哑巴的事。

才说完了哑巴的事,她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再度哭喊起来。

“元庆的脸呢?元庆的脸没了,是哑巴来索命的,是哑巴杀的,不是我。”

听到这,所有人都明白了。

偷情的不是方兰儿,而是顾元庆与丁香。

这一对男女为了在一起,居然诬陷方兰儿与哑巴有奸情,甚至还说方兰儿被妖孽附了身。

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让所有人都无颜面对自己曾经所说的话。

老族长再也没有脸去面对方兰儿,只是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而丁香的娘却早已气得背过气去,被人扶到了别处休息。

丁香娘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许多年,连自己女儿与男人在院子里偷情都不知道。眼下事情败落,老婆子一口气提不上来,竟晕死了过去。

如今真是死的死,疯的疯。

老族长面对止非与巫痕二人时,还有些抹不开面子,仿佛这事都是他作下的孽一般。

“二位仙家,想不到我族中会生出这种事来,实在没脸在管这事了。”

老族长抬着袖子抹了抹眼角,说着还像两人行了一礼“哎,元庆这孩子原先是个好孩子,不知道是怎么鬼迷了心窍。”

止非听他言说,想起刚才在房中的时候。

那会站在顾元庆的尸体旁时,似乎还有一抹未尽的灵气,当时竟没有注意到。

这么看来,确实是有妖孽附体一事。只不过不是方兰儿被附身,而是顾元庆才对。

可毕竟这事是人家族中事务,他也不愿意再过多参与。

止非对老族长说道“如今真相已经大白,只是别冤屈了方兰儿便是,至于已经过世了的人,还是葬了吧。”

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

丁香彻底疯了,整日不是挣扎着哭闹,就是呆坐在一边自语。

没有人给方兰儿交代,依旧是她自己操持着顾元庆的丧事。

……

自从顾家的事之后,再也没见那白色的身影出现。

巫痕与止非两人在镇上又住了些日子,依旧没有察觉到有一丝异样的气息,索性二人就此离开。

待他二人离去之前,又去原先顾元庆的家中探望。

小院里一片素缟,再见芳兰儿时,她已是一身素净衣裳。

她将两人让进屋,正巧外面来了人。

“顾嫂子啊,我家里面脱不开手,我家这娃你能帮我照看下不能?”进门来的人不知是哪房的邻居,怀里还抱着这一两岁的娃娃。

方兰儿也没推脱,只管把孩子接了过来,让那妇人先去忙事情了。

巫痕瞧着她脸上毫无神采,可待人处事依旧不怠慢。

她想着,若是自己被那些人欺负,才不会再管她们的闲事。

“她们之前那样对你,你居然还给人家帮忙。”巫痕意兴阑珊地说了一句。

方兰儿却勉强地朝她笑了笑,依旧哄着怀里的那孩子。

“他们再有错,这孩子总是没错的。那个大嫂家是打铁的,分不开身照顾孩子,必定要带着孩子去铁铺。万一崩了火花,不是要伤着孩子么。”

她说着话,又逗了孩子两下,就见小娃娃冲她咯咯笑着。

“从前我是什么样待人,如今也不会变,终归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伙早晚心里明白。”

方兰儿说话时,眼神坚定,笑得也十分坦然。



第六十三章 仙客来

止非和巫痕没有逗留很久,只不过说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辞别了方兰儿离开桃溪镇。

两人又踏上了征程,而巫痕却一路上未说话。

她只一门心思想着方兰儿的事,总觉和自己的认知不太一样。

止非见她这模样,大抵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以她的脾气秉性,恐怕人间的事太难懂了。

从那晚之后,止非的心情好了不少。

像是放下了千金重石一般,转眼瞧着身边的人,不禁挂起了笑意。

“人不可貌相,那些人全是看方兰儿妩媚,就觉得她是害人的。看顾元庆平时老实,就觉得他是被害的那个,全然忘了平日里方兰儿是什么样的人。”

止非自顾自的走在竹林中,随口对巫痕说着。

听他一说,巫痕觉得那些人真是没有道理。

随即,她摇着头说“生的如何,倒还比不上平日对他们的好?这些人好没有道理。”

“你从前不也只道我好看,才对我心生喜欢。”

止非现在倒是乐于这件事,只是这话说完,巫痕却并不高兴。

她凡事都认真,听止非这话,生出许多不快来。

于是站定了脚不再前行,对着那道瘦削的背影,说道“我是觉得你模样好看,可也是因为你待我好,所以才心里喜欢,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

止非本是一个人在前面走着,没想到一句话惹恼了她,复又调头回来。

瞧着她有些愠怒地面容,又指了指前方。

他扬了眉,说道“嗯,如今我知道不一样了。只不过再往前,还要走好一阵才是临城,你是打算在林子里站着,还是与我一同前去。”

临城是无暇镜探不到的地界。

这地方位于正南方向,正是要寻云渊的南方三城之一。

在玄域大地的唯一大国中,临城是相对富庶的地方,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感受这里不亚于京城的繁华之态。

听说是临城,巫痕可不愿再耽搁,负气地又挪了脚步。

她走到止非跟前,脸上也没有丁点的神色变化,只是抬了手对他说“拉着。”

“为何?”

止非不知她是何用意,倒没有直接遂了她心愿。

岂知巫痕还有自己的说辞,她扬着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天晚上你做了喜欢的事情,如今不应该做些我喜欢的事情吗?”

谁能想到,她竟是说的这事。

止非想起让他心意生出变化的夜晚,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如今就随了她的心,伸手握上了那只冰凉的纤手。

……

……

离了玉台县的桃溪镇,二人又沿途停留了几处村庄,皆是没有久留。

几乎又走了一两个月,总算进了临城的境内。

这样的大城不比小镇村庄,放眼望去眼前尽是车马喧嚣。即便是路上行者的衣装打扮,也多是绫罗锦缎,色彩斑斓。

“你怎么了?”

才往临城走近,巫痕便步伐慢了起来,止非瞧她时,那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

巫痕没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越靠近临城附近,巫痕越觉得胸口闷的难受。

这会才迈进城门,整个人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一般。一张脸上竟不见血色,原本不点自朱的嘴唇都没了颜色。

上一个村落离临城只一天路程,断不会是因为路途劳累所致。

为了让止非安心,她还是坚持着,往城中热闹的地方走去。

止非瞧她逞强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进了城门,赶忙拉着她,朝一间门面不小的客栈走去。

偌大的临城客栈自然不少,独是这一家上面挂着一面仙旗。

如今玄域大地上的子民,对于修仙问道之事已当是寻常,所以像临城这样的大城里,都会有专门供给修真人士居住的客栈。

而这样的店面外,自会高挂一面繁星仙旗,好让过路的仙家有可投之处。

这家店名字到是简单,“仙客来”三个大字赤金描银,大大的牌匾悬挂在面门上方。

只是这条街上的买卖,各个门庭若市,唯有这家客栈冷清了些。

这客栈楼高三层,装修华美,进了门便是过堂。右手边一大片的地方,被屏风和花窗隔出许多单间来。

左边的柜台后面,站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

这妇人通身的绯红缎面袄裙,手里还摇着把扇子。

瞧着二人进了门,赶忙招呼着小二过来迎客,还亲自从柜面后面招呼了出来。

“二位仙家是过路用饭,还是住店?”

红衣妇人略有些丰腴,微圆的脸上妆面素雅,眉眼也透着和善,迎起客来很是热情。

店里的客人应当不多,右边的那些桌上不过三五个人。

止非瞧了一眼,再看巫痕的脸色,已经苍白一片。

他扶着巫痕,赶忙对那妇人说“要一间客房,临街的最好。”

妇人瞅着眼前一对男女,上下打量了下,立刻张罗了伙计过来“快去,带二位去天字第三号。”

那伙计应了声,朝着柜台边上的桐木楼梯让了让。

两人这才随着伙计,径直上了三楼。

房门一开,顿觉敞亮,迎面的一排大窗敞开着,可尽观临城的街景。

小二引他二人进了房,随后便退下。

待人走了,巫痕这才盘膝在床,调息起来。

万象珠如今与她已有契合之意,可心脏外那一层金色的光晕依旧没有扩张,除此之外的经脉亦如从前。

到了临城之后,就觉经脉中的气血紊乱,开始急促游走。

那层金芒随着心脏的跃动,开始有了难以承托的迹象。

眼下这般状态,似曾相识,却又有些差别。

巫痕还记得误食灵核那一次,如这般感觉很是相似。可这次没有那般崩裂之感,却像是有无形的压力在向自己袭来。

虽然没有人教化,她也可感觉得到。

只有让全身经脉如心脏一般,全部缠上一层金芒才可融会贯通。

她只知临城大抵是有非凡的人在,却不知自己连这点威压都承受不来,若是京城的龙气,恐怕自己不能近身一步。

巫痕合着眼,推进着万象珠的速度,可她越急心口就越闷,顿时一口血便从嘴里涌了出来。



第六十四章 威压摄人

止非本以为巫痕是有些乏力,只当她凝神调息。

没想到一转头,就瞧见她吐出血来,匆忙跑到床边“巫痕!”

仙识将巫痕经脉探知了一遍,这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万幸只是她推进万相珠过急,才气血上涌吐了血,只要平下心神便也没有大碍。

“你可当真是胡来,上次你逆行血脉差点出事,如今又强行推动万象珠,纵是龙族有万条命,也禁不起你这般折腾。”

止非叹了口气,从纳袋里拿出一粒丹药给她。

这丹药不过是些寻常的药品,他也不甚在意。

只是忽而,他只觉一阵恍惚,冥冥中有一道隐约的声音。像是他在自言自语一般,在脑海里回响着“不死不灭”。

他一时有些恐慌,立刻屏气稳住了心神。

那个声音,终于不见了。

他不愿再想蛟龙丹的事,如今这样已经知足了。

“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巫痕不知他为何发愣,就见他额角已经泛起一层密汗,忙拽着他的手臂摇了两下。

止非这才醒过神来,还没等开口回她,就听到几声叩门的轻响。

“二位仙家,我来送点吃的。”之前楼下的妇人正站在门外,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两人不知这妇人何事,于是将她让了进来。

只见红衣妇人端了托盘,上面放着几小盘的吃食酒水,笑意盈盈地进了门,将托盘撂在了桌上。

止非见她似乎有话要讲,也没遮掩,张口问道“掌柜的有何事?”

“我可不是什么掌柜,我是老板娘,掌柜的是我丈夫。”

老板娘说起话来眉眼都是笑开的,看着很是讨喜。

她撂下东西,朝两人走近了两步,抖了帕子扇着风,又说“我是想问两位在何处修行,看看能不能寻找我丈夫的下落。”

原以为这店面是她的,结果她丈夫才是掌柜的。

如今她又不知她丈夫在何处,也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止非笑得尴尬,只得与老板娘让了礼,随后问道“你丈夫……在何处修行?”

“哎,我那男人自被那沧海观的观主点拨了点拨,再也没见回来。”老板娘说的无奈,看来她丈夫这是修仙去了。

她沉叹了口气,轻摇着头“当初他对我说要云游,我寻思着游一游还不就回来了,这一走就是五六年硬是一面没再露过。”

巫痕听她说得有趣,抹干了嘴上的血渍,也走了过来听她说话。

这老板娘性格很是开朗,对这二人滔滔不绝,想来她这客栈还开着,就是为了向往来的修真人士打听丈夫下落的。

“那你丈夫是个什么模样,兴许见过也未可知。”止非直接落了坐,对老板娘问着。

“他啊,个头不高,像个冬瓜似的,要是再不回来啊,我都快忘记他什么模样了。”

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似是能瞧见她丈夫矮胖的样子。

她自己也掩着嘴轻笑,随后又收了笑意,恨恨地说“都怪沧海观的那个老头子,若不是他啊,我丈夫还不是好好的在这当个掌柜的。”

沧海观,看来这个地方不一般。

止非心里想着,这个观主,恐怕不简单。

老板娘聒噪起来没完,两人也不好赶她。

好在她得知二人没见过自己丈夫之后,终于悻悻离去,临走之前还把这间客房吹了个天花乱坠。

待她走后,两人才好好地看了看这间天字号的客房。

走了这一路,不是露宿在郊外,便是在小乡镇里留宿,眼前瞧着临城里的这客房,自是比那些强上许多。

屋子宽敞豁亮,光线也足,一应家具皆是上好的檀木。置物阁架上还有几件摆件,除去门边的花几,进门直对的房厅中间还摆了一只锦鲤瓷盆。

“你可好些?”

止非也没在意这些,只想着巫痕的不适,此刻瞧她脸色似有好转,不禁询问。

经刚才一番调息,虽然吐了口血,不过巫痕觉着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只是那种被压制的感觉始终未退,恐怕不是一时半刻便能缓和的。

“见好了。”她蹲到鱼盆边上,手伸进去搅弄起来。

止非瞧她玩得自在,倒像是个顽童一般,不禁嘴角挂起无奈地笑来。

谁知,她玩弄一会,只手抓起一条小鲤鱼。小鲤鱼被她抓出水,在她手里没来及扑腾两下,下一刻便被她直接吞了进肚子。

忽然见她如此行径,止非赶忙从桌边站起身将她拉了起来。

“你是怎么了?这会你是人身,怎么能直接吞食活物!”

止非上前抓了她的手腕,再看巫痕时,她双眼有些迷离,整个人也浑浑噩噩的,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巫痕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听止非与她讲话,这才稍稍清醒一些。

她晃了晃脑袋,感觉头沉得很,眼前的物事也都恍惚不清。

这感觉不对劲!

她有些惊诧自己的所为,反手拉着止非,紧张地瞠着双目说了起来。

“我感觉这里有问题!自从进了临城就不太对劲,方才我觉着自己还是玄虺,身在水中,见着鱼就吞了。”

止非听她讲述,顿觉事情严重。

“看来这样不行,若是找不到办法,你不久就得现出原形来,到时候一定要出大乱子。”说罢,他拉上巫痕便朝楼下走去。

这临城不知是什么星君镇守,威压之大竟要把巫痕逼出原形来。

止非想着老板娘提及的沧海观,看来势必要走上这一趟了,兴许能有些眉目。

两人到了楼下,老板娘正瞧着门外街上的人来人往,听着楼梯上传来声音,这才回过头来。

瞧他二人匆忙,不禁询问“二位仙家是打算出去逛逛?”

“老板娘,你所说的沧海观在何方向?”

止非有些着急,说起话来也没有之前那般从容,抓着巫痕的手也紧了许多。

老板娘提起沧海观就来气,随手指着东南边的方向,对这两人说“沿着大路走到头,再朝东南方向一直下去,瞧见座小山就是了。”

“谢了。”



第六十五章 寻沧海观

道了谢,止非拉着巫痕就朝客栈外走。

才迈出门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向老板娘又问了一句。

“可有马匹,暂借一用。”

老板娘瞧他急切,也不知是何缘故,没敢多问。她招呼了店里伙计,带着二人牵了匹黄骠马来。

巫痕之前走了几个地方,也有见别人御马前行,如今更觉新鲜,二话没说跃起坐在了马背上面。

止非朝老板娘道了声谢,两人这才转身朝沧海观的方向行去。

“你带我御剑而行不是更快些。”巫痕坐在马背上,看着前面牵着马缰的止非。

这会她仍是不见好转,吃力地眨了眨眼。

止非自然有他的心事,他的功力修为虚造,一路上也都甚少浪费精力。

在哭岩镇异材阁购得的那些材料,如今炼成的丹药也并不充裕,若是再在赶路上虚耗自己的仙力,恐怕真有疑难的时候就力不从心了。

但这事怎好明说,他只得回首勾起唇角冲着巫痕一笑。

随后,他又转回头去,信誓旦旦地说起来。

“这青天白日的,你我在天上一飞,凡人们见了又要一番骚动。好在应该不远,你坐在马上也不会劳累。”

“我有什么好累,你也上马,我们也能快些。”

巫痕觉得他有些许道理。

只是这临城的街巷繁冗绵长,这样走下去怕是要走到天黑了。

止非想了想,确实也不好耽搁太久,纵身便上马坐在了巫痕身后。

缰绳一扬,扰攘的街道便让出了一条路来,那马儿一骑红尘扬长而去。

“这么急匆匆的去沧海观是什么缘故?”

黄骠马矫健,跑行起来两边的景致皆甩在了身后,风声擦耳扬乱两人的碎发。巫痕不知止非为何这么匆忙,难不成这沧海观的观主就是关键?

一路飞马扬鞭,饶是这样都跑了快一个时辰。

止非将巫痕环在身前,不时低头看看她的脸色,生怕她被临城星君的威压镇出原形,只盼着快一些到达沧海观。

止非瞧她并无异样,心里踏实不少,侧了头问她“离那道观近了,你有什么不适没有?”

确实近了沧海观一些,巫痕的不适感便越强,只是还未到不能承受的地步,索性也不愿意说出口。

“还好。”她见止非关切的询问,也依旧是摇头不承认。

随后思忖了片刻,又想起问了一句“沧海观的观主难道就是星君转世?”

“见了才知。”

这事止非也在揣度,心里确实有所怀疑。可现在断言,还为时尚早,若真是星君,恐怕巫痕到不了沧海观跟前,必定要被震回原形。

……

两人一路赶着奔赴沧海观,倒是化境中的归庭落得自在。

无暇镜虽然也有探不到的地方,可是那莲子坠却在救回巫痕时,已又绑回在她身上。

如今虽然他身在化境之中,也知晓他们到了临城。

归庭站在白玉石廊上,瞧着又再栽起的青莲,这些被巫痕当初败坏的莲花,此刻已经又如从前一般摇曳在韶华池中。

“你这是想小玄虺了?”

梦之端了个圆凳,干脆在廊桥上坐了下来,手里还抱着盘点心。头也没抬的瞧着一池子青莲,问着身旁的归庭。

归庭也没瞧她,只望向池水无边远方,轻声说着“以她的修为,人间这一遭不好走。”

梦之撂下手里的点心,从凳子上蹦跶下来,倒是有些嗔怪。

“你这老东西,明知道人家此行艰险,你还让她去。”

“她那样的脾气,谁能拦住,也该出去历练历练。天同星的脾气还算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巫痕受不受的住威压。”

说完这些,归庭便没再理会,朝着大殿的方向行去。

倒是梦之,朝着他的背影,问着“你就不怕她出事?”

“自有命数。”归庭悠然地朝远方走着,只说了这四个字。

其实他很是清楚,以巫痕的修为在临城这样的地界,是十分艰险的。

不过临城这个地方只是开端,若是她知难而退,也便不用再受那个罪了。

只是在他看来,巫痕并不是个急流勇退的人。

恐怕此次人界一行,巫痕还要走上许多年。至于云渊身在何处,他也很想知道,只有看看巫痕对这位朋友到底有多珍视了。

归庭坐在大殿内,手中化出无暇镜。

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莲花纹,镜中神光忽显,仍是迷雾一片。

“这条路……这样艰险,到底能不能走下去……”他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在说巫痕,还是在说自己。

……

另一头,巫痕与止非两人一路飞驰,终于到了老板娘所说的小山跟前。

此处甚为冷清,周遭没有半个人影,树枯草黄,有风吹过,还兜卷起地上几片枯叶。

身在临城的主城附近,这道观也着实显得寒酸了些。

这小山只一条窄路,直达山顶的道观,二人在山脚下马,径直沿着这条山路上行。

绵延的石阶看不到头,夹缝上滋长着不少青苔。

也不知是迈了多少阶台阶,终于在二人眼前,映入沧海观三个字。

见这般荒凉凄冷的样子,二人都心有怀疑。

如是星君转世的所在,怎会如此落魄?可既然人已经到了,也未管其他,直到了山门,却未见有人把守。

“这倒是奇怪,竟破落到如此田地了么,连个道童都没见一个。”止非只顾着朝里面望,根本没有人可询问。

他没注意,此刻巫痕正揪着自己的衣襟,嘴唇一片惨白。

再一回过头来看她时,竟是吓了一跳,干脆将她横抱起来就朝道观里面跑去。

“你怎么样了?怎么受不住了也不出声!”止非看她渐渐垂下的眼帘,心里焦灼起来,大声朝她询问。

只是巫痕这会却根本没有力气,只觉得似有千重大山压顶,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已是十分微弱“我……还好。”

“你撑住,马上就到了!”止非蹙着眉,手也紧了紧。

看着她脸色逐渐苍白,心里如同烧起一团火,抱着她匆忙地朝着阶梯之上前行。



第六十六章 自省而后行

止非急匆匆地跑进道观,却是当真未见一个人影。

正是焦急的时候,传来一道苍劲又厚重的声音,

“二位仙友,何事这般惊慌。”

他抬头一瞧,竟不知何时站了位青黑道袍的老者,想必这人就是观主了。

老者的道袍老旧,模样也并没有想象中的仙气。

可止非却觉得,此人并非凡夫俗子。即便他近千年的修为,在这老者跟前也感觉得出来,那与生俱来的威压,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更何况怀里的巫痕,才将将三百多年的道行。

他低头瞧着,巫痕此时已经眉头紧锁,面容苍白,气息也越来越微弱。脸侧已经隐隐能显出几片黑鳞,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要坏事。

止非赶忙几步飞到那老者身旁,顾不得那些虚礼,问道:“道长便是沧海观的观主吧?”

这老者虽有些年纪,可是却如松柏一般气韵不凡。

他瞧了瞧止非怀中的人,捋了捋一把皓髯,笑道:“小事,小事,先随我来吧。”

老者引着止非到了一件客房,让他将巫痕放到地榻上。

只见老道摇挥拂尘,在巫痕头面轻轻扫过,顿时,巫痕便清醒了过来。

巫痕只觉千重大山被一举移除,顿感神清气明了起来,她缓缓张开眼,瞧着眼前的事物,竟是有些诧异。

“你就是星君吗?”

巫痕揉了揉额角,才缓和过来,说话时还有些虚弱。

老道不言语,就只是看着两人淡然的笑着。

说来也奇了,之前被压迫地几乎要断气的巫痕,就只被他拂尘一扫便就缓了过来,可这人身上的气息确实还是凡胎。

止非瞧他一副深不可测地模样,确实十分好奇,也不知究竟是哪一位星君的转世。

“道长是否已知道天机,而不愿泄露?”

止非与他对坐着,见他久久不语,想必是不愿告知答案。

只是这老道一味的不做声,巫痕可耐不住性子:“你是不是星君,好歹说一句不就好,何必一声不吭折磨人。”

“哈哈哈。”

老道听她一言,于是朗笑起来,随即对她说道:“仙友的性子就是过于急躁,若是不收敛,你所求之事可未必能成。”

本以为老道不过是故弄玄虚,却没想他笑过之后,又是一番肺腑劝诫。

巫痕咬了咬唇,听他说得有理,便也不再置喙于他。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这位仙友便懂得。”老道见她无恙,便从蒲团上站起来,踱了几步。

说这话时,老道虚指了指止非,可话却是对巫痕说的。

巫痕一向直爽,有问的便问,要说的便说。

要是这样说话,她便觉得不痛快。

而老道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见她不再言语,又笑道:“你要先明白通晓,再去张口询问,自省而后行,万事也都迎刃而解。”

老道说的云山雾罩,可巫痕却是听得明白。

凡事都该深思熟虑,再去行事。这是在说她只知道问,而不知道想么。

如今看来,寻找云渊就是她眼前最难的事,难道老道说的是这件事?那越是这么要紧,她就越是不能太过急切。

她自顾自地寻思着,也不知道老道说的话深意何在,只能悟了多少是多少。

结果就变成了老道说,而她却不语。

只见那老道怀握拂尘,一派道骨仙风,悠哉地在房中轻缓踱步。

他瞧了瞧止非与巫痕,目光盯在巫痕身上许久,然后又开了口。

“虽然称二位为仙友,可你却并不是仙,你的身世不必言明,贫道心中自然有数。你可知道,以你如今这微薄地功力修为,若不是在临城,恐怕早就现了原形来。”

“为什么?!我进了临城便透不过气,到沧海观前几乎就要送了命。”

巫痕急切的寻求答案,她希望这只是一宗凑巧的事,而与所谓镇城的星君并无干系。

可奈何事与愿违,老道接下来的话,狠狠给了她当头一棒。

老道俯视着她,并没有留什么情面:“你一路风尘仆仆,临城只是一个开端,你想寻的人大概不会在此处。可是往后的路,单是你如今这般修为,无非是以卵击石。”

难道真的要就此放弃了吗?

巫痕本心是不愿意的,已经寻了这么久,她只是想要个结果。

可如今最大的困难就摆在眼前,她的修为根本无法继续支撑自己走下去。

她变得安静了,止非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悄无声息地握住她的手,也好让她振作起来。

“就算是以卵击石,我也不会放弃的。”

巫痕沉吟了许久,最终她抬起头的时候,双眼中迸发着倔强的光芒。

老道默默点了点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但是这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且又不可躁之过急,你可耐得住性子吗?”

这观内清净,客房这一处更是无人问津。

此时一片静谧,只等着巫痕的一句回答。

巫痕已是深思了许久,如果想要放弃,她早就放弃了。

事情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她的不甘心,不认命。她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坚持下去,不论任何事情,都会有个结果。

“耐得住。”她坚定的点着头。

老道笑着点了点头,扬起拂尘随手挥去,众人眼前顿时换了个模样。

这哪里还是那个杳无人烟的荒凉道观,原来一切不过是这老道的障眼法,竟连止非也都被蒙混了过去。

再瞧客房外面,有侍立的弟子,还有来上香的香客。

遥望过去,主殿的方向香火正盛,隐约还有弟子们诵经的声音。

止非瞧着这一切,赶忙站起身来向老道行礼:“道长竟有这般修为,实在让我自惭形秽。”

“好啦,我们不必客套。”

老道抬了他的手,将他扶正:“只是望二位听贫道一句劝,凡入大城,还需谨慎。可不是处处都如我这般好讲话的,或是待修为有所进益再去也不迟。”

“那是自然。”止非自然没有异议。

“我要修多久在行?”倒是巫痕还是有所疑问。

老道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她:“自省而后行,你便知道了。”

第六十七章 度脉

老道言简意赅,巫痕已知道答案,而后并未久留。

两人像观主辞了行,朝观外走去。

再出了那沧海观,二人转头望去,眼前却又变得一片寂寥萧瑟。竟也不知究竟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临城城郊,双人一马,碧衣男子拥着紫裙少女,朝着那座城踏马而归。

这里的烟火气很浓,夜晚时有烟花燃放,巫痕坐在床边,瞧着正对着那扇打开的窗子,天空中无比绚烂火树银花。

“我若是寻她许多年,你还会与我一道么?”

巫痕瞧着窗外,话是对站在床边的那人问的。

是了,以她现在这样的修行,恐怕找寻云渊是难上加难。若想要顺利些,必是不能耽误了修炼,可这样便需要不少时间。

她望着止非,想寻求一个答案。

听她的询问,止非也转过头来,眼里多了许多温柔,薄唇噙笑望着她。

“自然。”

两人相视而笑,巫痕很庆幸,这一路不知还有多远,幸好这人还愿与她一道前行。

她打起了精神,暗暗发誓。

一定要见到云渊,告诉她这一路多么艰辛。

……

……

可提升修为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最便捷的办法就是让万象珠度化经脉。

只要十二经脉皆如心脏一般金芒大盛,功力修为自然是不知要高出多少。

自天同星转世的老道点化之后,巫痕的心思比以往踏实了许多。

他们并没有停下寻找云渊的脚步,而是一路修行一路寻找。

巫痕每日有大半时间,都要寻处安静的地方,盘膝阖目,尝试着用意念操控万象珠。

这样的日子经历了第一年之后,其实并没有什么效果,反而屡次因为她一时急躁气血攻心。

止非以为她会就此放弃,可是没想到她却更加坚定。

之后经历了几番挣扎,她调息运气开始变得更加沉稳。

两人寻得山野一片空旷之地,背依着刀劈岩壁,跟前皆是一片没到腰间的野草,

“你这样修行,确实稳健,只是太过耗时了。”止非瞧着她每日这样苦练,可是进展却并不是很大,不由得也替她着急。

巫痕盘膝坐在一旁,睁开眼睛望着他。

他说的这些,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可是也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人界灵力充盈的地方很少,加上又有不少人修和妖修存在,想要快速提升自己的功力,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倒是也想有所精进,可没有别的法子。”

止非犹记冲开经脉的法门,只不过如今巫痕是要用万象珠度脉,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法子,能不能用的上。

他有所迟疑,还是开了口:“我有些法子,但是却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听说有法子能事半功倍,巫痕登时眼睛亮了起来。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颠颠地跑到止非跟前,在他盘膝的地方坐了下来,拉着他的手臂满是期待。

“你说说,行不行得通,也让我试试。”

见她这样急切,止非只得娓娓道来。

“昼夜各六时辰,称为阴阳六爻,每个时辰主不同经脉。”止非说着,抬眼看了看天空,这会日头正在两人头顶。

转而,对巫痕继续说道:“这会是午时,正好是主手少阴心经……”

“我懂了!”

止非话还没说完,巫痕已经领悟了他所说的意思,眼中神采更盛,宛若沉住着晴日骄阳。

她有些兴奋,继而一再朝止非求证:“我一味让所有经脉度化,倒不如一门心思度化一条经脉,按着不同时辰,更可以让我省去不少力气,是不是?”

巫痕说得确实没错,这也只是止非的猜想,成与不成,他也说不准。

见她这样兴致勃勃的样子,止非也不好扫了她的兴。

他朝着巫痕点了点头,但是仍旧嘱咐了一句:“这事我也拿不准,你不要操之过急,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便得立刻停下!”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巫痕高兴得很,笑起来灿如娇花,不禁让止非看得有些痴迷。

对方却只沉醉修炼上,倒没在意止非对自己出神。

巫痕在他一旁坐好,言语着:“你既这么担心,那可得守在我旁边,可别让我出了什么岔子,呵呵。”

听她调笑,止非这才缓回了神,连忙别过眼去。

他望着远处,随口应了一声:“好,我就在这。”

说话的功夫,巫痕已经阖目入定,开始依照两人所说的方法,将万象珠散发出的灵蕴,朝着手少阴经推送。

好就好在,手少阴心经由心而起,也是最快捷的一道经脉。

她只觉那些丝丝缕缕地灵蕴,渗入心外那片金光之中。随后,融合散出的所有灵力,都被她导向手少阴。

虽然进展并不是很大,但是比起她之前这一年,却好了不少。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本来毫无起色的一道经脉,已经度上一层浅薄如纱的光点。

“真的可以!真的可以!”巫痕再度睁开眼时,止非正凝视着自己,她开心地拉着止非的手臂,兴奋的说着。

这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止非自打她阖目,便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直到她睁开眼时,才发现时间过去得这么快。

见巫痕这兴奋的样子,看来他这法子确实可行,也不禁为巫痕开心了起来,这样一来,他们的行程也可以快一些了。

毕竟每日只需要修炼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便大可以不必去劳心。

巫痕因为太过兴奋,话也多了不少,一个劲地对止非笑着说:“那这样下去,我的功力就会大涨,到时候历劫化蛟化龙,也能顺遂不少……”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止非耳边。

止非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

蛟龙!

他念及至此,忽觉有千万只毒虫在身体里一般,那些毒虫身披火焰,灼烧着他至清至净的法力。

“呃!”

止非闷吭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衣襟揪成了一团。

“你怎么了!”巫痕只顾自己说得高兴,竟没注意到止非脸色的变化,直到这会才发现,止非浑身都冒着虚汗。

第六十八章 炽蕊

一阵冰凉从手背上传来,巫痕的手正握在止非的手上。

顿时,止非感觉那灼烧褪去了些许。

他抬眼看去,巫痕眉头若蹙,眼里都是担忧。

被人关怀担心的感觉,原来竟是这样的,那眼神他近千年都没得到过。

而这会,第一个忧心他的人,竟是巫痕。

他反手将巫痕的手握住,牵强又吃力地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刚才心口忽然闷痛。”

止非说着话,觉着手里一片湿滑。

他张开手低头一瞧,巫痕的手背上划破了道口子,显然是新落下的伤。

“你的手?”

听他惊呼,巫痕这才觉出疼来。

刚刚见止非突生异样,她一时太过着急,冲过来时竟被边上的尖石划破了手,这会再回想起来,也只得怪自己太大意。

她瞧止非无恙,心里也算大安了,朝对方安慰道:“小事,待会就好。”

这样的小伤,不过是瞬息功夫就可痊愈的,她倒是也没太担心。

而止非却发现,落在自己手心的那些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渗透了进了他的皮肤。

那被毒虫啃咬灼烧的感觉,也变得荡然无存。

这一场险事,终究渡了过去。

止非也不清楚,那是什么缘故,说是“炽蕊”的毒,可是倒也没见法力流失,一时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两人就这样继续一路修炼,一路寻找云渊的下落。

终于第五年的时候,一道金光将心经度化,巫痕大喜过望终于有了进展。

而与此同时,止非却感觉到了不适。

那一回,想来应该就是“炽蕊”毒发,至于上一次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大抵是因为巫痕的血,抑制住了“炽蕊”的毒。

她还只是条玄虺,血液已经有这般神力,那待她化蛟……

止非不敢再多想下去。

可即便如此,他的仙力仍逐渐流失,慢得几乎令人无法察觉,可他还是发现了。

“炽蕊”这是离火种在止非身上的毒,那种缓缓蚕食仙力的毒,最终会让他法力尽失,形同老叟,直至灭亡。

一次次的恐慌,让他的心绪变得复杂起来。

此时正值午时,他们选了一处深山,巫痕正在岩洞之中度化经脉,而止非此刻却躲在岩洞外的灌木丛中。

他身后渐渐出现一层灰蒙蒙地雾气,像是一双大手要将他整个人包裹,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开始在脑海中徘徊,一声声说着“不死不灭”。

那个声音为何熟悉,并不是因为它的再次出现。

而是,那个声音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止非。我成功了!”

巫痕欢快地声音从岩洞中传来。

随着声音响起,她已经从岩洞中跑了出来,转头便瞧见止非皱着眉头站在灌木丛中,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而在她出现那一刻,止非周身出现的那团轻薄雾气瞬间消散,快到巫痕根本没有察觉。

止非见她出来,连忙恢复了镇定,朝着他走了过去。

“好了?”

止非见她开心,自然也不会露出丁点破绽,拉了她的手走回岩洞坐下。

巫痕还沉醉在度化了经脉的惊喜中,一双凤眸中闪着喜悦的光华。

“手少阴已被万象珠度化,可见这个办法行的通,只是还是有些耗时。”

“无妨,如今初见成效,后面只要照着这个法子修炼,度化十二经脉指日可待。”

止非的话虽是为她高兴,可是情绪并没有她那么高涨,只是勉强的让自己看着没有那么不自然。

巫痕的修为在一点点的增长,而他的仙力在一丝丝的流逝。

纳袋里的丹药逐渐消耗,他已经不敢想,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消失在玄域大地上。

止非开始尝试压制那个神秘的力量,他需要更多的丹药去补充流失。

从这一刻开始,他变成了个嗜药成性的瘾君子。

簌簌——

簌簌——

止非还在发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响。

他们这些修行的人,五感都是异于常人,这些声响本就不大,若是放在普通人来,是断然不会听到的。

可是他们二人正巧休息在此处,闲话都还没说上两句,就听见奇怪的动静。

止非顿时警惕了起来,他开启了仙识,似乎探到些别样的气息。

是苍夜的!

他来不及思考,急忙拉着巫痕躲进了身后的山洞,低声在她耳边嘱咐起来:“别出声,是苍夜的!”

两人朝山洞深处退去,止非不忘沿路设下屏障。

万一苍夜的人追过来,也好挡住一时,给他们留个脱身的余地。

要遇上的是凡人,或是低阶的修者,他们两个也不至于此。但是对方是苍夜天狼,而且也不知来的是谁,万一他们两个暴露了,岂不是麻烦。

外面艳阳高悬,山洞里却阴凉无比,巫痕抓着止非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只听着外面声响忽然近了,似乎已经到了山洞外。

“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外面有人问着同伴,似乎他们在寻找些什么。

听上去来的不止一两人,止非仙识探出去,大概辨得出得有七八个人。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厄奇或是将旬。

他正蹙眉思索,就听着外面人群中有人回答:“刚刚大老远就瞧着此处泛着魔气,难道还能有错?四处找找,肯定就在附近!”

“这!快看!有个山洞!”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进去探探!”开头说话的那人朗声大笑,看来他们已经锁定了这个洞口。

随着脚步的靠近,又听那人说道:“若是抓住那魔气的根源,到时候主上定会有所嘉奖,你们还不赶紧上!”

就听那人一声令下,脚步声更加嘈杂不堪起来,且越来越向洞中方向靠近。

“怎么办!?”巫痕紧了紧手,朝止非询问。

这会她们已无退路,直接遁行恐怕也逃不了,大家全是有法力有身手的,一味的逃跑肯定不行。

止非心思转了转,对巫痕低声嘀咕着:“这些人里没有将旬和厄奇,都是些小喽啰,直接杀出去也不是难事。”

第六十九 偶遇苍夜

虽说眼前全是些虾兵蟹将,可是止非心里依旧忐忑。

他不敢保证,厄奇和将旬是否不在周围。

若是一时打起来,还是要废些功夫,万一被那两人赶来,恐怕在劫难逃。

巫痕自是不惧怕他们,听说要杀出去,她倒乐得高兴。这样躲躲藏藏的,显然不是她平日里的作风。

“杀出去便是,反正有你在,我们两个杀几个小卒,还是手到擒来的。”

她笑得开心,说完这话人已脱了手。

止非一个没拦住,她的人就已飞冲了出去。

“你们这群狼崽子,找什么呢!”巫痕说话时,人已稳稳落在了众人跟前,趾高气昂毫不怯懦。

苍夜部的几人正要朝山洞中探寻,结果闻声而望,就见黑裙妖异,从洞内暗处走来一名少女。

几人定睛一瞧,竟没想到会是巫痕。

他们当初可是都和巫痕交过手的,这会见来得人是她,不禁有些发怵。

领头的一人,强撑着颜面,朝身后蹭了半步,信手化出一根骨杖来。他指着巫痕便嚷嚷起来:“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你们莫不是寻着我来的!”

她话音一落,人已瞬移到了那人跟前,张了手爪就要扼住对方脖颈。

可对方倒还有点功夫,顿时后撤了数尺,骨杖一端戳在巫痕的掌心。万幸他有所提防,否则恐怕就要被巫痕拿住。

他是奉命来寻魔气根源,万万没有想到,碰上的会是巫痕。

“说!你们把云渊藏在哪?!”那骨杖虽戳在巫痕掌心,可根本未能伤她分毫,这会她一声怒喝,那骨杖顿时在两人之间崩断。

骨杖断裂,发生一阵碎响,随后那七八个苍夜的人都拥了上来。

领头人没了法器,顿时心生愤怒,见身边几人都还迟疑着不动手,更是恨得牙根痒。

他朝周遭同伴怒视一眼,大声喝道:“愣着干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她不成!”

话是这样说,可这人心里早就慌了神。

巫痕的厉害他可是见识过的,没有厄奇和将旬在,他们根本不足以对付巫痕。

身边站着的几个似乎是他的手下,听他下了号令,个个都不敢怠慢,一时间倾巢而出,全部朝巫痕袭去。

嘡!嘡!

几声干脆的声音乍然入耳,随后从巫痕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谁敢动她!”

话音未落,就见琅琊剑划出一道蓝芒,已经回到了止非的手中。就见那漆黑的山洞内,又走出一人来,苍夜的几人这才看清来者是谁。

那些骨杖发来的攻击,此时已经被琅琊剑尽数挡下,两人身外已经落下一层湛蓝的护罩。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归一宗的叛徒!”

领头退在众人身后,可嘴上却是不依不饶,一边说着,脚下仍是慢慢后移。

止非听了这话也不恼,倒是巫痕听了怒气冲天,她凤眸横视,怒斥道:“小小仙门而已,不喜欢便不待了,止非才不是什么叛徒!”

她厌烦别人这样轻贱止非,自然是听不下去。

这些话巫痕说得痛快,她一向快人快语,心里没做他想。

而止非却心中一暖,顿时百感交集,这女子此刻在眼里,胜却人间无数。

他还在迟疑,就见巫痕已经飞出“碧虹罩”,作势就要与那几个苍夜天狼纠缠起来。

眼见她寡不敌众,这会待要出手,恐怕也来不及了。

“巫痕!!”止非大喊一声,同时人也飞了过去。

恰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突现,瞬息之间便将苍夜的人毙了命。

止非连忙将巫痕拉回怀里,两人再抬头望过去,眼前只剩下七八具苍夜天狼的尸身,隐隐地冒着烟气,随后化作灵尘散去。

而那恍然出现的白色身影,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云渊!一定是她!”

巫痕抓着止非的衣袖,眸中神色复杂,又兴奋又沮丧。

那白色身影动作太快了,快到他们都来不及阻拦,更来不及看清她的模样。可巫痕却无比坚信,那就是云渊,不然不会及时出手相救。

对于这一点,止非不置可否。

刚刚事出突然,他一颗心全拴在巫痕身上,确实没有看清来者的模样。

原本他就怀疑,那屡屡出现的白影应该就是云渊,如今那人又忽然在眼前来了又去,动作之快又令他有些不敢确信了。

云渊虽为先天仙兽,根基自然不必说,但是这样的身手,却也不太像她。

可是见巫痕这样兴奋,他也不好再多说,只得顺了她的意思。

“以后不要这样鲁莽了。”止非抚着她的长发,稍稍安抚了下她的情绪。

两人就这样,带着疑问继续上路了。

苍夜的突然出现,让他们变得更加谨慎,看来人界之行添了许多艰难险阻。一路下来,巫痕更加不敢懈怠,修炼起来也更加勤奋。

止非与巫痕的功力此消彼长,一转眼竟是过去了四十年。

除了足三阳经与手三阳的少阳三焦经,巫痕的所有经脉,几乎尽数被万象珠度化。

当她再阖目盘坐,那些清晰可见的经脉,只剩这四经脉没有呈现金光。

与此同时,巫痕的性情也开始变得沉着,在人间的这些年头里,她更通人性,已不像在无影湖中沉睡的那条玄虺。

这四十年中,他们走过了七城十八镇,几乎是半个国,只是依旧没有云渊的半点消息。

“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了,不知道她还活着么。”

巫痕一头如墨染的青丝披在背后,鬓边碎发随着秋风轻抚着她的面庞。

原来从不觉得时间这么漫长,无影湖的三百年像是转眼就过的样子,而她在人界一行四十年,仿佛要走尽一生一般。

也无怪乎如此,这大概因为她是一直在寻找。

为着那个一直没有看到结果的目标,所以时光才如此的难以消磨。

止非将落在她发梢的枫叶摘下,她就站在眼前,身后一路秋枫如火。

佳人依旧,他笑看着巫痕,说:“不然就不再找了,可好?”

“不好。”

他知道巫痕不会放弃。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还是不如云渊重要,止非有些沮丧。

第七十章 劫匪

止非未露声色,只是与巫痕继续前行。

这是他们到易岚城的第二天,如今巫痕已经不会再被星君的威压震慑。

易岚城身在启阳郡的地界,是要寻的正西方第二城。

这里没有临城的繁华,反而更显安逸许多。

这片火红的枫林路,便是城郊一景,在这晴朗的秋日午后,枫叶似彤云般罩在长路上,偶尔才有寥寥几人行过。

“救命啊……救命……”

两人并肩相携在这幽静的枫林路上,一道呼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条是入城必经之路,那声音源自他们身后,是之前经过的地方。

两人相视一眼,疾步朝身后折返而去。

原本零散的行人,也都匆匆前行,似乎行过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穿过青石牌坊,远远瞧去,一辆堆锦绣帘的马车停在当中。

马夫此时已不知了去向,马车摇晃不止,驾车的马匹嘶鸣,悠悠地迈着蹄子仍在有条不紊的前行着。

马车里隐约还传来男人的淫笑,还有女子哭喊求救的声音。

三四个蒙了面的劫匪,正要翻上马车,要将马车上的人一道劫走。

这会,大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早已逃散,空旷地枫林路上,只剩下这辆摇晃的马车在继续前行。

也难怪这些劫匪,青天白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的掳劫百姓。

看来此时若不出手,必定又是一桩惨事。

巫痕疾驰而去,离那马车还有一大段距离,已经听到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二话不说,心念一动,脱口一声“涌”字。

只见,一旁高树瞬时倒下,终于拦住马车的去路。

止非此刻早已飞落到马车之上,琅琊登时出鞘,放出一道冷光,数个蒙面人还未及反应,人已被击飞出去。

“救命啊!……”

“你别叫,跟我回去,有你的好日子过!”

马车里的男人似乎还未察觉,一味的轻薄着车中的女子,免不得在阵阵哭喊声重,传出一阵布料撕扯的声音。

止非虽然出了手,但是也没有伤了那些人性命。

此时那些蒙面人纷纷折返,复又杀了回来,手里大环刀明晃晃地朝着止非砍来。

眼见那些寒光就要劈下,巫痕生怕止非受伤,登时眉头拧做一团。

她环视了下周遭,四在无别人。

索性干脆地化出黑紫虺尾,直直朝那一群蒙面人挥打过去。

“妖怪!!妖怪!!!!!”

“快跑……跑啊……有妖怪!!”

……

本来气焰嚣张地几个人,抬眼瞧去,眼前已是半人身的怪物。登时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手里的刀都拿不稳,叫嚷着四散而逃。

里面的男人听见些响动,不禁有些气恼。

“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还不把马车给老子驾回去,扰了老子的好事,回去饶不了你们。”

车里的男子正是得性的时候,哪里知道他的同党早已跑的不见踪影,还兀自一人在车里骂咧着。

他手里攥着的女子,这会只剩下呜咽之声,哭地声嘶力竭已快背过气去。

止非一怒之下,猛然将车轿帘子掀开,一把将那劫匪揪了出来。

“你……你是什么人!!!坏老子好事!”

那劫匪此时已是松了裤腰,衣衫半敞,好端端地被止非这样拉拽出来,更是气焰嚣张的谩骂起来。

止非没搭理,冷着一张脸怒瞪着他。

劫匪这才余光扫了扫周遭,那些同伙早就不知去向,而他这会连拿刀的机会都没有,登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哪里还敢放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他一边说,一边抱拳求饶。

见他模样猥琐,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着实令人生厌。

止非也懒得与他多口舌,直接将其扔下了马车。劫匪见有了生路,赶忙趁势抓着自己的裤腰就跑。

噗——

哪知他背后飞来一根粗枝,直将他从后心穿透,连喊疼的机会都没给他,人便死在了路边坡下。

止非瞧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巫痕所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只得随手施了法术,将那人尸身掩没。

等了片刻,他这才掀开轿帘,一张梨花带雨的娇颜正对着他,那车里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一身杏色的提花缎,被她紧紧攥着衣襟,半绾的青丝发髻凌乱,想必是被那劫匪占了好大的便宜。

“姑娘可还安好?”

止非瞧她受惊的模样,确实可怜,不免关切的问上一句。

姑娘瞧着他,转而又垂了眼睫,一抹绯红染上双颊:“多谢恩公搭救。”

“不必言谢,只是这会你的马夫已跑的没了踪影,你要去何处落脚?”

人既然救下,总不能再将她一人撂在这,多半是要将这女子安顿了才行,止非只好询问起来。

这姑娘理了理发髻,将衣衫抚平,双眉若蹙地瞧着他,说道:“我是启阳郡郡守的女儿宁思如,本是从县中外祖家回城,不想竟遭了恶匪。”

巫痕收拾了轻薄宁思如的恶匪,正巧赶到跟前,瞧见两人说话也没插嘴。

这会听完宁思如的话,想着刚好是顺路的,干脆将她一路护送回去。

“正巧同路,干脆就送她一程,正巧有了马车,我们也能快些。”巫痕对着马车另一侧的止非说道。

其实不用她说,止非也正有此意,朝她点了点头。

转而,又对宁思如说:“那宁小姐我们便送你一程,待会入了城,你告知我一下你家在何处。”

刚才轿帘打开,宁思如看到止非的一刹那,就被击中了春心,可却没想到这会竟传出一道女声。

她探了身子向外瞧去,马车边上的少女与自己一般的年纪。

那双凤眸似是有水光潋滟,黑紫色的衣裙包裹着婀娜的腰身,当真是风情万种。

顿时,宁思如便有些尴尬。

瞧着他们二人说话,随口问了止非一句:“这是你夫人?”

夫人。

这个词似乎离他太过遥远,若是放在仙界,应当称是仙侣。只是他们两人现在虽然有情意,但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算不上是夫妻。

止非瞧了瞧巫痕,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不是。”

第七十一章 郡守女儿

“那便是兄妹了。”

听止非说不是夫妻,宁思如心中流露出欢喜之情,说着便坐回了马车中。

巫痕听着很是不乐意,她自然是知道夫妻是何意思,虽然止非的回答没有错,可她偏偏对这个宁思如有了些芥蒂。

听宁思如说他们是兄妹,巫痕冷冷地说:“我们不是兄妹。”

说罢,便跳上了马车。

止非也没迟疑,随她之后也上了马车,一路朝着易岚城驶去。

宁思如一人坐在马车中,独自揣测着二人的关系,外面那两人并不言语,这让她有些不好启齿去搭话。

马车前行,车辗轧过满地落叶吱呀作响。

走了不到半日的功夫,终于到了易岚城。

“宁姑娘,马车已经进城了,你家在何处,我们好继续前行。”止非回头朝着轿帘里面问了一声。

很快,轿帘就被宁思如掀开了。

宁思如这会已将自己妆容打理好,再掀开帘子时,已是桃面春风的笑颜。

她朝着止非莞尔一笑,看着外面的街景,抬手指了个方向。

“从这边的大路上走,第二个巷子口朝西行,有个挂着两盏带宁字红灯的院落,那便是了。”

宁思如瞧着止非,很是舍不得将轿帘落下,一再说着:“那是我家府上角门,到时会有小厮在外侯着,恩公到了便知。”

止非点了点头,转过头去驱车,没有再与她闲话。

瞧着宁思如久久掀着帘子未放,巫痕回手就将轿帘子拉了下来。

她冷下脸来,言语了一句:“马车颠簸,你坐好些,免得一会磕碰着。”

巫痕到如今说话依然是直来直去,这番举动搞得宁思如好生没有面子,乖乖地又坐了回去。

如今是秋时,入城之时天色已经暗了许多。

待行至郡守府的角门前时,门口的红灯已经亮了起来。

守在门口的小厮瞧着自家马车驶来,匆忙端着马凳从台阶下跑下来,可等马车到了跟前,这才瞧出驾车的并不是自家的车夫。

那小厮还在纳闷,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宁思如却打开了轿帘。

红光映着宁思如的娇容,小厮瞧了这才赶紧将马凳撂在了车边,唤了一声:“小姐,回来了。”

话毕,从院子里出来个妇人,带着两个丫头,一并走到马车前将宁思如扶下了马车。

那妇人瞧了瞧止非与巫痕,又往车轿里瞧了瞧,已经再无旁人。

妇人脸色凝滞,复又皱了眉头问道:“跟着小姐的人呢?”

宁思如瞧她急切,下了车任她为自己系上了斗篷。

她拉着妇人的手,说道:“崔妈妈你别急,我这不是回来了。只是路上出了大事,若不是这位恩公,恐怕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崔妈妈一听路上出了事,一脸震惊,连忙握着宁思如的胳膊前后看了个遍。

瞧了她没事,这才安下了心,转过头就给止非跪了下来。

“承蒙恩公搭救,我代我家小姐谢过恩公。”

崔妈妈是宁思如的乳母,自然待她如自己亲生一般,心里对止非很是感激。

她道了谢,仍未作罢,又再说道:“既然到了家门口,恩公还是随我进去见了我家老爷,也好让老奴有交代。”

巫痕本心是不愿意的,可是止非瞧了瞧此时的天色,已近酉时三刻。

入秋后天黑的甚早,如若不早些找个落脚的地方,恐怕这晚上要流落街头。

“崔大娘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也不便耽搁太久,再晚一些我们二人也不好再寻落脚之处。”

止非将崔妈妈搀扶起来,很是客套。

只不过,宁家的小姐可不乐意把他这么放走。

宁思如连忙朝他走了几步,硬是将他的去路拦住。

她也算是个大家闺秀,不便与外男拉扯,只得含羞带怯地站在止非一边,轻声细语地说了起来。

“我家也是知书达礼的人家,若我父亲问起这事,岂不是要怪我不懂事。府上有收拾好的厢房,恩公可暂且在此落脚,待明日天亮再去也不迟。”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总之今日无论如何,止非都得进了府才算作罢。

巫痕脸色凝重,一直未曾言语。

宁思如左一句恩公,右一句恩公,仿佛救她的除了止非,并没有自己什么事。

止非瞧了巫痕一眼,看她脸色难看,也不知是出什么状况。

生怕是这里的转世星君威压过强,她又有些受不住了,寻思着宁思如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我们二人就叨扰了。”

止非回了话,宁思如低垂了眼帘,朝他嫣然一笑,转身便随着两个伺候的丫鬟进了府。

巫痕并没有想到止非会答应,细眼一瞪,就朝着另个方向迈去。

止非不知她是何缘故,赶忙将她拉住,一同随郡守府的下人登了门。

郡守大人宁尽通,是个出名的亲和洒脱之人,听了下人传报女儿路遇劫匪又转危为安的消息,急匆匆地就从外赶了回来。

一进门,正巧瞧见他正室夫人在待客,连官服都未及换,便迎到止非与巫痕跟前。

“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两位恩公这么年轻。”

宁尽通见止非站起行礼,赶忙将他拉住。

宁尽通前额突出,眉骨高耸,说起话来声音干脆利落,整个人显得十分英朗。

止非虽然与宁尽通行着礼,仙识已经将这人探究了一遍,这一探竟是大有收获,没想到误打误撞,这人正是转世的星君。

止非朝巫痕使了个眼色,却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好又回过头与宁尽通攀谈起来。

这会宁尽通的夫人柳氏瞧自家大人回来,赶忙将宁思如被救的事细细说来。

“如今城里愈加不安生,那作孽的妖物还没找到,现在又出了恶匪。如儿这回遭劫,万幸遇到两位恩公搭救,若是旁人也遇到这些事,可如何是好。”

柳氏面似满月,一副慈爱模样,说这话时手里还揪着帕子。

宁思如是妾氏所出,她尚且如此关心的,更是为其他百姓的安危担忧,当真是个菩萨心肠的妇人。

不过听她说起易岚城有妖孽,两人顿时心中生出警惕之心。

第七十二章 郡守府

说起来这四十年,时而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所到之处,经常会死了人,被掏了心,撕去脸皮。

这根本就是一人所为,就是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

那人像是阴魂不散的跟着他们,一路制造出各种事情来,这回又听柳氏说起妖孽祸人,不免多了防备。

听了柳氏的担忧,宁尽通有些不耐烦地扬了手,呵斥了她一句:“恩公贵客在此,休要提这些事情。”

“郡守大人,不知夫人所说的妖孽是何事?”

止非的不想就此岔过这个话题,紧接着朝宁尽通问道。

宁尽通瞧着这两人年轻,又是从外地来的,生怕说了什么吓到他们。

可是止非这厢开了口,看样子对此事颇有兴趣,他又瞧了瞧一言不发的巫痕,看来这两个年轻人并不一般。

他垂下眼帘,思索片刻,走到上座坐下,这才开了口。

“启阳郡这半年来,不知是生出了什么妖孽,几个县镇都出了命案。无不是有人被妖孽迷惑缠身,亡者全是惨不忍睹。”

“可都是掏了心,撕了脸的?”

巫痕的话不禁让宁尽通侧目,想不到这个与自己女儿一般年纪的姑娘,竟然说起这话时面色如常。

瞧着宁尽通的反应,两人已经了然于心,果不其然又是那个白衣女子。

巫痕倒是无所畏惧,如今她的修为早已不同往日,反而止非心中有些担忧。

对方始终未曾与他们正面冲突过,功力高低也完全不清楚。

若是个普通货色的话,他还尚可一战,可若也有个千年修行的人,怕是不妙。

宁尽通一直只与止非攀谈,对巫痕倒是有所忽略。

这会再细瞧这姑娘,不禁有些赞许。

“这位姑娘可是对这妖孽有所听闻,不知是个什么妖物?”宁尽通并不端着架子,问巫痕话时也很谦和。

只是巫痕还未及答他的话,从后厅传来宁思如柳絮般轻柔地声音。

话音传来,人已到了跟前。

“父亲,母亲,饭已经备下了,不如先请恩公用了饭再说。”

宁思如虽然是个庶女,却一直养在嫡母柳氏跟前,那说话做派倒是端庄的很。

自从将她救下,再到郡守府,一路被称着恩公,止非觉着并不自在。

见她来请饭,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客套几句:“在下止非,这位姑娘名唤巫痕。郡守大人也不必一直唤我们恩公,举手之劳而已,倒叫我们有些汗颜了。”

“那也好,我也不喜欢那些虚礼。你们这年纪与我子女一般,我便就直呼你们的名讳,你们也不要介怀。”

宁尽通却不知道,他如今转世为人也才不惑之年,眼前这两位却都有几百年的仙龄。

晚上,郡守府特地备了时兴地酒菜款待。

宁尽通一家人更是热情非常,席上才得知了不少事情。

宁家还有个长子,如今也有了官职。

膝下只剩宁思如这么一个女儿,只是她亲母早已亡故,所以更是疼爱备至。

至于城中妖祸,宁尽通却一筹莫展。

说是请了多少修真者或是道人,根本捉不出镇不住那妖孽。

可再询问他二人,可知道那妖物来历,两人却都三缄其口,只做道听途说之状。

两人被宁家安排住下,止非住在了西院的厢房,可这不比两人出门在客栈,巫痕自然被安排了别处。

宁思如见家中的仆妇来问询,连忙起身向父母亲福身说:“巫痕姑娘与女儿年纪相仿,干脆住到女儿院里的西厢房,也好彼此做个伴。”

这位宁家小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路见他两人言谈亲昵,心中自是不想巫痕与止非多亲近。

干脆称作让巫痕与自己同院相伴,实际是要将两人拆了分别开。

可天不遂人愿,巫痕岂是她这等人能摆布的了的。

“他住在哪,我便住在哪就是。”巫痕没客气,未等宁尽通与柳氏说话,已经一脸冷漠地将宁思如的话挡了回去。

众人瞧着这位姑娘说起话来强硬,也不好与她争执。

倒是夫人柳氏有些眼色,将满脸不快的宁思如按在了座上。

转头对着仆妇吩咐着:“西院的屋子有三间呢,将大间的收拾了给巫痕姑娘住吧。”

仆妇们应了声下去,但宁思如却是粉面上落了一层霜,本来心里打算将二人拆开居住,却是被母亲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待人都散去,柳氏这才到了宁思如的闺房,瞧她坐在床边揪着绢子,便知是晚上的事惹了她不痛快。

“如儿。”

柳氏走到宁思如跟前,与她一同坐下,脸上满是关怀。

宁思如这会还委屈着,只唤了声母亲,便不再说话。

柳氏见她这样,握着她的手堆了笑,说道:“你是瞧上了那俊朗少年,可是那姑娘却不是个善茬,人家既然不愿意与你同住倒也无妨。你瞧,我带了些糕饼,你去答谢下恩公就是了。”

宁思如这样一听,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

等到了入夜,两人安顿进了西院。

巫痕才进了厢房门,就听着有人朝着西院走来。

她朝着门外看去,两个丫鬟提着灯,走在前面的竟是宁思如。

很显然宁思如并不是来找自己的,直勾勾地朝着对面东厢房走去。

只听着丫鬟朝着里面招呼了一声:“恩公,我家小姐带了茶点来道谢了。”

那边的门本就是敞开的,听见有人传话,止非便走了出来。见是宁思如前来,连忙接过了她手上的食盒。

巫痕瞧那光景就不痛快,这一回没有直接冲出去,反而是“咣当”一声将房门合上。

也不知那二人闲话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否进了屋子。

巫痕就坐在西厢房里,独自一人生气闷气来。

“啊——”

门外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随后就是一阵乒乓乱响。巫痕听出了那是宁思如的声音,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一个箭步便冲到了门外。

待她打开房门时,外面院中已经乱做一团。

只见着紫焰蓝光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就瞧着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这会已经抓住了宁思如。

第七十三章 白衣女子

来者毫不费力地与止非缠斗。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一路作恶的白衣女子。

轻纱帷帽虽然戴在她头上,但是因为打斗动作过大,那轻纱飞扬的刹那,巫痕还是看到了她的脸,那不是云渊。

白衣女子手抓着宁思如的后领,另一边翻手掌中便生出一团琉璃色的火团。

“嘭”地一声,朝着止非击出而去。

眼见一击袭来,止非持剑祭出了“碧虹罩”,算是将这一击又挡下了。

可是这白衣女子似乎功力不浅,这一击竟将“碧虹罩”直接击溃。

就见她旋了身,要将宁思如带走,可是人才飞到房檐,就被击回了地上。

巫痕掐了法诀,使了“涌”字诀,霎时,屋顶的房檐都要被掀起开来。院里石凳一下离了地面,带着一团紫芒朝白衣女子砸去。

白衣女子转眼一瞧,见是巫痕拦她,落了地,朝着巫痕伸出手爪。

她的手臂雪白,瞬间化做一条白蛇,伸长着,朝巫痕面门而来。

宁思如不敢置信眼前所见,惊恐的撑大眼眸。她

瞧着那女子手臂,立时便吓的晕死了过去,整个人向下坠落如死了一般。

“你究竟是何方妖孽,一路为祸人间,今天我就为那些枉死之人了结了你!”巫痕话音一落,就要化出原形来。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战。

可那白衣女子,不知何故,忽然将手里的宁思如扔到了一边,化成一团白芒飞逝而去。

未等巫痕与止非反应,抬头一望,屋顶上站了一道久违的身影。

半黑半白的劲装衣袍,正是在桃溪镇有过一面之缘的执剑人。

止非看到是他,连忙恭敬的行了个仙礼:“冕下是来追拿那白衣的妖孽?”

“这畜生溜的到快,差一点就拿住她了,你们得小心些,这东西修了一千三百年,于你们来说并不好对付。”

执剑人高高在上,俯视着院里的人。

月光从他身后照来,形成一片剪影。

这执剑人依旧是个急性子,说完便不见了踪影,留下郡守府西院一片狼藉。

瞧着丫鬟小姐全部晕死在地上,匆匆赶来的郡守夫妇,瞠目结舌的站在院门口。

“快!快来人!!把小姐扶回房去!!”

看见宝贝女儿晕倒在地,夫妇二人赶紧叫了下人,一群人乌泱泱地涌来,将宁思如搀扶了回去。

柳氏看着心惊,也一并跟着下人们,看着宁思如回了房。

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宁尽通再次走到止非与巫痕面前,已是感动非常。

一个英朗豁达的男人,竟要给他二人跪下。

他声音有些颤抖,说道:“多谢二位恩公又救了小女一命,万没有想到那妖孽,竟找上了我家门前。”

止非此时已有些疲惫,刚刚与白衣女子缠斗,已经耗费了不少仙力。

他只想快些进了屋子去调息,怎奈何宁尽通在这里赖着不走。

巫痕瞧着他脸色有异,几步上前便把宁尽通搀扶住。

她转头看向宁尽通,说话也稍客气了些:“还是回去好好看看你女儿,别吓出病来,明日一早我们再说那妖孽的事。”

说完了话,她也没管人家作何反应,直将止非搀扶回了厢房。

宁尽通也不好再逗留,心里又记挂着女儿。

他忧烦着今晚之事,也只得客套几句,随后也匆匆离去。

“你去歇着吧,我调息一晚就好。”止非瞧巫痕冷着脸,并没有离去,也不知她是想些什么。

巫痕没挪步,依旧站在床边,瞧着他有些憔悴的脸,还是没有出声。

止非见她总是不言语,可不像她平日里的样子,心中有些急躁:“是怎么了,从进了郡守府就不与我说话。”

“那不是有个贴心的姑娘与你说话,又是留宿又是送吃食。”

巫痕背过身去,瞧着立在墙边的灯火,影影绰绰火苗摇曳,就像是她的情绪一样起伏不定。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瞧着止非和别的女子亲近,她便心里不痛快。

说又不知怎么说,只能自己闷着气,这会得了机会,实在不吐不快。

她也不回头,依旧冷言冷语:“你也是尽心尽力,为了她,是要与那白衣女子拼了命,看看你现在,虚弱成了什么样子。”

憋了一路的话,这会总算是吐露干净了,原来竟是吃了醋。

止非心中有些高兴,拉了她的手,坐到自己旁边。

他朗笑一声,问着:“要是云渊这么做,你生她气吗?”

“那不一样。”巫痕坐不住,兀自站了起来,扬起下巴睨着他说。“总之除了我,你不许对别人好。”

说完,转身就回了西厢房。

止非瞧着那熟悉的倩影,勾着薄唇眼中尽是温柔。

……

第二天早上,被照料一夜的宁思如终于醒转。

宁尽通与夫人柳氏皆是松了口气。

止非与巫痕也不便去探望,只与下人说了一声,就要离开。

可宁尽通听了消息,匆匆赶来将他们两人拦住,说什么都要将二人留下。

“如今这妖孽已经找上门来,如今你们若是走了,我怕是要家宅不宁了。”宁尽通说的极为恳切,实在让人不好推脱。

见两人没言语,他继续说了起来:“那妖孽未必就这么离开,倘若再回来,我们这一家老小,可是无力对付她的。”

止非瞧巫痕的模样,自是知道她不愿留下,可宁尽通又拉着他死活不放手。

他站在院中思索了良久,这才开了口。

他对宁尽通说道:“我们本是寻一位朋友,也是一位白衣的姑娘,原本以为在此能寻到,可没想遇到的竟是那妖孽。只是,我们急着去寻友,不好一再耽误。”

宁尽通听说他们是要寻人,两眼大放光彩。

“这个好办,你们便在我府上住下,把你们朋友的容貌画下,我来帮你们找便是了。”

正巧,这忙他还算是可以帮得上。

这样一来,也好将他二人留在府上,宁尽通二话没说,匆匆便将这事应下。

经昨夜一事,宁尽通心里已经大抵有了盘算。

第七十四章 江府寿宴

宁尽通寻思着,这两人看着虽然年轻,可是却能与那妖孽过上几招。

想来这两人也非平凡人,正好将他们留下,帮自己铲除了那妖孽,也好有个交代。

止非听他这么说,更加不好拒绝,只得看向巫痕。

没想到,这番话确实让巫痕停了脚步。

如果宁尽通肯帮忙,想必要省些力气。

这样相比起来,那个宁思如倒也算不上什么事了,她侧了头,对宁尽通问道:“当真能找到?”

她这么一问,让宁尽通有些不好答复,略有退却之色。

他本心是想将两人留下,以来应付那作恶的妖孽。

这寻人的事,哪里是说能找到,便能找到的。

可瞧着巫痕这架势,若是不答应,她此时便要离去。

宁尽通咬了咬牙,只得说道:“老夫尽力帮你们二人查探,只要人在启阳郡,我便一定帮你们找到!”

有了这句肯定的答复,巫痕便一口答应留了下来。

这事宁思如知道之后,心中更是欢喜。

饶是被惊得昏死了一个晚上,得知止非留了下来,什么病痛也都没了。

只是安宁了数日,无论郡守府还是易岚城内都没有异动。

宁尽通派人将云渊的画像张贴了出去,也是没有半分消息。

倒是这些日子,宁思如三天两头的,找个由头就要与止非说话。好在止非一再避嫌,才没让巫痕闹了脾气。

一转眼,就是五天过去。

这日宁尽通一回到府上,便拉着止非和巫痕说起事来。

说是易岚城有几个富庶人家,城北的江家便是其中之一,江家老爷江流焕后日五十岁寿宴,作为郡守大人的宁尽通肯定是被邀了去的。

倒时还要带上家眷一道,这会正是想要与他们二人商议,干脆一道前去。

“到时江家老爷的寿宴,肯定宾客如云,你们二人随我一道前去,万一那妖孽出现,你们便可合力将她拿下。”

宁尽通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当然也不能亏了他们。

他又继续说着:“即便是没有妖孽横生,那天往来的人多,兴许有见过你们朋友的也未可知。”

他已经这样说了,止非与巫痕还有什么好拒绝的。

“既是这样,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便随宁大人一道去便是了。”两人只能却之不恭,点了点头,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柳氏这会也将宁思如带到了花厅。

她拉着宁思如的手,满脸的慈爱,像是看着自己亲生女儿一般。

柳氏若有深意,朝宁尽通说道:“之前江家派了人来提亲,说是江家的独子江飞白还未娶亲,与如儿年纪相当,想娶她做正室。”

宁思如忽然听这话,心中一惊。

她抬了眉眼瞧着止非也在,立时就蹙了眉垮下脸来。

只是如今父母说话,她又不好插嘴,只能苦着一张脸,安坐在一边。

直至后日,止非与巫痕跟着郡守府的马车,一路行至城北江家。

马车才入了江府附近的街巷,已是一派热闹的景象,来往不少的行人马车,皆是朝着江家大宅而去。

待马车停稳,就见眼前已是高门,显而易见的气派。

府门上迎客的小厮很是殷勤,一同站在门口的还有位青年。

这青年仪表堂堂,身穿着竹青的夹袄袍衫,正是江家的少爷江飞白。

他扬脸一瞧,见是郡守家的马车驶来,连忙吩咐了小厮去请他父亲。自己亲自跑下台阶,朝着马车的位置迎了上来。

见宁尽通下了马车,谦卑地抬了手,躬身行礼。

“郡守大人赏脸前来,晚生这里代父亲谢过大人。”

宁尽通向来没有架子,抬手免了他的礼:“世侄不必客套,我与你父亲相识多年,理应前来道贺。”

说话的功夫,宁家的下人已经将贺礼送了上来。

江飞白朝他身后望去,瞧见随他前来的除了妻女,还多了两位陌生的面孔,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他还未及张口询问,正巧江家老爷江流焕,匆匆从院内赶了出来。

江流焕见了郡守一家,又是一通寒暄。

宁尽通瞧出江飞白眼里的疑问,也没遮掩,倒是向他父子二人介绍了起来。

“这二位便是之前救了小女的恩公,这回江老寿宴我便带了两位一同前来,可不要见怪。”

他话说的极为客气,可是他要带什么人来,江流焕还能计较不成。

江家人只是赔笑,打量了二人一番:“郡守大人家的恩公肯赏脸,老夫有什么好见怪,快请,快请。”

这江府院落气派,比起郡守府可是华美不少。

这院落几近占了半个街的地方,怪不得是一城富户。

如今进到里面之后,到处张灯结彩,来的有达官贵人,也商贾学士,好生热闹。

院子里面更是桌椅板凳摆成一片,柳氏带着宁思如去了后边院落,由江夫人应酬着一众女眷。

巫痕不懂这些礼数,不愿意与那些人待在一。

她只一道跟着宁尽通与止非二人,倒是宁思如,亦步亦趋走得恋恋不舍。

止非大抵探究了一番,总觉江府有些不太对劲。

可是再瞧这父子二人,却也没有妖气缠身。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悄声对一旁的巫痕低语道:“这个江家有些诡异。”

“我也有所察觉,只是找不到根源。”

巫痕本以为是自己多疑,经止非这么一说,才敢确信这个江府确实有问题。

寿宴一直至戌时二刻还未散尽,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江流焕心里畅快,喝了不少老酒。

这一会已是满脸通红,双眼朦胧的走路都有些摇晃。

“诸位亲朋宾客,父亲有些醉了,我且先扶父亲去休息。大家不要客气,尽管畅饮,飞白即刻便回来。”

江飞白瞧着父亲已经喝醉,连忙对众人请辞片刻。

他将父亲搀扶起来,朝着后院方向行去,应承着宾客,说待安顿好了江流焕,再来与大伙畅饮。

说来,这江飞白是个出名的孝顺儿子。

见他担心父亲,还要亲自送至回房,在座众人纷纷心中赞誉。

第七十五章 江流焕之死

江府的宴席摆在前院,距后宅还是有些距离的。

过不多时,就见江飞白回到了席上,再度招呼起贺寿的宾客。

不过,众人瞧着寿星都醉倒,便也陆续地拜别了江家。

宁尽通一家人也没做逗留,随大伙一道,都离开了江家大宅。

再回到郡守府时,时辰已经不早,宁尽通这一天有些乏了,没再与止非巫痕闲话,嘱咐众人都回了厢房安睡。

月明星稀,偶有夜来的秋风,吹响了窗沿。

呼啦啦地一阵轻响,外面还伴着几声咕咕地鸟叫声。

止非和巫痕各自回了厢房,并没有提及江府的事,都寻思着等到明日天亮,再细细分辨今日江府的诡异气息。

嘭!嘭!嘭!

嘭!嘭……

时到半夜,忽然一阵急火火地敲门声。

廊下的小厮正靠在边上打盹,这一下立刻警醒了起来,闻声赶紧凑到大门前。

小厮落下门栓时,宁尽通已经披了衣裳,赶到了府门跟前。这打眼一瞧,漆黑的夜色下,匆匆叩门而来的竟是江家夫人钱氏。

易岚城内枫树遍种,金秋时分红枫满地,月色之下也不觉凄凉。

只是,白日里江府那个雍容的钱氏,还游刃有余的招待着各家女眷。

此时却蓬头垢面,趴在郡守府的朱门之外,显得十分落魄。

钱氏扒在台阶上,用力拍打着郡守府的府门。

那咚咚地拍门声,惊了门廊守夜的仆人,也把阖府上下入睡的人都吵了起来。

门房的小厮把府门一开,就见钱氏伏在门口的台阶上,狼狈不堪。

被惊扰的宁尽通赶忙将衣衫套好,命人将钱氏搀扶了进来,瞧她这模样不知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居然满脸的惊慌与心痛。

“这三更半夜的,江夫人是出了何事,怎么这般失措,跑到郡守府来?”

瞧着钱氏脸色苍白,宁尽通满腹疑问,连声将她让到座上。

原本钱氏也是个体面的夫人,这会却已经快要瘫倒在椅上,一身松花绿的浣花锦袍袄上还落着灰。

看这模样就知是从家中跑的急,盘起的发髻上面连根簪子也没戴,想必是出了大事。

钱氏比江老爷小了快十岁,虽然也是四十有余,可看上去,却很是端庄温柔的一个人。

众所周知,她对家中下人、街坊邻里,都是最和善不过。

可这会到了郡守府,她眼里含着泪,又惊又恐的拿着帕子捂着嘴,几乎说不出个整话来,哪还有个大家宅的夫人模样。

“大人,你快救救我家老爷……飞白他,他居然……”

钱氏抽噎着要跪下,又被宁尽通赶忙扶了起来。

这会听着她话也说不清,不过似乎是江流焕出了事。

巫痕与止非倒是很警醒,听见动静早已经从小院赶了过来。

瞧见宁尽通正与钱氏问询,便没有再进去厅中叨扰,只站在屏风之后细细聆听事情原委。

只听宁尽通急躁起来,在门厅里来回踱步,蹙眉向钱氏问起:“江夫人你讲的明白些,你家老爷如何了,飞白又做了什么?”

钱氏许是被他这般疾言厉色惊着,收起了哭腔。

她吸了吸鼻子,这才娓娓道来:“我家老爷他,他被飞白害死了,如今尸身还在府里面,满屋溅的到处都是血。飞白这孩子平日虽然顽劣些,可想不到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什么?!”

听到这话宁尽通立时就惊的呆愣住。

“飞白断不该做出这种事来,许是被那妖孽迷了心智也未可知,这会已经疯魔的在府里,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还敢在府上多待。”

说着,钱氏又呜咽了起来。

巫痕与止非躲在屏风之后,听完也不禁心中一惊。

白天到江府的时候,江流焕还生龙活虎的,这才离开没有两个时辰,就传来这样的噩耗。

两人对视一眼,总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只是这会宁尽通已经传了人,势必要去江府走上一趟,巫痕与止非连忙从屏风后面跑出来。

“宁大人,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恐怕不安宁,不如我们两个与大人一道前去。”

止非走到宁尽通的跟前,打算随他一同去探个究竟。

他的提议,倒是正合了宁尽通的意。

宁尽通心知这两人不寻常,如今玄域大地修真者众多,这两人大抵是有些修行的。

如果能随他一道前去,更是多了助益,怎会拒绝他们的好意。

他瞧着二人,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此事,随即便带了人一同出了府去。

待他们几人离去,钱氏便由着郡守夫人柳氏应付着。宁思如瞧着钱氏可怜,对她也多为照顾,又是递来热茶,又是出言宽慰她。

钱氏的手这会有些凉,许是夜深露重冻出来的,拉着宁思如手轻拍着。

“好孩子啊,还是我家飞白没这个福气,不然等年后我便想着找人来将两家亲事定下,我也能有个孝顺的媳妇。”

宁思如知道江飞白出了事,这婚事自然是成不了了,心里倒是有些高兴。

这会钱氏再说这些,她也不再计较,只是抿着嘴委婉的笑看着她,宽慰两句便作罢了。

另一边,宁尽通带着人,驾着马车再度来到江府。

此时,大门紧闭,只听着江飞白扰攘的声音,像是发了狂一般的。

“我没有杀我爹!你们放开我,都给我滚到一边去!”江飞白的声音在夜晚如暗鸦啼鸣,此时应是叫嚷了许久,声音都吼到嘶哑了。

宁尽通带了官差,到了跟前直接将门踹开。

就见府宅里,依旧是白日张灯结彩的热闹模样。

只是院子里早没了那些宾客,取而代之的是被家仆小厮,团团围住的江飞白。

原本一身竹青色的衣衫,此时上面污渍一片,他手上还有血渍未干,冠发缭乱双眼满是红色血丝。

瞧他这番模样,任谁都觉着是他发了狂,亲手弑父的,哪里还会有什么其他可能。

既然犯了重罪,那就得依法处置。

宁尽通手下的官差可不讲情面,个个手里握着腰刀,朝江飞白走去。

第七十六章 凶器

几个官差都是有功夫的,抓一富家公子还是不费什么力气。

“你们不能带我走!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我爹!”

江飞白被几人反绑着手押跪在地,嘴里依旧是重复着这些话。

江家的仆役端了把椅子,放到院子中间,宁尽通便坐在了江飞白的对面。

他看着这个疯癫无状的青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江飞白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与宁思如的命运多有相似,都是生母早亡。

只不过,江飞白的生母是江流焕的嫡妻。

生江飞白的时候难产而死,后来江老爷觉着孩子年幼无人照料,这才续弦娶了钱氏。

钱氏原是邻县一位家塾先生的独女,秉性纯良又知书达礼。

进了江家之后一直没有生育,更是对江飞白视如己出。

只是江飞白生母死的早,父母又对他宠溺,早早地便养出了纨绔浪荡的性子来。

可是随他年纪渐长,谁也管不得他了,江流焕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只得动辄便要打骂一顿,好在钱氏心眼软,又是自小将他养大,怎么舍得他受皮肉之苦,万事都要护着这个儿子。

这些年来,江飞白便更加没了收敛。

四处寻花问柳,结交些不正经的狐朋狗友。

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他父亲寿宴,当晚便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来。

宁尽通揉了揉额头,高眉紧锁,厉声问道:“你平日荒唐,你父亲不过打骂你几句,你到底是什么缘故,能做出这般忤逆的事来!”

“我没有杀人……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江飞白见他正襟危坐,登时就哭了出来。

可是如今的情势,无论如何也没有人相信他。

那身上、手上的血渍在灯火下看的明白,总不会是别人硬涂到他身上的。

这样问来也没有什么进展,宁尽通看了看满府上下,应是所有人都聚在院子里,随即喝道:“是谁先发现你们老爷出事的,又是哪个看见你家少爷行的凶!”

子夜,易岚城北,江府之中灯火通明。

宁尽通端坐在院中央,前面是被官差押跪在地的江飞白。

整个江府的仆役下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院子两侧的廊下。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个晚上,注定是安宁不下的了。

听着宁尽通呼喝问询,已有一名仆役从廊下走了出来,灯火之下那灰扑扑地棉布衣裳也透着红光。

这仆役是江家的老人儿,在江府服侍也已经有二十年之久了。

瞧他的年纪与江家老爷差不许多,模样倒是憨诚老实。

这仆役垂着头,亦步亦趋,走到宁尽通跟前,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他攥着袖口,抹了抹眼角:“回大人的话,小的叫林满,今晚上是小的值夜。”

“你瞧见他杀人了吗?”宁尽通还没开口,却被身后的巫痕抢了先机,众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巫痕自己也不在意,倒是止非赶忙拉了她,冲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在多言。

宁尽通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回头又问那仆役。

“你都瞧见什么了?”

林满跪在地上,回话时头也不敢抬起来,只管这么伏身答话。

“晚上小的巡视到了老爷屋外廊下,听着里面吵闹便过去听了听,就听着是少爷和老爷吵闹。”

林满颤巍巍地说着,不时还朝江飞白看一眼。

随后,又继续说道:“可平日这种事也不少,我本没在意,结果后面吵着吵着老爷就没了声。”

宁尽通听罢,细细思索起来。

林满虽然这么说,但也没办法证明,人就是江飞白杀的,可是也再没别人有这杀人时间和动机了。

“那你就没去看看你家老爷吗?”

宁尽通觉得事情并不可能这么简单,单是因为吵闹,江飞白就将他老子杀了?确实也说不过去。

毕竟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头一遭才有,何必赶在这一天。

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江飞白,宁尽通即便有所怀疑,也不能一人独断独行。

所以,只能盼着这些家丁,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林满一个奴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跪在地上问一句,便答一句。

这会宁尽通问及,他又仔细回想起当时情形。

片刻之后,就见他眼眸一亮,再度开口说了起来。“我瞧见……我瞧见少爷他手里抱着东西,跑出老爷房间的。行色匆匆不知是拿了什么!”

林满吞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我跟着少爷到了后花园子,瞧着他寻了个树下,将一包东西埋了。”

“他埋了什么?”

这可能是事情的关键,宁尽通从靠背上坐了起来,急忙问询。

林满趴在地上颤抖不止,哆哆嗦嗦地就回了话:“想看看少爷要埋些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还没及去瞧,就听着有人打碎了碗盏,嚷嚷着老爷死了。”

这样一来,终于见了起色。

巫痕性子急,等不得那些官差仵作。

她一个纵身就跃了出去,朝着林满说的后花园跑去。

院子里的树木花草繁多,待到随后赶来的官差带了提灯过来,这才发现墙角的树下,土被人翻起过。

巫痕张开手掌,用了一招壁字诀,那泥土就仿佛有了生命翻腾起来。

前来的官差站在她身后,怔着以为自己眼花了。

等缓过神来,那一包带着血的碎茶碗渣子,已经呈现在他们眼前。

官差俯身过来,直接将那包东西拿了起,一溜烟跑到了前院。

巫痕未来及反应,官差已经跑远,她只好跟着又折返了回去。

宁尽通定睛一瞧,这包着的瓷碗碎片上还有血渍,应当就是杀死江流焕的凶器了。仵作之前已经查验过,江流焕确实被利器割了喉管,失血而亡。

如今看来,就是江飞白情急杀人无误了。

宁尽通站起身深吁了口气,低垂着眼帘,无奈地看着江飞白,“你这是死罪!你可知道吗?”

“我要见我母亲,我要见我母亲!她会救我的,会证我清白的。”

听说死罪,江飞白又疯了一般,嘶哑的叫嚷着要见钱氏。

第七十七章 疑惑

宁尽通听江飞白的话,总觉有些蹊跷,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他只得摇了摇头,负手朝着江府大门外走去。

临了,又转头对差役们说道:“将人犯带回去,打入死牢,择日发落。”

“是!”

差役们应了声,几人上前就把江飞白架了起来。

江飞白被官差直接押去大牢,一路叫嚷不停,只喊着要见钱氏。

而去查找凶器的那名差役,也走到了宁尽通的身边,附耳对他悄声说了些什么。宁尽通原本就紧锁的眉头,听了那人的话,皱的更紧了。

一桩案子,直折腾到了后半夜,几人这才回到郡守府。

钱氏早早被安置在了郡守府,宁家夫人仆妇都没有一丝怠慢。

总算是让钱氏安稳的睡下,才都各自去休息。

宁尽通回来之后,也没有多说,只嘱咐了止非与巫痕早些休息,凡事等到天亮再做计较。

这一夜,宁尽通翻来覆去,并没有合眼。

差役对他所说,是巫痕翻起树下土壤的情形,细枝末节无一错漏。

虽说已经料准这两人不寻常,可没想到这个少女这样不一般,可她究竟是修真者,还是妖孽?

她的说话举止,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女子。

说好听了是直率,细想之下却不近人情。

第二日天一亮,止非与巫痕便等在了前厅。

赶在宁尽通还没有去府衙的时候,在门口将他拦下。

“郡守大人,今日可是要审结江府的案子?”止非跟在宁尽通的身边,见他今日的神色与平日不同。

确实,宁尽通并不善于遮掩自己的情绪。

对于巫痕的怀疑已有所显露,只是对止非的态度稍微缓和一些。

“止非有何见解?”

见他问及江飞白的事,似乎有话要说,不禁想要听一听。

止非站定了步子,宁尽通也便停了下来,听他说了起来、

“此事还有些蹊跷,我觉得江家少爷的行为举止,有些匪夷所思。如若真是他所为,都已经死到临头,为何咬死不认口口声声要见他母亲,还声称他母亲会救他?”

“也不过是因为平日,钱氏对他过于溺爱的缘故罢了。”

宁尽通其实心中也有疑虑,但是却没有太多凭证去证明。

眼下回答止非的话,也显得有些敷衍:“江流焕是被茶杯碎片割了喉,凶器又是江飞白藏在树下的,还有什么可说呢。”

巫痕昨日一同前去,只是并没有看过江流焕的尸身。

但是她翻出碎片之时,虽然被差役急着拿走,她还是看见,那碎片的边缘很是齐整。

如果想要一招毙命,以那碎片的平整度来看,根本不可能。

她瞧宁尽通并没有听进去,只得挡在他跟前。

巫痕冷眼瞧了瞧宁尽通,开口说:“这案子今天不急盖棺定论,不然若是冤死谁,枉纵了谁,还不是后患无穷,你就不怕易岚城不安生吗?”

“呵呵,巫痕姑娘能决定易岚城安不安生吗?”

宁尽通说这话时,眼里的神采意味深长。

止非看着他的脸色,想来他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左不过是怀疑起了他们二人的身份。

也无怪乎他会多想,昨夜自从那个差役与他耳语之后,到今日一早,他的神情就极为不自然。

多半是昨日去凶器时,巫痕又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郡守府院内门前,宁尽通言语眉间都带了些质疑,止非可不想此时徒增一些麻烦,连忙开口缓和了气氛。

“我与巫痕二人都是修行之人,多少会一些仙家本事。如果宁大人不嫌弃,不如我们二人随大人一同去府衙,若是有所发现,也是好事一桩。”

止非最是会察言观色,正好说在症结上。

果不其然,他说完此话,宁尽通便笑开了。

宁尽通藏不住心思,这会被止非这么一说,倒是放松了些,原是自己多虑了。

他点了头,允了两人一同前去,却在出门时,被赶来的宁思如叫住。

这会天才亮,秋风割面吹的叫人脸疼。

宁思如拿了件斗篷,莲步渐急,袅娜而来。走到止非跟前,低垂着眉眼将斗篷披在他身上。

“这件斗篷是我兄长的,可当些风寒。”

眼见着宁尽通还在这里站着,他推脱也不是,领受也不是,只得一再谦让。

“这……倒不必了。”止非看了看巫痕,还是要宁思如将斗篷收回去。

“入秋天冷了,止非哥哥还是加件斗篷吧。”宁思如根本不理会他退让,竟是站在他跟前,将斗篷的丝带为他系上。

原先止非应付这些贴上来的女子,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无不是等自己厌了,就找个理由保持距离。

不过自从有了巫痕,他倒是变得畏首畏尾。

这会瞧着一旁的巫痕脸色铁青,就知道事情不妙。

巫痕自然是不高兴的,可这回竟没当众发作,直接走过去拉起止非的手。

她微扬起脸,冲着止非粲然一笑,那容颜自然是能惊艳数人。

转而,挑起蛾眉,傲睨自若地瞧了宁思如一眼,又对止非说道:“她这般好心,你要好生感谢才是,这风确实吹得发凉。”

巫痕这一番举动,让宁思如看了个满眼。

而她一个闺阁女儿家的,不知是鼓起多大勇气,这才跑出来送的斗篷。结果看巫痕与止非相携双手,言语亲密的样子,臊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止非知道巫痕又酸了,心中落得开心,握着手中那片冰凉又紧了些。

“那便多谢宁姑娘美意了。”止非很是乖觉,顺着巫痕的话向宁思如道了声谢。转头便作势要解下披风,对着巫痕又说了起来,“我不冷,给你穿着正好。”

巫痕这会心里头欢喜,笑得更加明媚。

“你忘了我不怕冷的。”

说罢,还腾出手来,又帮止非紧了紧颈间的丝带,看得宁思如直接跑了回去。

宁尽通虽是都看在眼里,可也懒了管这些年轻人的事,早早一步跨出了府门。

原本这案子,应当交由易岚城所在的宏沅县县令手里。

只是,一来宁尽通身为郡守,便住在易岚城;二来他与江流焕也算是旧相识,这事也就直接他来处理便是了。

第七十八章 追凶

到了府衙,宁尽通并没有急着把案子提上来。

他倒是在后堂坐下,与止非和巫痕二人谈论了起来。

很显然,他们都对这件事心存疑虑。

宁尽通想着,兴许能从二人口中得些启示也未可知。

“你们两个对这案子诸多阻拦,想必是有些看法的,不如说来听听。”

宁尽通坐在上座,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抬眼。只是手里端着茶盏,吹开浮沫啜了一口,等着二人的高见。

止非并没有多言,这件事他还未来及探查。

昨日在江府偶感有丝奇怪的气息,可追根究底也没有找到根源。

听宁尽通这厢开口问了,巫痕倒是直言不讳。

“我瞧那个江飞白,平日大概都是不招他父亲喜欢的,要是说他积怨成疾痛下杀手,确实说的过去。”

她言语顿了顿,随后又说道:“只是,昨天那个林满只说听他们父子二人争执,却没说争执了些什么。之后听见江府老爷没了声,他才追着江飞白到了后花园,那发现江老爷尸体的人是谁?”

这些事,宁尽通都是清楚的,待到开堂断案的时候,自然还要一一询问。

无非就是家中的仆妇,进了门之后,瞧见了江流焕已经遭了毒手。

于江飞白的清白毫无助益,反倒是坐实了是他杀的人。

宁尽通并未言语,眼眸眯了眯,还在思索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止非说的没错,那江飞白一直说要见他母亲,若是只因为平日他母亲对他溺爱,也犯不着说他母亲能证明他清白。”

巫痕瞧宁尽通并没有提起什么精神,倒也没理会,在他跟前轻移着脚步继续说:“江府阖府上下那么多人,为何是江夫人半夜跑到你府上报案,只是因为她怕吗?”

这一点,宁尽通确实没有想过。

钱氏一向是个娇弱妇人,夜半独自跑来,只道她是吓坏了才如此。

可是巫痕这么说来,确实令他疑窦丛生,难不成是钱氏冤枉了江飞白?

宁尽通不置可否,将茶盏撂在了手边。

他眼珠转了转,抬眼问道:“是钱氏贼喊捉贼?”

“可以一试。”止非剑眉一舒,朝着宁尽通笑了笑,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然,宁尽通待要问他如何试,巫痕又插了一句关键的话:“江家夫人说溅了屋里到处是血,你可杀过人?那可得是要一招毙命的才行。可昨日搜缴的凶器,断口平整,那样的碎片一下可是杀不死人。”

许是昨夜事出紧急,一切矛头又都指向着江飞白,宁尽通竟没有细细去琢么这些。

如今听巫痕说的有理有据,心中不禁有些佩服。

这会,倒是还为昨夜对她的怀疑有些汗颜。

“不如宁大人带上仵作,一同去瞧瞧江流焕的尸身,或可发现端倪。”止非已经起了身,就等着宁尽通首肯。

“那便看看。”宁尽通也正好有此意。

宁尽通唤了仵作,虽他们三人一同前往义庄。

这义庄是专门放放置尸体的地方,原本江流焕应该入殓,可迫于是桩命案,所以尸身这会便先安置在了义庄。

待到了义庄,一股子霉味掺杂着尸臭的味道,便隐隐袭来。

几人走到跟前仔细看去,果不其然,江流焕致命的伤处竟是两道伤痕。

昨夜事出紧急,尸身还没清理,如今这会看来,江流焕应是被人割了两次喉。

可是那一深一浅的两道伤痕,无从辨别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说不是江飞白所为也不尽然。

也有可能是他一击未成,又下了第二次狠手。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江飞白用碎瓷片只划伤了江流焕,这致命的第二道伤痕,就是另一人所为。

那个人,大概就是林满所说的,嚷嚷着江流焕被杀了的那个人。

等等。

止非忽然想起,昨夜那林满述案时提到,他追随江飞白到了后花园,随后听到一声碗盏打碎的声音。

在那之后,就传来了江流焕被杀的消息。

三人几乎同时想到,互相对了个眼神,心中一片了然。

如果江飞白是冤枉的,那江流焕大抵就是被那人所杀。

“我现在就去提审江府的命案!”宁尽通是个脾气急的人,如今理清了思路,一刻都不愿意耽搁。

“此事非同小可,如今就算提审了林满,也未必能完全证明江飞白的清白。”止非冷了一双清眸,拉住宁尽通的手臂。

他一向心思缜密,所以将宁尽通拦了下来。

“那人大可说是自己受惊打碎的碗盏,何况当时府里乱作一团,谁还能证明当时是何状况。”

宁尽通想想止非所说也不无道理,不得已只能止了步,攒着眉头一筹莫展。

正在此时,巫痕开了腔,让他一下眼睛亮了起来。

站在江流焕的尸身跟前,昨日寿宴的情形不断,在巫痕脑中回荡。

始终都没有一丝破绽可寻,直至回忆起钱氏的不期而至,巫痕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凶手就是江家夫人,你想定案得先定了江飞白的罪,再把钱氏放回家去。”巫痕凤眼一扬,话说的胸有成竹。

只是,宁尽通极为不解。

经过之前种种揣测,他心里虽盘算出些蛛丝马迹,但是直接就锁定真凶,他还没有这个能耐。

倒是眼前这小小女子,头脑清晰,说话利落。

不过,不知是信口胡言,还是真的有了把握。

照理说,大可把府上的人叫来问询,总会得出结果。

可是,就直接定了江飞白的死罪,那真凶岂不是要逍遥法外。

止非见他迟疑,连忙解释给他听:“巫痕的意思是,让钱氏放松了警惕,这样便可露出马脚。我们很愿意为大人分忧,大可晚上飞进江府,大人在府外派人接应便是。不知宁大人以为如何?”

宁尽通恍然大悟一般,这招引蛇出洞是再好不过。

他朝两人投去赞许的目光,点了点头。

他这人耿直不阿,又不端着为官的架子,这会竟郑重其事的向两人道起谢来。

时不待人,宁尽通便就招他们说的办了。

第八十章 陷害

一下有了方向,宁尽通立时就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先是将江飞白定了死罪,又叫人将消息放出去。

随后,几人便回到府上,派了家里的下人,将钱氏送回江府。

为了怕自己露了破绽,宁尽通只装作痛心的模样,压根没与钱氏说上几句话,草草地便回了房。

待到了入夜之后,被安排好的官差,全部埋伏在了江府周围。

止非揽着巫痕纵起一跃,直接飞到了江府内院的房顶上。

夜黑风高,只听闻秋风扫叶,刷刷作响的声音。

二人未敢出太大动静,提着真气,根本不敢触碰话的人察觉。

是夜,两道人影暗匿在江府东院的房顶之上。

不仔细去瞧,竟不会有人发现那里站了两个人。

东院原本就是江流焕与钱氏住的地方,如今江流焕的尸身还在义庄,要等到了后日才能接回府上发丧。

可偏偏这个时候,东院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显得格外诡异。

而卧房里,却传出来有人在对话的声音。

说话的女人声音极易分辨,正是江流焕的夫人钱氏。

此时,她言语中又是欢喜又是悲伤,而与她说话的竟是个男人,那声音有些耳熟,可他们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巫痕急着要探听个仔细,想要直接从房梁上下去,却被止非拉住了手。

只见他掐着两指,指尖裹上了一层蓝光,朝着脚下一勾。

眼前的瓦片,悄无声息地被揭了开来。

两人再朝着下面定睛一瞧,不禁有些愕然。

那男人眉眼面目虽然看不真切,可是衣着身形确实清楚的很,灰扑扑地一身衣裳,正是那日跪地述案的林满。

“茵霜,这些年苦了你,都是因为我没本事。”

林满与钱氏对坐在桌前,老泪纵横地拉着她的手,看样子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

钱氏与他双手紧握,脸上也满是泪痕。

她抽泣呜咽了半晌,终是开口说道:“满哥,你别这么说,如今我们总算苦尽甘来了。”

“都是江流焕巧取豪夺,当年非要纳你进门,不然我们也不必苦熬这么多年。”

林满说话时定是咬牙切齿。

声音虽不大,可拳头却在桌上砸出不小的响动来。

……

巫痕与止非伏在房顶,听着两人言谈,这才理清了头绪。

原来,当年江流焕竟是强娶的钱氏。

而这林满却是钱氏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苦熬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联手害死了江流焕。

钱氏满脸幽怨,情绪莫名的复杂,她抓着林满哭丧着。

“可是飞白那孩子无辜,如今却要替我背上个杀人的罪名,我于心不忍呐。”

终于说到了正题,杀人的正是钱氏无误,如是放到从前,巫痕肯定是要冲下去了结了二人。

可时过境迁,她已经不会那么冲动,只想着待会会人进来收拾残局。

听着钱氏的言语,似乎她对江飞白是真的视如己出,并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可是她的话,却让林满生出许多不满来。

只见林满抽回了手,站起身便说:“他有何可怜,被你撺掇两句,他就能对自己老子下手,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被他们猜中结果,看来江流焕是先被江飞白割了喉。

只可惜那茶碗碎的齐整,没能将他致死。

本来计划着去发现江流焕尸体的钱氏,到了房间发现人没死。

所以不死心的碎了碗盏,割了江流焕第二下,这才是致命的一击。

钱氏瞧林满生气,不好再提江飞白。

只是眼泪珠子,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林满瞧她哭的伤心,又反过头来劝慰她:“你若是在这待着伤心,等到后面就把江家田宅都卖了,咱们一家三口找个别的地方团圆。”

钱氏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也只是呜咽的点着头,林满这才松了口气。

后面与钱氏言语了两句,怕是被人发现了不妥,赶紧出了东院,朝仆役们住的院子走去。

止非瞧着此时若是再不将两人捉拿,恐怕后面就要被他们跑了。

他侧头对巫痕轻声说道:“你去将钱氏拿下,我去外面通知宁大人。”

巫痕点了头,一个旋身直接从房檐上跳了下去,就听见屋中钱氏叫嚷,很快便伏了诛。

止非也没耽搁,过不多时,就听着江府大门被官差门撞了开来。

“钱氏,你可真是好手段啊,谋杀亲夫,陷害儿子,罪罪当诛。”

此时,宁尽通站在江府的院子里,痛心疾首,指着钱氏的手不住的颤抖。

一连两天,这江家的命案让他心里有些招架不住。

先是自小看着长大孩子杀了父亲,后又是一向娴静温良的夫人杀了丈夫。

作为江家多年的好友,怎能让他不痛心。

钱氏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败露,被巫痕捉拿的时候还当是在梦里。

此时宁尽通就在眼前问话,让她本就愧疚的心,一下子崩溃。

“宁大人,都是民妇一人的错,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还请大人放了飞白。”如今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钱氏也不在辩驳。

既然宁尽通想到了这一步,心里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这一对年轻的男女也不是一般人。

不然三更半夜,他们进不来江家这种高门大户。

钱氏对江飞白本就愧疚,这会既然被拿下,她便不能再让那孩子受苦,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宁尽通放过江飞白。

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桩命案怎么能如菜场买卖一样讨价还价。

宁尽通自然是不允:“你谋杀亲夫,罪加一等!还有你那姘夫恐怕也没做什么好事,我已经派人去拿他了,到时你们黄泉路上也有个伴。至于江飞白,虽然只是伤及他父亲,可也犯了恶逆罪,罪当枭首!”

“大人,大人,有什么罪你让民妇一人承担便是了,不要再牵连他人……”

钱氏此时哭的伤心,额头上已经磕出血来。

只是,依旧无法让宁尽通动摇。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

院前正在审理着钱氏,这时派去捉林满的人却跑了出来,行色匆匆一路叫嚷,似是受了惊吓。

第八十一章 伏法

江府里一连两夜灯火通明,满院子的人都堆在前院。

众人都是噤若寒蝉,等着宁尽通发落示下。

只听,从廊下跑来的差役一路叫嚷,宁尽通不禁有些烦躁。

他心里寻思着,总不是让那林满跑了吧。果不其然,那差役是只身回来,身边并没有瞧见林满的影子。

“何事这般惊慌,那林满人在何处!”宁尽通两眉微紧,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差役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如今这会强撑着镇定,可脸色却已经一片惨白。

瞧着他这秋夜里,竟能满头的汗,想必并不是热出来的。

巫痕与止非瞧他的神色,同时心中一惊,恐怕是出事了。

来不及与宁尽通知会,两人一齐朝林满所住的位置飞去。

只听身后传来那差役禀报,对宁尽通说着:“林满死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钱氏的一声惊呼,晕死了过去。

两人没费什么功夫,片刻就到了林满所居的院子。看来他在江府过得并不差,江流焕竟然还特地选了个小院,专给他一人居住。

院子虽然很小,也有些破旧,可是于他一人居住,已是太过宽敞了。

这会院子里灯火微明,唯一的矮屋房门敞开着。

夜风吹着粗麻布的门帘,飘得很是费力。

巫痕等不及,跨出一步进了门去,就瞧见林满的尸体趴在炕桌上。血水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地上已经积了一滩出来。

止非赶在她身后进门,见状忙将她掩在身后,再把林满的尸身放倒在床上。

不出意外,那人脸已经被撕了皮,胸前一片血污,心早被掏了去。

“又是她!”

止非见这情形,狠狠的一掌拍在炕桌上,将那木桌生生拍散。

一阵刺耳的笑声再二人耳边回荡,转瞬就消失,回归一片安静。接踵而来的就是一阵脚步声,宁尽通正带着差役前来查看,一进门竟是惊的险些摔倒。

“妖孽祸人,妖孽祸人啊!”

宁尽通瞧着林满的惨死之状,不禁捶胸顿足。

虽说是罪有应得,可这现世报来得未免惨烈。

待众人回到院中,连宁尽通都有些失魂落魄,炯炯双瞳这会也毫无神采。

钱氏自听说林满死了,先是晕死过去,掐了人中,又喂几口热茶这才缓过神来。

此时她也不哭不闹,像是丢了所有的魂魄一般,瘫软的坐在院中。她理了理鬓发,仿佛青丝间那些雪白,都是这一会才生出来的一样。

“你还有何可说的吗?”

宁尽通瞧她的模样,也不想再做纠缠,只想将此案尽早了结。

钱氏抬起头环顾着整个江府,起身悠悠地说了起来。

“我与林满自幼一起长大,该是一生一世的,结果那年江流焕行至我家门前,天上落了雨。他对我父亲百般好话,又送钱财又是威逼,硬是侮了我的清白,我父亲只得让他娶了我进门才肯放过。”

众人都看着她,听着当年这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谁也没有想过,江流焕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钱氏轻声诉说着,又哭又笑,不知心中多少苦悲喜乐。

“江流焕念着家中幼子无人照顾,正巧娶了我回去照顾孩子,可却生生将我和林满拆散。林满千里迢迢跑到易岚城,托了关系进江府做仆役,一做就是二十年。”

她说得真切,不免让在场的人都动容。

可有再多的不如意,总不该取了他人性命。

宁尽通不忍看她,只得别过头去。

而巫痕却为她感到无比的惋惜,想来这妇人确实可怜,可终归还是犯了重罪。

钱氏旁若无人,说的起劲:“江流焕有一两年没在府上,我便和林满生了个女儿,叫念茵,一直养在我父亲家里。如今女儿大了,过两年就到了适嫁的岁数,林满想着我们能一家团聚,远走高飞。若不是这个缘故,我也不会害了飞白这孩子。”

原以为,这些事都是钱氏一时鬼迷心窍。

但如今看来,应是林满被妖孽迷惑了心智,游说了钱氏犯下的错。

“如今我要去了,宁大人念在我父亲女儿孤苦,往后代我照应照应便是。满哥才走,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她说得太快,众人还没有来的及反应。

就见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挥手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钱氏瞬间就倒在了地上,一大片血水从她伤处涌出来,很快就把那缎面染的黑红一团。

江府的下人们这会竟涌了上来,一众人围在钱氏的尸身处跪下。

想来她生前为人一定是十分亲厚,这些仆妇下人纷纷落下泪来。

“罢了,罢了。”

宁尽通看着眼前的景象,无法自已,挥了挥手转头出了江府。

不过两日,易岚城中大富之家的江府瞬间没落。

直到江飞白临行前,也未见到他的母亲钱氏。殊不知,就是他的这位好母亲,将他送上的断头台。

郡守府中,宁尽通已经许久不展欢颜了,每日愁眉苦脸有许多心事。

而巫痕与止非待了许久,也未有云渊半点下落。

那白衣女子更是消失得毫无踪影,二人索性打算就此离去。

郡守夫人柳氏似乎有些话说,悄悄把宁尽通叫到了内室。

“如儿是相中了这个止非,大人就这么放人走吗?”柳氏拉着宁尽通,把宁思如的心思抖落了出来。

可宁尽通又不痴傻,自己女儿的心思怎么会瞧不出。

但柳氏这样的做法,他却无法苟同,他高眉紧皱,显得极为严厉。

“她相中了我便要将人扣下不成?那我与当年江流焕的作为有什么差别!还有,你虽不是她生母,但也该尽母亲之责严加管束,难不成也要与那钱氏一般,溺爱孩子,惹了祸出来才是吗!”

被他这般一番喝呼,柳氏哪里还敢说话。

她自以为是心疼宁思如,却不想被宁尽通这一通数落。

宁思如躲在门外听着,竟都觉着自己脸上没了光彩,落寞的回到闺房中,再也没有出来。

直到巫痕与止非拜别了郡守府,宁思如才出了门,远远的看着那一对璧人的身影,轻叹了一声。

第八十二章 是非对错

巫痕与止非出了易岚城,二人依旧踏上寻找云渊的旅途。

大概这几十年来,也是这么一个目标,支撑着他们游历着人间。

仍还是在启阳郡内,只是已经快到了边界之处,离下一个郡县,估摸着还要走上两日。

道边的茶棚有些简陋,茅顶木栏,飘着块破旧的红布幌子。茶棚供应着来往的旅人们,行过讨一些茶水喝,收取微薄的钱财换口饭吃。

巫痕与止非走了大半日,也正想找个地方落脚歇歇。

正巧眼前就是茶棚,可稍歇片刻。

两人才刚坐下来,就有一人落坐在了他们身边。

抬头一瞧,不禁失笑。

这半黑半白的古怪衣裳,还裹着殷红的腰封,可正是执剑人。

“你就是执剑人?”巫痕在桃溪镇时,就听了止非讲了他的传奇故事,心里对这人颇有些兴趣。

执剑人脸上不带一丝笑意,斜睨着眼前的少女,眼里少有的多出几分赞许。

他一路都在追那白衣女子,而那白衣女子又恰巧在与他们二人周旋,索性一路上总是偶然遇见。

不过,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能坐在一处好好说说话。

“之前几次,我见你们二人的行事都很果决,明辨是非。可……这一回易岚城的事,我倒瞧着你们有些犹豫。为何?”

黄土扬长,岩山枯树,细窄的官道直接串连着每一个郡县。

路边茶棚之中,一对年轻的男女并一衣装古怪的男子。

执剑人没有名字,或是有名字也没人知道。

只知这人有着近神的修为,却迟迟没有封上神籍。

他坐在茶棚,问那话时瞪视着巫痕,像是来审讯一般。

巫痕对他问的话,也做过深思。时过境迁,她脾气虽然急,可看待事情,却比以前更通人性了些。

“犹豫,是因为还未判出对错来。”她出言耿直,怎么想便就怎么说。

执剑人炯目盯着她,颇有些微词。

“杀人抵命,无故害人就是错,何以无从判断!”

止非瞧着他有些动怒,瞧着桌上那柄伐众微微颤动,心中有些忌惮,生怕他会冲冠一怒,把他二人了结在此。

瞧着执剑人与巫痕对视不语,止非推了一盏茶到他跟前。

他薄唇一勾,拿出些谄媚的劲头来:“冕下不要动怒,对错也无济于事了,如今不管错还是没错,人都已归九泉,就罢了吧。”

“我眼里不容沙子,有罪当诛才是正道!”

执剑人执拗,对那杯茶根本视而不见,一味对他二人说教:“那祸世的妖孽,你们两个可再见过?”

说着,他提起了白衣女。

看来在易岚城,他竟是没有将那妖物拿住。

竟是奇了,以他的修为,不该连个小妖都捉不住。

止非有些疑惑,不禁向他询问:“自那之后并未见过,只是易岚城江家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但为何冕下一路追拿她,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

提及此事,执剑人不由得冷哼一声。

不知是脸上挂不住,还是急着去追那白衣女子。

只见他起身拿起伐众,转身就朝前方走去,临行前还不忘说上几句。

“哼,一条白蛇妖而已,也称自己是龙族名下。在凡界造次,若不是有人怂恿撑腰,她又有些隐匿行踪的把戏,早就死在我的剑下了。”

这话说完,止非转头瞧了瞧巫痕的脸色,确实冷了几分。

那蛇妖与她的身份无异,不过是龙族末流。

别人高看一眼当你是龙族,若是轻贱起来,也不过是一介妖孽。

此时,不好开口劝慰,只当将这事敷衍过去。

巫痕却还想着之前执剑人的话,对江家的事细细回味着。

“当初江流焕强娶在先,必然是他错了,若是早上二十年遇见这事,我一定将他惩治了。”巫痕攥着秀拳,蛾眉蹙在一处,总是有些不甘心。

止非缓过神来,有些哑然失笑。

原来倒是自己多想了,她竟没把龙族身份的事放在心里。

巫痕瞧他笑看着自己,不明所以:“你为何笑我?”

“我见阿痕生的好看,看着高兴。”止非留下茶钱,拉着她的手,起身朝着前方走去。

他忽然改了称呼,巫痕更觉亲切,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二人沿路走着,巫痕还在说着江府的事,对于一个心中非黑即白的人,这事确实让她迷茫了。

“若是没有二十年前的江流焕强娶,就不会有二十年后的钱氏杀人。可是这些年,钱氏对江飞白如亲生儿子一样,对别人也没有一样不好,所以到底是谁对谁错!”

“是我错了,应该二十年前先带你去启阳郡,阻止了江流焕行此恶事,就不会让你如今这么迷茫。”

止非戏谑地调笑着,心情一片大好。

……

走过这一段路,人烟逐渐稀少。

狭窄的官道,忽然变得空旷了许多。

原本也不觉有异,可他们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冷笑声。

那笑声如布匹撕裂一般,划破夜晚的宁静。

巫痕与止非转身看去,月光之下几道黑色的身影,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

那些森白的骨杖,在月下尤为恐怖,加上那些枯瘦的黑影,宛若回到了断岳密林时的情景。

“苍夜的!”巫痕惊呼一声,心中又喜又惊。

找了这么多年的云渊,没有再去寻苍夜的麻烦。如今他们还自己找上门来,当初被他们设下圈套,差点死于穷奇之口,此仇也该是时候报了。

可止非如今仙力全靠丹药维持,功力自然不如从前。

眼下苍夜又是二三十人前来,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他拉住巫痕:“别过去。”

说罢,从背上抽出琅琊剑,先将“碧虹罩”放了出来。

巫痕如今的灵力更精进,倒是不把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中,可她不知即便是自己度化了经脉,与厄奇眼中也不过是蝼蚁一般。

“哼,他们敢来,我岂有退让的道理!”

她话音一落,根本不管止非的阻拦,凤眸一瞪,显出琥珀色的兽眼来。

一声“开”字响起,苍夜那些人脚下瞬间裂开一道巨缝。

第八十三章 苍夜的为难

此时,开字诀已不比当初,深渊之下竟生出幽紫色的焰藤,犹如蛇尾一般从下面窜出,朝着那些黑影缠卷而去。

只是,厄奇带着苍夜部众有备而来,大多知道她的招数,轻而易举的将这一招躲开。

众人仿佛幽灵一般,急速朝他二人飞来,站定在了他们跟前数步之处。

“呵呵,躲到人间这么多年,也该活够了吧。”将旬的声音阴沉尖锐,听着就叫人浑身发冷。

他根本等不及,直接抄起骨杖将碧虹罩击碎。

止非将巫痕护在身后,挥剑便飞出一道冷芒,向着苍夜的人袭去。

刹那间,他未做犹豫将剑抛起。

琅琊剑竖于半空,只听着他双唇微动,念出咒文。

“碧落凌云!”

只见琅琊剑在空中生出数道分身,剑柄相接围成一圆,他话音一落,便一一飞了出去。剑影所击之处,一片湛蓝冷焰。

几个反应慢的部众,顿时被剑气所伤,直被击飞,掉入身后的裂缝之中。

那些幽紫的蛇尾,依旧生机盎然的挥扬,像是在等待哺食的雏鸟。

直至那些不长眼的苍夜部众被击飞过来,诸条蛇尾争食一般,将他们缠起撕扯着缩回地缝。

见自己的部众被袭,厄奇与将旬登时气恼了起来。

久为与这二人交手了,这条玄虺的本事倒是比从前强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毫不畏惧。

一众苍夜的人,纷纷祭出手中骨杖悬于掌心,直接将袭来的剑影击溃成碎片。

“还敢还手!”将旬说罢,人已飞出。

他手中骨杖暴出刺眼的白芒,朝着止非天灵之处,奋力敲打而去。

这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止非赶忙拦腰抱起巫痕。他足下一蹬,飞上半空,旋起身反手将琅琊剑握回手中。

转身,就要朝着远处逃离。

“为何要逃!放我下去!”

见他作势要退,巫痕恼怒起来,挣扎着要回头与将旬恶战。

但刚刚一招“碧落凌云”止非已决有些乏力,如今他用的招式越狠,“炽蕊”蚕食的速度就越快。

如果再继续这样纠缠,恐怕今日就要难逃一劫。

可巫痕并不知他情由,只当他是怯懦要逃,掰开他的手纵身回头而去。

将旬正愁自己这一杖下去要落空,没想到巫痕竟还回了头。他心中大喜,阴狠一笑,将手中骨杖掷了出去。

那骨杖裹着一层白焰,直逼巫痕胸口而来。

可巫痕这些年长进不少,侧身在半空一个翻身,腰下已化出虺尾之身。

夜晚官道之上,四下无人,却被一群人掀起风浪,一招一式都带着劲风。

只瞧着天上乌云滚滚,渐要遮住空中半个玉盘。

瞬时雨水如注,倾泻而下,将地上的黄土凝成泥浆。

将旬的白焰骨杖掷出,本可以直击在巫痕身上,却没想到,竟被她的黑紫虺尾“嘭嘡”一下,扫飞数丈之远。

“今天我们就好好算算旧账!”巫痕见自己得势,不免更加嚣张。

紧接着,硕长粗壮的虺尾不见收敛,以破风之势直扫过了过去。

将旬只顾着飞身召唤骨杖,朝着巫痕的方向飞驰,他从未想过会在此失手。

黑紫色的鳞片被雨打湿,在月下闪着点点星芒,虺尾转瞬即到,将旬根本没有避及之处,眼见就要被这一尾击中。

说时迟,那时快。

将旬领口一紧,整个人被厄奇拉拔了回来。

“猖狂!”厄奇大喝一声。

巫痕此刻半人半虺,见一尾落空,紧跟着连下两道一字诀。

“开”、“震”两诀一同迸发,登时便是地动山摇起来。

厄奇拉着将旬,正好借力飞了出去,混衍杖上黑白两道焰蛇盘绕,只见他手臂一震,横在眼前的混衍杖,直将两道焰蛇推了出去。

“阴阳戒!”

止非怎能丢下她不管,紧跟其后追了过来。

见她兀自一人击下将旬的骨杖,就知道今夜这事完不了。

他深知厄奇这是下的死招,“阴阳戒”一招下来,完全可以将巫痕打得魂飞魄散。

“小心!”

眼见那黑白两道焰蛇就在巫痕跟前,他御剑更急,过来抓住巫痕拉到跟前,在空中将她与自己转换了位置。

止非侧身躲避同时,又祭出一招“碧虹罩”。

终是将这“阴阳戒”躲了过去。

“呵呵,真是重情,连命都不要了!”厄奇的嗤笑声夹杂在雨里,清晰地穿入两人的耳中。

他怎么会不留后手?

就在两人身及跟前之时,他早已飞近两人跟前,手爪一伸,直接掐住止非的脖子。

止非手上一松,整个人都被厄奇钳制住,巫痕却被他扔了出去。

众人落地,站在雨中。

雨势愈发见疾,耳边除去噼里啪啦的风雨声,几乎什么都听不到。

止非本就是强弩之末,仙力不济之时,若不是为了救下巫痕,也不会大意的被厄奇抓了个正着。

“你放开他!你想要什么冲我来便是,你杀的了我,万象珠就是你的!”巫痕落地时已幻成人形,匆匆飞驰回来,站在一众人对面。

雨水冲刷着众人,少女浑身尽湿。

巫痕孤身一人伫立在众人对面,月色垂怜着她的娇颜。

发梢眼睫上滴着水珠,人虽是清冷无比,可气焰却无比嚣张,恨不能从她身上脚下燃起汹汹烈火。

将旬早已将骨杖招回,此时,狠咬着后槽牙狞笑着。

“这么快就把你杀了多没有意思!这个归一宗的废物对我没什么用,可是对你要紧的很,是不是?”

“呃啊!——”

说罢,他掌中一团白焰,毫不犹豫地拍在止非的背上。

止非本就力竭,又被厄奇锁着命门,将旬这一击直接将他拍的吐出血来。

“止非!!”

巫痕大吼一声,将旬的一掌如同击在她的心头。

眼瞧着止非脸色苍白,雨水将他嘴边涌出的血冲刷下来,一直流到了地上。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苍夜的人是不会放了止非。

“开!”她别无他法,直接又是一声“开”字诀。

可这会苍夜的人哪里还会怕她,地上即便再生出多少裂缝,也都无济于事。

第八十四章 自证清白

那些人纷纷从地缝之处飞出,毫发无伤。

而将旬手掌之上又生出一团白焰,朝着止非便推了出去。

她修了三百四十多年,可惜在这些人眼前,自己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眼见着止非就要在她眼前遭人毒手,她却束手无策。

“旋……”

恰在这时,雨声中有一道声音钻入巫痕的耳中,是归庭的声音。

巫痕来不及寻找声音的来源,刹那间所有真气积于上丹田,“旋”字从她红唇之中脱口而出。

苍夜的人毫无预兆,脚下的泥浆忽然翻腾了起来。

巫痕能感觉到,连雨丝的方向都改变了,风打着卷地凝成巨大的力量。

随着她凝心聚气,意念越发强劲。

飓风将那群人统统搅了起来,陷进巨大的风卷之中。

一群人被突如其来飓风卷起,感觉到是龙卷将所有人包裹起来,唯有巫痕站在远处丝毫未动。

“止非!止非!”

可这样一来,止非也混在那些人当中,随着一同卷在空中。

巫痕跑上前去,大声喊着止非的名字,在其中找着他的身影。

她原以为这样至少能困住这群人,可她毕竟修为太浅,即便能对付厄奇与将旬的小卒,可是这两个人却很快就能从中脱困。

果不其然,她才凑近那龙卷,就见两道身形相继飞出。

“今天我就让你这孽障灰飞烟灭!”

将旬冷意森然的说了一句,就见一道掌波朝巫痕拍来。紧随其后,他再度将骨杖祭出,朝她腰腹掷去。

这一击,本就势不可挡。

厄奇也没有袖手旁观,重新抄起混衍杖,便是一招“阴阳戒”!

巫痕躲闪不及,将旬的白焰掌挨了个结结实实。

下一刻,就见将旬的骨杖裹着白焰,朝她腰腹而来。

她此时再化成玄虺已是来不及,若是翻身闪躲,必是要吃中厄奇的“阴阳戒”。

生死一瞬,一道黑雾在眼前聚而又散。

封百炼忽然出现,凭空挡在了她的跟前。那满头的银丝在月光下极为夺目,雨水似乎能避开他一般,竟不见他身上染上一滴。

他扬起下巴,垂着眼皮傲睨众人,将旬的骨杖像没了生命一般,在他身前戛然而止,“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再见他一抬手,厄奇使出的“阴阳戒”,两道焰蛇无声无息的被他吸入了袍袖。

“快救止非!”

巫痕见他是有意帮忙,已经顾不上从前的恩怨,拉着他的衣袍急切的说道。

众人见是他,没有一个人再敢动弹。谁知他转过身去,抓着巫痕的肩膀,笑了起来。

“小玄虺,我这会能自证清白了吧。”

巫痕没有时间与他说笑,皱着眉头说:“你快救他!”

“急什么,我还不信苍夜的能在我眼前造次。”

说罢,就见一团黑云将止非撑起,从那未停的龙卷中托出,直将他送到巫痕身边。

“止非,你还好吗?”巫痕将止非扶起,见他剑眉深锁,双目一直紧闭着,心里愧疚起来。

止非听她呼唤,强打了精神睁开眼睛,眼前的女子的双眸中都是担忧。

他咳了两声,还有血吐出来,连忙抬起胳膊擦了两下下。

他强扯着嘴角笑了笑,误将巫痕脸上的雨水以为是眼泪,帮她拭去。

“我没事。”

他伸手从纳袋里拿出丹药放进口中,过不多时,便恢复了不少。

可他竟不知道,龙族哪里会轻易流泪,若是落泪必是洪水决堤。

二人这回终于得了救,此刻封百炼就挡在他们跟前,这位冥界之神此时身上聚起跳动的黑烟,让人望而生畏。

“怎么,苍夜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吗?”

封百炼的声音似千年冰雪,轻飘飘地吐露出来,却重重地压在那些人的心头。

将旬知他的厉害,早已偃旗息鼓,退到厄奇身后。微垂着颈首,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他身后的两人。

“冕下,切勿动怒,误会一场。”

厄奇一副恭顺的模样,与刚才那狠厉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误会?

难道是他还没看清对方是谁就下了手么,简直一派胡言。

巫痕听他这话,立时就站了出来,怒瞪着双眼,浑身戾气。

“你们来抢万象珠是误会,还是你对我们痛下杀手是误会?今天干脆做个了结,免得我们两厢麻烦。”

封百炼的介入,让厄奇与将旬心中颇为不满。

可是,别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仙力强些,就算在场的所有人加一起,也未必能伤的了封百炼一根手指头。

巫痕这会正是气焰嚣张的时候,但厄奇知道封百炼看重她。

所以不好与她在此争执,干脆连她的挑衅亦不理会。

这会雨势急骤,道边一片空旷,远远的天边雷鸣滚滚而来,耳边声响嘈杂不堪。

厄奇扯着一边的嘴角诡笑着,讲起话来铿锵有力。“既然是冥王的朋友,那就是自己人了。”

“谁跟你是自己人!”

巫痕瞧那副嘴脸心生恶心,恨不能立刻将他们千刀万剐。

她怒瞪着对面站着的那群人,呵斥道:“你们杀害冰枝和翠琼,掳走云渊,刚刚又打伤止非,现在咱们就把账算清!”

她说的义愤填膺,可是对方根本就不接她的话头。

厄奇这般谄媚,就是想让巫痕与封百炼生出嫌隙来。

封百炼自然清楚他的意图,连忙抬手将巫痕挡回去:“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前面镇上等我。”

“要战便战,无非就是他死我亡的事,何必躲来躲去!”

巫痕的脾性虽然已有所收敛,但遇见苍夜的人就另说了,新仇旧怨堆积在她心头,此时让她退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是封百炼在这,又怎会让她去冒这个险。

苍夜的这群人,个个心思都阴险,尤其这个厄奇更是心狠手辣。

巫痕真的跟他们动起手来,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倘若一时失察,搞不好还会被厄奇他们下了杀手,实在太过冒险了。

封百炼无奈地转过头来,指了指身后的止非,对她说道:“你就不用管他了吗?他还受了伤,也要跟你一起去送死?”

他这样一说,巫痕也没了话。

第八十五章 暗麒麟

巫痕回过头,看着止非略显憔悴的模样。

登时她便觉得一阵心疼,转而又是惭愧又是不忍。

若不是自己适才太过鲁莽,想来他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见她有所松动,封百炼赶忙又推了一把,直将她推到止非跟前:“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此刻也不好再坚持,巫痕满面忧色地看着止非。

“听冥王的,我们先去前面等。”止非捂着胸口,吃力地对她说了一句。

巫痕只好点了点头,搀着止非朝后路退去。

止非仙力尚在恢复,御剑飞行恐怕艰难,巫痕更是还未习得腾飞之术。两人只得加紧了脚步,趁夜飞步疾行。

她回头再望向之前所站之处,此刻已是黑雾缭绕,遮天蔽日。

封百炼这是下了一道结界,生生将苍夜的人拦在了那里。

这个冥王亦正亦邪,实在无法断定他究竟是站在哪一方。

索性,巫痕干脆也不再去想,早晚都要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

那蜃气笼罩的地方,草木皆枯,在巫痕与止非离去之后,封百炼已没有了那么好的脾气。

“我早说过,小玄虺是我的人。”

只见他脚下黑云乍起飞入空中,周身缠绕着螣蛇一般的黑雾,一双眼睛也凌厉了起来。

“冕下,你这是……”

见情势不对,厄奇和将旬顿时慌张起来。

封百炼悬于半空,满头银丝在风雨中曼舞。

他氅袖兜起一阵飓风,掀起的泥泞,在漫天之上化成诸多鬼爪,直朝着苍夜众人袭去。

顿时周遭被强大的气波涤荡,连雨水都在空中震出涟漪。

一时间黑烟滚滚,苍夜众人眼前一丝光亮都没有了。

“你们真是好大的本事,连本王的人也敢动手,干脆今天了结了你们,免得我日后费事。”

苍夜在封百炼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招“百鬼缠”,足以让眼前这些人覆灭。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一团暗芒将苍夜的所有人都罩在了其中,天空之上立起一座尊像。

那尊像庞然,虽然一片墨色,但却呈半透明之状。

尊像之外裹着刺眼的冷光,唯一实在可见的是,尊像托于腹胸前的右臂上,那里斜靠着一名黑衣男子。

那人乌纱笼着血色长袍,满头青丝斜在胸前,左手上旋转着一颗并非实体的黑球。

那是他自身能量集聚而成,同样散着尊像周身一样的冷光。

封百炼开启神识探去,竟然都未探出这人修为究竟有多深。

“冥王,别来无恙。”

那人说话悠扬婉约,如魔似幻的穿透雷雨之声,直达封百炼的耳际。这声音似乎很熟悉,回忆却拉长的很远。

封百炼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个人居然还存在着。

“屠宣?!”

尊像上的男子妖魅一笑,身后尊像似是活了起来,遮天的巨掌就朝封百炼拍下。

顿时,凌光大造,带着无法抗拒的压力。

即便那巨掌未到,已让封百炼有无法招架的势头。

只见封百炼脚下黑云盘升,将他一并吞噬一般,倏然之间便连人带云一同散去,再出现时已在屠宣的跟前。

封百炼依旧脚踏黑云,于空中与屠宣对视。

以屠宣的年岁,如今模样也该是半百老人。

可如今却不知是修了什么诡术,竟是个邪魅青年的模样。

再看他现在的气势,修为功力更是难以估算,封百炼不由得一惊。

“你修的这是什么功夫,可见不是正道。”封百炼时刻警惕,眼前这个人太危险了。

“哈哈哈,正道?”屠宣抬手掩了红唇媚笑,“谁强,谁就是正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信起这话了。”

封百炼听了他说这话,有些无言以对。

许多年前,本体麒麟的屠宣心生魔障,被心魔吞噬化身成为暗麒麟。

那时。封百炼还是一介小神,险些被他蛊惑生变。

万幸的是,封百炼悬崖勒马没有铸成大错,否则当年便就要一片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只是屠宣不知为何,突然销声匿迹。

连封百炼都记不清,他到底消失了多久,此刻竟然就这么凭空出现在眼前。

“你不用再来蛊惑我,我且问你为何护着苍夜这群废物!”封百炼腾云退出数步,无时无刻地警惕着,生怕屠宣会突然对他发起攻击。

可屠宣只是面上媚态横生,却没有再对他出手。

甚至干脆收了手上的黑球,依旧斜靠在尊像臂弯之上。

“啧啧,他们乖巧听话,我自然要护着,不像你这么难以控制。”屠宣手指咬在唇边,那烟视媚行的姿态,竟是要比女子还要撩人。

怪不得,苍夜能有这么大的野心,原来是后面还有助力。

封百炼心底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不久的将来,要有一番血雨腥风。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战上一战,也免得来日低估了对手。

他二话不说,身后黑烟乍起,凝成一尊鬼像与屠宣对峙起来。那鬼像没有眉眼,更是辨不出模样,张牙舞爪的便朝屠宣抓缠而来。

厄奇与将旬带领着部众得了救助,缓过神抬头望去,哪里还瞧得见两人身影,只剩下两尊参天巨像在空中殴斗。

既然有了生路,他们自然不会久留。

趁着二人缠斗,厄奇招呼了一声,苍夜部众纷纷化去了踪影。

倒是那两尊巨像,此时斗得畅快,已是斗到无人之境。

却正在这时,屠宣竟猛攻之下见了收势,封百炼一个不防,那尊像骤然消失在雨中。

“后会有期。”

封百炼一脸迷茫,不知屠宣意欲何为。

直到身后传来声响,封百炼猛然回头看去,竟是归庭踏莲而来。

他这才了然,原来屠宣是惊觉了归庭到来,这才一溜烟的跑的没了踪影。

“你早不来晚不来,等人都跑了再来,看热闹来的?”

封百炼落了地,有些懊恼。

归庭也不以为意,淡淡浅笑:“本来早想出来援手巫痕的,谁知被你先了一步,就不便出来再抢你风头了。”

封百炼两臂抱在胸前,不禁要奚落一番:“你大可不必出现,待我将屠宣拿下之时,你再来庆贺倒也不迟。”

第八十六章 劝诫

“你拿不下,那是分身罢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归庭一句惊醒梦中人,原来与封百炼缠斗许久的,不过是屠宣的影子。

“该死。”封百炼懊恼地攥紧了拳。

他转眼望着足踏青莲的归庭,挑了挑眉梢,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分身?”

归庭见他似乎有所质疑,不疾不徐地落了地,随后封百炼也紧随其后,落在了他的身边,等着他的回答。

“因为……”归庭扬起手,无暇镜已经幻化而出,悬立在了他的掌上。

他朝封百炼看了一眼,随后,无暇镜在他掌中光芒大盛,待光芒褪去便见刚刚封百炼与屠宣大战的情形。

可是镜中影像却没有屠宣,只有封百炼一人。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

“算了,现在也没工夫追究,我还要去找那丫头。”封百炼虽然懊恼,可此刻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想找到屠宣难得很。

这会就是苍夜的人,都已经跑的不见踪影,更何况屠宣只出现了个分身。

他这会最重要的是去找巫痕,刚刚来的匆忙,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封百炼说完,归庭眉眼一沉,扬了扬嘴角,浅笑道:“我先回化境了。”

说罢,也没等封百炼开口,他人已经消失在了跟前。

另一头,巫痕和止非两人疾步飞驰,朝着前方有人烟的地方前行。

过不多时,两人行之所至,不过是个衔接两城的小镇。

但这会已是后半夜,镇子上连个打更的人都没有。

道路纵然还算平坦,但是街道却极为狭窄,两侧的房檐恨不能就在半空对接,只余下一线狭长的天空。

“咚咚咚”

进了小镇转了两条小巷子,这才找到一家闭着门的客栈。

两人拍了许久的门,终于有人将门打开。

“三更半夜的,吵死个人呢。”里面终于传来声音。

来者是这店里的小二,睡眼惺忪的模样,满脸的不耐烦。也不怪他,这样的小镇,可能经年累月,也未见得能来上几个客人,更何况是半夜投宿而来的。

“可还有客房?”

那小二随便戴了个斗笠,披着蓑衣而来,打量着门前一对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女。

见这两人虽然稍显狼狈,可看这衣着打扮,也是有几个小钱的,立时就换了副嘴脸。

“有,有,有。”

小二急赤忙慌地赶紧将两人引进门。

这客栈当真是有些简陋,粗略看了看,左不过也就是五六个屋子。这会已快五更天的样子,要不是阴雨缠绵,天都已经快要见亮的。

进了屋,此时黑紫衣裙全贴在巫痕曼妙的身体上,不禁让止非别过头去。

“快调息一番,将湿寒之气散一散,衣裳也就干了。”说罢,止非兀自一人盘膝在地,阖目凝神起来。

直待到天亮,两人也都恢复了不少,可却迟迟没有见到封百炼的身影。

可他既然说了要来,两人就不便此刻离去。

于是,终于得了空,止非正好将异材取出,丹丸一炼便是一整天。

“你们两个倒是悠哉的很。”时已入夜,封百炼终于出现。

他一向来去无踪,黑雾在屋中呈现一刹那,声音便已经传了出来。两人见是他,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凑到了他的跟前。

巫痕抓起封百炼的衣袖,迫不及待地问道:“苍夜的人都死了吗?有没有说出云渊的下落?”

“唔,你先坐下,让我慢慢说。”

封百炼似乎有口难言的样子,吞吞吐吐地将她按在凳子上坐下,看了看他们二人微微有些蹙眉。

止非瞧出他的为难,连忙开口解围:“苍夜的人狡猾,是肯定不会说出云渊下落的。”

对于云渊的下落,如今止非已经释然。

从前他一门心思觉得云渊碍事,可后来与巫痕在一起之后,陪她一找就是四十多年,倒是也把这事当成自己的事了。

只不过,他已经开始滋生心魔了,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封百炼有些无奈,朝止非点了点头。

“苍夜虽然狡猾,但在我跟前也翻不出花来。问题的关键在于,苍夜背后还有别人,我是不可能现在就把苍夜端了的。”

“苍夜背后的人?!”止非与巫痕几乎异口同声。

苍夜的野心一直都是取代荒月,可这些只被人当做部族首领之争,谁会想到还有幕后黑手去操纵这一切。

那人的别有用心,目的何在?

巫痕并没想到事情变得如此复杂,如果苍夜背后还有一推手,那云渊岂不是更加危险。

“那他们有没有说云渊的下落?”

她明知道没有结果,可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出来。

毫无意外的,封百炼朝着她摇了摇头。

而荒月也一直在寻找失踪多年的云渊,但是他们只道是云渊任性出走,却根本没想到是苍夜将人掳走的。

况且这事密不透风,更是没有任何证据可言,自然荒月一直被蒙在鼓里。

几十年下来,似乎连荒月都已经放弃了。

倒是巫痕,还在一直坚持不懈的去寻找。

这一路的人间游历,仿佛她毕生的必经之路,心底有着一股力量,让她勇往直前。

封百炼颇为担心,煞有介事地对他二人说:“这一回是我凑巧碰上,帮了你们一把,以后如果再碰到的话,还是能避开尽量避开。”

“为什么要避!我现在兴许对付不过,可不代表永远制服不了他们。”巫痕蛾眉倒竖,立刻火气就窜了上来。

“那就等你有了长进再说吧。”封百炼半眯着眼睛睨着她,毫不在意她的愤怒。

“别说他们都是成群结伙的出来,就是一个将旬,你应付起来都艰难,想报仇你还得有点本事才行。”

封百炼的直言不讳,倒是浇了巫痕一头的冷水,当时就把她的气焰浇灭。

见她默不作声,封百炼这才又说起一件事来:“若是你们遇见个穿着半黑半白衣衫的人,就让他去冥界一趟,免得我一路追的麻烦。”

小客栈里,封百炼的话燃起了巫痕与止非的兴趣。

第八十六章 往事

封百炼口中那个半黑半白衣衫的人,不正是他们在茶棚所遇的执剑人。

执剑人的名头神秘而响亮,那柄伐众更是让六界畏惧。

只是封百炼谈起他来,却像是在说一位老友,也不知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止非好奇,开口问了出来:“冕下与执剑人有交情?”

封百炼听他问询,不禁扬眉吁了口气,随后才娓娓道来。

“交情?算是吧,那人脑子实在不灵光,说跟他有交情的话,会不会显得我交友品味太低?”

他自我调侃,这话说完更显得他二人关系匪浅。

封百炼干脆坐在圆桌边,说话时仿佛还为自己哀。

巫痕与止非看在眼里,颇觉得好笑。

只听封百炼说着,讲起了千百年前的事来。

“按理说以他的修为和灵力几乎可以跟我比肩,因为没有功德,所以一直没有封神。然后这人就开始他的惩奸除恶之旅,一路杀伐未停,在六界之内掀出不小的风浪。”

原来执剑人一直如此作为,是为积功德,以求位列神籍,竟还让他杀出个人人敬畏的名号来。

现如今哪里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只道六界有一执剑人,伐众一出,魔障尽消。

“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又为何要一路寻他?”巫痕觉得执剑人所作并无不妥,反而心底有些赞许和钦佩。

若是把是非黑白辩的明白,活的就自然明白一些。

原先巫痕只是以自己喜恶来判断好坏,这些年在人间历练,反而有些迷茫了。

封百炼想起与执剑人的相识相交,撇了撇嘴,悠悠地说了起来。

“他只顾着惩奸除恶,却从不想问题因果,曾也错杀过。他良心不安,就要来我冥界翻腾,硬要从我去命人改生死簿。一切都是命数,岂是他说改就得改的,结果我就跟他战了三个月。”

三个月?!

这个数字着实让人咋舌,想不到执剑人能与冥界之神战上三个月,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然后你们就不打不相识了?”

巫痕油然而生的笑意,想起当初在无影湖畔,自己与云渊也是不打不相识,那个小黑团子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实际上,确实如她所说。

执剑人性格偏执,但人却直率,很是对的上封百炼的胃口。饶是当初打了三个月,应是没有分出个胜负来,当然其中包含了封百炼的手下留情。

执剑人知道自己拿封百炼没辙,干脆就耗在冥府不走了,一来二去两人倒还结下了交情。

好不容易说通了他离去,却没想到百年前,他直接跑到冥府,说也没说的就把封百炼的轮回壁拿走了。

“那轮回壁与三生石同出一脉,三生石只掌着三世姻缘,而轮回壁是关乎着六道轮回的秘密。”

这些事若不是封百炼说来,巫痕是从来不清楚的,想来那轮回壁是个要紧的东西。

轮回壁原是置于冥府内条案之上,哪里有人敢妄动。

可偏偏执剑人就是敢,而且还干脆趁封百炼没在,直接将轮回壁拿走了。

止非与巫痕此刻听着,封百炼在这厢痛斥执剑人的恶行,却险些忍俊不禁笑出来。

堂堂冥王大人居然丢了案上的东西,窃物者还是自己的朋友。

封百炼恨得牙根痒痒,想着一路追寻执剑人的事,不免也是满腹火气:“总之,你们若是有幸见着他,就让他速去冥界还我东西。”

“确实有幸见过,就在之前官道上的茶棚。”

止非声音说的极轻,恐怕封百炼听了之后就要暴怒。

确实如他所想,他话音才落,封百炼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早不说!”封百炼一刻没等,说着便化做一团黑烟离去。“你们两个记得我说的,能避开苍夜就避开,我先去寻执剑人那个泼皮去了。”

留下房中二人面面相觑,他们倒也习惯封百炼这来无影去无踪的作为,只是封百炼前脚才走,巫痕就想起了还有事未及问他。

“他那鬼姬的事,我还没问个明白,竟又让他走了!”

想起蛊姒对她痛下杀手的事,她就浑身一寒。

既然蛊姒是封百炼的鬼姬,那她要夺万象珠的事,封百炼是不是根本就被蒙在鼓里。

如今又说起苍夜背后还有人做后盾,更是让所有的事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巫痕现在是焦头烂额,空有满腔的怒火,却又奈何自己技不如人。

不过说来也奇,自那日之后,倒是没在遇见苍夜的人。巫痕想,多半是那些人忌惮封百炼,加之她们一直游走在人界才难以寻觅。

这样一避,就又是三十年。

他们几乎要将那四十个城镇全部走完之时,巫痕的十二经脉已经全部被万象珠度化,十五络脉也渐渐开始呈现金色。

若是开启灵识,可以看到,她的周身散出澄净的光晕。

那光晕围着她流转不停,在她的身后逐渐凝聚,似龙似蛇盘踞腾转。

“我要长生,不死不灭……”

心底的声音又在响起,越来越嘹亮,响在止非脑海里。

他从梦中惊醒,懵然坐了起来,浑身冷汗已将衣衫浸湿。此时才是四更天,巫痕睡得很沉,如今的她连熟睡时,呼吸吐纳都是玄妙的频率。

止非此刻已是无法再安眠,心魔的声音如今随时都会出现,更是在前两年窥探自身时,发现中丹田处笼上了一层黑烟。

好在有《辟心秘录》在,他潜心钻研了许多年,终于找到抑制住“炽蕊”丹方,只是这方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尤其心魔已生,那方丸药入喉,虽然根除了“炽蕊”,可也助长了心魔的滋生。

他只得一边巩固仙元,一边还要费神去抑制心魔。

尽管如此,依旧还是力不从心。

他静静地走到床边,深情款款地看着巫痕,伸出手去将她脸颊地碎发抚去。

“你醒了?”

被他惊扰的女子缓缓张开睡眼,正好撞进他眼中那片化不开的温柔里,声音也变得柔软起来。

止非见她被自己吵醒,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悬在半空的手还是缩了回来。

第八十七章 出妖了

巫痕醒来,刚好看到止非坐在床前。

她却拉住止非退却的手,一同坐在床边。

两人默默地看着窗子,窗格中透过清冷的夜色。

“陪我找了这么多年,累吗?”巫痕靠在他的肩膀上。

几十年的朝夕相对,在取蛟龙血与放弃不死不灭这件事上,止非不停地在抗争着。比起这些,人间之旅,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与巫痕目视一方,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你想继续找下去,我就陪你一直找下去。”

……

待到天亮,他们便朝着下一个镇子飞去。

平永镇是个大镇,让巫痕与止非没想到的是,除了所经的大城,这还是第一个有仙旗客栈的镇。

他二人进了镇,走到客栈门前。

这店面并不大,装修也没有那么华美,门前牌匾上几个大字,写着“行道斋”。

本来这客栈大小之类,二人也不以为意,待到进去之后才觉出不凡来。

这客栈前边门面用做吃酒用饭之用,从后门廊出来,后面才是住人的地方。

而后面的二层楼是两两一栋,一共十二栋围成天干地支的圆,按理说这样的院子要占上一大片地。

可从外面看去,客栈并没有那么大,那开客栈的人却是有些能耐的。

巫痕瞧着新鲜,便找到柜面上。

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穿着青色棉布衣衫,倒是衬得他格外精神。

“你这院子是自己变化的吗?”巫痕双臂趴在柜台上,瞧着掌柜便问。

岂料,那掌柜颇有些恃才傲物的劲头,停了手上的事,抬起眼皮打量了巫痕一番。

这人姓张名里,幼年便有云游道人点化,说是个有仙根的娃,于是跟着道人修行了二十几年,确实有点小本事。

可是他一介凡人,即便是修行了几年,依旧还是辩不得眼前这是个三百多年的玄虺,只当是个十几岁的修炼者,自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唔,小仙友倒是有些眼力。”

张里两根手指抹了抹唇上的两撇胡子,笑得实在得意。

“有些意思,掌柜的既有这样的能耐,为何不出去闯闯,竟在这开起客栈来。”

止非见巫痕跑出来,赶忙跟了出来。

见这掌柜说话颇有些自傲,不禁出来打趣他一番。

张里倒是不甚在意,只是抬头再见止非,便觉此人不凡。他是有些道行,自是能窥探一二,眼见止非的修为一定要在自己之上。

殊不知,他那几年的道行,也只能小打小闹耍耍把戏。

能觉出止非不凡,是因为他也是由人修仙的。

而龙族血脉……这个张里还洞悉不出来。

自见了止非,张里的态度都变了个样,出了柜面便向他行了个仙礼,说起话来也客气许多。

“仙友,快请坐。”

一边说着,一边还把止非让到一旁的八仙桌边。

止非不好推诿,也就随了他的意思。

待三人都坐定,张里这才开口:“不瞒仙友说,我是有些小能耐,去外面闯荡却恐怕应付不来,倒不如在镇上做做营生。”

“是在普通人面前,还好耍耍威风吧。”

巫痕说话也不避讳,直言戳中了张里的心思。

张里瞧他二人只当是夫妻,看在止非的面子上,也不好回嘴,只得讪讪而笑,未免面子上有些尴尬。

他只对着止非说道:“确实喜好卖弄卖弄。”

止非见他这会到是乖觉,想必是能断出自己修为在他之上,所以才收了刚才那般气焰。

“不知掌柜师承何方?”他没太在意之前的事,倒是对他师从何人有些兴趣。

只是未待张里回他的话,就被人打断了聊天。

“张里!”三人正说着,从外面走进两人。

看这两人似是张里熟人,一个摇着扇子的,窄眉细眼,衣裳布料都要比其他人的好上几分。

跟在那人身后的就稍显平庸,不过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张里!你快想想办法,镇上出事了。”读书人焦急的冲上前来。

这才到了镇上就有人来说出了事,想来必不是巧合,巫痕与止非冷眼旁观,大抵猜出来又是那条白蛇妖。

算了算,那蛇妖也有几年没在她们跟前出现,难道又要出来作恶了吗?

张里立时清了清嗓子,拉那人坐下,顺便又把另一位摇扇人也招了过来。

他倒是气定神闲,比起那读书人稳重许多,说道:“莫要慌忙,慢慢说来就是。”

那二人过来,瞧见张里旁边还有两位年轻人,只道是投宿的客人,说起话来便不敢太过声张。

读书人凑近了张里一些,低声说:“出妖了。”

“什么?!”

张里一听,两只眼睛都冒了光,不见他有惧色,反而还有些欣喜。

止非瞧他这般模样,怪不得说不想出去闯荡,原是在这样的小地方,他得以施展。随便收些小妖,到可以在镇上攒些名望出来。

张里惊叹之后,又觉得有些失礼,再看向止非与巫痕,那两人正带着笑意看过来。

他这才堆了笑,想起给几人介绍。

他抬手引荐两位朋友,对止非与巫痕说道:“仙友莫怪,这是我两位挚友,这位是田千良是里长的儿子,说话这位是南街乡塾的先生曲延。”

几个人互相颔首示意,可待到张里介绍这两人时,才惊觉还未知两人姓甚名谁。

止非瞧他尴尬,只好笑着接了话头,“唤我止非便是,这位是巫痕姑娘,我两人初来贵镇,有劳各位照应。”

“仙友客气。”张里感谢他解围,向他行了个仙礼,转而才细问起出妖的事来。

“曲延你说,是出了什么事。”他急切地问道。

曲延年纪与张里相差无几,可言行确实没有张里这般老道稳重,看来是出了不小的事,他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

听张里问来,曲延更是迫不及待的开口。

“前些日子有个孩子下了学堂没回去,第二天就跟我说蒙馆里有个姐姐,偏要问我蒙馆里的姐姐在哪里。别说是蒙馆里,就是整个乡塾里也没有一个姑娘,我只当那孩子胡说的,结果再一日就是昨天,便没见来上学了。”

第八十八章 狐妖

曲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的话。

张里见他唠叨半天,着实也没说到点子上,不禁有些不耐烦:“许是孩子家里有事,也未可知啊。”

平白无故只说蒙馆里有姑娘,谁知是不是什么人藏的外室。

这种事在哪都有不少,并不稀奇。

可,曲延后面的话却有些耐人寻味了。

曲延见他不以为意,心里确实着急,“我今日去了那孩子家,已经吊唁上了,我一问才知,那孩子昨天晚上死在了家里。”

“死状如何?!”

还没等张里开口询问,巫痕已经迫不及待的问了出口。

只见曲延脸色略显苍白,还带着惶恐的神色,哀叹了一声。

“那孩子死的凄惨,竟是被剜去心,可怜他才及外傅的年纪……”

又是没了心,巫痕听完眉头已经化不开的愁云,止非与她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料定又是那白蛇出来作恶。

只是这回竟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巫痕一怒,身上乍起一团金色光晕,“可恶!”

原本大伙也都未在意她,这会再瞧她的模样,纷纷惊诧。

连张里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万没有想到这小小女子,竟能将灵息现在身外,令人肉眼凡胎的人都可瞧见。

张里也是有些修行,五感自然比他人要强上许多。

这会他也有些汗颜,原来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

久未出声的田千良眯缝着细眼,瞧了瞧眼前两人,笑着对张里说:“既然你这里有了二位仙者,镇上这事便也不是事了。”

“你这是什么话,小小妖孽,难道我还降不住她不成。”

张里自视甚高,听田千良这话似有嘲讽之意,很是不满。

可话说出口,又觉在止非与巫痕跟前太张狂,赶忙又补了一句。“倒是不敢劳动二位仙友。”

而巫痕与止非对此根本不在意,心里都在盘算着如何捉拿那蛇妖。

之前也曾有几次交手,不过打个势均力敌,这些许年能再遇见,倒是不知道能有几成胜算。

可这会也只是自己琢么,想要抓那妖孽并非易事。

若是对方不现身,他们恐怕连人影都未必能见到。

“只是现在那妖孽在何处,我们谁也不知道,倘若她就这么走了也就算。可若是没走,藏匿了起来,我也无从下手。”

张里的话确实有道理,以他的那点功力修为,根本寻不得妖孽藏身之处。

这事其实也是巫痕与止非所担心的,那蛇妖若是故意与他二人为难,肯定是不会离开平永镇。

可蛇妖极善隐匿,接下来的又要害哪家人,偌大的镇子真是无从找起。

正巧曲延听了张里这话,又有一些线索要说。

“今日在蒙馆,南街北巷口的尹家小儿子也对我说,说是昨晚下了学,见着蒙馆里有个姐姐。不会是……”

“怕是今晚又要有人遭殃,我们现在就去!”

众人一听,都明白了意思其中的道理,张里已是急不可待。

自然巫痕与止非也很迫切,眼见着现在这个天色已经不早,万万不能再迟了。

止非起身问曲延:“那孩子家在什么方向?”

“这边出去,到了南街只有一条巷子,巷子边上第二家就是。”曲延知这人是有些本事的,更是直言把那孩子的家门位置报给他。

“好,那我们两个先去,你们随后赶来。”说罢,拉上巫痕直接出了客栈。

琅琊剑自有仙识,从他背上飞出直接横与脚下,巫痕如今也能飞上一小段路程,两人一出门便一同御风而去。

留下“行道斋”的几人,都看傻了眼。

平永镇的面积几乎快要赶上一座城之大,两人在空中斗旋了少倾,这才发现脚下有一处氲起朦胧的妖气。

两人没做犹豫,直接俯冲而至,在那户人家跟前落了地。

这户人家并非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是也有这么不小的一间宅院。

巫痕与止非两人没有直接飞进内宅,还是规规矩矩的在门外扣响了门扉。

过不多时,木门只开了一个缝,里面站着位妇人,张头张脑的探头出来瞧他二人,说起话来很是不客气。

“你们找谁?”

巫痕见她不打算开门,心中很是焦急:“你快让我们进去,不然你家儿子就得没命。”

“我呸!哪来的野丫头,在我家门前说这么晦气的话,滚滚滚。”

那妇人听她那话,更是不高兴了,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句。

“嘭”的一声,妇人便将门关死。

巫痕想要理论,却被止非拦了下来。

“大概是那个死了孩子的事传出来,都是人人自危的时候,你这么说,她自然不会放你进去。”

止非瞧她已经急的脸色通红,煞是可爱,又嘱咐了她两句。

“与人说话不必这么着急。”

巫痕撇了嘴,不置可否,与人相处确实累多了。

止非抬头看看这家的墙垣,那妖气似乎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可是为何那妇人毫无异样。

啊!!——

正在这时,院内传来那妇人的惊叫声。

听到那闭门的妇人惊叫,巫痕与止非来不及想其他,直接飞入院内,朝着声音的来源跑去。

这院落不大,穿过前厅,后面就是厢房。

此刻天将将黄昏时分,院里没有掌灯,光线有些许昏暗。

就瞧见那妇人瘫软的坐在地上,不住的像后面挪蹭,嘴里一直在叫嚷,显然已经被吓的癫狂了。

二人急速飞过去,只见黢黑的院角处,只见一个孩童浑身是血,已经死在了地上。

旁边一个赤衣散发的女子,抓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送进口中。

她满嘴的血污,直接滴在了衣襟上。

雪白的面庞没有眉毛,只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那眼睛没有眼白,被红色填满,像是没有底的血窟窿。

“妖孽!”

巫痕看的恼火,身上金光已经乍现,身后凝出一缕金氲,如绸带披帛一般,冲那赤衣妖女奇袭而去。

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女妖已被金光束住小腿,任对方挣扎却没办法逃脱。

第八十九章 八极伏妖镇

对面的妖精,已经把孩儿心吞下。

这会见有人突然闯来,也看清了几分。

眼前这一对年轻那女绝不一般,她自知无法力敌。

只见赤衣女子一阵烟尘化出了本体,橙红皮毛,双目泛光,竟是只百年道行的野狐。

狐妖瞬间脱困,眼见就要逃跑。

止非岂会干瞪眼瞧着,随手甩出一道湛蓝光芒的符箓,直贴在那野狐的背脊上,登时便让它动弹不得。

没想到,作恶的竟不是蛇妖,而是一只野狐。

野狐无力反抗,只能束手就擒,倒在地上传出人声。

“你们放我一马,我狐族也是一派大族,你们伤了我不怕被报复么?”这野狐不死心,还想讨价还价。

可止非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冷眼睨着那倒在地上的狐精。

“青丘狐族岂会因你这样的败类为难人,你不要自诩狐族,就可以在人界为非作歹。那孩童才十岁不到,你竟下此毒手,可见也不是什么正经修行。”

“哼,修行就是修行,有什么正邪。我如若没有成精,凡人上了山不也是要猎杀我,如今是我道高一尺先下了手,有何不可!”

狐精巧言令色自有分辨,这话说的更是义正言辞的,似乎竟是冤了她。

这会张里三人已经赶来,见他二人已拿下狐精,竟还与狐精争执起来,不禁浑身发寒。

张里倒是有几分胆色,此时已拿了一柄桃木剑在手。

剑指之处生出阵眼,阵眼八处生出幽蓝光芒,将那野狐团团围住。

“妖言惑众!受死吧!”

他话音一落,八束蓝芒上射出雷电一般的光流,一齐击在狐精身上。

登时,就见那狐妖没了声息,就此毙命。

这一番动作不过刹那,止非只看着那“八极伏妖镇”惊诧。

这正是归一宗的仙法,想不到张里居然使得出来。

见那狐妖已经化为一团焦黑,巫痕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将那妖狐尸体提到了一边。趁人不备,将其灵核取了出来,那狐妖瞬时就化为烟尘散去。

众人只顾着那吓疯癫的妇人,和那个死去的孩子。

这会,没人在关心被诛杀的狐妖,全部忙做了一团。

只是张里这一次又能得意不少日子,曲延却是一脸的郁郁寡欢,见他模样张里便诚邀几人,晚上都聚在“行道斋”畅饮一番。

“张仙友今日的‘八极伏妖镇’使得很是纯熟。”

止非始终好奇,这张里究竟是何来历。

而张里听他这样的夸赞,心中自然高兴的很,“仙友面前献丑,不过小技而已,只可惜没能救下那孩子。”

呵呵,止非心中觉得有趣。

这‘八极伏妖镇’是归一宗一大要技,竟然到他口中成了雕虫小技,那他张里岂不是要与三位政教比肩了。

可见,他许是就会这一招,而且练了颇长的时间。

另外,之前他使的那把桃木剑,并非凡品。

看着虽是其貌不扬,可却是九幽生长的冥桃之木所制。按理说虽不是稀罕物,可是出现在一个凡人的手里,便奇货可居了。

止非笑得和善,只继续打听着:“张仙友师从何处?想必尊师更不是一般人。”

“诶,我被仙师点化,教授修习之法,他便游历而去了。”张里这会吃了不少的酒,正是微醺地时候,说起话来更是自溢自满。

“我如今能这个样子,主要还是我根骨奇佳,仙根纯粹。有这样的资质,又勤于修习,自然是不能给仙师丢人。”

巫痕在一旁听着笑而不语。

只觉张里是个爱吹牛的人,竟把自己捧上了天去,实际上,却未必如他自己所言那般厉害。

止非见此刻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也不在理会了。

关于那狐妖被张里诛杀的事,很快就被传的街知巷闻,纷纷对他敬仰起来。

而曲延一晚上都是一个人闷头吃酒,不与人闲谈一句。

“曲延,你一晚上不说句话,想是被那妖孽吓着了?”田千良摇着扇,瞧着一旁不吭声地曲延,不禁调侃两句。

曲延抬这眼皮,瞧了他一眼,说起话来到态度有些冷漠。

“我是想着那狐妖当时说的话,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它若是没有成精,被猎户抓了也是要扒了它的皮毛。可如今它残害幼童,又被张里诛杀,可见终是逃不出人的手掌。”

“嗤,你是还要提那畜生叫屈不成!”

张里已经有些醉意,听曲延这话说的很是矫情,连句对自己奉承感谢的话都没有,没来由的生起气来。

曲延平日见张里,就觉他总是一副高人一等模样,心里有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好歹这人还是没什么坏心的。

可谁知道,张里这会喝了几杯气焰却上来了。

曲延听他说话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何时为它叫屈,你见我今天没有阿谀你,你就趁着酒劲要拿我撒气不成!哼!”

曲延这会来了气,说话声都高了许多,干脆将酒盅摔在桌上,拂袖而去。

张里冲着曲延的背影狠啐一口,涨红着脸,抬起眉头呵斥:“一个穷酸书生,矫情的很,哼!”

“嗨哟,自家兄弟,你就少说两句,待明日见面说上两句好话就过去了。”田千良最会和稀泥,见这两人翻脸,只好先安稳住张里。

一顿饭,一桌酒,竟是吃到了快半夜。

店里自有小二仆人,将张里扶去休息,止非与巫痕也只得悻悻而去。

“本以为是那蛇妖,却没想到是只野狐。”客房里,止非躺在地上,与巫痕闲话着。

巫痕躺在床上,想起那死去的孩子,有些动容。

“只是那些孩童无辜。”随后又想起他今日问了几次的事。“你一直问他师从何处是何意?”

“这张里也是有趣,恐怕连自己师父是谁都不清楚,真是自傲的很。”

止非想起曲延讥讽张里的话,也觉说的有理。

只是似乎巫痕有些困乏了,迷迷糊糊地应着声,“嗯……做人可真麻烦。”

听着她呓语,止非未免一笑,转过头也合眼睡去。

这一觉睡至后半夜,忽然有浓烟弥漫,渗透进了他们的房间。

第九十章 斯人已逝

“巫痕!!快醒醒!!”

后半夜,熟睡的巫痕被一阵急促的叫声唤醒。

她睁开眼,就见止非神色焦灼,眉头都要拧成一团。她再转眼细看周遭,四处尽是琉璃火光。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火光,但是这火在他们眼中却能看出端倪。

这不是普通的火,因为“行道斋”有张里的仙法所护,普通的火是根本烧不起来的。而且寻常火焰色泽艳红,而眼前的火确是紫蓝琉璃色的。

这个季节,小镇上并没有什么外来客。

像巫痕与止非这样,住进“行道斋”的更是没有。

所以这里除了张里和店里的伙计们,就只有他们二人。

究竟是什么人要下这么狠的手,二人百思不得其解,更没有时间来追究火源。

两人迅速从窗口飞出,外面已经有不少的镇民前来施救,可这火竟是无水能浇灭,硬是等它自己烧尽才算完。

他们虽然逃了出来,可回头看去,只剩颓壁残垣。

“这张仙人的店面啊……”

“不知道人有没有事呢,好好的一个人,可不能这么没了。”

“听说他昨个才除了吃孩子心肝的妖狐,……”

“不会是妖孽寻仇吧?”

……

围观前来的人众说纷纭,竟是把这场大火说的神乎其神。

巫痕与止非两人在人群之中,寻找着张里的身影,可是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瞧见,却瞧着田千良随他的父亲匆匆赶来。

田千良的父亲田冶望是这的里正,听说“行道斋”起了大火,火急火燎的就跑了来。

田千良因为张里是自己的挚友,更是一同匆匆跟来。

这火烧的诡谲,比邻的宅子院子一杆全未殃及,唯独是把“行道斋”烧的干干净净。

“张里!张里?!你在哪?”

田千良本是个惯爱端着个公子架势的人,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摆那般做派,不顾阻拦的冲到了废墟之中。

田千良只身一人跑进去,除去前面是实体的门面被烧为焦炭,后面住人的客房处却已恢复原貌,只剩一片荒芜。

那里原是张里用仙术幻化,曾经精巧玄妙的楼阁,这会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枯蓬断草随风发散,浮埃厚土沉积满地,终于在一处角落看见一具尸身,已经满是焦黑辨不出模样来。

“张里!!”

一阵悲戚的呼喊证明着,张里已经死在了这场诡异的琉璃火中。田冶望招呼上几个年轻人,让他们去把田千良拉拔出那片骇人的废墟。

田千良被搀扶出来,满脸泪水难以自抑。

他依旧不断的回着头,看着张里尸体的方向,哭得浑身颤抖不止。

巫痕与止非见状,赶忙朝他走了过去。

“田公子。”两人见他脚下发软,赶忙扶起他来。

田千良见是他们两个,不由得又急又恼,口无遮拦起来。

“你们!你们为何没事?!”田千良颤巍巍地指着二人,“为什么你们不救他!”

可见这人与张里要好,此时这话竟像是他二人的不是,可这会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也没把那些话听进心里去。

止非觉得这事并不是意外,只是不知这火究竟是冲张里来的,还是冲他与巫痕来的,不由得便要问上几句。

可即便是要问,也得先把田千良的情绪安抚下来,他这般癫狂恐怕是问不出什么。

“我们想着张仙友自有法力,本以为他已脱困,可直到刚才我们也才惊觉他遭了难。”止非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悲戚之色也不逊于田千良,仿佛张里与他也是交情甚深。“田公子还请节哀,只是这火来的突然,田公子可知道张仙友有什么仇家么?”

被他提及,田千良收了哭丧之声,细细回想了起来。

“张兄虽然傲慢,可对街里乡亲都是再好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除了昨晚上喝多了与曲延口角几句,他从不与人争执,也没有人会与他争执。”田千良想起昨夜酒桌上的事,又补上了一句,根本想不出张里还有何仇家。

说到曲延,曲延这会就正赶来,身后还跟着他的妻子阮流萍。

曲延惶惶而来,脚下似是踩着棉絮一般,才到了“行道斋”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昨日就不该与你争执,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曲延跪在地上哭嚎,他妻子也跪在他身旁搀扶着他,满脸愁云的劝解着他不要再自责。

田千良瞧他前来,也不顾搀扶,跌跌撞撞地扒开人群冲到他的眼前,拉着他便也抑止不住的嚎啕起来。

两个兄弟这会心中都是难过,一时竟是难以言语。

“原先我们三人交好,如今他一人去了,连个亲人家室都没有,我们两个便是他家人,为他发了丧才好。”

田千良与曲延相扶站起身来,纷纷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止非与巫痕瞧着,总有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这火来的莫名,这三人的情意也并不像他们认为的那般好。

如果只是意外,那大可以草草了事,将张里的丧事办完也就算了。可若是一桩冤案,那就不能做事不理了。

田冶望此时也顾不得他儿子哭闹,只派人将百姓们都疏散,从人群之中走到几人跟前。就见一男子五十来岁的样子,须髯已见花白,举止倒是有几分乡绅的派头。

他到众人跟前,瞧了瞧几个年轻人,长叹一声说道:“张里没有亲人家眷,你们既然与他交好那便当是自家人的事,为他把丧事办了罢。至于他的家产,既他没有亲人,也只能充公了。”

“里正大人,之前张里曾写过一封委托书,说是他要去修道,把家产全转赠于小人,不知是否作数。”

曲延脸上虽然悲伤,可却不忘提醒了田冶望一句,顺带还从袖管里掏出一封信笺来。

田冶望双眼一瞠,竟不知会有此事。

巫痕冷眼瞧着,对此嗤之以鼻。

自己的朋友才刚去世,这人偏就提起了他的财产。可见那些伤心难过,也全是做出来的样子罢了。

第九十一章 疑凶

曲延也不顾什么颜面,好友才遇难,就提及财产转移的事。

反倒是田千良,很是为曲延说话,向自己父亲言明:“确有此事,当时书信还是我见证着写的。”

田冶望瞪了儿子一眼,又捋了捋胡子,眯了眼有些疲态、

沉吟了片刻,应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张里的家财就归曲延所有,等发完丧再去办这些。”

说完,便想甩了袖子离去,可见他心里是不乐意的。

若是将张里的家产充公,他便大可昧下来。结果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胳膊肘就是向外拐,把他的如意算盘直接打乱。

止非见他们这是要匆匆了事,不得不上前将田冶望拦下,对施了一礼。

“里正大人且慢,这事还有待斟酌。”

田冶望见眼前的青年眼生,不禁看向田千良,所见他们自是相熟的。

“这位是‘行道斋’的住客止非,另外那位巫痕姑娘是与他一同投宿的,两位都是有些道行的人。”田千良见父亲探究,赶忙向他介绍。

田冶望本就觊觎张里的遗产,这会被人拦下,心里自然有些高兴,但是脸上却也没露出分毫的端倪。

再听说这两人有些道行,更是觉得张里这事,还有的可办。

他态度稍有缓和,淡淡地对众人说道:“那就一同先去舍下,有什么事咱们从长计议。”

“行道斋”的事自然有人去料理,一众人全部随田千良父子二人回到了田家。

田冶望不过一个里正,但是家宅可真不算小,三进深的院子处处透着精致,放在城里也不过如此。

几人到了客堂一一落座,沿途田冶望也没去多问,只等到了这会才开口问向止非。

“刚刚你似是有话要说,那如今便可说来听听,阁下有什么高见。”

田冶望端着官架子,看来平日这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其他人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倒是巫痕与止非心中对他嘲笑。

便是比他官阶高出许多的人,他们两人也是见过的,却也没见像他这般端着。若不是想要将事情理清楚,他们二人早就走人了,也没必要在这里再多费唇舌。

他既问了,巫痕这回倒在止非前先开了口,不禁还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

“这火起的莫名,难道里正就不打算查一查吗?若是有人恶意纵火,现在那人岂不是逍遥法外。”

田冶望是什么样的人,哪里容许别人当众对他指手画脚,登时就冷下脸来。

“小小女子,说话未免有些唐突了吧,这即便是桩冤案,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瞧他吹胡子瞪眼的架势,倒把自己当成个宰相了一般,横竖是要把这个官架子端到底了。

可小小一个里正,不过就是管些课督赋税之事,说起断案还真是没他的份。若不是张里死了,他想霸占了那些家财,恐怕也是早早的将这事作罢了。

巫痕是何等人,哪里肯让他这样奚落,登时翻了脸。

只见她身后的金光蛇舞,朝着田冶望的脖子就缠了过去,生生把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众人见状都吓的呆在了原地,那些金光凡人根本看不见,只能瞧见田冶望平白被抓起,悬在了空中,似乎是有一条绳索将他吊起。

见巫痕眼神凌厉地盯着田冶望,众人都猜想到这是她的所为,也全然没想到这少女竟这般厉害。

“姑娘手下留情,快放我父亲下来。”

“是啊,是啊,巫痕姑娘快快放里正大人下来。”

田千良与曲延也全都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要上前劝阻,又对巫痕有些惧怕。说完了那些话,又朝止非投去求救的目光。

只是未等止非开口阻拦,曲延的妻子阮流萍开了口。

这女子肤若凝脂,面如娇花照水,举手投足间显得格外娴静。

此时众人皆是慌乱,唯有她上前走到巫痕跟前,略施一礼。虽是眉间若蹙,可嘴角却莞尔恬淡一笑。

“巫痕姑娘好心,还是先放下里正大人,咱们也好把张家兄弟的事料理清楚,你说是不是?”

阮流萍的声音温婉柔和,说起话来也比田冶望顺耳的多。

巫痕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到座上坐下。

就听“噗通”一声,田冶望从半空中掉下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田千良见父亲摔倒,急急忙忙地就赶到他身旁,伸手招呼着伺候在门外的小厮,终于将田冶望搀扶回了座位上。

这样一来二去,田冶望只顾着揉着自己的老腰,大气都不敢再喘,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惹不得。

见他不再言语,止非这才略带歉意的对田冶望作了揖。

“巫痕她一时唐突,里正大人莫怪。”

“哼!”

田冶望哪里敢怪她,还不怕她把自己勒死吗,听止非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止非没再理会,直把疑问说了出来:“不过,刚才巫痕姑娘所说也正是我要说的,这火生的诡异,纵火之人一定另有目的。”

“你是说,那人杀了张里,有所图谋?”

田千良说完,似乎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看向了曲延。

事实上确实如此,张里死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曲延,况且昨夜两人还生了口角,刚刚提及到张里的家产要充公,竟然直接将书信拿了出来。

试问,他既知“行道斋”出了事,若是匆匆赶来,为何还会随身带着那封信,想必是有备而来。

所有人都看向曲延的时候,他开始紧张起来。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跑到客堂中间跪了下来,一双眼睛此刻又恐又惧。

“大人,我可没有杀人,这信是张里亲自写的,也不是我凭空捏造的啊!”

他言语恳切,生怕背上了杀害挚友的罪名,可是他越是这般辩白,众人就越是心生疑窦,只觉得这事跟他脱不开干系。

阮流萍身为曲延的妻室,此刻更是焦灼,干脆也跪到了曲延旁边,朝田冶望跪了下来。

她叩了一首,说道:“那火纵然是有人故意放的,也未必就是我家相公,那火定是半夜无人之时纵放的,可那会曲延还在家中,如何放火。”

第九十二章 讨债

阮流平提曲延辩白,可田冶望却并不买账。

“你是他妻房,焉知是不是与他伙同犯案!”

田冶望见势起意,终于抓住了由头,绝不会善罢甘休。

倒是田千良替他们夫妻二人辩白起来。

“父亲,曲家嫂子不像是个说瞎话的人,这事如今也都只是猜测,还是查清楚了再下定论不迟。”

田冶望双目一瞪,冲着田千良就嚷嚷了起来:“你懂个屁!”

别人他不敢得罪,自己儿子还是能骂的,只是他骂完之后,又怕止非与巫痕刁难自己。

转了头,居然谦恭起来,“二位仙人,我看这事确实有蹊跷。眼下曲延嫌疑最大,我一人也不好定夺,不如交到县里处置,各位意下如何?”

这话说是问在场各位的,可实际上却只对着巫痕与止非两人说,仿佛他已是做不得主的了,得他们两个首肯了才算能过得去。

而两人也都在各自思索,确实也没有更多的发现,两人踌躇不定,不知该如何接话。

正巧就在这时,外面就来了小厮禀报,说是有人来寻曲延讨债的。

找曲延讨债居然讨到里正家里,这也真是稀罕事。

众人皆瞠目,只见田冶望让小厮将讨债的人传进来,随后不一会,便有两三个彪形大汉进了客堂。

“今日正好,在里正大人跟前,曲延你的债就在这还了吧,不然可别怪我们三兄弟不客气!”

来者各个虎背熊腰,狮眉豹眼,凶神恶煞的吆喝着。

这三人是镇上赌庄的讨债人,谁若是在赌庄欠下银钱,都是逃不出他们的手掌的。

或是被逼变卖了宅地,或是直接签下卖身契,这事在平永镇是街知巷闻的事。

可是万万没想到,如今欠了钱的居然是曲延,他一个乡塾蒙馆的教书先生,居然毫不洁身自好,居然去赌庄欠下一屁股的债。

如今这事一出,事情仿佛更加明朗,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在众人心里描绘了出来。

大抵就是曲延赌钱欠债无力偿还,然后想起张里写的馈赠信笺,随即起了杀人谋财的心来。

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就这么败露,眼下所有人都等着田冶望的一句话。

事情按照所有人预想的方向发展开来,似乎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田千良想要阻止事情再恶化下去,竟出面对三个壮汉说了起来。

“曲延一介读书人,怎么会欠了你们的钱。”

领头的壮汉冷嗤一声,捏的手指骨头咔咔作响,斜着嘴角的筋肉朝他大喝:“他自己赌输了钱,难道我们还冤了他不成!老三,拿字据给大伙瞧瞧!”

他说完这话,后面的一人便从腰封里拈出一张糙纸出来,直接甩开展在了田千良眼前。

曲延这会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抱着壮汉的大腿便哭求起来。

“钱我会还的,你们再宽我几日,等我把我张兄的丧事料理完,我就有钱还了。”

“大胆曲延!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定是你欠债谋财,这才杀了张里!”田冶望瞧准了时机,直接把罪名落死在曲延身上。

阮流萍这会梨花带雨的饮泣了起来,朝着众人辩白:“曲延他真的没有杀人,你们不要冤枉了他啊,里正大人明鉴呐……”

“呵呵,不是他杀的,那就是你咯?再不然,我看就是你们夫妻二人同流合污,想要侵占张里的家产。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断不得你们的罪名,即刻就将你们夫妻送去县衙!”

田冶望一声令下,客堂上马上来了几个人,直接将两人架了出去。

只听着两人一路喊着冤枉,却没有人为他们再说一句话。

只是那二人是被带走了,可讨债的三个大汉还在,田千良手里拿着那张借据,不禁蹙起眉头。

“如今曲兄深陷命案,这债定是还不起你们的。既然这样,我看几位还是先请回吧,等事情有了结果你们再找他讨要。”

这话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那三个讨债的却不是这般讲理的人,眉一横一把就田千良的领子揪了起来。

领头的大个子,咧着厚唇恶狠狠地说:“他要是杀了人,难道我们还要去阴司地狱找他讨要去不成!”

田冶望见儿子被那人抓着,心里甚是担心,整个人都离了座位。伸着手想阻止,却又不敢上前。

他声音都因为惧怕而颤抖,“几位好汉,欠债的是曲延,你们岂能在这里为难我们?”

揪着田千良的大汉,闻言转头瞪了过来:“你是里正,你儿子而曲延又是挚友,这钱干脆就你们先垫上,到时候你们的账再自己盘算。”

一点油水还没捞着,就让自己先赔上钱财,田冶望是死也不干的。

讨债的三人见他不置可否,说到正事的时候不发一语,手上的劲力便更紧了一把,直接把田千良提起了地面。

平日里一贯是个倜傥的公子模样的田千良,在这人手上哪里还看得到风流样,见他父亲不语,也心中有些气恼。

“好好好,这债我先替他还了,你先放了我下来。”田千良干脆的对讨债人说道。

那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自然也就放下了心,一把就将田千良放在地上,推搡了开。

巫痕与止非就这么坐在边上,看着这一场场的闹剧,不由得心中唏嘘。

田冶望听说田千良为曲延还债,登时像是削了他身上的肉一般,可又奈何不了那几个讨债的大汉。

他干脆甩了衣袖,愤恨的朝内院走去。

待打发走了几个讨债人,田千良这才一脸抱歉地看向他们二人。

“让二位见笑了,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巫痕觉得这人颇为仗义,只是可惜有那样视财如命的父亲。

可也无怪乎田冶望如此,里正本不是多大的官,多半是一里乡镇选这么一个人来治管,是个再肥不过的美差。

倒是田千良不顾父亲的反对,能为朋友做些将债务都还清,如今却不知道这曲延会落得个何等的下场。

第九十三章 琉璃真火

巫痕朝他点了点头,笑道:“你对朋友倒是真挚。”

“我们三人相交多年,都是应该的,只是没想到如今变成……哎。”田千良不禁哀叹了一声。

止非冷眼旁观许久,这会却开了口:“曲延夫妇被送去了县衙,田公子是否要去探看一番,也不枉相交一场。”

谁知田千良眼角生出了些许泪来,仰头望着天:“罢了,徒增伤心,我怎么忍心去看。”

“说的也是,既然事情尘埃落定,我们二位也不多留了。”说着,止非朝巫痕使了眼色,两人都站起身来。

田千良也不好留他们,只得拱手相送,直将二人送出门外。

巫痕不知止非心里生了什么想法,人前也不好多问,只等到离了田家很远,这才开了口。

“你有怀疑?”

止非目视着前方,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言语肃然:“你记得还在哪里见过那火吗?”

被他提及,巫痕仔细的回想起来,只觉得那火熟悉,可是却一时记不起在何时见过。

她即便想了许久,依旧没有想起来,只得摇了摇头。

止非瞧她想的认真,薄唇勾起,笑了笑。“蛇妖。”

“是了!我想起来了,居然是她!”被止非提醒,巫痕终于想了起来,三十年前在易岚城的郡守府,那蛇妖想要掳走宁思如,曾与他二人战过一场。

那火分明就是蛇妖当时所使的琉璃紫火,那就证明这件事又是蛇妖所为。

当时只道是野狐为祸平永镇,除去之后根本没去再多想,如今细细想起来,他们当初竟然疏忽了。

“那怎么办?张里的死恐怕就不是曲延所为了。”

巫痕焦急了起来,那白蛇行事乖张,屡屡犯案都是出其不意的将人致死。

止非与她一样担心,将她拉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仔细的与她盘算起来。

“如果不是曲延所为,你觉得会是谁?”

巫痕靠在墙边树下,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敢确定的询问:“难道是……田千良?”

止非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家并不缺钱,甚至他还替朋友还了债,他杀了张里有何好处?!”巫痕无法相信,在她眼中这样仗义的一个人,会是阴谋背后的黑手。

见她不可置信的模样,止非心中深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么心无城府。

“他自然有他的缘由,我觉得我们得去县衙大牢走一趟。”止非将心中盘算说了出来。“如果不出意外,田千良肯定会出现,如果是那样,他可能就是蛇妖的目标。”

巫痕有些难以置信,如果田千良真的是罪魁祸首,那她便任那蛇妖剜他的心,撕他的脸罢了。

瞧着她脸上有些许愠怒的神色,止非倒是笑了,摇了摇头牵起她的手。

“你的心思全在脸上了,多少也该学学藏着点心思。”

听他这样说来,巫痕不免苦笑,勾着嘴角说:“原先那三百年,我全是藏着,寂寞也藏着,孤独也藏着。后来遇见了云渊,总觉得她应该护着她,所以什么也都藏着。可是在你跟前,我什么都不想藏着,我想什么都让你知道。”

这话让听的人心中一窒,止非宠溺地将碎发绾到她耳后,笑的异常温柔。

“都随你。”

巫痕与止非依旧没有离开平永镇,而是悄悄地藏匿到府衙的附近。

府衙在平永镇的中心点,门口自有官差把守,而他们二人也没有打算正面直入。

“我待会施一道匿踪符,肉眼凡胎是看不见我们的,不过只能维持两个时辰。”止非带着巫痕躲到府衙外,隐匿在一处无人的角落。

他认真的对巫痕说:“待会我们直接去府衙大牢,分头去找曲延夫妇关押在何处,找到之后尽快汇合。”

既然有隐了身形,那进入大牢去寻人就省去不少麻烦,巫痕对他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

止非两指掐出手印,凭空画出符箓,挥在巫痕身上,自己也一同隐匿了起来。

除非是有修行的人,不然根本看不见他二人在何处。

只见门口官差衣袖轻拂,似是一阵清风刮过,两人便已遁入了府衙之中。

沿着窄巷小路,一直到了大牢门口,这一处门是开着的。门口的差役宛如雕像,纹丝不动的站在门前把守着。

因为隐去了身形,两人轻而易举地便走了进去,下了几节台阶,里面豁然开朗起来。

大牢里面成长条环形,三排牢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里面时而传来几句叫冤的声音。

这里四处弥漫着发霉的味道,时不时还有老鼠从脚下窜过去,吱吱作响。

两人对视一眼,分头从两排的牢房中间走道寻去,牢狱里面各色的人等皆有,可是止非却没有寻到曲延与阮流萍的踪迹。

汪汪——

巡视的差役手中握着绳子,牵着的黑狗似乎察觉了什么,不住的狂吠起来。

止非赶忙对那黑狗施了一咒,立时让那畜生闭了嘴。

他竟忘了牲畜的直觉较为灵敏,会对他们的行踪有所察觉,立刻担心起了巫痕的状况,干脆直接穿过中间的走道,朝巫痕的方向行去。

果不其然,远远地就听见,有犬吠地声音,止非赶忙飞了过去。

甩出一道符咒,让那只黑狗也同样没了声音。

“找到人了吗?”

眼见着就要走到大牢的尽头,巫痕也是一无所获,所有的期望都在止非身上。

然而止非也只得冲她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发现那夫妇二人的踪迹。

巫痕望了望还未走尽的深处,“难道田家根本没把人送来?”

“不可能,田冶望只是里正,没有拿捏断案的权利,人是肯定送了,只是不知藏在哪。”

官官相护的事多了,并不稀罕。更何况田家可是有些钱的,疏通了县衙的关系,把罪名按实在曲延身上也不是难事。

“还有几间,看完再说。”

两人声音极轻,根本没有人能听的见,直至快到了尽头,终于看见了曲延的身影。

第九十四章 牢狱之灾

曲延此刻落魄又无助,整个人蜷缩在杂乱的稻草之上。

看他的样子,根本无法想象张里是他杀的,这不过就是个懦弱无能的读书人罢了。

只是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阮流萍,难道他们已经把阮流萍放回去了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

巫痕转头看到黑暗地尽头,有一扇紧闭的大门,那里不知会是什么地方。

她朝着那个方向迈进,却被止非拉回了身后。

止非一掌推出一道劲风,出力猛却收势快,那到风来的绵柔却带着劲道。

那扇木门被拍出了声响,像是有人轻叩门扉的声音。

不大会木门被打开,里面被明灭恍惚的烛火照亮着,仔细看去才知那里竟是刑房。

开门的人也颇为让他们惊喜,不是别人,正是田千良。看来他们两个预想的没错,里面的阮流萍被镣铐绑在木架上,这一切都是田千良设下的局。

巫痕与止非二话没说,直接窜进刑房显出形来。

田千良闻声去打开木门,却发现外面并没有人,赶紧又将门合上。可回过头来就看到那两人站在自己跟前,整个人都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们……你们是人是鬼,怎么会……怎么会跑到这来。”田千良仿佛做贼心虚一般,话语从口中断断续续的说出来。“来人……来人啊”

知道他会喊人,止非早就下了结界,任凭怎么喊,也没人能听的见。

“你若是不想死,就别再喊了。”

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解释,只能先把他带走,才能免遭蛇妖的毒手。

巫痕知是他设的局,害了自己的朋友,脸色一片铁青,竟是不想理会这人。

倒是止非没有在意这些,一脸冷漠地对田千良说道:“你被妖孽迷了心智,她会杀了你的,赶紧跟我们走。”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妖孽……”

田千良一双眼睛四下飘忽,最后定在木架上的阮流萍身上,他抬起手指着那个方向,长着嘴说不出话来。

巫痕看他这般模样,心里更是来气。

想不到他竟是如此色令智昏的人,为了女色居然害了两位挚友,简直可恨。

“那你便死在这!你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死了也是活该!”巫痕凤眸之中似能生出火来,凌厉狠决地朝田千良说着。

田千良双目一瞠,连忙晃着脑袋摆起手来,喃喃自语一般说道。“我没有啊,是阮流萍勾引的我,说只要曲延死了就与我……”

“啊——”

一阵劲风袭来,不过刹那,就听闻身后阮流萍一声尖叫。

三人再看过去,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阮流萍的胸口已经血红,她跟前站着一袭白衣的女子,头戴着帷帽,正是那条蛇妖。

只见她右手上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转眼被琉璃真火吞噬,变成一颗血珠,直接穿过帷帽的轻纱送入了她的嘴里。

居然错了,止非与巫痕蓦然惊醒,被蛇妖附身迷惑的并不是田千良,而是曲延的妻子阮流萍。

怎么会这样!

“你居然!……”巫痕气极,懊恼自己总是晚这一步,又让这妖孽得了逞。

嘶——

蛇妖纤长的指甲在阮流萍的面上划过,生生将她的脸皮整个撕了下来,那一张如面具一般的人皮就朝着她自己的脸上贴去。

瞬时,还传出她狂妄地笑声来。

“怎么?这次让你们亲眼看见我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你们不高兴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蛊惑人心,无辜杀人,真是丧心病狂!”

巫痕怒斥一声,定然不会让她再逃脱,直接使出了“涌”字诀。“休想再逃!”

地上的火盆带着紫芒离地而起,朝着蛇妖身上狠狠砸了过去。

只是这种微弱的功法,在蛇妖眼中实在是微不足道,她水袖一挥,火炉在空中劈成了几瓣碎片。

蛇妖轻纱下的脸上,泛起撩人的笑意:“呵呵,我们同属一脉,你何必与我为难。”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同属一脉!”

见她没有还手,反而还与她攀起了关系,巫痕更是心中恶心。

瞬间十二经脉金光乍起暴出体外,身后的光蕴硬是凝成巨大模糊的龙影,龙头直朝蛇妖胸口袭去。

县衙牢狱建于地下,刑房的顶梁低矮空间也狭小,倏然一条半透明的金龙影子生出,竟把这方寸之地占的满满当当。

这房中的所有人仿若只身金河之中,那慑人的龙头如骄阳烈日一般,龙身看不清形状,只带着金芒发散,顿时气波如涌震得四面土崩石裂。

“你才三百多年的一条虺,居然能把能把经脉度化成金色!”

蛇妖毫无防备,半透明的金色龙头带着隐约的龙吟之声,从她身上一击而过。

蛇妖撞击在了墙壁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待她站稳脚跟,才不可思议地看着满室金光,那是龙族四技之一的“蟠龙舞”。

她实在是太小看这条玄虺了,万万没有想到,她眼前的对手居然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要知道修行之人,度化经脉要分为,赤、银、金三个阶段,她修到七百年的时候才将所有经脉度化成金色。

可这小小玄虺不仅经脉全部度化,甚至还能使出“蟠龙舞”。

万幸的是,她修为尚浅,蟠龙还未化实。

这一招下来虽然看似凶险,可实际上法力不足。

“呵,怪不得。有他老人家血脉,竟能这么强悍。”蛇妖背靠在墙上,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听她所言,巫痕有些莫名,不知她口中的老人家究竟是谁。

“你把话说清楚,谁的血脉!”

金色龙影并没有持续很久,所有的金芒化做光斑悠悠然然飘散,随之整个刑房也暗了下来。

可见巫痕的法力还不能驾驭这技“蟠龙舞”,甚至连她自己都还不清楚,刚才那金龙影是何缘故。

“六界没人知这龙族的秘密,但是我却知道,你若不是仗着有祖龙血脉,你以为就你那点本事能化出‘蟠龙舞’?”

白蛇妖话音一落,她脚下便无名生出一股强劲的风力。

第九十五章 血脉的秘密

帷帽上的轻纱瞬间被风兜吹起来。

蛇妖的脸,从帷帽的白纱下显现。

本来才贴在她脸上的那张阮流萍的面皮,此时开始四分五裂,只须臾的功夫就已面目全非。

再看过去时,那已经不是人的面孔。

白色泛着幽暗绿光的鳞片,彻底取代了人的皮肤,一张恐怖的蛇脸曝露于众人前,脸上血红的眼珠诡异非常。

就见她衣袂翻飞,手臂从广袖里无限伸长,转眼变幻成两条柔若无骨的白鳞蛇。

长蛇信子血红,此刻已是无所顾忌,朝着巫痕蜿蜒而来。

止非一直听着白蛇所说的事情,没想到她竟突然出手。

眼见两条白蛇来势凶猛,止非忙凝起心神,仙识意到,琅琊剑飞入空中。

剑指黄土,数道剑影合围起来,只听他口中念出一声“碧落凌云”。无数剑影如雨倾泻,朝蛇手纷纷刺去。

蛇手被主人所控制,不过“嘡啷”数声便挡过数道剑影,虽然躲闪还算及时,可依旧还是被冷厉的剑气伤了几道。

“孽畜,你休想伤她!”

止非把巫痕护在身后,不肯让她莽撞对敌,竟与蛇妖缠斗开来。

蛇妖听罢,吐出血红的信子,鬼魅地笑道:“哈哈哈,你心魔已生,装什么好人!

她的话如一把尖刀,直击止非心头,勃然大怒对她喝起:“胡言乱语!受死!”

巫痕耳边不停的回响这祖龙血脉一事,若不是止非及时出手,险些就被蛇手击中。

此时见刑房内已显崩塌之势,电光火石之间尽是带着法力的风刃,那蛇妖身上弥漫起浓烈的黑气,似乎要将她整个吞噬一般。

“我不管你在说什么,但是你荼毒生灵就该万死!”

她见这蛇妖似乎已经入了魔障,恐怕止非一人难以抵抗。

蛇妖听着这话,很是不屑:“我杀的每个人,都是他们自有心魔,罪该万死,与我何干!”

“那关大良何辜!”

想起初次遇到剜心撕脸的事,巫痕心底一阵哀思,即便之后那么多人惨遭毒手,可关大良却没见一丝错处。

那蛇妖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母亲是怎么死的,是他嫌弃自己母亲累赘,所以毒害死的!”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他们根本想不到,关大良居然是这样的人,一切都是他们识人不清。

“当初我在茶杯里下的蛇毒,居然也被你侥幸逃过,还是我当时轻看你了!”

止非这才想起那杯茶,原来巫痕也一样被下了蛇毒,只不过因为同属一族,索性没有伤及。

正因为这样,止非误认为那就是云渊,这一路追踪,后来才知是认错了人。

狭小的空间早已杀意弥漫,巫痕听她陈述罪行,心中大怒趁着此时法力高涨,意由心生,使出“旋”字诀来。

本以为至少可以将蛇妖卷飞起来,却没想到带着金芒的龙卷,只将她周身的黑烟卷起,而那蛇妖却丝毫没有被波及。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废物,可惜了你身上的祖龙血脉,干脆让我把你吞噬了,合二为一岂不是厉害!”

见这微不足道的攻击,蛇妖耻笑的更欢。

只见气波登时大涨,将刑房几乎击溃,蛇妖的帷帽四分五裂,青丝飞舞起来。

领间蛇首直接探出,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团琉璃真火朝巫痕袭来,势要将她吞噬殆尽。

咻——

电光朝露刹那时,万道七彩流霞涌现。

就在蛇首将至之巫痕脸前时,一支翎羽直直刺入蛇首。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赤红火刃顺势而下,直将蛇妖截成两段。

“轰”的一声巨响,一条白色巨蟒身首异处,狠砸在了石砖地板之上。

蛇首断于巫痕脚下,那猩红地蛇眼死气沉沉地正好瞪着她,刑房内满地污血横流,一团琉璃色的晶块在断身处隐隐发亮。

这一下竟是从它七寸之处砍下,不偏不倚。

巫痕毫不忌讳,直接将那琉璃色的灵核扯了出来,瞬间白蟒的尸首变化做一团黑烟散去,地上只剩一支坠着七彩眼翎羽箭。

随着白蛇魂飞魄散化为烟尘,那支羽箭也回到自己主人手中。

巫痕这才转头望去,刑房中凭空出现两个人。

其中的男子止非和巫痕是认识的,那一身半黑半白的袍衫,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另外那女子,通身斑斓千羽留仙裙,碧霞披帛无风自舞,双足始终未沾地上一尘一埃。

“竟不想你下手这么狠厉。”

一道仙音绕梁带着一丝庄严,那女子垂目看向执剑人。

好在止非设下结界,尽管里面这般打斗,外面硬是一丝察觉都没有。

这会刑房之内只剩狼藉,阮流萍的尸身还绑在木架上,而田千良却已被吓得晕厥了过去。

那女子问了话,执剑人居然显出几分恭谨来:“不知青鸾神女也来拿那孽畜,倒是凑巧了。”

“你戾气太盛,那孽畜虽生出魔障,但毕竟都修得了琉璃真火,我用眼翎箭定住她的本元,你何必下杀手。”

神界五凤,独青鸾与鸿鹄两位神女,眼前这一位便是神女青鸾——予翎。

虽说天地不仁,大圣无喜无悲,可青鸾素来最不愿见杀戮。

她有心将蛇妖收服,教化其归入正途,可却被执剑人的伐众一招毙命,所以这会必是要说他几句。

眼前全是大人物,止非赶忙上前行了礼,不敢出一点差错。

见他近前,青鸾打量了他一番,不禁心底哀叹,似有话说却又咽了回去。“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止非见她话里有话,定是看出了些什么端倪,便不敢抬眼去瞧她。

好在这时执剑人开了口,与青鸾攀谈了起来,“神女为何会在此处?”

听他问及,青鸾转眼看向巫痕,神色异常得复杂。“受人所托,来看看这条玄虺。”

巫痕瞧青鸾是在说着自己,倒是好奇起来。“受人所托?”

“旧友青莲帝子。”见她有了疑问,青鸾也没有隐瞒,直接回了她。“归庭在闭关,还有一年才能出关,闭关之前托付我照应你。”

第九十六章 幕后之人

巫痕心中了然,很是感激归庭的关怀。

眼前的这两人都非寻常,她想起白蛇所说的事情,不免想要问一问。

“你是神女,可知道关于我身上祖龙血脉的秘密?”

刑房之内灯火葳蕤,四人各置一处,巫痕的疑问止非同样关心。

只可惜,青鸾远山黛眉微微蹙,无奈莞尔,浅语轻诉。

“龙族的事没人敢过问,就算有秘密,凤族也只有元凤老人家才会知道一二。可是你不过三百多年的修行,这些年里元凤与祖龙二位并无交集,恐怕不得而知。”

看来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巫痕深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从未在乎过,自己有无父无母,有无亲人家族都不重要。

可是如今告诉她身上有祖龙血脉,却又断了所有的线索,总是心有不甘。

“如今蛇妖已除,我也算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了,后路恐怕还有凶险,是福是祸看你们造化。罢了,我先去了。”

予翎并未久留,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凭空在众人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绕梁仙音犹在耳畔。

执剑人更是来去匆匆,见青鸾神女离去,他也不打算逗留。

“你可去还了冥王的东西?”

巫痕瞧着执剑人话都不说就想离去,想起之前封百炼的托付,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轮回壁他可有归还。

不提还好,这一提执剑人倒是生气起来。

“要不是他一路非要追讨我,这蛇妖早就死在我手里,这回可算躲过去了。”

按理说以执剑人的法力,对付个蛇妖简直易如反掌,居然硬是让这蛇妖苟活了这么久,原来都怪封百炼捣的乱。

两人看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只好忍着不笑出声。

看来这轮回壁,怕是还在他身上。

“他托我们给你带句话,说让你去冥界找他,话如今已经带到了,见着他记得一定要说上一声。”

瞧着眼下的情势,大家也都不必再做逗留,干脆就此作别。

倒是执剑人蓦然想起,本欲离去又转头回来。

对他二人说道:“对了,之前这蛇妖说是祖龙派她前来试炼你,对于她伤及无辜的事我也训诫过她,忌惮着龙族没有对她下死手,可是这些年我发现她并非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

止非似乎也察觉出有些问题,见执剑人提及,赶忙上前询问。

执剑人两道卧蚕眉紧锁,心中自有思量。

“她的法力这些年突飞猛进,但不是正路,剜心修行更是邪魔歪道。我见她已化出魔雾,恐怕身后的人并不简单,我还无法确定是否是祖龙所为。”

“绝不可能。”

执剑人的疑虑,被巫痕斩钉截铁的反驳了回去。

尽管巫痕连见都没有见过祖龙什么样子,但是那仿佛就是她毕生的信仰,她绝不相信执剑人所说的幕后黑手是祖龙。

其实很多事情都经不住细想,之前封百炼所提及的苍夜背后,也是有这样一个人。

不知道与执剑人所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更无法去相信,那个人会是祖龙。

至于白蛇妖的背后是谁,他们不得而知,执剑人自然也不会与她争辩。

这些年他们时常碰到,这条玄虺是个耿直有趣之人,他倒觉得与自己有些相似。

“如今不知是谁,早晚会真相大白的。”

说罢,也化做一团火光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一片热闹这会也回归与平静,巫痕与止非也不好在此多做逗留。这会田千良早已被吓晕过去,阮流萍更是不幸殒命,定要把此事料理明白才行。

他们把田千良唤醒的时候,这人已经惊得只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是伸着手颤抖地指着两个人,满脸的惊恐。

“如今曲延的妻子已经丧命,你要是还敢诬陷他,小心我要了你的命!”

巫痕趁着他惶惶不安之时,蹲在他身前,揪着他的衣领,亮起了琥珀色的兽眼。

田千良连忙吓的慌忙摆着双手,嘴里絮叨着:“不敢,不敢了,大仙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恐吓奏效,巫痕心底一笑,依旧是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没有撒开手。

“阮流萍也算自作孽,既然已经死了,这事就不要再追究,曲延可是你的朋友,他若是不安宁,你也别想安宁!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我去销案,去销案!”

最终,二人还是等到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才离开了平永镇。

“你还学会虚张声势了。”止非御剑在她身旁,笑看了她一眼。

巫痕飞在他的一旁,勾着红唇娇笑,“确实好用。”

人间之行很快就要到头了,遑遑数十载,就只剩下三地未寻。

巫痕也不知,到底该何去何从。

他们的脚下是一片山麓,因为飞的甚高,放眼向下望去,像蜿蜒曲折的绸带,割划串连着足下大陆。

“还有两城一镇,除去京城,只有汝城和未廉镇。可是一个在极北,一个在东南,我们该去哪个好?”止非落脚在一处险峻的山巅。

巫痕还没办法一直腾飞,正巧歇息片刻。

走着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丁点的线索,不知道这些地方都找完,如果还是没有云渊消息,巫痕会是怎样的心情。

巫痕看着远方,薄云密雾笼烟翠的峻岭,舒了口气。

她对着止非展开了笑颜:“去哪都是一样,终究是要都走一遭。”

“若是找不到呢?”

其实止非心里非常复杂,当初他不希望云渊再出现,现在似乎也没有那么希望她再次回来。

他始终是觉得,似乎巫痕的心里,他还不及云渊重要。

巫痕侧着头,扬着凤眸看着他,看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她也曾想过,即便全部走一遭,也寻不得云渊时会如何。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说不可能找不到,但是现在仿佛看透了。

“尽人事听天命?应该不是我能说出的话,一百年找不到,就找两百年,除非她灰飞烟灭。”

巫痕眼神中永远的坚定,这话也让止非心中也凉了几分。

她扬起眉眼:“既然是朋友,就不该是平永镇那三人一样,表面上的情意,有什么意思?”

第九十七章 心结

巫痕只顾自己心中感慨,字字句句都显着与云渊的情意深重。

尽管七十年前,她们二人才相处几日。

可止非看来,却压过了他这几十年的陪伴。

听着她侃侃而谈,止非只能牵强地扯着嘴角,将这她拉到跟前,深邃地眼中是无限繁杂地情绪。

“怎么了?”

巫痕注意到了他的不同,不知他为何有种惆怅的神色。

谁知,对方竟突然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在她耳边低喃着:“如果有天我也不见了,你也会这样寻我吗?”

这话虽然只是假设,可是不知为何巫痕会心口一窒。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陪伴变成了理所当然。

永远都不会去想,有一天眼前这人会离开自己。更不会想,他会像云渊这样,消失的毫无踪迹。

止非拥着怀里的人,似乎她从来没有过温度。

拉着她的手时,那种冰冷的感觉仿佛没有生命的玄冰。

可是她的心是不是也是这样,没有一丝温度,还是说所有的温暖都是属于别人。

从他在世为人的时候开始,再到他升上九重天,他未曾想过,自己会为了怀中人,竟然放弃归一九子这样尊贵的身份。

只是因为她对自己的那一点关心和喜欢,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原本只是为了她的心头血,只是为了让自己长生不灭。

可是又能如何呢,是他自己深陷其中。

似是心有不甘,不愿她对任何人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巫痕感觉到他臂膀的温度,还有那难以挣脱的力量,像是自己睡在无影湖中一样温暖安逸。

“你不会离开我的。”她信誓旦旦,又像是自欺欺人。

巫痕面对他的问题,根本不愿意去想象。

她已经丢了云渊,这些年来都是止非陪在身边,她那么喜欢他,怎么肯让她离开自己呢。

可是止非的手忽然松动了一些,像是知道了答案,终究他是不一样的。

巫痕只是自信满满的认为,自己离不开她,所以即便他离开了,也不会像现在寻找云渊一样寻找自己。

“我们走吧,到前面的城镇盘算下该往哪里去。”

止非放开了她,脸上只有嘴角上淡淡地笑,像以往一样,看不出一丝异样。

虽然一切有些突然,但是巫痕并未多想。

她遵从着止非的意见,随他一起朝前面的城镇赶去。

这里是一座无名城,只有一条绵延的山路通往外界,仿佛世外桃源般的存在,百姓们朴实又热情。

街头巷尾的喧闹并不逊于那些大城,反而还多了一番亲切的热忱。

路边宅子门前,偶有孩童嬉戏,也有邻里之间亲热的攀谈。

不论是沿街叫卖的行脚商人,还是摊位买卖的老板掌柜,似乎大家都是熟识的。

整个一座小城,像是一个大家庭一般的和睦。

“……温将军将左持的橙云壁裂盾,右握一柄劈峭鸣砂刀,这一套兵器乃是他祖上所留,沾染无数煞气所向披靡。只见前来的古妖兵将前赴后继,汹涌而来,温元呈大将军掷盾一舞,生出无数幻象,将那群古妖兵将拦在城边!劈峭鸣砂刀果然名不逊传,刀柄三丈握在他手上,横挥……”

“好!!好!……”

“将军厉害!好!……”

……

巫痕与止非闲逛在这无名小城之中,被一阵阵叫好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二人本是缓步前行,突来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吸引着他们,不自觉地就朝那片热闹的地方走去。

这方天地是一处茶楼,里里外外尽是茶客百姓。

茶楼位在街角路口之处,两侧扇门大开,穿过人群朝里望去宾客满座。

一层大厅之中是个八角小戏台,上面正中站着一名鹤发尨眉的老叟。

浅灰色的粗布长袍上,系着暗蓝色的腰带,手里笼着一把老旧的折扇,口中正是念念有词。

这说书的老者讲的精彩,竟叫人流连忘返不愿离去。

周遭叫好声四起,正是说到书中所提的温将军,以一己之力斩尽百妖的故事。

“……古妖兵将蒙昧不知,温元呈大将军已有破空之势,劈峭鸣砂刀横划出一道如雷刀气,直将领头的大将头颅削去!前有盾阵横栏,后有刀气劈划,近百妖兵被煞气所震,纷纷身首异处,向后倒去。……”

“好!”

“说的好!……”

……

叫好声似乎不曾停止,巫痕也听得极为上瘾。

她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止非,说道:“这温将军听着比执剑人还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怎知就比执剑人厉害?”

止非见她笑逐颜开,显然是还未尽兴,也没急着催她走,也一同站在茶楼外细细听着。

“执剑人追了蛇妖追了数十年,这个温将军一时间就能斩获百妖,听上去确实要厉害不少。”

她不知,说书多是言过其实,全是图个听者开心罢了。

止非觉她天真,不免笑了笑,看着她说了起来。

“那蛇妖是祖龙派来试炼你的,执剑人怎么会轻易伤她,若不是后面她魔化,恐怕也死不了。至于执剑人的实力,你可是小看了,他手里拿着伐众,即便是冥王与妖帝,他也可打个平手。”

原先这些她都不知,这般说来,还是她小看了执剑人。

既这么说来,若是执剑人身在温将军那战局中,只需挥出伐众剑,恐怕那百妖也都是顷刻覆灭的。

老叟的书说的引人入胜,近乎让他们忘却了时间。

不知不觉之中,这一段温元呈斩妖的本子,就被说书老叟讲完。

待到巫痕再度醒过神时,周遭除了止非已没有之前所见的百姓,那些团团围在茶楼之外的人仿佛顷刻间蒸发一般。

再回头望茶楼里瞧去,八角台上空空如也,说书人已不见了踪影。

这一点止非很快也发现了,如巫痕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茶楼里依旧有人谈天,有人品茶,但是极为惬意悠然,竟不知刚才眼前的喧闹来自何处。

巫痕跑进茶楼上下寻找,左右打量,没见着那说书人的影子。

第九十八章 说书人

说书人忽然消失,引起了两人的疑惑。

这时,正巧身边走来茶楼小二,正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朝她走来。

“姑娘是要吃茶?上面请。”

小二笑弯着眉眼,说话很是热情,边说还边指着楼梯,要将她让上二楼去。

她哪里是来喝茶的,只是听书听的着迷,想要接着问问那温将军的下文,岂料那说书的竟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不吃茶,我问你刚才那个说书的老人呢?”

小二听她说完,反倒以为她是疯了,看着她的眼神登时就变了。“我们这从来没有说书的,姑娘是不是得了癔症,你若不吃茶就快点走。”

“怎么没有,刚才就站在这,所有人都在叫好,你为何说没有。”

巫痕觉着这小二是在诓骗她,只是因为自己并不是要来喝茶,所以他才不愿告知自己。

可是那小二只觉是遇到了个疯子,连忙挣开她拉着自己的手,跑到一边桌前,对那桌客人说道:“爷,您刚才可听见这有说书的了?”

那桌客人不明所以,只对小二摇了摇头,很是有些不耐烦。

茶馆里一片安宁祥和,却是被巫痕的出现搅乱了。

不少人都闻声,朝着堂中央望过来。

小二询问完了那桌客人,又跑回巫痕身边,毛巾朝肩上一搭,斜扬着下巴。

“你看,我都说了,我们这就没有说书的。这中间的台子原先是有个假山在,因为我们掌柜嫌碍事才搬走的,哪里有什么说书的。快走,快走!”

说着,那小二便将巫痕推搡出门。

巫痕脑子里一片恍惚,像是在梦里一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就被赶了出来。

“怎么脸色这么差?”

止非搀过她来,见她脸色有恙,心里很是不踏实。

“他们说这里就没有过说书人,刚才那人你是看见的对不对?”

巫痕拉着止非的手臂询问,一定要找个人证明才算罢休。

在见头上的天空,刚才还晴空澄碧,此刻却是黑云压城之态。

眼见着似乎又是一场雨,他们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止非凝重地朝她点了点头,总觉事情有些诡谲。

“是说书人!”

止非本欲拉着巫痕先去找地方投宿,却见她对着茶楼边的那条巷子指去。

止非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正是刚才所见的说书老叟,正拄着一杆幡杖朝远处走着。

他只觉手上一空,巫痕已经追了出去。

止非连忙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跑了过去。

说来也奇,那说书人就在不远处缓行,而他们两人却一路奔跑,最后竟是御空追去,亦是被他甩在身后。

“老人家,请留步!”

两人在老叟身后追逐,止非已觉事情有异,不禁朝那背影喊去。

那老人并未停下,依旧朝前方走去,只是他二人耳边响起那老人的声音:“你们要追,就追的紧些,不然可是要没命的。”

“什么意思?”

巫痕听着一头雾水,只是却未放弃朝那背影追去的脚步。

老叟笑的欢快,步子依旧轻缓。“呵呵,快了,快了。”

虽然事情太过诡异,可是二人却觉得这个说书人并没恶意,一切全是凭着只觉在行事。

天色暗的极快,很快老叟的身影就要消失在眼前。

就在他们以为要无功而返之时,那老叟的身影却离他们越来越近。

追上了,终于还是让他们两个追上了。

那老叟已经站定,两人纷纷落地站在他的跟前,气都有些喘不匀了。老者站在黑暗之中,却带着明亮的神光一般,仔细瞧上去,是个眉慈目善脸色红润的老人。

老叟气定神闲,瞧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们追着我这么久,是有什么想问?”

跑了这么久,巫痕差点就要忘记自己的初衷。

她见这老者亲切和善,气度不凡,不免心生敬意,少有的向他行了个仙礼。

缓了两口气,这才说道:“老神仙,你肯定不是一般人,那温将军的事可是真事吗?”

“呵呵呵。”老叟捋着霜雪一般的长须,笑了起来。“真作假时,假亦真。”

看来他说的话,一时半刻是懂不了的,巫痕咬了咬朱唇,有些失望。

见她有些颓丧,老叟又开了口:“你可是要寻人?”

“是!”这老者果然是不一般,巫痕一听,便是眼前一亮,匆忙询问起来。“老神仙你可否知道我寻的人在哪?”

二人都等着他的一句话,可那老人却并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别的。“你们人间待的太久,秽气会左右心神,竟然误入迷仙阵而不自知。”

“什么?迷仙阵?”

两人此时皆是不明,对视一眼,各自思索。

老叟摇了摇头,手中折扇飞了出去,那扇在空中展开,道道虹光似是要把黑夜照亮。

二人顺着扇面洒下光芒的方向望去,他们竟站在不知名的山巅,身后那座来时的小城早已不见。

那里如今漆黑一片,乌烟滚滚缠绕在奇幻诡异地怪石上,数百的石柱林立在阴寒的山谷之中。

这就是老叟口中的迷仙阵了。

两人登时哑然,惊讶着那里的景象。

原来刚刚他们所在的小城,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他们想象出来的。

巫痕回过头想要询问,可再回过头来,那老叟已经不见了踪影,山巅之上只剩下她与止非两人。

而老人的声音却还回响在空中,悠悠扬扬地说着:“七赤破军能煞苍穹,羌木不枯焉可逢春。”

止非细细回想,总觉那老人似乎很熟悉,可一时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眼下他们两人并肩站在山巅之上,唯有等到这黑云散尽,才能离去。

可是从这里离去,该去何方呢?

那老人最后说的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他们不得而知。

巫痕蹙着蛾眉,一声不吭地寻思着刚才那句话,却也是毫无头绪。

这老神仙讲话似乎都是玄机,所说的那些真真假假,枯木逢春不知是何用意。

“你想的明白吗?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巫痕把指望全都放在了止非身上,毕竟这玄域大地之上的事,她是一点都不了解。

第九十九章 猜路

止非正在想着那老人的来历,听她问及,这才回过神来。

他仔细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想着最后的那句话。

似乎,有一些答案呼之欲出。

既然刚才那里是迷仙阵,老人在那里点破他二人,又将他们带出来,所说的书文讲的这位温将军,会不会就是关键呢。

那这句话跟这位温将军又有什么关联,他不断的回想着书中所述的故事,杀妖大将温元呈……

登时他眼前一亮,似乎有了答案。

“我想了一想,如果这个温将军是真实存在的,那他就是关键!”

听到这个消息,巫痕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张开手臂搂在止非的脖子上,开心的跳了起来。“真的吗?!那这个人在哪里,是不是云渊就在他手上?!”

止非原本开心的情绪,仿佛被她的举动浇了一盆冷水,甚至有些后悔参透其中的一些奥秘。

可是看着她如此开心,却又不忍叫她失望,于是牵强地也笑着。

只是那人在何方,他还在思考,口中喃喃自语,叙述这那句话。

“七赤破军能煞苍穹,羌木不枯焉能逢春……七赤破军……”

山顶的风有些冷,吹透了两人的衣衫,夜幕中巫痕看着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突然,止非开口了:“温元呈就是七赤,就是破军星!破军在于北斗七星之中,身在斗柄。”

“那就是说,依照这四个字可以断定云渊的位置吗?”

止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星宇万变,斗柄所指也会随时间变迁而变化。如今我们还剩下京城、汝城、和未廉镇未曾去过,位置各不相同,必须参透其中所指我们才可断定。”

一下就陷入了混沌中,如今是冬季斗柄向北。

但是,以他们所在,往北走是京城;若要是照着玄域大地的布局来看,北面却是汝城。

所以,想要前行必须要在这两者之间,做一选择。

两人完全不去在意现在身在何处,专心的思索着那一句指引方向的话语。

如今只参透了七赤破军四个字,可是其他的话还代表着什么含义,还得需要再反复的思量。

“这一句里,我们已经算到了北斗星位,那下一句会不会有所关联,或者那后面几个字‘能煞苍穹’有什么意义?”

巫痕觉得每一个字都不能放过,一定都有其中的意义。

她这样想确实没错,止非又念了念后半句,“枯木逢春,就是绝境逢生,,那大概就是说云渊的处境?”

“可是羌木是什么?羌木不枯焉能逢春,就是说要羌木枯死,才能绝境逢生,是不是这个意思?”

羌木又是什么树木,巫痕从未听过,不知止非知不知道。

止非却一直锁着剑眉,摇了摇头:“从未听过。”

这两句话,硬是让他们思索了快两个时辰,可却是没有一丝进展。

只知道要向北而行,可是究竟是京城,还是汝城完全不能得到结论。

看来只能从温元呈这个人身上找线索,但是玄域之大,只有一国,一国又分五洲,将军也不止一个。

况且,五洲内的百姓也未必人人都知道每个将军姓甚名谁,东洲百姓怎会对西洲事情有所了解,所以二者选一势在必行。

他们两个现在身在西洲,京城在中州,路程虽近一些,但是却要跨过很宽的一片水域才行。

以那么宽的距离,巫痕飞是飞不过去的。

那便要渡船,且不算上渡船要用上十几天,单是从所在地到水境边也得数月。

可若是去汝城,便是走陆路,距离要比去京城远很多。

这样算下来,到达目的地的时间,也相差无几。

所以从选择上,这两个并没有办法选出个优劣。

那温元呈究竟是中洲京城,还是在北洲汝城,成了一个死局。

“既然算不出是何用意,那我们就去汝城!我记得那老者说,温元呈将军的一套兵器是带煞气的,我想京城有神龙正气镇守,恐怕那兵器法力会被削弱。所以干脆去汝城看看,兴许会有所发现。”

经她这样一说,确实有些道理。

记得说书人提到温元呈的兵器,是祖上留下来的,煞气盈满,那必是不能在京城使出这么大的威力来。

止非认同她的这番分析,随即二人决定一路朝着汝城方向进发。

眼见着头顶彤云渐显,阳光就要破云而出,脚下黑烟弥漫地迷仙阵也逐渐弱势。

此时再看两人脚下,只有山巅这一方落脚之处,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由上面跌落下去,肯定是要掉进那团乌漆墨黑地绝境里去。

“走吧。”

琅琊剑此刻已在止非脚下,绽放着蓝色的冷光。

已见光亮,不宜再做逗留,两人在迷仙阵上空,朝着汝城的方向飞去。

一路停停走走,温度也开始下降。

越是接近汝城的地方,就越是寒冷。

风刀霜剑似无情,毫不怜惜地在他们脸上刮过,空中便是更甚,直冻得人脸疼。

终于,眼前一片银装素裹,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上飞落,如厚云铺盖寒光万里。

从空中就可见到巨大的一座城池,城垣壁垒固若金汤,一道虹霞色的结界直入云霄,在汝城之外划出一道屏障。

“到了。”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被大雪覆盖的城池内,有行人在走动,止非已经先行一步,朝下方飞去。

汝城处于极北边陲,经年累月被大雪覆盖。

这里没有以前城镇的繁华,除了零星走在路上的行人,连所有的铺面大门上也都挂着厚重的棉帘。

巷子中的住户大门更是一一紧闭,看上去死气沉沉。

巫痕随止非一同落脚,踩在厚实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来。

“这里也太过冷清了,这么大的城池,却没有多少行人。”

巫痕朝前走了几步路,依旧鲜有人从这里经过。

确实,汝城的环境太不适合居住了。

可是眼下还是得要找个落脚的地方,不然即便巫痕如此耐寒,恐怕要冻死在外面了。

第一百章 冰雪世界

止非四下环顾,并没有找到哪里有客栈。

只好依旧前行,他拉着巫痕的手,继续在城中寻找落脚的地方。

只是一圈走下来,两人还是一无所获,除了大门紧闭的宅院,余下开张的店面都少之又少。

恰巧,两人行到一处,身边是一家小酒楼,似乎开了门。

两人也没再犹豫,赶忙就掀了棉帘走了进去。

温煦的一股热气瞬间将二人包围,一下子让人精神了起来。

这酒楼里根本没有客人,想来也是正常,这么冷的天还有谁会出来到酒楼吃饭。

倒是掌柜和小二见了有人前来,欣喜万分,连忙迎了过来。

“二位衣装单薄,是远道而来的吧?”

掌柜是个不到四十的男子,模样朴实,身材有些壮硕,身上穿着件领袖嵌着风毛的藏青色棉袍。

迎到跟前,看着他们两个的衣着略显单薄。

自进了屋子二人也缓和了许多,倒也不用一直用真气扛着着严寒,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听着掌柜的询问,止非也跟他客气道:“确实如此,不知汝城可有店铺买些厚实衣裳?”

“汝城虽是大城,可是常年见不到回暖的天气,买卖难做,鲜少有开张的。”掌柜一边说,一边将两人让道了八仙桌旁坐下。

“城里也只有酒楼还算能开起来,我这有些棉衣是我家婆娘的,你们大可先穿着。”

没有想到,汝城这里的人这般慷慨,他们不过是来略沾沾脚,掌柜的竟然连棉衣都给送过来了。

只是无功不受禄,他们二人怎好随便要了人家东西。

可是止非看着巫痕那身衣裙,实在是单薄,不忍心让她再着了凉。

止非拿出些银钱来,放到掌柜跟前:“我们初来贵地,掌柜素不相识还愿意伸出援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那衣服,就算是我们两人买的吧。”

谁知那掌柜大手往桌上一拍,本来就不白净的一张脸,生起气来更是满脸通红。

“我是怕你二人冻着,你还要拿钱来排遣我。”

止非哪里知道这掌柜是这样的脾气,此时更是百口莫辩,万幸是从里面走来一位和善的妇人,手中托着一摞棉衣。

妇人笑吟吟地走到几人跟前,将棉衣放到了桌上,一手拍在掌柜的后脊上。

“你这人,好心好事,就是没长个好嘴巴。”转头又对他两人说,“二位可别理这混人。”

那掌柜本来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他妻子一来,马上就没了脾气。

这会,他只管坐在一边,再也不做声响。

“我是想着汝城连个客栈都没有,他两人穿成那样出去,还不冻死。”

掌柜的小声嘟囔,在他媳妇面前依旧不敢大声。

巫痕瞧着这两口子有趣,没想到这么大个壮汉,却是被个小女子管束的这般听话,想必夫妻之间就是这样和美。

可是听完他的话,止非却面露急色。

“汝城没有客栈?!”

怪不得,这么大的城,他们二人刚刚竟也没找到一家有仙旗的地方,原来是汝城根本就没有客栈。

止非惊叹询问,掌柜这才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妇人瞧掌柜不言语,在他胳膊上狠拧了一把,这才笑着对巫痕与止非说:“我家这口子憨直,二位莫怪他。”

两人自然不会怪罪,朝着妇人谢了礼。

妇人这才又说了起来:“这汝城在边陲,根本没有外来的客人,所以也就没有客栈。两位要是不嫌弃,就在我们家住下,不知两位来汝城是有什么要事吗?”

正巧她问及,巫痕正想打听关于温元呈的消息。

索性,她直接开了口:问道:“不知这里有没有一位温元呈将军?”

一听这名字,掌柜和妇人都是一惊,脸上神色瞬息万变。

这番情景全部被止非看在眼里,看来他们真是没有来错地方,只是不知这二人为何神色如此奇怪。

妇人牵强地笑了笑,言语起来也有些不太自然:“这里只有镇北王。”

“镇北王?”

听妇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出这样一个答案,巫痕有些懵懂。

不过止非大抵是猜出来,这位镇北王应该就是温元呈没错了,急忙将两人的对话岔开。

“如果汝城没有客栈,也只能叨扰二位了,我们闲游至此,过不了几天便得离去了。”

说这话时,他还暗自拍了拍巫痕的手,巫痕这才收了声,不再询问。

“这雪还得下两日,雪停了之后会暖和些,这两天你们就在我这歇着吧。”掌柜说起话来十分豪爽。

二人只听他说着,看来这两天是哪里都去不成了。

到晚上吃饭时,巫痕已经换上一身绛色棉裙,绾起了发髻,这模样倒是像个凡人家的新妇。

原先只道她生的美艳,换了一身行妆却是让止非眼前一亮,心里更是向往人界的平凡生活。

掌柜夫妻倒是热情,又是备酒菜,又是送棉衣。

只是一番攀谈下来,只知道了这掌柜的叫弘娄,他夫人叫布岚,其他的讯息一丝不露。

他们皆以为止非与巫痕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只腾挪出了一间屋子出来给两人住,不过他们倒也是习惯如此了。

他们的房间里也备下了火盆,屋子里被烘的相当温暖。

巫痕一懒,便缩到了床上,狠不得化成本体睡上一觉。

只是眼下可不是睡觉的时候,止非的话让她困意顿时消失。

“这两人隐了气息,应该不是凡人。”止非说话声极轻,只足够巫痕能听到。

巫痕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亦低声浅语地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凡人是什么?”

止非从进门之后便有所察觉,只是那两人分外热情不像是包藏祸心的人,所以一直没有戳穿,更何况他和巫痕确实需要个落脚的地方。

至于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能判断出,他们是故意收起了自己的气息。

见止非摇头,巫痕心中忐忑起来:“说书人说温元呈斩古妖,他们会不会……”

“应该不会,古妖粗鄙蛮横,若是冲进城内,岂会这般安宁。”

止非星眸微转,嘴角生出笑意:“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一百零一章 苍夜天狼?

止非说完,便开了房门,悄悄来到那夫妻二人的房门外。

他耳朵贴在门窗外,听了许久都没有声响,仙识也探不到里面有任何生气。

只听得有一突然地响动,止非一把将门推开。

果不其然,里面空无一人,唯有一扇窗是才打开的。

“糟了,这两人定是才跑出去!追!”止非进去扒着窗口望去,似乎有两道黑影朝远处跑走。

话音一落,两人便已飞出酒楼。

好在这一片皑皑白雪,即便是夜晚也映着月光。

就见前方的两道黑影,身形熟悉并非人类的躯干伏地奔驰。

那是两头巨狼,巫痕看清之后,不禁低呼一声:“苍夜天狼!”

看来找到云渊有望,巫痕加了把力飞的更快了,夜幕之中汝城上空两道身影疾驰,追赶在两头天狼身后。

眼见就要追上,止非掐了两指作诀,生出一道湛蓝屏障。

一道仙障顿时堵在天狼的眼前,将它们的去路拦住。

“你们究竟要逃到哪去!”

止非大喝一声,人已经落脚站在天狼跟前,一把琅琊剑直指过去。

谁知,这两只天狼并没有袭击之意,反而步步向后方撤去,可巫痕已经站定在它们身后,将天狼困在了她与止非之间。

瞬间脚下积雪纷飞而起,伴着一阵烟尘,天狼化成了凡人的模样。

“仙君饶命,放我们夫妻一条生路。”

布岚挽着弘娄,两人依偎在一起,早没有白日里的淡定自若。

她说的委屈,可弘娄却是倔强,别过头去,“算了,何必求人,既然被人识破,生死都是命!要杀就杀,不用废话。”

“云渊被你们藏在哪!”

直接将他们杀了,还如何得知云渊下落,巫痕定是要让他们交代清楚才可作罢。

可那两人却相视一眼,不明巫痕所说何意。

见他们不作答,巫痕心中更加气恼,身上泛起的金芒又盛起几分。

“你们苍夜把云渊藏在人界,害我找了数十年,今天要是不说出她下落,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苍夜?”

弘娄与布岚听完她说,如临大赦一般。

布岚笑中带泪,说了起来:“原是以为被人识破,没想到是一场误会!我们两个是青炎天狼,不是苍夜的人。”

这消息不知是喜是忧,本以为是有了线索,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认错了。

这晚上光线不足,青炎天狼的外貌极容易与苍夜天狼混淆。

也怪不得这两人看见之后,苦追一路。

布岚见他们二人将信将疑,又匆忙解释:“苍夜人人都使一把骨杖,而我们青炎并不使用法器,全凭真气化一缕暗青火焰。”

说着,她翻手便在掌中化出一团火焰球来。

“那你们跑什么?”

虽然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可是却还不知他夫妻二人为何匆忙逃窜,难道还有其他隐情不成,止非不禁询问起来。

弘娄这才深叹一口气,说道:“九重天上有荒月与赤日镇守,苍夜一直虎视眈眈,我们青炎部的不愿掺和这些事,所以一直以来都在下界散修。可是人界鱼龙混杂,找一块清净地方不容易,我们躲到汝城许多年了,这里鲜少有人来。”

“你从我进门时,就知道我不是凡人了,所以才要留我住下,可我并非天狼族人,你难道还怕我是苍夜的人来找麻烦吗?”

关于天狼族的内斗,如今也是人尽皆知了,青炎部众生存不易。

只是止非还是不懂,他们二人为何要逃。

弘娄神色黯淡,指着城墙边说:“你们可知那道虹霞结界之外是什么?”

“不知。”二人纷纷摇头。

“那外面就是古妖之地,温元呈镇守边陲汝城,就是对付那些东西的。我们这种散修只怕在他眼中也是异类,只能掩了气息躲藏起来,以为你们是温元呈请来的高人,所以……”

四人在冰天雪地之中,夜谈许久,原来一切全是误会。

不过这样一来,也不必躲躲闪闪,万事也都摊开来说就是了。

回了酒楼,终于都暖和了起来。

这一晚上算是白折腾了一通,不过似乎还是得了些有价值的消息。

“苍夜的人确实时而会到汝城来,可是他们行踪时隐时现,我们又不想暴露,索性也都没有寻踪觅源。但是你们要是说荒月的人被他们抓了,那还真可能抓到这里来,毕竟这里几乎无人问津。”

弘娄此时抛开芥蒂,侃侃而谈。

他既然这样说了,巫痕就更确信这一趟汝城是来对了的,感觉云渊就在咫尺。

巫痕心中有些兴奋,凤眸都亮了许多。

“那苍夜会和温元呈有关系吗?”

犹然记得之前说书人说的话,她一直觉得云渊会在这位温将军手里,苍夜时而会在这里出没,搞不好就是和这个温将军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然而弘娄却摇了摇头,非常肯定的说:“苍夜的事情不会假手于人,而且这个温将军是七赤破军星君转世,本就是凶星,苍夜的人恐怕不会靠近他。不过……”

他抬眼瞧了瞧止非,又看了看巫痕,眯了眯眼。

“我也才只有六七百年的修为,而且资质也平庸,但是你是归一宗的九子,想必接近温元呈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巫痕姑娘,她虽然只是玄虺,可是我看着并不简单,她的修为现在恐怕在我之上。”

传闻果然不虚,青炎与赤日的实力,比起荒月和苍夜来真是相差甚远。

他们二人六七百年的修为,居然还不如巫痕这三百七十年的玄虺厉害。

不过说来也是,毕竟巫痕身上有祖龙血脉,身体里还有万象珠度化,却是不容小觑。

“那这么说来,我们倒是可以会一会这位镇北王了,只是直接飞入他府邸,似乎不太合适。”

听完弘娄的一席话,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

无论云渊在不在温元呈手上,从说书人口中的话来看,与寻得云渊之事是脱不了干系的。

若是人不在他手上,那他应该就是一个关键的帮手,那这样的话就不能唐突了。

第一百零二章 温元呈

两人还在想着,究竟该如何认识这位镇北王。

布岚此时却开了口,说了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用不着这么麻烦,十日后镇北王大婚,说了要开府门与民同庆。到时候城中自会有不少人前去拜贺,你们直接进府见他就是了,何必硬闯。”

“大婚?这位镇北王年纪几何?”

止非与巫痕一直认为,这么厉害的人物,如何也得不惑之年。

难道是多年未娶,还是续弦娶妻?

布岚微微一笑,见二人的神色也明白了,解释道:“这温家世代簪缨,温元呈十六岁就是少年将军,战功赫赫。许是皇家有所惧怕,才封了镇北王,如今也有十二年了。”

“原来温元呈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子。”巫痕笑着对几个人说。

既然这样,那只需等上几日,等见着温元呈再做打算了。

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待到温元呈大婚那天,大雪早就停了。

雪后初霁,整个汝城都似乎都热闹了起来。

这一日,十里红妆穿城而入,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像梅花绽放一般。

新娘地轿撵一刻未停,直接送入了镇北王府之中。

巫痕与止非随着人流,一齐朝王府所在行去,果然是府门打开宴请众人,这位将军可真是豁达的很。

“看来温元呈在百姓心中颇有威望啊。”

巫痕看着这些来庆贺的人中,显少有什么达官显贵,反而都是些平头百姓。

但是这些人个个都是欢欣鼓舞,像是自己家办了喜事一般。

瞧她踮脚张望,脸上也带着喜色,止非脸上也堆起了笑容:“不然皇家为何忌惮他,还把他支唤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巫痕随便应着他,心思全然没有放在那些话上,来往的仪仗队伍尽是火红,映在她的脸上不禁让人多看上几眼。

她醉心于这人间喜事,从未见过这样吉庆热闹的画面,心中很是羡慕。

“凡人都是这样成亲的,可真是有意思,不知道这位女子漂不漂亮。”

巫痕已经跟着人群进了王府,那位新娘头上一直盖着红色盖头,很是让她好奇。

这里的人熙熙攘攘,止非生怕把她丢了,只得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跟前来。

“你要是这么喜欢,我也给你办个一样的来。”

止非倒是有感而发,还是凡人的时候,没来及经历这些红尘琐事。

修仙的人便不和凡人一样,所谓仙侣都是结伴修行,情爱之心寡淡。

这会看着心上人在跟前,又见这番热闹景象,止非难免触动。

巫痕听罢,心头一甜,露出一排贝齿,笑得明艳动人。

“好,也要这样红红火火的。等找到云渊,我也要历劫化蛟了,到时候你可要记得。”

她鲜少说这么多的话,这会却是喜上眉梢的模样,可见是心中高兴。

止非见她开怀,心里自然也同她一样,期待有这么一天。

可是当他想到那一刻的时候,顿时感觉金丹外的那团黑气盛起,似乎要从他丹田之处蹿升出来,立时满头冒出虚汗。

他连忙不露声色,运起真气,强行将那魔障的气焰压了下去。

这一切只在瞬息,巫痕根本毫无察觉,依旧置身在这热闹的婚宴之中。

“正事要紧。”

止非不再提及刚才的所说之事,而是穿过人群将她带到回廊下。

新人行完礼,新娘就被送进了卧房。

只有温元呈还在四处豪饮,应酬着来庆贺的客人。

止非与巫痕绕到后院,正巧瞧见温元呈回书房换衣裳。

见终于有了合适的契机,两人赶忙冲了过去。

见来者形色匆忙,又是一对年轻男女,一身喜袍的温元呈脸色一凝。“你们是什么人?贺喜的话,请去前院。”

看来,他是把们二人当作了贺喜的宾客。

这样直接跑到后边内院来,确实不合适。

见这人双眉如漆,寒星虎目,眉宇之间带有凌云之势,气度不凡。

止非上前与他见了礼,才开口说起:“今日将军大婚,我们本来不该冒昧求见,但是事有紧急,还得请将军帮忙。”

温元呈本就是个耿直热心的人,别人都求到自己眼前,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随即,便将两人让进了书房。

“既然是要事,那就先进来,长话短说吧。”

他红袍未换,认真的听着止非与巫痕禀明了来意。

二人也没有细说,只说是要找人,又提及了说书人的事,一时半刻温元呈也未能解出那句话的含义。

瞧着这外面还是宾客满堂,也不宜一直耽误在此。

温元呈略感歉意,对两人说:“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但是近日我大婚,便不能怠慢了夫人。你们二人,明日来我府上,我们再细细打算。”

主人家放了话,巫痕与止非也不好再扰了人家的喜事。

两人只得暂时辞别了温元呈,且先回去等等,待到第二日再来拜访。

这一夜,对于巫痕来说似乎很漫长。

真相呼之欲出,似乎马上就要浮出水面,她却是又期待又恐惧。

毕竟时隔这么久,如果最后的结果是云渊已经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当真是关心则乱。

一直以来,寻找云渊,是她在人界前行的唯一支柱。

如果没有了这个支撑,未来她是继续回到无影湖吗?

可是她有祖龙血脉的这个秘密,又要从何处揭开。

执剑人所说的幕后之人,究竟是不是祖龙?这一切不知道是否与她有关。

想着想着,就这样睡去了。

再次来到王府时,温元呈已经褪去了昨日的喜袍,换上了一身戎装,看上去更是英武不凡。

“昨日你们二人来的仓促,又赶上是我大婚的时候,许多事情未及问清,所以才让你们今日过来详谈。”

两人与温元呈并行,走在王府的后花园中。

地上的雪还未化,但他府中的劲松却枝叶茂盛,生机勃勃。

温元呈看上去是个热心之人,可是对于他们人的身份还有些怀疑,这一点止非已经从他眼里的探究之色中看出一二。

第一百零三章 羌林

看来若是不交代清楚些,只怕他也是不会帮这个忙的。

随即,止非站住了脚步。

“不瞒将军说,我是仙界弟子,这位姑娘身份比较特殊,怕说出来你也未必会信。只不过我们也没有恶意,是真心来寻求将军的帮助,如果将军不便的话,我们也只能回去了。”

“我为何不信,我在这里镇守十几年,什么妖魔没见过。你们既然与我坦诚了身份,我自然不会再疑你们。”

温元呈拍了拍止非的肩,似乎并没有因为遇到仙界弟子而惊讶。

而后,他又深叹了口气,说了起来:“只是边陲之地危机四伏,我不得不小心一些。”

汝城边界,弘娄夫妇所提及的古妖之地,那里似乎很危险。

也难怪温元呈会这样的谨慎,倘若结界有了疏漏,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能互相理解,后面的事情自然好谈了很多,三人又继续走了起来。

“我们寻了那位姑娘已经数十年,之前遇到一位老神仙,说了一句‘七赤破军能煞苍穹,羌木不枯焉能逢春’,我们便只参透了方向,所以才来到这里。”

止非把说书人那句哑谜说了出来,不知道温元呈能参透几分。

温元呈倒是很淡然,走上台阶,迈进了堂厅。

“我就是那七赤破军。”

两人听完皆是心中一惊,没想到,他竟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温元呈自顾自的坐下,看着两人的神情爽朗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出生那日有星光坠落,府外恰好有一算命的先生行至我府门前,与我父亲说,我乃是星君转世。”

巫痕与止非随他一同进了堂厅,纷纷坐在了下手处。

这时从内室款款而来一位女子,身穿着红色的棉裙,面如桃李恬静婉约。

温元呈见了,连忙站起身,将这女子让到自己身旁。

待那女子落座,他才一同坐下,向两人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的夫人林语芙,二位不必避讳,有话大可以直接说。”

看来,温元呈对这位新夫人非常疼爱,即便是有客来访,也要先顾及夫人。

看得巫痕很是羡慕,对这位夫人不免也多看了几眼。

林语芙见巫痕瞧着自己,抬眼朝她微微颔首,端庄自持,笑靥如花。

止非也没想有所隐瞒,为了巫痕能解了这烦忧,他亦是尽心尽力。

只是没想到,温元呈竟知道自己是星君转世,那么眼下正巧询问这下半句的含义。

“不知道汝城这里可有羌木?”

这羌木几乎闻所未闻。

温元呈不得不皱眉,只觉得这事自己是帮不上忙了。

他在汝城镇守十几年,几乎对这一处的寸草寸土都如数家珍,可是这羌木却从未听过。

温元呈已经面露难色,恐怕这个结又解不开了。

巫痕双眸蓦然黯淡下来,一副失望的模样。

“羌木会不会是羌林之木?”

林语芙一句话,将几人都从困境中拉了出来。

巫痕明眸之中又燃起了希望,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了林语芙跟前,满是期待地询问着。

“羌林是什么地方?”

温元呈也从未听过这所谓的羌林,一时间屋里三人全都看向了林语芙。

见眼前几人孜孜以求的模样,林语芙才娓娓道来:“羌林是我族一处圣地,圣地之中有一棵巨树,我们族人称为母树。”

“圣地,母树,羌林……”

巫痕重复着这些凌乱的词语,思索了须臾,突然拉着林语芙的手说道:“是那里!一定就是!”

她虽然兴奋,可是温元呈却不然,原本热情的态度此刻稍显冷漠。

“我夫人是商族的圣女,虽然商族是大巫族的支流小族,可是圣地之处,也不容随意践踏。”

温元呈的话,彻底将事情推向了绝境。

以他对林语芙的爱重,断然不会帮他们去圣地滋事。

就算他们两个自己去,搞不好也会被他阻拦。

虽说现在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可是那一套带着煞气的兵器,他们两个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分量。

“如今我哪里还有什么族,只剩下我一个人罢了,如果能救人于水火,就算不上是践踏。倘若只为一己之私,致人于危难,圣地于古妖之地还有什么区别。”

林语芙就像是的话,如清泉甘露,瞬间就让巫痕干涸的心起死回生。

虽然她是这样说的,可是温元呈还是有些不情愿,甚至还有些愧疚。

“当初我被古妖兵将偷袭,要不是遇见你,我恐怕早就成了它们就地餐食。可要不是因为我,你们商族也不会被古妖屠戮。”

“将军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可恶的是古妖,你不要自责。”林语芙拍了拍温元呈的手,安慰着他。

她转眼笑道:“明日我就带你们一同去圣地,至于能不能帮到你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怪不得温元呈对她的态度又敬又爱,原来她算是温元呈的救命恩人。

既然她这样发了话,这事还是有些眉目的。

只要明天去往圣地,一探便知。

这一晚,巫痕与止非干脆直接留在了王府,却在夜晚见到了久未谋面地归庭。

他的出现让巫痕格外的兴奋,算下来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面了。

归庭依旧如春风一般和煦清雅,让这凛冬显得没有那么寒冷。

归庭凭空出现在了巫痕的房中,一来便设下了结界,免得有人突然闯入,扰了他们谈话的兴致。

“许久未见,你的修为精进了不少。”

归庭兀自坐在茶几前,端了盏茶在鼻间轻嗅片刻,又放了回去。

止非不在跟前,归庭也觉得自在不少。

巫痕也没多想其它,与归庭对坐在了茶几前。

她笑着说道:“这回你没架可劝,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看来,这些年巫痕多了不少烟火气,谈天说笑也不像从前那样耿直鲁莽,归庭也不由得朝她勾起了笑意。

“莲子坠送了你,你一次都没用过,在人界一待就是七十年,就没遇上过难事吗?”

巫痕听他调侃,不免长叹一口气:“一路都是难事,总不能事事都去求人吧。”

第一百零四章 母树未断

巫痕依旧还是原来那样,爱逞强地性子倒是没变。

所以这么多年,归庭即便知道她深陷困境,仍是心安理得的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唯有上一次,她遇到苍夜为难的时候。

本想出现搭救她,却是被封百炼抢了先机,干脆就没有再在她面前出现。

归庭见她还是愁眉不展,不禁随口问了一句:“找到云渊下落了吗?”

不过听他一问,巫痕正巧有了想法。

“我觉得云渊就在汝城,可是到底什么情况还要明天看了才知道。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应该让她部族的人知道,也好能派人来一同寻她。不过我上不去九重天,不如……”

“好,明日我就去荒月。”

归庭未等她说完,便已经清楚了她的意思,干脆的给了她一个满意地答复。

其实,他更关心地是止非现在如何了。

不知他是否还惦记着,关于乾坤蛟龙丹的事。

可是这回他两人并不在一处,也不想再去特意的询问,索性随意与巫痕闲聊了两句,便兀自离去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两人就被叫了起来。

他们随着温元呈夫妇,还带了些随从士兵,沿着城郊一路朝松林之中走去。

车马在积雪上行走艰难,几乎走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在松林中找到方向。

这里不知道离城中有多远,再回头望去,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前面就是了。”

林语芙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指着前方一片空旷的地方。

众人顺着她的指向看去,一颗枝繁叶茂的巨数立在雪中,树干几乎十人才可环抱的住,枝叶上不落丁点积雪。

可当所有人抵达树下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一丝异样,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这里空空如也,怕是没有你们要找的朋友。”

这方寸之地一目了然,再也找不到什么玄妙之处了,温元呈在周围又看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

千辛万苦找到羌林,所谓的羌木,就是这颗神奇的母树无疑了。

可是偏偏到了这,却没有半点发现。

温元呈的一句定论,彻底把巫痕打入了谷底,仿佛此前做的所有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止非看着她失落的丢了魂一样,还是开了口:“那位老者说‘羌木不枯’是不会绝境逢生的,所以我想是要这棵树枯萎才能有所进展,难道是要将这树砍去不成?”

“那怎么行?!”

温元呈第一个站出来,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

只是即便温元呈不阻拦,这个事也未必能做。

林语芙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无奈地说道:“这树砍不断的,不然这里为何是圣地。”

林语芙来到母树下,跪在地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口中不知诵念着什么语言,然后朝着巨树三拜九叩。

众人连呼吸都渐缓了,看着这一场孤单而又神圣地仪式。

直到她默默站起来之后,才又对众人解释了起来。

“商族崇尚毒术也会医术,对于生灵有比别人更深的感情。也不知道我族在北洲这里存在了多少年,只是从前听族中的老人说,这颗母树是在很久以前,商族第一位圣女的骨肉所化,她保佑着商族一脉在这里繁衍生息。”

林语芙一边说,一边抚摸着母树沧桑粗糙地枝干。

她蓦然抬头,望了望头顶上,那些遮住天空的枝叶,上面还有如萤火一样的绿芒,飘飘扬扬散落浮游。

那些太久远地事情众人无从得知,只是从她眷恋的神色中,能看得出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巫痕这会尽管心急如焚,可是看着林语芙的对这巨树的情感,完全狠不下心去催促。

只希望结果快点出现,好让她这颗忐忑不安的心,能够安稳下来。

而林语芙却收起了惆怅的心情,对温元呈说:“将军可以试试,用你的劈峭鸣砂刀,能不能损母树分毫。如果可以的话,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温元呈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是望着这棵母树,不愿下手。

他已经牵连的商族只剩下林语芙一个人,如今难道连圣地之树也要砍断,他实在不忍心下手。

谁知,就在他犹豫地刹那,林语芙趁其不备,欲从他手中夺了长刀朝母树砍去。

却在触碰那柄长刀之时,被震慑向后倒去。

巫痕见疾手快,一个纵身就将林语芙托住,扶了起来。

“语芙,你要做什么?!”

温元呈三步并两步地迈了过来,一把将林语芙揽入怀中。

林语芙被那长刀煞气所震,受了不少的惊吓,万幸的是没有受到重创。

这会见到温元呈铁汉柔情,小脸一红便从他的怀中挣了出来。

随即,她便对温元呈说道:“将军不忍,那只能我亲自动手了。”

“哎,你太傻了。”温元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长刀,说道。“劈峭鸣砂刀除了我温家子孙,谁也碰不得,幸好没有伤到你,不然我可再也没有脸活下去了。”

“那你还不去试试,不然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林语芙此时娇俏地朝着温元呈一笑,指挥起了这位镇北王。

温元呈此刻也知拗不过她了,挥起长刀便朝母树砍去。

巫痕与止非都死死地盯着那刀落的地方,只见火光一闪,那母树的枝干没有一丝的破损。

这一下是彻底没了希望,这样的古树在断岳密林都没有见过,更不知道这树如何才会枯萎。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巫痕低垂着眉眼,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了。

现在已经算是尽了人事,可是天不遂人愿,纵使千般万般的难关,她都闯过了,可就是偏偏到了关键的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

巫痕很想哭一哭,可是眼眶里就是没有一滴眼泪,心里却是绞痛万分。

而这样的情形看在止非眼中,心情更是复杂。

看着她难过只有心疼,可她的难过却是为了另一个人,这又是他一直的芥蒂。

这会也没有话能去用来安慰她,除非能找到办法解决当前的问题,否则巫痕可能会一直消沉下去。

第一百零五章 破空阵

温元呈能镇守一方,能击退古妖岂能是没有一点本事的。

见母树无法撼动,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此后,他已有了些想法。

见几人都默不作声,这才说了出来:“地点应该是在这是没错的,既然母树不断,我可以试试用阵法,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还能有什么发现?”

巫痕已经经历了几次的心情起伏,纵然温元呈又提出了想法,她也燃不起一点希望,只是想看看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温元呈看了看带的随从,转念思索了一会。

“我手下有五千修士,全是煞气精兵,我可调用两百人,与我摆一道‘破空阵’。

看看在这附近,能不能找出破解的办法,兴许有什么结界能破开。”

说要调兵,即便是马上派人回去去调用,也得夜里才能到。

无论如何这事都是要再等一天,不过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这会也就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

既然温元呈肯帮忙,巫痕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有安心的在这等着精兵的到来。

温元呈做事干脆,即刻便派人回去调兵,他们便在圣地驻扎了起来。

等到两百修士精兵到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见人都到齐,巫痕也不想再等下去了,直接找到温元呈催促起来。

“既然人到了,事不宜迟,干脆趁夜摆阵吧。”

温元呈知她寻人心切,也没有计较,招过两百精兵发号施令。

两百名精兵皆是修真之人,都是随着温元呈出生入死大战古妖的人,开启灵识都可看出他们身上浓郁的煞气。

就见所有人都排列有序,以母树为中心四散而立,其中要领他人不得而知,唯有温元呈一人站在母树之下。

两百精兵所站是九个子阵眼,围着每个子阵眼是九人护法,其余众人分为内环阵缘与外环阵缘。

只听群喝一声,天空上方出现灰红色的图腾。

图腾缓缓向下,与阵眼渐渐重合,数道红光外缠绕着灰烟,聚拢在母树的位置。

温元呈见时机已到,劈峭鸣砂刀直接穿过积雪刺入地下,另一手将橙云壁裂盾抛向空中。

登时,众人脚下的图腾又升入半空,红光大盛似是燃起熊熊火光。

就在盾与刀之间,滋滋啦啦地裂出一道缝隙来,果然是有结界在此。

“你们想要寻的话,恐怕要进去,但是我们坚持不了很久,恐怕撑不到你们出来!”温元呈此刻支撑着整个“破空阵”,说起话来也极为吃力。

眼见着那裂缝越来越小,不久就要合起,巫痕想也没想的就化成一缕烟飞了进去。

止非不能放她独自一人去冒险,可是眼下已是迫在眉睫的时候。

如果再不走,恐怕就要永远的分别了。

“破空阵”支撑不了很久,止非看着结界的裂缝在一点点的缩小,可是巫痕已经先行一步进入了其中,所有的事情都容不得他再犹豫。

止非看着温元呈已经冒出汗来,用最快的速度与他做了约定。

“如果温将军有心,就下个月的今天再来布阵,如果见不到我们就再等一月,倘若三月我们都没有出来的话,就一年一次,三年之后就不用再来了。”

“好!快走!”

温元呈拼着气力支撑着,最后吼出这样一句来。

见那裂缝已有合拢之意,止非毫不犹豫地也钻入了结界之中。

圣地此时又恢复了平静,破晓之时已至,已有暖阳渐渐从东方升起。

温元呈的刀和盾像是有灵魂一般,收回他的手中,似乎是累极了。

在止非进入结界的那一刹那,那道裂痕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此处的环境与外界天差地别,身边全是焦黑的山岩,上面流动的岩浆嘣着火星。

再瞧脚下,就是一条由岩浆填满的河流,他看见一只飞鸟从岩浆河道上飞过,转眼便被火舌吞噬殆尽。

他赶忙转头寻找巫痕的身影,可是却没有任何发现。

“巫痕!!阿痕你在哪?!……”他开始着急起来。

眼前没有路,是一个个伫立在岩浆上的岩柱,还有浮空起来的石块,分散在不同的方向。

他不停地呼喊巫痕的名字,竟不知道眼眶里氲出眼泪来。

几乎快要将嗓子喊破,都没有见到巫痕的踪影。

难道她一进来,就掉下去了吗,止非看着脚下橙红色的岩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眼泪就这么不经意的流了下来,落在脚下的岩石上,冒出一缕白烟。

“止非,你快点过来。”

巫痕的声音再度响起,止非抬眼望去,她活生生地站在对岸尽头,与自己隔着岩柱铺起的道路。

止非心里又急又气,纵身从岩柱上飞驰过去。

足尖轻点在每一个岩柱上,快如一道幻影。

落在巫痕眼前的时候,止非的眼眶已经通红,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止非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害怕失去她。

被强而有力的臂膀拥紧着,巫痕有些失措,只是忍他拥着自己,并没有打算离开他的怀抱。

她抬手抚着止非的脊背,轻声问着:“你怎么了?”

就在下一刻,那股力量悄然而去,止非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像是惩戒着她的莽撞,惩罚着她的让自己担心,身后的焦岩火石不时落下,他也未曾想过放弃这次对她的折磨。

上一次,巫痕还很懵懂,但如今已对情事有所了解。

此时竟被他吻得心神荡漾,反而主动了起来。

止非惊觉她的变化,匆忙地离开了那柔软的朱唇,看着她一双含春的眼眸,再也生不起气来,再度将她搂在了怀中。

“你是要我担心死吗?”

不知是否因为刚才呼喊的太久,止非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磁性撩拨着巫痕的心房。

“我没有……”

她刚刚进入结界时,只是想探探有什么路可以走。

可一走就走了很远,直到听见止非的呼喊声,才又顺着声音折返回来。

她感觉到止非用力的环抱着自己,生怕自己会消失一样,顿时觉得无比安心。

巫痕等他平和了心情,这才离开了怀抱,看着他微红的眼眶,粲然一笑:“我不会死的,你放心。”

第一百零六章 结界

巫痕与止非两人从裂缝中进入,到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不过这里实在太热了,他们似乎置身于偌大的火炉中一般。

此刻只想用真气护体,好让自己清凉一些,可是提起的真气却很微薄,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两人顿时感觉此事不妙,就听到在焦黑的山岩中,有声音响起。

“到了这里居然还有心情卿卿我我,哈哈哈。”

两人根本还未来及反应,便有一条石索裹着岩浆火苗朝两人袭来。

索性对方准头不好,这一击只落在了两人的脚下,瞬间就迸出无数火光。

“快走!”

止非拉上巫痕,朝着前方跑去。

身后“嘭”地一声,如炸开一般。

火星大起,焦石横飞。

他们此刻想要御空而行,可似乎这里并不能用腾飞之术。

巫痕回头瞥去,那里依旧有一条石索在朝这个方向攻击,但是石索的根源在哪,却根本看不见。

那石索的主人,似乎是被困在他们逃离的地方。

任他们二人跑出这么远,都没有继续追来。

大概是感觉危险远离,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地落脚在一堆岩石中。

他们待了许久,巫痕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刚刚一路逃亡,才发觉自己几乎成了凡人一样。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古怪,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灵力。”

同时止非也如她一样,只不过因为修炼时间久一些,再加上有服侍丹药的习惯,能比她稍有些法力。

可是这远远不够,他的仙力在此处仿佛一片浮空而落的柳絮,绵软无力。

“我们在走走看,先出了这片岩浆洞窟在说。”

依照止非的话,他们二人警惕着在原地调息了片刻。

巫痕所见自己的经脉没有任何变化,并不像是被压制被吸食的模样,可是依旧不能如愿的使出一招一式。

这地方不容他们多待,因为灵力难以施展。

所以再待下去,一定会被这里的温度烧焦。

他们只得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路上时不时就要遇到阻拦去路的岩浆河,如来的那地方一样,有岩柱和浮石供他们走到对岸。

终于发现,岩浆河处偶尔就会有莫名的石索袭击。

而这些石索的根源,大概都是从岩壁上伸出。

只要掌握了它们的动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走到对岸。

索性,他们两人并没有在那些地方浪费时间,还算轻松的躲过了一次次的攻击。

这里除了岩浆的红光,只剩下一片黢黑,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点微光。

那白色的光点,随着他们的接近逐渐放大。

终于在那个狭小的洞口,窥探到了外面的一片天。

在那漆黑的洞穴里,他们大概走了有十几天,巫痕已经迫不及待地从洞口攀爬出去。

可等到她站在了外面,才发现一切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止非与她同时站在洞口,放眼望去,他们两人此时站在沙漠戈壁之上。

四处黄沙漫天飞舞,阳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

此处只有三棵不知名的大树,山洞就在三棵树的中央,被枯草所掩盖。

在往远处望去,只有土黄的一片,已经看不到一草一木了。

“这里依旧用不出法术。”

止非出来便尝试过了,与洞窟内并没有什么差别,依旧使不上什么力。

两人褪去了在汝城换上的棉衣,恢复了本貌,似乎凉爽了不少。

可是依旧感觉燥热难耐,再这样下去,他们就会如凡人一样,死在荒漠之中。

“那我们该怎么走?”巫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更不用说在这里找到云渊。

她似乎是从上一段人间之旅,又进入到了另一个阶段的旅程,然而这里的凶险程度似乎比人界要高上数倍。

止非四下寻找,就在离他们不是很远的高地上,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

他指着那个方向,对巫痕说:“去那里。”

巫痕顺着那方向望去,这会只有听从止非的安排,根本不清楚在这样的地方,还会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们艰难地朝那个巨石走去,如今他们使不上什么法力。

在这样的地方行走,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没有来由的风扬起漫天沙粒,一波又一波的向他们身上吹来。

并不觉得凉爽,反而沙粒都带着灼人的滚烫。

本想先找块阴凉处避一避,可无论怎么前行,那巨石都离他们无比的遥远。

满心等待着日头西垂,可天上的太阳却没有下落的迹象,最后止非终于明白了,这里与哭岩镇是截然相反的地方。

哭岩镇是永夜,而这里是永昼,他们永远也不会盼到月亮升起的时候。

如果在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会死在这茫茫荒漠里。

止非顾不了那么多,从纳袋里拿出一颗增元秘丹。

如今他的境界已经可以驾驭吸收这样的丹药,可是现在他体内仙气盈满,不知吃了它会发生什么变化。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他直接便将那颗增元秘丹吸收了进去,瞬间便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炸裂一般。

他连忙运动真气,将乱窜地仙力收拢压制,万万没想到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此时他已经可以用法力护住仙体,感受不到烈日的灼烧了。

他大概明白了一些缘故,可是却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再转头看去,巫痕现面露不济之色,嘴唇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不能再等了,琅琊剑从他的背上飞出,带着湛蓝光芒横在他的脚下。巫痕被止非一把拉上了琅琊剑,靠在他的身上,两人朝远方飞去。

“你能御剑了?”

巫痕眼皮子都要抬不起来了,看了看脚下的戈壁荒漠,抬头问着止非。

“你省点力气,等我们飞出这片沙漠,可能就好了。”

止非不想让她再费精神了,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得到,以药维持的仙力在迅速消耗。

第一百零七章 四极天域

止非依旧坚持着,没有片刻停歇。

直到看见前方有了些许草木,这才回落到了地面之上。

虽然还没有走出这边戈壁,不过眼前已经看到了一小片水源,草木虽然稀疏,但是好歹能看到一丝生命的迹象。

“前面有水源,过去补充下水分,我们现在如凡人一般,如果不及时补给,恐怕会死的。”

止非搀扶着巫痕,两人朝着那一小片水源走去。

走到跟前,低头一看,整个人都被震惊住。

这哪里是水源,这一片全是殷红的血液,黏稠而带着一股腥臭。

巫痕闻到这血腥的气息,忽然精神了起来,一双眼睛登时暴出琥铂色的光芒。

都未及止非发现,巫痕已瞬间化身成了玄虺,黑紫色地鳞片在烈日之下,光彩夺目。

“阿痕你做什么?”

止非看着眼前地庞然大物,心中有些恐慌。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巫痕显出本体了,不知为何她会突然显出原形。

玄虺此时根本无暇理会他,整个头都扎进了血池之中,再从血池里抬起头时,掀起了无数的血珠飞溅。

这样的景象是在令人震撼,就见她蜿蜒盘曲地身上,显出了幽幽地紫芒,这大概是灵力充盈的样子。

难道这血池对巫痕有奇效?

止非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即便是喝止和呼喊都无济于事。

直到她心满意足地不再钻入血池,这才摆动了巨大的头颅看向渺小的止非。

他眼中的恐惧显而易见,玄虺的头和面上,还染着若有似无的血液,黏稠的向下滴落。

它的脸凑到止非跟前,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最后,将止非缠到自己的身上,然后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前所未有的凉爽包围着止非,在这永远迎不来黑夜的沙漠中,终于感受到了冷意。

“竟然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止非在玄虺的身上睡去,却被突来的喝声惊醒,才一睁眼就有一道红烟袭来,他直接就将“碧虹罩”祭出挡下一击。

抬眼看去,黄沙掀起波涛,一浪一浪的滚动而来,到眼前之时从沙土之下钻出巨物。

这人像是由黄沙捏造而成,却又高大无比。

琅琊剑朝那沙怪横飞过去,直接拦腰将它斩断。

哗啦——

那些沙粒顷刻泻散下来,可并没有就此结束。

只见,所有的沙粒又重新组合在了一起,根本没有分毫的损伤。

止非惊呆了,从来没有见过此等妖物。

沙怪更是得意万分的挥起重拳,扬起万千沙尘。一时间黄澄澄地沙尘,带着劲风就挥洒而来,看来这个沙怪根本不怕他的攻击。

“你到底是什么人?!”止非冲着那沙怪喝道。

他们深入结界之中,虽然知道这里凶险,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奇怪的东西。

红烟黄尘劲风如刀,只要躲闪不及就要挨上一招。

止非一人抵御这庞然大物,似乎有些吃力,可身后的玄虺依旧还在沉睡。

止非的询问,还是得到了那个沙怪的回复,轰隆隆地声音传到耳边:“在四极天域里,是谁都不重要!”

那声音一落,随之而来的便是又一道红烟。

沙怪抬起巨足从天而落,巨足上冒起红烟裹着黄沙,犹如天边的彤云从上压下。

眼见就要劈头而来,这一下足可以把止非碾碎,他抬手还未及出招,那巨足就被一条黑色长尾横扫过去。

呼啦啦地,沙怪瞬间倾散成了细沙。

玄虺此时已经睁开了,琥铂色中隐含着肃杀之气。

她甩起一尾幽紫的光芒,又一击朝沙怪席卷而去。

“阿痕你醒了,灵气恢复了吗?”止非见她已经醒来,心底舒了一口气。

“好多了。”巫痕声音传来,确实很有精神。

两个人打一个,总归还是有胜算的,可是眼下这情形,似乎巫痕一人就足矣了。

而玄虺一尾扫过,那沙怪又如之前一般,死灰复燃重新聚拢起来。

一股黑烟弥漫过后,巫痕恢复了少女的模样,口耳心神凝成一记“旋”字诀,直接将那些黄沙卷了起来。

万万没有想到,旋字诀祭出,形成巨大龙卷,而里面居然是才是真正敌人。

对方的衣着褴褛,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

此刻已被龙卷带到了半空,可是巫痕刚才饮过血浆,只是增进了少量的法力,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止非,琅琊剑!”

止非听到她的话语,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琅琊剑才回到他的手里,就被掷入空中,立刻摆出了“碧落凌云”的模样来。

只等他四字出口,无数把剑影便朝着龙卷的核心刺去。

瞬间那人成了众矢之的,被万剑穿透身体,散出浓浓的黑色烟尘。

“你们……早晚也会有人杀了你们……”

数道黑烟从龙卷中乍起散出,像黑色的缎带随风飘起,然后纷纷散尽。

龙卷骤然停止,飞舞的狂沙终于停歇了下来,“嘭”的一声闷响,那个人就从半空中摔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不小的烟尘。

巫痕与止非走近再看,那个人已经死去,尸首变回了他原来的模样。

“好大的一只蝎子。”

止非也不禁感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一只蝎子竟然魔化的如此厉害。

这只蝎子死之前似乎说起过,这里叫做四极天域。

可四极天域是个什么地方?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把他的灵核取出来。”看着这个硬壳子的庞然大物,巫痕可是没有办法掏出它的灵核,这事只能交给止非了。

依她所言,止非的琅琊剑直接从巨螯蝎地背脊处刺穿,巫痕这才把一颗深红色地灵核取了出来。

她拿起灵核就想放入口中,手臂却被止非拉住。“等我炼化了再吃。”

巫痕木然地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把灵核交到了止非的手上,看了看周遭地环境。

“刚刚要不是那股血泉,我恐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她长吁了口气。

“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了。”

看着周遭无法解释的环境,还有那股一直翻涌的血泉,以及刚刚所发生的的一切,对于止非来说都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一百零八章 戾气

止非把深红的灵核浮在手中,不过须臾就炼出两粒增加灵力的药丸来。

递给巫痕一颗,两人分而食之,果不其然增加了不少的灵力。

只是止非似乎感受到一丝异样,相比起增元秘丹,他体内的金丹似乎更喜欢这个。他清楚这是魔化的妖物,自然他滋生的心魔更喜欢这东西。

可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个结果,于是只能又费一番功夫将心魔压了下去。

巫痕并未有心魔,所以无论是丹药还是那股魔化的血泉,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反倒是将她的修为又提升了不少。

“看来想在这里生存,我们只能依靠蚕食这些精怪补充法力,不然还是活不下去。”

巫痕似乎心静神明,这一觉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

眼下周遭并没有其他的精怪,他们想要活下去,就遵从丛林法则,去狩猎才能继续在荒漠中行走。

经历了刚才那样的情况,巫痕不由得要担心几分。

如果云渊真的在这里,那这七十年下来,不知是否还活着。

这样的心思一旦生出,就如洪水泛滥,无法止住她的胡思乱想。

她蛾眉微蹙着,对止非说:“云渊会不会已经遇险了?”

其实她也清楚,止非怎么会知道结果呢。可是现在,她只是希望能有个人给自己一线希望。

虽说一路上止非都是陪着巫痕寻找,他心里却从没有过任何憧憬。

可是他站在四极天域里的时候,似乎感觉的出来,云渊还活着,并且就在这个地方。

他摇了摇头,将巫痕的碎发理到耳后,笑看着她说:“她就在这里,还活着,不要乱想了。”

如今有了人给自己答案,巫痕这才算踏实下来。

“这里简直就是角斗场,不知道是不是这里面的人,全是被抓进来的。”

想想眼下的境况,确实很相似。

止非感觉创造出这个地方的人,一定别有目的。

他们为了省些仙力,并没有再御空而行,而是继续在滚烫的黄沙上前行。

身后留下两排深浅不一的脚印,一阵风过去,就将那些印记清扫的干干净净。

大概在荒漠上走了有十天的光景,路上出现的精怪也都是些如巨螯蝎一般的小卒,并没有废太多的功夫就被他们解决了。

可是这样,那些灵核的作用微乎其微。

他们一路背对着太阳而行,出现地精怪开始变得不那么容易对付。

就算最后取到灵核炼成丹药,比起他们所用的仙力,都不足七成。

“快看!前面有树木了。”

巫痕走的很快,抬眼一瞧便看见一片枯黄的树林,地面上也不再是滚滚地黄沙,似乎看到了希望。

止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不其然,前面空旷地一片沙地之后,还有水源的迹象,可能又是几眼血泉。

他跟着巫痕身后御剑飞了过去,回头再望去,确实已经离开了那一片一望无际地荒漠。

而巫痕已经化作玄虺,肆无忌惮地在数个血泉处畅饮。

她身上暴起的紫芒已经开始变淡了,看这样的趋势,似乎连本体也要呈出金芒来。

止非站在远处警惕地看着这个地方,以前些天的经验看来,血泉是这里精怪争抢的地盘。可这会却没有丝毫异样的动静,反而显得更加诡异了。

可事情就是不容他想,转眼间就见四面八方伸出黑红色触手来,直接朝着玄虺拍打了过去。

血泉之处必有妖孽,这是他们两人这些日子的经验。

那带着血浆地触手异常粗壮,像是水怪一般模样,很是少见的。

眼瞅着玄虺四周地触手挥击而下,止非一招“碧落凌云”就袭了过去,数道剑影打在触手之上。

可也只损了其分毫,完全无法撼动它的攻势。

危机就在刹那,可畅饮过后地玄虺,此刻周身都出亦紫亦金的光芒。

她灵活窜动游走,便躲开了触手的攻击。

触手的攻击没有一刻停歇,止非只能御剑而起飞到上空,仔细瞧去,下面五眼血泉边上皆有一根触手。

而中间最大的那一眼血泉翻腾不止,见此情形,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玄虺灵动地与触手周旋,止非的琅琊剑此刻已经垂于半空。

他口念无声咒文,瞬间剑影扩大起来,形成一把巨剑置于空中。

“破!”

他大喝一声,那巨剑直接戳进中央地泉眼之中。

顿时那眼血泉便没了声息,再看那些触手一一摔落在地,纷纷萎缩进了泉眼之下。

血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起来,不用片刻的功夫,再看原先血泉的位置,只剩下一只巨大的蜚蛭。

蜚蛭的伤口冒着浓郁的黑色烟尘,巫痕走过去直接将它的灵核扯了出来,那蜚蛭毫无意外地化成了一缕烟,消散而去。

“还好,这一只没怎么费事。”

说罢,她将手中灵核扔给止非。

看着巫痕这些日子,似乎戾气越来越重,止非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但是这些话,也只是放在心里,并没有对她言说。

转而,他只是对她说:“还有两天就是一月之期了,看来这一次是赶不上了。”

经他提醒,巫痕也不禁叹气,本以为进了结界就能找到云渊,可是眼下就要一个月了,依旧是一无所获。

“没事,只要她在这,我一定能找到她,带她一起离开这里。”

止非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两人继续朝着枯林深处走去。

……

当他们在四极天域中游走的时候,归庭已经上了九重天。

霞光万丈照耀在翻滚的云海之上,一袭天水碧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云嵩眼前。

天狼荒月部的总坛就在九重天上,比起苍夜部那阴暗的洞府,荒月部总坛堪比天宫。

只不过,这里有那般的肃穆,却没有那里的华丽。

四处守卫,都是荒月部最精英的士兵。

云嵩虽然一副中年人的模样,可是看上去却分外俊朗,能看出眉宇间与云渊的相似之处。

“冕下突然前来,有失远迎。”即便归庭如今已经不是上神,可这些人依旧对他礼让有加,云嵩见到他的到来,不免有些惶恐。

第一百零九章 荒月总坛

云嵩行着仙礼,言语也十分的客气。

他着实猜不出,许久未上九重天的归庭,为何突然造访荒月总坛。

这些虚礼对于归庭来说,他并不十分在意,还了一礼,随着云嵩一同到了总坛大殿。

“云渊这个名字,族长可听过?”

“云渊?!”大殿上不止有云嵩,还有他的儿子和女儿们,大家听到这个名字,几乎同时惊呼出了声。

只有云嵩神色未变,说话依旧恭敬:“是我的小女儿,不知冕下提及云渊有何意?”

归庭听到云渊是云嵩小女儿的时候,看了看他泰然自若的神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难道云嵩一点都不担心他女儿的安危吗?倒是云渊的兄长姐姐们,个个都带着紧张的神色,全部等着归庭的回答。

他冷眼瞧了瞧云嵩,说道:“你的子女分别都带有自己的队伍,云渊应该也有自己的下属吧。”

众人只道云渊离族出走,可是一走就走了几十年杳无音信,如今这位妖帝前来,直接就提及云渊,大伙多少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只是云嵩与妖帝高高在上的坐着,底下的人哪里有人敢说话。

“小女儿顽皮,修为尚浅,去外历练去了。”云嵩似乎非常不想让别人知道云渊失踪,归庭仔细揣摩了许久,想来应该是他怕天狼族再生内乱的缘故。

可是归庭却不以为然,既然答应了巫痕要来找荒月的人帮忙,那他势必要把这话带到才行。

归庭干脆直截了当说:“云渊被苍夜抓去了,有位朋友已经寻到了她的所在,在人界。我是来传个话,既然云渊是你的女儿,我想这个人你势必会派出去的。”

众人听完哑然,以归庭的地位,能让他来传话的,不知是何样的人,想必也是位上神才是。但是依他所言,云渊若是被苍夜抓去了,那这么多年也未见苍夜的动静。

按理说,以苍夜的脾性,肯定是会挟着云渊来荒月好好谈上一谈。可这几十年来,苍夜不止按兵不动没有出现,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放出,总觉得这会是更大的阴谋。

云嵩听罢,只轻叹了一声,“她当初是自己跑出去的,就算是被掳去了,也自己想办法逃生吧。天界众生需要天狼族守护,怎可因为一己之私就有所疏漏。”

没有想到,云嵩竟然如此冷面冷心,自己的女儿出了事情,他倒是不慌不忙。

“怪不得云渊要离开荒月,出了事情反倒是旁人干着急,只需你派支队伍前去搭救,天界难道还就此乱了不成!”归庭的言语有些凌厉,说的云嵩不敢抬头,可是他却依旧没有松口。

倒是下面站着的几位有些说辞,云渊的二哥云廊此刻满脸地焦急:“干脆我带上几人随青莲帝子一同前去,应该废不了多少事就能把七妹救出来了。”

“二哥你守在天界二十七重,是重中之重,岂可随意离去,倒不如我去的好些。”说话的女子年纪比云渊大些,眉眼间更是极为相像,这一位正是云嵩的五女儿云栖。

“我去吧,云栖你每日都要清点天狼兵将数目,更是要四处巡视。”

“你们都不合适,还是我去吧。”

……

云渊的三姐和六哥也纷纷毛遂自荐,恨不得立刻就带了人随归庭去了,可云嵩却没顾忌颜面,直接拍了桌子。

“都给我住口!”云嵩的脸上满是怒气,一下子就把儿女兵将全都吼住,“我说不会派人,就一兵一卒都不会派!她既然心高气傲,出去被人抓了,就自己想办法出来,否则也不配做我荒月族人!”

眼见着云嵩发了火,下面的人没有一个再敢开口,归庭冷眼旁观着,看来要无功而返了。

云嵩脾气发完,转头缓和了语气,这才对归庭说:“冕下,这事就当是我的家事,劳烦您来一趟了。”

“无妨,既然是你的家事,别人也不便管,女儿终究是你的。”归庭已经无意在听他闲话,只想着后面该要如何帮巫痕救出云渊。

似乎是看出了归庭的情绪,云嵩连忙把想法尽数告知:“我不知苍夜抓了我女儿意欲何为,但是这么多年他们存着什么心,现在已是昭然若揭。荒月部众各司其职,是哪里也不能撤出人手的,倘若真的为了寻她,被苍夜钻了空子,那我无颜在面对天界众人。”

一趟荒月总坛,归庭算是白走了,可以看得出来云嵩内心也是煎熬的,可是对比起自己女儿的安危,天界的安宁在他心中分量更重。

他说的不无道理,上一次苍夜在人界为难巫痕的时候,连屠宣的分身都来解围了,不知道苍夜背后还有什么秘密。

如果云嵩真的为了寻找女儿,轻易从手下调遣了守护天界的重兵,到时一旦有所异动,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想到这里,他也不便再去出言为难。既然如此,那他就尽自己之能,看看能否帮上巫痕一把吧。

离了九重天的荒月总坛,回到化境,归庭想要追踪巫痕的下落,可就在这时突然发现,完全感应不到巫痕的所在。

“梦之!”化境之中,一派安逸之色,但是归庭却少有的急躁了。

听他招呼,转瞬间一道鹅黄色地身形,带着零星的光斑落在了眼前,梦之从没见他这样焦躁过,所有地情绪都摆在了脸上。

“师父招呼我做什么?”梦之见他急切,未敢玩笑,理了纱袂抬头问着。

“用你的牵神铃,看看巫痕现在在哪!”

这事梦之也不是不能做,只是眼下她师父是病急乱投医了。随即,她也不解释,直接一摊手,发髻上的一对儿金铃落在了玉白小手之上。

“喏,给你,拿去使吧。”梦之讲混不在意,起话来更是眼皮子都没有抬起来,直接就将手摊到了归庭跟前。

归庭正是心急地时候,可这徒儿却还是如此顽劣,眉头一锁,势要发起火来。

可梦之怎能让他心急,只是直言不讳地说道:“你的莲子坠上可是有你一缕神元的,你都找不到她的下落,我的牵神铃就这么好使了吗?”

第一百一十章 春地竹林

被梦之一番提醒,归庭这才觉失态。

伸出去的手置在半空,随即又收了回来。

他没有去接梦之的牵神铃,连忙恢复了以往清淡如水的模样,仿佛之前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忽然感应不到莲子坠的所在,所以有些着急了。算了,下去吧。”归庭像是在解释,但是却说的声音极轻,轻的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看着归庭转身朝大殿走去的背影,梦之扬起小脸,撇着嘴说:“到底是找不着莲子坠着急,还是找不到玄虺着急。哎,老东西自己都分不清咯。”

……

转眼间,巫痕与止非在四极天域逗留了三个多月。

如果再找不到云渊的话,他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永远留在这里,但有可能根本找不到云渊,另一条路就是放弃寻找,从这里出去。

这些日子,他们遇见过太多魔化的妖精,对这个地方也有了不小的了解。

所谓四极天域是在同一片土地上,出现春夏秋冬四种不同环境,并且常年不会变化。

而他们两人短短用了三个月是时间,修为就各有了不同的突破和增进,这有赖于四极天域的特殊环境,几乎是强迫着他们不断的增强自身。

眼下这会,他们已经踏入“春地”,这里比其他的三个地方舒适很多。到处是青葱绿竹,溪水潺潺,竟是叫人有些流连忘返。

这已经是四极天域最后未找过的地方了,巫痕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此。

“我似乎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

巫痕如今五感惊人,她猛然回头朝身后中望去,可是却没有任何发现。

止非随即也回望了过去,并没有看到任何妖魔的踪影,“也许是错觉吧,我们抓紧去前面看看,这里灵气充盈,我们到是不用担心用不上法力。”

春地确实有大量的灵气集聚,可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方。

巫痕依旧朝身后探索了很久,最后还是依止非所说朝前行去。

这里有薄雾覆盖,如同走在云间一般,正因为这一片雾气遮掩,一双兽眼在静静的窥探着他们两人的行踪。

“姐姐……姐姐……”

竹林中传来一阵孩童的呼唤,悠悠扬扬地飘荡在竹林之中。

顿时这声音让两人警惕了起来,以背抵背相周遭望去,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而那孩童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依旧在不停呼喊着。

“我在这……姐姐……过来啊。”

“你在哪,你是什么人?”巫痕一边大声问着,一边环视着四周的竹林。

终于在不远处的一颗粗壮地竹下,看到了一个瘦小地身影。她眯了眯眼睛朝那孩子看去,一身靛青地衣衫的男童,正躲在竹竿后。

小男孩约么六七岁的模样,警惕地探着头,神色还有些恐慌。

止非与巫痕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朝他问道:“你是什么妖孽,怎么会自己在这里?”

小男孩依旧躲在竹子后面,根本不敢走上前来,见止非问他话,脸上马上就显出委屈来。

他哭丧着小脸,说:“我叫玉微,从小就生在这里,然后父母都被妖魔吞噬了。只剩下我一个到处躲藏,你们救救我吧,带我走也行。”

想不到居然是个可怜的小妖,听他这么委屈地说着身世,巫痕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朝他招了招手,说:“你过来,跟着我们一起吧。”

“谢谢姐姐!”

玉微从竹后走出来,匆匆跑到巫痕身边,抱在她身上,无比的开心。

止非觉得巫痕太过草率了,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里,他也不便再说,这一路只得又要多一个人了。

多了一个孩子,巫痕倒是觉得高兴,抓着玉微地小手一路走一路与他聊着。

“玉微,你知道父母是被什么人抓到这里的吗?”

玉微低着头,似乎显的格外伤心,像是在哭泣,小小地肩膀都在颤抖。“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止非走在这两人身后,警惕着身后的动向,还要一面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小妖。

“姐姐,你跟我走,前面有一大片地灵池,到那里你就可以吸收更多的灵力了。”玉微指着前方,似乎穿过这片竹林就是他所说的灵池。

听到这个消息,巫痕当然是开心的,想不到半路遇上这么一个指路的小童。不禁多问了几句:“你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见过一位白衣服的女子,或者一只荒月天狼?”

玉微小小地身子一僵,似乎被她的话吓到,抬着小脸看着巫痕:“狼,天狼,那是不是很可怕?”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没有见过的,巫痕的眸子又暗了几分。

她没有再回答,只是冲玉微淡淡一笑。

抬眼向前望去,不知何时,前方竹林就要走到尽头,远远望去确实有一池湖水,那景象有些熟悉,似乎是无影湖的模样。

“这……无影湖……”止非与巫痕同时惊叹,为何会在这里看到无影湖,顿时就惊觉大事不妙。

两人惊诧地时候,林中的薄雾渐浓起来,再找玉微时,已经不见了男孩的踪影。

当巫痕与止非深陷迷雾的时候,才惊觉眼前地一切都是幻象,玉微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开了巫痕的手,再找他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哈……”

巫痕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而是传来了孩童狰狞的笑声。瞬时,无数绿色的冷火从迷雾中生出,直接将两人团团围住。

那些冷火都发出孩童的笑声,一重一重地回荡在他们耳边,眼前飘过一团幽青火焰,巫痕瞬间便陷了进去,眼神开始发直,那火化作云渊的样子倒映在巫痕的眸中

“小黑团子……你来了。”

可这时知非的情况比她更糟,那些冷火在他的眼中幻化成了各种人,他人间的父母兄弟,他仙界师门政教,还有穿着喜服的巫痕。

“你们怎么都在……”

两人已经陷入了幻境之中,根本清醒不过来,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些冷火走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久别重逢

吼——

一声响彻九天的嘶吼声,让林间气波震荡,周遭竹木被拦腰震断,浓雾霎时就被气波冲得烟消云散。

就在二人要被那些冷火吞噬的刹那,几乎有数百道白色狼影从天而降,将那些明灭冷火尽数吞噬。

巫痕与止非瞬间清醒了过来,那些白色的巨狼身影在吞噬了最后一团冷火后,也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云……云渊?!”

一道熟悉的身影此刻就站在不远处。

绿竹林下白衣飘舞,一抹红色映着出尘不染的面容。

巫痕呆坐在地上,就这么痴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地女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甚至怀疑,那幻像还没有散去,不敢置信站在那里的就是云渊。七十年了,她足足找了七十年了,如今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反而觉得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云渊此时也看着巫痕,眼框里早已经氤氲一片,两道晶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眼神中充满了复杂地情绪,可无论是气还是怨,都被那个拼命来找她的女子化开了。

“巫痕。”

手中的佩剑化作一点白芒收了起来,云渊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已经朝着她跑了过来。

再也没有办法压抑地情绪,一下子就爆发在了眼前,巫痕从地上爬起来,一阵风一样也朝着云渊奔去。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渊的眼泪将巫痕肩上的衣衫打湿,在这里待了数十年,她以为再也没有相见的日子了。

这样的情形纵使感人,可止非站在远处,却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如今云渊找到了,不知道巫痕是否还需要自己存在。他静静地看着两人久别重逢,心魔又开始肆意滋长起来,可他却不想去压制,就任着金丹上的黑气缓缓浓郁。

直到巫痕再度过来叫他,止非才收回了心神,匆忙将心魔收了回去。

“我终于找到她了,止非!我找到云渊了。”她拉着云渊的手走到止非跟前,脸上的兴奋毫不掩藏。

止非抬眼瞧着两个人,云渊看着自己的眼神依旧未变,他淡淡地笑着:“还得多谢云渊出手搭救,不然我们恐怕要被那孩子迷惑了。”

云渊没有想过巫痕会找她,竟然一直找了数十年,更没有想到这个归一弟子一直都在巫痕身边。

纵然心里百般复杂,可是看到巫痕一切安好,心里也总算踏实一些。

“那不是孩子,是幽童。专靠迷人心智来屠戮猎物,那些幽火就是他的分身,不过他已经被我吞噬了,你们大可放心。”

原来玉微也是魔化的怪物,看来春地比其他地方更加凶险,巫痕还沉醉在找到云渊的喜悦中,对这些事根本不放在心上了。

“我找了你七十多年,终于找到你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巫痕拉着云渊,就像当初一样舍不得放下她。

可止非此时却说出了一句让她失望地话来,“如今过去了三个半月,暂时我们都出不去,还需等一年。”

“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人的只言片语,云渊却听得云山雾罩,“四极天域根本没有出口,这里就是牢笼,被扔进来的只能靠蚕食他人存活。”

此时才相聚,似乎都有太多的话要说,二人知道云渊现在还一头雾水,索性几人先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聊。

既然还有一年的时间,那也就不必急着赶路,云渊将两人带到了自己平日待的地方。

这里有一条瀑布,水由上方倾泻而下,溅出万点水花来,瀑布一旁是个偌大的岩洞,这里就是云渊栖息的地方。

巫痕一路对她诉说着寻找她的经历,云渊听着那些波折与凶险,心中被一股暖流包围着。

“我们找到那个温将军帮忙,若不是他破开一道裂缝,我们也没有办法进来。只是当时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你,所以与他做了约定,三个月后我们如果没有出去,那就等一年后再来。”

巫痕好像还在无影湖时一样,慵懒地躺在凉爽的岩洞里,对一旁的云渊说着。

而止非也非常识趣,一人独自打坐在水中的圆石之上,他不能任由心魔再如此肆意滋长了。

只是他人虽离的甚远,依旧将仙识探了过去,这情形就与当年一般模样。

云渊听巫痕讲了这些年的事,然后扬起下巴,朝止非方向指了指。“那他呢?你们……”

她欲言又止,当初就是因为她认定止非有所图谋,所以才与巫痕争执离去的。

可是眼见着这两人如今已经生出情意,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了。

见她问及,巫痕心里更是欣喜,虺尾一甩,就将云渊拦腰勾到了自己身边。一双眉眼笑弯,满是春色,“我们很好,你知道人界娶亲吗?红红火火异常喜庆,止非说他也要为我办一场。”

没有想到,多年过去之后,他们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云渊看着远处入定地那个人,心里想,大概是自己真的误会了吧。

她回头看着巫痕谈及此事时,只剩下满脸喜色,如果真能一切顺遂,她也是为巫痕高兴的。

“如今过去了一个甲子,难道止非也不要这颗万象珠了么,即便他不要,那归一宗也不要了吗?”

算算时间,止非也不该再出现,云渊非常的不解。

巫痕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在哭岩镇时,他就与师门反目了,如今万象珠认了主,谁也拿不走它。”

对于巫痕的说话,云渊不置可否,也只好不再深究下去,终归也问不出什么了。

“对了,苍夜为什么抓你,抓了你却没有杀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追根溯源,巫痕想着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苍夜引发的。

这么多年过去,云渊这才对她一一道来:“我是荒月族长的女儿,将旬想迎娶我,荒月族自然是不会答应这件事的,所以苍夜的人就来找麻烦。”

“然后你就逃婚了?”巫痕一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看着云渊。

“我离开是因为我父亲不肯对苍夜制裁,一直为了天狼族表面上的和平无所作为,所以我才离开了九重天。”

这些事现在说起来,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坦诚

云渊看着岩洞外,那片蓝显得有些刺眼,这是永远晴朗的天空。

她吁了口气,回忆着与他们分别之后的日子,继续说着:“将旬抓了我,把我扔到这里,跟杀了我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想让我死之前备受折磨罢了。只是可惜,没能让他如愿,我在这里竟然在这里修炼出了‘荡九霄’。”

说到这里时,云渊地眼中充满了骄傲,就想是从前一样,未曾改变。

明明是在四极天域之中,可两人挤在岩洞中聊天的样子,却让人恍惚还是多年前在无影湖的时候。

云渊未变,只是比从前修为更精进了许多。

她的那一记“荡九霄”原是应该再修上两三百年才能悟得的,可短短七十年就已经掌握,可见个地方也未必就那么坏。

“苍夜恐怕也想不到你会来救我,他们多半是想让我父亲着急,然后派人寻我救我,到时候他们就有可乘之机了。只可惜,我父亲是不会如他们所愿的,我也不会!”

巫痕看着她意气风发地模样,心里无比的踏实,如今似乎一切都顺了自己的心。

只要一年之期一到,他们就可以一齐回到外界,自在畅快地结伴修行,想想都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虽然在这里行走了三个多月,可是对这里还有许多不解的事情。

巫痕不禁问起:“这个地方是什么人控制的?为什么所有的精怪大都是魔化的,难道是苍夜在控制吗?”

“苍夜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不然他们早就将荒月取代了。”云渊对于苍夜嗤之以鼻,根本不屑相信他们会有这样的本事,并且在这里数十年,也是收集了不少的讯息。

她悠悠说道:“这里像是牢笼,也像是角斗场,像是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人在养蛊。”

“养蛊。”巫痕似乎明白了。“就是说所有的人在这里互相残杀,终是会有最强的那个,就是控制结界那个人想要的蛊,是吧?”

云渊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她也是进来之后过了十几年才知道的。

曾经有个魔气将自己反噬重生的人,本以为他会统治整个四极天域,可却不知为何,那人却突然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上。

所以很多人开始传言,那人已经被四极天域真正地主人吞噬了,自此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谨小慎微地生存着,没有人再敢张扬。

如今听了这个消息,巫痕才觉得这里的凶险比自己想象中要高出数倍,如果只依靠她现在的能力,单独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恐怕很难生存。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云渊这一次见面已经感受到她的变化,她身上蕴含着一股强劲霸道的力量,而她却不自知。

云渊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力量,难道万象珠可以让她变化的如此之快吗?

果然是仙家圣器名不虚传。

“四极天域里春地是最适合修炼的,不过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如今暂时出不去,倒是不如在这里好好修炼,事半功倍。”云渊指着瀑布地位置,对巫痕说。“瀑布后面有一处岩洞,只能容一人,里面的灵气聚集,你便去那里吧。”

“你这个小黑团子,这么久没见,就不想与姐姐我好好待一待吗?竟然还给我支到水洞去。”云渊认认真真地为她着想,倒是巫痕调笑了起来。

她摇着头,作势就要起身,连尾巴都收了起来。

云渊被她假意生气地模样逗笑,只好将她拉了回来:“是是是,姐姐你今天就好生休息,明天再开始好好修行可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这多年的惆怅,就在这一天都烟消云散了。

止非收回仙识,心里也开怀不少,虽然她两人所谈提及他甚少,但是谈及之时巫痕都言语中都是情意。

他依旧自顾自地在圆石打坐,心境沉淀了许。

直至过去许久,听到有人飞落到自己身边,才缓缓张开双眼。

兴许这么多年巫痕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这会她一人在岩洞中沉睡着,而云渊已经站在了止非的身旁。

“你陪她一路,有劳了。”这话虽然说的客气,可是却也显得分外疏离。

止非没有抬眼去看,只瞧着眼角扫到的那白缎密绣衣摆,就知道身旁站着的是谁了。

云渊的话犹然在耳,他去只瞧着前面的那百丈长瀑,轻启薄唇说道:“你真是少有的客气。”

“你们的事我听说了,算是我从前多想了。”云渊没管他的冷嘲热讽,在这不太宽敞地圆石上踱了几步,“事已至此,希望你不要生出他念,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云渊虽然嘴上说着不再怀疑,可实际上心里还是存着不确定的心思,至少最开始的时候,止非一定是别有目的的。

至于现在为何会是眼下这样的境况,她几十年没与他们在一起,也无法做出肯定的判断来,所以只能以此警告一番。

可是止非对她话,根本不放在心上,嘴角扬了起来,笑意更浓了几分。

“呵呵,确实。你在这里七十年,修为飞长,连锁晶神目剑都有了灵识,更是事半功倍。”说罢,止非原地站了起来,依旧没有去看她。“只是,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

云渊只道他言语嚣张,嘲讽自己的修为还不足以去对付他,登时就又恼了起来。

可还未等到云渊说话,止非已转过身来,脸上神色分外郑重。

他那双深邃地星眸,此刻澄清一片,鲜有的坦诚,对云渊说:“我是真心待她的。”

这话说的直接,让云渊都为之脸红,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止非,确实是自己多虑了。既然他能如此真挚的对巫痕,那自己也就多宽心一些吧。转头再看向岩洞之中,那熟睡的女子还是那样安宁。

等到巫痕醒转地时候,是被灼热地日光晒醒的。

那灿烂地阳光,几乎照的她睁不开眼来。

这样的地方真是连个阴天都没有,她这样喜欢阴凉的人,即便是在春地还是难得舒适。

第一百一十三章 裂字诀

“还不快去瀑布后面修炼,是要懒到什么时候?”

巫痕醒了,可是其他那两个人却早就各忙各的了。

止非寻了小山角落一处空地,正在将一路采集的奇珍和灵核炼化着;云渊握着锁晶神目剑,看样子也是在修炼。

见她醒了,立时催着她去瀑布后的岩洞。

巫痕对修行之事兴趣不大,如今这一身本事,若不是机缘巧合的落在她身上,恐怕她还是像在无影湖时一样,闲来无事就钻在水里睡上一觉。

可是又转念想想这一路的艰辛,自己比起所遇的友人或敌人,自己都相差甚远。

无奈之下,她只好朝着云渊撇了嘴,独自一人朝瀑布飞了过去。

这瀑布似是有万斤重,还带着不可言说的奇妙力量,她从瀑布钻进去的一刹那,被那水流击打的浑身生疼。

她看着眼前的水帘,心里想着,如果能将水流分开,自己也就不用再受这样的苦楚了。

外面的暴阳烈日,而只是一片水帘相隔,里面却无比阴凉舒服。

这一处飞瀑帘洞之中,只有一蒲团大小的圆石浮在水上,供人打坐站立,四周只有几片青绿荷叶围绕,再也没有其他。

当真如云渊所说,这里灵气漫溢,是不可多得的修炼之地。

巫痕就仿若空罐子一般,置身其中之后,刹那间就被充足的灵气所填满。她吸纳良久,终于满足地张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水帘心中升起念想。

这瀑布似乎并不平凡,当她从下面飞入帘洞的时候,那水流带着灵力,像利刃一样从天上落下。

巫痕再也不想被那飞瀑再冲击一次了,那感觉就仿佛要皮开肉绽一样,异常痛苦。

可是眼前的水帘密集,她若想出去势必要再经历飞瀑的冲击,索性她稳稳地坐在里面不想动弹。

起初云渊与止非也并未在意,直到发现巫痕在里面待了两三日都未出来,这才有些着急了。

“阿痕,你还要在里面吗?”

止非站在岸边,看着那飞流直下的瀑布,等待着巫痕的回应。

不大一会,飞瀑之后就传出了声音,“嗯,快了。”

云渊将锁晶神目剑反握在手里,人飞在半空之中,也瞧着飞瀑的方向,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修炼起来这么勤奋呢。”

“你们不要打扰我,很快我就出来了。”巫痕的声音依旧从帘洞中传出来,并没有任何举动。

倒是外面的两个人,只听着她说快出来了,便一直死盯着帘洞的位置。结果这一看就是两个时辰过去,里面的人并没有任何举措,仿佛是睡过去了一般。

“阿痕?”止非的丹药都炼完了,依旧不见巫痕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了。

哗——

一阵气浪翻滚,一道金芒从帘洞中迸出,直接将飞瀑从中间横劈开来,连带眼前的水面分成两半。巫痕周身冒着炫目地光芒,如天神降临从帘洞中飞了出来,悬在以被劈开的水面之上神采奕奕。

所有的水流都改变了方向,形成两股反向滚动的巨浪掀起数丈。

两股巨浪犹如被巫痕控制一般,并没有回落的势头,只是不停的依岸翻腾滚动,却并不会融入到一起。

听到这一声巨响,让云渊与止非都呆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奇景。水底的泥石乍然显现在了众人眼前,两边的浪花一波波的冲刷着它们,然后复又回到巨浪的水流之中。

“这是……”

云渊飞到空中,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

巫痕见她那不可思议地模样,骄傲地笑着:“一字诀。”

此时止非也御剑而上,飞到巫痕的身边停了下来,看她这兴奋的模样真像个孩子一样,不过同时也产生了微妙的想法。

他不知道究竟是万象珠的作用,还是她身上祖龙血脉的作用,总觉得巫痕的功力成长异常的惊人。不过此时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又习得一诀,止非也是高兴的。

“憋在帘洞里两三日,竟是在突破,这一诀可派上大用场了。”看着巫痕练就的裂字诀,云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巫痕不明白,冲着云渊摇了摇头,只是与他们一同回落在岸边,那些水流又恢复了平常。

“什么大用处?”

云渊眼前一亮,拉着她走了两步,低声说:“你还记得无影湖底吗?”

“是了!这样等我们出去,就可以再回湖底一探了!”如果不是云渊的提醒,这件事差点就要被巫痕忘记了。

当初逞能进入湖底,也算是拼尽了所有气力,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不过这下好了,等再一次探入湖底时,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

三人坐在岸边,如今的气氛比起从前简直是天壤之别,至少云渊和止非算是能和平相处了。

“这些天稍微安静些,不过你们得警惕着,随时都有可能来人偷袭。”云渊说的非常严肃,两人也都未敢懈怠,毕竟这里不比外面,就连敌人都分外强悍。

巫痕有所疑问,看着云渊说:“这里就没有一个安全点的地方吗?”

“没有。”云渊摇着头,直接给出了答案。“这里的冬和秋两个地方,是最普通的地方,供给灵气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大多妖魔实力都很均衡,最少的就是夏地,大片的干旱、沙漠还有戈壁,鲜少有人在那里修炼。”

巫痕与止非对视一眼,那不就是他们来的地方吗,想想他们初入此地的时候,一只巨螯蝎都要合力击杀,不知现在回去会是怎样的境地。

“我们回去的路就在夏地,而且得早些寻找地下的入口,那荒茫一片的沙漠,找起来并不容易。”

止非算了算时间,至少要提前五六个月朝夏地折返。

云渊不知出口在何处,但是听他们两个的肯定不会有错,所以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是在回去之前,我们得在这里尽最大的能力提升,春地资源优渥,是最适合修炼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所有人都会觊觎这块土地,所以这里妖魔的密集程度,你们可想而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送礼

事实确实如云渊所说,春地的妖魔各种各样,实力都不容小觑。

巫痕想着,云渊能在春地掠夺这样一个地方,真是实力不凡,想不到七十年的时间,她的修为增进的如此之快。

不过听云渊这样说来,巫痕心中还有些兴奋,她扬起嘴角,“既然这样,那干脆在出去之前,酣战一场好了。”

“你就好好在这里修炼就是了,怎么总想着打架?”

止非听她这话,心里都有些发颤,她是当真不知道这里有多凶险吗。

巫痕不以为意,撇着嘴说:“最好的修炼就是实战!总之都要打一打,干脆主动一些,还抢个先机,有何不可?”

不知道她这算不算强词夺理,竟把那两人说的没有辩白的余地,似乎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空气中宁静片刻,三人互看了一眼,纷纷开怀的笑了起来。

“好!那就酣战一场!临走之前,我们就把这里搞他个天翻地覆!”

云渊也被她感染着,随即站起身来,对着天空大喊出来。

他们没有食言,依照这日所立誓言,开始了大面积的搜索,春地地妖魔丛生,根本不担心无处屠戮。

被扔进四极天域的人都是单兵作战,没有人会相信其他人,而他们三个却是共同进退,几个月时间下来,整个春地之上,他们如履平地。

眼见着还有四个月就要到出去日子,三人没有再在春地留恋,直接从上空朝着荒漠戈壁行去。

其实如今再回来,向空中望去,那三棵树分外明显。

他们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洞口。

只是云渊并没有来过这里,那黢黑一片的岩石,还有火光四溢的岩浆,都令她咋舌。原来自己在这里七十年,竟都不知道四极天域的地底下,竟是这般模样。

其实离开四极天域的过程,比他们想象的要轻松许多,甚至轻松的让他们觉得不太真实。

他们站在止非和巫痕进来时的位置,等了数日,终于到了和温元呈约定的日子。直到头顶的虚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片熟悉的景色。

他们确实就是这么安稳的出来了,出来之后,回头再望去,结界的裂缝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颗常春不败的母树,此时已经没有了一年前的生气。

硕大的树冠如今凋零的已经没有几片叶子,从前粗壮的树干也像是没了水分的滋养一般,树皮皱皱巴巴的萎缩着,连曾经上空飘散的零星光斑,此刻也都全然不见。

原来这就是“羌木不枯焉能逢春”的意思?

他们看着这外面的世界,仿佛在梦里一样,生怕再一张开眼睛,一切又回到了四极天域之中。

可是看到眼前的温元呈,还有那两百修士精兵的时候,他们才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自己已经离开了结界。

时隔一年,再见到温元呈时,他依旧英姿飒爽。看见她们从结界裂缝中出来,恍如隔世一般。

起初那三个月,每月布一次“破空阵”都让他倍感乏力,可是万幸他依旧没有放弃。本以为第一年也未必能如愿的见到他们,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裂缝一开,三个人就从里面飞了出来。

“你们出来了就好,我终于算是了了这桩心事。”

说这话时,三人已经被温元呈邀了王府,坐在宴席上他不免有些感慨。

温元呈豪饮一杯,很是痛快。

席间听着三人讲述四极天域里面的事情,更是津津有味,那些地方怕是他永远也接触不到的。

“怎么不见夫人呢?”

巫痕想起这事,还是多亏了林语芙,不然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羌木。

说到林语芙,温元呈挠了挠头,朗声笑道:“夫人在照看我家小子,待会就来。”

想不到两人竟然都生了孩子,几人纷纷端了酒杯恭喜起来。

不多时就见林语芙款款而来,怀中还抱着个婴孩,巫痕见着新鲜赶紧走了过去。看那孩子睡的安稳,巫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想伸手去摸一下那小脸,却又把手收了回来。

她自知自己通体冰冷,若是碰到那小婴孩,一定会将他冻醒,索性也就只是笑着看看。

“看你这么喜欢,回头你们两也生一个,一定是个漂亮的孩子。”林语芙瞧着巫痕对自己儿子喜欢的很,也不禁调侃了起来。

“好啊,到时候也抱来给你们瞧瞧。”巫痕也不觉害羞,笑的很是明媚。

倒是止非觉得甚是不好意思,连忙岔开了话头。“不知小公子取名了没有?”

“叫温歧。”温元呈将孩子从林语芙手中接过,眼珠子就没离开过自家孩子,满脸笑意的说。“以后我温家有后,后继有人了。”

云渊还是第一次见将军夫妇,之前全都是听巫痕与止非形容,如今一见确实是个豁达爽朗的人。

她起身向夫妇二人,行了礼,“这回我能逃出生天,除了两位朋友,还得多谢将军和夫人。”

林语芙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了,连忙笑着对她说:“举手之劳,姑娘不用挂在心上。”

人家说的都是客套话,云渊怎么能不感谢,随即从怀中掏出一颗狼牙,手中瞬时生出一团白焰,将狼牙炼化成一颗玉石一般的坠子。

“这是我的乳牙,炼化成个坠子送予小公子。听说温将军家传一套煞气兵器,有了这坠子,日后小公子继承了那套兵器,可以更得心应手。”

温元呈接过连忙感谢,他知巫痕与止非都非凡人,这位云渊姑娘相貌更是不凡,想来都是些能人异士,所赠之物自然都是上品。

巫痕瞧着云渊送了东西,自己却身无长物,不禁叹道:“云渊都送了,我却没什么好送的。”

“不必客气的,孩子这么小,哪里受得起这么多礼。”林语芙心中很是感激了,当初帮忙也是出于本心,并没有期盼着他们的谢礼。

止非见巫痕显的窘困,脸上笑意更浓,转而从纳袋中掏出一只瓷瓶。这是他之前就备下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屠宣的想法

既然温元呈帮了忙,怎么都该表示下谢意。

所以当时在四极天域的时候,寻得些奇珍异草,炼了三颗延寿养生丸。

这药丸是给凡人用的,确实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三颗丸药也是价值不菲了。

“这里有三颗延寿养生丸,就当是我与巫痕的谢礼了,这回全是仰仗温将军的相助,若是温将军忘了我们这档事,我们三人怕永无重见天日之时了。”止非将白瓷瓶放到温元呈的跟前,感激之意溢于言表,随即又说道。“这丸药若是在人病危之时服用,亦还有起死回生之效,少也可续寿十年。”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哪里好收下。”

温元呈听闻这丸药的功效,太过惊叹,连忙推脱着不敢接受。

见他客套起来,巫痕二话没说,直接就将瓷瓶拿起来塞到了林语芙的手上。

“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不敢收的,拿着就是。”巫痕说话干脆,搞得夫妇二人也不好意思再推搡,谁知她还有话要讲。“不过止非送的是他送的,我既然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就送小公子一个字,叫恒捷如何啊?”

夫妇二人一听,心中更是高兴。

“好!那就多谢姑娘赐犬子一字,往后再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来汝城,我温家定当鼎力相助。”

众人这一席相谈甚欢,第二日他们终于告别了汝城,告别的温元呈一家,开始朝着回家的方向行去。

……

一处诡异神秘的地方,回荡着一句森冷悠扬地声音。

说话的人此时正坐在尊像的臂腕中,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抚在自己的脸庞,高挑着眉眼俯视着跪在下方的黑袍人。

“啧啧,居然让他们跑了。能从四极天域逃出来,呵呵,这几个小鬼还真是有意思。”

下面跪着那人身形再熟悉不过了,佝偻的身背跪在地上如龟壳一般,手中还拄着白晃晃地混衍杖,可不就是厄奇么。

厄奇听着屠宣的魔音回荡在耳边,不由得心中一颤,跪在透明的地面上不敢抬头回话。

尽管他眼前的屠宣只是分身,可厄奇依旧不敢在他跟前有一丝的不恭敬。这里仿佛置身寰宇,周遭都是墨蓝的一片,即便是脚下也是如此,仿佛是一切都在虚空之中。

“主上,请再给我些时间。”厄奇的额头几乎都低到了尘埃里,不敢抬眼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而屠宣并没有发作的意思,身后如黑晶所塑的尊像缓缓将手伸到厄奇的跟前,将他扶了起来。

“不着急,不着急。那条玄虺还能再养些时日呢。”尊像的手足可以把厄奇攥在掌中,可是却只在他花白蓬燥的头发上轻抚而过,悠悠地又传来屠宣的声音。“可是所有人都过的太安宁,我就不开心了呢。”

尊像周身都是冷芒,手掌触碰厄奇的时候,更是击得他一阵颤抖。

这还是屠宣没有发火的时候,厄奇无法想象这魔头真正的力量,但是他可以肯定那样的力量总可以把他化为灰烬。

厄奇即便是站在原地,依旧是用力握着混衍杖,生怕力有不足就瘫倒在地上。

“我苍夜部一定会为主上分忧,只是如今云嵩的小女儿已经跟玄虺聚在了一起,恐怕不日就会回到荒月部了,也有不了太大的响动。”

厄奇颤巍巍地回着话,希望屠宣能给他个明示。

他的话确实奏效,屠宣依靠在尊像上,不紧不慢地托起手中的黑球,悠哉地说道:“九重天上不是还有那么多宗派,哪里不能随便出点事呢,你可不要让本尊太失望哦。”

“是,厄奇知道该怎么做。”屠宣的意思很明白,既然荒月族不乱,那就让别处先乱起来,总归是要有人来管的。

屠宣垂着眼帘,一双细长的眼眸中闪着红光,唇角挂起诡异地笑容。

“所有心生异念的人,那些不满足的人,都会生出心魔,都要为我所用。”他的声音魅惑众生,又让人不寒而栗。

屠宣他筹谋很久了,也不怕再等些时日,但是他要的是一击即中,能顷刻让这个洪荒宇宙都覆灭,从此之后只有他才是万千众生真正的主人。

而他的想法没有人知道,厄奇也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效忠于他,他们都一样,都是为了自己渴望的力量与地位,不断的攀升前行。只是在别人眼中,他们就是忤逆天道,是背叛。

厄奇终于抬头去看他,眼中还带着询问:“归一宗的离火是个可以利用的人,只是他如果对玄虺下手,那我也不便阻拦。”

离火的心思似乎早已被厄奇看透,只是他寻思着即便是去怂恿离火,也只能从万象珠一事下手。只有将巫痕与云渊分开,他们才好在从云渊下手,挑动天狼族的纷争。

只要天狼族起了内乱,那天界的守卫必会有所疏漏,到时候屠宣想要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一定是要掀起一波风浪,那时候苍夜就可以将荒月推到风口浪尖。

不管是屠宣亲手捏碎荒月,还是苍夜当即取代了荒月,都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唯一的关键是,屠宣暂时并不想让巫痕死掉,这就成了唯一的难题。

可是屠宣却并不紧张,淡淡地开了口:“自然会有人阻拦的,封百炼那小子自然会出现,只不过我是想不到,他如今也有这份闲情了。”

从上一次封百炼搭救巫痕开始,屠宣就察觉出了端倪,这位冥界之神向来不爱管闲事的,竟然为了个丫头出了面,可真是有趣。至于屠宣为什么不杀掉巫痕,他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四极天域就是他一手打造的,里面那些魔化的精怪都是他最好的食物。而当巫痕身入四极天域之时,他就有所感应,那是祖龙的气息,这是有着祖龙血脉的玄虺。

更让他庆幸的是,即便巫痕当初如何澄澈,当她饮过血泉,就注定了会有魔化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如果她已经化龙,魔气充盈的一条龙,还带着祖龙的血脉,只要将她吞噬就会让自己功力大增。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登归一宗

屠宣的这些心思厄奇不得而知,只管听着他的吩咐。

既然屠宣说没有问题,那他自然也就不在乎了。

这主仆二人的对话,最终以屠宣的分身消失而结束,厄奇早已盘算好了行程,直接飞上了九重天去。

……

其实自从那次哭岩镇的对峙之后,离火也并未安生下来,归一宗丢了颗万象珠的事,闹得仙界十分的不安宁。

暂不说梵生门如何,单是元清派的琅玉真人,就是有诸多的话等着呢。

原先商榷是要将九件圣器分由三门共掌,可是归一宗如何肯干,丢了一件圣器,已是件丢人的事了。若是在交出剩下的圣器共掌,那以后就别想在仙界抬起头来,别说三位政教们不肯,就是宗门下面的弟子也不肯。

梵生门鲜少参与这些扰心的事,只看着琅玉真人时不时地就要跳出来,非要将圣器的事摆弄明白不可。

风营只得假借离火寻圣器受了重伤为由,说是等三位政教商议之后再做决定,直接来了个闭门不见。

随后,离火出来说是万象珠认了主,所以无法集齐九圣器,所剩八件圣器三家无法平衡分配。

未免得生出嫌隙,干脆还是先由归一宗暂管,等什么时候将玄虺正法,再做分配。

琅玉真人虽然知道都是借口,可是也实在找不出由头来挑事,最后两个门派只能维持这表面的风光,私底下却是互不往来。

如今厄奇的到来,又一次将事情掀起了风浪。

九重天上一如既往的云涛滚滚,霓光万丈,归一宗的门面前照旧守着两位弟子。

厄奇才走上云阶,那两位守门弟子就已经拔剑相向了,看着他手中的混衍杖,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发怵。

“两位还是去禀报一声,免得又要受些伤。”厄奇的话嚣张的很,惹的两位弟子一恼,登时都红了脸。

那个曾经被打伤的弟子,如今对他恨的牙根痒,上回那次伤足足让他养了数月,不知是吃了多少丹药才恢复了气力。

这会看见厄奇到来,更是怒由心中起,想要一招剑气就将他击到阶下去。

他一旁的另个人瞧出了端倪,赶忙将他拉住,免得又要被这老贼再伤一次。

“政教不在,你且回去吧。”

“回去?!呵呵,我看你们还是没长记性!”

厄奇跟几位政教跟前可能还谦卑些,眼前这两个在他眼里不过蝼蚁一般,说着就要向两人出招。

不过这一回他还未等出手,就有人将他拦下了,正是归一宗的大祭使商幽。

“住手!”商幽踏云而来,直接横在了厄奇眼前。

厄奇见是他,好歹收敛了几分。“我有要事需要见几位政教,也不知你归一宗是何高门,屡次前来都要推三阻四。”

商幽负手站在一朵云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厄奇,气势更强了许多。

“长老要求见,就请客气些,归一宗的大门如果随便什么人说进就进,那岂不是要乱了。”

看商幽这样的姿态,厄奇不禁冷哼一声,“上一次我说是要事,你们拦着不让见,结果如何?现在又拦着我,是不是归一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然也用不着躲着不见人吧。”

厄奇的话摆明了就是挑衅,归一宗的名声何等的要紧,反正不过是张嘴闭嘴之间的事,竟是要把这仙宗一门的名声败坏掉。

可商幽岂能容他在自家门前叫嚣,两道长眉一蹙将他的话拦了下来。

“你既这么说,我自然是要让你见的,不过上一次你伤我门的弟子,这账总归要还的!”说罢,商幽霜发须眉随风飘起,一道凌厉气掌直接打在了厄奇胸口。

厄奇来到九重天,无非就是到归一宗挑唆事情,而且上一回闯了这仙门可是得了便宜的,这一次更是有恃无恐。

可他哪里想到商幽半点情面没讲,话音落下的同时,掌波已经打在了他的胸口。若不是他手上的混衍杖戳在地上,恐怕这一掌就要将他打下云阶。

他一手撑着混衍杖,另一只手已捂在了胸口,口中自是生出一股血腥气来。

“混账,你好歹一派仙门大宗,居然出手伤人,今天咱们就……”

不待他发作,商幽已让出半身的位置。

“咱们就进去再说。”商幽脸上堆起笑意,根本没把厄奇的话放在心上,“你上次打得我派弟子伤了数月,今日就在小辈面前做做样子,不过老朽功力不济,打在长老身上不过搔痒罢了。”

商幽这话一下将厄奇的怒火浇灭,刚刚那一掌确实是不轻。

可若是厄奇说伤的重,那就是承认自己功力不如商幽;若是说没伤到他,就即是吃了哑巴亏,又没了挑事的由头。

上回闯这归一宗时,厄奇虽与这位大祭使过过招了,可上次商幽只守不攻,竟是没探出他的底来,不然也不至于这会被他一掌拍的这般严重。

厄奇站在阶上,细细打量着这位大祭使,如今看来,他的修为功力皆是在自己之上。

眼下商幽虽打了他一掌,可是也答应让他见三政教,索性他也不好再在这耽误。

“呵呵,若说是搔痒,大祭使用的力实在是大了些。”厄奇攥着混衍杖,阴冷一笑,眼睛又瞟到两位守门弟子的身上,“咱们来日方长。”

说罢,他便从商幽让出来位置走了进去,直朝着极阳殿的位置走去。

身后的两位守门弟子,这会还心有余悸,好在商幽及时出现,才免去这一场恶斗。

到了极阳殿,风营、离火和雷祚皆坐在上方,见是厄奇前来,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厄奇,听说你急着求见,又在我宗门前大闹了一场?”风营坐在最正中,眼睛都未睁开,言语里也有些不满。

厄奇惯会见风使舵的人,见这情形倒是摆出一副委屈样来,先是行了仙礼,这才开了口。

“我哪里敢闹,难道不怕大祭使这一掌震碎我的经脉吗?”

他一味的卖惨倒是合了雷祚的心意,睨了他一眼,很是不待见。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各怀鬼胎

雷祚不疾不徐,对厄奇说道:“我们三位尚且要敬大祭使几分,你能让他老人家拍上一掌,真是造化了。”

索性,这是人家门前,厄奇有再多苦水,也只能自己咽下。

把刚才那一幕说出来,不但没让人家感到愧疚,反而他这个挨打的,被打出造化来了。只是就他的身份,也没办法与三位政教争执,干脆收了声不再言语。

风营知道他来此有话要说,此时又不言语,只得缓缓睁开眼看了过去。

厄奇拄着混衍杖,脸色确实难看,风营这才开了口。

“你既是来了有话要说,现在又闭口不言,那不如就回了吧。”

上一次厄奇前来闹事,把万象珠丢失的事搞的仙界人尽皆知,让归一宗丢了好大的人,至今这事都还未解决,自然见到他没有什么好脾气。

可是厄奇岂是这么好打发的,见风营与雷祚这般架势,期望全都寄托到了离火身上。

他扫了一眼坐在左边的离火,此刻倒是镇定自若。

于是开口说道:“归一宗这些年丢了东西可以不找,但是我苍夜可没有闲着,苦寻了那玄虺数十年,结果竟是躲到了人界去了。”

离火此刻依旧没有作声,直眯着眼目视前方,仿佛坐在那的只是一尊雕像而已。

厄奇见这情势,又继续说道:“我毕竟修为低微,比不得几位政教,连大祭使的功力都要高出我几分,所以屡屡去与玄虺缠斗,都没占到便宜。如今她已离了人界,难道诸位政教还不出手吗?”

“哼!你说的轻巧,无非是想让归一宗出人,然后为你卖力报仇,真是做的一手好买卖。”

雷祚的脾气最容易急躁,本就对厄奇嗤之以鼻,如今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岂能让他不生气。

风营扬了扬手,将雷祚止住,免得在这人跟前丢了一门政教的颜面。

“上一次归一宗便出手了,可是离火随你一同去到哭岩镇,你们的人反而不见了,这是什么道理?”风营的话说的极轻,可气势却十足。

厄奇早知他们会这样说,“苍夜在哭岩镇立足艰难,那里又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我们也只得在暗处帮忙,不好明目张胆的跑出来露面。”

“呵呵,巧言令色!”

雷祚虽然压着自己的脾气,可还是出言嘲讽了一句。

但是厄奇根本不以为意,继续对三人说道:“如今与那玄虺在一起的,不止有贵宗的那位九子,还有荒月族长的小女儿,若是我苍夜贸然前去,岂不是被人说嘴,所以还得烦请归一宗派上人手。这回我苍夜肯定鼎力相助,绝不会出现上次那等事情来,几位意下如何?”

“哼,好!”

久未言语的离火,双目中蕴含着一抹戾气,这会开了口。“上次冥王和妖帝都挡在那,害得我不得施展,这回我非要把那妖孽手刃不可!”

本意上,风营并不想参与,一切都像是被厄奇牵着鼻子走一般。

可是离火自那回之后,对那玄虺一直耿耿于怀,这会被厄奇一通挑唆,已是恨的牙根痒痒。

厄奇见他出声,这算是得了逞,但脸上可依旧未显出异样来。

“离火政教快人快语,那就烦请再带上些弟子,到时候与我苍夜部众一道将那玄虺拿下。”

归一宗的几位只道厄奇是为了报复玄虺,哪里会想到他不但是觊觎着那颗万象珠,更是想借由归一宗的手,去搅天狼族的浑水。

到时候一旦混战起来,那荒月族长的小女儿若是伤了,归一宗总归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若是直接死了的话,那荒月族岂不是要闹到宗门跟前来。

到时候只要趁乱将云渊杀了,哪里说得清楚是谁下的毒手。

那时天界一乱,就是屠宣参与进来的大好时机,也就是苍夜取代荒月的时候。

只要苍夜成了天狼族的主人,那他厄奇就离自己的目标不远了。他心中的如意算盘打的响,但风营却是不愿与苍夜混为一谈,随即斜了离火一眼。

“这事我们实该从长计议,也不能一时就做定论。”

“师兄不必再想,我只带着自己的弟子们前去,定要将那玄虺诛杀!”离火此刻也不管风营的阻拦,这一行他是非去不可了。

当然,他心里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按理说止非中了他的“炽蕊”这会应该虚耗殆尽了,可听厄奇所说来看,他确实无恙。

这样一来,止非原先给他的那剂丹方确实是真的,那么这一回他势必要去,免得苍夜直接杀了玄虺,蛟龙心头血可就难得了。

归一宗的极阳殿内,所有人都各怀心事,厄奇觉着这一趟算是没有白跑,那一掌也没有白挨。

眼下离火已经说出了这话,就肯定会与他一道前去拿人。

而离火心里头也自有盘算,至于那个荒月族长的小女儿,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目标只有止非和玄虺。

如果可以得到止非所有的丹方,那也可一并杀了,至于那条玄虺,他势必得让她化了蛟龙才行。

“你若去,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且留了那玄虺的性命。我们归一宗一派仙宗大派,肆意屠戮终究是说不过去,若是能将她教化,也算是功德一件。”

风营知道拦不住离火,心里也坦然了。

不过他心里寻思着,无论如何也得把玄虺的下落找到。

如果玄虺死了,那万象珠重回了归一宗,元清派的那位琅玉真人定是又要上门。

九圣器齐备,琅玉真人必然要重提三门共掌圣器之事,到时候归一宗便也没有好的托词。

所以与其如此,不如活捉了玄虺,只要将玄虺控制在自己手中,那九圣器就等同于还在自己宗门的手中,这样下来元清派便也无计可施。

而他的话,也刚巧正中了那离火和厄奇的下怀。

离火自然不愿玄虺现在就死,那是因为她还未化蛟龙,无法得到蛟龙的心头血;厄奇也不愿玄虺死,是怕屠宣到时震怒,牵连了自己。

如今风营这样一说,他两人心底倒是乐得答应。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重回无影湖

商议过后,离火带上了一队修为功力都不弱的弟子,直接随着厄奇就下了九重天去。

与此同时,巫痕三人也离了人界,一路飞回了断岳密林。

此时再回来,已经时隔几十年,当初她初离无影湖时,还是个修为低微的玄虺。

可如今的她已不比从前,周身的金光足以证明她的非凡,她有些想念冰枝和翠琼了。

走在密林时,她与云渊讲起她们的故事,那时就奠定了去寻找云渊的信念。云渊听着那些没有经历的事情,心头一暖,万分感触涌了上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三人站在无影湖畔,依旧仙气缭绕,翠茂成荫。

这里的一切都未曾改变,只是现在站在这时,却恍若隔世一般。

“我用裂字诀分开湖水,一会你们两个先下去,只要别碰到下面的岩壁就伤不着。”

巫痕记忆里的前往湖底的路,那漩涡龙卷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可怖,随即对两人嘱咐了起来。

对于那个情形,云渊曾今在万象珠中见识过,自然是知道厉害的,唯有止非无从得知。

止非点着头,依旧担心的看着她,“你如今虽然修为大有长进,可是也不宜太过虚耗。待我两人前行下去,你随后就跟上,等到了下面就让水面合上,免得浪费精力。”

“我知道,你放心吧。”巫痕明朗地一笑,看在止非眼里,连无影湖畔的景都黯然失色了。

“裂!”

巫痕双手的拇指、食指和尾指相合在胸前,所有灵识都聚在上丹田处,口中暗念一字。

瞬时清澈澄净地湖水翻涌起来,从中间哗啦一声向两边分流开来,两股巨大的浪涛翻卷在两侧,将湖底的泥沙石块显露出来。

“你们下去。”她催促着身边的两人。

如今她用起一字诀甚是得心应手,根本不费何力气,只是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

云渊看着她,眼里都是关心,她这个人总是把麻烦危险的事抗下,不免有些让人心疼。

“我陪你一道下去。”止非已经飞想那最深的潭口,云渊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对巫痕说道。

巫痕看这情形,恐怕她若是不一道去,云渊也不会去。

只得摇了摇头,与她一同飞到了潭口。

“行了,我们下去,我跟在你们身后。”巫痕无奈地说着,灵识还控着一池湖水。

那两人见她到了跟前,这才放下心来,随即纷纷向下飞去。这一次没有了那强大的旋涡,深潭的岩壁清晰可见,那些支棱起来的碎石,依旧刀锋一样的凌厉。

如今看来,上一次巫痕能从旋涡中潜游下去,也算是她命大了。

完全可以看得出,这些碎石上被赋予了法力,水旋涡的力量强大,将人撞击在这些碎石上,真可谓是千刀万剐了。

三人向下飞了不过须臾,便到了之前巫痕来过的洞窟之中,外面的无影湖又恢复了平静。

洞窟之内碎石满地,大概就是上次巫痕闯下的祸事。

犹然记得她拉扯了一下白泽角,整个洞窟都跟着地动山摇。眼前这些石块,大抵都是当初留下的,至今还安然的摆在地上。

依照着曾经的记忆,巫痕走在了两人最前面,带着他们穿过环形洞窟,走到了尽头。

三人眼前赫然出现了巨大的兽角,这便是上古瑞兽白泽的角,可似乎它的身体已经被埋没在了洞窟,只有这兽角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云渊记得,自己当初就是寻着神秘的力量走到无影湖的,眼前的白泽就是那力量的根源。

她缓缓走上前去,伸出玉白的纤手触摸着冰凉的兽角,拂去上面的些许灰尘。

“终于来了。”……

虚弱地声音在洞窟内回旋,三人立刻警惕了起来,云渊收回手时已经凭空化出了晶莹的佩剑。

“什么人?!”云渊四下环顾,耳朵耸动了起来。

可是尽管天狼五感超乎寻常,她依旧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眼前出了巫痕与止非,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身影。

只听那声音又再度响起,柔和轻缓。“我是白泽。”

随着声音停止,三人眼前凭空出现一团幻象,虽然并非实实在在的站在他们眼前,但是这人的眉眼却十分清晰。

他眉宇之间气度非凡,一袭白色绒衣更是华美无双,想不到白泽竟是这样面容清秀的男子。

“你是白泽?为什么我之前来,你都没有出现过?”

巫痕不禁有些纳闷,上一次自己来此处,并未见过什么人。

白泽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你的一尾拉扯了我的兽角,我也不知会何时醒来,谁知我醒了之后,你却逃了。”

怪道当初为何一阵天崩地裂的架势,原来是巫痕扯了他老人家的角,这才把白泽唤醒的。果然也是没有那个机缘,上一会匆匆地就跑了回去,不然数十年前就应该见到面了。

听白泽这么一说,巫痕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当初也不是故意,扰了你的好梦。”

“哈哈哈,真像。”

那幻影此时好像有了力气,朗声笑了起来,笑声再洞窟里回荡,分外响亮。

可是他说的话,让巫痕更加迷茫,“像什么?”

白泽的幻影走到巫痕地眼前,细细的打量着她,过了许久才开口:“像那条老龙。”

无影湖表面风平浪静,似是无人的模样,岂不知在那深深地湖底,三人正在与白泽的幻象对话。

白泽看着巫痕地时候,仿佛幻象的眼中情绪很复杂,他口中说着巫痕像那条老龙,依旧没有让巫痕听得明白。

“哪一条老龙?”其实巫痕的心中隐隐的觉得,白泽口中说的就是祖龙。

从当初翠琼所说的无影湖被祖龙设下结界,再到为祸人间的那条白蛇所说,她身上有着祖龙的血脉,那么祖龙究竟是她的什么人?

白泽这样说来,一定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白泽自然是知道的,当初他与祖龙是为挚友,若不是自己撰写《异示录》惹来了祸端,如今也就不会只能靠神识化出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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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泽幻象

“你身上有祖龙的血脉,应当就算是他的孩子了。”

白泽幻象望着巫痕,眼中神色深沉了许多。

“应当算是?那也就是说我本不是祖龙的孩子,那为何有他的血脉?”

原本巫痕从未在意过自己身世,曾经她觉得,只要自由自在的盘在无影湖里,一天天过下去就好了。

至于父母兄弟,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仿佛她就是天地间凭空诞生的,无牵无挂。

可是自从知道了自己是祖龙的血脉,她便开始好奇起自己的身世,如今白泽这样一说,就更显得神秘起来。

她迫不及待探究的目光太过明显,白泽看着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情,可是他如今的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一直攀谈下去。

“当初我垂死之际,祖龙来晚了一步,随着他一声龙吟,巨山崩塌成了现在无影湖的这片地方。”

白泽显然是有些累了,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轻了许多。

“你很幸运,山塌下来也没有伤到当时还是蟒卵的你,祖龙太过伤心流下血泪,就成了一池血湖。刚好你就在血湖之中,吸取了所有祖龙的精血,最后只剩下一片澄清的湖水。”

这一切被他说完,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原来巫痕身上的祖龙血脉,竟是这样得来。

“那你为何会死?”

云渊如今更想知道,是否这里还有其他的缘由,白泽既然已经死去,可为何经年许久,还能保留着元神化出幻影。

白泽并没有回答,转眼看着这位白衣少女,赞许地点了点头:“荒月天狼中的战神,真是不简单。”

这一回轮到云渊瞠目结舌了,为何白泽看她的眼神也如此的不一般,他口中所谓的战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眼中的迷茫,白泽的幻影凭空化出一套银色战甲,直接递给了云渊。“荒月天狼本就是天界最强悍的战士,无论是修为功法仙力都是非他人可及的,而在荒月天狼中千年会出现一位战神。”

这些事为何云渊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出生两百多年在部族中,也从未听人提及过荒月天狼中有什么战神之说。

她不置可否,拿着白泽地给她的战甲,看着对方:“你怎么会确定我就是?”

“荒月天狼的本体胸前都会有红色的细毛,呈不同的纹样,你的是一团火焰。等带有焰纹的天狼修出浑身的天狼火,那就是血月天狼,是天狼族的主人,是战神!”

这是天狼族的秘密吗,还是荒月部的秘密,云渊听着白泽讲述的这一切,仿佛是在梦中。

巫痕显而易见的比她更高兴,拉着她的手喜笑颜开,双眸都闪着光亮。“我的小云渊居然是战神。”

“这件浑天断御甲是玄钢所铸,除了它,没有任何战甲可以禁得住战神的天狼火。”

云渊想不到自己就是那所谓的战神,更没想到在此处得到宝甲,她指尖触碰那银亮的甲胄,手触之处一片彻骨的寒气。

止非看着他们在眼前说的高兴,心中一直在思索着,为何白泽会在这里?

他究竟是怎么死的,祖龙又为何流出血泪,一切都像是谜一样的摆在他的心里。

他望向已经渐淡地幻影,还是开了口,“前辈为何殒命?”

听他问及,白泽的幻影神情一滞,也朝他看了过来。

白泽思索了许久,最终给了他们答案,“我通天下万物,这是好事,也是送命的事,总会有人忌惮他人知晓自己甚多,所以也为我带来了杀身之祸。”

他才说罢,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转头对巫痕说道:“我的精气藏在那兽角之中,里面有关于龙族重要的秘术,但是你们的修为恐怕很难得到。我自知神元就要散尽,你们得想些办法把它取出。”

“怎么取得出,我们三人即便是合力,也未必可以将东西从兽角中取出。”

云渊知道这上古神兽的本体如磐石一般,想要从中取物,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白泽知晓甚多,怎么会不知该如何将之取出呢,他朝止非地方向扬了扬下巴,说道:“他们归一宗的太初瓶,可将我的精气吸出,只要你们能拿到太初瓶即可。”

太初瓶与万象珠一样,同属归一宗的九珍圣器,威力可以说与万象珠平分秋色。

可这事要是这样说来就难办了,巫痕已经霸占了一颗万象珠,自是与归一宗翻了脸的。

止非之前又在哭岩镇,于众人面前叛离了宗门,总不能现在厚着脸皮再回去。即便就算是回去了,难道他张口去要太初瓶,人家就会给他么。

更不用说云渊与归一宗向来没有瓜葛,怎么可能贸然去讨要人家的宗门圣器。

止非见白泽的幻象越来越模糊,连忙催促:“前辈还是先养些精神,太初瓶的事,我们尽快想办法就是。”

白泽的幻象点着头,话都没有再说,显然是疲累至极。

随着止非的话音一落,他的幻象就悄无声息的散去了。

“怎么办?太初瓶如何拿?”巫痕蛾眉紧蹙,抓着止非的手臂,很是着急。

如果白泽的元神一散,恐怕那秘术就永远留在兽角里再也取不出了,或者干脆随着白泽的元神一同消散都有可能。

止非非常地镇定,抓着她握着自己臂膀的手,“算算时间,一个甲子已经过了,会有十年的休憩时间,现在应该还有几天才会例试。圣器都会放在归一宗的圣器阁,既然不能明着要,我们就只能想办法偷了。”

为今之计,看来也只能博上一把,虽然不是做法不太正派,可眼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不过巫痕从来未上过九重天,更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模样,只怕到时免不了会出岔子。

“那圣器阁在什么位置,我没上过九重天,更是不知道你们宗派的模样,到时可不要走错了路,被发现了岂不麻烦!”

云渊虽然是生在九重天,可也没有去过归一宗,眼下就只有止非一人知道地方,所以也等着他的答复。

第一百二十章 堵截

渊都没有去过归一宗,止非确实有些担忧。

不过好在圣器阁也并不难找,他对两人嘱咐道:“那地方明显,就在归一宗的青乾广场之上,离着西面的长桥最近。”

两人认真地望着止非,仔细听着他的安排。

止非把路线规划清晰,一一对这两人说了个明白。

三人身在无影湖底的洞窟之中,仔细商议着盗瓶之事,可竟不知道已经有人寻到跟前来了。

厄奇与将旬带着不少的苍夜部众,另一边还伙同了离火和他门的下一众弟子,浩浩荡荡也是将近百人。

“我就知道,那个小贱人没有回荒月,一定就是跟孽畜一道回了断岳密林。”声音从一群人中传出,正是满身戾气的将旬。

此时的他,只想把那两人抓在自己手里,狠狠地捏碎她们的脖颈。

之前他将云渊丢进四极天域,就是因为心底看不上她那点修为功力,本想着扔进去让她受番折磨,无论如何都是要死在里面的。

可他却没想到,时隔七十多年,云渊不止没死在四极天域,居然还被玄虺救了出来。

想到这,将旬凹陷双眼中更显出狠厉之色,暗自下了狠心,这一回一定得把这两人找出来,好让他杀之而后快。

这一路寻找倒是不费什么力气,天狼族的五感本就异于常人,在这一片妖族圣地寻找云渊和止非的仙灵之气,更是异常轻松。

那一群归一宗的人也不落下风,纷纷祭出留踪符来,登时眼前脚下就显出三道湛蓝的足迹来,一群人只需沿着那些足迹行走便可,这一寻便朝着无影湖方向逼近了。

厄奇瞧将旬的模样就知道,他若是逮到机会一定会下死手,随即悄无声息地将他拉住耳语了两句。

只见将旬脸色微变,原本满身杀意的模样,霎时就泄下气来。

他轻哼一声,嘴里面嘟囔一句:“到嘴的肉,还得放下。”

“切莫多说了,你只记住别悟了主上的事,不然咱们两个谁都别想活。”厄奇本就沙哑地嗓音,这会被他压的更低,听上去着实觉得刺耳。

这事将旬也无奈,要是换做别的人,他才不管那么多,自己想杀谁就便杀谁。

可是说到屠宣,他便没有那个胆子了,那魔头喜怒无常,万不敢耽误了他的事。

既然这样,将旬也只得放弃了杀人的念头,可一旦没了这念头,他连找人都提不起劲来了。

前面一众归一宗的弟子,在离火的带领下,寻人寻得分外积极。只管让苍夜的人跟在身后,不大一会就拨开了重重古树,见到一片罕见的美景。

当真是一池碧波照无影,霄云映日落九天,众人见着无影湖畔仙境般的景色不禁愕然。原来在断岳密林之中,竟然有这样一处所在,从前却从未听说过。

“呵呵,可真是会享受,想不到他们还有这么一块地方。”

离火走到湖边,看着这一池被仙气缭绕的湖水,不禁咂了嘴说起来。

厄奇走到他身边,也瞧了瞧周遭的环境,不禁有些纳闷,三人的气息居然到了这里就断了。

“这几个人难不成还能入天遁地不成,居然到了这就没了踪迹。”

他看不出端倪,可是离火却是心明眼亮。

瞧着平静的湖水中央,那一片颜色最深的区域,心中早已经有了计算。

“遁地的本事到是未必,下水的能耐恐怕还是有的,我们就在这等!”

离火号令一下,归一宗的众人全部将无影湖畔围了起来,苍夜部的人不明所以,全部跟上前来围观,看看究竟是发现了什么蹊跷。

将旬此时也走到离火与厄奇跟前,顺着离火望着的方向,大抵是知道了他的意思,嘴角不禁扬起了诡异地笑容。

“好啊,真是会躲啊,居然藏到水下去。呵呵,我就看看,他们没有避水珠能在水下待多久。”

哗啦——

将旬话音刚落,谁成想原是还要等着三人,来一个瓮中捉鳖的。结果一阵水花暴起,三道人影就从水底飞了出来。

眼下众人见这情势均是一惊,佩剑、骨杖全都指向三人,瞬间就将三人围了起来。

而巫痕三人在水下的洞窟才商议完盗瓶之事,想着飞回岸上就奔九重天而去,可谁知三人才一跃出湖面,就见到这样的架势。

所有的兵器全都针对着他们,恐怕只要一声令下,就要向他们袭来。再仔细一瞧这些人,除去归一宗的弟子,就剩下苍夜部的部众。

巫痕看眼前这样的情形,不禁嗤之以鼻,对着众人喝道:“想不到仙门大宗也要跟苍夜这等下三滥绑在一块,以多敌寡可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她的话直接就将对方众人激怒,不管是苍夜的走卒,还是归一宗的弟子,纷纷向她声讨。

“归一宗也是你能置喙的!……”

“我苍夜部是仙族,你也配来说苍夜!”

“杀了她!杀了她!”

“你拐带着两个仙界的人,还敢在这里造次……”

……

“小妖女,口出恶言,今天就让你死在这!”

众人都没及反应,巫痕瞬间化做了玄虺,直接将那个说要她死在这的归一弟子吞了下去。

玄虺鸣吼一声,振聋发聩,带着强劲地气波将人震得不禁倒退。

转瞬,她一股烟尘又化回少女模样。

巫痕凤眸半睁,斜睨了围攻着他们的人一眼,冷厉地没有一丝感情:“是谁要我死在这?!”

“师弟!你居然把我们师弟杀了!”

“师父,你要做主啊,这个妖女把师弟吃了……”

“师父杀了她!”

……

苍夜部众是知道巫痕厉害的,所以刚刚并不敢太过张扬,象征性地叫嚣两声应应景也就罢了。

可归一宗的那些弟子,平日都是自视甚高,岂会高看眼前这少女,自然说起话来也不管不顾的。

这下可好,那个口出狂言的仙门弟子,瞬间就被玄虺吞了个干净。

犹记得当初,苍夜部的一个小卒也是这般不知轻重,下场如那仙门弟子一般无二。只不过今天伤的是归一宗的人,苍夜部乐得看一波热闹。

第一百二十一章 湖边一战

只见归一宗的那群弟子各个不依不饶,可是却没有一个再敢出头的。

一众人只知道朝着离火苦苦哀求,惦记着让他去将这玄虺置于死地。

可离火岂是任几个小辈摆布的,他本心就没想着让这玄虺现在就死,更何况风营还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这会就是出了多大的事,也只能活捉才行。

“小小玄虺这般猖狂,数十年前我放过你一马,如今你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伤及我宗门弟子!”

虽然离火心里有盘算,可是也不能在弟子面前露出端倪,言语上自然还是要有些气势。

想起当初离火偷袭自己一掌的事,巫痕就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初要不是封百炼与归庭在场,他岂会随意就罢手离去,现在这话说出来,还仿佛是他心存善念手下留情了一般,真是叫人恶心。

巫痕目光如刃瞪着离火,一双兽眼显出琥铂色来,阴沉低喝一声:“你们不用一口一个妖女,一口一个玄虺,你们都给我记住,我的名字叫巫痕!”

三人被众人围困,若是不战一场,恐怕是没办法冲出重围的。

苍夜的人只是一味地看热闹,根本不上前去,围在内圈的全部都是归一宗的弟子。

离火站在三人跟前,见巫痕这般气焰嚣张,自然不能让她太过得意。

扫了一眼她身旁的两人,开口说道:“一个荒月天狼,居然为虎作伥,伙同这样一个孽畜来与仙界为敌,不知道云嵩族长知不知道。”

他说这话就是来刺激云渊的,先把玄虺两个臂膀拆了,到时候只将她拿下便省事的多。

免得真的打起来,若是伤了这荒月天狼,到时候岂不是要让苍夜的白捡个便宜,搞不好还要让归一宗来背这个黑锅,这赔本的买卖离火是不会做的。

云渊听他出言提及荒月,心中不免牵挂,“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干荒月何事?荒月也不曾与归一宗为难过,还请政教不要妄自牵扯。”

“呵呵,云嵩那个老糊涂,放着正路不走。当初要是乖乖把你嫁到苍夜,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将旬知道离火是不会轻易动手的,索性出言讥讽着云渊,只要挑起一方的火苗来,事情就好办了。

将旬心中算计的好,可是云渊并不像巫痕那样冲动,她知道如果自己动了手,这一战必是不可收拾。

眼下敌众我寡,真打起来确实占不到便宜,对方若是留活口,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下了死手,恐怕三人都是在劫难逃。

索性任他出言挑唆,云渊一概不理,只当做是没听见一般,倒让将旬越发气恼了起来。

离火朝将旬摆了个手,将旬无奈只能收了声。

“想要动手就直接出招,我可没心情听你们在这废话!”众人皆是不敢妄动,唯有巫痕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他们几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瞧她急躁,离火轻蔑一笑,想不到还有赶着送死的,不过今天她的命还能留下。

“我只两件事,第一件你把万象珠交出来,第二件,我要带止非回去,至于荒月的事我也不便插手。这两件事你只要答应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止非一听他要将自己带回归一宗,心中大感不妙。

这人心怀叵测,肯定是对他的丹方有所觊觎,若是跟他回去岂还有活路。

他不愿意,巫痕自然更不愿意,听离火说完这话,登时冷笑出声:“呵,我当初给你时你偷袭我,现在又来同我要。我说过了,除非我覆灭于天地洪荒,不然万象珠就伴我永生永世。”

她的声音磅礴有力,就在无影湖畔回荡着,转眼看了看止非,心中一暖。

这个人,她怎么会放下,怎么会让离火将他带走。

不论人还是物,只要她看上的,别人休想带走。

“至于止非,他如今是我的人,我是不会让他离开我的。”这话听的众人都替她脸红,从来不见女子说话这般轻狂。

“不知羞耻!”果不其然,离火双目一瞪,怒喝了一声。

眼下众人,皆以为止非已与这妖女双双灵修过,更是对巫痕大感不耻。

可巫痕确实不知他们的心思,只是一味的不放人回去罢了。

“离火政教也算是给足了你们面子,想不到你却这般不识好歹!”见这架势是闹不起来,厄奇连忙出头插了话,混衍杖随时都准备着脱手而出。

本只是离火出来言说,气氛倒还没有这么凝重,云渊也没有动手的念头。

可是厄奇与将旬一再挑衅,她岂能坐视不理。

云渊朝着厄奇与将旬的方向看去,霎时脚下生出一股强劲地风力,直让她披在身后的青丝飞舞起来。

只见云渊这会已经将浑天断御甲穿在了身上,肩头却已冒出两股白色火焰来,她大喝一声,手中便化出了那柄锁晶神目剑来。

这一招“荡九霄”随着云渊的喝声,四面八方涌出万千只白色的巨狼影,直接朝着苍夜部的人扑了过去。

气波将湖畔的绿树震得沙沙作响,狼影密密麻麻如千军万马,天界常年被荒月天狼守护,这些归一宗的弟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

众人顿时都傻了眼,苍夜部众或遁入地面,或腾飞入空中,更有甚者化出本体与狼影搏斗,哪里还有人多说一句废话来。

这一次竟是把厄奇与将旬都吓了一跳,想不到短短数十年,这小小荒月天狼,竟然长进的如此之快。

将旬见自己的部下被狼影撕咬,心里怒火中烧,右手将骨杖一横,便也化出几只黑色狼影来。

只是将旬的狼影不在于数量,甚至狼影都不是一只完整狼的模样,狼影腰身之后皆是黑烟,狼影的一双眼睛是莹莹地绿光。

那黑色狼影个头大出白色的一倍,来去仿佛游魂一般漂浮,动作之迅猛不逊于白狼影。

只不过两人这般交战,只得算是平分秋色势均力敌,根本也分不出个胜负。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围剿

厄奇见状已经飞在半空之中,大喝一声:“阴阳戒!”

黑白两道焰蛇就冲混衍杖中迸发出来,两股焰蛇在上空交缠盘旋,似是要把这晴空变成暗夜一般。

黑白两色盘桓而下,一道一道击打在那些白狼影上,转头便要朝着云渊袭去。

焰蛇来势迅猛,正是要打云渊个措手不及,那两道焰火由上而下直朝云渊的面门,眼见就要将她击中。

吼——

云渊根本来不及反应,焰蛇已到了眼前。

一片金色乍现,随着一声龙吟之声,巨大的蟠龙从巫痕身后飞出,直接将那两道焰蛇吞噬。

如今的“蟠龙舞”已经比之前更加精进,虽然还如幻象一般,可是已经能化出整条蟠龙的模样。

“卑鄙小人!”

巫痕怒目一横,朝着苍夜的人就喝斥了起来。

止非一直没有出声,不是因为胆怯,而是这样再虚耗下去,恐怕就没有时间再去拿太初瓶。

本来巫痕就很冲动,如今云渊也被苍夜的人激出了脾气,眼下这一打下去,不知会是个什么结局。

他拉着巫痕的手臂,将她制止住,低声说道:“在这里纠缠得不偿失,不如到了九重天在做打算。”

本来并不想收手,可是止非已经出了口,巫痕也不禁思索了起来。

她知道白泽大限将至,若是不能早些拿到太初瓶,恐怕就来不及取出那册龙族的秘术。

巫痕无奈的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再与那些人争执,可是对方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解决了那些白狼影,将旬和厄奇都朝着云渊发起了攻势,这千钧一发之际巫痕也顾不得别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云渊在眼前受伤。

金色蟠龙在空中盘旋,朝着将旬就甩出一尾,登时就把将旬从天上击落在地。

再摆过头来冲向厄奇,却被这老贼提防的躲了过去。

无影湖畔本就不大的地方,如今已是挤了不少人在,再瞧着方寸之地,空中已被金光和乌烟所占据。

金龙摆尾扫下将旬还不作罢,甩过头去就又冲向了厄奇,只是厄奇早有提防,竟飞身躲了过去。

众人见势已是耐不住性子,苍夜被那“荡九霄”已经袭击了一轮,如今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归一弟子从开始就被吞食一人,眼见着苍夜已经动了手,哪里还能坐视不理。

一时间所有的归一弟子,未等离火号令,朝着那三人便一拥而上。

止非此刻也是回天无力,只能与他二人一同应战,可是前来袭击的除了苍夜还有归一宗的人。

他一边吃力应对,一边对那些人说道:“诸位同门,念在我们同出一宗,且手下留情。”

蓝色的刀气破空而来,止非一个不防,侧脸便被划出一道血痕。

那归一宗的弟子见伤到了他,心中更是得意,啐了一口,嘲讽起来:“你与那小妖女苟且之时,可想到自己是归一宗的弟子!与你同门让我恶心!”

“呵,你既然恶心,那就去地下恶心去吧!”

巫痕见止非受了伤,心疼不已,止非处处退让,那归一宗的弟子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巫痕化作半人半虺的模样腾飞在半空,周身着漫布还着淡淡幽紫色的金芒,金色蟠龙随着她一同翻飞,虺尾直接将那不知好歹的归一弟子缠缚起来。

虺尾一紧,那人活生生地被她拦腰掐断

众人手上未敢停顿,看着那死状恐怖的弟子,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

可就是有些不怕死的,苍夜的一名部众自认为实力不凡

他手中是跟胫骨骨杖,杖首是颗巨鸟头骨,整根骨杖看上去如同镰刀一般。

他将骨杖抛向空中,瞬时骨杖伸展开来,化作一只大鹏的骨架。

他站在那鹏鸟的骨架之上,挥起三道白焰,如霹雳一般从天而降。

止非见巫痕与云渊二人此时分身乏术,急忙挡道两人身前,手中琅琊剑剑指苍穹,生出巨大的冰蓝色剑影。

轰隆一声,剑影拔地而起,直接将那苍夜部众从天上击落下来。同时那三道白焰,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如此争斗不是个事,三人以背抵背面对这四面八方的攻击,止非只能低声安排道:“云渊一会我们直飞九重天,我带阿痕御剑,你自己小心。”

“好!”云渊一边抵御攻击,一边应着声。

巫痕时而化作玄虺,时而化作人身,这一刻才化作少女模样,惊觉腰间一紧,止非已将她揽到怀中。

云渊见他二人已做好了准备,自己足下一蹬便冲出了重围。

止非带着巫痕踏在琅琊剑之上,紧随云渊其后。

眼见三人离去,众人在原处均是怒不可遏,催促着离火速做打算。

才刚离火始终未出声,也未曾出手,冷眼瞧着厄奇与将旬的所作所为,心里更是笃定他们想要杀了云渊的念头。

虽说归一宗与荒月没什么交情,可若是要替苍夜背锅,他可不会轻易让他们如愿。

见三人作势飞起,离火这才招呼上自己门下弟子:“风营政教说了,要活捉,你们记住了。”

说罢,他也没管苍夜的人是个什么情形,带着弟子便朝三人追去。

巫痕虽曾在人界飞行赶路,可是九重天却还没有上去过,止非将她搂得很紧,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从天上摔落。

她也就更是心安理得,干脆抱住止非的腰身,两人这样的一路飞在云中,让身后追来的人看得咬牙切齿。

“你们两个简直不知廉耻,都这样情景了,居然还在众人面前搂搂抱抱!”

说话的正是久未谋面的彬与,刚刚在无影湖畔打得热闹,居然没发现他也在其中。

彬与自是与止非不睦,在哭岩镇时更是被冥王打在了地上,这些账他全部都算在了止非的头上。

这回听说要拿他,彬与更是首当其冲,势必要让止非不痛快。

结果等到了无影湖,巫痕那一番话,已是让止非难以自处,彬与找到了由头便是不肯撒手了。

这会追在两人之后,见他二人举止亲密,不禁追在其后讥讽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乾广场

可实际上,厄奇无非就是想告诉云嵩,他的女儿被归一宗的人欺负,荒月难道还要置之不理吗?

自然云嵩是不会坐视不理,归一宗可是仙门大宗,别说是荒月部了,就算是整个天狼族,也不好与人家为难。

如今听说云渊与归一宗起了争执,心头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厄奇是来挑事的,只要把事透露出来,他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会怕是都在归一宗呢,若是云渊在那出了什么差池,这以后天狼族在仙界都没有颜面。话以至此,就不叨扰云大族长了。”

他动作倒是极快,把话撂下之后,转身便化烟而去。

……

再看另一边,巫痕三人被困在青乾广场之上,哪里还有什么胜算。

这是直接飞到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来了,对方还是早有准备的,他们三人只能作困兽之斗。

离火围着他们三人泰然自若的踱着步,脸上的神色更是轻松,万万没有想到这三人还真的就飞到了归一宗的门前。

“怎么,你们这是打算束手就擒?”

巫痕听他说话的语气分外轻狂,不由得心里生出怒气,“你要是能擒得住,还能被我们逃了?”

“孽障!归一宗岂是你配张狂的地方!”彬与可算是逮到了机会,连忙出口呵斥了过去。

只不过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离火扬手止住。

眼下这情形,这三人是一个都跑不了的,于是他也不再多说,就等着看他们是何下场。

止非知道如今到了这里便是绝境,他低声对巫痕说了一句“别与他们多说,先摸清楚方向,伺机而动。”

如果真是要一战的话,他们三个根本支撑不了多一会,尚且不说三位政教,还有一位大祭使商幽也在。

即便这些人都不出手,但是万星无极阵上的诸位弟子,也都是实力不容小觑。

想三人全息全影地盗了东西离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巫痕的性子本就容不得别人欺压,可如今却要让她忍气吞声,实在是难为了她。

好在她心里也掂量的清楚,这会根本不是她逞强好胜的时候,止非所说的话她全记在了心上。

这青乾广场之上差不多站了千人,巫痕放眼扫去,周遭密密麻麻的人,几乎毫无间隙。

倒是确定了西桥的方位,左侧一处被厚实的结界笼罩,湛蓝地冷光罩在楼阁之外。

这结界是归一宗三政教合力设下,上面被丝丝拉拉地雷电覆盖,雷击之处生出无数的烈焰,呈风卷之势盘桓在那湛蓝地光罩上。

这个地方就是归一宗的圣器阁,除了政教与大祭使以外,也只有九子才可进入。

巫痕确认了圣器阁的位置,心里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等着一个冲出重围的机会了。

她朝止非点了头,没再理会彬与的挑衅,只是转首又担心起了云渊。

“小云渊,一会你随我一道走吧!”

巫痕的这话,云渊听得清,止非也听的格外清晰,不由得心底里生出冷意。

云渊如今兵器甲胄都非凡品,功力修为更是不容小觑,听巫痕这样说来,心中自然是感动非常。

只不过即便她想走,这回恐怕也是走不得的。

已上了九重天,这事要是闹起来,荒月那边一定会知道消息的。

她笑了笑,轻声回了巫痕“归一宗不会伤我的,好歹我也是荒月族长的女儿。”

三人低声交谈,倒是惹恼了围在他们身边的人。

这会真是一场大戏,归一宗千人围剿三人,当真是一大奇事了。

只是三人按兵不动,周遭的归一弟子也不出一招半式,唯有彬与看着他们站在那心里不自在。

“你们说够了没有!”彬与提剑朝着三人指了过来,原本相貌也不差的他,此时看上去却面目可憎。

巫痕看了他就觉讨厌,瞬时化出黑紫色的虺尾朝彬与缠去。

可她并没如愿,只见离火袍袖一挥,便将她的尾巴击打了回来。

万幸地时,离火并没有下杀手,这确实令她有些意外。

“彬与你向来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既然如此,干脆今天你我做个了结,免得日后再争长短!”止非横了一双星眸,朝着彬与叫嚣起来。

原来倒也用不着与那人计较,可是如果一直僵持在这始终不是办法,索性把场面搅乱,才有机会去拿太初瓶。

他话音一落,便已飞上半空,祭出了琅琊剑。

彬与是离火三脉的弟子,止非是风营三脉的弟子,两人所使招式就显出了差别。相比起来,离火门下的弟子,功法更被刚烈迅猛。

可风营门下的功法根基要求甚高,所以弟子们的修为和功法,都较之其他两门更稳健。

同是归一九子的两人,实力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悬殊,虽然曾经止非是服食丹药强行提高了修为。

但是在四极天域中的三个月修行,让他如今的仙力要更胜彬与一筹。

离火这一回并没有出手阻拦,倒想看看止非如今是个什么实力。

彬与见他没有拦阻的意思,直接飞到了止非的对面,手中常使的赤霞剑带着苍穹之火,直接劈了过去。

那条如缎带一般的火链,如天降之势带着汹汹的烈焰,燎过止非胸前。

然,那琅琊剑早已筑起剑墙,无数把冰蓝剑影倒竖,包围在止非的身边。纵使那火链劈天之势袭来,也终是被剑墙挡在了跟前。

“呵,想不到几十年未见,你的修为长得这么快,果然是那个小妖女伺候的好!”

彬与见自己一击未能伤他分毫,心中自然不忿,竟是说出些不堪入耳的话来讥讽他。

止非听罢,一道遮天地剑影便朝彬与斜劈下来,逼得对方不住向后退却。

“轰!”的一声。

被彬与闪躲的剑影击在了广场的地面上,若不是这仙宗圣地的东西结实,恐怕地面能被止非这一道剑影直接击穿。

彬与见他气恼,心里很是得意,躲过了刚刚那一道劈天的剑影,反手就挥舞起赤霞剑,引动万千艳红火光集聚在剑锋之上,随即就向止非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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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九子一战

彬与出手狠厉,言语上更是无所顾忌。

“看来还真是让我说中了,你功力飞升都是那小妖女的功劳吧。等收拾了你,再收拾你的小妖女,到时候让你们黄泉路上也做个伴。”

“胡言乱语!”

对方的剑气凝成炎火,出招迅猛剑气又霸道,止非才刚抗下他一招,眼下就又是一道迎面而来的攻击。

那厮嘴上还喋喋不休,更是让他怒火盛起,握住空中的琅琊剑,挑起剑花旋起巨大的风卷,朝那带着炎火的剑气席卷而去。

登时,风转火向,火趁风势,万星无极阵之上掀起了一阵灼人的热浪。

两人见此状,同时冲向对方,在裹着炎火的龙卷之中,以剑抵剑僵持在了半空。

“你还不就擒!”彬与的话似从紧咬的牙缝中吐露出来。

止非的风刃极为凌厉,已是将彬与的脸上身上划出几道血痕。

可他自己也并没有好到哪去,彬与剑气凝聚的炎火刃,也将止非的手臂脖颈燎伤了几处。

听彬与吃力的叫嚣,止非根本不去搭理,只与他在空中僵持不下。

众人抬头仰望,那带着火星的风卷之中,两人身上乍起了光晕。这是要誓死一战,竟已经将仙气外放到了体外,那一红一蓝的光芒在风卷中格外刺眼。

巫痕并不懂其中利害,可是云渊却十分的明白,这一战若是止非输了,那便是必死无疑。

若是这人死了,巫痕恐怕就要与归一宗杀个你死我活,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岂不是九死一生了。

“我去帮他,你记得趁乱去拿东西。”

放在从前,云渊怎么可能会帮止非的忙,可如今见他这些时日对巫痕确实是动了真心,如今又与自家师门斗得你死我活,可见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既然这样,为了巫痕,这个忙她也得帮。

她嘱咐了巫痕一句,已将锁晶神目剑掷出,如今此剑有了灵识,直接便飞入了风卷之中。

云渊紧随其后,肩甲之上的天狼火已有了苗头,此刻已是势不可挡。

巫痕昂首瞧着云渊悬在龙卷之外,只手朝天,掌中从四面八方聚集起一团白焰。

白焰瞬间形成焰球,在她挥击出去的同时,化作硕大的雪白狼头。

狼首一声震天的咆哮,将风卷炎火统统震散,同时锁晶神目剑从中劈下,将止非和彬与两人的佩剑划开。

如今一来,好歹算是将止非的命救下,可也同时是救了彬与一命。

可那人却并不知道好歹,见云渊出了手,更是恨极。

“呵呵,一个小妖女还满足不了你,你我两个人对战,却还要女子来帮忙的!”

云渊锋眉一蹙,英气逼人地双眸登时露出狠厉之色。她飞身朝着佩剑而去,握住剑柄顺势劈划而下,数道剑气如利爪一般割向彬与。

“仙门败类,污言秽语,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荒月天狼的厉害!”

彬与刚与止非一战,已有虚耗,此时云渊又一鼓作气的朝他猛攻,显然他是有些吃不住的。

众人见战势已起,纷纷按捺不住,已有些许人冲了上来。

可如今云渊实力迅猛,连止非都没有想到,她进步如此之快。

兴许这就是白泽所说的战神,先天有着非比寻常的体质,短短数十年功力飞涨的令人叹为观止。

一旦有人涌上,那剩下的人自然都会前赴后继的跟着一起冲上去,原本摆下的万星无极阵本是可以将三人统统拿下,可眼下却乱做了一团。

那些男弟子原本对止非也是心存芥蒂,此刻更是如彬与一样,得了机会便要踩上几脚,不约而同的都朝着止非袭去。

而众多女弟子当初有不少都对止非心生爱意,向他出手就有些于心不忍,可听说他与妖女为伍之后,目标全都转到了眼前这两个女子身上。

本也不知究竟哪个女子与止非有情意,只见着云渊飞身出去帮忙,便心下都认定了是这个女子,则也不管不顾的蜂拥朝着云渊而去。

反倒是巫痕备受冷落,身边偶有出现一些归一弟子,对付起来倒也不算吃力。

离火一心看着止非的招式,心中不禁冷笑,真是想不到他居然将“炽蕊”之毒全数化净,修为更是比之前更进益了许多。

想想当初在哭岩镇,他吞下的增元秘丹,可见他一定还有别的丹方没有告诉自己。

这些日子风营正是闭关之时,但是雷祚却已闻声赶到了青乾广场,眼见着众人乱做一团,岂能不能坐视不理。

直接飞入了人群,势必要将闹事的源头之人拿住。

离火见他前来,心知他这位师兄脾气暴躁,即便不对天狼族的那位女子出手,搞不好也会要了止非的性命。

这么一想,他便不能在兀自冷眼旁观,急忙飞到空中深入战局之中,不费吹灰之力,便使了缚仙缠将止非捆住。

云渊顿时成了孤军,离火大喝一声“这是天狼族的人,你们快住手!”

可此刻众人早已杀红了眼,岂是他说罢手就能立刻罢手的,硬是有战了数个回合。

彼时广场之上乱做一团之时,巫痕却已经摸到圣器阁附近,然而想要再近一步却没有这么容易。

她才要向前两步,后面的两名弟子便挥剑而至,直接挡跟前阻拦住了她的去路。

“孽障,圣器阁也是你能闯的!”

两名弟子左右夹击,只见那些蓝光剑影不断朝巫痕袭来,一个躲避不及腰间便挨了一道剑气。

瞬时那衣裙便裂了出一道豁口,玉白的腰身之上生生划出一道颇深的伤痕,殷红的血水顺着伤处流出,沾染在衣裙之上。

见她中了一剑,那两名弟子更是乘胜追击,数道剑影将巫痕团团围住,只要刹那便能刺穿她的身体。

“让开!”

随着巫痕一声怒喝,只见她周身金光暴起,晃的二人几乎睁不开双眼。

金色巨龙乍现而出,盘飞在她的身边,龙尾肆意摆甩起来,直将那两名归一弟子击飞了出去。

“蟠龙舞?!”身后再也没有追兵,可眼前却出现了一位老者,商幽踏着斗云就这么挡在了圣器阁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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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圣器阁

商幽看着空中翻飞的蟠龙,眼中满是惊诧,眼前这一条小小的玄虺,竟然能驾驭龙族四技,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与此同时,青乾广场上已经大战告捷。

止非与云渊被缚仙缠捆在广场之上,无力在做斗争。

所有人都惊见空中巨大的金色蟠龙,连离火与雷祚都未曾想到,会在此见到这样的阵仗。

龙族何等高傲,完全不屑于在玄域出现,皆是在自己的龙界生存。

如今居然在归一宗的门前,见到此等景象,离火与雷祚也望而却步了。

可是眼见着这条玄虺势要闯入圣器阁,他们那里还沉得下心来,直对商幽说道“大祭使拦住她!”

商幽原是归一仙宗的道童,见识实比三位政教要广,久远之前龙族还在玄域走动,那会他是有幸见过龙族这一技的。

据他所知,这一招蟠龙舞只是其中之一,后面三技从未见过,但单是这一招,却足震慑半个归一宗了。

只不过,他眼见这蟠龙舞似乎火候未到,虽然金龙已现,可是还是虚影。

若是炉火纯青之时,那便是一条实实在在的金龙了,可即便如此,眼前这少女也已经值得他刮目相看。

商幽没有理会广场上传来的声音,一双眼眸宁静如水的看着巫痕,“龙族久不踏足玄域,你要闯我宗圣器阁有何意图?”

巫痕是个暴戾地性子,刚刚被那些归一弟子缠斗的十分恼火,可是这老者声如洪钟,言语温和,如一丝清泉将她的怒火浇熄了下来。

她看着这位老者,居然愿意与他平和地对话“我要太初瓶!”

“不可,不可。”

商幽知道她来此定是有缘由的,但是也定然不能让她就这么拿去。

可是这少女还是玄虺就能使出蟠龙舞,可见身份并不一般。

若是对她出招,必然是能一招将她拿下,可是得罪龙族的事,他却并不敢做。

随即,他捋了捋腮下长须,说道“圣器阁的结界,外人进不来,即便我让你进来取,你也进不来。”

这话说的非常明白,并且也想让其知难而退,他所说并非虚言,这样一来也就得罪不到龙族了。

可巫痕急的很,看了看眼前的结界,蹙起蛾眉咬着朱唇,想了片刻对他说“你在里面,你拿给我就是了,我借来一用,用完就还回来!”

她想的天真,这仙界圣器也是谁说借就借的。

更何况谁不知道她将万象珠已据为己有,如今万象珠还未还,又来打太初瓶的主意。

商幽自然不会答应,兀自转过身去,“我看管圣器阁,如何监守自盗,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见他不允,巫痕已是耐不下性子,今天纵然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一闯了。

她看着笼罩着阁楼的结界,上面那些雷电火光看着就触目惊心,很难想象她硬闯进去的后果。

可能是皮开肉绽,或可能会直接将她毙命,但是现在此事迫在眉睫,容不得她再犹豫了。

她伸出手去触碰那结界,感觉下一刻就要被那些流动的雷电击中,可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手居然轻松的伸进了结界里面去。

惊讶之余,她已是迫不及待,直接迈了进去。

商幽闻声转过头来,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能毫发无伤地冲破结界。

这缘由他不清楚,可是止非却是早已计划的明白,附在巫痕身上的那道符上,有他的一缕仙元。

作为归一九子,进入圣器阁的结界再轻松不过,所以有了那道符,巫痕自然是可以顺利进入结界之内。

原本商幽就没想巫痕能进的来,所以根本没有再理会她,可眼下她人已经突破了结界,那势必是要将她拦下。

但巫痕也没管其他,踏进结界之后,直接就朝波光攒动门洞跑去,只要穿过那道仙门,便能进入圣器阁之中。

然而商幽岂会容她造次,直接踏在云上挡在了门前。

“我不愿与龙族为难,你还是离开的好,免得动了干戈,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商幽刚才那般平和的模样已去,如今的模样不怒自威,扬起仙袍就将巫痕推出去了数步。

然而实际上商幽心中也是忌惮,以他的修为和仙力,对付尚未成型的蟠龙舞确实有可一战。

但若是伤及了她,到时被龙族寻了归一宗的麻烦,却又得不偿失。

巫痕哪里会去理会这些,金光一现那蟠龙的身影便从身后腾飞而出,直接朝商幽胸口袭去。

商幽此时尚且还在犹豫,只见这一击就到了跟前,顺势旋了身拂了衣袖,手里凭空化出一杆玉柄拂尘,朝着巫痕就要甩出一道气波。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商幽握着拂尘的手臂被人攥住,直接将他这一招拦了下来。

圣器阁的门前,鹤发须白的老者已有动怒的气势,眼前黑紫衣裙的少女更是凤眸横对,两人都已出了招,可却被另一人全数化解。

商幽的手臂被人攥住,已是不能出招,可那金光蟠龙已到跟前。

只见来人袍袖一挥,直接将金色蟠龙的光影击散。

两人双双向来人望去,归庭足下踏着一朵剔透的青莲凭空而来,直接站在了二人中间。

远处的离火与雷祚并那些归一弟子,全然不敢妄动,单是看那一片青芒就知道,来者正是青莲帝子归庭。

止非与云渊在远处看见那片青色的光芒,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妖帝如今出现,恐怕归一宗也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

那些归一弟子许多是连见都没见过归庭的,可见他轻而易举的阻了大祭使出招,同时还击散了金色蟠龙,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冕下。”商幽自是认得眼前是何人,手上的力道立时也就松了。

只是他也不知归庭如今是何意,单单攥着他的手臂,并未有松开的意思。

巫痕见归庭出现,心中自然有了胜算,朝他莞尔一笑,鲜有地行了个仙礼。“妖帝来的真是时候,这里交给你,我现在急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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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初瓶

巫痕这样有礼,归庭还真是很少见到。

看她一副急匆匆地模样,不免也挂起一分笑意。

他朝着巫痕颔首点了点头,却依旧攥着商幽的手臂没撒开。

眼瞧着巫痕的身影直接没入了门洞,商幽也急躁了起来,转首望着归庭时带了几分怨气。“冕下这是何意,你这样抓着老夫,难道竟是帮着别人来抢我归一宗的圣器来的么!”

说着,他便要挣开归庭的束缚,可却根本抽不出手来。

这若是别人,他大有一战之力,可归庭的上神之力至今犹未衰减。

别说是他,即便是整个归一宗,也是拿归庭没有半点法子。

离火与雷祚见这情形,匆忙从青乾广场中央飞过来。

归庭见他们两人欲到跟前,另一只手顺势挥起袍袖,一道青色屏障便将二人阻在了结界之外。

万丈青芒流动,像是水波倒影竖在二人眼前,上面有涟漪万千,仿佛还能听见滴答的水落之声一般。

看这架势,归庭的样子是帮定了那妖女,归一宗的几人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但是,凭他们谁都无法冲破这层神力设下的屏障。

“你们莫急,只要她没事,我便不会为难你们。”

归庭这话说出来,显得格外不讲道理。

明明是巫痕强抢归一宗的圣器在先,可被他这样说来,倒像是他们以众欺寡,为难了巫痕一般。

但有他挡在跟前,谁还敢出来造次,即便是现在三位政教全部在场,也都要让他这位曾经的上神几分。

可这情形与明抢有何差别,雷祚两道粗眉一蹙,瞪起一对铜铃眼,朝着归庭地方向看了过来。

“她能有什么事?人都进了圣器阁,有妖帝你为她撑腰,她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我天家圣器也任她予取予求了!”

这会他们只能干着急,饶是站在屏障之外看着,却无能为力。

归庭听他出言不逊,也不恼他,只淡然地说道“她说了是要借,借了自当会还,你们一宗众人又何必为难。”

眼下众人也是明白了,这位青莲帝子就是偏了心要帮那玄虺,凭他们如何说都是没有用的。

此时的巫痕根本没心思理会外面的纷扰,闯入圣器阁之后,着实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从外面看去,这圣器阁不过就是小小一间阁楼罢了,可进来之后才是别有洞天。

里面的空间远超外面所见,并且偌大的空间没有一盏灯火,也没有一扇门窗,甚至可以说连一丝透光的空洞都没有。

然而就是这样地方,原本应该漆黑一片,可现在却恍如白昼。

所有的光芒皆是从那些圣器上散发而来,里面没有置物架,除去巫痕所持的万象珠,剩下的八件圣器全部悬在半空。

巫痕站在圣器阁的中央,身边圣器皆是触手可得,这些东西她平生见所未见,直叫她看花了双眼。

圣器绕着她缓缓地旋转,每一件圣器的头顶上都闪烁着一排耀目的上古文字,大抵就是它们的名字。

“十方旗……斗雷尺、匀天如意、白虹图……”

巫痕仔细地看着那些若隐若现地文字,口中低声念了出来。

她的双眼根本舍不得从这些宝贝上移开,可是眼下又不得不速速拿了太初瓶离去。

她不住地观赏着眼前的圣器,最终还是将手伸向了那只灰白色的玉瓶。

这太初瓶形状极为普通,只有在那些盛光之下,才映出上面琐碎的花纹。

若不是放在这圣器阁之中,巫痕如何也不会注意到这么普通的一只玉瓶,真想不到这其貌不扬的玉瓶竟是圣器。

如今圣器到手,势必要赶快回到无影湖去,不然若是白泽的元神散尽,那就功亏一篑了。

可巫痕才出了圣器阁,就瞧见归一宗的几人皆是等在门前,归庭似乎就没松开过大祭使的手臂。

可见要不是归庭一直待在圣器阁之外,这些人恐怕早就冲进去,直接将她生吞活剥了。

见她出来,归一宗的人哪里按捺的住,雷祚虽然不能冲破屏障,可依旧冲上来了几步。

“小妖女!你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巫痕手里握着瓶颈,举着太初瓶冷眼看向离火与雷祚,扬着下巴说道“我本来是要借的,你若说我是抢,我便不还了!”

论起抢东西,巫痕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但凡她看上了的别人都休想染指。

雷祚听她这样狂妄,很想一招就将她毙命,可碍于归庭的屏障挡着,硬是没有施展的余地。

商幽看着眼前的境况,不禁心内哀叹一声,怪自己没有保护圣器阁的能耐。

归庭就这样瞧着他们,生怕自己一个不在意,这些人就对巫痕下了狠手。

眼下巫痕怕是只要踏出去青色的屏障,雷祚就得一招打在她身上,只能两方僵持不下的站在原地。

这会却听着一阵哄闹,似是有人闯入归一宗来,抬头一看,一片的银光戎装战甲,云嵩带着一队荒月天狼的精兵围在归一宗的周围。

这肯定是来接自己女儿的没错了,可云渊还被离火绑在广场中央,眼瞧着跟前又与归庭僵持不下,脑子里简直一团乱麻。

他理了理思绪,对归庭与巫痕笑了笑,说道“既然是借用,那我们便在宗门等着,若是不还,我们就只能直接问妖帝拿了。”

“好!你们也不用找旁人,我现在拿去,十二个时辰之后一定还回来!”见对方妥协,巫痕心中大喜,急忙便答应了他们。

归一宗这一会是格外的热闹,广场上绑着云渊与止非,人家父亲就带着人来归一宗要人了。

可这一边在圣器阁外,妖帝偏帮着玄虺抢他归一宗的圣器,这前后都是贵人,谁也不愿得罪。

最终还是离火先让了步,答应着让巫痕把太初瓶借去用,任雷祚与他争执,他也都安抚了下去。

这样的结果归庭自是满意的,直接撂了商幽的手臂站在了巫痕身边,这样一来凭他们是谁,也没人能动巫痕一根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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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取物

巫痕始终记得止非和云渊的嘱咐,拿到东西速速离去,可看着广场上他们二人的情形却万分难舍。

她转头望向归庭,眼中还有企求地意味“你也把他们救下吧。”

可归庭摇了摇头,朝着远方那个威风凛凛地男人指了指,说道“那是云渊的父亲,他都来了,也就用不着我救了。至于另一个,本就是归一宗的弟子,他的师父们如何处置,都是人家宗门之内的家务事,我也管不得。”

如今的情况也确实如此,云嵩飞在半空,看着广场上自己的女儿被缚仙缠捆绑着,那脸色自然是不会好的。

离火可不愿与他们为难,带了雷祚飞到广场正中。

看来确实也无计可施,巫痕只得趁着归一宗没变主意,先回到无影湖再说,趁着止非的那道符,她穿云腾飞朝着无影湖的方向行去。

……

归一宗随着巫痕的离去,归庭也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唯留下青乾广场上又是一桩事。

众人依旧将止非与云渊围在当中,即便是荒月天狼的队伍将仙门包围着,他们也未散去。

直到离火与雷祚回到广场之上,云嵩这才从半空之中落下,那威风八面的气势,即便是这两位政教也要忌惮几分。

“我听说小女顽劣,与贵宗闹了些不愉快,特地赶来将她带回,只是这一来就瞧见她被捆在众人当中,不知贵宗这是要如何处置她?!”

云嵩的话说的谦卑客气,可是语气却是强硬的很。

他天狼族纵然是比不得归一宗这样的仙门大宗,可是荒月部在这九重天上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若是没有天狼族的守护,别说他们归一宗,就是上到二十七重天上,也未必能过得如此安宁。

如今他的女儿竟然被归一宗的捆在广场之上,这分明是要驳他天狼族的面子,云嵩岂能容他们这样放肆。

雷祚纵然脾气直率,可这会也知道不宜与天狼族交恶,索性也没言语,只等着处事圆滑的离火出来调停。

“云大族长说笑,我们原不知这是你女儿,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们自然是要放人的。”

离火满脸讪笑,说得分外恳切,随即翻手一招,就将云渊的缚仙缠解了开来。

“如今人我们也放了,我宗还有些门内要事处理,就不多留诸位了。”

离火的话说得倒是干脆至极,俨然就是下了逐客令的意思,幸而云嵩也不想再此多待。

他走到云渊跟前,一双鹰目已经瞪了过去,云渊一瞧便知是父亲已经恼了,赶忙别过脸去。

“那就不叨扰了!”云嵩鼻息间一声冷哼,抓了女儿的胳膊就调头飞去。

可见这一回云渊回到荒月总坛,免不了要有一顿责罚。

这一下该走的能走的全部都走了,广场之上只有止非还被捆在当中,雷祚刚才憋屈甚久,这一下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只见一团霹雳凝聚在雷祚的双拳之上,“轰”地一声,直接打在了止非的胸口。

原本押跪在地的止非,瞬间就被他突来地霹雳五蕴拳击躺在地,滚到了围攻他的归一弟子脚下。

众人见他如今落魄,大都心中得意,巴不得对着他吐上几口口水才算舒坦。

雷祚这一拳下去还未解气,马上就要再挥出一记重击。

归一宗的功法两剑一拳,说的就是风营与离火座下的弟子习剑,雷祚座下习拳,可见这拳法的厉害。

若是他这样再打下去,止非早晚是要被他打死,离火怎能让止非就这么死掉,连忙出手将雷祚的拳脚止住。

“师兄莫要动怒,好歹他是大师兄座下弟子,你我若是这样要了他的命,未免大师兄到时面子上挂不住。”

离火拍了拍雷祚的手腕,这话说的格外有道理,竟是让雷祚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可是如今归一宗被这样一闹,圣器又少了一件还未知能不能还回来,与荒月天狼部族又生出了嫌隙。

原本三家仙宗大派已经关系紧张,如今更是雪上加霜,雷祚如何能不气恼。

只是碍于风营的面子,他确实也不好在对止非下狠手,只能听着离火的规劝收了气焰。“那难不成还要将他放了不成?!”

事情终归是要处理的,止非看向离火,正巧离火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之时,两人心中更是各怀鬼胎。

可是止非知道自己死不了,离火是不会让他死的,为了乾坤蛟龙丹也不会让别人杀了他。

果不其然,离火开口安排了起来“送去自省堂,着人看管着吧。”

自省堂是犯了大错的归一弟子被关押的地方,近几百年来,还没有人被罚去自省堂,止非这还是头一个。

不过他已经知足,只要留着一条命在,总是能相处办法出去的。

何况单凭离火一人,未必能取到蛟龙心头血,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托付到自己头上来。

云渊被带回荒月总部关进了自己的房间,止非在归一宗被押送到了自省堂,只有巫痕一人乘云破雾回到无影湖畔。

她心中很是焦急,万千思绪都萦绕在心头,急着找白泽,急着回去救云渊与止非。

到了无影湖畔,只剩下一片空旷和安宁,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飞入了湖底。

来到那巨大的兽角跟前,却不见白泽的身影。

“我把太初瓶拿来了!你在哪?快出来!”

任凭她叫嚷,白泽的幻象依旧没有出现,不过洞窟中传来白泽虚弱的声音。

“我神元虚弱,已经化不出幻象,你快将太初瓶放到兽角处,取出里面的龙族秘术。”

巫痕做事爽利干脆,听他的嘱咐一一照做,只见一缕金丝一般的光华从兽角中流出,聚集在太初瓶的瓶口之处。

“你为什么会有龙族秘术?”她手上动作未停,嘴上还问着白泽。

这事说来话长,白泽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再与她多说,只捡着重要的事对她说道“我通万物之情,这秘术中记载了龙族四技的机要,我与祖龙交好,生怕心思歹毒的人对他不利,所以藏在本体兽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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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 寰空龙术

原来是这样。

巫痕听了白泽的话不禁感动,有这样的挚友,夫复何求。

白泽似乎气力难支,声音越来越虚弱,随着最后一缕金丝流出,他的声音也几乎消散。

末了,巫痕的耳边回荡着他最后的一句话,“如果见到他,就告诉他白泽与他相交一场,此生无憾。”

巫痕回无影湖底取物的时候,归一宗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然而众人皆以为风营政教在闭关之中,实则他听到了喧闹已经出来。

只是出来那时,正是归庭与云嵩皆在归一宗的时候,他即刻避了众人耳目出了归一宗。

他也无处可求,元清派的琅玉真人若是看到归一宗闹成这样,岂不是幸灾乐祸。

为今之计就只能走一趟梵生门,门主净善和两位首座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人,至少不会袖手旁观。

风营到了梵生门直接就将来意禀明,这一回玄虺再度夺了圣器,已经不能纵容下去,即便是得罪龙族,也不能让仙界颜面扫地。

净善本是不愿理会这些纷争的人,可是如今那玄虺一再挑衅,此行也是刻不容缓。

随即派了首座观敬和普玄二位与风营一道,共赴无影湖,势必要将玄虺捉拿回来。

此番行径对于风营来说已是无奈之举,本想着离火去拿了人,把玄虺掌握在自己手中,以求保全九件圣器在手。

可是谁知还牵扯了青莲帝子与天狼族的荒月部,如今只能求得梵生门相助,一道把玄虺捉回来再作分辨。

而厄奇九重天一行,本还等着趁乱突袭,谁想到又没掀起大风浪。

云嵩轻松地就从归一宗将云渊带了回去,那玄虺也被妖帝护着跑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归一弟子还被宗门押到了自省堂,可见又是白忙了一场。

既然这样,那条玄虺还是有些价值,若是将她抓去送到屠宣跟前,好歹也算将功补过了。若是运气好,还能得上一颗万象珠,总不算是无功而返。

他既已这么想到,便直接朝着无影湖折返而去。

巫痕犹在湖底,岂会知道那些人的行径作为,兀自看着太初瓶的端口处,凝聚这一枚金色的光珠。

那光珠由千丝万缕地金色光丝缠缚而成,这便是白泽口中的龙族秘术,她盘膝坐在地上,太初瓶就悬浮在自己的跟前。

金丝似乎找到了去处,一旦有了开端便一发不可收拾,金丝从巫痕的眉心注入,一缕一缕没有间断。

那金色的光珠开始旋转起来,颜色随着金丝流失而简单,金珠随着金丝的削减而变小。

巫痕整个身体仿佛被金丝缠绕起来,密密麻麻没有任何疏漏,她合上双眸,眼前隐现着四个字“寰空龙术”。

她变得心境更加澄明,心中脑海里,似乎宇宙之中都被金芒占据,唯有清晰的龙术飘然在她的身边。

“蟠龙一舞坠山河,云龙乍隐乱迷踪,火龙直破天穹断,二起三损补足一;火破蟠舞云中隐,碎岳显迹裂缙霄,三龙无为待君主,蜃龙为玄潜魔渊。”

这些字句深深刻进巫痕的脑海中,虽然具体的含义她还未参透,但是她清楚这似乎与龙技息息相关。

此刻并不是钻研它的时候,九重天上还有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两人,只待最后一缕金丝注入,那金珠已经荡然无存,眼前只剩下悬在半空的玉瓶。

事不宜迟,巫痕伸手便将太初瓶握在了手中,来到头顶的洞口之处,一跃纵身便朝着湖面而去。

待到了水面之上,停都未停,趁着还有腾飞之势,一鼓作气又朝着归一宗的方向飞去。

可天不遂人愿,此行并不顺当,才飞了不远,就见厄奇追随而来。

“孽畜,这回可没人能帮你了!”

厄奇飞在巫痕身后不远处,一团一团的白焰朝她的身上袭去。

攻击接连不断,巫痕只得竭尽全力地逐个躲避,这若是中上厄奇一招,恐怕就要从云端坠落,摔个粉身碎骨。

可是她这往返两次已是有些疲累,现在被厄奇纠缠在空中颇为乏力,若是再不到归一宗,恐怕这老贼就要追到她跟前来了。

“你屡次与我为难,究竟有何目的?!”巫痕回头瞧了一眼,厄奇离自己还有数丈的距离,朝着他便喝道。

见她在前方加快了速度,厄奇也没有懈怠,紧追直上。

他狞笑一声,又是一通猛攻,嘴里还振振有词地朝着巫痕说着“我苍夜想要抓的人,还需要什么理由目的吗!”

“无耻!”

巫痕的咒骂对于厄奇来说丝毫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让他更加的得意起来。

转眼身后便冒出了熟悉的两股焰蛇,黑与白相互攀附,速度之迅猛完全超出了巫痕的预想。

焰蛇有如破竹之势,带着阴狠地气劲直逼巫痕背心。

眼见着焰蛇似要将她吞噬,黑与白两道焰痕就要将她缠缚起来,此时已是困局,她哪里还有躲藏的余地。

刹那间,一道霓光袭来,直接劈裂了两股焰蛇。

那霓光之后两盘金轮划过,擦着巫痕的身侧朝厄奇袭去,巫痕闪身躲过,一缕青丝便被金轮绞断散落飞去。

身后的厄奇一瞧两盘金轮,瞬时便让出身去,躲过了金轮的袭击。

那金轮绕过厄奇身后,随又飞回了主人的手中。

巫痕与厄奇均是抬眼望去,前来三人皆是仙界宗门的打扮。

巫痕没见过这些人,也不知他们是好是坏,倒是厄奇见了那装扮,便不敢再做任何举动。

那三人里一人御剑便是风营,另外两位皆是金玉绅带束在黎色直裰上的打扮,正是净善门下两位首座观敬和普玄。

原本捉一只玄虺,是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可是据知这玄虺与妖帝和冥王都熟识,所以这才三位一道来拿人。

万没想到,这前去的路上正碰上迎面而来的两人,瞧那厄奇的架势,多半是对着玄虺有些想法。

风营岂能让这个带着万象珠的玄虺,落到苍夜的手中。

幸而厄奇离着他们颇远一些,见这情势怕是留下无益,连招呼都没打,直接隐入云中,反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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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救人

巫痕对视三人,看了风营的衣着便猜出了七八分。

心中暗自盘算,这回跑是跑不掉了,不如干脆与他们一道回了归一宗再说。

现在她手中拿着两件圣器,他们若是不放了止非与巫痕,她就将圣器全毁了再说。

她这般思量着,对面三人却并不知情。

可他们不是宗门政教,便是门主首座,为仙者多是自诩不凡,此刻也不会对这玄虺下了杀机。

更遑论风营本就只想着将她拿下,更是不会轻易妄动。

巫痕见他们三人似乎没有杀气,心里总算是落下一块大石。

“你才刚在我宗派闹了一番,如今必是得随我回去,给我宗门一个交代。”

风营站在莹莹光剑之上,衣袂随着风轻轻飘舞,他俯视着仰望自己的巫痕,淡漠地说道。

说要回归一宗,正中了巫痕的下怀,她声音清脆爽快地回了一声:“好!”

幸而路上遇见了风营与梵生门的两位首座,不然巫痕还真未必能斗的赢厄奇,可是这一来也不过就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的事。

暂不说两位梵生门的首座,单是风营心中就别有算计了,那三人见她束手就擒也没做他想,直接回到了九重天上。

巫痕再一次到了青乾广场之上,早已不见云渊与止非的踪影,甚至之前那一群归一弟子也都纷纷散去,归回各位了。

眼见着这偌大的广场之上,只有她一人孤军奋战。

归一宗的三位政教一并出现在了他的跟前,梵生门的两位首座也并未离去,反而连净善也早早地来到青乾广场等候多时。

“他们两个呢?!”此时巫痕才觉事情严重,她不过才回了无影湖一趟,难道那两人就已经殒命了吗。

她不禁悲从中来,娇颜上已是一层冷霜。

离火记恨她多时,此刻终于让她落入了自己的手里,“你倒是心宽,都这会了,还有心思惦记别人!”

巫痕怎会不记得他,两人对视一眼,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听离火言语里的意思,看来他们是不打算放过她了,可是她还不知道那两人是死是活,心中总是有千万个不甘心。

她手里死死握着太初瓶,不敢有一丝放松,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所谓仙门正道,眼中都是愤恨:“我问他们两个人呢!”

“你这不知廉耻的妖女,难道还想再迷惑我仙宗弟子不成!止非已经被关进了自省堂,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他了!”

雷祚恨她的出现,让整个归一宗都跟着蒙羞,对她说话自然不那么客气。

虽然雷祚说的难听,可巫痕根本没往心里去,只听见他说了止非还活着,心里已经是一块大石落地了。

转念想起离去之时,漫天天狼神兵,想来云渊应是被她父亲带回了自己的部族。

这样一来,她便也没有那么担忧,大可以与这些人来个鱼死网破。

她红唇嘴角一扬,细眼游丝尽是媚态,似能让仙界娇娥都羞了颜面。

太初瓶被她举在半空,挑衅的言语从口中而来:“我手里可是有两件宝物,于我来说没什么大用,但是你们却是宝贝的很。”

她这番模样尽是向封百炼学来的,犹记得当初她要用万象珠答谢封百炼时,那人大抵就是这番模样的。

如今她也学了个十足十,让眼前这一群了倒是看得傻了眼。

众人见她扬起了太初瓶,登时便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妖女就要把圣器毁碎。

围在她身边的这些大人物,反而谨小慎微起来,后悔没有直接将她捆了再说,如今这会怕是再要动手也难了。

“你既然不在意这圣器,为何还霸占着万象珠这么多年,如今又硬闯我宗门强抢太初瓶,这就是你说的不在乎吗!”

雷祚显然是不依不饶,与她较起劲来。

看着巫痕握着太初瓶,已经悬在了半空,风营生怕雷祚出言莽撞激怒了她,连忙开了口:“既然你也瞧不上这些东西,太初瓶原本你也是要借用,那如今便还了我们。”

风营心里想着,若是能说通巫痕,说不定连万象珠也能一并收回,到时只要圣器拿回来,再如何处置她都是易如反掌。

但是一切都不禁拖延,倘若归庭再次折返而来,恐怕又是死局。

听他如此说来,巫痕心里早有了算计,粲然一笑之后,神情归于冷漠地开了口:“你们想要太初瓶与万象珠?可以,两件宝贝换两个人。你们只要把止非和云渊带来,我便把东西全给你们!”

“荒谬!”雷祚乍然动了肝火,朝着巫痕就大喝起来。“圣器原本就是你抢的,现在还要来跟我们做交易,简直荒谬至极!”

见他嘴上说着,双拳上已经显出道道雷光。

此时梵生门的首座观敬走上前来,直接将雷祚的手按了下去。

观敬长得倒是慈眉善目,自是比归一宗地那些人看着顺眼一些,他转头看着巫痕,眉眼还带着笑意。

“那位归一宗的弟子倒是在宗门之内,只是那位荒月天狼家的仙友已被她家人领了回去,你即便是要换人,怕是也只能换一人。”

“呵呵,我见你还算一副讲理模样,倒是可以与你说两句。人是从归一宗带走的,那他们自然有办法能把人带回来,你何必跟着着急。”

看来这会就说什么巫痕也听不进去,她今天就是非要拿着这两件圣器,把那两人救出来不可。

但是她却没有想过,即便是对方答应了她的条件,到时候等圣器到了那些人手上,那可就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了。

别人暂且不说,就离火这种出尔反尔的人,之前夺万象珠的时候就突袭她一掌。谁知道这回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其实巫痕心里并不想归还圣器,她对这些散着光芒的东西甚是宝贝,可是为了能将止非与云渊救出来,她也只好拿着这些做条件了。

离火半眯了眼帘,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眼下这样的情况,如果不给她点甜头,恐怕只能僵持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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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擒拿

离火捋了捋一缕鬓发,展了笑颜。

对巫痕说道:“也好,那就用止非换万象珠,现在我们就派人去荒月请来你另外一位朋友,到时再换太初瓶,你看如何?”

风营听了离火这样的说辞,心里似乎也了然了。

他这位师弟向来心思缜密,如果没有估算错的话,他应是想让巫痕先把万象珠拿出来再说,所以并没有出口阻拦。

但是雷祚的确实个心直口快之人,听离火说要与巫痕交易,当即就发了脾气。

“我堂堂一派仙门大宗,居然要被个小小玄虺要挟!这事我不管了!”说罢,雷祚转身便拂袖离去。

他的离去,倒是更让巫痕确信了,离火这话的真实程度。原本这人并不可信,可是既然他自己人都已经如此气恼了,那想必应该说的是实话了。

巫痕环视了眼周遭,思索了许久也未有动作。

离火怕她生变,连忙催促了一句:“怎么,你不愿意换?那东西你便拿去,止非与那位云渊姑娘你也不用见了。”

真是好一招激将法,他这样欲擒故纵的说完,巫痕哪里还耐得下心来。

与此同时,离火更是做了一出好戏,他已经派了两位弟子去把止非捆来广场。

待会他还得让止非好好看着,这玄虺是个什么样的惨状。

然而巫痕却懵然不知,只听他说完那话,便已经翻手在身前,一片光芒大盛,她的掌中便已呈现出了一枚明珠。

只是眼下这颗万象珠,已非曾经那般模样,原本晶莹透亮的一颗珠子,而今却氤氲着无限的金光。

巫痕立于青乾广场之上,右手握着太初瓶,左手上已经把万象珠从体内托出。

众人看着那颗万象珠不禁愕然,空旷的广场之上没有了一丝声音,全部人都死死地盯着那颗金蕴流转的明珠,甚至开始怀疑这一颗究竟是不是万象珠。

曾经离火从哭岩镇归来,也提及过万象珠认主之事,可众人都觉得事情蹊跷,不能信以为真。

可如今看着这景象,大都心里一凉。若是万象珠真的认了主,那恐怕要是要不回来了,除非这条玄虺死了,才有可能重掌万象珠。

然而风营与离火各怀心事,皆不愿让这玄虺现在就死,能把她生擒住才是上上之策。

巫痕不愿再在这里久留,她总觉得这里让人不踏实。“万象珠,太初瓶现在都在这,你们把人送到我跟前,东西我就还你们。”

“阿痕?”

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禁让巫痕转过头去。

止非万万没有想到,巫痕居然会再回来,同门将自己从自省堂押解到广场,看见那道身形时心头一惊。

“我来救你!用万象珠跟他们换你的人……”

也就正是他二人四目相对,言语的瞬间,离火一道身影闪到了巫痕的跟前,趁其不备伸手就朝着两件圣器而去。

巫痕反应极快,尽管刚才只顾与止非说话,但离火出手的一瞬间,她便已让出数步。

可尽管如此,离火依然是掌握了先机,虽然没拿到万象珠,但是他手中的火链已经绕在了太初瓶上。

眼下只要是他不松手,巫痕拿他也没办法,那火链似有灵性一般朝着瓶颈处盘绕而去。

火链只要到了瓶颈之处,必然就要燎伤巫痕。

离火已经算计好了,那火链里带着“炽蕊”的毒,只要碰到一下,便能钻进她的身体里去。

“小心火链!”

止非被缚仙缠捆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巫痕孤军奋战,眼瞅着火链将至不由得大吼出声。

他的一声警示,巫痕瞬间就撒开了手,可那太初瓶就这么被离火抢了回去,她如何能甘心。

只见她想都未想,直接挥出左手握着的万象珠。

“嗖——”的一道裂风之声,那蕴着金芒的珠子便飞了出去。

离火见这情势,心中大喜,想不到抢回了太初瓶,她还把万象珠也掷了过来。

可谁能想到,那万象珠已在巫痕处浸淫多年,如今已随了她的心意。

“嘡!”

一声脆响,悬在半空的太初瓶,还未触及离火之手,已被万象珠击得粉碎。

众人不可思议地望着空中,此刻仿佛呼吸都被冻结了一般,没有一丝声息。

破碎的太初瓶化作点点星芒,悬浮在了空中,在霓霞仙光照耀之下闪闪发光。

太初瓶竟然就这样被摧毁了?!

这些圣器本都是天地生成,坚韧异常,即便是时光也都无法再上面留下痕迹。然而巫痕用的确实万象珠,经祖龙血脉的温养自是更胜一筹。

离火这下也傻了眼,根本没有预料到她竟然做得这么决绝。

眼瞧着万象珠旋转在半空之中,太初瓶化开的光斑,一点一滴地被它尽数吸纳。

梵生门的两位首座都面露惊诧之色。立于净善身边的另外一位首座普玄不比观敬那样祥和,见如今事态这样严重,当即便动了出手的心思。

半空中的万象珠滴溜溜地旋转,顷刻间便回到了巫痕的手中。

风营心头一惊,这一下恐怕是拿不回来了。

普玄手中的霓光日月轮霎时飞了出去,此轮有几缕霞流异彩缠绕,直悬在了巫痕的头顶之上。

光轮于空中轮转,万道耀眼地斑斓霓光由上方照落下来,巫痕瞬间便觉身上犹如烈火烹烧,似乎所有的皮肉都要被灼化一般。

她抬头望去,根本睁不开双眼,似乎在看一会的话,连眼睛都要被灼瞎。

见普玄已经出了手,大有能收服玄虺之势,离火脩地甩出缚仙缠,只见那青蓝的光带就绕向了巫痕的身上。

这缚仙缠并不是太过稀罕的法器,但是若被它捆上多少仙力也是使不出来的。

见这缚仙缠已捆在巫痕身上,众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可也不过须臾,金光从巫痕身上盛起,直将那万道霓光的色彩掩盖,蟠龙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只见她没费吹灰之力,便从缚仙缠中脱身了出来,冷厉地眼神穿过金芒,朝四周这些仙界宗门的各位主事人望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就擒

“呵,区区缚仙缠,还想捆住龙族!”

青乾广场之上,现在站的都是些什么人,岂能容巫痕这般嚣张。

尽管蟠龙舞不好招架,可她还不过是一条玄虺,修为功力都还不足为惧。

蟠龙此时怒意正盛,硕长的龙身将巫痕围在中央,龙尾不时朝那外横扫出去。

几位掌门和首座纷纷升到半空中,而梵生门的两位首座此时都已祭出了日月轮,霓虹之光登时更盛。

眼见蟠龙金光将被压制,身上的灼烧之感更加强烈,巫痕闷哼一声,颓势初显。

可如今万象珠已被巫痕拿回,风营与离火皆是不愿她就此身殒仙门之中,眼见观敬与普玄有意取她性命,已不容他们再过多犹豫。

风营连忙对净善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就这么诛杀了她,也有损我们仙门名声。”

净善向来仁善,如今他门下两位首座这样行事,若是真的要了这少女的命,到时候龙族若有为难,定然是先找上他们来。

随即,净善朝风营点了点头,两手捏出一道手印,天空之中凭空落下一层带着无穷仙力的轻纱,飘飘荡荡落了下来。

止非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此刻已是心急如焚,看着净善已经施出了“鸿霞帐”,心中登时一凉。

缚仙缠确实捆不住龙族,可是这鸿霞帐却非比寻常,如天罗地网让被缚之人无处遁形。

而且越是挣扎便会收拢的越紧,不止仙力用不出来,连灵根都会被束缚住,除了净善本人是没人能解的。

此时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从那鸿霞帐落下的那一刻,巫痕就注定了无法再逃脱。

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广场中央,那个在鸿霞帐中挣扎的少女,唯有止非一人心中像被插了一把利刃一般。

可是除了心疼,他没有任何办法,甚至连自己脱身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去拯救巫痕。

巫痕被鸿霞帐包裹起来,根本施展不出任何的能力来,那一众人终于安稳的落回地上。

风营与离火心里也都送了一口气,然而净善也心知肚明,他们屡屡阻挠诛杀玄虺,定是别有目的。

“这次还要多谢三位,我归一宗一定会好好善后。”风营见人已拿下,连忙朝净善三人行了仙礼,那点小心思全被净善看在了眼里。

太初瓶已毁,所有的能量全被万象珠所吸收,而万象珠却已经被巫痕收回。

风营倒是见好就收,看她人已被钳制住,便想着赶紧将梵生门的几位送走。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风营想把好事都占了,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心思净善看得清楚,观敬与普玄自然也看得出,只是他梵生门原本对圣器并不觊觎,可是归一宗如今这样处事,却着实让他们心中大感不快。

“圣器本就是仙家之物,结果被这孽畜损毁,我梵生门自是不能袖手旁观的。”净善脸上带着亲厚的笑意,却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风营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开口送客,结果一道仙风拂面,从远处飞来一片彤云。

彤云之上所立之人,眉心一点朱砂,霞裾云氅,飞袂翩然。

人还未及,声已先到:“听说盗圣器的人已经抓住了。”

琅玉真人来的恰逢其时,梵生门的三人见他前来,心中不禁有些畅快。

元清派这位掌门,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有他来掺一脚,归一宗恐怕不好受了。

闻他声音,见他人,风营自瞧着那彤云飞来,心底便是一凉。梵生门的人还没打发,这位事儿精又登了门,看来今天这玄虺是留不下了。

琅玉手中摇着柄羽扇,见着青乾广场上这情形,大抵心里也有了数。

那黑紫衣裙的少女,此刻在鸿霞帐下已经不敢再多做挣扎,可见是知道了净善这帐的厉害。

“怎么,抓都抓了,不杀她是要留着当神明供着?”

他的言语刻薄,又一向自视清高,看着巫痕时,也只是用眼角扫了一扫。

归一宗与元清派,因为九珍圣器之事隔阂已久,风营与离火自然是不愿与他多话,于是全部三缄其口,一个字都没回他。

倒是观敬见场面尴尬,出言打破了僵局:“我们三大宗门诛杀一个龙族恐怕不妥,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好随意在归一宗的门前动杀机。”

“嗤,归一宗若不是门槛太低,也不至于招来那等祸害。”

琅玉冷眼瞧着被押在台阶之上的止非,更是有千百句话揶揄风营和离火。“要不是他宗门弟子与这孽畜沆瀣,也不至于把万象珠都丢了,要我说就该一并处置了才好。”

他说的倒是痛快,可归一宗的这两位听着却不舒服,尤其离火更是不能让止非也就此被诛杀。

离火扬起眉头,脸上满是不屑:“我宗门弟子有错,自然有门规处置,还不劳琅玉真人这般费心。”

这事落在琅玉真人处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是巴不得归一宗出些岔子,永远在仙界抬不起头来才好。

暂且不说被鸿霞帐所缚的巫痕,单是止非身上的丹方,离火可还惦记着呢,怎会容琅玉在这越俎代庖。

而止非始终盯着鸿霞帐下,巫痕的身体紧紧地蜷缩着,表情异常痛苦。

看得他的心都揪紧了起来,可想而知这鸿霞帐有多厉害。

“师父,求您将她放了吧。”此时止非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节,直接出言打断那些人的谈话,用乞求地目光看向风营。

只是风营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却没有一丝怜悯之情。

甚至还未来及张口回应,他的希望就被别人打破了。

适才捉拿巫痕时普玄可是出了不少力,所以风营的言语作为,让他很是看不过眼。

正好这会趁着琅玉真人驾到,干脆就把所有事情摊开,让他们两方争执去,他梵生门大可以一旁隔岸观火,总之是不想遂了风营的心愿。

普玄似无意地对琅玉说起:“何止一个万象珠,这孽障把太初瓶直接损毁了,眼下圣器只有八件,可万象珠还认了主,哎。”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仙无妄塔

普玄这样一说可还得了,归一宗的二位脸色一片铁青。

琅玉真人更是暴跳如雷,站在青乾广场上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还让这小小玄虺毁了太初瓶!”琅玉真人此时是真的动了气,在广场之上踱来踱去,一把羽扇在手中更是挥上挥下。

巫痕就蜷缩在他的脚边,一张娇颜已经皱成了一团,忽而一道尖锐地痛感从她背上传来,几乎疼得她神智都有些涣散了。

琅玉的羽扇随手就挥出一道光锥,直接刺在了巫痕的身上,之后还不解气的又是两三下光锥,似是发泄一般。

“不要打了……”止非的声音有些颤抖,鸿霞帐再闪耀也掩盖不住,罩在下面的那人,面容分明已经没了生气一般。

琅玉真人还想在撒狠,可净善却实在看不下去,一道日月轮飞去,将他的攻击挡了下来。

“琅玉真人下手未必狠了些,这玄虺可是非比寻常,才不过四百年的修为已能使出龙技,你若是把她打死了,免不得要生出麻烦来。”

日月轮已回到净善手中,他见琅玉终于停了手,这才对他说起来。

听完净善的话,琅玉也确实不敢再出手伤人,可是就这么罢手又心有不甘,如何也不愿将这玄虺留在归一宗。

他深吁一口气,斜睨着脚下已经毫无生气的巫痕,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把她关进三仙无妄塔去,到时候等她灵力耗尽,我们再取万象珠。这样不伤她性命,也就得罪不了龙族,也好给仙界三宗门都有个交代。”

梵生门的几位对他的提议甚是满意,可风营的脸色却十分的难看,但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另外两个宗门的人肯定是不能让他如愿了。

三仙无妄塔是三门共掌,设在三个宗门交界之处,这玄虺送进去恐怕用不了半月,就要被打回原形灵力尽散。

到时琅玉肯定是要主张把圣器全数拿出,然后商议如何共掌剩下的八件,眼下若是不答应的话,恐怕这琅玉现在就要提出这等要求来。

风营前思后想,也只能先将此事应下,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半垂着眼帘,只对那两派的人拱了拱手,极为不情愿地说:“看来我归一宗也做不得什么主,既然琅玉真人这么说了,那就照这么办罢。”

“师兄!”他是应下了,可是离火却不愿意,若是玄虺打回原形,那便没有化成蛟龙的日子了,更不要想那不死不灭的蛟龙丹了。

只是风营却没理会,扬了扬手将他的话拦了下来。

梵生门自然是没有异议,随即观敬便开了口:“那我们就将人押进去了。”

巫痕如死了一般被罩在鸿霞帐内,随着净善信手一挥,便被一道霓光拖向了远方。

如一道流光坠落,被裹起的巫痕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止非生生看着她被送走,奋力一挣想要追去,却因为被缚仙缠所捆行动不便,直接从台阶之上滚了下去。

“师父!不要!……”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眼泪夺眶而出。没有人理会他的落魄,风营皱着眉头侧目过来,原本押他而来的弟子,赶忙将人带了下去。

三门相交之处并没有任何连接,被一大片浓郁的云海所阻隔,在这云海之上矗立着一座七彩琉璃塔,常年沐浴着碧霞虹光。

这座琉璃塔为仙界三大宗门共立,原意是用于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至于塔内是怎样一番境况,所有人都避而不谈,只晓得这塔可吸取灵气,直至关在塔里的人枯竭而亡。

止非当时听三仙无妄塔几个字的时候,整个心都凉透了,巫痕不过才几百年的道行,关进塔里根本没有活着的可能。

当看到净善将巫痕拖走的时候,他也心如死灰了,任着归一弟子将他拖回自省堂。

巫痕疼晕过去不知多久,被彻骨地寒气冻得醒了过来,这是一种钻进她骨血之中的寒冷,几乎要把她全身的血液全部冻结。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青乾广场之上,身上也感受不到灼热和刺痛,取而代之的冰冷,让她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一般。

她眼睫煽动,抬眼看去,身处之地空间并不算小,华光斑斓的墙壁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

她吃力地撑起身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走到透明的墙壁边上,方圆数丈之内皆是浓云,只有自己身陷之处这一座六角琉璃高塔。

六个圆形地砖平台漂浮空中,将这塔围在中央,每一个台子上都站着一名仙家弟子。

那些人的衣装不同,虽然她才初次踏足九重天,但就之前一番大战,也看明白了几分。

这六人分别来自仙界那三大宗门,每一宗门都派来了两位弟子,全是来看守这座三仙无妄塔的。

“你们放我出去!”她大声的朝那些人叫嚷,可是却根本得不到回应。

并不是那些人听不见,而是那些人根本不屑于理会,只是纷纷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不屑一顾地转过头去。

巫痕的脾气暴躁,顿时便恼怒了起来,可是这会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点金光出现,蟠龙更是没有出现的迹象。

随即她又使了一遍一字诀,依旧是半点用处都没有,这塔内坚如磐石,根本没有因为她的愤怒有一丝异样。

她举头望去,头顶之上亦是一片斑斓的色彩,骄阳直射进塔内,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嘘,你别出声,快点调息打坐还能多撑会。”

轻灵悦耳地声音隐隐地传了进来,巫痕四下望去塔内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不知那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竟让她遍寻不着。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对着空气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在外面,你别找了,你快点调息护住本元,还有半刻的时间,无妄塔就会吸你的灵气。”那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言语十分急切。

巫痕朝外面的六个平台望去,说话的人正悄悄转头看着自己,那一身赤色霞裾看着甚是眼熟。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镇压

巫痕犹然记得,自己困在鸿霞帐下时,那个叫琅玉的人对自己下手有多重。

他似乎就是穿着差不多这个颜色的衣服,看来说话的这女子便是他门下的弟子。

想到这些,巫痕便不愿听她的话,师父是那样的人,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这些所谓仙门正派,不过都是些仗势欺人的货色,不用在这假好心,我是不会领你情的!”

她别过头去,瑟缩着身体,来回在塔内踱步,希望自己不会再这么冷。

可是这里的冷并非天气所致,所以无论她如何伸展筋骨,如何活动,除了消耗自己的体力,再也没有其他的作用。

外面的人看着着急,又低声催促了起来:“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快护住本元。再有不到半刻的时间,塔内就要吸取你的灵气,到时候你灵气一尽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她说的煞有介事,巫痕终于顿了顿脚步,复又看了过去

。这少女看上去与自己一般大小,桃腮杏眼,发髻之上攒了一支粉色桃花,浑身都带着一股仙灵之气。

说话时言辞恳切,倒不像是在诓骗她。

巫痕不置可否,不过还是依她所言盘膝坐了下来,合眼之前问道:“你若是没有骗我,我将来一定会答谢你,你叫什么?”

“我是元清派的弟子知溪,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点调息,待你熬过了那一个时辰再说。”

这女子不知是为何这样的好心,但是巫痕此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总之依她所言也没什么坏出,干脆阖起双目调息起来。

“嘣”的一声轻响,巫痕又睁开了双眼,只见华光流动的墙壁上泛起一小滩涟漪。

知溪趁其他人不备,将一只小巧的白玉瓶扔了进来。

“那里面有些桃花仙露,兴许对你有点用,你服食一些总有好处。”

巫痕看着脚边小小白玉瓶,突然冷下脸来,原本还以为这女弟子是真好心,想不到这丢进一瓶药来,定然是要将自己毒死在里面。

她冷哼一声,根本不去理睬,直接合上眼调息起来。

冥冥中自己置身在一片金芒之中,眼见全身的经络也已被度化,万象珠吸收了太初瓶所有的灵蕴,此时完全可以感受到它无穷的力量。

原本一颗剔透的明珠,自从与她融合已呈出金色光晕,但这会的万象珠却已将金光收敛,藏进了莹莹白玉之中。

整个万象珠如今仿若苍穹金乌,又皎如破晓皓月,纵有万千华辉却都蒙在云絮之下。

这样的万象珠不禁让巫痕惊讶,即便她再懵懂,也能感受到倍增的灵力在她身体中发散。她的灵识宛如一个婴孩,安然地徜徉在那一片浓郁的灵蕴之中,不断的被滋养着。

可这舒畅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忽然那片柔和的光芒隐去,仿佛一下便身陷囹圄之中,力量在一点点的从她身上流走。

无数只无形的手朝她拉扯上来,势要将她的四肢百骸都扯断一般,连魂魄精元都开始被搅得动荡起来。

这感觉就像是被扔在乱葬岗的弃尸,被一群恶鬼野狗撕咬得四分五裂,几乎被啃食罄尽。

她实在无法再忍受眼前那一片混沌,更无法忍受灵力被抽走的那股剧痛。

她猛然睁开双眸,眼见着自己身上散出万千金紫交缠的光缕,朝着透明斑斓的墙壁飘去。

“啊!!!”灵力抽出的疼痛,让巫痕大吼出声,瞬时便倒在地上蜷缩起来。

她备受折磨的在地面上翻滚着,却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她眼前,眼前的景致渐渐模糊起来,悠然飘在她耳边一道声音。

“你守住真元,别死啊!桃花仙露,你快吃点桃花仙露!”

知溪站在六合台上,此时已经转过身来,看着里面痛苦挣扎的少女,她不住的低声传音进去。

巫痕终于认识到了三仙无妄塔的厉害,原先她还对知溪所言有所质疑。

可此刻流失的灵力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匍匐在地上,那只适才被她弃若敝履的小玉瓶就躺在不远处,那似乎是唯一的希望。

知溪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她的耳际,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玉瓶,可即便她伸直的手臂,指尖仍旧未及瓶身。

“你护住真元!”

瞬时一片花瓣突破了华彩涟漪,从知溪手中射进塔内,一下便将玉瓶击打到了巫痕的跟前。

巫痕往前爬了两步,一双手紧紧握住玉瓶,想都没想便将仙露倒进了嘴里。

一股和缓清甜之感从她唇齿间晕开,直流进她的肺腑,虽然效力不是那么明显,但是已比之前好过了许多。

她已不敢再大意,连忙坐起身再度屏气凝神,死守着丹田之处,奋力的将四散的灵力归拢回去。

这一番挣扎着实让她耗费了不少力气,不知不觉中浑身被逼得冒出许多汗来,额角鬓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一缕缕的贴在她的脸上和脖颈之处。

知溪站在塔外看着,那些原本从巫痕身上飘散出来的光缕,被她与塔墙内壁互相拉扯,境况比开始的时候好了许多。

尽管依旧有灵力被三仙无妄塔抽走,可也逐渐得到了一些控制。

直至那些光缕不在被吸取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巫痕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吃力地睁眼看向知溪,勉强的朝她扯了扯嘴角,即刻便昏了过去。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清可见底的湖水之中,似初有灵识那时睡在无影湖中一样;又好像躺在了一片云絮之中,柔软而温暖包围着自己,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轻羽,调皮地骚动着她的脸庞。

脸上一阵细痒,巫痕仍闭着双目,伸手去轻抚脸颊,手触之处却是一瓣桃花。

她迷蒙地轻闪羽睫,漆染双瞳流转片刻,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昏睡过去许久的时间。

此时再去感受体内灵气,确实已经被吸去了不少,万幸有万象珠护住本元,不然这一遭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桃花仙露

万象珠像是有无限的灵蕴,从珠子内散发出来,修复着巫痕刚才的损耗。

她如同一个盛满灵力的器皿,如今被夺去的灵力。

此刻,只能被万象珠一股又一股的灵韵充盈。

仿佛是一次洗涤一般,如今万象珠散发出的灵蕴更加浓郁纯净。

若是她所有的灵力都被万象珠的灵蕴所取代,那将是一次涅槃重生。

那么照这样看来,只要她护住本元,这塔便也奈何不了她。

此刻,她朝着原先知溪所立的六合台上望去,那里已经没有了知溪的身影,而是换了另一位元清派的弟子。

她想朝那方向走去,才发现浑身虚弱无力,还有一阵隐隐的痛楚。随着她的动作而抻动着她每一条细微的经络,着实让她苦不堪言。

巫痕垂眼看了看,手中的那瓣桃花,柔软粉瓣之上还泛着淡淡的雾气。

转眼,就见脚边多出一只玉白的小瓶,她猜想应该也是知溪给她留下的。

不由得心中一暖,转念又恼恨自己刚才的行径,竟错怪了她的好意。

可现在她并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咬着牙朝原先知溪所站的六合台爬去,再攀扶着透明的塔墙站起身来。

“知溪……知溪在哪?”她想着知溪是这样亲善的人,同门应该也不会相差太远,迟疑了片刻,还是张嘴问了过去。

可外面那位女弟子,却并非知溪那样满心善意。

听见她的声音便回过头来,那眼神充满着无限的鄙夷,朝她冷嗤了一声,随机又转过了头去。

然而这女弟子,并没有止声,背对着她嗤笑着:“果真是个妖女,才关进来就想迷惑守塔弟子,呵,只可惜我元清派的弟子可与归一宗的不同,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

果然还是想错了。

巫痕心底不禁冷笑,可见认人上,全不能凭借对方的身世背景,同是一门弟子性情也是这样天差地别。

看来她只有安心等着,兴许还有再见知溪的日子。

可首先她还得熬的到知溪值守的时候才行,这塔里可并非轻易能待的下去的。

她原本已在塔中经历一番彻骨的寒冷,随后又是被这座塔吸去了不少的灵力,如今这会才缓了没有片刻,就又觉得一股热浪袭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塔外那个元清派的女弟子扬着嘴角,心中一阵得意。

这三仙无妄塔里可堪比炼狱,这种几百年的小玄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显出原形来。

而巫痕已经没力气去想,到底谁会得意谁会笑。

她只觉得,无形之中,身体里有一把阳炎之火升起,由一开始的温吞暖融,逐渐变成了灼烧之感。

而这种被焚烧的感觉,只存在她的经脉之中。

所有血液都在沸腾,像猛兽困进了牢笼一般,横冲直撞,想要冲开那一层枷锁,巫痕感觉整个人就要炸裂开了一般。

才刚站稳的脚跟,当即便又软了下去。

嗵地一声,整个人都跌了下去,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起身。

她纤长的手指痛苦的抓挠着地面,指甲生生要将这塔底划出一道痕来,可这塔却坚固无比无法被撼动。

她即便已经双手指尖都已渗出血来,可依旧没能在地上留下一丝痕迹。

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席卷着她,而这心火灼烧的感觉,几乎要将她彻底粉碎。

她很想因为痛苦而哭泣,可是依旧没能流出一滴眼泪。

那些守在塔外的弟子,站在六合台上悠然自得,不时回头看进来,脸上带着洋洋自得的神采。

那丑恶的嘴脸,一张张都印进了巫痕的脑海里。

她暗自发誓,如有出塔之日,要将每一个在此耻笑她的人,统统诛杀。

要让他们魂飞魄散,让他们万劫不复。

手中的玉瓶传来些许的清凉之感,巫痕这才惊觉,手里还有一瓶知溪留下的桃花仙露。

看来她是一早就预料到了此事,所以才提前留下的这些救命的玩意。

这一回她依旧没有犹豫,直接将仙露吞了下去,喉头微动,清甜甘醇的仙露顺着她的喉口滑下,登时便有了不少的舒缓。

然后这一瓶仙露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够维持住她的生息已算不易。

塔内带来的这灼烧感,来得实在迅猛,似乎一时半刻都停不下的样子。若是这样下去,这小小一瓶仙露也撑不了许久,很快她就要被打回原形。

巫痕左右权衡,心中多了些想法。

她若凝神调息,强行逆着这心火之行,恐怕只会让它越演越烈,倘若顺势而为,不知是不是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可这样做确实凶险,一旦踏错,恐怕轮不到无妄塔吸她灵气,她就会暴毙在这塔中。

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置死地而后生。

她用尽力气将自己撑起身,盘膝坐在无妄塔中央,再度合上双眼,只见一片火红。

所有的血液急速地奔流沸腾,她一鼓作气运起丹田的所有灵气,推动起那些血液更加快速的流动。

巫痕在三仙无妄塔中历经磨难,不管是冰冻还是火烧,亦或是被抽走灵气,每一样煎熬都几乎要折磨掉她半条命。

而止非在自省堂也并不轻松,自省堂与归一宗的殿宇广场并不相连,而是在归一宗的仙山后,一处独立的云域上。自省堂之外设下了结界,没有归一宗的仙令根本无法出入。在此之外也自会有两名弟子值守,看管被罚入自省堂的归一弟子,以免他有所异动。

止非如今就坐在自省堂里,周遭只有霓幔虹帷,一条条的从梁上垂下的帷幔上,尽是乍明乍灭的银光,书写着归一宗的门规。他眼睛眨也不眨,眼神空洞地呆坐在蒲团上,直到离火的声音传来,他才木讷地朝那方向看去。

“啧啧,真是狼狈。”离火站在止非的跟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你可真有本事啊,连‘炽蕊’的毒都化解了。”

他说的声音在止非耳边响着,可是止非现在心里哪还想的起什么“炽蕊”之毒,满脑子想的都是巫痕在三仙无妄塔的境况,可不论是睁眼还是闭眼,眼前都是她被拖走时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六 自省堂

巫痕会不会已经死了……

也许不会,兴许归庭会出现,或许她的祖龙血脉可以救她一命。

止非一个人自顾自的胡思乱想,根本没有半点理会离火的意思。

可下一刻,他的衣领就被离火揪住,直接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半跪着,就这样被离火抓在手中。

如今他身上的仙力被限制,逃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甚至现在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落魄的就如同很早以前的他一样。

“说!不死不灭的丹方是什么!”离火咬着牙冲着眼前的止非低吼,一只手直接掐在了他的喉咙上,直把止非掐的脸色涨红。

即便是这样止非依旧是双目无光,无力地望着离火,提不起一点的精神来。

他甚至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师叔,求你……放我去见她!”

“呵呵,见她?!你当初告诉我你要取她的心头血!你告诉我要为我奉上乾坤蛟龙丹!”离火的双眼中迸发出慑人的戾气,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一些。

他的掌上晕开一团暗火的灵光,却恰到好处掐着止非的脖子,让他有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言语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怎么,你还对那孽畜动了真心了?!”

离火的话像火引一样,原本他心底压制的心魔像是听到了召唤,一下子苏醒起来。

是啊,他是为了乾坤蛟龙丹,为了永生永世,不死不灭。

他如今这样撕心裂肺的心疼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再也拿不到蛟龙心头血而悲伤,还是因为他改变了初衷。

眼下离火的手掌越收越紧,终于让他清醒了过来,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咳……咳,放开我。”

止非掰开紧抓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不禁咳嗽了起来。“师叔,你杀了我,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他粗喘了几口气,揉捏着自己被掐红的脖颈,脸色终于得正常了一些,这才恢复平静。

他开始思索起来,决不能让离火将自己置于死地,为今之计只有将他安抚住,自己才能从长计议。

离火见他回过神来,这才将神色恢复了常态,负手站在他的面前,眯了眯眼看着他说道:“你是在威胁我?”

“弟子不敢。”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的很。”离火冷哼一声,背过身踱了两步。

“现在你已然出不去了,就把乾坤蛟龙丹的方子交出来,还有你知道的所有丹方。不然我就让你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止非心中暗自冷笑,若是现在把丹方都交给他,恐怕自己下一刻便要被他诛杀。

那些丹方现在于自己来说,才是真正的保命符,只要他一天不说出去,纵使离火又万般的能耐,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况且,当初偶得《辟心秘录》时,已将里面所有的记载,全部嵌入自己身体里。

就算是离火杀了他,也是得不到一丝好处,所以如今只要他不开口,就还是能活下去的。

他收起伤感的情绪,思忖片刻,说道:“不是我不想交出来,而那丹方复杂,我一直随身带着的,可是在广场之上那一番争斗竟遗失了。当时那么多同门都在,我也不知道被哪个人捡了去,至于我还剩下什么丹方,哪里还有师叔看得上的。”

离火听他这些话也是将信将疑,想来乾坤蛟龙丹便不是寻常丹药,方子自然也是非比寻常,止非若说是以防疏漏记录下来藏于身上,倒是也说的通。

可是若真的遗落在了广场,当时千人在场,有谁拾了去也不得而知,但真是如此的话,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总不能将全宗门的人都叫到一起,然后每个人都搜一遍,那么大的阵仗其他两位政教一定会心生疑惑,到时候解释起来也是麻烦。

可如果止非是在诓骗他,那方子就还在止非手上,或者只有他清楚丹方内容。

只要他咬紧了不开口,那还真不能将他就此处死。

他若是真的死了,那就再也别想知道乾坤蛟龙丹的方子了。

止非见他疑惑不语,又补了一句:“当时彬与和我接触最多,也不知会不会他拾去了,师叔大可以去问问。”

彬与可是离火一脉的弟子,更是他得意的门生,止非就是随口挑唆一句,上不上钩全凭离火自己。

反正只要不交出方子,他就能安生的活着,他是风营的弟子,谅离火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他的心思确实也骗不过离火,众所周知止非和彬与之间素有隔阂,他如今这么说来,无非是想让他们师徒二人之间生出嫌隙来。

“哼,你不用在这巧言令色,想借刀杀人是不可能的。丹方若真是丢了,那我便干脆杀了你,为归一宗清理门户。”

离火依旧不依不饶,转手就飞出一道火刃,打在止非了胸口。

这一击直接将止非击倒在地,一股黏稠的血液便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止非倒在地上,抬起头仰望着伫立在门口的离火,顾不得嘴角依旧流出的鲜血,冷笑一声:“我现在没有半点力气,自然是任师叔宰割,只是待我师父将来问及时,师叔一定想好了如何应对。万万不要因为弟子一人,让宗门的两位政教起了隔阂,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如今归一宗虽说是三位政教掌管,可因为三人是师兄弟的关系,一切还都是以风营马首是瞻。

这一点离火是积怨已久的事,只不过风营无论仙龄还是修为,都超出两位师弟一筹,离火也不敢把心思摆在明面上。

死一个止非虽说不算什么大事,可是毕竟他是风营门下的弟子,若是风营真要与他追究起来,难免要对自己生出怨怼来。

止非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根本不惧他会立时杀了自己。

离火咬着后槽牙,鬓腮一阵起伏,冷厉的瞪着地上的人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咱们来日方长。”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家事

离火在自省堂没得半点好处,止非却被他那一道凌厉地火刃打得伤势不清,只能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眼下自省堂的大门一关,这里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自知是出不去的,外面除去值守的弟子,还有那一道结界,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人静下来自然就爱胡思乱想,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如果当初他没有贪图蛟龙血,是不是现在依旧还是风光的归一九子,继续可以享受着众人仰视的目光。

可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如果,他就是遇见了巫痕,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一颗心也不知不觉就被这条玄虺攻占了。

数十年来几乎日夜相伴,现在只剩下对她无休止的思念,念她风情万种的眉眼,还有她宁折不屈的性子。

念着桃溪镇的那个夜晚,她唇间的温柔和她手指的冰凉,她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刻进了了心里,成了如今的习以为常。

然而现在他们天各一方,甚至巫痕现在还生死未卜。

他见离火已经离去甚久,急切地撑起身子走到门边,可是自省堂的大门却紧锁着,他连出都出不去。

相比之下,云渊要比他们二人好很多,虽然云嵩火气冲天,可架不住云渊被几位兄姐维护。

荒月总坛大殿之上,云渊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只见云嵩横眉立目的指着她,大声训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荒月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我如何丢了荒月的脸,荒月被苍夜欺负到头上来,父亲也是置若罔闻,难道就不觉荒月丢脸了?!”云渊峰眉一扬,火气也不逊于她父亲,当众便将云嵩的话反驳了回去。

她根本不懂云嵩所想,只顾着自己心中的不忿,此刻被父亲责骂,心中的不平之感更是徒然而增。

站在两侧兄姐各个蹙着眉看着,生怕她言语无状惹恼了云嵩,纷纷劝她不要再开口顶撞。

可是这父女二人都在气头上,谁也听不进别人的劝。

云嵩见她不知错,更加恼火,一掌便将台阶边上的扶手拍了个粉碎。

“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居然还在这里振振有词!天狼族的事岂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那苍夜的厄奇就是算准你在归一宗闹事,这才向我来禀报,我若是晚去一步,你还不得死在归一宗!”

厄奇来通风报信的事,云渊此刻才知道,想来她还真是漏算了那个老贼,竟让他搅合到自己的家里来。

这样卑鄙的作为,可真是让她恶心。

她心里揣测,一定是厄奇说了些什么,才让父亲对她这样气恼,而她这位好父亲依旧还是这样不明是非。

当即云渊便更是气愤起来,一双美目也瞪视着云嵩:“父亲觉得女儿丢人就当没生过我便是了,犯不着听了小人三言两语,就来责骂我的不是!我是死是活,就不劳荒月部操心了!”

说罢,她直接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迈向大殿之门。

“混账!”一道白焰从云嵩掌中飞出,直接打在了云渊的腿上,“你生是荒月的人,死也得死在荒月!既然你冥顽不灵,我今天就把你打死,免得日后在外面闯出什么祸事,还要荒月为你收拾烂摊子!”

说罢,就又要朝云渊打出第二掌,却被众位兄姐拦了下拉。

云渊的五姐云栖赶忙过来将她扶起,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父亲息怒,小妹她还小,不懂事,你就不要责怪了。”云栖最是懂事的一个,此时拦在父亲与妹妹中间,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云嵩再对云渊动手。

云嵩这会已经火冒三丈,就算是被几个子女拦着,依旧是气焰难消。

虽然收了掌风,可依旧指着云栖的身后,呵斥道:“她不懂事,她说的头头是道,哪里像是不懂事的样子!你们一个个从小乖巧懂事,唯独这个逆子,总是有千万个道理要来忤逆长辈。”

“你需要的是乖巧懂事的子女,我是成不了父亲想象的那个样子,干脆今天就打死了我,咱们父女二人都干净!”

眼下是拦了云嵩又拦不住云渊,她心里就是有诸多的不服,今天不吐不快。

根本不顾兄姐们的阻拦,她回过头来继续对着云嵩说:“你只想着维持天狼族表面的风光,可实则天狼族现在一团乱麻。苍夜心怀鬼胎你不是不清楚,他们来要求联姻,你连个明确的拒绝都不敢说,凭什么要我来听话!”

“小妹你就少说两句!”未等云嵩发作,身为云渊大哥的云降走了过来。

云降身为少族长,自然也有一番威势,可比起此时的云嵩来,他心里更偏疼自己的幼妹。

见父女二人争执愈演愈烈,这样下去恐怕要闹得不可开交,索性他来做这个坏人,直接上前抓住了云渊的手臂。

“大哥……”

……

众人眼见着云降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不知道他意欲如何,想要出言阻止却也被他瞪了回来。云嵩这时只皱紧了眉头看着,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不管你仙龄几许,父亲永远都是父亲,你这样目无尊长,出言顶撞便是你的不对!”

云降摆出兄长的款来,说起话来更是疾言厉色,抓着云渊的手臂不禁又紧了紧。“长兄如父,今天不用父亲出手,我就代父亲教教你该如何为人子女。”

云降手上一使力,便将云渊扯拽扔回大殿中央,“为兄今天就当着父亲的面,好好给你个教训!”

说罢,就见他手中一杆亮银长枪之上乍起幽白冷芒,大有划破天穹之意,一下便朝云渊背上横挥过去。

“大哥!”

“云降!”

云嵩虽然气恼云渊不懂事,可是看云降这势头,一枪扫过去恐怕云渊要被他打成重伤,当即便大喝出声。

剩下云渊的一众兄姐,也是大吃一惊,哪里想到大哥居然会对小妹下如此狠手。

众人疾呼,可谁想到云降的破云枪还未及云渊身前,便有一股强劲的仙力袭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炼心

云渊手中登时出现一把如晶石所铸的长剑飞入空中,随即便有无数白色巨狼影涌现出来,朝着云降径直袭去。

“荡九霄?!”

见这景象云嵩不禁低呼,以云渊的修为原本是不可能掌握荒月这一技能,可如今他竟亲眼见着,那些雪白的狼影才大殿涌现。

再看向云渊,她双肩之上已燃起微红的火焰,他起初并未在意的那身甲胄,当下一看不由得鹰目睁圆。

眼见着兄妹两人就要大打出手,云嵩威势一阵,一团气浪就将那狼影震散。此刻早已顾不得之前的怒火,匆忙走下去握住云渊的肩膀,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你……我的女儿居然是战神!”

原本剑拔弩张的大殿上,云嵩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竟然从来没有关心过云渊的那缕红毛是火焰的形状,更没想到天狼族传说中的战神会出现在荒月。

云渊的眼中晦暗不明,还没有从刚才的怒火中抽离出来,自出生起,她在荒月从未感受过温暖。

父亲的心永远都栓在天狼族的大事上,兄弟姐妹也都各司其职忙忙碌碌。

就像此刻,他的父亲竟然惊讶,他自己的女儿会是战神。

他们从未关心过自己,甚至连她带有火纹降生都不知道,不禁让她有些心寒。

“我的女儿!是战神!”

云嵩大喜过望,紧紧地握着云渊的肩膀,想要告诉六界,这是他的女儿。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云渊,他们也都是到现在才知道这样一件可喜的事情,然而当他们所有人都心怀欢喜的时候,云渊心底却冷漠地笑着。

她冷眼看去,这样的情形如果早几百年出现就好了,也不至于让她感觉,自己在家中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怎么?如今知道女儿是战神了,父亲竟高兴得连责备都忘了吗!”

云渊看了看云嵩,又转眼看看了身边的哥哥姐姐,依旧满面冰霜。一团白芒收于掌中,锁晶神目剑便凭空消失了。

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完全可以化解眼下的局面,可是云渊却一句话,又让气氛紧张了起来。

云嵩的手上一松,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下来,挂着笑容的脸一下子也如霜打了一般。

他背过身去低声悲叹,随后扬了扬手,“都下去吧。”

云渊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有些莫名的揪心,那一声叹息不知为何而来,可是偏偏让她心中生出难过的意味。

自从云嵩下了令,一众子女皆退出了大殿,几位兄长姐妹终于都松了口气。

在大殿之外将云渊簇拥了起来,一刻未停的询问着她失踪多年的情况。

荒月总坛内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响动,而巫痕关在三仙无妄塔内,却在经历着生死。

那股炽热灼烧的心火搅动了她全身的血脉,她依照所想顺势而为,血流的速度更加急躁,宛如火海奔流在她的经脉之中。

她似乎看到上面袭来一阵狂风,推动着火海中的激流急速奔涌,快到看不见波涛的倾覆,直直地流往她的胸口。

火海上逐渐平静,然而暗流却是异常汹涌,她的心脏如同一道闸口,此时却被猛兽般的洪流冲击着。

骤然一阵炸裂般的疼痛,有一股强劲的力量从她的胸口迸发,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向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灵识开始变的模糊,那一片火海烧成了岩浆,那一刻被烧成焦炭的心脏开始剥落。

一层一层的坠落,淹没在岩浆之中,巫痕疼痛得几近麻木,依旧未敢怠慢一丝一毫。

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一团心火将她由内燃烬,那她怕是再也没有睁开眼的时候了。

只见那颗火红的心脏,如泣血的花朵凋落,然而在花瓣剥离之后,清澈的光蕴显现了出来。

原本的血红之色而今已被晶亮取代,整颗心宛如尘封在昆仑之巅的千年玄冰。

凉意开始从此处向四面八方发散,将所有的岩浆一点点蚕食殆尽,所过之处皆化为了冰河。

巫痕终于松了一口气,此时她已入无人之境,仿佛独自一人置身在冰川积雪之上。

灼热的心头之火总算被她抑制住了,没想到不经意间连整颗心都变换了模样。

她有些欣喜,庆幸自己度过了一劫。在茫茫冰雪之中,不知何时悬立了一位女子,那一袭华丽的千羽留仙裙,在雪白之中格外醒目。

她仿若一株生在神山峭壁的灵草,让人敬而远之,又无限的憧憬。

“神女!”她对这人印象颇深,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青鸾依旧足不沾尘,轻飘地悬在她的跟前,脸上漾起恬淡地笑容望着她。

“青鸾神女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我的灵识之中吗?”巫痕心中满是疑问,不知她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不禁开口问道。

青鸾面色如常,樱唇未启,却有她的仙音盘桓在耳边。

“我自可通你灵识,只是来探望你如何了。”

“又是妖帝所托吗。”此时的巫痕倍感轻松,不禁一笑。想来她与青鸾并无交情,她探入自己的灵识,多半应是归庭的托付。

青鸾微微颔首,她所想的确实没错,若不是那位好管闲事的妖帝,青鸾怎会无缘无故地来看她呢。

提到归庭,巫痕心中还是充满了感激。

如果不是他屡屡援手,她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我如今都被关起来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有出现?”每次归庭出现得都格外及时,可这一次却没见他的身影,巫痕着实有些奇怪。

她的疑问很快便得到了青鸾神女的回答,“很多事还是得靠你自己,青莲帝子也不过只是出于好心,偶尔关照你一些,但是切莫要依赖旁人。”

这个道理巫痕如何会不懂,她一向都喜欢亲力亲为,哪怕明知是自不量力,仍然义无反顾的朝着刀山火海前行。

不过,不管是归庭还是这位忠人之事的青鸾神女,能在她危难的时候还记得她探望她,这就已经很让她感动了。

不过她现在如何都不要紧,眼下最担心的是云渊和止非。

第一百三十九章 知溪心事

云渊虽说是随父亲回了荒月,可当时云嵩出现时来势汹汹。

巫痕不敢细想,觉着云渊回去定然是免不了一通责罚的。

止非就更让人担心,巫痕犹然记得她浑浑噩噩地被拖走,止非一直的嘶吼呐喊,最后还从台阶之上跌落,此刻不知还遭受了些什么。

“我倒是不要紧,可不可以帮我把两位朋友救出来?”巫痕走到青鸾的跟前,仰望着,希望她能答应自己。

可惜她却没有得偿所愿,青鸾笑着摇了摇头。

“人各有命,我也只是来看看你,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也只能靠他们自己。”

转瞬,青鸾神女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巫痕落寞的垂下眼睫,真想要冲破这座塔,直接去把那两人救出来。

可是她都不知道如何自救,又怎提去救别人。

虽然眼下的心火被压制,可往后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折磨等待着她。

“你还活着吗?”没等她悲悯太久,知溪的声音传了过来。

巫痕听到她的声音,便从灵识中退出来,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六合台上站着的又是知溪了。

想不到刚刚已经过去了十个时辰,再见到知溪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抬头朝知溪笑着,“我还活着,多谢你的仙露。”

知溪见她无恙似乎也异常高兴,嘴角一扬,杏眼便弯出了弧度。

未免麻烦,她并未开口,而是将仙音传进塔内。

随手她又送进去几瓶桃花仙露,对巫痕说:“我觉着一两瓶不一定够,所以多拿了几瓶给你,以后隔一两天我就能来值守,你放心。”

巫痕握着手中的一支支小白瓶,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她抬头看着向知溪,这女子眼神澄澈毫无城府。

“你为什么要帮我?”

元清派的知溪再一次出现在巫痕眼前时,又送来了不少桃花仙露,她的慷慨让巫痕有些受宠若惊,于是不明所以地询问了起来。

众所周知,元清派向来只收先天仙者,那些修真飞升成仙的人,是踏不进元清派门槛的。

知溪是仙山云桃所化,性情极为温和良善,送巫痕仙露不过是因为她不忍见人受苦。

如今巫痕问及,她也直言不讳,“你的事满仙界都传的沸沸扬扬,只是觉得这么对你让我有些于心不忍,所以能帮一点便是一点。”

“你倒是与那些人不同。”巫痕觉得她甚是可爱,想不到自己身陷囹圄之时,还能有幸遇到这样善心的人。“你就不觉得我可憎可恨吗?”

心火被巫痕抑止住,离下一次吸她灵气还有一段时间,她一边理顺自己的灵气,一边与知溪攀谈。

知溪甜甜一笑,心中想起了什么,略有兴致地传音说:“听说你与归一九子两情相悦,所以被仙门不容,那一天又大闹了一场,我倒是还挺羡慕这样轰轰烈烈的。”

原来这少女关注的居然是在这方面上,看她满脸的娇羞与暗喜,似乎是心有憧憬。

巫痕瞧在眼中,似乎也明白了一二,想来是她也有心仪之人,所以心中才对她有些羡慕。

可是她虽羡慕,却未必能如巫痕一般,承受这三仙琉璃塔的震慑。

这塔内烧心火十个时辰,便要被吸取一个时辰灵气,之后又要心寒十个时辰,再吸取一个时辰灵气。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塔内之人显出原形。

而且这塔只要关进去就出不来,说是打回原形便罢了,可是即便是打回原形也一样出不来,只能在里面活活的等死。

这些事其实仙界众人都是知晓的,但是并没有人去谈及,因为对三仙无妄塔的忌惮,很久都没有人被关进去了。

所以三宗门前来值守的弟子,多半懒撒,插科打诨的便过去,甚至有些弟子都不屑来此。

值守此塔也就变成一件可有可无的事,而知溪来此处确实是别有目的,正如巫痕所见她那娇羞的模样,是因为她心仪的那位同门时常奉命前来值守。

“我容歇师兄要是也能为我一战,便是把我关进塔里我也是愿意的。”

知溪言语中对巫痕与止非的事充满着羡慕,殊不知他们付出的代价有多惨烈。

巫痕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真是个傻姑娘,这塔岂是这么好呆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上带着万象珠,恐怕连一个时辰都很难挨过去。

她既然愿意为了那位师兄关进塔,可见也是一片情深意切,不禁对她们的事也好奇起来。

“给我讲讲你和那位容歇师兄可好?”

巫痕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感受到塔墙再一次吸取她的灵力,但是这回她已有了准备,直接喝下一瓶桃花仙露,佯装无碍的对知溪说着。

知溪见她无恙,似乎都忘记了这会是三仙无妄塔吸灵力的时辰,于是滔滔不绝地诉说了起来。

“容歇师兄是掌门的嫡传弟子,修为高功力也好,说起话来还十分风趣,模样更是数一数二的。五百年前,我在仙山上被恶雕伤及,多亏了容歇师兄的搭救,随后又为我疗伤治愈,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非凡的人呢。”

她口中的这位容歇师兄,就是琅玉真人嫡传的关门弟子,地位在元清派之中不亚于琅玉的大弟子。

而知溪却没有这么好的背景,只是元清派五护法中珠玑仙子的徒弟而已,但是她从未因此而放弃对容歇的情意。

听她所言,那位容歇师兄,对她也是十分爱护,两人也算是一对佳偶天成。

知溪只顾着自己侃侃而谈,根本没有在意巫痕脸上扭曲的神情,这一回虽然她已有了准备,可是被抽出灵力时,依旧让她痛不欲生。

不知是否强化了心脉,这一次灵力流失的并没有那么快,但是她必须不断的与外来力量强行拉扯。

那些从她身上泛出了光缕在空中被扯断,一段被塔墙蛮横的吸收,一段被她扯回体内。

然而,她拉扯了这几缕,就没有办法去顾忌另外的,于是多少还是被吸去了不少。

第一百四十章 探视

巫痕心心念念地想着,只要熬过这一个时辰,所有失去的都会被万象珠补还。

只有坚定着这样的信念,她才不会放弃挣扎,继续紧护住真元,至少不能让自己再晕厥过去。

知溪的声音悠然在耳边,让她觉得自己也并没有那么孤单。

“容歇师兄,你来了。”

巫痕细细听着,似乎知溪口中的那位师兄已经前来值守,知溪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温柔。

一个男子磁性地声音响起,但是话语却令巫痕极为不舒服。

那人对知溪说道:“我远远就见你和里面的孽障相谈甚欢,小溪你可不要被她迷惑,万一出了什么事殃及到你,我可是很心疼的。”

“我没有……”

知溪在那人面前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说起话来少了几分底气。

巫痕似乎能感受到,容歇正藐视着塔内的自己,似乎所有的鄙夷都不足以形容他看向巫痕的目光。

容歇是琅玉的徒弟,真可算是师徒同心,他与琅玉真人是一般清高,对于非仙界的人士总是充满了嫌弃。

因为巫痕与止非的事被传的极为难堪,他对塔里的这女子更是厌弃非常,所以对知溪嘱咐起来的话让巫痕听得很是不顺耳。

巫痕心中冷笑,真是可惜知溪这样有着赤子之心的仙子,居然眼盲的看上这样的男子。

不过她也没工夫搭理容歇冷言冷语,只专注的护着本元,好让灵力流失的更慢一些。

外面守塔的弟子多半是来应付差事的,就连容歇也不例外,他自觉是琅玉的闭门弟子,高人一等,该给同门众人做些表率才来值守。

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会到这枯燥无味的地方来,干守在这岂不是无趣。

想来知溪也正是怕他在这烦闷,才三五不时的跟来守塔,顺便两人还可在此相谈一番。

容歇不在看向塔内,转而拉着知溪的手,言语暧昧地说着:“你也不必为了陪我来这里受罪,抽空多在门派中修习,也可早日提升自己的仙力修为。”

知溪被他抓着手,脸上自是带上无尽的娇羞,垂着眼帘抿嘴浅笑:“我都知道的,师兄。”

“有这塔在,出不了什么大事,不如我带你去云巅赏景如何?”容歇见跟前的仙娥如此娇媚,不禁勾起嘴角,眼中满是得意。

巫痕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也不便龃龉,只听着知溪随容歇离去,临行前传音对她说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知溪不知被容歇带到了哪去,直到巫痕捱过了一个时辰,六合台上依旧空空如也。

她干脆合了眼,探查自己这一次的损耗,万幸的是,与上一次相比,这次被吸取的灵力少了一些。

她如同春瓮倾倒,洒去半壶清酒,此时却被万象珠的灵蕴补足。

原本的灵气与万象珠的灵蕴混合在一起,比从前更加精纯。

她不禁开始思索,如果每日如此往复,那她最终尽可以将所有的灵力都换做万象珠的灵蕴。

到那个时候,她的功力修为自然要比现在更胜一筹,也许到那个时候,她便可以冲塔而出,便是谁也无法将她阻拦了。

她兀自思索,这时似乎又有人来探望她,一身青底碧领衣袍的青年站在六合台上,正朝着塔内巴望着。

巫痕抬眼望了过去,这人相貌略显稚嫩,那模样看上去似乎还有些眼熟,可却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瞧着那塔外之人,那人见她瞧过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急匆匆地传音过去:“姑娘还活着。”

这人面善,言语模样都不似有恶意,见她还有生气,似乎格外的高兴,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

单只看他的衣装打扮,与止非虽有些差别,但确是归一宗的弟子无误。

巫痕不明所以,朝他回应了一句:“嗯,你是?”

“我曾与止非师兄在断岳密林见过你的。”

被他一提醒,巫痕脑海里浮现出当初认识止非时的情形,那时止非的身边确实有这样一位年轻人。

巫痕终于想起,这个人就是当初与止非同行的归一宗弟子,刹那间她双眼中迸发出光彩来。

“你是他的师弟?!”

巫痕匆忙站起身,略有些踉跄地跑了过来。

经历了两天的折磨,她真怕自己就这么死去,更怕止非在归一宗被那些人迫害。

眼见止非的这位师弟到来,巫痕不禁燃起了莫名的期望,她扶在那半透明的塔墙,恨不得能立刻冲出去。

“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巫痕的指甲扣在斑斓异彩的墙壁上,面色无比的凝重,这些话问得毫无意义。

她自己都能想到,止非肯定过得不好,如果他无恙,怎会不来看自己。

立言垂着眼皮子,冲她摇了摇头,“宗门的自省堂设了仙障,外面还有弟子把守,我也是进去送膳食才见到师兄的。”

听他所述的情况就知道,自省堂也定是如牢狱一般,止非的境况肯定是好不到哪去。

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立言也实在不忍,趁着值守的那些弟子懈怠,赶忙对她说道:“师兄担心姑娘你,所以让我来探看探看。他被离火政教打了一掌,好在伤的不是太重,不过无论如何也得修养一段日子了。我也不便多留,姑娘有什么要对师兄说的,尽管对我说,我会想法子送消息给师兄的。”

她早该想到,止非被归一宗的那群人收押起来,怎么会有好下场。

只是想不到离火居然会出手伤人,可是她现在被三仙无妄塔所困,就是有多少力气也是使不上的。

现在除了担心,巫痕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完全忘却了自己还是一副自身难保的模样,心里只惦记着该如何让止非好过一些。

她思忖了许久,最后望着立言,眼中都是担忧:“如果能想办法将他救出来,让他去无影湖等我,我一定能有破塔之日!”

也不知她为何这样说,当时冥冥中她就是相信,这塔再如何厉害,她也不能死在这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淬冰

巫痕也有所领悟,如今看来,不过就是一日一日的熬。

只要她能熬下去,终究是能想出办法来的。

可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一阵锥心刺骨地寒冷已经由胸口滋生。

大概是也因为在此之前,她顺利的淬出玄冰之心,此刻这寒冷比起初次进塔时更加强烈。

没有一会的功夫,她的原本红润的一张娇颜便失了血色,朱唇也变得一片苍白,整个人不禁都颤抖了起来。

立言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

巫痕强忍着此刻的痛苦,尽量让自己颤抖的没有那么厉害,不想让立言看到她备受折磨的样子。

免得他告诉止非,又是叫人担心。

“我没事!你快走吧,回去告诉止非,就说我什么事都没有!”

说罢,她赶忙转过身,盘膝坐在了地上,没再理会站在那的立言。

六合台相隔都不是很近,但是立言确实也不便待得太久,见她已经径自去打坐,也只好收了声朝归一宗飞了回去。

立言在归一宗就如同从前的止非,资质平庸碌碌无为,所以像这种往自省堂送膳食的活,除了他这样的弟子,也没有别人愿意做。

而他也正乐的高兴,算一算都已经有数十年没有见到止非,没想到这次一见竟是这样的局面。

他到了自省堂看见止非受了伤,心中纵然是有千般不平,可也无济于事。

所以当止非说让他帮忙去探看巫痕时,他一口便答应了,总算能为止非师兄做点什么。

可是照他刚刚那样看来,这位巫痕姑娘也是个逞强的性子,一张脸都变了颜色,还口口声声说要破塔而出。

也不知是该说她自不量力,还是该说她有出息有志气,总之这些事告诉了止非,肯定又是一通担心。

巫痕却在立言离去之后,迅速入定调息,这一次的寒冷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冻结。

她合眼所见,就在胸口跳动的那颗心中,有颗莹亮的晶块,就似之前她将心炼化成的玄冰。

原来昨日炼化之后,是在心中生出了灵核,可是此刻灵核至阴致寒,一片寒霜已经将心脏包裹,开始迅速的向经脉末梢席卷而去。

如果这样下去,她所有的经脉都会凝滞,到时候她就会逐渐停止呼吸,死的悄然无息。

决不能这样下去,如果上一次顺势而行有用,那这一次不如也试试。

随即她便看是运功,强行让血液流动的速度渐缓,然而她似乎是在向死亡迈进。

经脉之中的血液被她逼停,冻结的速度便的更加迅猛,从外面看她时,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白霜。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她呼吸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不知不觉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她站在灵识之中,那一片冰川雪原之上已经没有了阳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这让她感觉更加难捱。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同样的办法却得不到同样的结果吗?

眼见着黑幕一点点从天上压下来,如果一切被黑暗所取代,那她恐怕是再也见不到光明了。

“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在黑暗即将降临之前,青鸾神女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就在巫痕以为自己已经要被黑暗吞噬的时候,予翎的出现再一次让她燃起了希望,她知道这回自己一定可以得救了。

予翎远远看着她,眼中满是无奈,“我再晚来一步,你恐怕就要死了。”

巫痕稍显尴尬的一笑,随即脸上显出自信来。“我的命恐怕还长。”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信心,竟然如此笃定予翎会拯救她,大概因为予翎是受归庭所托的缘故,因为相信归庭所以也相信予翎。

“你很是想的开。”予翎终究还是从半空中落地,衣摆逶迤在她的身后,款款向巫痕走了过来。

“消心火顺势可行,可是心寒也这样,就等着心死。心死便就没有再生的机会了,你是想如何?”

巫痕有些惭愧,原本自作主张见了成效,竟以为事事都能顺她心意而为,却没想到这一次却错了。

可是让她就此放弃自己是不可能的,那些人将她押在塔里,就是想折磨她致死,所以她是绝对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她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予翎的跟前,眼神里是无限的坚定。

“我想活着,想捅破这个牢笼。”

巫痕知道,不管是予翎还是归庭本人,他们都不会直接把她救出去,而是循循善诱,告诉她该如何自己脱困。

所以她也没有期待予翎能做些什么,只是眼前黑幕压顶,再没有什么作为的话,她真的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予翎听着她豪言壮志,倒是打从心里赞许。

若是换做别人,这会恐怕已经束手伏诛,再不做无谓的挣扎了。可是巫痕就是天生的反骨,桀骜不驯的叛逆之人,越是压迫她,她就偏要给对方些颜色看看。

随即予翎翘起玉手食指,指尖之上升起一小团瑰丽的火苗,这火巫痕见过,曾经那条白蛇妖用的就是这琉璃真火。

可是予翎现在取出这一星火苗,不知道是要意欲何为,难不成是要用琉璃火为她取暖吗?

她瞧着这影影绰绰的火苗,不明所以的看向予翎。“这是?”

巫痕的询问并没有得到予翎的回答,只见那白玉似的纤手一挥,直接将指尖上的火苗甩了过来。

她一个躲闪不及,琉璃真火瞬间在她身上蔓延开来,将她团团包裹在了火焰之中。

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苦寒之痛,顿时遍布了她的全身。

她有些愠怒地看着予翎,不知道她究竟是何用意,明知道自己已经备受磨难,为什么她还要施下琉璃真火。

她埋怨的眼神尽收进予翎的眼底,可予翎并没有同她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你想活就只能自救,琉璃真火我赋予你了,是该如何全看你自己。”

话音一落,予翎的身影又凭空消失在了巫痕的眼前。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送药

这些上神的性情都着实寡淡,帮人从不帮到底,话也从来不说得清楚明白一些。

巫痕本就被这由心脉生出的寒冷折磨,自己又作死的加速了冻结的速度。

如今被这琉璃真火焚烧,非但没见一丝暖意,反而更加剧了这苦寒之痛。

她几乎能听到冰面结晶时的脆响,扰得她有些心神不宁,究竟是该继续冰封下去,还是应该逆水行舟呢。

黑暗一点点在降临,眼前的冰川都变得不那么清晰了,一个声音不断在心中回响着。

我要活!

我要活下去!

这琉璃真火是冷焰,即便在灵识之中已经到了冰封万物的地步,可这团火依旧在汹汹燃烧着,完全不见丝毫颓势。

没有时间去等待了,既然自己的选择,那就坚持到底。

巫痕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顺势而为,只是予翎既然赋予了她这团火,那必然就是有用的。

她迅速将灵识中的琉璃真火吸收到丹田之中,此时这一团冷焰将丹田占据的满满当当,冰冷的感觉迅速的蔓延起来。

如果任着琉璃火这样下去,恐怕黑暗很快就要席卷整个冰川。

巫痕沉吟片刻,势要将这团冷火熄灭,顿时一鼓作气,加速了之前的意念。

此刻灵识之中黑暗将至,似混沌未开之时,一切都无法识清。

她的呼吸越来越慢,几乎许久都没有一次起伏,原本跳动的那颗心脏早已被冰冻成石,没有一点生机。

然而巫痕不肯放弃,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丹田中的琉璃真火推出,火舌向所有冻结的经脉蔓延而去,顿时掀起一阵巨大的火浪。

这琉璃一片的颜色,大有散尽眼前黑幕之势,然而彻骨之寒,几乎让天地万物皆化作冰石。

就在黑暗整个覆盖宇宙的一刹那,一阵冰石断裂的声音乍然而响,随后轰隆之声接踵而来。

巫痕眼见着被琉璃色包围的经脉,一直延伸至心脏,此刻厚壁之下的血脉躁动了起来,宛若新生破卵,那些脆弱的冰石碎裂剥落。

金色的光芒再一次出现,黑暗开始退却,一点一点的理她而去。

心似嫩芽破土,娇花绽放,随着死起散去,开始蓬勃跳动了起来。

里面若隐若现的晶亮,也有了生机,她这一次又成功了。

暖意开始泛起,灵识之中积雪尽化为春溪,翠茂从雪白在展露了出来,乍破天光将黑暗吞没。

还好她没有放弃,还好她没有动摇,这一关她终于渡过去了。

只是如今看来,往后的日子都是如此了。

巫痕在三仙无妄塔的苦楚,立言是看在了眼里,可是却在见到止非时候,犹豫着是否要开口告诉他。

送膳食的事并不是每天都让立言来做,所有总是要等个三五天,才能进一次自省堂。

他进了自省堂之后,看见止非的模样着实有些不忍,在自省堂仙力被限制,连调息都不得法。

之前离火打下的那一掌,看来是伤的不轻,这会再瞧他,整个人都是恹恹的。

立言这所谓的送膳食,其实就是给关在自省堂的弟子,带一些维持性命的丹药而已。

可是如今看来,他不在的这些天,其他人是根本没有送丹药来的。

他上前扶了一把,将倒在柱子边上的止非扶了起来,让他好歹能靠在梁柱上坐稳。

“师兄,你受苦了,以后我每次多带些丹药来,免得的其他人不肯照顾。”立言眼中的担忧是真情实感的,止非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惭愧。

当初他对立言好,不过是因为可怜,把一个这样的人放在自己身边,总会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

可现在才发现,立言虽然资质不高,可为人却十分的实在。

现在放眼整个归一宗,恐怕也只有他是真心待自己的了。

自从上一次立言来送丹药,不过才五天的时间,可这五天来的归一宗弟子,无不是对他冷嘲热讽,甚者更是拳打脚踢。

现在他被限制了仙力,根本无法还手,也只有任人宰割,闭眼挨打的份了。

自省堂外的仙障设下之后,没有仙令牌是根本无法进出的,止非被限制了仙力丢在这里如同困兽。

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同门,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几乎这些天到自省堂送丹药的人,全是带着羞辱他的心而来的。

止非受了离火一掌,伤的本就不清,那些假借送丹之名而来的人,更是得了逞,对他百般凌辱落井下石。

立言看他脸上和手臂,露出来的地方皆是伤痕,且不少都是带着仙力所致。

不由得低声哀叹,抬手用袖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师兄,我如何都得四五天才能进来一次,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我好带来给你。”

看着立言对自己怜悯的眼神,止非顿时又觉得十分烦躁。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索性干脆垂下了头,不想再触及他的目光。

尽管立言并无恶意,但是那目光却如利剑一般,扎在止非的心头。

他低垂着眉眼,恰好看到手臂上的伤痕,正是昨天彬与来此耀武扬威时留下的。

下手可真是狠,比起离火来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火刃灼烧出的一道道伤痕,此时看上去分外狰狞。

这些皮肉上的伤痛,还不足以伤及他的自尊,可是看到立言对他怜悯的目光,却彻底让他的意志崩溃。

他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磨难,同是仙门弟子,同是归一九子的身份。

彬与就可以居高临下的对他百般侮辱,而他却只能在这里做他人刀俎下的鱼肉。

止非清楚的很,彬与来自省堂这般肆无忌惮,定是离火默许的。

可在反观自己的师父,风营却对他置之不理,任他在自省堂自生自灭,真不知道他在这仙门之中究竟算是什么!

他心生怨怼,所有的戾气却悄无声息地滋养着他的心魔,眼前是立言递过来的药瓶,被他一把抓起来扔了出去。

青釉瓷瓶撞在石砖上,被砸了个粉碎,里面的丹药被这一摔,也不知滚到了哪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兄弟情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需要施舍!”

尽管止非明知道立言是一番好意,可依旧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对他低吼了起来。

立言见他说话时已经无甚气力,偶尔还伴随几声轻咳,心里更是难过不已。

止非被关进自省堂的头一天,他便说了许多好话,那些人放他才进来。

当时止非几乎是哀求着自己,去三仙无妄塔探听巫痕的消息,可这才几日未见,他竟像变了个人一样。

立言记忆中的师兄,是对自己关爱有加,温润如玉的男子,从来没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但是看了他身上的伤痕,立言也心中了然,若是因为他在这里遭受霸凌,如今怎会变成这样。

他没有多说,而是趴在地上寻找掉落的的丹药,终于在墙角发现了那颗被摔出去的丸药。

随即,立言小心翼翼地回到了止非跟前,依旧将那粒丸药捧在了他的跟前。

“师兄,你心里有火就发出来,打我骂我都没事,但是你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啊。”

止非再抬起眼来的时候,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伤悲,一双深邃的双眸却布满了血丝。

为什么那些该死的人活的逍遥自在,而像立言这样的真诚的人,却在自己的跟前受罪。

止非心里很矛盾,有多少的愤恨都埋在胸口,压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伸手抓在立言的脖子上,像只发了狂的凶兽一般,“都是来看我的笑话,连你也是来可怜我的,是不是!”

“咳……师兄……咳咳。”以止非现在的力气,立言只要随意挣扎两下便可挣脱,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

他依旧捧着那颗丸药,表情异常的痛苦,可还是任止非这样掐着自己的脖子。

“师兄,你只要能好起来……你就是杀了立言……都没关系……”

止非的手一下子松了,整个人蜷缩着哭了起来,他甚至怨恨自己,为什么能对立言下此狠手。

立言生怕响动太大,惹来外面弟子的关注,见止非这样狼狈的模样,只得拍了拍他的臂膀。

“我去过三仙无妄塔了。”

他想,至少这个话题,能让他好一些。

果然止非停止呜咽,抬起头拉着立言的手臂,眼里或疑问或期待,甚至还夹藏着一丝对未知答案的恐惧。

他害怕立言告诉他,巫痕已经死了,如果那样的话,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结果。

他动了动薄唇,酝酿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她……她还活着吗?”

“嗯。”

立言点了点头,只是应了他一声,却没有继续说。

立言犹记得当时亲眼所见的情形,在要离开三仙无妄塔的时候,巫痕正经受着那座塔的折磨。

即便这女子现在还活着,可谁也不能保证她能活多久。

众所周知,三仙无妄塔甚少会关押什么人。

但是从古至今千万年来,但凡进去的,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可此时立言没有办法开口,将这样的话说给止非听。

他不知道这数十年止非与那女子发生了什么,只是整个仙界传得甚嚣尘上,再加上他二人在宗门这一闹,立言心里也觉得两人是情深意笃的。

倘若他现在将所见所想说出来,恐怕止非会一时想不开,不知他会再做出什么事来。

随即,他只将丸药递了过去,放在他手上,“师兄还是先自己保重,不然还怎么有相见之日。”

止非知道巫痕还活着,情绪舒缓了不少,拿着那丸药看了许久,依旧没有放入口中。

他拥有半部《辟心秘录》上所记皆是丹方,归一宗这些破丸药,如今他看都看不上。

他见立言只是应了声,并没有再说其他,于是心有不甘的还是问了出来“她在里面一定不好过,你同她说话了没有,她有没有说什么?”

看来躲是躲不掉的,立言本就不是一个会扯谎的人。

这会止非问及他情况,他也只能据实作答。

立言抿了抿嘴,跪坐在止非的跟前,支支吾吾的说了起来。“人确实是活着,还叫我告诉你想法子脱身,如若能逃出生天便去无影湖等她。”

“这么说,她是有法子出来了,是吗?”

止非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确信。

那座仙塔自仙界初成便立在那,巫痕不过几百年道行,又怎么可能说出来就出来。

立言一脸的迟疑,憋着许久也没有回答,止非心里大概也是有数的,没有再迁怒于他。

只不过他太想知道巫痕经受了什么,但很显然立言并不想告诉他,所以他想,巫痕在那仙塔之中一定过得十分艰难。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更不能在自省堂里自怨自艾,他要想办法从这鬼地方逃出去才行,只有出去才能把巫痕救出来。

想到这,他看向立言,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立言前来自省堂送药送消息,止非也沉淀了心境,如今能帮他的也只有眼前这位师弟了。

只不过现在他身上的伤痛未愈,仙力又使不出来,少不得要在这里熬些时候。

一直在这里任人宰割,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他生出了些想法。

单靠归一宗这些吊着命的丸药,根本就没有从自省堂逃出去的可能,所以他得弄些顶用的才行。

“立言,我需要一些异材用于炼丹,但是眼下我在这里是没有法子的,还是得你去帮我办。”

见他缓和了情绪,立言心里也舒了口气。

眼下只要他能振作起来,比什么事都重要。

如今止非想要在自省堂炼丹,定是已经有了算计,那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帮忙。

不过立言想了想,止非在自省堂内已经被限制了仙力,那丹药又如何炼的出来,所以心中还是有些疑问。

“师兄你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只是即便东西好找,我想也不容易带到里面来。而且就算我带进来,以你如今这样的情况,也根本没有淬炼丹药的能力啊。”

这话再实际不过了,立言也算为止非想的周到,他说的这些确实是这事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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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托付

止非并没有打算让立言将东西带进来。

他坐在地上依靠着红漆梁柱,掀起眼帘看着立言。

随后抓起对方的手腕,与他以掌抵掌,将丹方化在了立言的掌心。

立言撑大着一双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掌心的渐渐隐去的金字,竟是一剂名为九窍幻丹的方子。

“这是?”

这剂丹方并非归一宗的东西,所书所写又极为诡异。

看立言瞠目结舌的样子,止非轻笑一声:“你也不必时常来,免得那些人提防,你照着这方子将丹药炼了送来,炼出十粒送来一次。”

虽然没有细看,但是立言已觉丹方古怪,这一味丹药更是他闻所未闻的。

里面的一味血鬼竹虽然极为常见,可却是至毒之物,他从来不知道,止非居然会揣着样让人匪夷所思的方子。

“师兄,这方子究竟是什么!”

立言虽然资质不高,可还是能辨得出好恶,他深感这九窍幻丹并不是什么正经丹药,所以不得不问向止非。

可止非此刻瘫倒在柱边,形同鬼魅一般,冷着一双眸子看着他,苍白的俊脸显得眼中的血丝更加明显。

“这是救我命的药!”止非得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言语里带着些许的不耐烦。“你要是不想帮,那就不要再来了!”

他如今的言语做派,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立言知他心中不畅快,原本脸上的忧色也只得收敛了起来。

还没待立言起身,外面值守的弟子已经催促了起来,紧闭的大门之外传来一道声音。

“有完没完?送个药食打算也住在里面了不成!”

两人在里面都听到了这话,很显然立言不能再就留,他赶忙朝着外面应了一句:“就好了。”

再转脸看向止非时,他早已经合着眼别过头去,立言只好无奈地深叹了口气,那只手却握得死死的。

“师兄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丹药炼好我再来。”

最终立言还是妥协了,他说完这话之后,止非依旧没有抬眼看他,甚至连一声都没应。

立言知道是等不到他开口了,只得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外面的人催得又紧,只得作罢转头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要打开大门的那一瞬,身后还是传来了止非的声音。

“立言,谢谢你。”

听到止非的话,立言不禁眼中湿热,他就知道师兄是不会变的。

随即他转过去,勉强地勾起唇角,笑看着止非,说道:“师兄不必谢我。”

眼见立言就要离去,止非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有时间的话,还是代我去看看她。”

止非靠在梁柱上,乏力的坐正了一些,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让他顿时闷哼了一声。

他亲眼瞧着立言离去,这一去至少要等上一两月的时日,看来这段日子有的受了。

那九窍幻丹也是《辟心秘录》中所记载的一味丹方,虽是能让人以最快的速度提升自身的修为,甚至还可以无中生有些精纯的仙力。

只是这丸药效用虽然极高,但也有致命的弊端,其中的那味血灵竹,所产生的纯阴之力会虚耗身体,透支潜力。

可他现在已经生出了心魔,这药中的至毒便会被心魔吞噬,所以对身体却并无伤害。

若是放在别的时候,这药他是连碰都不会去碰的,但是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

与其坐以待毙,在自省堂油尽灯枯,不如干脆搏上一搏。

他现在之所以用不出一招半式,全是因为政教用仙法困住了他的力量,只要他能冲破那禁制,便可以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了。

他兀自将事情一一计划着,只要挨过那些人的凌虐,他就有再见到巫痕的时候。

想到这,巫痕的脸浮便现在他眼前,也不知她能在三仙无妄塔中熬多久。

只要想到关于那里的传闻,止非心中就百般焦躁,可现如今也只能期望着,巫痕能坚持到自己去救她的时候。

巫痕虽然日子不好过,但是人好歹还活着,总归没有让仙门那些人如了愿。

那些人想让她死,可偏她就是个命硬的,即便每天被无休止的折磨,可她依旧还是凭着自己的意志撑了下来。

不过,想来三仙无妄塔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出现了。

巫痕身上有着祖龙的血脉,本身就为她提供了强横的体魄,加上之前在四极天域强行提升了不少修为,已经比起其他人占据了许多优势。

另外万象珠这些年已经与她融合,如今又吸收了太初瓶的灵力,她现在就仿佛是一只灵满盈溢的宝器。

即便这仙塔再如何吸取,她都可将亏损补齐,所以无非是在冰冻和灼烧血脉时,要吃些苦头。

当然,她能一直经受仙塔的摧残而没有受重创,这还全都要仰赖知溪的桃花仙露。

如果只是普通的桃花露,虽然也能有些效用,可远不及她这云桃的仙露。

所谓云桃,如其名曰,于九重天霜峰之巅,于云海涌浪之间。

经年累月,嫩粉的窈枝被团团絮白萦绕,自是有一番别样的优柔。

知溪便是云桃所化,她送给巫痕的桃花仙露,也尽是霜峰云桃树的花蜜与仙雾凝露所炼化,自然是功效更胜其他。

被知溪所赠的桃花仙露滋养,巫痕在挨那冰与火之时,便总能得一些舒服,一段日子下来,巫痕也彻底打消了对知溪的怀疑。

只是她口中的那位容歇师兄,可就不那么让巫痕遂心了,那人若是来值守十次,那便是十次都要对巫痕奚落一番。

更让巫痕不忿的事情也都接踵而来。

巫痕在三仙无妄塔下,一关就是几年,头几个月的时候,三大仙门的几位掌门全都过来瞧过。

每个来此看过的人,都恨得牙根痒痒,谁能想到这条玄虺不但没死,反倒连虚弱的影子都没有。

只是当初三大仙门存着要心思,说准了将她放进三仙无妄塔里受刑。

若是因为没有将她打回原形,而又另做了其他打算,传出去恐怕是要被整个六界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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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五章 传信

巫痕身份不明,三仙宗也怕惹恼了龙族,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提及龙族,众人见她在塔中无碍,更确信她并非凡胎。

能在三仙无妄塔里熬的了这么久的时间,肯定身上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索性即便如何的不甘心,也没有其他办法再将她置于死地。

而那些来这边值守的弟子,却依旧还是从前那些喜欢偷懒的人,到了三仙无妄塔的台不是插科打诨,便是如容歇那般擅离职守。

这几年下来,巫痕倒是把常来值守的那些人记了个清楚。

眼前台上那个倨傲的女子,正是之前巫痕打听知溪下落时,出言讽刺挖苦的那位。

而在另一角的台子上,便是心地良善的知溪,同一个门派,同样的衣装,两个人的秉性却大相径庭。

“今天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知溪趁众人不备,悄悄将只小玉瓶送进了塔内。

巫痕瞧她喜上眉梢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她说的好东西是什么,只是将小玉瓶握在手中端详了一阵,心想这与每次的桃花仙露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样子。

她不明所以地凝了眉,抬起眉眼看了过去“这不就是你的桃花仙露,你还带什么给我?”

知溪神秘一笑,洋洋自得地挑起眉梢“这是云桃琼浆,可比制仙露费事多了,都是为了让你免受点苦,你瞧瞧。”

说着她抬起手放在塔墙之上,巫痕穿过那些华彩透亮的墙壁望了过去。

知溪的掌心都是淤青,从那里延展到玉白的皓腕,布满了青紫色的脉络,像是枯枝藤蔓爬满了她的双手。

为了让仙露琼浆不受玷污,知溪需用双手为器,以仙火淬炼才行,巫痕知道那是炼制时留的伤。

看着那些恐怖的青紫色,巫痕心中登时无比感动。

想不到与云渊和止非分离这么久,被困在仙塔之时,也还能有这样一个人,会为了自己付出这么多。

“你别再炼了,我抗的住的。”

巫痕走到那跟前,伸手放在塔墙上,很想去触摸下那些伤痕,无奈她们中间却隔着一道透明的墙壁。

知溪倒是不以为意,用那种安抚的眼神看着巫痕,笑着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倒是之前你让我打听的那两个人,这回总算有了些消息。”

从被困于三仙无妄塔,巫痕从未放弃过打探止非与云渊的消息。

托付了知溪许久都没见结果,这次终于等到她打听出些消息了。

知溪受巫痕所托,确实会尽自己所能的去帮,只是她身份尴尬,打听起消息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元清派与归一宗宿怨已久,甚至是门下弟子都是交往甚疏。

若不是碰到了受托付来探望巫痕的立言,恐怕还真是不知道从何处打探消息。

她知道巫痕与止非两情相悦,如今又都被困住不得相见,所以这两人心里都是彼此惦念的。

可她偏是只说了前半句,留了后边半句没继续说下去,这一下倒是把巫痕急坏了。

“打听出什么了?”巫痕见她说了一半不再言语,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忐忑的情绪,“你快说啊,是云渊出事了,还是止非?”

好在这仙塔坚实,不然就现在巫痕紧张的样子,怕是恨不得要把这塔墙凿个窟窿出来。

要是知溪在她的跟前,定是会被她抓着肩膀手臂,势必要逼着自己说出些什么来。

见她这样担心,知溪更是来了兴致,巧笑着转了身过去。“那要你是想那个荒月的女副将出事呢,还是希望那个归一九子出事呢?”

“当然两个都不能出事!”

巫痕听她这样说来,看这样子是这两人里有个人出了事,立时就厉声叫了出来。

巫痕心里惴惴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急躁的在塔里徘徊起来。

知溪转头看她如此焦躁,不禁笑得更厉害了些。

“你瞧瞧你,都急成了什么样子,我不过是逗你的罢了。”

巫痕兀自揣着心思在那胡思乱想,却不知自己是被人戏耍了,见知溪得逞的笑着,可却没有与她生气,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他们两个谁也不能出事,不然我定要与那些人拼命!”

她嘴上是这样说,可是谁都知道,这仙塔是出不去的,就算云渊和止非真的出了事,她也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

蒙然她想起刚才知溪说的话,瞬时眼中闪出喜色来,“你说荒月的女副将?是云渊吗?”

知溪也甚是为她高兴,仿佛那也是自己的朋友一般,神采不禁飞扬了起来。

冲着巫痕点了点头,笑意溢满了整个面庞,不过转念她又生出了些许疑问。

“不过她虽然是挂着副将的名头,但似乎出入并不自由,前两天我去荒月打听消息,想见上她一面,可是来回我的却是个男子。”

那日知溪从门派偷跑出去,到了荒月总坛想要见上云渊一面,这已经不知是她第几次来了,本来以为又是无功而返的。

可却没想到,见着了位器宇不凡的男子,后来才得知,这男子就是云渊的六哥云却。

她瞧巫痕也是一头雾水,显然是没见过这位云却的,于是这才解释给她。

“云渊现在日日都被她六哥看管着,根本就不让她踏出荒月一步,可见这次她回去一定也是受了不小的责罚。”

“那这个副将不就是挂个名么?不会是她爹把她打死了吧?!”

巫痕只要没见到云渊的人,心里就是能生出千百个不好的想法来,总之就是不那么踏实。

但这次真是杞人忧天了,云嵩自从知道自己女儿是战神之后,没多久就让她做了自己的副将。

只不过云渊叛逆,父女两人还是有不少的隔阂。

云嵩怕她又独自离开,干脆派了云却日日看顾着这个小女儿。

所以,云渊看似风光,可实际也是被困在荒月总坛出不来。

好在云却与她仙龄相近,又对小妹尤为溺爱,虽然不敢放松对她的看顾,但看在她这些时日都还算听话,就亲自替她传了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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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消息

听着巫痕胡思乱想的言语,确实让知溪有些无奈,只得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的云渊活的好好的,只是不能来见你而已,喏,这是她让带给你的信。”

知溪掐指将一粒雾白的珠子弹入塔内,直接落入了巫痕的手中。

巫痕得知这是云渊的消息,手上动作便没停下,直接将掌心的珠子在指尖捏碎。登时宛如星河坠落,凝起无数星子在她眼前,随后云渊的声音便在她灵识中出现。

她确信是云渊的声音没错,可这讯息里却没有什么紧要的内容,大抵和知溪所说无甚差别。

无非就是云渊被父亲和兄长姐姐们圈在荒月总坛,偶有出巡的时候,也皆是她六哥云却在其身侧,根本没有半点脱身的机会。

相见的事情又是石沉大海了,不过得知云渊安然无恙的,巫痕也算心中安慰了。

细细想来,连这消息都是云却送出来的,那云渊信中肯定也不便说太多。

知溪见她平静下来,知道她已经读过了讯息,随即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却怕说出来惹她心急。

“云渊好歹是被家里人看管着,总不会出什么事,倒是另一个……”知溪的欲言又止,让巫痕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表情。

她神色瞬息的变化,巫痕不得不紧张起来,听她言下之意,像是止非出事了。

一时间巫痕有些慌神,想要张嘴去问,可是又害怕得到不想听到的结果,于是朱唇开开合合许久,仍旧没有问出半个字来。

巫痕心里也清楚,在九重天上自然不比从前自由,最开始那个立言来探视她时,几乎从不说止非的事情。

这些年他来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大概最后一次见到立言的时候,是数月之前的事了。

犹记得他当时说,止非的身体好了一些,再也没有其他的消息。

可是知溪这样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就是止非那边生了什么变故,难道说归一宗按捺不住杀了他吗?

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开了口,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知溪。“他怎么了?”

知溪新月弯眉轻蹙了起来,瞧着这会又是吸取她灵力的时候,想开口却又怕她不能专心抵御。

可巫痕哪里等得了,尽管仙塔已经开始拉扯抽取灵力,但是她依旧想要知道止非的消息。

她忍着让人麻木的剧痛,拼着力气朝知溪低吼着“他到底怎么了!”

“他的人我是见不着的,但是他师弟我是见到了的。”知溪见她心急如焚地模样,心中着实不忍,连忙把打听来的事转告给她。

“那立言师兄先是说止非身体现在已经好了,后又说这件事让我千万不能传出去,我觉得这事并不简单,不知是那位立言师兄诓骗我,还是止非师兄有所计划。”

这些年巫痕已经习惯了,可这塔每天的连翻折磨还是让她痛不欲生,她却只能这样忍受着。

她拿起知溪今日送的云桃琼浆摆在跟前,香甜之气顿时扑面而来,只见几道光缕从瓶口钻出,直接被她吸进了丹田之中。

琼浆确实比仙露效用好上许多,不但瞬间弥补了在仙塔内的虚耗,反倒还有一丝的仙力没入丹田之中。

没想到云桃仙力还有固本培元之效,此刻巫痕终于有气力与知溪说上几句话了。

“那个立言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止非的意思。”巫痕调息着自己呼吸的频率,还是抽出空隙对知溪说着。“止非一向比我有谋划,我只要知道他还活着,便心里安稳了。”

“小溪。”

知溪还扶在塔墙上看着里面的巫痕,身后远处便传来了容歇的声音,她赶忙装作无事的模样转过身来。

“师兄,你来了。”

她看见容歇的脸,马上就现出一片喜色。

台轻缓地滑向容歇,知溪已经迫不及待地迎向他走了几步,展开如花地笑颜,生怕容歇对自己又要说教。

不过容歇许是没看见她与巫痕讲话,只是潇洒地落在了知溪所站的台,朝她身后的三仙无妄塔内张望了一眼,转而又对知溪扬起了笑容。

“我来换值,你可以回门派休息了。”

容歇胸前摇着扇,对知溪说起话来,十分的温柔。

只是知溪并不愿意离开,略带着撒娇的意味说着“我在这里陪着容歇师兄好不好?”

见她不愿离去,容歇将她的纤手牵了起来,那张还算俊逸的脸上带着无比宠溺的神色,仿佛知溪就是他的至宝一般。

容歇笑着规劝她“你乖乖回去,待下一班值守替上,我就回门派找你。”

知溪垂着头嘟起嘴来,心里是十分的想留在容歇身边,可是看容歇的样子却不以为意。

两人都还没有开口,另一个台缓行渐近的过了来,随之还传来了女子的说话声。“知溪师姐,你还是先回去吧。”

说话的女子正是那位倨傲的元清派女弟子,她虽然嘴上喊着知溪师姐,可是言语里却没有半点恭敬,倒是还有几分嚣张的味道。

知悉听她说的话,心中自然是不高兴的,可是自己又偏偏是个不会与人争辩的料。

她见女子气焰嚣张的站在她的跟前,只得回了一句“你与我同班值守,为什么你不回去。”

那女子冷笑一声,似乎有些得意“要替换我的人还没来,我当然不回去了。”

“你……”知溪被她噎了一句,险些说不出话来。“那我来接你的职,不如你回去好了。”

眼前这女子名唤玉贞,与知溪同是元清护法琳琅仙子的徒弟,可玉贞却总是与知溪作对。

巫痕坐在塔里受着被吸灵的酷刑,耳朵却把这三人的对话全部听了进去。心中对这个玉贞也非常的反感。

玉贞听知溪的话,更是不屑,挑起眉眼轻嗤一声“不劳师姐费心了,待会自然有人来接替,我看师姐一直赖着不走,难道是想留下来陪那个妖女吗?”

“你胡说什么,我……我不过是与师兄多说两句,现在就回去。”知溪听到这样平白的诬陷,匆忙辩解,生怕容歇起了误会。“师兄,那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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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六合台

知溪依依不舍地对容歇软语两句,她心里揣度着玉贞是故意这样说的,定是知道容歇不喜欢自己与巫痕多交往。

可这会话已经说到这了,知溪也只能兀自一人离去。

巫痕合着双目,却也感觉到了知溪的离开。

然而在知溪离开之后,三仙无妄塔前,并没有留下一片安宁。

“容歇师兄,我师姐对这个妖女可很是不一般呢。”

这声音是玉贞发出来的,巫痕听在心里不由得一声冷笑,这女子还真是不掩饰,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地里,倒都是同样一副嘴脸。

巫痕想着,这容歇虽然对自己厌恶,可是对知溪一向还是喜爱的。

听到玉贞这样说知溪,多少会为知溪辩白两句才是。

可谁知,容歇并没有替知溪说话,也没有因此而感到愤怒,反而是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对玉贞说道:“你师姐对妖女不一般,那你对谁不一般呢?”

巫痕听着容歇对玉贞的调笑,心中升出莫名的恶心。

平日见他对知溪言语亲热,原以为二人也如她和止非一样情意深厚,可谁知他背着知溪对别的女子也是这般模样。

原本她对男女情意也不通晓,如今看了容歇这样处事,她心里才懂得止非一直所说。

男女之间的爱意重在专一,是除了那个人以外,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情意。

但是以现在所见,恐怕容歇对知溪,并不是非她不可的。

巫痕很想把这一切都告诉知溪,可是那两人的只言片语,似乎又说明不了什么,左思右想,巫痕还是将这事暂且压在了心底。

可让她坐视不理,也确实做不到,心里盘算着,总要给这两人点惊醒才行。

眼见着知溪才离去没多久,容歇又使出对知溪一样的手段。

他扬起下巴,嘴角噙着笑意,对玉贞问道:“不知道接替师妹值守的人何时来?”

这会玉贞与容歇说话的语气,显然与之前不同,早就没了清高和傲慢,只剩下一片柔情:“哪里还有人来,我早就把下一轮值守的人打发了,只不过在这里值守乏味的很。”

这一番话里有话,连巫痕都听出了言下之意,容歇怎会听不出来。

只见容歇听罢,笑意更深,微垂着头看着玉贞,羽扇轻巧地掠过玉贞肩膀,将一缕碎发理到了她的身后。

“这塔又不止你我看守,何况进了三仙无妄塔,还能让她翻出什么浪来么?”他转脸扫了塔内一眼,又回头对玉贞说,“既然师妹觉得乏味,不如师妹随我去云海天边的逛逛,岂不自在一些。”

这话不正是平时他对知溪所讲的,时常容歇与知溪一同值守的时候,他就会找各种的由头偷懒,还要顺便带上知溪一起离开。

如今这是又惦记起了别的姑娘,可真是个恬不知耻的人。

巫痕原本压在心底的怒气,此时也难以抑制。

她恼火地瞧着那两人,轻喝一声:“呵,你们这些仙门正派,真是表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好不要脸啊。”

两人原本在六合台上郎情妾意,好好地气氛就被巫痕的声音打破了,二道眼神同时朝巫痕瞪了过来。

容歇堂堂元清派掌门的关门弟子,一向清高自傲,少有人这样对他讲话的。

一时恼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瞧向巫痕,愤愤地说道:“你这妖孽口出恶言,看来是嫌自己死得太慢了。”

“让我死,怕你还没这本事。”

巫痕很是不屑,轻扫了二人两眼,又兀自合起双眼来。

她的狂妄让对方心生不快,容歇显然是有些气恼,抬手举起羽扇指着塔内,不禁嘲讽。

“别以为这数年没能将你置死就能得意起来,这三仙无妄塔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我就不信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出来。”

“我只要不死,你就别妄想蒙骗知溪,早晚让她看清你是个什么东西!”

撂下这一句,巫痕便不再多说一个字。

容歇听了这话,确实有些忐忑。知道她与知溪这些年有了些交情,眼下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是瞧出了些什么端倪。

知溪是个没有心机的人,若是真的听信了巫痕的话,到时候闹了起来,还是自己颜面受损。

可瞧着巫痕此时已经不再理会,他也懒得与这妖女起口舌之争,想着只要将身边的这些女子都一一安抚住,凭巫痕怎么去说,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巫痕听着对方没有再言语,那两人悄无声息的便离开了六合台。

她这才睁开双目望去,那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知溪再次出现是数天之后,见到巫痕时满脸都洋溢着喜气,似乎是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好事。

她如以往一样,将六合台靠在塔边,贴过来将云桃琼浆送了进去。

“这几天我都没来看你,拿着,算我补偿给你的。”

这一回她送来了数瓶琼浆,巫痕一下子就想到了她的手掌,完全没顾着那些瓶瓶罐罐,连忙关心地问道:“这么多,你的手怎么受得了。”

上一次知溪是头一次拿来云桃琼浆给她,当时就见到了她手上的伤痕,那样的触目惊心。

这短短几天,她却拿来了数瓶,不知那手要伤成什么样子。

巫痕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知溪这数年对她的照顾,却让她无以为报。

“你瞧,我没事。”知溪张开手掌放在塔墙上,洋洋自得的对她说道。

巫痕仔细瞧去,确实粉白如玉的双手毫无伤痕,着实有些不解。

这么多瓶的琼浆少说也得数月才能炼得,可这才几天的时间,知溪竟然毫无损伤的拿出手,定是有什么妙法。

见她瞠目的模样,知溪笑容一下蕴开,“是新得了个‘无极鼎’,我不用在以手为炉的炼制,自然伤不到了。”

“无极鼎?”

巫痕对仙界的法器宝物没什么了解,不过听知溪所言,这东西应该是个极好的物件。

知溪神色略带些娇媚的喜色,随后翻手化出一只极小的药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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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质疑

知溪手托药鼎,这才开口对她说了起来。

“是容歇师兄送的!我只跟他说在修习炼丹之术,从不敢说炼仙露琼浆给你,这么巧他就送来了无极鼎,果然师兄还是心疼我的。”

这无极鼎原来是容歇送的,巫痕心里不禁警惕了起来。

可是依知溪所言,容歇根本不知道知溪送了琼浆给她,这难道真的是凑巧送来的药鼎吗?

她打开一瓶云桃琼浆,在鼻间轻嗅,并无怪异的地方,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她再仔细去看知溪手中,这鼎竟并非是实物,而是由无数灵蕴凝聚而成。

怪不得知溪才数日的功夫,就炼制出了这么多的琼浆,看来还多亏这药鼎了。

这药鼎没什么不妥,只是送鼎之人可疑了一些,既然琼浆没什么异样,巫痕也暂且放下心来。

只是看到知溪提及容歇时那春意满面的样子,总觉得应该将容歇那日与玉贞两人的谈话说给她听。

可她还没有张口,知溪已经滔滔不绝起来。

“你知道吗,容歇师兄说,等过些年就让掌门与我师父做主,成就我们两个的仙缘。”

巫痕听说过仙界结缘之事,这原本确实是好事一桩,可摊在知溪身上却让她忧心重重,总觉着容歇那个人靠不住。

“我劝你还是看准一些好,免得他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到时后悔可来不及。”

放在以前,遇到这样的不平事,巫痕早就像炮仗一样与知溪言说分明了。

可自从受限在这仙塔里,她自己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毕竟就算她有天大的怨气,此时也只能困在这方寸之中。

知溪听她的言辞,也深知巫痕对容歇多有不满,可她只以为是容歇平时对巫痕言语刻薄的缘故,并没有想到其他。

知溪对容歇的爱慕由来已久,定然不会被巫痕三言两语就改变。

更何况她全当是这两人互相看不过眼,并不知道巫痕的言下之意指的是什么。

她想着日久见人心,这两人早晚都会冰释前嫌的,便没有把巫痕的话放在心上。

反而笑道:“你放心吧,容歇师兄对你言语确实刻薄了些,可那是因为不知道你的为人,等以后天长日久我劝说劝说,你们一定会解除误会的。”

巫痕见她此时正在兴头上,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索性也不再多说。

之后的时日里,知溪送的云桃琼浆也多了起来,而容歇也似乎安分了许多。

几乎再也没有见到容歇在六合台与玉贞调笑,连对她的冷嘲热讽都没有了,这是巫痕没想到的。

不过这总归是好事,她也稍稍安下了心来。

偶有云渊与止非的消息,也无非都是互报各自的平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知溪所炼制的云桃琼浆服用之后,对巫痕大有裨益,灵力几乎是与日俱增。

她干脆在塔内安心修习,让自身的修为积淀的更为醇厚,于是这座仙塔内的酷刑,对她来说也日渐式微起来。

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九重天上的日子稍纵即逝,转眼间竟是过去一百多年。

云渊已经生出十二处天狼火,在荒月部族中也有了些许的威望,手下的兵将几乎无一不从。

只是她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依旧不温不火的僵持着。

倒是她六哥云却,见她经年许久都未出过什么岔子,所以便不再如从前那般紧盯着她不放了。

近些年传来的讯息,很多时候都是她亲自交给知溪的,这样一来巫痕心里更加踏实了不少。

至于止非那边,消息甚少。

也难怪会如此,立言与止非两人一个是宗门羁押的孽徒,一个是毫不起眼的末流弟子,来往传信这样的事情格外的艰难。

止非依旧关在自省堂内,外面的值守的人和仙障从未撤去过。

可就在这些年里,他依靠立言炼就的九窍幻丹,早已用仙力冲破了政教对他的禁制。

只是他一直还在筹谋,到底该如何将巫痕救出来,在一切未做定论之前,他还不想轻举妄动。

“师兄,你怎么又受伤了?”

立言依止非所说,都是一两个月才来见他一次,这会才一进自省堂,又见止非身上多了几处伤痕。

这百年来,他身上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离火和彬与师徒两人对止非的折磨,从未停止过。

即便曾经来自省堂泄私愤的其他弟子都已经没有兴致再来,这两个人却真是百年如一日的不曾懈怠。

止非安坐在自省堂内,垂了眉眼扫了扫手臂上的伤疤,不禁以鼻嗤之。

他轻浅的勾起半边嘴角,满脸的不屑:“这些年不也就是那两人才来糟践我,不看我带着些伤痕,他们怎么肯罢休。”

立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这百年多下来,以止非如今的功力虽说应付不了离火,但是对付彬与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立言经常在探视时,发现他身上新伤叠旧伤,看着都会觉得触目惊心。

可瞧止非对此事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

立言也不好再多言语,走到他跟前将药瓶递到了他的手上。

止非只是把那药瓶撂在一旁,抬起左手悬在右臂之上,登时就有几道微光洒向他的伤口,不过是转瞬间的事,皮开肉绽裂口便开始愈合。

立言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的患处,这还是他头一次见止非疗伤,竟没想到他的功力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

瞧他看傻了眼,止非轻笑一声:“怎么看傻了?”

“没有。”立言凝眉看着他,摇了摇头,“既然现在有这样的本事,师兄何必还在这里遭罪?”

止非双眸一下幽冷起来,言语中带着些冷漠:“我若逃跑,他们必定会拿阿痕泄愤。如果不能想出救她出塔的法子,我就是在自省堂被他们饮血蚀骨,也不会贸然离去。”

听他说完这话,立言双眉拧的更紧,站在他的跟前若有所思起来。

止非最了解立言,他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眼下这副模样,一定是有什么事让他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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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邪气

止非见他久站不语,也有些耐不下性子,“有什么话,你讲就是了,干什么支支吾吾。”

立言思索了良久,也知道所知之事不能瞒着他,随后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对他言说起来。

“我方才去探视巫痕姑娘,偶然遇见元清派的人,是琅玉真人的那个位关门弟子容歇。”

“那个人?从前倒是见过,有什么不妥吗?”

立言说话时面露难色,止非不禁有些质疑,不知他提到这个人有何目的。

难不成是巫痕在三仙无妄塔这些年,与这人生了情意吗?

很显然,立言后面的话打消了他的疑虑,可却让他更加心焦了起来。

立言咬了咬嘴唇,蹲坐在止非的一旁,说道:“我听他和一个女子言谈,说给巫痕姑娘食了带邪气的东西,这些年已经邪气入体,定是活不成了。”

“你说什么!”

止非登时揪着立言的衣领,将他的人抓到了脸前,低吼起来。

他们熬了这些年,巫痕一直都活得好好的,虽然来往讯息不多,可也知道她一直无恙,为什么忽然说她活不成了!

明明那座仙塔都没能毁灭她,怎么可能会邪气入体,怎么会要死了呢!

止非听了这消息,马上就要起身闯出去,却被立言死死地抱住双腿,将他拦了下来。

“你放开我!”

“我不能放!”立言根本不听他的怒吼,依旧抱着他的双腿不肯松手。

“你现在出逃即救不了她,还会把自己搭上,宗门已然关押了她,只要她还在那,是死是活都没人去管的。可是你若是再被抓回来,这些年的谋划就白费了,我是不能放你走的。”

止非一下子停下了身形,瘫软地跌坐在地上,转瞬又抓狂起来,“我现在不出去,就连她死了我也见不到了!”

“师兄!你冷静一点,这回若是被政教们抓回来封印了仙力,你是要再等一百年吗?!”

立言的话如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止非的怒火。

他说的确实没错,韬光养晦这么久,这次如果出了差错,恐怕往后都没有再逃出生天的机会了。

离火为了乾坤蛟龙丹的方子,已经对他恨之入骨,若是落在他手上,恐怕不死都难。

可是就这样坐以待毙,止非根本做不到,他只要想到巫痕被人毒害,心里就如同被利刃割划一般。

他左右思量了许久,抬起眉眼抓了立言的手臂,说道:“你去荒月找云渊,把事情告诉她,问她十日之后可否带兵去三仙无妄塔,我要救阿痕出来!”

说要救人谈何容易,这里是九重天上,仙家云集的地方,那三仙无妄塔所在之处又是三宗门交界的位置,想要在那里大动干戈并非易事。

云渊收到立言送来的消息时,也是一脸震惊。

她万万没有想到,堂堂元清派的掌门弟子,居然能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来。

随即,云渊让立言回去告诉止非,十日之后定会带人前往三仙无妄塔支援,势必要把巫痕救出来。

止非与云渊两厢筹谋,而巫痕却蒙然不知,依旧安坐在塔内修习。

虽然已经过去百年,可是她的灵力依旧还是不够精纯,若是想倾尽万象珠的灵蕴,尽数充入自己的身体中,就必须把自己所有灵力散尽才行。

这方法只是她自己所想,并不知道是否有用。

正巧又是仙塔吸取她灵力的时候,她暗想这次大可试上一试。

塔内,巫痕盘膝而坐静若处子,唯有从她身上散出的万千灵蕴,显示着她的声息。

她紧闭着双眼,默默地忍受着百年来的痛楚,周身的灵气在被仙塔无情地拉扯出去。

这百年白云苍狗,匆匆而去,而她也只有七成精纯的灵力。

眼下放任三仙无妄塔肆意吸取,抽痛的感觉骤然猛烈了起来,不过须臾她便痛得汗流浃背。

“师兄,你瞧里面,这妖孽的灵力今天流失的很快。”

玉贞的声音似乎许久都没有在巫痕耳边响起过了,这会她脚下的六合台正在缓缓靠近容歇身边。

玉贞无意瞥进塔内,竟看见大片异彩灵蕴从巫痕身上抽离出来,巫痕脸上的神情已经被痛苦占据,汗水如流从她额际耳边滑落。

见巫痕此状,玉贞不禁大喜,眼中神色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六合台缓行而至,悠悠停于容歇的一旁,两人一同朝塔内望去,皆是带着得意的笑容。

“这还不算太快。”

容歇的笑容诡谲,静静地看着那些被疯狂吸出的灵力,心中不知何等的畅快。

巫痕并不知他们言谈中的含义,依旧任由灵力散去,这样的任意妄为,若是换了旁人,早已被打回了元神。

可她凭借着万象珠的力量,一直奋力的支撑着自己的灵识,只是那剧痛的感觉已经超出她的预计。

剧痛从天灵传来,一直延伸至丹田,随后又犹如万千毒虫从丹田之处迸出,疯狂的啃咬着她的血肉,直朝皮囊之外钻出一般的痛楚席卷而来。

她所有的灵力一下便被抽离干净,塔内登时华光大盛异彩纷呈,擎天的光芒散布在这座琉璃仙塔之内。

巫痕在被抽出最后一丝灵力之时,整个人便昏厥了过去。

待容歇与玉贞仔细探看下去,那耀目的光华之中,诚然隐现出黑鳞紫芒,一条硕大的玄虺已毫无生气地瘫软在了地上。

“成了!”

容歇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双眼中的杀意更甚了许多。

幸而这三仙无妄塔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不然容歇此刻就想进去把这条玄虺了结,到时候拿着万象珠回到元清派,定是有要被众人一番吹捧。

玉贞这会早就走到了容歇的身边,柳腰一软就靠在了容歇的胸口,匆忙地把脸别过去,委屈地看着身边的人说道:“这玄虺的模样可真是骇人,她这是死了?”

“自然是活不成了。”

容歇直接揽住玉贞,手上还紧了一把,抬起羽扇撩起她的下巴邪笑着。

两人亲密之举毫不避人,也幸好是这仙塔六方都不相接,也没有人瞧见他二人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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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本体

容歇的举止轻浮,玉贞也未见好到哪去,容歇抬眼看了看四下,更加放肆开来。

他干脆低头埋进了玉贞的颈窝,惹的对方不时浅声娇笑,一双玉手也不老实地在他胸前轻划起来。

二人皆是认定巫痕已经殒命,容歇更是以为无极鼎中的邪气混入琼浆多年,这会巫痕定是邪气入体才会现出原形。

可玄虺并未昏死,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半掀着眼皮看着塔外的台。

只是巫痕如何也没想到,浑身灵气散尽之后被逼得现出原形,万象珠才散出些许灵力让她醒神,眼前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那双琥珀色的兽眼放着幽幽冷光,透过塔内的华彩,死死地盯着塔外缠在一处的两人。

玉贞此时一张娇容泛着红晕,容歇的动作更是龌龊不堪。

巫痕蓦然想起当初在桃溪镇时,透过窗影看到顾元庆与丁香二人也是这般情形,顿时明白当初止非为何不让自己冲进屋去,想来那两人比眼前的情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容歇站稳了身形,双眼已经有些迷离,附在玉贞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玉贞娇羞的扬手轻拍在他的身上。

他一下便将玉贞打横抱了起来,一道光束飞逝,两人便不知飞到了哪去。

巫痕恨不得立刻冲出塔去,将那两人生吞活剥了才干净,可她纵是有挫其骨扬其灰的心,眼下也没有半点挣扎起来的力气。

至于容歇在无极鼎上做的手脚,除了他与玉贞两人清楚,恐怕就只有偶然听闻的立言知道了。

关于知溪给巫痕送仙露琼浆的事,容歇早就洞察到了,所以在巫痕与他争执后,才怀恨在心,将无极鼎送给了知溪。

那邪气掩盖在仙灵之气凝聚的无极鼎中,开始并不会被发现,但是长此以往的用下去,邪气就会慢慢注入所炼之物中。

他这样就可以假借知溪的手,将巫痕只置于死地,自己还可以置身事外。

毕竟在仙界,使用这种邪门的玩意,会被逐出仙籍的。

而巫痕被打回原形却并非因为此事,是单纯的因为散尽了所有灵力所致。

万象珠吸收了太初瓶的所有灵力,太初瓶实是有提纯的能力,于是那些至阴邪气直接被分离开融进了万象珠之中。

而剩下的精纯灵力,却全部流入丹田,散入浑身经脉。

她阖目在塔中休养生息,不知过去了多久,知溪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

巫痕依旧是玄虺真身,这一次看来要恢复些时日,这时听到知溪紧张的呼唤声,方才抬起眼皮看了过去。

知溪脸上紧张的神色让她心中一暖,在塔里关了这许多年来,唯一能见到关心自己的人就是她了。

未免她心忧,巫痕只好用灵识传音过去“我没事,不过得缓上两天才能变回人形。”

听到巫痕的声音,知溪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许,可是见她如今现出本体的样子,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巫痕见她表情凝重,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想起之前容歇与玉贞的事,觉得眼下更是应该让她清醒一些。

随即她滑行到了塔墙边,挑起头俯视着墙外的知溪,说道“容歇那个人靠不住,你不要在与那个人往来了,他与那个叫玉贞那天就在台上……”

她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得欲言又止,可是这其间的意思已经非常的明白了。

巫痕将自己所见说给知溪,可是知溪却并不相信。

她听着巫痕所说,脸上神色瞬息万变,从对巫痕的紧张到听闻容歇之事的惊讶,转而又恢复了平静。

知溪隔着半透明的流彩塔墙,似是抚摸着玄虺的脸庞,淡然地笑着“你一定是误会了,容歇师兄对我甚好,怎么会和玉贞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我巫痕从来不欺骗朋友,是我亲眼所见,他对玉贞的所作所为比对你还要亲热。”巫痕能看到知溪眼中闪过的失落,可却只有瞬息一刹。

很明显是她不愿意相信这些话,于是巫痕更加激愤起来。

“他们两个人当我死了,在台上缠在一起,难道我也能看错吗?!你若是不信,尽管等他来了与我对峙!”

她无法忍受自己的朋友被欺侮,可是奈何知溪却如此的不争气,心里登时又气又恨,说话时也厉声起来。

知溪见她恼火,也知她的好意,只好默默地点了头。

“好,那等容歇师兄来时,我一定问清楚他。”她嘴上这样说着,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样的事,问是问不清的。

到时候,容歇大可以咬死了不承认,她这样做,无非是给自己寻些安慰罢了。

巫痕见她这般模样,也不想多说半句,兀自转过头去,将整个玄虺的身体盘踞了起来。知溪望着那黑紫绚烂的玄虺,抿着嘴唇,也不再过多言语。

转眼便是十日之期。

归一宗自省堂内,止非已经整装待发,只是他这次一走,往后便彻底与归一宗断了关系。

立言站在他的跟前,眼中透露着不舍,可是此次脱逃势在必行,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止非见他寡言,伸手拍在他的肩上,“立言,谢谢你,以后师兄不会再回来了。”

立言低垂下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红透的眼眶“我自入仙门受尽冷眼,只有师兄待我亲厚,现在还何必言谢呢。只是,往后怕是没有再见的时候,我心里有些难过。”

回想起修仙的这几百年来,岁月蹉跎,流光似箭,他最敬重的师兄以后都不会再相见了,想到这些便难免有些伤怀。

止非又何尝不懂他心中所想呢,原本自己也是如他这样的平凡,其中的苦楚自然心中明白,别人对自己的丁点好,都会万分感念。

也正是这样,巫痕的爱意让放弃了初衷,而眼下也正因为那女子,他甘愿就此背弃师门。

千言万语也无法倾诉他与立言多年的师门情谊,索性他也只好别过头去,再一次细细的看了看着关了他百年的自省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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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逃脱

“师兄别再耽搁了,快点离开吧,往后的日子各自珍重!”

立言郑重其事地向止非行了个仙礼,随后一掌拍在了自己的额面上。

这一掌带了不少仙力,纵然他资质再平凡,这一掌也足以让他自己重伤。

顿时立言的嘴角便趟出一丝血来,拧着双眉吃力的将止非往门外推去。

“师兄快走吧。”

听到立言虚弱的声音,止非转头便看见他几欲倒地,连忙将他扶住。

可此时立言撑着一丝清醒的意识,将他推搡出去。

止非心里的感激与悲伤搅成一团,原先从未把立言当一回事,可关键的时候,他却这样舍命的帮自己。

想来当真让他有些惭愧,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亦不敢太过大声“我离开就是,你何必打伤自己!”

立言勉强地笑了笑,依旧还是从前那个憨实地小师弟的模样。

“如果我不受伤,政教们查问起来,一定会知道是我把你放走的,那我可就真的没有办法在归一宗待下去了。”

他的话更加戳痛了止非的心,他们这样的普通弟子,在归一宗里从未被正视过,也难怪立言要如此行事。

止非的合起双眼紧攥着双拳,似是心中有只凶兽要冲出胸口,他狠咬着牙关,狠这天道的不公。

最终,还是立言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立言此时已经没有半点力气,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撑着眼帘,气若游丝地对他嘱咐着“换了我的面容,拿着仙令出去……快去吧。”

看着他缓缓合上的双眼,止非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却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他从纳袋里拿出一只小瓶,里面是些立言恢复时能用的丹药,尽数都留在了立言的身边。

再转过身去,止非的面容衣饰都已变化,与倒在地上的立言别无二致。

他取下立言身上的仙令牌,直接推开了自省堂的大门。

一百多年了,外面的虹霓霞光依旧,雪雾灵云似乎从未改变过。

人都道是恍若隔世,他却百年如须臾,真是造化万千戏弄世人。

时不我待,止非也知道不是感慨的时候,自省堂外的云域上立着两位归一宗弟子。

看那二人也是十分的懈怠,见他出来根本没有细问,依旧如雕像般守在原地未动分毫。

他紧握着仙令,手心已冒出汗来,可这样的紧张显然是多余的。从云域飞出几乎没费半点力气,只是在他御剑腾飞之后,那二人似乎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那剑?”

“琅琊剑!”

见到他足下泛着湛蓝仙芒的佩剑时,两个守卫弟子才恍然大悟,赶忙冲开自省堂的大门,堂内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立言倒在地上,嘴角还淌着鲜血。

两人赶忙将立言摇醒,他才睁开双眼,马上就发现了事情出了变故,立时就抓起了两个守卫弟子的衣袖。

“止非师兄跑了,是他打伤了我,他一定是……一定是逃下九重天了,你们快去……”

原本立言还想多撑一会,乱其视听让他们去往下界寻人,可是无奈那一掌拍的太过凶狠,根本没撑过一息的功夫,便又昏了过去。

止非从归一宗逃脱之事,三仙无妄塔下并无人知晓,而容歇这一日正巧来台值守,见到知溪在此处,自然是摆出一副疼爱的模样来。

他看了看塔内的巫痕,依旧是玄虺之身,心中更是得意起来,看来用不了多久这条玄虺就要命丧塔下。

一朵斗云降下,容歇飘然而至,直落在知溪身侧。“小溪值守在此,可累吗?”

见他前来,知溪自然欣喜,可里面的巫痕也听到了声响,随即探身到了台跟前。

知溪瞥见一抹黑影渐近,知道巫痕是在提醒着自己,抬眼再望向容歇之时,已满脸的惆怅。

见她没应声,容歇顿时有些不解,以往知溪见到自己哪会是这般模样,随即开口问道“怎么见着我不高兴吗?”

知溪凝眉而视,心里的疑问百转千回,却始终没有开口。

她这样支吾不言,让巫痕心中百般急躁,声音直接传到了两人耳中“你背着知溪与那个叫玉贞的做过些什么,还要我替你说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容歇一时有些惊诧,转身望去,玄虺硕大的身影就近在咫尺,与自己只一墙之隔。

她竟然还有一丝灵识尚存!容歇心中暗道不妙。

数日前巫痕就已原形毕现,应是如寻常的鳞虫走兽一般,毫无灵识才对,可眼前这庞然大物却显然非他所料。

他足下不禁后撤数步,一片彤云便兜转而来,随即将他带离开台,悬立半空之中,朝塔内惊喝“你这孽障居然还没死!”

“你很想我死吗?”巫痕猛地贴近塔墙,猩红口中露出森白的獠牙,兽眼带着狰狞杀意望向容歇。

知溪抬头望着塔墙内外的两人,空气仿佛都凝重了起来,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她痴望着容歇,心中似乎还有一些期许,低声呢喃。

“师兄,你真的和玉贞……”

“你在说什么傻话?”她还未说完,话就被容歇打断。那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眸子中显出对她的失望。“怎么能信这妖孽的谗言!小溪,难道你在质疑我吗?”

容歇摆出一副落寞地模样,惹得知溪心头百感交集,此刻信与不信都让她无比为难。然而巫痕却不容她这般纠结,那天的一切尽是她亲眼所见,岂能让容歇在这装腔作势混淆视听。

知溪皱着一张小脸,对容歇哀怨地摇着头,巫痕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我污蔑你,还是你不敢承认?!”

“你无中生有,挑拨我与小溪的关系,到底是何居心?”容歇不甘被诘责,反而对她质问起来。

他混淆黑白的作为让巫痕极为厌恶,登时恼火了起来。

玄虺一声鸣吼响彻九霄,周身紫芒渐化金光,金芒盛起将仙塔充斥满盈,但仙塔似乎已无法承受暴涨的灵光,顿时传出碎裂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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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破塔

她身处耀目金光之中,愤怒地朝容歇厉声斥道:“你没做亏心事,我又有什么可挑拨!”

眼前情形不禁引起守塔弟子们的注意,一下子全都警醒起来。

那一声怒吼在云海中激荡,九重天上皆是听到了响动,归一宗的三位政教端坐大殿之上,正震怒于止非的脱逃,却在此时也听到玄虺激愤的嘶吼之声,从云海中隐隐传来。

止非正在赶赴三仙无妄塔的途中,耳际听闻这熟悉的声音,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足下琅琊剑瞬时加快了速度。

守塔弟子看着眼前景象,皆是惊恐万分,脚下六合台纷纷退离仙塔数丈。只往塔中瞧上一眼,已是不敢再靠前去。

原本屹立云端的一座巨塔,此刻流光散落,开始动荡不止。仙塔周遭波云诡谲,伴随着玄虺不断的嘶鸣吼叫,摧山裂地的气波从塔中不断翻涌而出。

“巫痕,你是怎么了?”此时狂风骤起,震得众人衣袂翻飞。知溪满眼忧色,扬起氅袖挡在额面之前,不可思议眼见的一切。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巫痕的回答,声音已淹没了凶猛地劲风之中。

“孽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容歇此时足下踏起一朵彤云,早已倾身飞入半空之中。羽扇随手扬起,登时片缕丹霞凭空而生,将他团团包裹其中。随即振袖而挥,丹霞有如剥茧抽丝一般,朝仙塔刺去。

丹霞形似锦带,却劲如铁鞭,才及塔壁之上,便传来轰隆一声炸裂般的巨响,琉璃仙瓦登时于空中崩飞。

三仙无妄塔固若金汤的晶莹石壁,竟轰然脆裂,万丈金芒带着逼人的气波冲击而出。守塔弟子一时失神,皆被磅礴劲风扫下六合台,转而各自奔逃飞离开来。

“呵,还真是要谢谢你助我破了这座牢笼!”巫痕的声音带着嘲弄,绚丽光华之下,已化为少女模样悬立空中。

灼目金光瞬时凝聚,在空中幻化成凶悍巨龙盘飞,将黑衣少女护在其中。

以容歇的阅历根本未曾见识过龙技,登时便被这威势震慑,人一下子飞离得更远。看着晶石飞溅,仙尘飘洒,亘古而生的仙塔骤然颓塌,他不禁心生惧意。

容歇刚才那一招,本意是想探入塔中,杀巫痕个措不及防。却没想到仙塔已经岌岌可危,被他的一记猛招袭去,竟轰然崩裂。

此时蟠龙舞立现于众人眼前,蟠龙之躯如今具已化实,再不似从前如虚影一般。三仙门相交之处蟠龙飞舞,吟动九天,荡起云波千重,摧人心胆。

巫痕朝彤云之上望去,狭长凤眸之中杀气乍现,朱唇一动:“蟠!龙!舞!”

只一瞬间,金龙腾飞,巨首迎日而起,随即俯身疾冲,朝容歇袭去。然距那人咫尺之时,龙首急转摆回,一条硕尾朝着云上之人便横扫而去。

劲风被龙尾横劈两段,无形地气劲翻卷成浪,直逼得容歇一路仓皇倒退。

“巫痕,你不要伤他……”知溪飞立空中,足下轻云隐着万千桃瓣,此时已见容歇势弱,心绪更加繁乱,只能拼命呼喊阻拦。

听到她的声音,巫痕心念有些松动,容歇自知此时已不是她的对手,趁她未及反应,连忙躲如层云之中。

巫痕见自己一时疏忽,让他从眼前溜走,不免蛾眉锁紧,急躁起来。转头望向满脸忧色的知溪,有些气恼:“他在你跟前惺惺作态欺你骗你,你反而还来心疼他!真是冥顽不灵!”

“不是这样的,师兄他对我很好。”知溪依旧执拗地为容歇辩解着,尽管脸上已浮现出了对所言的质疑。

“小溪,你不要信她,这妖女巧舌如簧,最会迷惑人的!”

容歇的声音依旧还在,只是人却隐在云波之中,一时实难辩清他的所在。

原本失了他的踪迹,巫痕也没有继续穷追之意,可他偏偏不知好歹,还要出言挑衅,硬是把巫痕才压下一分的火气又燎了起来。

金龙未曾收敛生息,始终在空中盘舞,容歇话音才落,金龙便已开始在四处游走,势要找出他藏身之处。

雪絮灵云翻滚之间,乍然显出一抹丹霞之色,金龙立时撑起巨颅,朝那方向咆哮而去。

“你快离开这吧!既然已经破塔而出,何必再纠缠,走吧!!”知溪出言阻拦之时,云雾绕花的足下已经生出气劲,她倾身飞向容歇容身之处。

浩如烟海地桃花从空中飞来,在知溪凝成一道花障,粉芒在花障中泛出一层一层涟漪,其上皆是雪白云絮。

金龙盘飞袭来,龙吟之声瞬间将桃花震飞无数,知溪的修为根本敌不过蟠龙舞的攻击,这一击若是挨下,足以让她仙元碎裂。

然而为了保护容歇,她不得不拼力一博,双手在胸前捏出手诀,又是万千桃瓣飘舞而来。

巫痕看着她拼了命的模样,心中气极。

可想到这百年来,知溪对自己的照顾,曾经那双掌心淤青的双手就在眼前。

如今她要护着那个人,已经拼尽了全力,自己还如何能下得去手。

金色蟠龙已到知溪眼前,却瞬间停下了攻势,带着一片璀璨的光芒宛转而回。

“你为他这般拼命,值得么?”巫痕的声音冷厉,却没了刚才那般暴戾的情绪。

她沉吟良久,想来换做是自己,是绝不会姑息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可知溪如今却还未清醒,一切都还蒙在鼓里,所以才不顾自身的安危,也要护着那个人。

“我心悦他,自然值得。”知溪毫无怨言,并无退让之意。

罢了,既然这样,自己何必多此一举!巫痕声势瞬间弱了些许下来。

而容歇掩藏在云波之中,将眼前情形看的一清二楚,知溪的阻挠已让他逃过一劫,巫痕现在已收了威势,正是出击的好机会。

转眼一道绯红流霞从他身侧飞出,穿出云海,直朝巫痕胸口拍去。

此时再见,他人已从层云之中踏起,脚下滚滚彤云翻涌,撩起衣摆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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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火龙破

巫痕只自顾心事,竟没想到他仍然死不悔改,竟然趁她不备想要偷袭。登时便也不在顾惜挡在中间的知溪,绚丽金芒更盛之前。

这些天的修养灵力早已被万象珠补足,现在她的灵力自是非比寻常,加之百年来每日历练,竟让她的修为翻涨数倍。

别说是小小一个容歇,即便是眼下这几个守塔弟子齐上,收拾起来也不过如吹灰般轻松。

然而,容歇此招来的出其不意,杀势更是凶猛,巫痕反应过来时,那道霞带已快至跟前。

就在刹那之间,无数湛蓝符箓凭空出现,将她笼罩包围其间。

丹霞流带猛然拍在湛蓝符罩之上,瞬间便传来撕裂之声,随着无形气劲由尾至首崩裂开来,登时容歇腰腹仿佛被人重击一般,朝身后摔落而去。

熟悉的身影悬立在了巫痕身前,此时才转过头来,眼神之中含着浩海波涛,痴痴望着眼前的少女“是我来晚了。”

“不晚。”原本蛾眉紧锁地巫痕,看到止非从天而降,心中百感交集。

在他开口的一刹那,人已眉舒唇弯,眼眸中噙出喜色来。

这一别百年,止非的模样几乎在她脑海中模糊,然而此刻那一双深邃的星眸,却依旧拨动她的心弦。

不经意间,看到他手臂露出道道狰狞伤疤,整颗心都如在人掌心中攥紧一般,令她心疼窒息。

止非拉起巫痕,那双纤手依旧如从前一般冰冷如玉,可他却感觉是这样的熟悉安心。

“阿痕,我们走吧。”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止非并不想在此处再做逗留。

巫痕刚才破塔时的动静,显然震动了九重天。

现在若是再迟疑,恐怕一会仙宗的人到了,想走也未必能走掉。

只是他这些顾虑巫痕根本没有在意,方才她本有意放容歇一马,可那厮却不知好歹趁隙偷袭,此时止非已在身边,她更加不会放容歇一条生路。

她松开与止非紧扣的手,凌厉地朝着容歇瞪视过去,“我要杀了他!”

说罢,金龙已冲出了碧虹罩,咆哮之声似有夺天之势,朝着才立稳身形的容歇袭去。

这一回知溪的花障也无法阻挠,金龙蜿蜒而起,动如雷霆,直从知溪头顶飞过。

眼见金龙将至,容歇一张俊逸的脸上已失了血色,这一招蟠龙舞根本无处可避。

他不停地踏着彤云后撤而行,然而金龙却并没有退却之色,一路紧随其后与他渐行渐近。

只见金龙已至容歇身侧,继而就要急转龙首,以巨尾扫之。

巫痕抬横于胸前,手如龙爪一般挥扬而起,口中依旧低吟一句“火!龙!破!”

她双掌之中瞬时生出两团真火,聚向空中,凝成又一条长龙。

巨龙通体琉璃之色,身上冒着熊熊炬焰,朝金龙方向疾行而去。

原是一招蟠龙舞,已震慑当场众人,第二条琉璃火龙出世,不禁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容歇已是危在旦夕,惊愕地看着面前两条凶龙长啸而来,脚下再也使不出半天力气。

“孽障!!”

雷祚声音如惊雷般乍然响起,止非转头望去,三位政教身后呜泱一众归一宗弟子,已逼至颓塔之边。

一只巨拳幻影从天而降,带着万道霹雳电光直朝金龙巨首击捶而下,容歇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这才缓过神来望了过去,归一宗的人已浩浩荡荡而来。

他赶忙打起精神,逃离双龙跟前,踏着彤云绕到归一宗众人跟前。

只是那金龙虽被雷祚的霹雳五蕴拳所击,但威势却未减分毫,摆头盘旋便冲着空中大片人群追去。

琉璃火龙紧随金龙其后,昂起巨颅,龙口一开,一团巨大琉璃真火从中迸出。

几位政教身手极快,瞬间飞离火球的范围,而却有不少普通弟子反应不及,已被燎起一身琉璃火焰。

“火龙破?!”

商幽随宗门一同前来,此时高悬云朵之上,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禁惊愕。

他随侍归一仙祖之时,也只有幸见过蟠龙舞一技,余下龙技只是有所耳闻,却未曾亲眼见过。

但眼下见这情形,心中却十分清楚,这便是传说中的火龙破。

只是这才百年而已,巫痕被押入三仙无妄塔之前蟠龙还未化实,但眼前金龙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只有金光虚影。

更没想到的是,不仅蟠龙化实,火龙也已见苗头,果然此女非同一般。

商幽曾听归一仙祖提及,火龙应如炎火所铸,可眼下火龙通体琉璃色,周身火焰也非橙红火焰,更是让他舌桥不下。

琉璃真火虽不罕见,但是修出此火也并非易事,而如今巫痕不仅有琉璃真火,甚至可以火化龙形,可见此时她的实力也今非昔比。

然而,尽管如此,商幽还是看出,此时的火龙破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此技还尚显稚嫩,若是众人合力,将她击败也并非难事。

只不过这玄虺超凡的实力,让他有些却步,没有人清楚她究竟是何来头,所以他也不敢草率的将她诛杀。

商幽自有他的盘算,可三位政教却并不顾虑。

雷祚的脾气秉性向来暴躁,自来时遥遥一望,便见仙塔只剩断壁颓坦,哪里还能容下这妖孽。

眼下被燎烧的宗内弟子伤残遍野,几个功力修为不济的归一弟子,更是于下方空中坠落,堕下九重天化为点点晶芒湮灭而逝。

他们听了止非脱逃的消息已经震怒,到了仙塔之地又已是破败不堪,巫痕与止非皆在他们眼前,岂能将他二人就此放过。

琉璃真火燎烧云际,金芒巨龙也逼至跟前,所有在场之人皆不敢掉以轻心。

容歇心思诡诈,知道这两条巨龙都是朝自己而来,索性隐于人群之中,将归一宗的众人一同拉进战局。

离火此时更是气恼,没想到被止非瞒骗这么多年,竟逃出了自己的手掌心,这回势必要将他抓回,逼他交出乾坤蛟龙丹的丹方出来。

他翻手化出一柄炎火长剑,劈向双龙,火焰剑气直逼巨龙身后二人。

“你们两个今日休想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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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阻拦

火焰锋刃从长剑中甩出,直劈火龙腰身,顿时便将其橫斩成了两段。

火龙被击,瞬时化做零星火苗,于空中崩散。

云巅天上,流火如雨,众人疯狂躲闪散落下来的琉璃真火。

此处顿时成了一片琉璃火海,火星跳动,白烟袅袅。

可离火怎么晓得龙技强横,岂是他随意一招半式就可破解的,火龙可破因为尚不成熟,实属侥幸罢了。

但是金龙如今化实,却根本无法撼动,此刻依旧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

见归一宗动了手,容歇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更是不肯从人群中抽身,踏起彤云在其间穿梭徘徊起来。

知溪见他慌忙闪躲,只当是他恐惧金龙的攻击,踩着簇簇云桃跟在他的身后,一刻也未敢松懈。

金龙却不管眼前是何人,只管追着容歇攻击,不多时,已将他身边不少归一弟子从空扫下。

风营见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冷眼旁观这片刻,便也瞧出了容歇的那点心思。

他脚下飞剑一纵,人已到容歇身边,抬手便朝容歇肩上搭了过去。

容歇未想到风营会有此作为,心虚之际不免失了阵脚,险些身形不稳从彤云之上坠落。

好在风营抓着他的肩膀,手上使足了力,一下便将他稳在了半空。

只是风营似乎没有撒手之意,容歇也只能任凭风营将他带到人群之外,无时无刻地盯着空中金龙,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应付。

风营抓着容歇,乘剑高飞于众人头顶,那双沧桑的眼眸俯视着巫痕。

“巫痕!即便你是龙族,也不要欺人太甚,速速收了金龙,莫要伤及无辜!”

“呵呵,欺人太甚?你归一宗也有脸说出这话来!”

巫痕昂首而视,眼尾不禁轻扬,未启朱唇冷言讥笑,玉指指向他身边的容歇。“你将他留下,速速带人离去,我可饶你们不死!”

容歇乍然一听这话,心中立时慌乱起来。

他心知归一宗与元清派积怨甚深,倘若风营心存不轨将他丢下,那恐怕今日就要在此命丧于巫痕之手。

随即伸手紧攥风营的袖角,连口喝道“你这妖女,休要猖狂!”

风营此时是他最有利的保障,倘若风营想走,自是得带上他一起离去。

而他的小动作却尽在风营眼中,岂会不知他是何用意。

原本容歇这个元清派的弟子死不足惜,况且他还是琅玉真人最为得意的关门弟子,他若是死了归一宗乐得看这热闹。

可眼下止非这叛宗弟子在此,若是容歇有个三长两短,琅玉定会以此作伐与归一宗为难。

所以适才雷祚挥出霹雳五蕴拳时,他并未阻拦,此刻更不会放任容歇一人在此。

风营心中自然也还另有盘算,这回归一宗救了琅玉的得意弟子,元清派便欠了归一宗一份人情,若是日后琅玉再有为难,这事便可拿出来说上一说。

风营与容歇立于高处各怀鬼胎,可雷祚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听得巫痕口出狂言,登时火气更盛起来。

“饶我们不死?!你也太小瞧了我归一宗!”他满腮钢髯随着他的怒喝起伏,一双如铃圆眼此刻满是戾气,“我宗门心存善念留你一命,如今可见是养虎为患了!”

雷祚双拳关节咯咯作响,其拳周围有一团霹雳萦绕。

归一宗众人皆知,此刻他已蓄势待发,不论他使出何等拳式,必定会让对方毙命。

那金色蟠龙已飞向上空容歇所在,雷祚仰首一望,金龙已逼近风营跟前。

随即袍袖挥展,双拳握与身前,拳影以雷霆万钧之势朝龙身击去。

此时风营也早已做好应战的准备,抓着容歇肩头瞬间退离金龙眼前,回手从两指间飞出一道蓝芒,正中龙首眉心。

霹雳拳波激起一阵气劲,蓝芒如箭同时击在蟠龙之身,一阵冷铁撞击般的巨响,雷祚已被反击气波击退百丈。

风营的攻击同样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万幸的是他比雷祚功力深厚,并没被那反弹回来气劲所伤。

再瞧金色蟠龙却安然无恙,仍然在空中肆意狂舞。

他们从未见过龙技,更是不知其中利害,眼前金龙并非真龙,他们的仙术对蟠龙没有半点影响。

若是巫痕不肯收手,只有杀了她,否则金龙绝不会被击溃。

见他们出击未果,巫痕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这些年她日日所受的折磨,只为这一刻也值得了。

她细眼眯了眯,勾起唇角讥讽道“你们心存善念,就是让我日日夜夜不得安宁!你们心存善念,就是将我压在这塔里不得一息安眠!什么仙门,什么正道?都是你们满足一己私欲,折磨人的借口!”

巫痕没有多费唇舌,双掌再一次生起琉璃火焰。

真火狂龙陡然而出,带起熊熊烈焰,朝那一众人蜿蜒而去。

犹悬空中的众人,此时已知火龙的厉害,见火龙袭来,纷纷慌莽躲闪。

止非见状,连忙抓起巫痕的玉腕,满脸显着愁色“阿痕,别打了,再不走没机会了。”

他是清楚的,雷祚与风营刚刚并没有使出全力,此时也还没有理出头绪。

倘若再战下去,用不了多时,便会悟出其中道理。

到时候巫痕就是众矢之的,只要三政教与商幽一齐上阵,那他二人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巫痕尽管气盛,但看着止非焦急的模样,也不忍他再担心。

既然他这样说了,必然是有他的道理,如今仙塔已破,她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容歇,那种小人畏首畏尾躲在风营身后,根本难以伤他分毫,今日也只得放他一马。

可想要脱身却并非易事,除去她与止非两人,周遭遍布都是仙宗弟子。

纵是他二人修为激增,眼下也没有万夫莫敌之勇。

止非看着眼下局势并不乐观,暗自握紧了巫痕的玉手,稍一使力便将她搂进怀中。

脚下琅琊剑徒然闪出幽幽蓝光,长虹贯空划出一道渐隐轨迹,剑上两人匆匆飞离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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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荒月助阵

止非亦如许多年之前,将巫痕腰身箍紧,生怕稍一松手,怀中之人就会从空中跌落。

熟悉的怀抱恍然如昨,巫痕不禁抬眼望着身侧的男子,无声地扬起笑颜。

原来止非还未觉察,她如今修为灵力暴增,已不需他这样载她双人御剑。

可这怀抱她想念已久,怎么舍得就此离去,她伸手环着止非的腰身,紧紧地搂住不愿撒手。

“想跑?!”

二人并没有飞离多远,离火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巫痕闻声转头望去,一道如蛇火链从离火手中的长剑中迸出,朝着她与止非的方向甩了过来。

火链瞬间缠上琅琊剑,收势更是极为迅猛,离火回力一扯,两人脚下顿时失了平衡,直接从剑上跌落。

众人都全神贯注的应付着两条凶龙,唯有离火发现了端倪。

见止非揽着巫痕急速飞离人群,就知道他们二人这是想趁乱脱逃。

他手中的长剑并无剑刃,通体剑身皆是火铸,随他挥剑炎火如舞,直接就向琅琊剑缠缚而去。

琅琊剑被阻,剑上两人纷纷跌落,直从空中急坠而下。

巫痕却依旧环着止非,手上未敢松开分毫。

“阿痕你放开我吧……”星眸之中敛着无数春秋,止非垂目凝视着眼前娇容,想不到百年一见竟是永别,顿时眼中尽是不舍。

琅琊剑被离火的缠缚而去,止非无法御空而行,若是巫痕不放开他,两人都要粉身碎骨。

倘若她就此撒手,化为玄虺,兴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可巫痕对上那双明眸,潋滟笑容映射其中,举头忽闪着眼睫,望向止非,“我不放。”

“你不放手就会和我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止非不知她笑意为何而来,但是耳边疾风从未断过,跌落之势迅猛,根本不容他多想。

然而,对方坚定的眼神让他惶然,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身体瞬间停止了下坠。

金光骤然而生,他腰间一松,怀中少女已于空中消失。

转眼之间,一条玄虺将他托于空中。

止非伏在玄虺身上,不禁惊讶,她的灵力竟然已经如此充盈,百年的时间已能腾飞于空中。

玄虺再空中摆回,朝着火链方向折返而去。

“我们去把你的剑召回来!”巫痕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止非轻抚着金芒之下湿滑冰凉的鳞片,心头泛起不小的涟漪。

还记得很久以前,他们坠落哭岩镇那时,她也是现出本体搭救自己,这么多年过去,那情形仿佛依稀还在眼前。

只是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止非抬眼望向远方,离火已经追了过来。

那柄琅琊剑仍被火链缠缚,正是夺回的好时机。

琅琊剑是当初风营所赐,是一把有灵识的古剑。

此时,湛蓝光芒散在其外,焰红的火链不停与琅琊剑缠斗着。

止非见状连忙站起身,立于炫目金光之中,衣袂迎风而摆,抬起手掌倾身向前,起了握剑之势。

琅琊剑感受到主人的召唤,不在兀自恋战,灵动的反绕剑花。

咻——

一道如羽箭离弦之声乍响空中,琅琊剑从火链的盘绕之中,瞬间抽离,转眼剑柄便已握在了止非手中。

离火见状顿时双眉皱紧,随即挥臂劈出一道火刃,焰火如浪向两侧翻滚,带着裂空之势朝止非所立的玄虺身上砍去。

“小心!”

止非见这火浪翻滚,火舌直奔巫痕的玄虺之身,登时心下一沉,嘶吼出声。

离火是带着必杀之心出的招,攻势如风驰电掣一般迅猛,他见两人此时已是刀俎鱼肉,脸上不禁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还不死!”

他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带着阴寒肃杀之气。

此时九重天边乱做一团,双龙盘飞未歇,众人皆是提着精神应战。离火对止非与巫痕紧追不舍,招招都是毙命之举。

眼见火刃就要打到玄虺身上,骤然天沉地暗,铅云如波

一道银光从远处天边飞来,以迅雷之速将火刃击溃在玄虺跟前。

“巫痕!你出塔了!”

三人皆闻声望去,云渊的身影已飞至跟前,晶剑银甲,英姿飒爽。

她麾下数百天狼精兵,此刻皆与她前行而来,众人遥见三仙无妄塔处的情形,也都不禁瞠目。

仙塔经年屹立在此,竟不想如今会崩塌碎裂,空中金光冷火两条凶龙游走众仙者之间,不得不让前来之人感到愕然。

离火皱起眉头,看着此时的风云变色,袖中手指掐算起来。

不过须臾,他心中泛起的疑问,便得到了答案,不禁低声暗念五百年,这玄虺要历劫了。

既然如此,只要跟紧不放,待她历劫过后,蛟龙之血便是唾手可得。

先擒拿住止非,就不信得不到乾坤蛟龙丹。

但是如今荒月天狼带人前来阻挠,他若是强攻必然得不了好处,唯有叫人缠住他们,自己才有闲隙抓着止非和巫痕不放。

他随即朝云渊怒喝“今日我归一宗要清理门户,难道荒月也要来阻挠吗!”

“今日助两位朋友,是私事!政教要是不肯罢手,那就恕在下不恭敬了!”

云渊握剑悬立在空中,登时肩肘膝腕嘭地冒出团团淡红火焰,锋眉一蹙,手中长剑已指向离火。

此时琅琊剑已被召回,止非踏于剑上,巫痕瞬间化为了少女模样,团团金光将她托于空中。

眼下众目聚在一人身上,全部都盯着离火,他也不好唐突出招,想来这群人是不会轻易放他。

此刻已是双拳难敌众手,转眼看向云边,风营与雷祚带着归一宗众人,还在那处勇斗双龙。

“二位师兄,现下荒月为这两孽障助阵,我一人之力未必能将二人擒下,若是有了什么差错,还请师兄到时与荒月部说个明白!”

离火心中盘算的清楚,他自己势单力薄难敌诸人,可他两位师兄与商幽功力皆不在话下,若再将宗门弟子带上,料荒月的天狼兵将也抵挡不了。

况且,即便风营与商幽心存顾及,可雷祚却是个实心眼的暴脾气,听了他这话怎会不前来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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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神目

果不其然,雷祚当真是不负他所望,本还在上空激斗凶龙,听闻离火所言,瞬时便踏空赶来。

“哼!天狼族守护天界自是劳苦功高,但是我归一宗也不能仰人鼻息,任人拿捏!”

雷祚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暗沉天光趁得他脸色也十分难看。

电光霹雳似从天来,缠于雷祚双拳之上,嘣吧作响。

他一声咆哮,已将双拳从身前推出,一对巨大拳影,登时闪着雷霆光芒朝天狼兵将夹击而去。

拳影徒然而至,两边气浪如涌压迫而来,云渊顿时恼了起来,带着众兵将蹿飞了出了巨拳光影的范围。

她垂首朝止非与巫痕看了眼,咬了咬唇,说道“你们两个先走,我带了兵将来,抵的住!”

说罢,锁晶神目剑已飞于空中,云渊身上十二处天狼火霎时迎剑而起,凝聚在晶莹耀目的神剑之上。

仿佛要用天火淬炼精华一般,须臾神剑之影崩裂,灼目光华凝聚成一尊人像。

银白光芒将渐暗的天色照得恍如白昼,众目皆注视在空中炫目的银影人像上,离火与雷祚不禁哑然,万没想到云渊的佩剑之中竟有剑灵。

这剑灵的光影虚晃,众人皆看不清它的模样,唯有双目之处一团炽火从眼眶中冒出。

剑灵手持单剑,身披胄甲,丝发披散在风中飞舞,一双火目无情地朝雷祚望去。

“神目!”

“神目?!”

……

雷祚与离火几乎同时惊呼出那剑灵的名字,古老的传说在他们的脑袋里翻涌出来。

神目,一个久远的名字,那个曾经悄然而逝的上古战神,此时精元魂体就在众人眼前。

天狼之火如同开启一扇亘古巨门的钥匙,在离开云渊身体凝聚在锁晶神目剑上时,上古战神的虚影赫然出现,取代了那把悬于空中的银光长剑。

那双冒着火焰的眼眶,是神目的象征。

离火与雷祚都知道神目的传说,如何也没想到小小天狼居然召唤出剑灵神目。

顿时,如缎带般的银芒交错而生,团团将离火与雷祚围在了中间,再见他两人脚下已是盈亮闪耀的圆形剑阵,不断生出大小不一的剑影来。

“天道无生?!”

见此阵势,那两人心底又是一惊,这招是神目的杀手技,如今他虽已是剑灵,可这剑阵也不容小觑。

岂料,云渊冷笑一声,略带了些嘲讽的意味看着两人“天道无生?呵,荡!九!霄!”

瞬间飓风凭空而来,剑灵剑阵皆变成淡淡红色火光,千万剑影嘭地化作天狼巨影,踏碎剑阵之势朝离火与雷祚扑去。

这古灵剑阵异常凶猛,更没想到的是,云渊竟将神目剑阵与自己神技合二为一,那威力自然是更胜一筹。

可云渊自己清楚的很,如今看做声势浩大,可实际上却虚有其表。

不过就是为了给巫痕和止非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罢了,根本撑不过多久,离火与雷祚定会发现其中破绽。

止非见云渊如今的功力修为也是今非昔比,有她带人阻拦归一宗的人,他和巫痕且还能快点逃离此处。

“阿痕,快走!”

“我不能放云渊一人在这!”

止非得目色随着巫痕不假思索的回答,骤然黯淡了几分,一百多年了,她依旧未变。

就在他们踌躇之际,离火手中火剑直戳剑阵中央,顿时脚下剑阵便龟裂开来,裂纹之处满是燎燎火苗。

“哈哈!一个都别想走!”

离火阴冷地笑声在众人耳边响起,连雷祚都有一瞬是惊诧的,那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容不得他们多想,剑阵轻易就被离火所破,云渊急忙倾身后飞至众军之中。

剑阵碎裂被熊熊火焰吞噬,天狼巨影消逝,随后便是神目的剑灵影像,逐一被炎火取代。

神目剑灵消逝刹那,十二团天狼火骤现,飞回云渊的身上,锁晶神目剑再一次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原本就知道撑不久,可没想到离火竟一下戳中剑阵。

若是她退的慢一步,恐怕要被这一击反噬震坏真元。

可再瞧巫痕依旧执拗不肯离去,云渊不禁急躁,蹙起两道峰眉朝她喝去“你再不走,我就得陪你死在这,止非也得陪你死在这!还不走?”

“要死就死一块,没有我逃了让你留在这送死的道理!”

巫痕是认准了死理,纵是云渊急的火烧眉毛,她就是不愿离去。

可这天色骤变,狂风大作云波滚滚,云渊见说不动她,只得望向止非。“赶紧带她离开,刚才离火说巫痕这是历劫之时,耽误不得!”

是了,历劫若是失败,那也用不着别人动手,她便会直接灭亡。

听了云渊的话,止非也朝她点了点头,兜起琅琊剑便贴到了巫痕身侧,没管她同不同意,直搂住她的纤腰朝下界飞去。

巫痕作势要离开他的怀抱,可止非是料定了她会如此,手上一紧,脸色也冷峻了几分。

“蛟龙劫你历是不历!还是你想干脆死在那?云渊带了天狼兵将,归一宗也不敢与她为难,你要是一直不走,两边势必得大开杀戒。”

见她终于不再挣扎,止非也终于松了松手臂上的力道,可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好到哪去。

他们想跑并不容易,随着他们远离,两条凶龙也一一消失。

离火破了云渊的剑阵,根本不愿意与她再多浪费时间,随即便朝着止非与巫痕的方向追去。

雷祚自然紧随其后不敢懈怠半分,云渊见状带着众兵便去阻拦。

之前与双龙恶斗的诸人此刻也都纷纷赶来。一路上,众人你追我赶,直追到了莫迦江。

俨然时辰已至,回首望去,明明正午时分,成片连绵的密云已将烈日遮蔽。

巫痕逃亡路上已感灵识清明无比,自比往日更为明晰,身下涛涛江水翻涌奔流,与她背道而驰,像是有无数的手掌在朝她伸来。

那种原本渐清渐净的灵识,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丹田之处暗隐金光明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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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封正

一股奇妙的力量从金光处泛出,充斥在巫痕的整个身体,仿佛肉身要被撑裂一般。

“我……感觉要死了……”

止非闻言转眼瞧她,一张小脸上双颊飞霞,布满了细汗,神情有些难挨。

他看了看二人脚下波涛滚滚的莫迦江,松了松手,转头对巫痕说道“入江吧,时辰应该是要到了!”

霎时,一阵闷雷滚动。

之后便是一道霹雳从云中垂直劈下,带着紫蓝色的光晕闪耀在天水之边。

莫迦江边聚着无数百姓,从上俯瞰而去,像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黑点。人声鼎沸,纷乱扰攘,只听着大人孩子都在惊异的叫嚷着。

巫痕随着一道霹雳破空的声响,从止非怀中滑落,摇身一转,在团团黑雾之中幻化成玄虺。

鳞纹波光在暗空下隐隐泛着幽光,她从半空之中纵身而起,朝泥沙色的江水中奔去。

哗——

玄虺入水的巨大浪花掀起百丈,落下之时溅起无数水花,百姓只见惊涛骇浪席卷江岸,纷纷朝身后奔逃。

“今年的江潮甚大甚大……”

“老夫子,快走吧,潮要涨上来了。”

“爹爹,爹爹,你看那边好大一条龙!”

“有龙?有龙?”

“那边浪头里的真是龙?!”

……

江岸之上,不知哪家孩童一句稚语,引来众人的好奇驻足。

原本一哄而逃的江边百姓,听闻之后纷纷朝江潮大浪之中望去。遥见白沫浪花如鹏鹤亮臂,袭向岸边,粗壮黑亮的玄虺在江水中翻腾起伏,见者众人皆道有龙显灵。

归一宗与云渊所带的天狼兵将一路厮杀拉扯,在莫迦江上空的铅云边际殴斗不止。

江边百姓观潮见龙已是大惊,又遥望天边火光蓝芒闪耀不断,似有仙兵做法一般,忙忙跪下一片望仙人垂怜。

止非见巫痕已入莫迦江,心里大石落了大半,岂料云渊能力有限,只拦着雷祚已是吃力,再也没有分身之力阻拦离火。

止非再转头瞧去,离火已持火剑飞到自己跟前数步之距。

“把乾坤蛟龙丹的方子拿来!”

此处再无别人,离火已经顾不得许多,也没说话的功夫便已出了手,甩出一条火链来。

止非如今修为已经大增,反应自比从前快上不少,见离火前来的刹那就知会有这样一幕,在离火甩出火链之时,他便已连退数丈,躲过近身一击。

见他不语,离火登时冷声讥笑“现在你守着这妖女也得不了长生!倒不如把方子给我,由我来下手!”

众仙天际恶战,玄虺江中渡劫,岸边百姓得望奇景,纷纷跪了一地。

离火的注意力并没有在玄虺的身上,而是死死地盯住了止非,这会他是绝对不会放眼前之人离去的。

他猛然飞身到了止非跟前,措不及防,根本没给对方半点躲避的机会。

止非知道他对乾坤蛟龙丹觊觎已久,如今巫痕又是化蛟之际,离火心底定然着急的很,这回是如何也不会轻易罢手了。

他的躲闪不及给了对方见缝插针的机会,离火就在众目之下对他用了搜魂术。

而凡所见者,皆只见两人以剑相抵,却不曾想离火双目凝视着止非,已探入了他的仙识之中,快速的翻找着关于丹方的记忆。

可离火却无法在止非的仙识中寻出头绪,里面的只字片语根本无法完整地展现丹方内容。

甚至还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排斥着他,势要将他吞噬,让他无法回归自己本体之中。

情急之下离火迅速抽离出来,两人纷纷震退数步。

随着离火抽离他的仙识,止非只觉得忽然传来一丝晕眩的痛感,不免抚额蹙起了眉头。

“哈哈哈!我夺了你一缕仙魂,以后你就是个废物,想要拿回你的仙魂,就用蛟龙丹来换。”

离火看着止非一阵青白的面容,阴冷地笑出了声。

止非咬着后槽牙,怒瞪着他,一缕清光被离火收进了掌中。

搜魂术本就不是正经功法,被搜魂之人会备受重创,如今离火不止用了邪门功法,居然还抢夺了他一缕仙魂。

原本止非的资质就不卓绝,长期以来全靠丹药支撑,这一百年在自省堂又服食了九窍幻丹,强行突破修为境界。

如此一来,现在再被夺去了仙魂,只怕心魔更加难抑。

止非拼力与离火抗衡,恨不得立时将他击毙当场,可无奈修为功力悬殊,根本占不得一丝好处。无论他从哪一方向攻向离火,都被对方轻巧地躲避过去。

“别再白费功夫了,那条玄虺化蛟在即,你且想想怎么来换你的仙魂罢!哈哈哈!”

离火得了逞,笑得更为猖狂,原本正气凛然的面容此刻却显出狡诈狰狞之色。

巫痕化作玄虺依然在莫迦江中翻腾,云中闷雷滚滚不止,岸边百姓皆是不明就里跪地膜拜。

一道霹雳忽然在天边炸开,照亮了半壁天穹,乌压压地一片天,豁然亮出一片青紫光芒。

玄虺身上似是被雷霆霹雳缠绕,一圈圈从尾至头闪出滚动的光环,黑紫色的鳞片被映照着,如沉在深潭谷底的黑曜石一般。

一股皮与肉分离地撕扯痛楚席卷着巫痕,导致整条玄虺之身在江水中不停地挣扎,激起一白色的巨大浪花拍向岸边。

霎时,一道雷霆之音劈天而至。

玄虺跃出江面,头顶之上生出一对暗金色的短角来,再往它脊背瞧去,一排同色鬃毛迎风而动。

黑麟金鬃的一条玄蛟,登时仰天一声长啸,在半空盘桓两圈直扎进了江水之中。

巫痕得以顺利化蛟还要多亏刚刚那个孩童,五百年的第一次历劫定是要在人间讨个封正,否则这劫便历不过去,只有九死一生。

而她眼下痛楚未褪,摆首回望江边,竟已不见那稚子孩童的身影。

再往来路天际望去,云渊带着天狼兵将与归一宗的人依旧殴斗不止,离火与止非所在之处更是火光蓝芒交缠未歇。

黑色蛟龙隐匿江涛骇浪之中,只瞧止非悬于云边捏了手诀,琅琊剑幽蓝剑影陡然丛生,咻地一声,万剑齐发朝离火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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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兴风雨

才刚巫痕只隐约听得离火碎语,不知蛟龙二字之后又说了什么。

想来离火是惦记要加害自己,才逼得止非这般拼命,不由得心内一暖。

天狼兵将与归一宗的弟子分庭抗礼,可却难敌风营与商幽两人,云渊一人独战雷祚,更是顾不得他人。

止非兀自一人抵御离火,拼尽气力发出一击,而离火却根本不放在眼里。

离火左手掌中一团真气化火,右手紧握一柄火铸长剑,一挡一击便将止非的招式化解,还击出一记猛掌直将止非从空中击落。

巫痕见此情形,纵身便从江中跃起身来,稳稳地将止非托于蛟龙之身。

本以为就要被离火了结,止非已是放弃了挣扎,没想到最后又是巫痕将自己救了下来。

此时刻不容缓,他稳住心神,连忙飞到了岸边。

站在江岸之滨的高阁檐角,望着那条凶悍的玄蛟,不禁感叹,从前的那条玄虺已经变了模样。

想起曾经自己是多么期盼着她化蛟,可如今却心中万千情愫交织在一起,又喜又惧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止非迎风而立,站在阁楼之顶,碧色衣袂翻飞不止,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攥成了拳,眼中忽明忽暗的光华,看不出他的情绪。

“回头是岸。”

空灵沧桑地声音止非耳边响起,他猛然一惊转过头来,身边只有一个孩童。

正是适才封正巫痕的那个孩子,只是那声音却像一位花甲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联系到这个孩童的身上。

见止非朝他望去,那孩童对他憨然抿了抿嘴,展开了稚嫩的笑容。

正待止非想要询问他些什么的时候,那孩童却望向他的身后,指着半空喊道“快看!”

止非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去,黑色蛟龙腾起一片乌青浓云,飞在莫伽江之上,金色短角与鬃毛在黑暗中格外的明显。

天空中遮蔽艳阳的乌云转眼就要散开,可却在此时停了下来,转而凝聚的更加浓郁。

巫痕刚才见离火对止非痛下杀手,心中怒火暴起,蛟龙之身卷着乌云嘶吼起来。

本欲放晴的天空,此时云层却更加厚实,风雨忽然骤起,雷鸣不断。

潮水掀起千丈高,轰然斜拍而下,山岳压顶般无法抗拒。

哗啦——

潮涌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之势,直拍在江岸之上,瞬间击垮江边的亭台楼阁。

百姓见状纷纷仓皇而逃,哭喊求救之声顿时淹没在了潮水之中。

只是这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面的巨浪更是高出了许多。

顷刻间,莫伽江边建筑倒塌,一片洪水狼藉。

许多逃避不及的百姓,直接被江浪潮水拍击倒地,人都未及站起,已被潮水卷进了江水之中。

莫伽江上旋起巨大的水龙卷,直逼天际。

众仙者这才回过神来,原来玄虺已经历劫化蛟。

得以历劫化蛟者,十中选一,也就是说十条虺,其中只有一条能渡过此劫。

而不生角的为蛟,生角为蛟龙,巫痕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不禁顺利渡劫,还直接化为了蛟龙,这样一来众仙者更是不敢懈怠。

莫伽江的大潮原本没有这样声势浩大,正是因为巫痕在此渡劫才比往年风雨更盛,但也不至于祸及江岸的百姓。

只因为看见离火对止非痛下杀手,她这才在江上兴风作雨起来,巨大的水龙卷从天水相接之处而来,直朝天际云端的归一宗一众席卷而去。

暂不说几位政教与祭使,只那些宗门弟子已不想再此耗费时间。

巫痕为渡劫之前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三仙无妄塔都能被她破开,如今化了蛟龙怎还敢与她抗衡。

宗门弟子一一逐见退意,只不过碍着几位政教都未曾发话,这才没有纷纷退去。

雷祚挡过云渊一击,双双倒退了数丈,朝那灰黑的水龙卷望去,不禁眉头都拧成一团。

“这妖孽为祸人间,人人得以诛之!”

他仰首对着众宗门弟子大声呼喝,瞬间振奋了人心。

这样一来原本已见退却之意的归一弟子,一个个又都开始奋力抗衡起来,天狼兵将纵然骁勇,可也只来了云渊手下的一小部分人。

此时激战已久,再这样争斗下去,恐怕是要露出败像来了。

云渊岂会管这些,提起锁晶神目剑便使出一记杀招,言语从牙缝中狠狠迸出,“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人间百姓岂会被祸及!”

众人在莫伽江处斗得风生水起,两方更是互不相让,再找寻容歇,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想必混乱之中,归一宗之外的仙门弟子全都逃回了自家,此处也只剩下归一宗与荒月天狼的兵将恶斗。

水龙卷势要将整条江水全部掀起,一些在空中缠斗的归一宗弟子,已被卷入了龙卷之中。

见这情形雷祚气血一阵上涌,双拳雷霆缠缚,偌大的蓝色拳影在黑暗中亮起,直向玄蛟身上击去。

玄蛟隐在乌云之中,蓝色拳影乍现空中,直将乌云击散。

巫痕几乎是硬吃了这一击,虽不致命,但也确实被气劲震的真元颤动。

见藏身乌云散去,玄蛟摇身摆尾起来,一道金亮光芒亮透天际,满身圣光的少女悬在了空中。

纱披如夜罩紫棠,鎏华似锦簪墨髻。

如今的巫痕容貌虽未大变,却更添了几分霸气和妩媚的韵味,周身金光映照之下,容色更是让人不敢轻易多看一眼。

她被雷祚适才打来的一拳击中,满腔的愤怒正得了发泄之处。

只见她展开双臂,纱袂在风中抖动不止,满身金芒化成虚影,随着她一举一动出现层层金色光波。

金龙乍然再现,众人瞠目不言,心底皆是忌惮。

瞩目着这金龙游走的方向,生怕一个不备便被取了性命,岸上早已没有驻足的百姓,四下里只剩下这仙界众人。

离火逼退了止非之后,转首就飞到了雷祚的身旁,此时两大政教联手,便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而云渊一击猛招未伤雷祚分毫,反而让他钻了空子打在了巫痕的蛟龙之身,这会离火又前来助阵,恐怕她一人是抵不住他两人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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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援手

好在瞥了一眼江上半空,巫痕已起了威势

金龙朝着雷祚与离火的方向便冲击了过来。

云渊侧身腾起几丈高,那金龙便与她擦踵而过,轰隆隆地龙吟嘶吼,摆着身形便向前方两人。

雷祚与离火修为功力自是不在话下的,只是这一记蟠龙舞来的过快,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和躲避,眼见着金龙将至,就要将二人吞噬。

风营在上空见此情形,纵身而下

刹那便起一道幽蓝冷光的仙障,与金龙之首碰撞在了一起。

“这妖女现在已经成了蛟龙,若是这次不将她擒住,恐怕后患无穷。”

风营前来替两位师弟挡下一记蟠龙舞,已感受巫痕非凡的气魄,不禁蹙眉无奈地摇着头。

雷祚与离火站在他的身后,见他有欲坠之势,连忙将他搀扶住。

对其所说无一不认同,如今巫痕已与归一宗结怨,以她实力和脾气,倘若有天化龙,恐怕归一宗就要迎来一场浩劫。

所以想到这,都已下了必杀之心。

雷祚心里当是如此,离火却还稍有犹豫,若是现在取了巫痕的性命,即便是拿到了蛟龙血,也是没有丹方炼出乾坤蛟龙丹。

可时不待人,离火心里九转心肠还在寻思的功夫,雷祚已经按捺不住的发起了攻势。

风营这一回也是没有迟疑怠慢,与雷祚联手朝巫痕击出一记杀招,离火张手欲阻拦两人,可是又奈何没有阻拦的理由,心下一时急了起来。

眼见无数拳影朝着巫痕捶打击去,还伴随着千万把幽蓝的符箓剑影

唯见空中金光黑影跳脱不止,躲避着两人的袭击,稍有怠慢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霎时,空中铅云厚雾撕开一道裂缝,一道青芒从云上投射下来,映在涛涛江水之上,泛起鳞光波纹。

熟悉的身影从穹顶而来,每一步便在足下荡起圈圈涟漪,生出青色的莲花幻影。

“又是他!”

商幽从人群中飞出,眼见着浓云渐开,归庭凭空踏莲而来,不禁皱紧两道皓眉。

商幽可是还记得,之前巫痕强闯圣器阁时,就是因为归庭的出现,他才被钳制不得动弹。

这会又突然出现,看来又是护着巫痕而来的,商幽鲜少这样愤恨。

身边几人经他一说,也都注意到了归庭的到来,这些人心里都如明镜一般,对眼下的状况了然于胸。

风营心知归庭前来目的,迅速又运出了真气,加快了出招的速度。

只见那些符箓化作的剑影骤然明亮,以风驰之速刺向巫痕,然而这一切在归庭出现之时,就已成了定局。

随着云波散去,骄阳显出,翻涌不息的江水也骤见平静下来,一道天水青色的仙障瞬间呈现在了巫痕身边。

盈盈水波般的光华流动,仙障上泛起潋滟波纹,万千拳影剑芒尽数被仙障吸纳,丝毫没有伤到巫痕半分。

“妖帝?!”

巫痕这才转头望去,归庭已负手悬立半空之中,背后散着明媚的阳光,似天神一般降临在了她的身边。

归庭抿唇对她挂起一抹浅笑,双目之中未起一丝波澜,却谈笑一般地说道“我又来劝架了。”

“妖帝说笑了,当真许久不见。”

想来自己多番紧要之时,都有他相助,巫痕心中不禁感激涕零。

两人并未多做攀谈,远处归一宗的人虽停了手,却未见退去之意,看来此次又要多费一番唇舌了。

止非站在江岸边残存的楼阁之上,遥望着远处的众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尽管自己一心为着巫痕,可似乎时时都是力不从心,到了关键的时候,总是要靠旁人来相助。

他不免有些无奈,垂下了眼帘。

蒙然想起适才说话的孩童,此刻再回头看去,那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唯有那句“回头是岸”在他耳际,经久不散,飘荡回响。

归庭的到来,注定了这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战役。

归一宗众弟子本就已经不想再战,此时便纷纷停了手。

云渊手下的天狼兵将见此状,也没再为难对方,整军列队按部回到云渊的身后。

倒是三位政教与祭使商幽四人,眼中皆是明暗不定,似乎都不想就此作罢。

刚刚风营与雷祚两人合力一击,皆是使出七八成的功力,然而归庭的仙障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之化解,着实让他们有些失了面子。

雷祚火气正盛,虽知道这位青莲帝子不好招惹,可依旧还是朝他怒喝起来“冕下屡屡护着这妖孽,是存心要与归一宗为难不成?!”

他虽未出一招,可双拳上的霹雳雷纹却始终未消,看这架势是不打算罢手的。

风营自不会像雷祚这般冲动狂妄,虽然刚才强行出了杀招,可此时已知失了先机,便没有再动干戈的机会。

风营半眯着眼帘,斜睨了身边的雷祚一眼,不露声色的将他的拳头按了下去。

随即,扬着脸朝归庭行了仙礼,满头鹤发于风中轻扬起来。

“冕下与这妖女是旧识,既是如此,便更不该护短。她强抢我宗门圣器在先,我仙界众门已放了她一回生路。可她却不知好歹,百年之后又毁仙塔,伤我宗门弟子,难道冕下还要包庇她!”

风营做足了礼数,可言语上却不退让,这一番话下来,竟是要逼着归庭抽身不管才肯罢休。

然而巫痕听他这话,想着百年来自己在塔内所经受的苦楚,登时便恼了起来。

狭长的一双凤眸死瞪着风营,眼神之中恨不能生出一把利刃,将他的心肝挖出来瞧瞧。

“呵,放我一条生路?那塔里是个什么滋味,你们也该一个个进去尝一尝!若不是苍天庇佑,让我巫痕苟活到今日,哪里还有命在这与你们逞口舌!”

巫痕狠啐了一口,恨极了这些道貌岸然地人。

在她心中,即便是四极天域那些魔化的妖兽,也要比他们高贵几分。

风营话中之意,归庭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只不过他来是有自己的目的,不是风营三言两句就能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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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冲动

此时天已放晴,众人脚下的莫迦江也恢复了平静。

若不是江岸之边的残楼颓壁还在,这里就像从未发生过洪涝大潮一样。

归庭轻转了眼眸,望着远方不被人察觉的一团黑烟,那团黑色的烟雾已经悄悄散去。

他负在身后袖管中的手,细细掐算了一番,卸下心中一块巨石。这才扬了下巴朝风营睨去。

嘴角含笑,面容神色极为和善,说道“我此次前来实属凑巧罢了,倒谈不上什么护短,何况巫痕所言你们心里也都有数,我若有心护着她,岂还能让你们将她压在塔下百年?”

归庭所言不虚,百年之前,巫痕被押进三仙无妄塔时,已是垂危之像,但那个时候归庭却并未出现过。

所以如今他这样说起来,归一宗的几位也都没了说嘴的由头。

可眼下他既然来了,也不像是袖手旁观的模样,所以归一宗的人心里仍是不安。

倒是离火心里不似其他两位政教,见到归庭出现,便知道巫痕暂且死不掉了,那蛟龙丹之事就又多了丝希望。

他斜了眉眼,不露声色的瞧去,止非恰好已从江岸踏剑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巫痕身边。

“说这么多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冕下如果不是有心偏袒,那便撤去仙障,我们也好将妖女拿下!”雷祚没心情听他们在这唇枪舌剑,拳上的霹雳崩叭作响,已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风营没想到他这样冲动,不及阻拦,雷祚的人已飞身出去。

“师弟!”

风营在他身后急喝一声,可却也已经晚了。

只见雷祚话音一落,已倾身在空中,双臂在身前交叉比划。

他脚下顿时出现一方巨大的圆形拳阵,泛着雷霆之光,上面闪烁着玄妙的符文。

“疾月拳!”

待他法诀出口,巨型的拳阵上的疾雷之光开始升腾,如万条诡异地蝮蛇朝巫痕袭来。

然而巫痕都未及反应,归庭只是扬手挥起袍袖,无形的屏障便将雷光挡了下来。

雷祚见一击未中,心中不平,又是奋力发出一击。

但这回归庭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随即挡下他发来的猛攻,右手便弹出一颗青芒光珠。

那颗光珠细看之下竟是一颗莲子,“咻”地一声破空而去,直打在了雷祚的胸骨上,顿时便将他击出拳阵的范围。

归庭并未使出多大力气,这一击不过是起个威慑之用,雷祚被他击出数丈回到人群,已有其他人将他扶下。

雷祚捂着胸口,猛地吐了一口鲜血,“你!欺人太甚!”

虽说雷祚被打的吐了血,可之后却并没见他有何大的不适。

归庭站在原地,半眯眼帘笑着对他说道“雷祚政教火气太旺,这口恶血吐出来便好了。”

“妖帝!你维护那妖女,如今还出手伤我师弟,看来是作准了要与归一宗为难了是不是!”

风营见雷祚受伤,原本还能按捺住的性子,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抬手指着归庭,已称之为妖帝,不再规矩客气。

巫痕对归庭的相助心存感激,自然不愿他因为自己与他人为难,随即转头对归庭说道“妖帝多次援手于我,无以为报,眼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妖帝还是不要管了。”

如今的巫痕似乎变了,不禁让归庭惊讶,像是个孩子长大了一样。

归庭微微瞠目,随即又缓过神来,展着少有的笑颜,对她说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客气,当初拿了我几盒子的灵核,也不见你这么谦卑恭敬。”

听他谈及初识的模样,巫痕也不禁哑然失笑。

时间竟然过去了那么久,自己确实不一样了。

他二人在这边寒暄,完全不将周遭众人放在眼中,雷祚看得更是咬牙切齿。

倒是离火转了个心思,瞧着眼下的情形,斜着眉眼看着止非,讥笑一声“止非啊止非,枉你与这妖女灵修多年,可这关键时刻,你瞧瞧,她可是跟妖帝谈笑高兴得很。”

他的话无疑是要激怒止非,只要止非与巫痕生出嫌隙,就不怕他不会为了自己去杀巫痕。

到时候,止非炼了蛟龙丹来换仙魂,他就直接将止非毙命。

这样一来,就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不死不灭了。

离火心中算盘打的响亮,说出去的话也确实戳在了止非心上。

止非只觉丹田之处丛生的魔气,如燎原之火越烧越旺,他强行压抑心魔,却逼得自己冒出满身的大汗。

巫痕听着离火挑拨,冷冷一笑,拉着止非的手,靠在了他的身上。

她神情娇媚地朝着离火说道“我与止非好的很,你这老贼休想离间我们。”

说罢,她扬起娇容,猝不及防在止非唇上印上一吻。

再转过头来,周遭那些归一宗的人,全是别着头,暗骂不断。

巫痕的举动让止非也倍感惊讶,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而且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免让他觉得有些脸红,可心底却泛起一丝甜蜜。

瞧着怀中的人,容颜似乎未变,却又不像从前那样稚嫩,望进她的眼中,着实让人着迷。他抬手捧着巫痕的脸颊,嘴角噙着笑意,仿佛此刻就是死在这里也甘愿了。

心魔悄无声息地被他压制了下去,离火的阴谋这一次并未有得逞,反观他们二人在众人眼前这样亲热,更是让他们觉得不耻。

“真是不知廉耻!”人群之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巫痕与止非望过去,正巧瞧见彬与站在离火身后的人群之中。

这一回,他们皆是不予理会,仿若彬与根本不存在一般,更加让他气恼不堪。

归庭根本不屑理会那些人,倒是朝着云渊知会了一声“小战神先回荒月总坛吧,不然你父亲那边不好交代,他们两个随我一道回化境便是了。”

如果只云渊一个人前来,事情到好办一些,可如今她带了手下的兵将,又与归一宗发生这么大的冲突,回去免不了云嵩又要一通责备。

所以,先让云渊带人离去,归庭再将巫痕与止非带走,这样归一宗也是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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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休战

“妖帝这是什么意思?”风营攥着老拳,蹙着双眉怒瞪过来。

归庭却根本不以为意,淡然地瞧着他,余光瞥见云渊已带人离去,也挥手在身侧化出一道入口来。

“就因为这一场争斗,莫伽江边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难不成风营政教还不肯作罢?!”

“呵呵,妖帝可真是倒打一耙!这兴风作浪的难道是我归一宗不成!”

雷祚捂着胸口两个弟子搀扶着,朝着归庭不禁嗤笑一声,冷嘲热讽起来。

归庭只将巫痕与止非让进化境,随即冷下脸来。

他身形未转,侧着头对身后的众人说了一句“凡事都有前因后果,事态为何会变成这样,诸位心里应该都有数。只是现下已经殃及人间百姓,你们若是还不收手,那便是你们作孽了。”

“这……”

他的一番话说的那些人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止非与巫痕带走。

化境的入口就在众人眼前,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只能看着那方入口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转头去看,云渊也早已带着手下天狼兵将离去。

滚滚江水流淌奔涌,骄阳映着波光,只传来阵阵水波碰撞的轻响。

离火望着巫痕消失的地方,面沉如水,若有所思,不知道他赌这一次能不能赢。

而雷祚仍是气恼的粗喘着气,攥着一双拳头无处发泄,只得仰天大喝一声。

风营看着眼下残局,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原本扶着雷祚的手,也松了下来,对残余的弟子招呼号令道“都回去吧。”

仙塔被毁,止非在逃,归一宗现在已是焦头烂额。此次回返九重天去,想来梵生门与元清派又要登门质问,仿佛这九重天上的不是,皆是归一宗做下的。

随着归庭将人遣散带走,这一场争战总算是告一段落

而归庭前来时,侧目的那团淡淡黑雾,并不是别人,而正是屠宣的神识分身。

论现在的实力,屠宣并不惧怕归庭,单打独斗确实大有胜算,可他并不想打草惊蛇。

即便现在他能将归庭置于死地,也不可能顺利的颠覆神界仙界。

何况这回的小争斗已经挑起仙宗与天兵的争端,只等着有朝一日两方交战两败俱伤之时,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况且,他是前来相看那条有祖龙精血的玄虺。

可没想到,此时巫痕虽已化为了蛟龙,却没在她身上发现半点丛生的魔气,着实令他心下生疑。

虽然巫痕未生出魔气,但是身边的那个归一宗弟子,似乎魔气更盛。

屠宣想到这时,不禁勾起了唇角。

……

厄奇与将旬原本安坐在洞府,却未料到屠宣突然降临。

这一回他只身前来,身边瞧不见尊像的半点影子。

“主上?!”

厄奇见到屠宣款款而来,匆忙跪到他的跟前,佝偻的脊背像龟壳一样扣在身后。

将旬亦是随厄奇一般,跪下行礼,不敢怠慢分毫。

屠宣垂着长睫,扫了脚边的两人一眼,挑起眉头轻笑着“你们紧张什么,见本尊来了竟吓成这样。”

他的声音尖细宛转,还带着丝慵懒的媚态,可在厄奇与将旬听来,却总想是催命的符咒一般。

两人见眼前的那双步履前行,最终落座在了位子上,这才起来退到一侧,恭敬的侍立着。

厄奇之前去搅动九重天上的动静,却没有太大的效果,所以在屠宣的跟前自然没有这么硬气。

可屠宣却没太在意此事,他心里清楚得很,时机尚未成熟。

让厄奇去搅乱一滩浑水,只是不想看着那些人过的太自在罢了。

“主上突然前来,有何示下?”

厄奇拄着手中的混衍杖,微微抬着头望着上座的屠宣。

高座上的妖媚男子神情不定,他不敢有一丁点的放松,时刻都警惕着。

屠宣的突然到来,让厄奇心底着实有些忐忑,生怕是有什么触怒了他的地方,而自己却不自知。

屠宣阖目深吸了口气,似乎无比的陶醉,随后缓缓张开眼睛。他指尖还缠绕把玩着腰封上的红色丝带,看上去心情似乎还算不错。

他轻启红唇,几近妖魅之态,说道“仙界如今已经开始乱了,你们也该时不时的去敲打敲打,可别让这风浪又停了。”

“是!”将旬之听着并不言语,倒是厄奇答应的十分干脆。

想来他在这些事上也确实尽心,自然不能功亏一篑。

“现在归一宗定是视荒月如仇敌,等三大宗门也都闹起来,我们便一举将他们铲平!”

“唔,啧啧。”屠宣听他满腹壮志的一番言辞,嗤笑着伸着纤细的手指摆了摆,摇着头说,“你想的未免也太轻松了,大都是心生嫌隙而已,想让他们大动干戈却不容易。”

这话倒是不假,元清派与归一宗积怨那么多年,却也始终在九重天上相安无事。

那荒月掌管着天兵,这些宗门之士便更不会轻易与他们起冲突,眼下能让这些人大闹一场,只能从云渊着手。

可是云渊与仙宗交手,都是因为巫痕的缘故,所以这关键便就锁在了这玄蛟的身上。

厄奇虽还未与巫痕再度交手,但单凭她已顺利化蛟,心底也有了些数。

如今再要与巫痕碰到,恐怕便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屠宣似乎不愿意让巫痕死,至少不是现在就死。

那他就更加不便与巫痕交手,这样一来,问题的关键又摆了回去。

他心底盘算一番,已经有了想法,不由得抬起头笑了起来。

厄奇拄着混衍杖,上前走了两步,就停在屠宣的跟前,诡异地咧着褶皱的嘴角,笑道“主上既然看不惯他们安宁,那属下一定顺应主上的心意。”

“哦?甚好,甚好。”屠宣望向那双浑浊的双眸,那眼眸中神色诡谲,真是让他格外的赞赏和兴奋。

他话音才落下,上座便只留下还未散尽的黑色烟雾,待黑雾彻底消散,座上已没有了屠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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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 隔阂

屠宣的离去,让将旬松了一口气。

可眼见着厄奇在屠宣面前表现,他心里也生出许多不满来。

厄奇不过是苍夜的一员长老,而他却是名副其实的苍夜少族长,可自从效忠了屠宣之后,厄奇似乎事事都要越过他去。

如果长此以往这样下去,一旦苍夜有了出头之日,那厄奇岂不是要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他心中所想并非毫无依据,虽说都是效力于屠宣,可是在屠宣眼里,他却毫无存在感。

但凡有什么事情,也都是厄奇去出头,根本轮不到他插手。

“大长老现在可还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吗?”

见屠宣身影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将旬也摆出了少族长的谱来,兀自走到上座坐了下来。

厄奇岂会听不出他的意思,掀起眼皮子瞧了将旬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道“你叫这一声大长老,本座还会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

如今将旬虽然羽翼未丰,可也不像从前那般对厄奇唯命是从。

他们这样的人,哪个是没野心的,哪个又是甘愿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

将旬消瘦的脸上并无笑意,那双凹陷的眼睛放着冷光,幽幽地凝视着厄奇。

这老家伙可是个老奸巨猾的角色,如今对屠宣唯命是从,倒像是要自立门户的样子。

“少族长,这是对本座有什么不满?”厄奇见他不言语,连忙缓和了语气,走到他的身边,手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放心,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么。”

听着他的话,将旬沉吟了片刻,不免有些动容。

自小厄奇对他都是关爱有加,虽然厄奇是怀揣着别的目的,可在将旬看来,厄奇对他也算是尽心的。

所以,这会厄奇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也只得压下了自己的疑心。

他侧了脸抬起头,看着那张布满褶皱的面容,长吁了一口气“我父亲闭关了五百年,过些日子也该出关了,待他老人家出来之后,我们得与他好好谋划谋划。不然没有父亲的狼令,我们调遣部众也没这么容易。”

说到苍夜部的族长将黎,厄奇心底里有些发怵。

那人可不像将旬这样好摆弄,就怕到时对他起了疑,事情便不那么好办了。

可这会厄奇脸上也没露出异样,摆着副恭敬慈爱的模样,笑道“族长那边,还是你说的上话一些,只要我们一心为主上效力,不怕苍夜没有出头之日。”

他们为屠宣所用是这两三百年的事,不知道将黎到时知晓此事之后,又会如何处置。

这样的事,厄奇是不会亲自去说,将黎那种心高气傲的人,只怕生起气来会一掌将他击毙。

索性,事已至此,厄奇也没时间在洞府耽搁。他辞了将旬,只身一人再度飞上九重天,距离上一次他前来,已经有百年多之久了。

此时,关于三仙无妄塔被毁的事,已经被传得满城风雨。

厄奇并没有前去归一宗,而是直奔梵生门的地界而去。

梵生门不似其他两宗门那般热闹,白玉廊柱赤金雕,清冷庄严不容亵渎。

厄奇被梵生门的守门弟子引荐进去,可比进归一宗的大门要轻松多了。

净善盘膝安坐在仙雾缭绕的云石台,两侧端立着首座观敬和普玄,三人如尊像一般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看着厄奇在跟前行了仙礼,净善也只是轻言细语地让他免了礼数。

“大长老不请自来,是有何要事?”

厄奇心思诡诈,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普玄极为看不起他。可又碍于仙宗颜面,说话不好太过强硬,他也只得开口询问询问。

厄奇也不在意普玄的厌弃,只管将来意禀明,他讪笑一声“那妖孽毁了三仙无妄塔,想必几位比我清楚……”

“那又与你何干?”

普玄音色清冽,眼皮子都懒得抬起来,直接就将他的话打断。

“当初是三大仙宗合力拿下的那妖孽,可如今仙塔被毁,人又被放走了,梵生门也不闻不问了?”

厄奇冷笑一声,倒是没去理会普玄,而是直视净善问道。

净善合着双目,两手搭在双膝上掐着手诀,并未打算开口。

一向亲和的观敬倒是出了声,“这事也并非梵生门一家说了算的,势必要与其他两宗门一并相商,只是不知道这些事,于大长老有什么好处?”

观敬虽然慈眉善目,看上去是个好相处的,可这说起话来却一针见血,不绕圈子。

厄奇见他说的直白,倒也不隐晦,开门见山地回道“呵呵,好处不好处的还谈不上,只是荒月族长的那位小女儿,一心偏帮着那妖孽。这一回更是带了天狼兵将,与仙宗弟子在莫伽江处厮斗,这可就关乎我天狼族的事了。”

“大长老人未在当场,可还是耳聪目明,什么都知晓。”

普玄冷嗤一声,眯了眼垂视着下方站着的厄奇,不禁嘲讽两句。

梵生门在九重天的三大宗门之中,算是最有话语权的,虽然门下人丁稀薄,可却无人敢小觑了他们。

不论是门主净善,还是两位首座,皆不是唯利是图的人,处事也一向公正。

尤其普玄,更是对这样的小人不屑一顾。

从头到尾,净善未发一言,只合着双目宛如睡过去了一般。

厄奇此次前来,本也没想梵生门能有太大的作为,无非就是过来敲打一番,让他们对荒月和归一宗,都有些意见。

观敬听普玄奚落,也不加阻拦,只待他说完,才又开了口。

“大长老的意思,我们都清楚了,若是天狼族有什么风浪,梵生门也不会徇私偏帮。不过,想来荒月的族长云嵩向来刚正,恐怕他那小女儿回到总坛,也定是受了责罚的。”

厄奇见话已说尽,目的也达到了,匆匆拱了手行礼道别,拄着混衍杖离开了梵生门朝元清派的方向飞去。

待他离开,净善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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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争执

净善目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位置,淡淡地向身侧两位问道“这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那老贼就是来挑唆的,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他苍夜和荒月两家的事,难不成还要我们梵生门的来出头吗?”

普玄自是不待见厄奇,压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只是话虽这样说,这事关联到仙塔被毁一事,却也不那么简单了。

观敬侧身恭敬地朝净善颔首,说道“听说归一宗带了宗门弟子去追拿那龙族少女,最后还是无疾而终,可关键并不是荒月的阻拦,而是青莲帝子将人带走的。”

“虽然是他将人带走的,可是荒月部这回确实脱不了干系,我看那厄奇并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还要去元清派闹上一番。”

净善徐徐调息,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可心里已经将事情都理的明明白白。

“琅玉那人可正等着机会朝归一宗发难呢,到时候闹起来,风营那三位政教肯定是要拉上荒月的。”

“那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了。”观敬浅淡一笑,复又回归本位,三人皆是如以往般凝起心神。

云渊回到荒月总坛,确实如观敬所说,才进了总坛的大门,便瞧见云嵩气冲冲地带着人出来。

这百年来才见缓和的父女关系,此刻又回归到了初时的模样。

云嵩抬眼一瞧,云渊正站在总坛门口遣散着部下,随即便冷下了脸来。

一言不发地站在那,且等他这小女儿把手下都打发完,他的一张脸已经一片铁青。

“父……父亲。”

云渊原是没在意云嵩在此,等她安排妥当回过头来,正瞧见云嵩的满面怒容,不禁说话也有些结巴。

虽说父女之间一直有些隔阂,可是面对严父,云渊还是心中有些敬畏。

此时见到父亲面色如此难看,大抵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免还是有些怯懦。

“给我滚进来!”

云嵩攥着一双老拳,不容置疑地朝她喝道。

原本跟在云嵩身后的兵将,一时也都回到了自己应待的位置,只有云渊咬着下唇紧跟在云嵩的身后,径直走向总殿之内。

“跪下!”

才进大殿,云嵩便大喝一声,云渊登时抬起头,望着那宽厚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是云嵩已然火气冲天,云渊也不愿再忤逆他,心知私自带兵与归一宗大战,是自己有错在先。

不得已之下,她“咕咚”一声便跪在了玉石板上。

云渊心里明白自己的错处,索性也不做辩白,云嵩让她跪,她便乖乖跪下。

只是她心里想着,即便重来一遭,她依旧还是会这般行事。

她之前在四极天域困了那么久,若不是巫痕锲而不舍地追寻自己下落,恐怕她要生生世世都困在那一处。

如今巫痕有难,她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云嵩转过身,见她只是跪在大殿中央,面无表情,心中的怒气更加难以压制。

随即走到大殿一侧的武器架上,抄起一杆赤金所铸,两端雕镂着回纹的军棍来。

这杆军棍鲜少会拿出来用,放在大殿之内无非是起个威慑众人的作用,这会他心下气极,也不管这么做是否妥帖,已直接将军棍握在了手中。

他二话没说,挥起赤金棍便朝云渊打去,白芒裹缚着棍杖,毫不留情的落在云渊的脊背之上。

云渊被这一棍打下来,顿时扑倒在地上,喉头一股铁腥血气上涌,在口中蔓延开来。

“你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大殿之上只有父女二人,云渊的兄长姐姐皆不在此,这一回也没有人再护着她。

可她偏是个倔强的性子,听闻云嵩叱问,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依旧稳稳地跪在原处。

云渊看也没看云嵩,只是目视着前方大殿的上座,眼眸中没有过一丝屈服。

“知道!”

她的理直气壮,直气得云嵩七窍生烟,转手又挥下一记军棍。

这一棍打下来,云渊的脊骨仿佛都要被他打断一般,随着她倾摔在地,之前压抑的一口鲜血,顿时从嘴中喷涌出来。

白玉地砖之上一片喷溅的血迹,云渊咬着牙,依旧不肯屈服。

她吃力地张开手掌,将身子再度撑了起来。

看着她口吐鲜血,若说云嵩不心疼是假话,可是这一回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纵容。

天狼族的兵将各司其职守护天界,岂能如此擅离职守,云渊私自领兵已是大错,她竟还带人去与归一宗恶战。

那些仙门宗派哪一个是好惹的,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上门来兴师问罪,到时候可该如何对人家交代呢。

想到这些,云嵩纵是看着女儿被杖责得这般痛苦,依旧还是没露出半点心疼的模样来。

他攥着赤金军棍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声音沧桑沙哑地从喉咙里发出来,“错在哪,说!”

云渊因为受伤而粗喘着气,依旧目视前方,扬了下巴说道“错在就不应该生在荒月云家!”

“你!你这个忤逆子!”

云嵩强压下的怒火,一下便爆发了,转手就又是一记军棍。

可云渊是料到了会如此,早已运了真气护在体外,这一棍下来她竟没觉出疼来,只感到云嵩下手绵而无力。

云渊站起身,抬手用衣袖擦了嘴角上的血渍,抓住云嵩手中的赤金棍,一双美目瞪视着父亲。

“父亲要打也该打够了,既然我错了,我此刻就改!”

她说的话听在云嵩耳里却不明所以,她这样的态度哪里有一点认错的样子,此刻又说要改,也并不知她要改些什么。

云嵩只瞪圆了一双苍毅的眼睛看着她,拧着眉头与她僵持在大殿之上。

云渊见他瞠目,嗤鼻冷笑“我做不出朋友有难还冷眼旁观的事来,也做不出来别人欺负到头上也忍气吞声的事来。既然我在荒月处处是错,那我就离开荒月云家,父亲儿女众多,免得多我一个添心烦!”

云渊说罢,手上一使力,将那赤金棍便从云嵩手中扯了下来,直接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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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再离荒月

“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云嵩只觉得胸口如巨锤敲击过一般,一阵阵的闷痛传了出来,他怒瞪着云渊,抬起手指了过去。

“你以为自己是战神,眼睛就都长到头顶上了是不是,目无尊长,目无法纪!”

“我是不是战神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应该像你一样畏首畏尾吗?!”云渊肩头的天狼火渐盛,脸上已是一副怒容,狼性彰显的一览无余。

云嵩从未认真仔细地与云渊深谈过,作为天狼族守护天界安宁的职责有多重。

难道他不知道苍夜的野心勃勃吗?

而是他即便知道,也不能让天狼族内部纷争。

如果天狼族乱了,那天界的安宁便要不保,那些藏在暗处窥探天机的杂碎,哪一个不是等着这样的好时机。

可这些云渊并不懂,她还像个孩子一样,只顾着眼前的痛快。

云嵩曾几何时不是从年轻时走过,可他却无法容忍云渊一次次的在仙界惹起争端,这才是父女二人一直僵持的根源。

云渊顽固执拗,这回是如何都不肯低头,尽管面对自己的父亲,也依旧不愿服个软。

但她心里也知道,私调天兵的严重性。

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她也知道归一宗一定会找上门来,索性干脆就此离开荒月,免得再添麻烦。

“父亲要打的也打过了,骂也骂完了,恕云渊忤逆不孝,这就离开!”

说罢,云渊脚下没作任何停留,头也不回的飞出荒月总坛,直朝下界而去。

身后只传了云嵩发愤怒的余声,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不散“滚!”

可她却不知,在她转身离开刹那,那双平日威慑众人地眼眸黯淡了下来,随后沉重地身体便摔在了大殿的地上。

云嵩胸口的闷痛加剧,强忍了许久的一口老血伴着咳嗽吐了出来,他慌乱的想抬手擦拭,却根本抬不起手臂来。

就在荒月总坛的大殿中央,云嵩孤独地倒在地上,连撑起身的都没有了。

直到众子女回来时,云嵩已被部下扶去休息,这才传出云渊再度离开荒月的消息。

云渊虽离开九重天,却也并不知道该去何处,巫痕与止非皆被归庭带走,可是如何去化境她并不知晓。

她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回到无影湖,这是她与巫痕初识的地方。

她盘算着巫痕若是知道她离开了荒月总坛,也一定会想到来这里找她。

而她再次离开荒月的消息,这回很快便传遍了玄域众界,这是她临行之前托付自己部下做的事。

只有将她离开荒月的消息传出去,仙界众派才不会上门为难荒月,这也是她最后能为荒月做的事了。

她自顾自在无影湖畔安定下,巫痕却在化境之中不知外界发生的事情。

归庭将巫痕与止非带回化境之后,便独自一人在主殿之中,几日未踏出殿门一步。

“不知道云渊如何了?”

巫痕坐在花房水榭边,一双玉足踏在仙气缭绕的池水之中,看着天水一色的远处,自言自语起来。

她心里只想着云渊身为天狼战神,又是荒月族长的女儿,总归不会被欺负。

只是她们两人聚少离多,才见了一面又各奔了东西,不知何日才能再度相聚。

可她却不知道,云渊此时早已离开了九重天,就在无影湖畔等着她。

止非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望着巫痕的身影总是有些心绪不宁,他已经魂失一缕,难道他和巫痕之间只能有一人独活吗?

他沉吟许久,始终站在她的身后没有出声,直至巫痕感知到他的存在,转过头扬着细眼笑望过来。

“你为何偷偷看我,也不出声?”

如今的巫痕已不是那个青葱的少女,自从化蛟之后,她连人身也有了变化。

玉颈之下起伏明显,纤柳细腰袅娜多姿,玲珑有致的身形带着成熟的韵味,单是那张娇容也显得更加魅惑撩人。

此时,她转头扬着脸看向止非,美目之中闪着华彩。

言语起来,那张樱唇也红润欲滴,惹人瞩目。

止非俯身靠近,抬手托起她如玉的下颌,四目相对时,巫痕的双眸中依旧澄澈无比。

而他却心情复杂,可恨眼前这张容颜,为何让自己屡屡失控。

可是转而,他的眼神忽变,满溢了无数柔情蜜意。

细微地呼吸喷吐在彼此的脸庞,巫痕的那双凤眸像有勾魂的魔力,吸引着他不断的靠近。

忽而,他薄唇上一丝凉意,娇嫩的唇瓣轻啄过来,随后那张俏脸已脱离他的手。

眼前女子展着欢颜望着他,笑声灵透清脆,惹得他看痴了眼。

“咳咳。”情浓之时,花房之外却传来一阵稚嫩的轻咳。

一身鹅黄衣裙的梦之,撇着嘴看着两人,有些无奈。

止非听见动静连忙站直,背着身喉头起伏了两下,这才转过身来。而巫痕见着梦之,眼前一亮,将双足从水中抬了起来。

她小跑到花房门前,木地板上留下一排水渍脚印,到了梦之跟前,喜笑颜开的拉着对方。

“小梦之怎么来了?”

梦之生得粉琢玉雕,巫痕对她甚是喜爱,见她前来,心中也是十分欢喜。

只是梦之才刚一来,打眼一看就瞧见这两人在水榭边卿卿我我,心中总有些不太自在。

她挑着一弯细眉,眨巴了下杏眼,这才将来意说明“我师父找你,你……你们两个随我去正殿吧。”

算下来,归庭已经自己关在正殿三日了,虽然巫痕与他早已数落,可来者是客,确实也不好叨扰询问他在做什么。

直至今天梦之前来禀告,这才兴冲冲的提了鞋子随她穿过游廊,径直朝着正殿方向而去。

止非未做言语,心里还笼着乌云,脸上总是无法尽展轻松的神色。

他瞧着那鹅黄衣裙的小姑娘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也只得缓步跟在两人身后。

到了正殿门口,大门已是敞开的,梦之也没有那么规行矩步,蹦跶着就迈进了大殿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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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蚀音

“人帮你带来了。”

梦之撂下话,便一人独自坐到了远远的地方,也不管这三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归庭只瞧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再回来招呼巫痕,两人已经走到了他的案几之旁。

“妖帝闭门几日,我还以为是要逐客呢。”

巫痕勾着嘴角,谈笑风生,惹得归庭也笑了起来。

“人我都从归一宗手底下带回来了,何必还要逐你们出去,你若是不想出去,我这化境随你住便是了。”

归庭单手站起身,单手负于身后,如今与巫痕说起话来,也比从前更轻松了许多。

但凡相识巫痕的旧人,大多能感觉到她的变化,不止成熟了许多,似乎也更通情晓性懂事了不少。

归庭与她谈笑,巫痕也面露悦色,调笑道“即便你要逐客,可我脸皮厚也会留下,不知道这会叫我们过来是有何事?”

说笑归说笑,既然归庭让梦之叫他们过来,自然是有事要说,巫痕还是询问了起来。

“你看。”

见她询问,归庭神秘一笑,朝着案几之上扬了扬手,几人都朝着他所指方向望了过去。

案几之上绾着一卷长鞭,通体黑亮泛着粼粼异彩,幽紫暗青之色随着光源不断变化。

巫痕瞧着这东西说不出的熟悉感,走进了细看许久,这才恍然,喜极惊呼起来。

“这是我的……”

“是你玄虺化蛟时蜕下的。”归庭见她惊喜不已的看着自己,连忙解释给她听。

“那日你只顾着与归一宗的缠斗,蜕下的虺皮我便帮你收着了,不然你怕是要再等千年才能有自己的兵器。”

这事还真是多亏了归庭,那一日实在太过混乱,她哪里还想的起这些事情。龙族的兵器都是自己来炼化,如今她瞧着案几上的长鞭,着实爱不释手。

她伸着纤手想要摸一摸,可又不敢轻易触碰,仿佛这东西是天下至宝一般。

归庭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失笑,“这是你的兵器,怕什么。取个名字?”

“名字?……”

巫痕像是才入世的稚子,从一条小小玄虺化作蛟龙,有了第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器,而这兵器出自她自己本身,一切都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归庭让她给这把兵器取个名字,以后她便是这条长鞭的主人。她微启双唇,颤动了两下,随即说出了一个名字。

“蚀音。就叫蚀音可好?”

她欢喜地转头看向止非,眼中华彩流动,充满欣喜。

止非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巫痕在一天天的强大起来,如今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兵器,未来她还会变得更加强悍,而自己却是失了一缕仙魂的人。

他只自顾自的想着心事,直到巫痕转头带着喜色询问他,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也没去计较巫痕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只牵动着自己的嘴角笑望着对方,说道“好,你取的名字都好。”

随着巫痕为长鞭取了名,那案几上的长鞭上紫芒骤然闪烁起来,像是在回应自己的主人。

巫痕见这情形,心中大喜,匆匆张开手掌

蚀音如一尾灵蛇从案几上跃起,转而鞭柄便已握在了她的手中。

鞭柄触手生凉,上面带着繁复玄妙的纹路,巫痕将之握在手中立时便起了兴致。

倏然见她灵力涌到右手之上,蚀音立刻就被幽紫色的霹雳雷光缠缚起来,马上就有挥起之势。

归庭见这状,就在她挥起蚀音的一刹那,伸手将鞭身握在了手中。

“幸好拦的快,不然我这大殿不知又要遭殃成什么样。”

巫痕握着鞭柄,归庭拉着鞭身,两人共持一鞭立在了当下。

巫痕只顾着自己起兴,全然忘了这还在归庭的殿中,以她刚才那样的气势,若不是被归庭拉住,恐怕这里要被她挥扫的狼藉一片。

听归庭这样说来,她也难免尴尬的莞尔一笑,连忙将灵力收了回来。

归庭这也才放下了手,他嘴上虽未言说,可就刚才握住那鞭身的时候已深有感悟,巫痕如今的功力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倘若是换做旁人,就算是接下那一鞭,也要被她的蚀音震慑出去。

归庭收回手,悠然回坐到了案几旁,似乎还有话要讲。

“蚀音是你蜕下的鳞皮所制,若是当个普通的兵器倒也没什么打紧,只是当做自己的法器,你还需炼化。”

“如何炼化?”

巫痕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她也隐隐能感觉得到,蚀音虽对自己有所呼应,但是依旧如普通物件一般,并无特别之处。

归庭蹙着两道峰眉,细细思忖,心下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可是又觉得说出来恐怕不是很妥当。

巫痕就见他坐在案几前,沉吟了许久,脸色风云变幻,却未张口言说一句。

“难道还有什么不妥?”

她实在等得难耐,不禁再度询问。

知道她心急,归庭理了理头绪,这才抬眼对上她。

“炼就法器法子倒是简单,用仙、神、妖兽的精华,与兵器融合淬炼便可。”

归庭摩挲着桌案,显然后面话还没有说完,“普通妖兽倒是易得,只是用那么普通的东西来炼化,着实暴殄天物了。”

“白泽可算是神兽?”

巫痕脑子里闪过无影湖底的一幕,如果能让白泽助力于自己,那便是一大幸事。

虽说她这样算计有些不妥,可实在也想不出其他的神兽了,以归庭的意思普通的妖兽自然是不合适,那她所知道的也只有白泽最为合适。

听她提到白泽,归庭眼前一亮。

“当然是,白泽可算是上古神兽,只不过你如何找到白泽?”

归庭还并不知道,巫痕不止认识白泽,甚至还从白泽那里拿到了寰空龙术。

唯一无法确定的是,巫痕也不清楚,白泽的兽身是否还在湖底。

距最后一次见到白泽,已经是百年前的事,当时白泽已与她道别,不知现在是不是已经连兽身也消散了。

见归庭询问,巫痕这才将百年前盗太初瓶取物一事,与归庭讲了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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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醋意

当初归庭只是助她进圣器阁取物,却也没有询问巫痕来龙去脉,如今把事交代一番,归庭登时便起了身。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无影湖探看探看,若是白泽尸身还在,那便是一大幸事。”

归庭翻手就在大殿中央化出一道出口,外面便是熟悉的断岳密林。

巫痕听闻炼化蚀音有望,更是迫不及待,直接拉起止非的手迈了出去。

归庭随即便跟在两人身后,也要踏出化境,就见原本独自坐在远处的梦之也跑了过来。

梦之跑到跟前,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抬着脚就要朝出口迈过去,却被归庭提了衣领拉了回来。

“干什么啊?”

梦之张牙舞爪的挥着小手,扁着嘴抬头看向归庭。

可归庭却未放手,直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放到了远点的地方,垂着眉眼一副严师的模样。

“你又要跟着到处闲逛?”

梦之理了理两侧的发辫,拨动的发髻上金铃作响,鼓着粉腮很是不乐意“我得跟着出去见识见识!”

“你见识什么,还不快去背《药经》,我待会回来查问,错一个字你就禁足十日!”

作为师父,归庭对梦之算宽容的,可关于修习之事,他却从不怠慢。

此时见梦之贪玩要随行,归庭便不能让她如愿,再想想她刚才将巫痕二人引进大殿事,也甚是无理,更加要对她略施小惩她。

不让她随行而去,梦之心中一万个不高兴,可也知道归庭若是不同意,她便出不去这个门。

于是她气闷,一屁股坐在了矮桌前,撅着嘴嘟囔起来“不去就不去,哼!”

归庭见她老实了,这才摇了摇头,转身朝出口迈了过去。

而梦之虽然年幼,却颇通晓事情,归庭身在其中,总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事情。

这些年来,梦之瞧着归庭有不小的变化,只是平日依旧还佯装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可是巫痕的出现,似乎早就左右了归庭心性,从前的青莲帝子怎么会将心思大半的放在一个人身上。

但梦之却见巫痕与止非郎情妾意,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她师父若是这么一直在那两人身边,岂不心里难受。

她虽这样想着,可归庭却不知晓,更不会领情。

毕竟连归庭自己,也都没有在意到,心里已经对巫痕生了情根。

归庭身影消失在出口处,大殿内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净,三人站在断岳密林,巫痕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她看着身侧的树丛,这正是当日她第一次出无影湖,斩树妖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见到归庭的地方。

“好像很久都没来过这里了。”

她的手依旧冰冷,止非牵着她的手,听着她自言自语的感叹。

这是他带着巫痕第一次战斗的地方,那时候巫痕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模样,遇事便化出本体的小小玄虺。

止非转头默默看了她一眼,她变了,自己也变了。

“无影湖好像有人。”

归庭的话,打断了两人各自的思绪。

他们脚下的位置距离无影湖并不是很远,归庭一直开启神识,关注着周边的动静,却发现在不远处的无影湖处,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听归庭说起,巫痕与止非也纷纷朝着密林远处探去,随即巫痕便开怀了起来,松了拉着止非的手,朝无影湖飞驰而去。

“是小云渊!”

她穿过层层密林,只余下声音还在止非耳边。

巫痕探知到无影湖畔是云渊的气息,却没有顾忌被她撒开手的止非是何心境。

止非不禁想起曾经在哭岩镇,他第一次松开巫痕的手时,她说的那些话。

……

“我喜欢你啊,你拉着我便是了。”

……

这句话犹然在耳,可止非眼前却只看着巫痕的身影,越来越远。

止非望着远方巫痕离去的身影,停下了脚步,而身后的归庭却走到了他的身旁。

“怎么?看样子你烦心的很。”

归庭对止非一向心存芥蒂,毕竟现在巫痕已化蛟龙,他始终还是担心止非觊觎着乾坤蛟龙丹。

尽管归庭也看得出来,如今止非对巫痕情根深种,但是他依旧不是那么放心。

只是他也不知是何缘故,见到止非如此落寞的看着巫痕的背影,竟心底生出一丝畅快。

关于这样的情绪,归庭全然没有在意,只当是对于止非初衷的讽刺。

止非感受到归庭走,来停在了自己身边,于是收回了远去的目光,却没有转头望向归庭。

他冷笑一声,随即缓缓迈开了步子“妖帝向来只管众生和谐,现在连人心也要管了?”

“心?自己都管不住的东西,旁人如何管得了。”

归庭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的,淡然地说了一句,已款步走了出去。

止非望着那一身天水碧的长袍,归庭瘦削的背影曾经多么洒脱,可如今在他眼中也不过和自己一般模样。

在这遮天蔽日的密林中,显的格外萧条寂寥,被巫痕牵动心念的又何止他一人。

他轻挑起一边的嘴角,极尽嘲讽,对着归庭的背影讥讽着“那妖帝可管好了自己的心,她没有九转心肠,想来也猜不透你的诸般心意。”

已经走出去数步距离的归庭,顿时身形一顿,脚下的步子戛然而止。

他身形未转,只侧过头来,欲张口说些什么辩驳,却又没再继续。

止非就瞧着他只停顿了那片刻,复又转过头朝前飞去,对自己没有再多说一句。

巫痕只顾朝无影湖畔疾驰而去,怎会知晓身后两人所说的这些话,她满心都念着快一步,马上就可以见到云渊。

穿过最后一片树丛,光明立刻映在了眼前,常年萦绕在无影湖上的仙灵气之气一如既往。

巫痕迈进无形的结界之中,四下张望,湖畔之上没有看见云渊的身影。

“小黑团子!快出来!”

巫痕相信云渊就在此处,她方才前来时已探知到了她的气息,既然瞧不见她的身影,那干脆两手叉腰直接喊了起来。“小黑团子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

她话还未说完,声音就被堵在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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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2 试水推加更

5月12号周日

下午14:00之后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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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白泽精元

一双玉手从后面绕过来,掩在了巫痕的嘴上。

随后,巫痕耳边响起了云渊的声音“祖宗,你别喊了!”

巫痕拍下掩着自己嘴的那只手,转了睨了云渊一眼,抓着她的肩膀仔细打量了起来。

虽然出塔之后也匆匆见上了一面,可也没有说上几句话,这会能这么惬意安宁的站在彼此跟前,想想真是不容易。

时隔这么久,小云渊也与从前变化了不少。

从前那个清丽的少女,眉宇间的傲气未改,更添了几分成熟的英姿。

“我的小黑团子现在可是大人物了,那日见你带兵,还真有几分战神的模样。”

巫痕见着云渊心中尽是欢喜,想起化蛟那天,云渊的飒飒风姿,情不自禁地赞许起来。

只是云渊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微垂着头显的有些沮丧,只是看着巫痕就在跟前,多少惆怅也化解开来。

她玩笑一般的对巫痕说“我堂堂荒月天狼,你不要总喊我小黑团子,真是丢人。”

“丢什么人,我见着你时候,你就是个小黑团子。”

巫痕喜眉笑眼地拉着她,就像是两人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时一样,依旧还是两人少女时的样子。

闲话归闲话,巫痕只当云渊那时离去回到了九重天,却不知道她为何此时会在无影湖出现,于是又向她询问了起来。

“你不用带兵了?怎么有空在这里待着。”

巫痕侧头看着满怀心事的云渊,眼眸微动,弯起了眉梢。

“你是不是想我想得连战神都不想当了,哈哈。”

“你小声点吧,我是逃出来的!”

瞧着巫痕开怀笑着,云渊无奈地蹙着眉,这才说了实情。

她这样一说,巫痕不禁一时怔住,“又逃?!”

巫痕惊呼一声,惹得云渊眉头皱的更紧,不由得轻拍了她一记。

“我私自带兵,回去便与父亲起了争执,所以干脆又跑出来了。”

云渊吁了口气,想着自己与云嵩父女相争的那日,心里总有些难过。

只是她这回再度离开,已经放出了消息,所以荒月部是不会被为难,可是只怕归一宗不肯罢休还要寻她踪迹。

她独自一人在无影湖躲了数日,可巫痕现在却是大呼小叫,万一有人来寻,怕是又要徒增烦恼。

“我们两人虽然功力精进不少,可是要对付仙界宗门的人也不容易。万一他们来寻我,碰巧你又在这,肯定是要大战一场,到时我们两个也未必有胜算。”

云渊向来想的周到,不似巫痕那样莽撞。

与其说她是莽撞,到不如说她从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听云渊这样担心,巫痕不禁莞尔一笑,侧着头扬了扬下巴,说道“怕什么,你瞧,妖帝也在呢。”

云渊这才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去,归庭与止非一前一后从湖边的密林处走了出来,顿时她心中安稳了不少。

归庭见她二人望过来,挂着淡淡笑容颔首示意,云渊忙抽出手来向他行礼。

几人全然没有在意到,站在一旁的止非,心思沉重起来。

止非从密林中迈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巫痕对云渊说归庭也在的话,心里不禁有些落寞。

原来在巫痕的心中,自己却是那个指望不上的人,也不是她最在意的人。

只是这些心思,他全都压在心里,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颜色。

而压抑许久心魔,却悄无声息地涨了几分气焰,丹田之中的黑气开始向外蔓延。

“既然云渊是这样的境况,我们也不宜久留,先紧着正事办吧。若要叙旧,且等回了化境再说。”

归庭刚才对两人的对话,也听了几句,想想云嵩的脾气,这样的局面也是情理之中。

再想想归一宗那些人,确实不会善罢甘休,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他只好催促着先去湖底探看一番。

几人自然对他所说无不认同,纷纷也点了头,走到无影湖的岸边。

巫痕知道要潜去谷底,立时就要使出裂字诀来,只是她才摆出架势捏出手诀,就被归庭含笑制止了下来。

“不必这么麻烦。”

他展开双袖,随意扬手而挥,四人身上皆笼上一层青色的光晕,如蝉翼薄纱将每个人都包裹起来。

“有避水障,我们直接飞入湖底就行了,也免得你破开湖水,有人追寻过来即刻就发现了踪迹。”

巫痕抬起手臂,看着身上盈盈亮亮的青芒,分外惊喜。转而,扬起脸对归庭展开了笑颜。

“有你在,我们还真是省了不少力。”

归庭见她欢颜,自己心中也格外高兴,与她相视一笑,率先飞入了湖水之中。

见归庭已飞入湖心,巫痕也随后跟了上去,云渊与止非自当是相随其后,未做片刻停留。

四人潜入湖底,身湖水之中却如履平地,并未被湖水左右了呼吸,看来这避水障相当顶用。

而无影湖上惊起的那片刻波澜,此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的池水镜面一般,仿佛这里从未有人来过。

他们沉入湖底丝毫没费力气,片刻的功夫便落脚在了洞窟之中,巫痕走在最前面,身上的青芒足以将洞窟内照亮。

她还记得,在取出龙术的时候,白泽已经无法化出幻影来,只是单单留了句话让她带给祖龙。所以,如果白泽已逝,那恐怕真身也不在了。

随着他们的前行,光源也随着一起移动,直到走到洞窟最深处,巫痕看见那巨大的白泽角,心中顿时兴奋不已。

“还在!白泽还在!”她此时已经忘记是来取白泽的精华,看到了兽角,仿佛觉得白泽还活着,不由得呼喊了起来。“白泽你还在的,是不是!”

然而,她的声音悠悠扬扬地散在洞窟之中,根本没有听到半点回应。

归庭走到她的身侧,望着眼前硕大的兽角,伸出手轻抚在上面,轻描淡写地说着“他尸骨未散全靠残存的精元支撑,不过终归都是徒劳,待到精元覆灭,终究也是化为烟尘。”

“那他是死了?”巫痕问的十分急切,虽然她与白泽从未见过,相谈两次也只见过他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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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承云塔

可是巫痕想到自己身上流淌着祖龙的血脉,白泽与祖龙又是非比寻常的挚友,为了那一册寰空龙术,白泽不知道苦苦支撑了多少年,所以此刻巫痕心里竟无比渴望他还活着。

然而归庭后面的话,却将她心中那一点星火彻底浇灭“不生不死。”

“什么不生不死?”巫痕满腹疑问,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眼中尽是焦急之色。

该如何解释给她听呢?

白泽的尸身未灭只是暂时的事,但仅存的那点精元已维持不了太久了,可看巫痕在意的模样,似乎这个答案有些残忍。

归庭安抚的拍了拍衣袖上的那双手,安慰着她“我将白泽的精元带回去,炼入蚀音可生神识,大抵如同云渊那柄锁晶神目剑一般。”

提到云渊的那柄佩剑,几人都还记得,那是当初归庭赠予的。

剑灵神目的威力,他们也都在大战归一宗那日见识过了,如果像归庭所说这般,那蚀音也将会变得异常强悍。

云渊这才了然,原来神目的精元是被归庭炼化进长剑之中,所以才有了所谓的剑灵。

她心中不禁惊叹,眼前的这位妖帝竟如此深不可测,连上古战神的精元都能化入兵器,那将白泽的精元与蚀音炼化一体,也应该是信手拈来的事。

但见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却并不肯定,似乎还在询问巫痕的意见,毕竟白泽与巫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生怕她不忍心这样去做。

很明显,大家都看出了巫痕的犹豫,云渊自然明白她为何举棋不定。

巫痕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白泽将寰空龙术给了她,也是把龙族的秘密交付给了她。

此时她又怎么忍心取走白泽精元,让那兽身彻底湮灭。

云渊走上前去拉过满面愁容的巫痕,认真恳切地望着她,说道“让白泽精元与蚀音融合,就当做是他生命的延续吧,就像剑灵神目一样。”

可巫痕并不认为那是一种延续,对她来说那是一种禁锢,即便死去也不得自由的囚禁。

关于炼化之事,她依旧不置可否,思前想后始终未发一语。

云渊无奈地看向归庭与止非,希望他们两人可以劝说一番,然而归庭却没有开口强行游说。

三人全部僵站在兽角前,反倒是止非开了口,“有天你见到祖龙,权当成全他们旧友重逢吧,如果精元散尽,白泽灰飞烟灭,到时祖龙连他的幻影都看不见。”

巫痕抬眼望了过去,想想他说的话,似乎有些动容,终于在沉吟了片刻之后点了头。

归庭未做迟疑,这时已经毫不犹豫地张开左掌,万缕光芒从他的掌中迸出,直射在巨大的兽角之上。

只见白泽的兽角随着归庭的神光照耀,开始由实化虚,逐渐变成银白灵光。

那些细腻如尘的光斑极为柔和并不刺眼,如绒毛飞絮,却又带着无形且浑厚的气韵,经久不散。

其他三人皆是双唇微启,瞠目而立,就这样看着归庭如何取白泽的残元。

白泽的兽身虽化虚影,却经久未散。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望见他栖身的那片石壁中,缓缓飘出萤火般的灵光,一颗颗在归庭的掌前凝聚起来。

万千灵光凝成一颗半指大小的灵光珠,悠悠缓缓地在归庭掌心处旋转,骤然他将手掌握起,那光芒顿时尽消。

再看白泽的兽身,只余下黯灭扑朔的几点光斑,很快也都散去。

曾经巨大兽角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空洞,再也不见白泽的半点影子。

“还好我们来的不算太晚,白泽的残元太过虚弱了,若是再晚些日子,他就要魂飞魄散。”归庭将白泽精元已收入手中,不由得有些感叹。

他的话似乎让巫痕心里得到了些安慰,庆幸自己没有再犹豫下去,往后白泽的精元与蚀音融合为一,也算是一种寄托吧。

拿到了白泽精元,归庭便带着三人速速赶回了化境,这样一来,云渊的安危也有了保障。

几人随着归庭穿过池上的九曲廊桥,并没有朝大殿前去,而是走到了一处独立的塔楼处。

塔楼独立于韶华池中,与廊桥并不相连,几人皆是池水之上掠过,直飞落在了塔楼之下。

三人全然不知这是何地方,抬眼朝着塔门上的牌匾望去。

白玉般的塔楼上,赫然显出流光金字,上面写着“承云塔”三个字。

只单单看这几个字,也依旧不知里面究竟是派何用场,巫痕不禁侧目看向归庭,询问起来“这是?”

“进去便知道了。”

归庭面如常色,淡然从容地朝她微微一笑,自己已经朝塔门迈了过去。

化境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尽管出入过几次这里,却都没注意到还有这样一座塔楼。

瞧着归庭已经进入塔楼,巫痕几人也没有迟疑,皆是尾随其后跟了进去。

这座塔楼内部四壁之上,全是置物的花格,规规整整遍布了整个塔壁,抬头望去,几乎看不到塔顶。

出去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置物格,塔里再也没有其他摆设,唯有中央浮空的一大五小的六个光阵,让人颇感玄妙。

巫痕靠前了几步,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光阵上的纹路,只是那些奇异的文字,她却看不明白。

这些光阵大小各异,排布又找不出什么规律,看上去异常玄妙。

巫痕站在七个光阵跟前,伸出手想去触碰,可手指却直接穿过了那些奇异的纹路。

这些光阵全是灵力铸就,并没有实际的触感,像是在空气中,凭空而生的灯火一般。

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她还没及反应的刹那间,蚀音已从她手中现出。

幽暗的紫色光晕包裹在黑色的长鞭之上,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由她操控,兀自飞落在了最顶上的金色光阵之中。

顿时,光阵上弯绕波折的纹理闪烁明亮起来,整个圆形的光阵亮芒四溢。就见光阵边缘飘起缕缕金色的灵蕴,像火苗燃起,波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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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炼器阵

那光芒太过刺眼,惹得巫痕不得不抬起衣袖遮在自己的眼前。

她透过纱袖望去,那上面泛起点点珠光,形成了一层透明的金罩,已将蚀音笼在了其中。

不知灼人的光彩闪耀了多久,传来一阵美妙绝伦的空灵之声,在那虚空缥缈的铃音后,一切终于恢复了安宁。

再看过去的时候,蚀音已在金色珠光罩内,悠然缓慢的旋转了起来。

这方金色的光阵不过托盘一般大小,上面的光华流动不息,此时正逆着蚀音转动方向轻流缓动。

顶层金阵承载着夺目的光芒,随着光阵与蚀音交错旋转,那些光晕开始有频率的明灭起来。

巫痕见状大惊失色,不禁惊呼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缩回了手,可见到蚀音脱手,又恐怕是出了什么差错,复又将手伸了出去,欲将蚀音拿回手中。

只是她才伸出手,便被归庭拦了下来。

归庭按下她抬起的纤手,昂首望着顶端金阵,从容地转头对她说道“这是炼器阵。”

“炼器阵?”

“炼器阵?!”

……

几人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对这阵神秘的阵法充满了好奇。

止非望向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些错落有致的光阵,暗自咋舌。关于炼化法器,他所熟知的方式,都是些简单的法子。

无外乎如真气渡入之法,亦或是用炉鼎淬炼种种,皆是些寻常的方式。

而像眼前塔中这样设阵炼器,他还是闻所未闻,从不知晓的。

云渊对于淬炼之术更加不明,从前年幼之时也无人教授这些要领,心下知晓都是自己翻阅古籍所知,大抵也与止非所了解的不出左右。

“有这个阵便可以炼化蚀音了吗?”

巫痕望着自己的长鞭,依旧不错开一点目光。

这可是她才得的兵器,还没见过它的威力,此刻就已脱了手,心里总有些不甘。

归庭摇了摇头,见他们三人面露疑问,并没有立时就回答。

他信步走到阵前抬臂挥手,顿时便有灵光从他掌中迸现,只见原是收在他掌心的白泽精元,立刻脱手而出,朝着光阵方向飞了过去。

白泽精元的灵光珠,蒙着一层柔浑厚的牙白光晕,径自飞落在了蚀音之下的银芒小阵之中。

正如蚀音置落时一般,在灵光珠坠入光阵之时,银芒徒然闪起。

圆阵的诡秘纹路上,光缕如蛇将微亮的纹路蔓延明亮起来。

待所有纹路通络耀目,精元光珠也开始缓缓而动,银盘一般的光阵边缘也生起了焰苗。

银阵比起金阵略小一圈,那些泛起的银尘光斑缓缓而升,将上下两阵之间连接出一层朦胧的光障。

见两阵已活,他这才转头对三人说道“只有此阵才能融合上古力量,只是要炼化蚀音还缺些东西。”

三人全部凝视着眼前的奇景,还未从惊讶中走出,听到归庭的声音,这才缓过神来。

看着金银两阵之下便是一方大出数倍的圆阵,大阵周遭均匀围绕着四个小光阵,这五阵之中依旧空空如也,顿时也都明白了归庭口中所说的意思。

斑斓光芒映在巫痕的脸上,时而变幻着色彩,她望着顶上的蚀音,眉头赫然舒展开来。

她转头望着归庭,询问起所缺的究竟是何物件。

“还差五样?需要什么东西?”

“四样就够了。”归庭指了指围绕在下面一圈的四色光阵,看向急切寻求答案的巫痕回答道。“中间光阵是你待的地方,只是四象之位还缺些要紧的东西。”

三人听的皆是云山雾罩,巫痕更是不明所以,只是满眼疑惑的望着归庭,只待他继续解释下去。

“白泽通万物之情,有仁德之心,四象光阵之中所需之物也得你自己去找寻。”归庭说到这,言语顿了顿,转眼又看了看止非与云渊,这才继续说道。“恐怕又得去人界一趟了。”

人界的路巫痕与止非倒是熟络,毕竟当初找寻云渊时,一去便是七十多年。

如今若是再到人间一行,应当要比从前更快捷一些。

止非听说要去人界,不禁有些好奇,炼就的并非凡品,为何要去人界找寻炼器的材料。

不由得也张口询问起来“炼化上古神兽的精元,人界能有什么金贵的材料。”

归庭对他的话,不禁有些鄙夷,冷睨了他一眼,依旧回复了淡然容色。

“六界众生平等,哪里有什么贵贱之分,所需之物也未必要多金贵,贵在适宜。”

止非也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唐突,归庭当初自削神籍堕入妖界,正是因为六界分化阶层严重,所以对待这件事上很是介意。

只是话已出口,止非也不愿在他跟前失了面子,索性没有理睬他略冷漠的言语。

云渊冷眼旁观,只觉着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隔阂,却想不出其中的缘由。

她倒是更关心,这一次去人界要寻些什么东西,不知会不会再遇到什么艰难。

她开口问道“只要有确实的目标,我们便走一趟,不知需要什么,还望妖帝给我们个明示。”

“要找四个人,各写一个字,带回之后置于四象之阵即可。”归庭说罢,便走出承云塔,纵身飞回到了廊桥之上。

三人跟着一并飞出,身后的塔门瞬间便合了起来。

巫痕落脚之后,且行且问着“随便什么人,随便什么字,都可以吗?”

“自然不行。”说话间,几人已经行至大殿,归庭再度打开了化境的出口。“非‘圣、贤、仁、德。’四字不可,所写之人也必须身有此番德行才可以。”

“茫茫人海,这要我们往何处去寻?!”云渊虽未在人界行走过,可她也知道玄域大地之上国有五洲,芸芸众生之中如何能轻易就寻得这四人。

归庭笑意盎然,心中早已有了盘算,只将他们让到出口,“有位旧人倒是可以帮到你们不少,那位温将军已经过百岁,战功赫赫,恭谨奉上,当得起‘贤’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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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少将军

有了指引,事情就变的好办了不少,至少他们知道去往人界,该往哪里落脚。

巫痕心中万分急切,甚至都未及向归庭道谢,人便已经冲到了化境之外。

归庭并没有与他们同行,离开化境之后,只剩下他们三人。

云渊是第一次正经踏足人界的领域,她走在巫痕的身旁,对眼下周遭无不感到新奇。

眼下他们落脚的地方距离汝城还稍有些路程,但是已能感受到偶有冷风割面,不禁让人打起寒颤。

三人远远地望去,就在极北之地,高耸入云的群山之上,铺盖着白皑皑地冰雪,但是那方的天空却别百年之前晴朗不少。

“看来汝城这些年都很安稳,我还记得从前那里甚少能见到晴空,现在却似乎和暖不少。”

巫痕看着汝城的方向,心中有不小的感慨。

白驹过隙,转眼就是百年有余,若不是归庭言明,他根本想不到温元呈还在人世间。

止非也如她一样,回忆一片片翻涌在脑海中,那时的情景一幕幕似乎就在昨日一般。

感受到空气中的寒冷,他已经运起真气来,转头对巫痕与云渊也嘱咐起来“我们御空前行,用不了多久便能到了。只不过汝城处在极北苦寒之地,即便已放晴,恐怕也不会暖和到哪去,你们两个也用真气护体,我们再一同前行。”

他所言果然不虚,巫痕与云渊也如他一般运行真气,将严寒抵御在体外,顿时人也暖和了不少。

待他们到达汝城之境的时候,眼前所见的一切,却并不想他们所想那样安宁

尽管朗朗乾坤碧空骄阳,可城内却充满着晦涩阴沉的气息。

三人踏在城中街巷,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在街上行走,就连两侧的院落和零星的店面,也都紧闭着大门。

脚下白茫茫地一片厚厚积雪,连行车走过的印记也没有一星半点,整个汝城一片死寂,与这样晴朗的天气格格不入。

他们狐疑地朝着王府的方向行进,耳边除去呼啸的北风,只剩下踩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们是什么人!”

一道朗声响起,将三人的脚步止了下来,转过头朝西侧街巷望了过去。

说话之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桌通身黑色玄铁甲胄雄姿飒爽,身下跨坐着一只吊睛白额大虎。

那虎皮白底花斑,腰背之上着犀皮鞍具,青年坐在其上更显威风凛凛。

巫痕与止非见他身上的甲胄再熟悉不过,那正是当年温元呈所披铠甲,连同他手上的一副刀盾,皆是温家的物件。

再细细打量这小子的模样,虽然长的稚嫩年轻,可眼角眉梢已有温元呈的风貌,想来应该就是温家的子孙。

见他们三人不语,只看着自己打量,虎背上的青年登时眉头拧紧起来。

“我在问你们话,为何不回!”

青年脸色不善,似乎对他们三人充满了敌意,连他座下的猛虎也扬起头颅,露出森白的獠牙来。

云渊不经意扫视过去,那青年颈甲之上吊着个坠子,正是当年她赠予温家小公子的。

她仰脸对那青年问道“温歧是你什么人?”

“竟敢直呼我祖父名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青年听她提及祖父的名字,顿时慌了神。

他祖父早在他未出世时便已战死,这会眼前这三人年纪轻轻,竟提及他祖父的名讳,着实令人怀疑。

巫痕见他年轻,大概是不知道百年前的事情,不禁弯着嘴角调笑起来。

她随手指了指那青年,转头对另外两人似闲话一般,说道“温歧的字还是我取的,想不到他孙子都这么大了。”

“胡言乱语!看刀!”

那青年并不知晓她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却全然以为她是在污蔑祖上,想她这样的年轻美艳的少女,竟然口不择言侮辱家祖。

说罢,他亮起手中的劈峭鸣砂刀,他颈甲领口的坠子蓦然一亮,一团煞气登时从刀刃喷涌出来。

红光之外团团煞气,如烧红的铁碳一般,朝三人席卷而来。

随即那吊睛白虎前腾空跃起,载着青年朝三人头顶扑来,不给他们片刻思考的时间。

青年来势凶猛,若眼前是旁人,恐怕势必要死于他的刀下。

然而,眼前这三位并非凡人,亦不是那些平庸小妖,皆是功力修为深厚的仙家。

转眼,便各自腾飞而起悬于半空之中,俯视着地面上的青年。

他身后还有不少兵将,此刻也都傻了眼,其中不知哪个小卒突然喊出一声来。

“他们莫不是古妖!”

随着那兵卒一声叫嚷,队伍中也开始有这样的呼声蔓延开来,顿时众人皆是把他们三人当做了为祸北地的妖孽。

青年听到队伍中的说辞,心中也笃定这三人便是古妖,脸上的怒气更重了起来。

“你们这些妖孽,快快受死!”

“你这小儿郎,脾气怎么这般暴躁,倒是与温元呈一点都不像。”巫痕见他急红了脸,两只眼睛都要瞪出眼眶,倒像是要将他们三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青年听巫痕言语,竟把他太祖都摆了出来,心中更是气愤至极,当即朝着半空又挥起了长刀。

轰——

一声巨响,长刀煞气直劈而来,可这一下却又落了空,直接劈断了街边的院墙。

三人已飞离刀落之处,此时再回头望去,那院墙坍塌,院内竟是空无一人。

连里面的家什物件全是蒙着灰尘蛛网,上面还叠着灰白的积雪。

可止非与巫痕都还记得,当日温元呈大婚,这些院落中还住着居民,眼下却只剩下残屋陋室。

见自己刀气落空,青年恨得牙根痒痒,竟想不到这几人会如此厉害,连连躲过他的攻击。

他座下猛虎时时发出吼叫,振奋着他与军队的声势,这才让他心境沉淀了下来。

止非见这情形,心里想着若是与这青年缠斗,不知要纠缠到什么时候。若是他们稍有不慎,又恐怕会伤及到他,转头看向另外两人,皆没有要打下去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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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故交

止非俯视着地上的青年,与他客气道“小将军不用动怒,我们还有要事拜访温老将军,先行一步了。”

云渊与巫痕与他相视一眼,纷纷点了头,三人都没等那青年回答,早已御空朝王府方向飞去。

唯听到身后传来那青年的呼喝,还有士兵们叫嚣声。

“糟了!他们一定是要偷袭王府!”

“快回去保护老将军!”

“快快快!!”

……

青年经众人提醒,心下万分忐忑,扬起手中缰绳驱虎朝自己家中赶去,身后乌泱泱地跟着数百兵将。

而那前行的三人,此时早已到了镇北王府,他们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直接落脚在了王府的院中。

府内景致摆设似乎从未变过,只是连廊柱上面斑驳的红漆,都显着时代的久远。

内院门口的石阶已经碎裂,边角被磨得异常光滑,满院子一片雪白,唯有当年院中的一颗梅树,此时花开正盛。

这梅树是当年温元呈为他夫人栽种的,看着满枝红梅,巫痕眼前仿佛看见了百年前的温元呈与林语芙。

“你们……你们……”三人身后这时传来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将他们的视线拉了回去。

巫痕转过身时,越过云渊与止非就见一位老者站在院门口,看年纪大约五六十岁的模样。

他身穿灰鼠皮袍袄,外面罩着件绒毛领的棉氅,到是有几分文人模样,看上去十分老成持重。

那通身的打扮不像是个下人,所以一时间三人也不知该如何与他打招呼。

可来者见自家院中忽然出现三位年轻人,个个相貌不凡,又不像是贼人,顿时也有些慌乱。

一时间,两方对站院中,都没了声音,境况颇有些尴尬。

这时,大约是方才那少将军回了府,一阵嘈杂之声从正门方向渐近而来。

转眼,人已到了内院。

青年先是见着自家父亲怔立在院门边,抬眼一瞧,正是刚才在城中所见的三人,顿时双眉倒竖起来。

他心知这三人不凡,也不敢肆意妄动,连忙将老者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爹!你怎么竟让这三人进了府?!”

原来这老者就是少将军的父亲,温元呈的孙子温复。

止非不禁感慨,果真人间百年弹指一挥间,连温元呈的孙子都已经老了,不知他现今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温复被儿子询问,连忙诚惶诚恐地摆起手,转头说道“子辰你来得正好,这三位不是你的朋友吗?”

“这三人行踪诡异,不知为何出现在城中,我哪里认识。”

温复这才明白,眼前三人是不请自来,擅自闯入的他家府邸。

唤做子辰的少将军警惕地看着三人,将父亲掩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扬了脸对三人喝呼道“你们胆敢造次,休怪我不客气!”

他手中的劈峭鸣砂刀已经亮了出来,但是却没有轻易地就对三人出招。

刚才在街巷中已经交过手,子辰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敌三人,可顾念着父亲家人的安危,他却也不曾怯懦。

见他一身孤勇的模样,云渊不禁心里对他倒多了几分赞许。

看他将父亲护在身后,脸上的神情坚定又决绝,云渊不禁想起了云嵩,心底油然而生一丝懊悔。

如果有一天云嵩遇到危难,而她却未能守在身边,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顿时她望着子辰时也柔和了许多,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我们只是来拜见温老将军,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不用害怕。”

“你们这群古妖危害边陲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还跑到我府上,想要对付我太祖不成!”

温子辰虽然嘴上说着他们是古妖,可心底里也不敢确定,以往他所见古妖皆是相貌诡异,出手狠辣无比。

可这三人虽不像凡人,可说他们是古妖,又确实有点牵强。

但是近些年汝城被偶有出没的古妖凌虐,他绝不敢放过一个可疑的人,所以此刻他虽然没有出手,却还是与三人对峙僵持着。

“子辰!不可放肆!”

几人全都堆在院子中,未动一刀一枪,但是气氛却异常凝重,却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只见子辰看着三人身后的方向,瞪圆了双眼,随后收起长刀谦卑的行礼。一旁的温复也如他一般,敛起神色,朝那来人躬了身。

“祖父。”

“太爷爷。”

听他们父子两人这样呼唤,巫痕三人连忙转过头去,刹那间彷如隔世一般。

温元呈的模样已经苍老,青丝须髯已如覆雪,但是他身上的那股威严始终未变。

见到他们三人,温元呈眼里竟隐隐泛起水光,咬了咬嘴唇,三步并两步的朝他们走来。

“温将军!”

“温将军。”

三人见他已年迈,不忍他奔走,也连忙朝他的方向走去。

旧人见面,顿时心中都涌起万千感慨,温元呈站在三人跟前,只顾着不住的点着头,嘴里去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爷爷,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并没有站太久,温子辰便开口打破了一片沉寂,眼中满是探究之色的望着几人,心中充满了疑问。

想不到这三人年纪轻轻,竟与太祖又一股久别重逢的模样,可他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未见过这几人。

温元呈缓和了心情,佯装恼怒地朝温子辰呵斥道“他们是什么人?是仙人!你个混小子,竟敢怠慢我的贵客,快去准备好茶好酒待客。”

“啊?哦。”

温元呈虽然如今一百五十几岁,可身子骨似乎十分的结实硬朗,他声如洪钟底气十足,倒是把温子辰吼得一愣。

温子辰见太祖与这三人关系非比寻常,心中倒是松了口气,也不拘谨扭捏,朝着三人拱手作揖赔起不是。

“子辰不知三位贵客与太祖相识,多有得罪,切莫见怪。”

“少将军言重了。”

止非回身也朝他行了个礼,见他为人耿直颇有温元呈当年的气韵,也不禁对他多加赞许。

温子辰也不多说,言语过后便退出了内院,只有温复还留在院中未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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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温家旧事

“祖父既有贵客,还请移步堂厅歇脚吧,外面天寒地冻不是说话的地方。”

温复已然上前几步,抬着手臂将众人引至内院的堂厅门口。

几人进了堂厅,暖意扑面而来,三人环视着整个房间陈设,还是同百年之前一个模样,丁点未变。

“夫人如今可还好吗?”

巫痕寻了半天,没有见到林语芙的身影,心中虽有不好的念头,可却不敢确认,随即开口朝温元呈询问。

岂料,温元呈听她疑问,顿时红了眼眶,布满褶皱的手撑在了眉弓之上。

看他的样子十分悲伤,巫痕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已知林语芙大抵是不在人世了。

温元呈没有说出话来,而是坐在一侧的温复开了口,他神情沮丧地朝几人说道“祖母三十多年前就不在了,与我父亲皆是被古妖所杀,只怪我是个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文士,才让家中遭此巨变。”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数十年,可是现今他说及此事时,依旧懊悔不已。

温家一脉单传,祖上皆是战功赫赫,威震八方的武将。

可偏偏到了温复这一代,自幼文章道理皆通,可却是个拿不起刀剑的文弱书生。

众人也看得出来,温复谦和温润,身上散发着高华的文墨气息。

纵使他已有了年纪,却更显端方雅正,气度不凡。

然而,在他的心中,温家代代簪缨,可到了自己却不能传承,实是他的错。

“兴重,旧事就不要再提了。”温元呈唤着温复的小字,吸了吸鼻子,收敛起伤感的情怀。

可见他通红的眼圈,就知道这么多年,他心里从未放下过妻儿。

在座三人无不是也想起了当年的情形,他们从四极天域回到人界事,林语芙还怀抱着温歧时的模样,犹然还在眼前。

只是时光匆匆,想不到那竟是最后一次相见。

不过他们口中的古妖,似乎这些年很是猖獗,这让三人蓦然想起四极天域中的那些妖魔。

“那些古妖究竟是什么来历?”

巫痕话才问出口,又惊觉此时问及此事并不合适,可无奈话却已经脱口而出。

巫痕的询问,让温元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目光深远,回想着许久不敢触碰的往事。

“北洲汝城之外一直存在着粗鄙的古妖,可我是破军星下凡,对付那些古妖倒是不成问题,况且汝城之外又有结界抵挡,也算能过得些安宁日子。”

温元呈坐在上座回忆着过往,似是讲述着神秘的故事。

“只是在你们离开数年之后,城中不知什么缘故,时常有古妖出没。但我当时已经查遍,结界并没有疏漏的地方,不知道这些古妖究竟从何而来。”

听他所说,止非心中开始有所揣测

既然温元呈说护城结界没有疏漏,那会不会与破开四极天域有关。

他手指轻捻,暗自揣度着,却也没有开口言说心中所想,只听温元呈继续说着过往的事情。

温元呈臂腕搭在桌几上,手里紧握着茶盏,可却没有饮上一口,只是旁若无人的回忆着曾经。

“以往我所战古妖大多粗鄙不堪,可后来再出现的那些古妖却有所不同,似乎更通晓人性,手段也更为残暴。”

他依稀还记得,当时出现的那些妖怪是何等心狠手辣,话音顿了一顿,再度开口说道“不过即便这样,也不是难以抗衡,只是汝城本来就居民不多,从那时开始人也越来越少,现在几乎犹如空城。”

巫痕想起刚才在街巷之中,被温子辰刀气劈坏的院墙

那里面似乎早就没有人居住,看来竟是这样的原因。

温元呈的话音未断,继续说着“那会到温歧十八岁时,已经能虽我一同出战,我那儿子骁勇,与我年轻时一个模样。”

他言说到温歧的时候,眼中满是光彩,脸上也满是骄傲之色。

三人听着不禁心中揪紧,虽然他们从未见到过那样的温歧,可单凭温元呈诉说着,也知道一定是个少年英雄。

可惜,他们只见过温歧婴孩时的样子,如今却斯人已逝,再也无法得见。

巫痕见温元呈仰起头,似乎是不想让眼泪夺眶而出,伤怀之色溢于言表。

温复坐在一旁看着老迈的祖父,想起几十年前,父亲与祖母死于古妖之手的情形,一下子掩面呜咽起来。

三人想要开口劝慰,可却也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皆是不语

堂厅之中,只听着温元呈一人诉说。

温元呈缓和下自己的心情,扬了扬眉,看着三人勉强地挂起笑容。

“温歧一心都在镇守边陲,年及不惑才得了兴繁这一子,只是我这孙辈是个舞文弄墨的材料,并不善于打打杀杀。”

“祖父……是兴繁无能了。”

温复听他祖父说到此处,原本的伤悲之情更加涌上心头,一时间老泪纵横。

已快花甲之年的温复,此时在温元呈面前,哭泣得像个孩子一般。

可温元呈并未有责怪之意,见他如此难过,也只得开口劝慰“人各有命,你何必妄自菲薄,温家虽然世代尚武,可你也为温家争得了不少脸面。”

温复虽然不善领兵杀伐,可自幼文才学识都比别人强出不少,年纪轻轻便出了北洲应试,而立之年已任光禄大夫一职。

因家府仍在北地,又是祖迈子幼,所以两年前才辞了官。

他听着温元呈的劝解,心里这才稍有些安慰,抬了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倘若我能继承祖上半点能耐,也不至于让父亲几近古稀之年,仍要披甲而战。”

“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必再自责。”

温元呈言语轻缓,心里觉着十分疲累,见温复这样伤怀,牵动着他的心也无比起伏。

几人听着他们说着家中之事,将这百年来的事,也大抵有了些了解。

关于古妖之事,止非心中更加质疑。

他不禁觉得之后出现的古妖,很可能就是四极天域中的那些妖魔,而非是从前温元呈所镇压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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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汝城往事

他们三人是在四极天域待过的,那里的妖魔只会吞噬强悍有魔气的生灵,能来人界为祸的,恐怕只是些在里面生存艰难的蝼蚁。

可这些妖魔又是从何处逃脱,他们不得而知。

他们曾经破开过结界裂缝,想必跟此事是脱不了干系的。

止非只兀自一人心中思忖,也没有太过在意他人还在交谈。

巫痕当初苦苦寻找云渊,也多亏林语芙深明大义,将她带到了羌林找到了母树,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对林语芙心存感激。

此时,想到林语芙已经不在人世,不由得心底生出悲伤之情。

她不自觉地低声轻语“当初温歧的字还是我取的,夫人那会抱着还是婴孩的他,想不到如今我却都见不到了。”

说者虽无意,听者却有心。

才缓和了心情的温元呈,听到她提及林语芙,登时忍了许久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这一哭,便无法止住,想他一生铁骨铮铮的硬汉,竟为了一个女子无力成这般模样。

“语芙这一辈子都是被我所累,从她认识我的那一刻,就害得了她满族皆亡,最后还被古妖所害。”

温元呈的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滑下,渗在条条沟壑之中,满眼布满着红色血丝。

“家中那三颗延寿养生丸,她一颗未食,总是怕我出事,悄悄地放在我平日的饮食之中。

等到要救她命时,我才知道,早已经没了救命东西。”

巫痕这才知道自己惹得他伤心,听他讲述两人之前的过往,心里又是羡慕,又是悲戚。

不忍温元呈再难过,她连忙劝慰起来“你与夫人鹣鲽情深,这样的感情弥足珍贵,她将所有的生机都给了你,你一定要为她好好活下去。”

温元呈默默点着头,垂着松垮的眼皮,沉吟了许久,才将眼泪收住。

再抬起头时,除去微红的眼眶,他依旧是神采飞扬的老将军。

说了许久自家的事情,温元呈这才想起来问,不知时隔多年他们为何又回到汝城。

“只顾着我们一家在这说丧气话,都未及与你们叙旧。”温元呈这才指了指他们三人,转头对着温复说起来。“兴繁这几位仙家是我旧友,子辰脖颈上那坠子,就是这位白衣仙子当年赠予你父亲的。”

方才一番言谈,温复已经有所了解,这三人看似年纪尚轻,可皆不是凡人。

玄域大地修仙问道之事常有,他知晓了三人身份,也没有太过惊讶。

温复起身上前,朝三人行了一礼,态度十分地恭谨,没有一丝怠慢。

“快别这么见外了,我们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还得温将军帮忙了。”云渊头一遭在人界行走,见这些繁复的俗礼还有些不太习惯。

这温复看上去年纪也不小,这样与他们行大礼,她确实有些不自在,连忙将他止住。

温元呈也不知他们仙家能有何事所求,正要开口询问,温子辰却在此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太爷爷,城中又出现古妖了!”

“什么?!”温元呈虽然年迈,可听闻他所言之事,立时拍案而起。

温子辰匆匆传来的消息,让在座几人纷纷惊起,温元呈一掌拍在老红木桌上,震得茶盏“当啷”作响。

“在城中何处发现的?!”

温元呈心急如焚,一双已经浑浊地鹰目,此时透出凌厉之色。

现在的汝城几乎已经没有多少居民,泱泱一座大城之内,竟然只剩不足半百的人口。

可即便是这样,那些古妖仍旧不肯罢休,依然会窜入城中危害百姓。

温子辰应是匆忙奔跑而来,身上还穿着那身玄铁重甲,此时说起话来气喘吁吁,两只手还撑在堂厅的门框上,上气不接下气。

止非原本还在合计着,如何能会一会那些古妖,没想到温子辰就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听说是古妖出没,止非即刻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也没做多想,直接对温元呈说道“温将军放心,既然我们三个在此,断不会让那些妖孽肆意残害汝城百姓。”

温元呈自幼便知自己是七赤破军,可如今他在人界只是凡胎,尽管一辈子斩妖无数,可比起眼前三人实力还是相差甚远。

既然止非开了口,温元呈自然乐得他们愿意帮忙,心下顿时踏实不少。

想必他们三人若是出手,那些妖孽必定立时就被歼灭,也免得百姓遭殃。

他朝止非点了点头,随即对门边的温子辰嘱咐“子辰,你带上煞气精兵,与三位仙家同去,不可莽撞怠慢!”

“知道了,太爷爷!”

温子辰朗声回话,爽利干脆,毫不骄矜。

温子辰身形挺拔,体魄伟实,一张英气的面容,颇有温元呈年轻时的模样。

现在他已知晓三人的身份,自然不会像在城中那样鲁莽,他朝温元呈点了头,这才向三人作了揖。

“三位请随我来。”

他此刻敌意全消,对三人也十分客气,抬了手将三人请出了堂厅。

听说了古妖的事,巫痕很是有兴致,这会能去活动活动筋骨,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开心的事。

温子辰出了府门,即刻牵出吊睛雪虎,他驱虎前行,身后已有煞气精兵从校场整军前来。

见这浩大声势,止非也看出他们对古妖的忌惮,看来是些不好对付的东西。

三人皆是腾空而起,缓缓跟随在温子辰的身后。

“那些妖孽在何处?”

巫痕飞在空中,四下张望,并没瞧见城中有何异动,不禁有些不耐烦。

温子辰神色凝重,拉着缰绳也在警惕地沿路搜寻,只是还没有发现古妖的踪迹。

他抬起头望着飞在半空的三人,回答道“刚才有人来报,说见有古妖在西城门附近出没。也是奇了,古妖之地位于城北郊之外,怎的却会在西城门出现。”

城北之外林木很少,接壤着古妖之地,却被虹光霞帐的结界所阻挡在外。

而城西外正是城郊一片被积雪覆盖的密林,也正是通往羌林方向,那里古树茂密丛生,是藏匿的绝佳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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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仙是妖

止非垂目瞧着雪虎背上的青年,听他所说的情形来看,差不多印证了自己所想之事,那些所谓的古妖就是四极天域的妖魔。

“我去探看探看!”

巫痕性子急得很,怎受得了跟在温子辰身后慢慢搜寻,知会了一声就朝着城西飞去。

止非见她独自一人不管不顾飞出去,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生怕她出一点岔子,急忙转头对云渊说道“我去跟着她,少将军这边有劳你了。”

若是放在从前,云渊定是不会答应,可见这些年止非对巫痕极为上心,便也不像从前那样对他充满敌视。

这会巫痕自己一人冲出去,又见止非急得火烧眉毛一样,随即朝他点了头,放他前去保护巫痕。

“你们都是仙人?”温子辰见那两人飞远,抬头问向云渊。

“巫痕不是。”

她也没去看温子辰,只是一味地望着远方,生怕那两人遇到为难。

而温子辰却仰着头,一直望着云渊,那雕鼻粉腮白玉似的一个人。

不娇不媚,眉眼之间还带着英气,有股巾帼不让须眉的风姿。

她虽看着拒人千里的模样,可之前在府中对自己笑得又格外温柔,想想不禁有些心动。

只是这些想法云渊却不知情,只是他问什么便答了他。

温子辰听她说那黑紫衣裙的女子不是仙人,心中生出不少疑惑来,那模样风流的女子难不成是个妖吗。

“她不是仙人,那是妖精?”

雪虎的肉爪一步步踩在积雪上,温子辰满腹的疑问的望着云渊。

云渊这才低头瞧着地上行走的众人,对上温子辰那双黑亮的眸子,笑了起来“她是龙。”

这样的答案令温子辰颇为震惊,龙是个太神秘的字眼,几乎无人得见,可想不到巫痕竟是龙女。

然而此时的温子辰,却顾不上震惊,云渊的笑颜映在他的眼里,忽觉这北地的寒风都轻了,和暖之意沁入他的心扉。

他忽而也扬起了唇角,不再仰视着半空飞行的白衣女子,只是望着前方堆满了笑意。

“你这样年轻,一定是早早就修道成仙的吧。”温子辰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

云渊不禁被他的话惹的笑意更甚,“我是仙兽天狼,天生仙籍,只是化成了人的模样。”

这下温子辰被彻底惊住,原本以为她是修炼成仙,可却没想到她却是只天狼,顿时哑然不敢再望向云渊。

嘭——

两人来不及闲话,一声巨响从巫痕与止非飞去的方向传来,云渊负手高飞,惊见不远的地方窜起一股黑烟。

她眉头一紧,原本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前面出事了,快走!”她朝温子辰招呼了一声,人却已经先行一步飞了过去。

从街巷之中窜起地黑烟之中,影影绰绰闪出紫金光芒,云渊才飞近一些,“呼”地一声,就见黑烟之中钻出一条黑鳞玄蛟来。

看到是巫痕显出本体,她心下这才安定了些许,即刻在上空兜转一圈,来到了巫痕身边。

到了跟前,云渊这才发现,这天上地下的入侵者,都带着熟悉的气息,皆是天狼族的人。

可再仔细看去,已有显出本体来的人,模样却都狰狞无比,与天狼大相径庭。

她心中百般疑惑,可此时并不是思虑的时候,见止非也于空中发出一道道攻击,她也立刻加入了战局。

她单手握剑悬在半空,白芒剑气不时朝那些异变的天狼袭去,却发现这些天狼族人诛杀起来格外吃力。

再见巫痕倒是毫不客气,如今化身蛟龙的她,更比玄虺之时凶悍许多。

蛟龙之尾如矛似刺,摆甩之间不知击毙多少敌人,而她依旧是不改往日作风,挑起头颅便朝一只异变天狼袭去。

身脊之上金色鬃毛,在黑烟之中宛如一条锦带,蜿蜒起伏。

蛟龙张开血盆大口,双颚一合,便有人被她刺穿在獠牙之上,随即仰首一个开合,便将那人吞入腹中。

云渊厮杀之间见巫痕这般行径,不禁想起她从前的样子,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你如今功力大增,何必又化出本体来战?”

玄蛟在黑烟浓雾中摇头摆尾,自在非常。

“天天被人身束缚着,总是不得伸展,这样我才畅快些。”

听云渊问起,这才传来巫痕的声音。

说着,她巨尾如矛刺向一名扑向空中的妖怪,只见那妖怪瞬间被蛟尾刺穿,悬在空中抽搐三两下,便没了生气。

蛟尾之上还挂着妖怪的尸身,伤口之处冒出缕缕乌烟,黑红色的液体从中涌出,不似普通的血液。

再看周围渐浓的黑烟,皆是那些妖怪死后冒出的,这样的情形在外人眼中实在诡异,可他们三人却顿时都明白了几分。

“这不是古妖,是魔怪。”

止非料理了一只变异的天狼,向两人飞近。

巫痕只顾杀戮吞食,才不理会眼前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她娇媚的话语声在空气中响着。

“管它是什么东西,我胃口可还好得很。”

“这些倒像是四极天域里来的,可是为何全是变异的天狼?”

云渊看着那些逐渐消散的尸身,或人形或狼形,气息里全夹杂着天狼的味道。

她心底非常的恐惧,似是有一张遮天蔽日的黑纱,掩盖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直觉告诉她,事态异常严重,可此时却找不到任何头绪。

他们所战时间并不长,待到温子辰赶来之时,侵袭入城的魔怪已经没剩下多少。

雪虎载着温子辰深入黑气浓烟之中,身后煞气精兵皆是有些修行的人,一并随主而行,与身边出没的零星一些魔怪战斗起来。

“温子辰来了,得小心保护他,这不是普通妖孽。”止非深知事态严重,这些带着魔气的怪物非比寻常,对于温子辰一介凡人来说,太过危险了。

他正转头说对二人说着,一道白焰不知从哪里迸出,直冲他的腹背之处猛击而来。

这攻势来的太过突然,止非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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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魔化天狼

那团白焰凭空而来,在黑烟之中显得格外明显

止非飞在空中,翻转一圈,勉强算是没有被击中要害。可是腰侧还是被白焰划出一道不小的伤口,他闷吭一声,显然痛得厉害。

这偷袭而来的白焰,很显然是苍夜狼族的功法,三人见状同声低呼“厄奇?!”

“哈哈哈哈哈!厄奇可干不了这样的大事!”

狰狞诡诈地笑声划破长空,扑腾两声过后,便瞧见不远的半空之中,黑袍灰领的男子仰天而笑。

那突兀的双眸,凹陷瘦削的双颊,略显灰白的一张脸,再熟悉不过。

将旬遥立在不远处,紧咬着牙,眯了一双眼睛望着他们,情绪显得异常复杂。

“将旬!”云渊见是他,登时怒气翻涌,恨不能立时就将他了结,不禁朝着远处大喝出声。

听见云渊的声音,将旬不疾不徐地抬起眼皮,扫视着人群中。在黑压压的一片之中,目光落在了一抹白裳之上,他挑着半边嘴角回应起来“夫人,安好啊。”

云渊面色铁青,皱起双眉,眼中要生出火焰来,朝着将旬大喝“谁是你夫人!”

巫痕见止非受了伤,登时火冒三丈,想都未想,朝着将旬方向就挥尾扫了过去“伤我止非,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将旬腾飞而起,毫不费力的躲开了一击,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小小玄虺,化了蛟龙又如何,哈哈哈哈!”

忽然他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就在所有人都在诧异之时,云渊被人从身后钳住,拉开了甚远的距离。

将旬站在云渊身后,握着骨杖的手臂从后面绕了过来,箍紧着云渊的肩膀,让他不得动弹。

“云渊!”

“云姑娘!”

巫痕与温子辰同时高喊出声。

眼见着云渊被将旬挟持,巫痕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巫痕在黑烟之中化成了人形,皱着两道蛾眉,双眸已是琥珀色的兽眼。

温子辰看着云渊被恶人钳制不得动弹,心里一时急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将橙云壁裂盾掷出。

手中长刀直指苍穹,生起焰焰煞气,随着他挥臂落下,带着肃杀之气朝将旬的地方砍去。

盾影成墙将他围在其中,黑焰红光的刀气如劈空一般刚猛。

可没想到在将旬眼中,这一切都如玩笑一般,他凑在云渊耳边狞笑一声“怪不得,你是恋上了人间的俊俏男儿。啧啧,可惜了,他遇见你,命就长不了了。”

说罢,将旬左手从袖中伸出,手爪之中生出幽白的焰球。

“轰”地一声,将袭来的刀气击溃。

白焰未见收敛,穿过黑烟红光,直朝温子辰袭去。

眼见这一击袭来,盾影之墙橙光大盛,“嘭”地被白焰球顿时击成光影碎片。

来势之强无可闪避,温子辰瞬间便被将旬从虎背上打落下来。

云渊没想到,温子辰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救她,不免心生感激。见此刻他被击落在地,将旬并没有打算罢手,马上就要再出一击。

“住手!”

云渊朝将旬大喝一声,总算让他停了片刻。

将旬斜睨着身前的女子,冷嗤一声“你休想!”

眼见将旬话音一落,就已出手,可温子辰伤得不轻,才被部下扶起,又一记白焰向他面门袭来。

云渊登时暴怒,双肩之上轰然生出两团淡红火焰,亮银甲胄瞬间幻化出来,将她全身包裹。

她仰天大喝一声,顿时空气都荡起了涟漪,将旬根本不知道云渊是战神之身。

此时被眼前一幕惊呆,人被震出去数丈之远。

温子辰见白焰袭来,强行举起长刀抵御,却见那白焰就在触碰到长刀的一刹那,被一柄如晶石剔透的长剑砍碎。

他在抬眼往向空中,心中那个白衣仙子,此时银甲晶剑,身后披风迎风翻飞,着实让他看痴了眼。

云渊见他凝望自己,也有些不太自然,只朝他颔首微微一笑,转身便朝将旬而去。

“这些魔怪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就说个明白!”云渊已经逼近到将旬跟前,两人悬于空中,云渊手握长剑指向对方。

将旬见眼前的云渊心中有些忐忑,暂不说她的甲胄武器,单是她身上的十二道天狼火,已让他胆颤。

可此刻绝不能露出怯色,他依旧冷笑着,看着地上那些惨死的尸体,狠狠说道“青炎部的也都是些废物,我给了他们那么好的机会历练,结果出来还是这般无能。”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那些异变的天狼,原来全部都是青炎部的。

青炎天狼全部散修,绝不会暗自集结在一起兴风作浪,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将旬抓了人扔去四极天域的,就如同当初把云渊送进去一个样。

将旬说罢,未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拿出一只骨哨放在嘴边吹起。

瞬时,从四面八方涌入近百只魔怪。

“何必跟他废话!”巫痕此时飞了过来,身上泛出耀眼金芒,话音一落,空中油然而生一头凶猛金龙。

云渊双目圆睁,看着脚下涌来的魔化天狼,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简直丧心病狂!”

随即朝将旬挥出一道剑芒。

将旬眼见头顶显出一条金龙,一时也是傻了眼,竟没来及躲闪云渊刺来的剑芒。只是云渊出手之时偏了半分,并未能击中将旬心口,而是冷芒刺穿了他的肩窝。

将旬哪里受过这样的伤痛,顿时哀嚎一声,挥起手中骨杖,朝后方退去。

曾经他一人对付巫痕与云渊,都不在话下,万万没有想到,现在眼前一金一银两道身影,竟将他逼得无路可退。

可他往两人身后望去,却得意非常,脸上立时便浮现出笑意。

那些被他召唤的魔狼,像是嗅到了美味的食物,正争先恐后地朝止非扑咬。止非刚才被将旬所伤,伤口的血液如同引诱魔狼的迷香,那些魔狼疯了一般或飞或扑,朝着止非不断的攻击。

巫痕见将旬诡笑,这才转头望去,看见眼下的情形,顿时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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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屠宣再临

“止非!!”巫痕才望向止非,便见魔化的狼人在止非伤口处,再划出一道深深地豁口,顿时让她大喊出声。

她转头瞪向将旬,琥珀色的兽瞳挤成一条细缝,骇人非常。

转瞬,她大喝一声“蟠龙舞!”

空中金龙得到命令一般,不再兀自盘旋,直朝袭击止非的狼人冲去。

金龙一至,顿时将成群的狼人冲散,原本宽敞的街巷大道,此刻却显得格外狭窄。止非踏于湛蓝的琅琊剑之上于空中摆旋,魔怪与修士精兵在地上交战,战局之中一点白色夹杂其中,正是温子辰得坐骑吊睛雪虎。

战势已起,温子辰也顾不得儿女情长,左持盾右擎刀,在其间驱虎而战。

巫痕见金龙战得顺风顺水,随即悬空展臂,袖袂黑纱抖动万千金光,朝着将旬呼喝一声“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火!龙!破!”

登时,从她背脊之处燃起熊熊的琉璃火焰,火势之大直照天穹。

吼——

一声龙吟在空中响起,随后金龙也应和一声,两声龙吟之后,琉璃火龙朝着将旬便喷出一团火球。

将旬已知道她们厉害,召唤出魔化天狼不过是想给自己一息逃生的机会,可巫痕出手却快,他都来不及找出一丝空隙逃脱。

云渊见他起势欲走,脱手便将锁晶神目剑祭出,水晶石般的长剑在空中旋转,映着晴空朗日的照耀,折射出绚丽灼目的光芒。

只见她身上十二道天狼火,齐齐飞出将长剑包裹起来,一阵华光迸发,剑灵神目凭空出现。

将旬从未见过此般情形,那剑灵根本没有眼珠,眼眶之中只燃着火光烈焰。剑灵神目身形迅猛快捷,游走之时身体几近伏地而行,根本看不出他的走向,身影却已经处在了将旬的身后。

将旬蒙然转身去看,剑灵如傀儡一般面无表情,唯有眼中烈火跳动不止。

“你们……你们不能杀了我!”他此刻的恐惧,已经超出了想象,一向不可一世的他,当下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云渊!你我同为天狼一族……你要是杀了我,你们荒月就休想安宁!”

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脚下已显出圆形剑阵,如银亮光芒闪烁在剑阵上诡秘的图案上。光链徒然从他脚下生出,如沼林深处滋生的藤蔓一般盘绕而起,片刻便将他捆缚在剑阵之中。

“安宁!你将我丢入四极天域的时候,可想过你我同为天狼一族,可想过你部族的安宁吗!”

“啊——”

云渊话音还未落下,火球已击在将旬身上,一声惨痛的叫声惊得众人抬头仰望。

整个剑阵之上无一处净地,琉璃之火从将旬脚下烧了起来,燃遍了他的全身。他在火光之中痛苦的挣扎,却无法挣脱,狰狞的一张面容此时更加扭曲。

琉璃火焰之中,不见灼烧肉皮的痕迹,但却痛至骨髓。

“云……云渊!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将旬咬着牙,满头黑发在火光中飞扬而起,原本灰白色的脸上青筋暴起。

“那最好!我也不会放过你,如果你还有命活着,我们就不死不休!”云渊说话的功夫,琉璃火龙已经又喷出两道火球,击打在将旬的身侧。

云渊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疏解不少,朝着痛苦的将旬冷笑一声“真要谢谢你把我扔进那个炼狱,现在就让你见识下,我在里面领悟的好招数。”

荡九霄!三个字顿时脱口而出,满是琉璃真火的剑阵飞出万千剑影,霎时化作天狼之形。

只见将旬身上袍衫被撕扯,被焚烧,露出的小腿已见明显灼伤。

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连哀嚎的声音都已沙哑,眼见就要被诛杀在当场。

“哎哟哟,小家伙们,这火烧得可太旺了。”

一道妖冶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晴朗的碧空一下子暗沉下来,瞬时,众人如身在黑夜之中。

将旬脚下的琉璃火焰,随着那声音的降临无声地熄灭。随后便是无数黑珠,墨洒而下,敲击在剑阵之上。

晶石琉璃坠地一般地“咔咔”几声脆响,剑阵如镜般破裂,化作无数光斑消散而去。

剑灵神目之影也同时消失,只有锁晶神目剑还在空中旋转,十二道天狼火再度回归云渊身上。

她飞身将长剑握回手中,朝远空天际望去。

泛着冷光的巨大尊像伫立在远方,臂腕之上斜靠着红衫黑纱氅的妖异男子,此时正挂着邪魅的笑望着城中诸人,来者正是屠宣。

将旬身上锁链一松,此时已从半空坠落,“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便摔在了积着厚雪的地上。

他抬眼望着远空中的屠宣,仿佛看着救命天神一样。

谁知屠宣眼中幽光闪烁,朝他睨了过来,毫无温度地冷言一句“还不快滚。”

将旬听罢,如临大赦般从雪地上挣起身来,跌跌撞撞朝着无人的地方逃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可将旬虽然逃了,那些被他召唤的魔化天狼还在厮杀,虽然金龙凶悍,可难敌魔狼众多。

止非受伤之后血流不止,似乎是因为他已有心魔,所流血液才格外吸引那些魔怪。一番争斗下来,他被将旬偷袭的患处,又被魔狼抓伤得更加严重,此刻早已有些体力不支。

幸而巫痕使出蟠龙舞,又有温子辰带着精兵在此处一同战斗,这才将局面稳住。

眼下将旬已逃,巫痕立时便撤回止非身边,将他扶住。

还未等她出手对付敌人,便见远空巨像上的那男子,轻挥衣袖如扫浮尘,黑珠点点而至,将眼前魔狼,尽数击毙。

“你是什么人!”巫痕仰头看着屠宣,因为对方太过遥远,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这人出手利落,修为功力难测,单看他身下尊像,便知他不是一般人。

他阻止诛杀将旬,可又出手将魔狼击杀,根本看不出他的用意何在,更不知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听巫痕开口询问,屠宣妖媚一笑,纤细的长指搭在玉腮边,轻吟一般地说道“喏,我不就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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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暗战

屠宣的到来让他们心生疑惑,虽然看不真切他的模样,却也知道他非比寻常。

眼下他开口所言,依旧无从探究他的立场,云渊的直觉却异常准确,她认定这人并非善类。

云渊回到大家身边,挡在众人之前,娇颜带着英气,不怒自威。

她双眉未展,紧握着佩剑,朝着屠宣喝道“你把将旬放走,可见是同他一伙的,既然来了,便下来一战,不要畏首畏尾。”

“呵呵呵。”屠宣听云渊朝自己叫嚣,不禁娇笑起来,薄唇轻启说得极尽嘲讽。“你以为有神目就能护你左右了?真是嫩得很。”

“废话少说,要动手尽管动手。”

巫痕搀扶着止非,已经顾不上其他,唯有云渊还在与屠宣对峙。

可屠宣看起来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依旧讥笑着“神目还不是死在我手上,难道这残存的精元能把我碎尸万段么?小小天狼,可真是自不量力。”

云渊顿时哑言,她知道神目是上古战神,有独战八方之能。

可那尊像上的男子,居然说神目是他所杀,那看来这人至少在上古时期就存在了,但是他究竟是谁,却不得而知。

屠宣一副旁若无人的姿态,悠然坐在尊像臂弯中,冷光映着红袍,像冰川上落下的一滴血。

他没有再理会云渊,而是望向她身后的两人,这一双男女看着当真情深义重。

忽而他的笑意更浓,弯了眉眼轻声说着“祖龙血脉,我等着你,小家伙。”

似乎感受到他贪婪的目光,巫痕抬起头望了过去,“你到底什么意思!”

“唔,你早晚会知道的,呵呵呵。”他笑得如女子一般妩媚,随后慵懒地抬起手,指向她的身侧。“你该关心下你身边那个人,他似乎很合那些小东西的胃口啊,哈哈哈。”

随着他的指向,众人全部看向止非。

可止非此刻却捂着腰侧的伤处,脸色煞白,根本没有力气抬头去看,只能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全寄托在搀扶自己的巫痕身上。

不明就里,可再次抬眼朝天际望去,早已空空如也,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黑幕一下子被拉开,可此刻已是黄昏,落日余晖映在天边,与护城结界的霓霞之色交相呼应。

所有魔怪全部化成缕缕黑烟散去,却没人发现魔气悄无声息地侵入巫痕身体,连她自己此时都未感觉出任何异样。

队伍浩浩荡荡折返而去,朝着王府的方向,未做一刻的停留。

……

将旬拖着残躯逃亡,没多久厄奇便出现在了眼前,直接将他带到了屠宣的领地。

屠宣的身影就在跟前,高高在上睥睨万千,将旬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的瘫倒在地,未敢有丁点动作。

“谢……谢主上,救命之恩。”

将旬警惕地伏在透明的地板上,眼前只看着外面一片墨蓝色的虚空。

将旬畏惧屠宣,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自己便成了他手里的微尘,轻掸一下便将这条命散尽。

屠宣的声音此时孤傲清冷,让将旬不寒而栗,“我可真是小看你了,竟然还能想出利用四极天域练兵的办法,……”

“主上,主上,我只是想突破北地,让人界大乱,这样……这样天上那群人必定挠头,便可有机可乘!”

将旬知道屠宣对于他私自行事很恼火,所以急忙忙地向他表明自己的忠诚。

他太过急切,这样暗自行动连厄奇都被他蒙在鼓里,因为他不想再被厄奇左右,不想在屠宣跟前毫无存在的意义。

捉那些青炎天狼已经费了他很大事,本想用这些魔化的青炎天狼开启北地的大门,却没想到他们竟如此不堪一击,更没想到屠宣会出现。

“呵,我该对你这废物说什么呢?”

屠宣话音一落,将旬便被空气中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

本就受了重创的他,被这突来的劲道打得几乎肉裂骨碎。

屠宣似乎并没有要罢手的意思,尽管他的人依旧倚靠在尊像上,但是将旬并未停止被气劲击打。

将旬在地上跌撞翻滚,直滚到了站在一旁的厄奇脚下,他张开眼便看见厄奇弓着身子俯视着自己,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他几乎感觉自己要被屠宣打死,就在这时,厄奇终于开了口。

“主上!请饶了将旬吧!他一心奉上不敢怠慢,只是思虑不周,行事太过鲁莽。还请主上看在他衷心的份上,手下留情!”

厄奇已经跪在了屠宣的跟前,言辞恳切,不由得让人为之动容。

随着厄奇开口,那无形的气劲顿时消失,将旬终于停止了在地上翻滚。

“我不需要废物,你们最好给我记住。”

两人皆是伏身听着屠宣训斥,不敢多说一句,直至许久未听到屠宣的声音,厄奇缓缓抬起头,这才发现早已不见了屠宣的身影。

他拄着混衍杖站起身,转头俯视着将旬,冷漠沙哑地声音响起“已经走了!”

将旬闻声抬起头,看到眼前再也没有巨大的尊像,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屠宣,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起来时,已经痛得无法站直身体,身上的袍衫此时也破烂不堪,显得格外狼狈。

“少族长若是再肆意妄为,本座也保不了你。”

厄奇垂着眼皮没去看他,心里早把将旬的心性摸的无比清楚。

他背着自己魔化青炎天狼,不就是想一朝成功,好在屠宣跟前争些面子,到时候就可以与自己分庭抗礼了。

可他却不知道,屠宣最讨厌别人擅作主张

将旬如今在屠宣跟前,已经是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将旬知道这一次自己失利,虽然心有不甘,可也无能为力。

厄奇刚才能在屠宣面前为他求情,他心里还算有些感激,可此时再看厄奇的面容,似乎满是难掩的得意之色。

他扯着半边嘴角,阴冷笑着“大长老在主上跟前得力,以后还得你多照应些。”

主仆二人各怀心事,不再多言其他。

……

当他们在暗战的时候,巫痕一行人已经回到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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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傲雪

温元呈并温复两人一直在府上等待,终于见着他们回来,匆匆上前迎了过去。

温复看见自己儿子脸上的血渍,连忙跑到温子辰跟前,抓着他上下前后的看了个遍,眼中都是关切紧张之色。

“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温复仔细询问,哪里顾得上其他人,只抓着温子辰一个劲的询问。

旁边的温元呈看着几个人,唯有止非被巫痕搀扶着,脸色十分难看。

再看温复一心只在自己儿子身上,连忙轻咳了两声。

“咳咳,兴繁去叫你夫人安排下,晚上的膳食就摆在内堂。”

温复这才恍觉自己失态,忙应了声,复又看了看温子辰,确认他并无大碍这才下去。

“伤得是否严重,不如先去房中歇息。”

温元呈走到止非与巫痕跟前,伸出手来帮忙搀扶了一把,十分关切。

止非捂着伤处,虽然没有多少力气,还是勉强地笑了笑“温将军放心,并无大碍,休息片刻就没事了。”

虽然止非嘴上逞强,可大家全看得出来,这回伤得可不轻。巫痕心里焦急,只跟众人知会了一声,就将止非扶去了房中安置。

两人到了房中,止非未让巫痕逗留,还是让她去与温元呈交代关于入侵者的事。等到巫痕离去,才从纳袋里拿出丹药服食了下去。

他也没有想到,只是被将旬伤了那么小的一口子,竟招致无数魔怪来袭击自己。那些流淌不止的血液几乎成了他的催命符,他隐隐感觉到,屠宣最后说的话别有深意。

难不成因为是他已经沾染了魔性,所以血液才有吸引魔怪的作用,他犹然想起与巫痕初到四极天域时的情形。那里的血泉,就是里面妖魔争抢地方,就如今天的情形,他俨然就成了血泉。

后面的事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今日一战,他已感乏力。丢了一缕仙魂,之前都没有明显的感觉,直到今天大战妖魔,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

他一人坐在床边,不愿再胡思乱想,索性干脆盘膝打坐调息起来。

直到夜深人静,他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他睁开眼,看到巫痕依旧满脸的愁容的走来,心里却泛起暖意。

“你的伤还疼吗?”巫痕走到床前,被拉着坐到了他的身旁。

止非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只是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并未开口,唇边是淡淡地笑意。

他想着白天大战之时,原本巫痕还在和云渊并肩与将旬对峙,见到自己被围攻,两难之下先用了蟠龙舞来为自己解围。

只是这么点微小的细节,都足以让他分外感动,至少这一次,巫痕的第一念头是为了他的。

巫痕见他不语,只是笑看着自己,心里更加焦急。“伤得那么重,你到底还有什么可笑的?是被那些妖孽打傻了吗?”

“看你这样心疼我,心中高兴。”止非握着那只冰凉的纤手,心里却是烧了盆炭火一样的暖。

巫痕无奈地摇着头,探着身子看向他的腰侧,如今被衣衫遮着,根本不知道伤势如何。

“要是只有我心疼了你才高兴,那你岂不是得死上千百回。”她也不懂忌讳,伸手就去解止非的衣衫。

这举动让止非大惊,连忙将拉着自己衣服的那双小手抓住,眼前这女子从来不懂男女授受不亲,也不知道这样做,会让男人难以把持。

他触及那双手时,冰凉之感让他冷静了许多,可抬眼瞧去,巫痕的凤眸就在跟前。眼中情意不言而喻,可那人自己却不自知,只是还一味的挣开他的束缚,去解他的衣衫。

“别动,让我看了才放心!”巫痕将他欲加阻拦的手拍开,终究还是如了愿。

止非的上衣被褪去,露着结实的上身。只是身上手臂布满旧伤,触目惊心,皆是在自省堂时留下的。

巫痕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些伤痕,心头像是被剑刃刺过,仿佛伤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样。

她眉头皱更紧,抬起眼时都是哀愁,“很疼吧,是什么时候伤的,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在自省堂时。”止非说起这些言语轻松,仿佛这些伤从来都不存在,只是凝视着眼前满是担忧女子,不愿错过一刻。

巫痕的目光向他腰侧滑去,更是让她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尽管那些伤处已经止住血,可伤痕却依旧狰狞难看。

她不知为何心里会这样难过,多少血肉模糊的场面她都见过,可却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不禁抬起手轻触那些割划模糊的伤口边缘。

冷冰冰地手指触碰在止非的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房内的炭炉烧的火热,被这突来的冰凉轻点在身上,像是有片轻羽落在心头。

“阿痕……”他的声音低哑,轻唤着几乎贴在自己身前的人,巫痕喷吐出温柔的鼻息刚好洒在他的胸口,撩拨得人心猿意马。

巫痕着看他的伤痕,听他呼唤,只轻轻应了一声,却不想被他抓起手按在了床上。

“嗯?”突来的变化让她惊讶,再望进止非的眼里时,已见有撩动的春意火苗,顿时明白了他现下的心意。“你的伤……”

巫痕一心想着他这样大的动作,拉扯了伤口一定会疼痛难忍,心里只有对他的担心。

可是止非此时根本不在乎什么伤痛,只想让她永远只在乎自己一个人,永远只会为他一个人心疼。

这种充满占有欲的心情,从他爱上巫痕开始从未停止过,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就算是云渊的存在,都让他如鲠在喉。

“你怕我伤痛,就应该多懂事一些。”他说的言语暧昧,似是在嗔怪巫痕对男女之事了解甚少。

两人十指紧扣着,他没容得巫痕开口,已经印在了那诱人的樱唇上。

两团温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像是琴瑟合奏沉吟的暗音,此起彼伏悠扬委婉。

琴瑟之声从天外而来,飘扬在雪山深谷,时急时缓。声声音波击荡在冰石之上,敲击出清冷又缠绵的乐声。

一阵疾风吹过,将乐声吹散,也将覆盖在山巅的浮雪扬了起来。

山雪多年始终未化,尽管掀起上面的雪尘,棉厚的积雪依旧松软如云絮,在晴光之下格外灼人眼目。

这片未被踏足的领域,充满了无限的新奇,和耐人琢磨的风景,几乎让人流连忘返。

一只雄鹰在空中展翅,于雪山冰川之上盘旋不止,像是无人可以阻挡它。雄鹰在这天地之间寻觅,寻找琴瑟相合的声音来源。

不知他徘徊了多久,倏然朝山腰冰瀑之处飞去,那是通往山巅的道路,被无数冰石掩盖,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晶芒。

然而雄鹰势不可挡,仰天长鸣一声,振臂而挥,将冰石一一击落。

雄鹰穿越在众多冰晶中间,纵身朝着山巅的方向前进。可路上并不平坦,冰晶湿滑雄鹰无法停留,只得走走停停,时急时徐。

雪山被横冲直撞的雄鹰惊扰,些许积雪从山巅散落下来,琴瑟之声再度响起,从山谷之中传出。

雄鹰抖去散落在身上的雪片,又精神了起来,朝着声音的来源急进而去。

琴音越发高亢,如万马过溪般噪噪切切,雄鹰消失化成一团流动的火团,将冰石融化成长河。

……

再恍然,没有雄鹰也没有雪山冰川,琴瑟之曲犹然在耳,只是轻响在静谧的深夜。

北风骤起吹散院中红梅,落花纷繁轻叩室人门扉,轩窗被敲起一隙,红梅飘然飞入房中。炭火明灭不息,骤暖之意引着那瓣梅花缓缓轻荡,悠悠然地飞于炭火之上。

骤然,红梅落入炉火之中,火光忽然大盛,梅花在火中绽放,黄蕊红瓣正是最美的模样。

久久之后,梅花在那火光之中燃烬,火光黯灭,只余微微红光。

绣榻伊人浅不语,满室香艳乍春寒。

止非看着身边睡意正浓的女子,笑得格外温柔,他转头望着窗外,似乎汝城也没有那么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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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衣红梅

晚膳之前,温元呈已经将所发生的事了解仔细,大家分析过后,估计汝城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妖孽横行。

巫痕挂念着止非的伤势,早早便离了席,倒是云渊一直应承着温家的人。

到了晚上,云渊都未见巫痕回房,辗转便起身去了止非休息的院落。可她才抬手想要叩门时,就听见两人在房中说着知心话,自觉不好去打扰,只得悻悻地折返回了自己留宿的院子。

她见这雪下得不大,入夜时衬着府上的灯火,如星河坠落人间,洋洋洒洒地飘在屋檐窗棂上。王府院落不算小,她客居在此,所住的小院里也尽是种了梅树。

想来这极北苦寒之地,也只有梅花才得见上一见,她一袭白衣站在红梅树下,宛如从画中走出一般。

不知何时站在游廊上的温子辰,看着夜幕灯火下,院中的女子不禁有些痴了。

温子辰从小被温复送回北洲汝城,一直由温元呈教养,这样的地界上他何曾见过这样美貌的女子。

云渊就如满城纷飞的白雪,轻轻落入了他的眼中,但她领口一抹红,又如雪中红梅一样明艳动人。

在他看来,云渊的品格正如寒梅一般,凌寒而开,绝世而独立。

云渊探出手,压低梅树的细枝,轻嗅着这清冷的香气。

却在这夜阑人静的时候,感受又到炽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这才放下梅枝侧目望去,只见温子辰站在廊下看着自己。

“这么晚,有事?”

温子辰见她望了过来,赶忙转低了眉眼,听她问自己话,立时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起来。

这会温子辰已经换下戎装,一身银鼠皮子袍袄,外罩着件褐色毛领的绛红棉氅,依旧带着股将军的威势。

可他又神色举动略显腼腆,到让人看着觉得有些可爱。

他缓了缓神,从游廊下走出来,在离云渊不远的地方站住了脚。

“天色不早了,云渊姑娘似乎没有睡意。”

“少将军也是?”

云渊毫不造作,朝着温子辰走近了两步。

这两步的距离,却让温子辰的目光不知该落在何处,想来他虽然年轻,可屠杀妖魔从不怯懦,反倒是在这女子面前无所适从。

他不经意地向后退了半步,抬起眼扬了笑脸对云渊说道“云渊姑娘不必这么客气,唤我子辰便是了。”

云渊不似巫痕那样不懂人世情感,她瞧得出温子辰对自己已生出情意,只是仙凡有别,况且她对感情的事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她莞尔一笑,说道“称呼罢了,倒是不必纠结,不然你称我姑娘也十分不妥。”

“啊?”

温子辰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登时怔楞住,不知她所说是何意思。

云渊见他不明白,随即又靠近了他两步,直站到他的跟前。

温子辰要比她高出许多,可她依旧抬手拍了拍温子辰的肩膀,像是一个长辈关爱晚辈一样。

“我见着你祖父时,他尚且还是婴孩,你就是叫我一声婆婆,我都受得起。”她收回手,看着温子辰的脸上挂上了一层霜,“即便是你太爷爷,也才一百五十五岁,可我几近五百岁了,这声姑娘自然是不合适的。”

她说罢,转身有踱步走回梅树下,身后静谧了许久,未听到温子辰的回应。

不知温子辰在雪中站了多久,忽闻他轻声笑起,云渊转过头再望过去,那张英朗的面容此刻依旧神采奕奕。

温子辰灿烂的笑容在幽静的雪夜下,就像冉冉升起的烈日骄阳,他眼中显出坚定之色,对云渊笑言“如今你觉得年长我几百岁,倘若我也得道成仙,万千之后,这不足五百之数不过如眼前一二。”

云渊刚才摆出长辈的模样,无非是想他知难而退,可却没想到他竟还动了修仙问道的念头,不禁令她连连摇头。

“你这孩子,为何就听不进我说的话。”

“哈哈,我可不是孩子。”温子辰见她嗔怒,愈发觉得她可爱,不禁笑得更甚。“我若成仙也是为保这一方苍生,绝不是为一己私欲。”

温子辰言明了态度,也不顾云渊怔立在原地,拱了拱手转身便离开,走出了云渊的视线。

空落落的院子里,零星的雪花依旧轻轻飘落,树梢上的红梅悄然绽放。

一阵夜风吹起,枝头红花飞落数瓣,随着风不知飞向了何处。

院中落雪的地方,温子辰刚才站过的地方,只留下一双脚印

除此之外,宛若这院中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这一夜,王府内的春意正浓,第二日清晨,巫痕是从止非房中走出来的。

谁也没有过问,只看着两人都是喜上眉梢的模样,来到堂厅的时候,温元呈也面露红光,格外的精神。

见他二人面带喜色,止非的伤似乎也痊愈,不禁调侃了两句“可见巫痕比灵丹还管用,我看止非你的伤也大好了。”

昨夜水乳相融,如今更比从前亲昵,止非倒也不介意温元呈的调笑,握着巫痕的手始终未撒开。

他弯着嘴角,笑道“温将军说的极是,什么天材地宝也不及她半分好。”

温子辰站在一边,看着十分艳羡,转眼又瞧向云渊,却被对方冷眼横了过来。

云渊知道了温子辰的心事,自是不愿再在汝城多待一刻,连忙开口把前来的要事提了起来。

“这回我们耽搁了些时候了,本意是来求个字。”

她开了口,巫痕这才想起正事,昨日正是要言明此事的时候,将旬就带着那些妖魔进城肆虐了。

这会云渊提及此事,她也连忙朝温元呈说道“是了,此次来人界是要寻四个人,写四个字,我回去炼法器。”

“仙家法器为何要人界的物件,还是这般寻常的东西?”

对于仙家炼器之事,温子辰虽然不懂,但是想想也觉得这事很玄妙。

普通凡人写的字,岂不是到处可以寻得,于炼就法器似乎并没有什么助益。

止非见他疑问,方才解释了起来“若是普通的人和字那便没什么用了,寻得具备圣贤仁德之气息的人,他们的字带着朴实无华的精纯气息,这样方能将白泽精元与巫痕的兵器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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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寻字

温子辰听得一知半解,但是大概也听明白一点,这四个人才是最难找的。

“那你们来汝城是要问我求一个字?”

温元呈不知自己与圣贤仁德有哪个字相关,心里也十分的好奇。

巫痕脱开止非的手,疾走两步跑到温元呈跟前,态度极其恳切“是‘贤’字!”

“贤……哈哈哈!好!我镇守在北洲边塞一辈子,也算当得起这个贤字!”温元呈听得让他所写之字,不禁朗声而笑,起身便走到了书案跟前,提笔研磨书写了起来。“这事容易。”

不过转眼的功夫,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张已落在了巫痕的手上,一个“贤”字即刻化成金色,淹没进了她的掌心。

“那之后的三个字,你们有何打算?”

温元呈的话,让巫痕陷入了沉思。

人界的寻字之行有了开端,温元呈的“贤”得来倒是不难,只是后面的那三人要去何处寻找,他们三人却毫无头绪。

经温元呈问起,三人皆是哑言无语,巫痕摇了摇头,双眉也蹙紧了起来。

巧在这时,在一边旁听许久的温复开了口。

他行至堂厅内室的花格门前,对着里面桌案前的几人微微颔首,说起话来十分客气“我为官时倒是识得一人,堪比圣人,想来应当能担得起此字。”

“是什么人?在何处?”巫痕闻声眼明眉舒,又跑至温复的跟前询问。

止非见她急急忙忙地样子,根本也不思虑所说之人是否合适,只顾着一心催问,倒叫温复有些不知所措。

他赶忙上前揽在巫痕的肩头,安抚着她不要急躁,仰脸朝温复微微点头行了一礼,这才开口细细询问。

“何以见得那人能担起这个‘圣’字?此字恐怕非等闲之人,不可企及。”

“那是自然,能称为圣者无不是才智惊人,学问通达。”温复自幼从文,对说起此人来更带着些自豪,他捋着灰髯笑着说,“不止如此,还会于世人之中行传道授业解惑的善举,这才方能担起圣者之名。”

见他侃侃而谈,对所说之人赞不绝口,在场诸人心里都十分疑惑,他口中所说究竟是什么人。

“兴繁你就不要卖关子,究竟是何方人士?”温元呈性急,可是等不了温复这样赘述,他心里也对所说之人十分的好奇,随即才催促起了温复。

温复见是他着急,忙谦卑的躬了身,嘴里未敢停下,说道“是国士褚禾。”

“褚禾?”显然温元呈是知道这个人的,听了温复所言,虽然在意料之外,可想想确实也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可这三人却并不知晓人界的事,这位褚禾是什么人,他们根本不清楚,更不知道这人是否合适。

巫痕只管听温复说这人合适,也不会再去多做思虑,倒是止非想得甚多,还是朝温复询问了起来。“据我所知,玄域大地一国五洲十二国士,为何断定是褚禾。”

相比于巫痕与云渊,止非对于人界的事情,知晓的要多一些。但是他也只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却不知道他们的姓名,至于这个褚禾有什么伟绩,他也一无所知。

温元呈见大伙全都站着说话,一一又将他们让回座上,温复这才缓缓道来“褚禾在十二国士之中年纪最长,学识道理自然不必说,皇帝屡屡派人相请,想让他入朝为官,可他却不为所动。”

“他是不屑为官?”云渊想着这人如此了得,可却不愿为皇家所用,应该是个心高气傲之人,遂不愿与屈于人下。

可是温复却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赞叹的神情,扬着下巴笑道“我曾为光禄大夫时,被派去游说这位国士,结果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想来温复也是个文才出众思想的人,这位褚禾却能将游说而来的他劝退回去,看来一定是有非常过人之处。

众人望着温复,且听着他继续言说,对这位褚禾兴趣更浓了。

“这位国士对我说,如是上入朝堂,个中道理只能与皇帝一人言说,多则满朝文武可通晓。而天下之大,只那寥寥数人明了,百姓若都愚昧,则是天大不幸之事。”温复说得慷慨激昂,宛如立马于阵前之将,自有另一番威势。

听他言说着褚禾当日说讲,众人仿佛也置身其中,全都情不自禁的点着头,对这些话深表赞同。

止非立时对这位褚禾生出敬佩之心,这样一位不为权势所动,胸怀天下苍生的人,确实称得上一位圣者,看来他们下一步是有了着落。

他有些急切,想尽快知道褚禾的所在,随即开口继续问向温复“这位国士居于什么地方,我们也不宜耽搁太久,若是知道了他的所在,我们三人即刻便出发前往。”

温子辰听说他们要走,眼神一下落在了云渊身上,尽是恋恋不舍的神情。只是云渊心底知道他望过来,所以看也没看他,只等着温复的答案。

“褚禾常年游历,在五洲之境宣讲传道,今朝谷雨之后大约是要去往西洲。”温复自认识褚禾之后,便时常听他予学生授课,时间久了,对他的行踪也颇有些了解。“西洲长冈郡内,城县之中皆有他的百川书院,可去寻一寻。”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也知道去往何处了!”原本毫无头绪的事情,瞬间有了转机,巫痕不禁雀跃,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之色。

止非望着她开心的样子,不自觉的也挂起了笑,竟不知这细枝末节的小动作,全落在云渊的眼里。

自昨晚巫痕没有回房,她便知道,这两人之间自是比总前更亲昵了。再见刚刚两人的神色言行,倒如人间的寻常夫妻一般,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些什么。

从前她对止非充满敌意,自从在四极天域他坦诚了心意之后,云渊也算对他放下芥蒂。之后他又被归一宗关在自省堂百余年,没想到还能为了巫痕冲出自家宗门,眼下确实对他彻底的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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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圣字线索

云渊见事情已经有了进展,委实不愿再待下去,温子辰的目光几乎落在她身上从未移开,让她着实有些不痛快。

“既然已经有了眉目,那我们也不再叨扰了,现在启程也用不了几天,就能落脚西洲了。”云渊话音一落,已经起了身。

那两人见她匆忙,不知其中缘由,不过也觉得她所言有理,各自都起身向温家人告别。

还未抬脚离开,却又被温复拦了下来,“仙家莫急,我修书一封,你们带在身上,也免得到时候遇见国士唐突。”

说话间,温复又走到了内室的桌案前,寥寥几笔便写了封信交于他们。

三人赶忙向他道谢,心中十分的感激。

温元呈也未强留他们,虽然知道这一别,恐怕是没有再见的机会,却还是携着自家一行人,将他们送至了门口。

辞别了王府上下,三人便朝着西洲方向行去,几近快要出了汝城的城门,便听到身后传来温子辰的声音。

“云渊姑娘!”

云渊回头望去,温子辰依旧是昨晚那身红氅,骑在雪虎之上,朝他们三人追赶而来。

看他英武的一张俊脸,因为飞驰而来,被寒风吹的通红。云渊本来强硬的态度,看他这般模样,也有些柔软起来。

“少将军,还有何事?”云渊从空中缓缓飞落,说话时,已站在了温子辰的跟前。

她抬手摸了摸雪虎头额上的绒毛,触手之处异常的温暖,雪虎在她的眼前如同憨宠,随即伏下身来趴在了地上。

温子辰从雪虎背上跳下,走到云渊的跟前,毫不娇怯退让,目光中一片清澈和坚定。

温子辰二话没说,拉起云渊的手腕,将一串珠链撂到她手里。

“这是我少年时,第一次杀够百妖,它们骨晶被我串成链子,送你!”说罢,他粲然一笑,指了指自己脖颈上,是当初云渊赠予温歧的那个坠子,如今已经带在了温子辰的身上。“我一定会再见到你!”

温子辰的送别并没有持续很久,他把骨链交到云渊的手里,说完了那些话复又回到虎背之上。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云渊,他笑意更浓,手握着缰绳朗声说“一路平安。”

话音落下,未等云渊回应,他已头也不回的朝着王府方向折返而去。

只留下云渊握着手中骨链,上面还残存着温子辰的温度,她垂了眼眸张开手掌,颗颗骨晶如珠如玉。

她耳边都是那英朗青年的笑语,心口微滞,将骨链紧紧攥了起来。

巫痕与止非自然看出其中端倪,那两人言谈之际也并未靠前,直至云渊独自一人赶上他们的脚步,巫痕这才弯着眉眼调笑起来。

“我们家小云渊,如今也有人惦记了。”

“胡说什么……”云渊显然有些窘迫,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愿承认,支吾着低语一声。

三人飞在空中,将汝城远远抛在了身后,可云渊心中却莫名的走进了一个人。

西洲与北洲相邻,他们高空而行并不算太远,只是止非失了一缕仙魂之后,功力已大不如前。

短几日的路程,他们却行了十余天,其间不时便要落脚休息一阵。

巫痕与云渊只当是他伤势还未痊愈,也未做他想,既然有了目标,倒也不急在这几日的功夫上。

西洲的面积在五洲之中是最大的,幅员辽阔,族群众多,很多不同形貌的人类在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

距中州近一些的那些地方相对文明,越往极西之地,那里的人们愈加蛮横无理。

他们从极北汝城出发,沿路到了西洲边境的瓮镇,这镇上的房屋大都低矮,两三层的楼阁甚少,皆是一些买卖人开的店面。

因为这里的水源稀少,土地干涸,经常会掀起风沙。

镇上所食五谷几乎都是商人从中南部带来,贩卖给这里的镇民们,而这里盛产最多的便是兽皮与肉类。

正因如此,这里的百姓较之其他地界的人,更加彪悍勇猛。

三人踏足瓮镇之后,都是对眼前所见的一切感到惊奇,偌大的镇子十分热闹,街巷上没有石砖铺地,尽数都是黄土黄沙。

路上行人更是形色各异,那些浅色眼眸,棕黄须发的人与他们寻常所见相差甚远。

来往的行脚商人或牵骡赶驴,还有坐在高大的骆驼背上,衣着尽是朴实又靡丽色彩。

街巷之中,镇民们言谈之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一些他们难懂的语言,更像是这里的土话。

“你们瞧驼峰上坐的那人,长得活像是个林中毛猴,衣衫也跟以前所见不一样呢。”云渊不敢大声言语,生怕说出的话被路人听去,于是凑近了两人一些,低声说了几句。

巫痕与止非虽然百年前曾游历人界,可却从未踏足过西洲边境,如今顺着云渊的目光望去,她口中那人正从他们身边行过。

驼铃之声叮咚作响,那人身后还跟着随行的家婢仆人,那些婢女更是让人侧目。

一行四个年轻女子,个个轻纱掩面,露出浓密的睫毛和黑珍珠一般的眼眸。

秋香裹胸杏红裳,皓臂玉足踏铃响,雪白的纤腰和小腿皆曝露在外,有着别样的一番妩媚。

见这一队人朝他们身后行去,巫痕的目光一直停驻在那几位女子身上,充满着艳羡与好奇。

止非倒是没多看一眼,却只顾看着眼前人对那些女子痴恋,不免哑然失笑。

“你若是男子,恐怕是要找那家主人,将婢女全部买回去了。”止非牵起她的手拉了拉,这才让她回过头看向前路。

别说巫痕看得着迷,云渊在她一旁也看得瞠目半晌,听止非言语,这两人才都回过神来。

巫痕侧着头望着止非,双眸中闪着光,笑着询问“那些女子的衣裙好看,手臂和脚腕的铃铛声音也好听,我倒想朝那家主人买下婢女衣服。”

“不准!”止非听她这话,想都没想,直接便打消了她的念头。

原以为她是瞧那一行人模样新奇,又觉得那些年轻女子貌美,却没想到她竟是看着人家衣裙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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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西洲瓮镇

那些女子衣着暴露,止非怎会让巫痕穿成那样出现在外面,赶忙拉着她疾走了几步,生怕她会转头朝那行人追去。

可巫痕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面露难色不肯答应,便将他的手甩了开来。

“我见她们穿的好看,你为何不准?”

止非见她动了气,便知她不解其中缘由,只得靠近她些,略有些尴尬地轻语“那些装束不蔽体,……”

“你我之间什么样都见过了,何必遮遮掩掩。”巫痕倒是毫不避讳,竟在路上说出这样的话来,害得止非连忙抬手将她的嘴掩住,生怕她再说出什么露骨的话来。

巫痕蹙着眉头,将他的手扯了下来,对他的举动分外不解。

云渊走巫痕一侧,深知止非为何如此窘迫,不免低着头掩唇轻笑。

止非见云渊的反应,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匆匆在巫痕耳边低语了一句“你若是喜欢,回头买给你就是了,只是这样的话就不要在人前再说了。”

巫痕这才转怒为喜,又瞧了瞧止非红起的耳根,似乎也明白了他为何说出这话来。眉目顾盼流转,咬了咬下唇隐隐而笑,方才点了点头。

再转头瞧着一边兀自轻笑的云渊,顿时生出些心思,勾着嘴角坏笑起来。

她伸手将云渊拉到身边,调笑道“小云渊,要知道你这么爱看笑话,我就该跟温元呈求一求,让他放那小温将军随我们一同前来,免得你一人在这少些情趣。”

“你再胡说!”本还看热闹偷笑的云渊,被巫痕一番说辞讲得立刻嗔怒了起来,势要挣开她的束缚。

巫痕见她虽是生气的模样,可是双腮却浮起一片彤云,终见自己是得了逞,笑意更浓了起来,依旧不可放了她。

“我哪里说的不真了?是那小温将军不够英武,还是瞧你时的眼神不够热烈?”巫痕且说且笑,硬是拉着云渊不肯撒手,“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应该为我的小云渊多想想,你瞧这一路上可不是孤单坏了。”

云渊奋力挣开巫痕的手,此时已是又羞又恼,白净地小脸红得似个蜜桃一般。

她不好意思抬眼去瞧,只瞥着脚下黄沙,娇喝起来“你只管好你们两人的,好端端的干什么扯温子辰,我跟他又不像你们……”

“我看那个温子辰倒是不错,云渊不如考虑考虑,也让阿痕放心些。”止非见巫痕说的开心,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云渊干脆横了他二人一眼,转头朝来时的方向折返而去,只是才走出数步,便瞧见不远处乌泱泱的围起了许多人。

“那不是刚才的商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止非与巫痕朝那方向望去,只见人群之中有人推搡,那些婢女已经被推搡的倒在地上。

瓮镇深处边境,被黄岩山脉阻隔在外,只有一条官道并三条山路可与西洲内陆往来。

而这地方不时会扬起黄沙,多在外面待一刻,便要吹得浑身都是沙尘。

刚行去的商队中,那些女婢皆有轻纱遮面,看打扮更像是本地的商户,正要出了瓮镇朝官道而行,大抵应该是要往来到内陆,去贩卖皮草换粮回来。

这镇中的道路颇宽,即便是三两驾马车并行,也不觉局促。可此时在镇中间的路口,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了不少人。

也未曾听闻有人冲突,不知究竟为何事,才片刻的功夫竟然聚起了这么多的人。

止非与巫痕几步上前追上云渊,三人此刻早已将刚才嬉闹玩笑的话抛在脑后,全部朝着人群望去。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巫痕瞧着围起的人群中间有些许缝隙,仿佛在那边有人起了争执,正在厮打。

那边人声鼎沸,叫嚷哭喊与谩骂声堆叠,在他们熟知的言语中还夹杂着生僻的语言。

云渊摇着头,仙识已经探了过去,可她也难懂那些混乱的语言,只是知道是刚刚出行的商队与人起了冲突。

止非失了仙魂,更是不敢随意探出仙识,此刻也如同她们两人一样,对前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里看上去荒蛮,我们还是先办正事,找百川书院吧。”他不愿在俗事上耽搁,近日来他倍感乏力,只想赶快找个落脚的地方服上丹药调息修整。

巫痕只顾着眼前的热闹,根本没有在意到止非此时的疲惫,待他言语过后,这才转头瞧他。

这会她看止非已显出一丝倦意,那脸上不知是被吹上了一层尘沙,还是因为他伤痛所致,竟是有些泛黄的模样。

倘若是放在从前,巫痕早就不管不顾的跑到人群中去,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见止非这般模样却十分担心。

随即她转了身背对人群,挽着止非手臂,不着痕迹地搀扶支撑着他,牵强地笑道“那我们走吧。”

对于她的转变,云渊与止非心中都很惊讶,没想到她会放弃看热闹的机会。

止非知道巫痕的心思如同孩子一般,心里一定是十分的想跑去瞧瞧,可却因为看到自己窘困竟改了她顽劣的性子,不禁心头微甜。

他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握起她朝人群走去,“算了,还是看看去,那里人多也好打听打听百川书院在哪。”

巫痕望进他明亮的星眸里,瞬间眉舒眼笑,手也握得更紧了。

云渊且没有理会两人的你侬我侬,已经在两人前面走到了人群之中,推推搡搡终于是挤到了最里面。

只瞧着,刚才还神采飞扬骑在骆驼上的商人,此时已经跌落倒在地上,被一群穿着与他相仿的青年拳打脚踢。

他随行的四个年轻的婢女,被那些人也踢打在地上,她们的衣装原本鲜艳瑰丽,但此时却滚在地上褶皱的裹在身上,上面还布满的黄沙尘土。

那些女子的面纱因为打斗而被扯下,露出面容个个都是容色不凡,可却都泪眼婆娑,哭声不止。

巫痕此时拉着止非也挤进人群,站在了云渊的身边,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由得有些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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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商队遇难

巫痕看不得那些精壮的青年男人,在这里欺压一个中年和几个女子,这样持强凌弱的样子,与山间土匪有什么区别。

她的身形向前,想要窜出去教训那起狂徒,却被止非牵了手拉回身边。

“再看看,我们初来此地,这里的情况不比从前去的地方,莫要惹事。”止非说话间,已经把她护在了怀里,眼睛却未曾从那些人身上移开。

巫痕知道他心思谨慎,又加上知道他疲累,于是也没有执意出头,只好依旧望着人群之中的那些恶徒。

只见那些青年男人粗麻花布裹头,上身都是只着了件灰红纹格的坎肩,裸露的胳膊如小树干一样粗细。此时已经有人,从腰后抽出一把亮银弯刀,扬着手对地上的商人比划了起来。

那青年口中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就见地上的商人与婢女纷纷露出恐惧的眼神,坐在沙土地上不住的向身后蹭。

眼见一位婢女已经退到了他们的跟前,她不住的摇晃着脑袋,两指手在身后的地上摩挲着,却摸在了巫痕的绛紫滚金边绣靴上。

那婢女感觉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不知摸到了谁的脚,连忙转了脸抬起头来。

巫痕俯视着那张泪眼婆娑的俏丽面孔,不免有些心疼想要替她讨个公道,那女子张着嘴,对她咕哝着听不明白的语言,神色十分地焦急。

虽然听不明白,可巫痕能明白她的心情,无非是想求自己救救他们。见巫痕没有回应,那婢女连滚带爬的又到了周遭其他人的跟前,亦如对她所说的那些语言,想别人求救。

可是周遭众人,尽是她相同打扮的人,却没有一个乐意出面打抱不平的。

巫痕很想帮忙,抬眼望了望止非,想得到他的一个认可。

止非原本瞧着那些殴斗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巫痕的情绪,直到感觉她抬头望着自己,这才低头回望了过来。

他看得出来,她是心里是多么躁动,亦如既往的对不平事无法容忍,不由得无奈的朝她摇了摇头。

随后,他松开手,对巫痕轻声笑言“去吧,都是些凡人,只是别闹得太大就好。”

他刚才观察了许久,眼前这些人只不过都是些凡人,巫痕一个人就能料理他们一群人,所以这才放下心将她放开。

巫痕像个被家里人关了许久的孩童,这一遭终于是被放出了家门,她勾着嘴角朝止非笑起,随即想也没想就从人群中蹿了出去。

她走到刚刚那个求救的婢女身边,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朝着那姑娘点了点头,就见那姑娘虽还蹙着眉头,可眼睛里也竟噙出了喜色来。

“你不拉着她,就让她一个人去了?”云渊见巫痕已经走出去,不禁哑然,转头对还站在原地的止非问道,目光中满是担忧。

止非堆着笑意,没有看向云渊,只望着巫痕的身影,眼中满是宠溺。

他淡然地说着“无妨的,我怕她一路这么束手束脚的,憋坏了她。”

云渊是不知这种两情相悦是个什么体会,只道是巫痕一人冲进战局中,生怕她会受到什么伤害,随即没管其他缘由,也悠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住手!”巫痕朝着那起恶徒吆喝,可似乎对方充耳不闻,只是抬了抬眼皮子瞧了一眼,随即依旧个个手持弯刀恐吓着地上颤抖的商人。

巫痕见他们未理会,心中即刻恼火起来,眼见着就要出手惩治那些恶徒,却在不远的地方,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

走出人群的老者衣装并不起眼,灰扑扑地粗布长袍,袖口之处还有细微的毛糙,显然是件常穿的旧衣。

那身长袍的样式虽不像打斗着的那群人一般模样,可却也并非内陆的服饰,满头白发理得一丝不乱,站在众人之中,显得有些器宇不凡。

巫痕与云渊见他走出来,皆是止步不前,没在开口。

就见那老者对着那些人咕哝着话语,虽然听不明白其中意思,可也听得出来是那些人的语言。

商人依旧浑身颤抖,面露惶恐不安的神情,那些为难他们的壮年也仍然喋喋不休,叫嚣的声音愈发大起来。

老者出面言说,方才见他们有些收敛,个个神色风云变幻,从凶悍到惭愧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巫痕不忍见几个姑娘还在地上瑟缩,上前几步便将她们一一扶起,走到那位倒地的商人跟前时,那几个恶徒纷纷抬眼朝她看过来。

云渊站在巫痕的身旁,一刻未歇的瞧着那些人,此时那几个壮汉似乎有些警惕,见她们衣装打扮不同,拿着弯刀的手纷纷紧了又紧。

瘫坐在地的商人顺着他们的目光向后看过来,才发现巫痕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眼中不知是恐惧还是感激,情绪十分的复杂。

巫痕弯下身,伸手想要去将他搀起,可那商人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并没有让巫痕触碰到他,而且径自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一双浅棕色的眼眸望着黄土地中央,那是他之前所骑的骆驼,可骆驼已经无力的跪在地上,庞大的身躯朝一侧倾斜着。

看见商人眼中留下的泪水,情绪无比的悲伤,她们这才看仔细,那骆驼的头已经歪在地上,脖颈一处的血窟窿还在往外冒着血水。

看他悲戚戚的模样,巫痕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心想她说什么,对方也是听不懂的,索性干脆闭口不言。

几个年轻的姑娘此时已将面纱挂在耳后,拥在巫痕与云渊的身边,躬了身向她们两人真诚的行着谢礼,随后才走到商人的身旁,将他的人搀扶住。

再瞧那位老者,依然在与几位青年恶徒嘀咕着听不懂的话,脸上已经缓缓露出和善的笑容来。

不多时,那几个青年全都将弯刀收起,朝着商人将右臂横在胸口,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纷纷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一场风波似乎已经过去,可商人却似乎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御,趴在驼峰上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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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夜里月亮

“他……这是怎么了?”巫痕不解,明明那些为难他的人已经走了,可为何他还哭得如此伤心。

这时商人随行的一位仆人走到她们的跟前,亦如刚才婢女们的样子向两人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说道“哈鲁亚姆死了,主人非常难过。”

巫痕与云渊纷纷朝这人看去,瞧他的模样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也是一头浅棕色头发。发辫在他两耳后绾成两股,上面还套着蜜蜡玉与绿松石的发圈,一双深邃的浅色眸子,就想无影湖的水一样清澈。

听他说起话来,带着浓浓口音,却也还算可以听懂他的意思。

巫痕点了点头,又有些不解,便朝他问道“是那个骆驼的名字?”

青年仆役看了看自己依旧伤心泪流的主人,忽闪着长羽般的睫毛,抿了抿嘴,对她说道“是的,哈鲁亚姆出生的时候主人八岁,他是与哈鲁亚姆一起长大的。”

他看上去并没有商人看上去那么伤心,可却表现的非常遗憾,看来那骆驼在商人眼里并不是一般的牲畜,而是把它当做自己的家人伙伴来对待。

这样的一个人心性定然不坏,巫痕无法理解,刚刚那些人为何会为难他,甚至下手这样的残暴。

“人都散了,我们也该走了吧。”止非这时已经走到他们身边,在巫痕的身侧站定。

巫痕再往四周望去,刚才围在这里的人群早已走的干净,只见那老者还站在商人的身边说着些什么。

看那样子,大抵是在劝慰着他,商人的眼泪似乎也停了下来。

老者见她们望过来,也朝着巫痕笑了笑,看上去非常的和蔼可亲。

“夫子,夫子,出事……出事了!”他们之间还没有机会交谈,便从远处跑来个少年,一边跑过来,嘴里一边叫嚷着,看上去十分着急。

那老者见有人来寻自己,赶忙迎着那少年紧走了过去,只见两人说了两句,急匆匆地又朝着远方走去。

云渊看这眼下的天色已经不算早了,夕阳无限,只剩一息间灿烂,恐怕很快天就要黑下来了,随即催促起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落脚。”

巫痕也感受到欲来的夜幕,便朝着青年仆役和几个年轻婢女辞别。

那青年仆役虽然非内陆人的长相,可模样却非常的好看,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一双如碧波湖水似的双眸,像是能映出无处辰光。

“我们要走了,你叫什么名字?”巫痕笑看着那青年,眼底自是带着别样的风情,却又不似这里女子那样的豪放,确实会让人多看两眼。

“我有个内陆的名字,叫月亮。”他的话不禁惹的巫痕轻笑,从不知有人会叫这样的名字,可他却不介意,依旧灿烂地笑望着巫痕,“月亮能在黑暗中给人光明,月亮很美,像你一样,你也像月亮。”

他的口音虽然奇怪,可是却让巫痕听得很受用,随即笑着朝月亮挥了挥手。

“月亮,我走了,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巫痕。”她自顾自与人告别,看着月亮与那些美丽的婢女朝她方向横臂行礼,随即也转过了头前行。

这一切被止非看了个满眼,不禁心中生出了醋意来,一把就将她挥起的手拉了下来,攥在自己的掌心。

云渊在一边瞧出端倪,可却不敢再随便露出形色来,生怕这两人一会又要拿出温子辰来调侃自己,索性当做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朝街巷深处走着。

被止非攥紧的手,感觉有些酸痛,巫痕不禁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却使了半天的力没成事。

“你松松手,我快被你捏成泥团子了。”巫痕不明就里,只觉得这人忽然古怪起来,边说着边迫不及待的要扳开他的手。

这会身后却又响起了月亮的声音,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跑来,三人再转过头时,月亮已经展着笑颜,立在他们的跟前。

巫痕也没在与止非纠缠,见是月亮前来,喜笑颜开的说了起来“咦,月亮,你怎么又追过来了?”

月亮笑起来两腮陷着酒窝,长睫毛忽闪起来还有些可爱,他亦然是对着巫痕灿烂笑着行了一礼,说道“主人让我请你们到府上,瓮镇晚上很难找到客栈。”

“跟你家主人说,不必了!”巫痕还没答话,只听月亮说完,止非已经将他的话噎了回去。

月亮不知他为何有些生气,巫痕也同月亮一样心无城府,对止非的态度感到莫名其妙,只有云渊懂得其中缘由,可也不好在外人面前与巫痕言说明白。

“瓮镇到晚上会起很大的风沙,你们还是赶快随我一同回去吧,没有地方落脚很危险。”月亮依旧极力的说服着,将这里的恶劣环境讲得明明白白。

他们三人虽然都并非凡人,可是真的要在飞沙冷风下过上一晚,也并不是见舒服的事情。

巫痕没有多想,只还惦记着止非疲惫的样子,随即也没理会他的拒绝,兀自便开口答应了月亮的话。

“好的,你主人住在何处?你带我们前去就是了。”

“太好了,随我来!”月亮见她应下,笑容这才又扬了起来,伸手让了让他们方向,就见隔着几条街的方向,有一座黄岩理石铸就的楼宇。

止非正是闷气的时候,巫痕竟也不管他心情,两人之间这会倒是生出了误会来,他掌心一松,将巫痕的手放了开来。

“那你们便去吧。”说罢,便要与他们反向而行。

眼见着巫痕也有了怒意,云渊连忙出来打起圆场,将止非拦住时,脸色也分外难看。

“这里语言不通,我们找人还是住宿都没这么便利,既然他家主人有意相邀,我们也就不要在这件事上为难个下人了。”云渊推了止非一把,将他又推回了巫痕身边,只是两人各自赌气,谁也不说一句。

止非虽然是吃醋的样子,可也不全是因为这原因才拒绝,这个瓮镇的居民大多比较凶悍,而且对那个商人也不甚了解,突然被邀请前去,总是会生出些担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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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商人之邀

眼下只剩落日余晖,已偶感有些凉意泛起,白日里的燥热之气,似乎很快就要散尽。

起风了,撩起了街巷上的尘沙,他们的衣摆也开始飞舞。

止非没有继续执拗,一言不发的与他们同行,朝着那大漠色的楼院而去。

天黑的很快,也或许是路太远,行至楼院跟前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而眼前的理石堆砌的楼院,却在夜里显得格外明亮,火光映着黄岩满墙满院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子。

走进才发现,这里盖起的楼宇虽高,可却只有一层供人行走居住。院墙高起,将风沙尽量都挡在了院外,进院之后反而觉得也没有那么冷了。

院中有仆婢侍立各处,几位如白天一样装束的女子手托食盘,列队从一侧进了主厅。

“主人等候多时了,快里面请吧。”月亮说了一句,引着三人朝着一扇葫芦形的门洞走去。

三人身处此地,看着眼前一切心中更加惊艳,一路随月亮进了大厅。

大厅之内摆件无不是金玉宝石之类,墙上还挂着许多兽首皮毛,陈设虽不奢华,可也看出这家主人颇有些财力。

见他们进来,白天见过的那个商人匆匆迎了过来,礼数周到分外热情。

“三位仙家,快请入座吧。”没想到这人开口,竟不是那叽里咕噜难懂的语言,比起月亮来说话来,连半点口音都没有。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他竟然看得出三人不是凡人,这着实让他们费解。

众人落座,商人看着他们脸色讶异的神情,勉强地从悲伤的情绪中扯出抹笑容。

“三位不要惊慌,我叫克约巴伊,请你们来是有件事情相求。”

他说完此话,三人面面相觑,万没有想到居然他是这样的目的。可他们初入瓮镇,与克约巴伊也只有一面之缘,不知道他如何知晓三人的身份,更不知道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居然要求他们帮忙。

说话间,几人眼前的桌案上已经摆满了食物和水果,大多都是肉类,米粮却几乎看不到。

“我知道诸位仙家不喜食俗世之物,只是我也没有什么能各位招待,只能奉上我觉得最珍贵美味的食物了。”克约巴伊脸上带着些惭愧,感觉这些他尽心准备的珍馐佳肴,也不足以奉于三人面前。

可三人的心思却没在这些上,全都不解他如何识得三人的身份,止非随即开口说道“无妨,只是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凡人?”

克约巴伊扶了扶裹在头上的布帽,帽额前一颗切割精致的蓝色宝石,后嵌着一根白羽。

他伸手摸了摸那颗宝石,思忖了片刻,这才抬起眉眼朝三人望了过来。

“我家祖祖辈辈都在瓮镇做商人,这颗凤眼石是先人从内陆归来时带回的,你们看,现在它在我的布帽上面像颗宝石,那是因为有你们在这里。”克约巴伊说话轻缓,不疾不徐,唇上卷翘的胡子随着他开口,不时轻轻颤动。

三人全部定睛朝那宝石望了过去,里面悠悠然地有点点金光闪烁流动,如隐在蔚蓝海水中星影。

克约巴伊摊开手,看着他们的时候仿佛看见了天神,祈求中带着一丝虔诚。

“如果没有遇到非凡的人,凤眼石就不会有光彩,你们中间有一条龙,她让凤眼石闪出了金光。”原来一切都是这块凤眼石,居然让一介凡人看破了他们的身份,更奇异的是,甚至指出了巫痕的身份。

他没有停下,言语更加迫切,几近哀求地望着巫痕“我想要救活哈鲁亚姆,我听说龙的血可以起死回生,我只求你赏赐我一滴,只要能救活哈鲁亚姆,我愿意分一半的家财。”

龙之血!止非忽然心口一窒,许多念想翻涌起来,那些掩埋了两百年的恶念,忽然一下涌入了他的脑海和心中。

他喉头滑动,垂下了眼帘,心魔似乎又盛起了几分。

听克约巴伊说起了哈鲁亚姆,原来一切都只是为了救活那个陪伴他长大的伙伴,尽管那只是一只不能与人言谈的牲畜,可以就值得他放弃半壁家财。

“可我,可我还不是龙,我只是蛟龙。”巫痕有些动容,可是却也无能为力。

克约巴伊浅棕双眸瞬间黯淡了下来,原本的期望,就在此刻化成了泡影,可转念他又燃起了希望般的望向巫痕,恳求道“蛟龙也是龙,能不能试试?”

巫痕内心当然是愿意的,随即起身点了头,“那我们现在就去。”

见她允诺,克约巴伊已经满眼都闪着光华,即刻便引着众人到了后院。

不知他是如何将这样庞大的骆驼尸体运回来的,骆驼所在之地非常的宽敞,干净整洁完全不像是普通家畜饲养的地方,可见克约巴伊是多么珍视它的。

巫痕走到骆驼的跟前,抬起右手两指,一道金光如刃,“唰”地在左手掌心划下。

顿时,便有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如酒盏倾洒,血液如清酒一样流淌而下,缓缓滴落在骆驼的嘴边。

克约巴伊的双眼未曾离开过骆驼,一双手不时地轻抚在它的身上,仿佛哈鲁亚姆从未死去过一样。

所有人都像在期待神迹一般,不错眼珠的看着歪倒在地上骆驼,克约巴伊紧盯着巫痕掌心的血,滴落到哈鲁亚姆的嘴边,可久久都未见有一丝动静。

难道蛟龙之血没有作用吗?与他同样急切求证答案的还有止非,也想亲眼见证龙血的力量。

巫痕不知是流了多少血,不大一会嘴唇都变的苍白,云渊转头看过去,见她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可依旧未停下让掌心的伤口愈合。

“够了,没有用的,别再继续了!”云渊拽过巫痕的手腕,不忍看她再任由自己的血液流出掌心。

被云渊抓起手腕时,巫痕的眼帘都有些抬不起来,她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与无奈的摇着头。

“看来是真的没有用。”

克约巴伊见哈鲁亚姆没有被救活的希望,瞬间眼泪又落了下来,伏在骆驼的尸身上抽泣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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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夜宿

几人看着眼前的情形,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忽而,克约巴伊的哭声停了下来,挣起身看着眼前的骆驼,未干的泪眼中满是惊喜。

“活了,哈鲁亚姆,真的活了!”骆驼的眼睛动了两下,开始有了细微的动作,腹部也轻轻缓缓地起伏起来。

克约巴伊又惊又喜,转过身抓着巫痕的手臂,兴奋地又哭又笑。

“你是龙,你是天神,你是哈鲁亚姆的救命恩人,太感谢你了我的神明。”

他开心地摇晃着巫痕的手臂,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止非却不着痕迹的将他扶到一边,不愿让他再触碰到巫痕。

“我愿意奉上我一半的家产,你们喜欢什么,尽管通通拿去,以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

克约巴伊抹了抹泪,复又回到骆驼的跟前,望着这个起死回生的老朋友,已经顾不得其他。

止非见云渊搀扶着巫痕,便也没有了伸手过去的意思,兀自站在一边,心里却仍是担心的要命。

“我们要你家财并无用处,只是如今入夜,我们在瓮镇找寻落脚点不容易,可否在这里借宿一夜。”

云渊扶着巫痕,已感觉她身子有些下沉,显得十分乏力,此时只想让她找个安宁的地方休息一番。

克约巴伊瞧出了巫痕为了帮他救活骆驼,已经失了不少血,整个人此时都没什么精神,不禁心里有些愧疚。

连忙将月亮招呼了过来,让他引着云渊与巫痕到客房去安顿下来,又派了两个婢女过去一同帮忙。

可止非并没有随他们一同离去,而是与克约巴伊回到了大厅,想要借此机会正好打听下瓮镇和百川书院的事情。

巫痕刚刚太过急进,逼出龙血的速度过快,所以才导致她现下如踩在浮云上一般,有些疲惫得使不上力。

“这都过去两百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样逞强,做事还是不管不顾。”云渊将她扶在床边,还是忍不住的数落起来。

犹记得当初在无影湖,不过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她也是这样不顾生死的贸然行事,心里当真是又生气又心疼。

可巫痕却不以为然,她心底澄净赤诚,遇到别人有求于自己,只要她能做到的,皆是全力相助。

这会虽然她有些乏力,可也不过是休养几息就可以缓过来的事,所以完全不在意云渊的唠叨。

她依旧扬着嘴角,扯着苍白的双唇,笑话着“我的小云渊在这么唠唠叨叨下去,恐怕真是要变成个老太婆了。”

“就会贫嘴滑舌,你比我年长几十年,我若是老太婆了,你还能好到哪去。”

姐妹两人逗着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巫痕一直未能安下心来休养生息,心心念念惦记着未出现的止非,可却又不愿意开口询问他的去向。

她也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样扭捏矫情,干脆闷气地躺在了床上,翻过身合上了眼睛,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觉,免得再胡思乱想。

云渊见她睡熟,方才走出门去,才出了房门,就瞧见止非站在廊下不远处。他望着这边的房门没有过来的意思,只是见云渊走出来,这才别过头朝另间客房走去。

这两人大抵是头一次这样闹别扭,云渊看在眼里觉得又着急又好笑,随即跟在止非身后直到了另一间客房。

“别待着了,还不过去看看,可别扰了我休息。”云渊脸上不露声色,进了屋以后,倒像是进了自己家门,此刻坐在了床边,一副欲就寝的模样。

止非人站在进门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竟怔站在了原地没出声。

“她是个什么心性你该知道的,若是你心里觉得苦,两百年前你就不该出现在无影湖。”

云渊话闭没再多说,但她的话让止非陷入了沉思,当初自己别有目的的亲近,谁知却情根深种成了现在的模样。他已经放弃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她吗!顿时,他便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没有回云渊的话,直接出门转到了巫痕的房间。

止非推开门时,眼前镂金石床上薄纱倾洒,里面的佳人背对着房门,像是已经睡熟的样子。他脚下步履轻缓,走到床前,掀起幔帐,细听她的气息便知她还醒着。

他不再像从前一样恪守礼数,直接躺到了巫痕的身边,从背后拦腰将她拥进了怀里。

巫痕原本听到有人开门,以为是云渊回来,直到那人走近了,才发现那是止非的气息。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转头去看,只是佯装熟睡的样子并没有动弹。

可这会腰上一紧,对方温热的呼吸就喷吐在她的脖颈耳边,整个人都被他包裹在了怀里。

“你来干什么?”她嘴上不依不饶,可却还是安静的待在温柔的怀抱里。

而后,耳边就响起了止非的声音,“因为想你。”

他的声音充满了魔力,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巫痕的心里灌进了蜜汁甜糖,随即翻过身来面对着他。

“那你白天为什么冷着脸发脾气!”巫痕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却仍是佯怒嗔怪着,但整个人都未离开止非的环抱。

见她这模样,止非心里安稳了许多,不过说起白天的事,心里还是有些醋意。

他抬手捏着她的耳珠把玩起来,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怀里的人,言语中都是霸道“不准对别的男人笑。”

止非的话让巫痕不明所以,只是忽闪着长睫,凤眼灵动地望着他“嗯?”

“你知道你笑起来有多美吗?”止非随即将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生怕怀中人会忽然消失一般。

“像月亮一样美吗?”

巫痕口中的月亮并不是那个家仆,而是想起家仆白天所说的话。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吃醋了,于是从他怀中挣出,一双冰冷的玉手捧着那张俊颜。

她望进止非的如朗星般的眸子,笑得格外温柔,“你是仙芒神光,日月星辰都不足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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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错过

巫痕的深情似可融化千年的玄冰,止非怎会不为此动容,似乎为了她,失去再多都很值得。

他不知此情何时而起,总之如今已在巫痕这里经弥足深陷了。

他翻身在上,垂着眼眸俯视着眼前娇容,想要低头去犒赏如此会说甜言蜜语的小嘴,却被巫痕抵住了胸膛。

“你一路疲累成那样,现在又来了精神。”

她娇嗔的模样如此喜人,止非不禁哑然失笑,扬起嘴角只在她朱唇上轻啄了一记,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你可以多卖力些。”

巫痕将他推搡开,翻身又掉过头去,合了眼嘴里小声嘟囔着“我也很乏了,需要养养神。”

她沉着眼眸,嘴角却不经意的扬起,忽觉腰上一紧,身后的人已经再度把她揽在了怀中。

可那人并没有睡意,声音也变得有些哀伤,“你用自己的龙血去救一只牲畜,值得吗?”

“万物皆有灵,能将它救活,那就是值得的。”巫痕依旧未睁开眼,只是微动着双唇回应他。

在旁人眼中,也许她的所作所为有些痴傻,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为了一只低贱的牲畜,她竟然割手取血。

可在巫痕的心里,她完全没有去计较这些,只是心想着去救活一个生灵,仅此而已。

她身后的那人的手臂稍稍有些松动,随后便是微哑地声音“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

止非的声音很轻,轻到即使两人靠得这么近,巫痕听起来却依然很吃力。可她依旧还是听清了止非的话,她的手抚在搂紧自己的那只手臂上,纤纤玉指不经意的在止非手背上抽动了一下。

“你不会死的,我会救活你的。”她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纵使会有千难万险,她也从不敢去想象止非死去的样子。

她不知道,止非如果拿不到蛟龙心头血,就无法换回仙魂而渐渐死去。可蛟龙若是没有心头血,也是一命呜呼,所以他们之中只能活一个。

止非没有在说下去,只是将手臂收得更紧,强忍住呼之欲出的眼泪,换来一声沉沉的叹息。

瓮镇的夜很短,不知过了多久,便是鸦雀枝上啼,朝曦催梦来。

三人辞别克约巴伊时,询问他百川书院的所在,竟没想到昨日所见那位老者便是国士褚禾。

“我的内陆语言,全是褚禾老先生所教,他是个非常博学的人。”克约巴伊需要经常走出瓮镇行商,所以在褚禾那些习得了不少知识,对此他非常的感谢,也非常的敬重这位老者。

这样的结果,让三人也格外开心,看来很快就能将“圣”字寻到,离目标又近了一大步。

他们坐在大厅之中,巫痕饮尽一杯甘甜的琼浆,开口问道“那百川书院离这里远不远?瓮镇太大了,不知道书院在什么地方。”

“并不远,我可以让月亮现在就带你们去。”

克约巴伊心底对巫痕是万分感激,所以也是竭尽全力的想要帮忙,随即开口把月亮招呼了过来。

一番叮嘱吩咐,三人告别了这位克约巴伊,随着月亮朝百川书院行去。

说是不远,可也走了许久,终于在一个颇有些破旧的院门前停下了脚步。这里并没有克约巴伊家那样的华丽,墙壁皆是土黄的石砖,与周边其他屋舍无异。

只是抬头便能看见,敞开的大门上面有块破旧的木匾,甚至连一层清油都未曾刷过,“百川书院”四个字也是简单刻在上面,没有丁点的颜色。

见有人前来,里面便有人迎出来,正是昨日唤褚禾回去的少年。

少年先是谨慎地瞧着巫痕三人,转眼看见了月亮,神色才缓和了许多。

“月亮你来找夫子的吗?”少年笑着走到月亮的跟前,显然他们是认识许久的。

月亮摇着头,摆了摆手,指着身边的三人,对那少年说“是这三位要找老先生,有些很要紧的事。”

那少年眼神复又转过来,看着三人,脸上浮出遗憾之色。

“实在不巧,夫子昨日便离开瓮镇,去往寅辖县城的书院了。”

也就是在他们三人去克约巴伊家做客的时候,褚禾已经与他们擦身而过,不禁让他们有些懊悔,如果早一步来寻书院,恐怕就不用这样麻烦。

这样一来,他们又要辗转一程,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随即三人匆忙与月亮告了别,一刻未停,再度启程朝寅辖县飞去。

飞过遮蔽瓮镇的黄岩山脉,到寅辖县的时候已是午后,算下来,他们与褚禾到这的时间不会相差太多。

到了寅辖县,这里的风土人情比起瓮镇便文明了许多,虽然偶有衣装奇异的商人来往,但是当地的居民都说着内陆的语言。

一经询问,便寻得了百川书院的所在,三人很快就在一座偌大的宅院跟前停下了脚步。

门庭数丈,朱漆柱墙靛蓝的牌匾,两根粗柱上挂着金边蓝底的一副联,上书

百川于斯容之沧海,德行万里且圣于怀。

匾额高悬在门庭之上,磅礴大气的漆着四个金字“百川书院”。

巫痕抬头望着那几个大字,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临街的书院大门敞开着,遥望进去,青砖长道直通院内,两侧皆是低矮的灌木花草。两侧游廊直通内院,正对着的一座灰瓦红墙大屋,所有的窗扇全都打开着,隐约得见里面坐着不少学子。

见是终于到了地方,巫痕可等不及,直接踏上了石阶朝院里走去。

止非与云渊见她鲁莽,连忙追了上去,可她人已到了屋舍之内。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硬闯书院!”

见他们无故闯入书院学堂,原本端坐在的那些学子登时站了起来,纷纷朝着三人喝呼起来。

止非知道他们三人唐突,连忙拱手作揖,免得巫痕被这些学子吵的生出脾气来。

“我们是有要事求见国士,来得唐突,还望见谅。”

众人见他还算知礼,好歹收了声,其中一位瘦高的青年走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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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褚禾

青年一身月白棉布长袍显的还算雅致,袖口领摆之处却是金丝绒线精绣的秋菊望月,不免显得有些故作清雅了。

青年学生先是拱手让了礼,可眉目眼神却不是正色,轻笑一声“寅辖县城来往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前些日子才有人来捣乱,谁知你们是何目的。你们只说有要事求见夫子,可行为却轻浮无礼。”

这人说的头头是道,在座的不少人连连称是,又是一阵哄闹,恨不能嘴上生出刀子,将这三人诛杀当场。

照这样下去,巫痕不时就要发作,到时候恐怕闹出人命,止非连忙又开了口。

“我们是汝城镇北王的朋友,这里有前任光禄大夫温复的亲笔信,……”

止非一边说,一边朝腰封处伸手拿捏,可话说了一半再没有继续,这时才发现那封书信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从汝城到瓮镇路上十余日,又在瓮镇逗留了一晚,辗转这才到了寅辖县城,可那封温复亲笔写的介绍信,却不知遗落在了什么地方。

止非怔站在原地,面露难色,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封信,看来是真的丢了。

那灰白衣袍的学子正等着下文,可看来止非的样子是没话可说了,见他拿不出所谓的信笺,登时气焰又嚣张了几分。

“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来闹事的,登堂入室唐突无礼,还在这空口白牙的哄骗我们这群读书人。你说的信可在何处?你们拿不出来,就快些离去,站在此处可真是脏了书院的地板!”

这人不依不饶,说出的话愈发激扬起来,仿佛这书院是他家所立,仿佛这里的一砖一木皆是神石仙树所造一般。于他眼中,眼中三人皆是登不得这地方的,说起话来连眼睛都要长到天灵盖上似的。

学堂之上还有众人,也非全是如这男子一般,有些人依旧安坐在自己的桌案前,或是根本不理会此事的,或是不赞同这男子言辞的,纷纷无奈的摇着头。

巫痕见这人模样虽然俊秀,可言辞却极其令人生厌,那言语之下的自命不凡之气一览无余,着实让她恼火。

她还未出手教训这猖狂男子,已有人站了出来,“韩兄此言过激了。”

说这话的男子个子不高,衣装也朴素,与三人拱手让礼的时候,便瞧见他宽袖的里衬还有个不太明显的补丁。

白衣男子瞧说话的是他,不禁冷嗤一声,一副满不在乎地模样。

“唐临你就不要在这里充什么好人了,倘若又是些来书院寻衅滋事的恶徒,你可担待的了么?”

唤做唐临的男子也不动怒,言谈举止都十分有礼,走到跟前也不惧他,坦坦荡荡地模样比起韩姓男子,倒显高大起来。

他微笑着扬手,虚指门庭,说道“这会快到了放学的时候,院门大开无人把守。他们若是寻衅而来,这位公子何必还欲拿书信,与你多言。他们大可直接出手,你可还能这样安然的站在此处闲话?”

“谁知是不是扯的谎?”韩其被他拂了面子,不免有些闷气,可学堂之上又不敢放肆。但让他吃瘪,心中自然不好受,咬着牙关,嘴里冒出这话来。

唐临依旧挂着和善的笑意,这副模样倒是有些褚禾的气度,对着韩其说道“书院之中并无财宝,无非些典籍书册,难不成这三位是要骗书来的?”

他边说着,边还朝着三人笑望了过来,只是三人知道他在打趣,不免也被他逗笑。

可他这样说完,倒是把韩其惹恼了起来,立时伸手抓起了他的衣领,大声喝道“我看就是你勾结的他们!不然你句句维护,与我作对,到底是何用意?!”

“嘡!”地一声,巫痕一拳击了出去,未及韩其分毫,气劲已将他的人击飞了出去。

韩其不知他们会动手,手上一松,朝着窗边的桌案跌去,随即从上面滚落下来,还带累着摔了一滴的笔洗镇纸。

巫痕手下留着情面,没下狠招,但也足够韩其疼上半天。

她凤眸一瞠,蛾眉登时横起,满脸的厉色惊得那些学子不敢言语。

“你,你们这些粗野暴民,居然……居然出手伤人!还说不是来找事的!”韩其摔在地上,一边忍着痛,一边不依不饶。

“呵。”巫痕怒气正盛,一言未发死死瞪着韩其,倒是一旁的云渊冷笑一声。“粗野?你怕是没见过更粗野的场面,学堂之上众人面前,你言语不羁,还动手伤人,不教训你,难道还看着你欺负别人不成?”

“姑娘出手过重了,韩兄他也是担心,近日来偶有滋扰书院之人,还望几位见谅。”唐临未管韩其叫嚣,拱手深躬,连连向三人告罪。

学堂之上正是乱做一团,已有轻缓的脚步声从内院传来。那人行至跟前时,众人望去,连忙起身行礼,均道一声“褚夫子。”

再见褚禾,他已非瓮镇时的模样,一袭紫檀色的素净长袍,银发以根木簪绾于头顶。

褚禾迈进学堂,瞧着满室凌乱,学生神色各异,不禁摇头笑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吧。”他亲自走到窗前,将韩其扶了起来,惹得那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敢再多说一句。

随即褚禾又转头看向唐临,说道“仲来,你留下。”

韩其与唐临都是不明所以,可一一都应下声来。待学生们散去,学堂之上只剩下他们五人。

褚禾先将巫痕三人让了坐,随后又对唐临说了起来“仲来,你可知道你有何错处?”

“学生愚钝,还请夫子言明。”唐临听他说自己有错,并不生气,态度极为恭敬。虽与褚禾对坐在案前,依旧跪坐得十分端正,颔首听训。

褚禾抄起案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过。

随后放到了唐临的跟前,只见唐临的眼前一亮,连忙称是“夫子说的甚是,学生明白了。”

“去吧。”见他懂了其中意思,笑得十分欣慰,扬了扬手便放他家去了。

三人见这两人坐在那边打着哑谜,根本不通其中道理,愈发觉得褚禾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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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过犹不及

褚禾见他三人皆是懵懂无状,笑意更浓“仲来聪慧,道理通达,只是今日之事处理得不太妥当。”

听他自行开了口,巫痕更是好奇,随口便问“我看他倒比那姓韩的学生懂事的多,有什么不妥的?”

“韩其出言莽撞,他出来解围是一桩好事,可是其间调笑便将韩其置于尴尬之中,这是他一个错处。”褚禾话语轻缓,仿若一炉沉香让心觉平静,“其二,韩其被姑娘教训,他还为其辩解,看似调节却是他自己多出来的心思。”

巫痕似乎是明白了几分,可对他写的那字还是不解,复又抬了眼问道“那为什么要写个‘过’字?”

褚禾见她好问,也十分愿意解释给她听,随即捋了捋尽白的长须,答道“有过即有错,也有过犹不及之意,可不正是他的错处。凡事做过头了,也并非是好事。”

众人这才明白其中含义,连连点头称是。

“那为何你只说他的错,却不说韩其的错,难不成你有心偏袒?”巫痕心里觉得既然有错,也是韩其有错在先,可为何他却只将唐临留下来说教,却放了韩其回家。

听了这话,褚禾朗声大笑了几声,“我若留下韩其,他必要为了面子争执,我把仲来留下,他便会以为我是让仲来留下与我待客。自然回去要细细琢么,找寻自己何处有错,比我说上千言万语都有用。”

果不其然,这位褚夫子不仅学识道理明白的多,育人教导也有他自己的章法,将这些学生看得非常通透。

这下连巫痕这样不羁的一个人,也对他不禁心生敬佩。

“之前在瓮镇便见过诸位了,不知你们匆匆而来,是有何事所求?”褚禾在踏进学堂前,便听到了他们的言语,此时也问了起来。

行了这么久,终于寻得褚禾,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不过好歹还是见到了本人。

褚禾言简意赅,问得直接,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将三人引到了内院。寅辖县城的百川书院比起瓮镇气派许多,但是院内布置的依然十分简朴,处处皆是浓浓地的书卷气息。

几人随他行至内院书房,已有书童奉上热茶,褚禾坐在自己的桌案前,听他们讲述着来龙去脉。

止非并未隐瞒,将三人的身份坦诚相告,只是没有赘述太多与温家多往。褚禾非常平静,并没因为他们不是凡人而感到意外。

他听止非讲完,这才悠悠地开了口“温大人是个敏学之人,我们神交多年,也有过几面之缘。他与你们渊源颇深,即是朋友,一字之忙我定不在话下。”

随即,他从桌案的笔架上取了支笔,洋洋洒洒地书写起来。

巫痕起身疾步走到他的跟前,见案头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圣”,褚禾行事干脆,不禁让她心里十分感激。褚禾看她匆忙走来,脸上还显出急切之色,笑着把镇纸移开,将纸张递了过去。

那纸上之字,不似温元呈的字那般苍劲有力,也不似温复的字那样飘逸洒脱。却显得笔法雄秀,有如龙蛇入海,行云流水。

巫痕细细看着那“圣”字化为金色,溶进自己掌心,这一桩事算是了却了,不由得轻舒了口气。

原本事情已了就要辞别,可未等他们起身,褚禾却又开了口,“我听你们的意思,还需要找寻两人?”

“确实。”求了字本不该再打扰,可止非见褚禾言下之意,似乎是有话要讲。“褚夫子可是心中有合适的人选?”

他们如今对褚禾已是十分敬重,想他多年游历诸州,见闻广识,一定能有些见解。若是能有线索,他们三人便省去许多力,用不了几日便可回去了。

“自然是合适,还能免去你们不少的冤枉路。”褚禾捋着长须,呵呵一笑,“不过你们恐怕得在这里逗留数日,才能见到那人。”

他说的极其玄妙,仿佛一切皆是天数,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三人全是不明所以的望着褚禾,却没想到他后面说的话,更让他们吃惊。

褚禾见他们全部等着他的答案,连忙开了口,将事情相告“寅辖县过几日有位新上任的县令,他和他母亲堪称仁德典范。我游历多年,所识之人甚多,母子二人绝对可担这两字。”

三人听后心中有了些着落,可止非暗自思忖起来,对他口中这一对母子有些质疑。

温元呈功勋盖世,忠君不二;褚禾胸怀天下,博学广识。而这会他提及之人,不过一方走马上任的小小县令和他的母亲,如此普通的身份,怎么可能担得起仁德二字。

巫痕与云渊倒没想太多,只想着尽快能见到褚禾所说的两人。

止非安坐在一旁,不禁还是朝褚禾询问道“这两人有什么功绩?”

“功绩?不敢提及有何功绩,不过他是被贬黜至此地的。”

这下可更是让他们震惊疑惑起来,一个被贬黜的县令,究竟是何德何能,才能让褚禾将他摆出来。

褚禾知他们不解其中缘由,看着面面相觑的三人,继续说道“寅辖县虽不像瓮镇那样荒蛮,可已算是快及西洲边境了,被贬到这样的地方,怕是很难在回头了。”

正如他所说,即便是寅辖县城,书院前一阵还是遭到乱民滋扰,这样的地方确实不是那些官员馋视的地方。

“这位县令姓冯名予,是个极为刚正之人,从不管什么富户官员。若是犯了事落在他手里,保准要断个明白,任谁也拦不下他。”褚禾对这位冯予很是赞许,说起他来也是频频点头,“这也非他头一次被贬了,曾经他是三品的官员,结果如今恐怕要终老此地了。”

原来这位冯予是这样一个人,那确实品德高华,但想想他的事迹,又觉得十分可惜。

随即又想起褚禾提到的,冯家的那位老夫人,不知该是个怎样的女子。

“那这位冯县令的母亲又是如何?”云渊坐在另一侧,想了想,问道。

巫痕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既然说他们两人可担得起仁德二字,那这位老夫人想必也不凡?”

褚禾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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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魔气

等着褚禾的回答,可却见他不说话,巫痕心里急的很,连连催促起来“夫子你快说说啊,究竟这位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哈哈哈。”褚禾白眉轻扬,撑了撑褶皱的眼皮,抬着手指了指她,“姑娘性子太急,凡事还要静下心来。”

他说的若有深意,巫痕只得收敛起了急切之色,垂了眼帘不再作声。

褚禾这才开口又道“这位冯老夫人本是勋爵人家的女儿,只是她嫁于冯家之后不久,娘家便没落了。她膝下并无儿女,这位冯县令本是妾室之子,可老夫人却视如己出,将他抚养成才。”

他寥寥数句,却未见得这位冯老夫人有何独道之处,惹得巫痕坐在一旁连连摇头,可刚才褚禾说她心急,她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止非坐在对面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禁泛起笑意,想不到她平时那么冲动的一个人,竟然被眼前的一介凡人说教得不敢开口。

见她坐在那扭捏不安,这才替她张了嘴问询“这位老夫人作为一家主母,这样的行径作为也算得体,可也不尽然能担起一字之功。”

“一个人的品德心性,也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尽,冯老夫人于家人自然不必说,但她是对任何人都能保持一颗仁善之心。”

褚禾看了看窗外,随即起了身,三人也便随着他一同出了书房,且行且谈。

他步履稳健又轻缓,像是行在云端一般,踏在院中小径之上。

“冯县令一连遭贬,虽算不上家徒四壁,可也着实清贫。可即便是如此,冯老夫人依旧有一颗悲悯苍生之心,被她扶助之人何止一二,所在之处无不对她赞许。”

褚禾说的都是个大概,细节之处从未表明,可见心存仁善仁爱的人,是时时处处都表现的出来,所行之事无法一一细数。

他们还想再询问详细,可转眼竟已行至书院的大门跟前,褚禾站住了脚步与三人拱了拱手。

“天色已经不早,我若是强留三位,恐怕待会你们就无落脚之处。”褚禾似乎对所有的事都运筹帷幄,三人一路皆是不知不觉中跟着他的指引而行,这会抬头看看天色,果然夕阳西沉,已是酉时。

三人感激他的指引,此刻也是道别的时候,纷纷向他回了礼。

褚禾见他们起行迈出大门,遂又开口说道“这些日子我都在此讲学,三位若是得空也可常来书院,待冯县令到了县城,我自当为三位引荐。”

辞别了褚禾,三人迈出书院的大门,转头再看那牌匾楹联上的字字句句,深觉这位褚夫子确实担得起这个“圣”字。

三人落脚在寅辖县城,找了一家离书院较近的仙旗客栈,没想到这里的修真之人还真是不少。三层高的客栈,里面竟没剩下几间客房,就连一层的十几章桌子也坐满人。

那些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却在他们踏进客栈门槛的时候,全都不经意地斜着眉目瞟了过来。

众人依旧谈笑风生,亦或是在把酒言谈,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动。

而三人踏上楼梯的时候,把那些桌边的食客全部探究了一遍,没想到,这里真是个热闹的地方。

“这客栈里可真是卧虎藏龙。”云渊将房门掩上,转头对巫痕和止非闲话道。

她刚刚只淡淡一扫,就瞧见下面的客人中,除了颇有些修行的修真者,还有些已是修了千年的妖精。

当中不乏有一些游走各界的散仙,也和那些妖精为伍,相谈甚欢显得十分融洽。

止非将琅琊剑卸下挂在了床边,轻笑着,环视一遍整间屋子。

“咱们这不就藏了条小蛟龙。”他说罢,不再玩笑,正了正神色,“这里妖气重得很,而且还有些熟悉。”

刚刚上楼的时候,他就发现这里气氛有些古怪,楼下那群客人中虽有妖精,却不该有这么重的妖气。

而且这熟悉的感觉,似乎与汝城所见的那些魔化天狼很像,说是妖气更像是魔气,只是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动作,甚至对于他们三人视而不见。

由此看来,这些人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他们只是凑巧在寅辖县城遇到而已。

这一点止非虽然不明言,可云渊也心中却清楚,论起五感她先天就强出别人许多,这客栈里面的住客,至少有一半是带着魔气的。

“管他们是什么,要是惹到跟前来,全收拾就是了。”巫痕懒得听这些,一心想着冯予能早些到寅辖县城,到时候拿了字,也可早早回去炼她的蚀音。

那两人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当真觉得她一点没变,似乎这世上就没有她惧怕的东西。

“可别小看了他们,我刚才进客栈时,瞧见楼下有个散仙,至少得有千年的道行。”云渊想起进门后,坐在最里面角落处,有位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

那道姑看着不起眼,可桌子上的那柄法剑,她可看得清楚。她幼年时随兄长下界游玩曾见过。那剑中锻造时融进一套剑诀,没有个千年修行,根本无法驾驭。

但那道姑似乎是隐了容貌,连气息也无法探寻出个究竟,云渊若不是认得那柄剑,根本不知道她到底什么修为。

“那个人我倒是没在意,只是靠着门栏边上有一桌,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也是位散仙,道行虽然没有几百年,但是身上的魔气倒是重的很。”止非说话时,望着窗外,眉头微微锁紧,心中泛起万千思绪。

夜幕已经降临,可县城内依旧热闹非常,形色各异的来往行人,似乎毫无倦意。

止非有种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不是因为那些带着魔气的人,而是因为他对那股气息充满渴望。

他甚至有一种想立刻冲出去的冲动,如今他的法力渐弱,已经快无法压抑体内的魔障,想把那些魔气吞噬干净。

只是并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他独自一人站在窗边,手上蓦然传来一阵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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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寻衅

“你怎么了?”

止非这才回过神来,巫痕已经握紧他的手,站在了一旁。

“没什么……”他随意地应了声,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巫痕却扯了扯他的手,扬了扬下巴,说“小云渊刚在问你话,你怎么不答?”

“啊?”止非目光一顿,转瞬又恢复了常态,“呃,这边临街,窗边喧嚣,云渊说了什么?”

云渊也未在意,只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城中有这么多带魔气的人,会不会与汝城见过的那男子有关?”

止非还记得那一战,要不是那尊像上的男子出手,他恐怕当时就要被那些魔狼分食。

可那人出手果决狠辣,只不过是挥挥手,就将云渊的剑阵击溃,那么多的魔狼几乎瞬间被他诛杀。若他真与此事有关,那怕是将有一场浩劫。

他锁着眉头,摩挲着巫痕的手,抬起眼帘时,瞧见巫痕正等着他的回答。

“最好是没有什么牵连,那个人就算是我们三个加一起,恐怕也敌不过他轻轻弹一下手指。”

他嘴上这样说着,可心中却很憧憬,他多想也能如此地高高在上,再也不用受人欺凌。倘若他足够强悍,何至于被离火逼到如此境地。

汝城一战的场面,三人都是亲眼所见,就算是仙宗的掌门们,恐怕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三人相谈了不久,云渊很识相地回了自己的客房,如今那两人已是如胶似漆的,她也不好将两人拆开。

就这样,他们在寅辖县城待了才不过四日,冯予到任的消息便传来了。

咚,咚,咚。

清晨,一阵轻缓地拍门声,将巫痕与止非吵醒,两人起身开了门,就见云渊并百川书院的一名书童站在门口。

“冯予到了。”云渊将书童让进屋,随手将房门掩上。

小书童十二三的模样,进了门便先行了礼,“夫子遣我来请三位仙客,待晚些时候引荐三位与冯大人相见。”

这少年书童年纪不大,可言谈举止十分知礼。

“走,我们这就去!”巫痕见是褚夫子家的书童,又听闻冯予已经到任,瞬间精神十足。

可小书童却未动,又朝着巫痕躬了身,再行一礼。“夫子说,姑娘心急,让我把话说在前面。”

“什么话?这样吞吞吐吐的。”巫痕本就是个急性子,见这小书童倒是一副褚禾的做派,蛾眉不禁蹙起。

“夫子今日授课,请三位前去听了,再去冯府。”说罢,小书童直了腰板,退到门边,没有话再讲。

巫痕无奈地腹诽着,褚怀这老头子可真是会拿捏人,可她却又不得不服,最终还是恹恹地开了门。

“行……我去!”她不情不愿的模样,倒是把另外两人惹得忍俊不禁,心里对褚夫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路才走了一半,便听到路上传来喧哗之声,不禁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原本转过巷口再朝南走些几步路,便是百川书院的所在,可就因为这突来的喧哗声,拦下了巫痕的脚步。

那声音是从相反的方向传来,不知是什么人起了争执,叫嚷得格外大声,已经见不少人都朝那方向奔去。

巫痕在路口站定了脚,瞧着路口北面的情形,想也没想,拍了拍那小书童“你先回去,对夫子说,待我料理了事情,随后就去书院拜会。”

谁能想到,她竟半路要去凑热闹,那书童更是话也不多说,直直朝三人躬身行礼,应下巫痕便朝书院走去。

云渊与止非根本没来及开口,巫痕与书童已是一南一北的各自散去,他二人无可奈何,只得追了巫痕而去。

随着人流,很快便到了喧闹的源头,此时围上来的人还不算多,就见一身秋香色长袄褂的中年男人带着些许人,将一老妇人堵在了宅门口。

“几位老爷,若是有事找冯大人,还请去前面府衙,这后宅都是女眷实在不便。”

老妇人手边还揽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说话间,一个劲的将孩子往身后藏。

巫痕抬头朝门匾上一瞧,上面正是“冯府”二字,看来这老妇人应该就是冯予的母亲了。

一群人听老妇人说完已是不耐烦,其中便有人上前去推搡,抓着老妇人的手臂嚷嚷了起来“呵,冯大人好大的面子,我们都不能拜见拜见!这才到任,就摆起官老爷的架子,以后岂不是要鱼肉百姓?”

“你们……你们不能进啊。”

那人说罢,手上使了力,直接将老妇人扔在了门板上,一旁的小女娃顿时大哭起来。

老妇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摔打,人已经跪坐在了门边,见那些人就要夺门而入,她死死拉着其中一人的衣摆不肯撒手,苦苦央求他们不要唐突进府。

“老家伙你给老子撒手!”被拉住的男人弯了腰,抓起老妇人的手臂就将她扔开,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着狠话。“呵呵,冯大人不是骨头硬得很吗,他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我看他到了这还硬不硬气的起来!”

话音还未落下,那男人已亮出手中的兵刃,晨光映在刀身上折射出一道寒光,直照在老妇人眼中。

小女娃见这模样,哭闹得更加厉害,扑到男人腿边就下嘴咬了过去。

“你们这些坏人,不要欺负我祖母。”

那男人腿上吃疼,也不管眼前的是老人还是孩子,抬起手就要将刀挥下,眼见就要砍在女娃身上,就要血溅当场。

巫痕早已看不下去,即刻就要冲到那宅门跟前,可人还未走出却被止非拉了下来,同时只听“嘡”地一声响,那人手中的兵刃已经被止非暗暗打落在地。

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云渊已将女娃抱在怀里,顺手将老妇人也扶了起来。

“什么人!唐老爷家的事也敢掺和?”兵刃被卸,那男人更加气急败坏,见眼前多出来个白衣姑娘,想着定是她搅的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竟还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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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教训

那男人毫不讲理,见眼前皆是老弱妇孺,更显得蛮横非常。

他撇着嘴角,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没了兵刃也毫不在乎,抬手就要打向云渊。

可他手才抬起来,就听见“啪”地一声,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这回他可是慌了神,眼前老小谁都没有出手,这一巴掌像是凭空而来。

“谁!?是谁打老子!”他不时摇晃着脑袋,四下张望着异象,可却无人答应。

“啪——”

随即又是一声脆响,原本他伤的是左脸,这一巴掌又打在了右脸上。

两巴掌的力道可是不清,已是瞧出他双颊红肿了起来,围观的众人一阵慌乱,不知是不是青天白日的遇到了鬼。

唯有巫痕站在不远处,嘴角扬着笑意,这两巴掌她可还未使出全力,若是她尽了力,恐怕这男人一张脸早就烂了。

那男人不过是为人差遣,他口中所说的唐家老爷,应该就是穿着秋香色长衫的中年男人。

这位唐老爷中等的个头,有些微胖,冬瓜似的脑袋正转过来看着巫痕,唇边下巴上的灰须随着他开口抖动起来。

“丫头,你可真是有两下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打我的人,是当本老爷瞎了吗!”

瞧他那模样便知道,这人定是这一方的霸王,惯会在人前摆谱撂狠话。见巫痕与止非的衣装打扮,便晓得他们不是此地人士,他自然是猖狂了起来。

他的话一出口,那被打的男人这会也瞧了过来,见是一对青年的男女,立刻撒起狠来。

他低头瞧了眼脚下,兵刃就在脚边,随即脚尖一踏,使个巧劲便将地上的佩刀踢起,握到手里。

朝着随行而来的其他几人,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这俩小崽子收拾了。”

说着,他也顾不上宅门边的老小,提了刀就朝巫痕与止非而来。

周边围观的人群哪还敢站在原地,纷纷向边上散去,就见一群地痞无赖各个凶神恶煞,朝两人走了过来。

巫痕嘲弄的牵起半边唇角,微扬着下巴,衣袖一挥,“啪!啪!啪!”一连几声巴掌响,前来造次的几人,皆是脸上被甩了一记巴掌。

见那些人正怔楞着不敢上前,她玩兴大起,反手又是一道气劲挥出,那些人如刚刚的男子一般,纷纷都挨了两记巴掌。

看这情势谁还敢上前,可唐老爷还在他们身后瞧着,这几个狗腿子是进退两难。各个脚下磨蹭,却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你们这群废物!我养着你们,却没有一个是顶用的!哼!”

唐老爷也看出来了,就算把这些人的性命全搭上,怕是也伤不到巫痕分毫。可面子上未免挂不住,也只能气急败坏的训斥家丁。

“呜哇……呜呜呜,你放开我,坏人!”原本唐老爷是要败兴而归,却在这时传来女娃的哭声。

一道虚影闪过,云渊都来不及反应,女娃便被人从她怀中抢下。再瞧见女娃时,已被人勒着脖子提到了人群中央。

定睛一瞧,竟是客栈中提起过的那位带魔气的散仙,这人手里不带兵刃,只是袍袖连着副黑铁手套,看着甚是诡异。

瞧那女娃被他勒得小脸涨红,眼泪哗哗而流,让人看了着实心疼。

“袁真人。”唐老爷见行状,眼睛立时放了光,看着抢了女娃的散仙,连忙拱手作揖行礼。

那人脸上挂着邪笑,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仿佛他手中的不是一条人命,而只是一捆枯草。“唐老爷有事何不知会一声,这样兴师动众的,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吃了亏。”

唐老爷满脸堆笑,显得分外开心,两人一来一往的话起了家常,完全未管那哭闹的孩子。

老妇人见孙女被人掳走,怎会管眼前究竟是什么歹人,忙不迭地冲了过去,好言相说“这位真人,还请放了我家孙女,她不过是个孩子,再这样下去会没命的。”

“呵呵。”袁真人斜睨了老妇人一眼,又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女娃,冷嗤一声,“不过一个奶娃娃,死了便了!死在我手里也算她有造化!”

瞧他这般嚣张,唐老爷揣着手站在一旁更是得意,脸上神情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巫痕早已按捺不住,直接出手朝那位袁真人袭去,可这人魔气极盛,在她出手的一瞬间便已察觉到。

勒着女娃的手未松,另一只铁手已经扬了起来,就见那铁手掌心向天,五指朝巫痕一弹,登时从指尖射出五条暗绿色的光丝。

条条光丝像是线虫一般,诡异游走在空气中,直抵巫痕腰间攀附起来。

巫痕没想到这人又这样的邪门功夫,竟一时失察被他缠上,只见那人真气涌聚在手上,一团黑烟从指间渗出,沿着丝缕朝巫痕而去。

不知这个袁真人修的是什么功法,铁掌魔丝甚是难缠,巫痕已被缠住,想再挣脱却没了机会。

眼见黑烟从丝缕一端攀延而来,捆在她身上的五条光线更紧了,未等她使出一招一式,湛蓝的一道剑光在眼前横劈而下。

琅琊剑已出鞘,直接将缠在她身上的光缕斩断,巫痕一下被止非揽腰抱到了身后。

止非动作未停,人已腾入半空之中,于胸前捏出手诀。登时,琅琊剑悠转而来,悬于顶空化出无数剑影,随他念出“碧落凌云”的话音落下,朝着那个袁真人射去。

“敢伤她,你也配!”他剑眉紧皱,此时的怒气直冲天灵,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如今的功力薄弱之事。

那袁真人原本也就四五百年的道行,只因魔气强盛,才让他功力暴涨,可止非修行千年有余,对付他还不算吃力。

袁真人见剑影袭来,灵光一现,将手中女娃提起挡在了跟前。

可剑招已出,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谁能想到这人心思会如此歹毒至此,竟拿个孩子做挡箭牌。

无数剑影转瞬便要打在那孩子身上,只见如霞橙光似一卷绸缎展开,剑影落下瞬间已挡在了女娃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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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珠玑仙子

袁真人疾退数步,却不想手上一松,女娃已被人截了去。

他本想开口质问,究竟是什么人多管闲事,可他却根本来不及张口,那来人已经拍出一掌。

索性,他还算警醒,飞身入空瞧了过去,正是客栈角落里的那位不起眼的道姑。

“为祸人间,仗势欺人,枉费了你仙根仙骨。”道姑隐了本身的容貌,看着是个精瘦的中年模样,声音沉静如水,却与她的模样不太相称。

她一连串的动作,已经让袁真人看出了些实力,自是不敢再继续逗留。只见他没有言语,一个旋身化作团黑红色的魔气,毫无痕迹的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见那人兀自逃走,唐老爷一刻也不敢再待,眼前这些人个个都实力非凡,他生怕自己触怒了哪个,到时连小命都保不住。

道姑牵着女娃的小手,将她交到老妇人的手里,这才算是安下了心。

那女娃娃,却在她转身时扯了扯她的衣摆,令她不得不停下离去的脚步,回过头去看看。

“仙人,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做神仙。”女娃声音稚嫩,见她回过身来,便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

道姑原本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上,此时浮现出和蔼的笑容,她牵起女娃的手,垂视着“做人不好吗?”

“我不想被欺负,我想保护家里人。”女娃娃瘪着嘴,说得有些委屈,黑珍珠似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泪光。

三人看在眼里,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说,看这孩子多半就是冯予的女儿。冯予那样刚正不阿的人,一定得罪许多人,这孩子也一定是尝尽了其中苦楚。

道姑却摇了摇头,摸着她的头,将她拉了起来。

“力量在你心里。”

说罢,她松开了女娃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冯家祖孙两人瞧见道姑走了,又前来与三人道谢,只是止非对那道姑有话要讲,于是只与祖孙两个行了礼,便拉着巫痕朝远去的道姑追去。

云渊与巫痕不知他是何故,也只得跟着他一同前行。

那道姑似乎已料定他们会来,所以并未走远,却在一处偏僻的后巷停下了脚步。待她转身时,三人已到跟前。

“三位有事要问?”

止非对她十分恭敬,行了仙家大礼,这才开口“敢问尊驾是元清派的哪位仙上?”

经他一说,那道姑还未做反应,倒是让云渊与巫痕心头一凉。他们三个可算是三宗门的仇敌,若是遇到了想必没什么好果子吃,顿时觉得止非追这位道姑而来有些多此一举。

似是看出了她两人的心事,道姑轻挥起衣袖,再撂下来的时候,已是惊世的容颜。“本座,元清派珠玑仙子。”

巫痕与云渊都是女子,可见她的容姿却有些望尘莫及,且不是她相貌如何出众那么简单,而是浑身散发的气韵,让人所有目光都会胶着在她的身上。

元清派的掌门之下,还有五位护法,分别是珠玑仙子、琥珀真人、珍珠仙子、玲珑仙子和琉璃真人。

这五人与琅玉真人本是同门,自琅玉继任了掌门,剩下的师弟妹便做了他的护法。这一位珠玑仙子也正是知溪的师父,是琅玉的师姐,元清派的大护法。

“刚刚事态紧急,使了‘浮锦’挡你的剑招,我猜你会追来。”珠玑仙子的声音空灵委婉,清冷无波,如清泉流水让人听着无比沉醉。

她只淡然地站于原地,轻声细语说着话,却未见她有何其他举动。原本忌惮她是元清派的人,生怕又是一场恶战,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她们想多了。

而止非正是因为见了“浮锦”,这才认出她是元清派的人,可没想到却是元清派的大护法。

关于元清派的一些家事,其实宗门弟子也都有所耳闻,几位护法对琅玉都是颇有微词。可仙宗大派极注重规矩,所以他既是掌门,就算其他人心里再有怨言,也只得忍下。

止非见她言语客气,回起话来也愈发恭敬。“我们三人的身份,恐是逃不出仙上的法眼,仙上既不想为难我们,还请不要透露了我们的行踪。”

这位珠玑仙子自然是没想与他们纠缠,可不管是九重天上那些人,还是苍夜部的人,只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所以止非不得不开了口,期望着珠玑仙子能对所见避而不谈。

“事事皆天意,他们有人喜欢多管闲事,可我却并没有那样的心思,只要你们不作恶便是了。”她话音落下,已转了身去,临行之时相貌又变回了道姑的模样。

三人朝着她的背影,深躬行礼,直至再抬起头时已不见了踪影。

耽搁了不少时间,才刚已到冯府跟前,却也没来及进府拜会。这会送别了珠玑仙子,云渊朝两人说道“我们现在回冯府去,讨了字便可回去了。”

“不去。”巫痕扭了头,朝巷子口走去。

云渊不知她是何意思,追到她身边问了起来“为什么不去,你不就是寻字来的?现在冯予一家已经到了县城,我们刚刚还救了他母亲和女儿,讨他两个字还不容易。”

巫痕故作神气的模样,边朝前走着,还扬起了下巴,说起话来还有些骄傲。

“褚夫子让书童来请,我们是答应了的,哪有不去的道理?今日夫子讲学,咱们也该多听听,不然整天只会打打杀杀,道理不通。”

她倒还端起了一副夫子的模样来,云渊不禁腹诽,干脆开口对她讲了起来“这里怕是只有你喜欢打打杀杀,昨天可是你在客栈里说的,‘管他是什么,惹上来就全收拾了。’”

……

见她姐妹两人在一旁斗嘴,止非也被逗得忍俊不禁,若总是能这样开怀,那该多好。

想到这里,他的眸光,微微黯淡了下来。

到了百川学院时,还不到正午,大门依旧敞开着。里面除去平日坐堂的一众学子,还有些零星的普通百姓,纷纷坐在学堂之外的廊下。

三人并没有出声打扰,皆是安静隐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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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失踪

几人一听就是一天,直至几近酉时三刻,这次的讲学才算结束。

不论是堂上学子还是前来聆听的百姓,不多时便都散了去。

褚禾一早就听说了书童带回来的消息,心里多少都有些盘算,却没想到巫痕真的会乖乖回到书院来,硬是等到讲学完毕。

他瞧着巫痕不禁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赞许,他也没耽搁时间,带着三人便朝冯府而去。

再一次站在冯家门外时,已是黄昏后了。原本想着早上那事已经了却,冯家应该是祥和一片,却没想到拍了许久的门,才有家中小厮前来。

那小厮谨慎地将门打开一个缝隙,皱着眉头打量了许久,依旧蹙着眉头一脸恐慌,不肯将门敞开。

“小兄弟,老夫与你家冯大人有要事,还请去通报一声。”褚禾见这小厮惶恐的模样,也不好催得太过唐突,连连轻声与他说明了来由,烦他进去通报。

可那小厮眉头没见舒展,依旧十分警惕,一言不发的,只将大门又合了上。

“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其他几人均是不明缘由,倒是止非觉得事有蹊跷。

“能出什么事?”

云渊正开口问道,只听大门内又传出响动,朱门再度敞开时,小厮身后已站了位长脸的清瘦男人。

瞧来者年近不惑的岁数,一身官袍未褪,两眉之间已有深深的川字纹,看来就是冯予本人了。

小厮将门一开,冯予已恭敬的上前,朝褚禾行了深礼,可脸上却是未散的愁容。

“本该学生亲自登门,无奈家中生变,竟劳动夫子亲自前来。”冯予虽自称学生,却也不过如温复一般,只与褚禾有过几面之缘,有幸聆听他几番教诲罢了。

这会见褚禾亲自造访,他心中还是有些惭愧,可听他言语之中提及,不知是出了何事让他一筹莫展。

冯予直起身,就见褚禾身后除了一名书童,还有三位陌生的青年男女,不禁有些错愕。

“这三位是有事相求,老夫便引荐他们前来拜会,可看来是来的不巧了?”褚禾见他愁眉不展,并未急着踏进院子,倒是很想知道他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冯予深受褚禾教授之恩,怎肯让他在院外驻足,连忙伸手将他们都让进了院中。

待身后的院门掩上,将众人引到堂厅坐下,这才瞧见这厅里还坐着些女眷。个个都是一脸的愁容,更有位妇人啼哭不止,瞧着像是发生了大事。

几人被让了坐,褚禾见了眼前情形,不由得也拧起了眉头,朝冯予问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哎!”冯予坐到椅榻上,狠叹一声,攥起拳头重重敲在榻桌上。“家中小女儿丢了。”

几人一听这话,顿时心头一凉,若是没猜错,白天在后宅门外的那个女娃娃,就是冯予的小女儿。可是早上那孩子已经得了救,怎得这会功夫就说丢了。

巫痕一着急,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直接就走上前去,问道“那孩子怎么丢的?”

“姑娘!仙人!我孙女是被人掳去的。”顺着声音望去,正是白天挡在宅门前的老妇人,她这会眼睛都已经哭红,说话也没了力气。

刚刚几人随褚禾进门,老妇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三个,可她只顾着伏在桌案边上哭泣,到这会被问及,才喘了口气将话说出来。

“娘!晚儿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你可不要再哭了。”冯予在椅榻上如坐针毡,说着说着话又起了身,在堂厅中来回踱步。

家中稚子被人掳走,牵扯得整个冯家上下都被愁云笼罩,那位哭泣的妇人听他略有些愠怒,话是不敢再说,而是倚在了另一位老妇人的肩头。

另一位老妇人端坐在上座,自带着一股贵气,此时一言不发,轻轻拍着身边人脊背。

过了片刻,她才终于开了口,朝着冯予说起来“百姓们早该知道你要来,何况你的脾气秉性也是众所周知,来到这自然是有人要给你个下马威,不然他们还如何在这里横行。”

这妇人说起话来气定神闲,虽然脸上不露声色,可还是能瞧出她眼中的焦虑。

随后,她神色又凝重了些,抬眼说道“只怕这是桩有前因的事,那怕是就难办了。”

冯予站定了脚步,心里也思虑了起来。“母亲是说,跟以前犯案的人家有关?”

原来这位妇人正是冯予的嫡母谭氏,而她身旁啼哭的那位,才是冯予的生母刘氏,两位母亲感情甚好。

能一家合乐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见这位当家主母对妾室和庶子都很好,可这也不过是冯家门里之事,三人依旧看不出其他眉目。

倒是冯家的小女儿如今不知下落,这才着实让人心急,三人也没把讨字之事说出来,心里皆是想着尽快将孩子找到。

“孩子是如何被掳去的,可留下了什么线索?”见这一家子这会哪里还有心管别的事,全都一门心思栓在丢的那孩子身上,褚禾也不禁跟着着急起来。

那小姑娘名唤冯渔晚,在家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如今都在外游学,唯有这最小的女儿一直伴在长辈膝下。

早上也是见过那孩子的,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却不知是什么样心思歹毒的人,竟将她抓走。

冯予听着褚禾问询,走到他跟前垂了头,从袖管里掏出来张纸条,可上面却一个字未写。

“晚儿独自在她房中习字,待我娘在进去时,她却不见了踪影。唯有这一张画了黄边的纸条,是用镇纸压在桌角,肯定是那歹人留下的。”他将纸条递给褚禾,实在不知这其中的道理。

褚禾拿着纸条也是端倪了半天,根本看不出个所以来,这是止非走上前来,开了口。

“可否让在下看看。”

冯予和褚禾全都往向他,把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止非对着光先是看了看,这纸条在凡人眼中却是如同白纸一样,但修行之人却把上面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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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报还一报

止非捏了两指,在纸条上轻轻扫过,顿时有字迹显现了出来,上面只写着几个字

一报还一报。

果然事情如冯老夫人所说,这不是单纯下马威,而是有人伺机报复。可却不知道会是什么人,竟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看到那五个字,冯予一下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他为官多年,惩恶无数,这会让他想也想不出来究竟会是何人所为。

“我就说你为官太过耿直,这下可好,带累得晚儿也遭难,你这个逆子。”原本啼哭不止的刘氏一听说这缘由,登时便站起身跑了过来,捶打在冯予的背上。

刘氏不似谭氏那样镇定,眼下早已是悲痛万分,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和她所说的言语,也知道冯家日子过得艰难。

冯予的夫人连忙把刘氏扶到一旁,边哭边劝慰,一众人都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褚禾站在一旁眯了眯眼,沉吟了许久后,又开了口“老夫听这三位说,白日里有人上门为难,是县内唐家的老爷。”

“对,是姓唐。”巫痕记得清楚,听褚禾说及此事,连忙应了他。“我记得当时跳出来个修真人,抓了冯家姑娘时与那人攀谈,就喊得唐老爷。”

巫痕看褚禾提到这事,细细思忖了片刻,觉得唐老爷跟这事恐怕是脱不了干系。

听是姓唐的人家,冯予眼中闪出光亮来,两眉一松,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双目瞪圆望着虚空之处,说话时带了些恨意“恐怕就是南州尹夫人的娘家亲戚吧。”

冯予这次被贬黜,大抵是与他所说的事有关,可褚禾与巫痕他们三人却还不知晓个种缘由。

见这几人眼神中的疑问,冯予这才开口讲了起来,“此前我在南州保宁郡做郡守,南州尹夫人唐氏的胞弟家惹了官司,她侄儿唐友欺男霸女为害一方。因为强抢民女,作恶未成,被我判得杖八十,流放蛮地三千里。”

虽然他说得不足够详尽,但也猜得出,南州尹家定是出了头的,可惜却碰上冯予这个硬钉子。

“怪不得了。”褚禾瞧着冯予,轻叹了一声,两道白眉微微蹙紧。“唐家在寅辖县是出了名的富户,常年逢人便讲,说他族中的远房堂姐是官夫人,想必就是这位南州尹的夫人了。”

“岂有此理!”巫痕听罢,一掌拍到了桌子上,惊得那些家眷顿时停了哭声。

冯予见这姑娘也是个耿直脾气,又听刘氏说起他们三个救人之时,心里亦是充满感激。

想起褚禾刚才所提之事,他顿时又头上笼起愁云。就算孩子真是唐家掳去,可无凭无据也难追究,更不要说把孩子救出来,何况连孩子现在在哪都不清楚。

巫痕却是不管那么多顾忌,起了身就打算奔唐家去要人。“那唐家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去,就算是把他府邸翻个底朝天,也帮你把女儿寻回来!”

可她想就这样贸然前去,这屋子里的一众人也不答应,先是云渊将她拉下,后是褚禾过来说教。

止非也无奈地摇着头,说道“是不是唐家暂且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那张字条明显是个修行之人留的,若是冯家姑娘在那些人手里,你去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看就是唐老爷使唤那个袁真人干的,现在小姑娘在哪里我们还不知道,可也不能干坐着,总得先去探探才知道!”巫痕一副比冯家人还焦急的,在厅里来回踱步。

她这样说也是有些道理,可谁也不敢让她独自前去,以她的脾气,若是见着掳走冯家姑娘的人,定是要大打出手。

但眼下再拦她怕是也拦不住了,褚禾自然是知道他们都有道行,所以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那不如让云姑娘留下了,你们二位去探一探,但是切莫轻易动手,免得伤及无辜性命。”

如今冯家才到寅辖县的头一天,便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又是要入夜的时候,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前来造次。毕竟全院上下都是凡人,所以云渊留下来,也算能有个照应。

褚禾安排得妥当,才告知了他们唐府的位置,巫痕已经一个旋身化去了身影,止非未逗留,也急忙随她而去。

寅辖县城不算小,从冯家到唐家确实还是有些距离的,巫痕与止非两人按着褚禾所说得方位探去,终于在一户大院附近停下的脚步。

两人小心翼翼隐藏了身形和气息,落脚在唐府宅院的一处屋顶,放眼望去院内灯火通明,四处站有仆婢。

大致上探查了一圈周遭,并没有找到冯家姑娘的踪影,连那孩子的气息和声音都没有半点的察觉。

而偌大的宅院内,似乎很热闹,像是主人家在宴请客人。

遥遥朝北方望去,那院落中灯火更盛,两人对视一眼,便朝那方向飞了过去。

这庭院是唐府的花园子,内里有宴厅,相连两侧的游廊。花园子当中有一小荷塘,因为天气转凉,已经只剩下一池残梗,倒是边上栽的金桂开得正盛。

这会秋来桂花香满园,任厅门大敞着,边是饮酒作乐,边是赏着院外花园的夜景。

巫痕与止非皆不敢暴露声色,暗伏在宴厅正侧的屋顶之上,仔细一瞧,里面坐的正是唐家老爷和袁真人。

这两人言谈正欢,屋中除了他二人,还有些年轻美貌的女子相伴。那袁真人左右各是坐着一位,全是衣着裸露,姿态风骚的姑娘。

“真人,真人,你也使上两招,让我们瞧瞧,奴家还没见过仙法呢。”

“是啊,真人,快使个仙法来瞧瞧。”

那两个女子浑身像是没了骨头,一个劲的贴在袁真人的身上,一边朝他嘴里灌下酒水,一边调笑撺掇着他使仙法。

坐在对面的唐老爷笑得开怀,自斟自饮着十分惬意,那袁真人挑起怀中女子的下巴,邪笑一声。

他抬眼朝着宴厅外的花园子望了过来,止非与巫痕连忙压低了身子,生怕他发现了两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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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小八门阵

那女子顿时如一旁的尸体般,轰然倒在了床榻之上,再也没有半点生气。

“你这妖人!竟拿活人来练功!”巫痕的涌字诀并没有伤及到袁真人,那人吞噬了女子元神,瞬时便化于黑烟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双脚落在地面上。

袁真人白天已经与他二人对过招,自觉与这女子能对上一招半式,趁她说话的功夫,早已拍出一掌。

“我是仙,她们是人,本来就低贱,拿她们来练功又如何!”

这一掌带着气劲,直从狂风之中切入,逼向巫痕的胸口。与此同时,铁掌一出,光丝便从指间窜出,两掌交叠拍下,十条光丝朝着巫痕又缠绕了过去。

因为吃过他的亏,巫痕心里早有了提防,见他出手时已经一个腾身出了房门。

止非见她动了手,也知道今夜势必要与这散仙分出个胜负,随即亦是悬入半空,横剑于胸的倾身飞了出来。

“你草菅人命,在人界为非作歹,如何还配为仙。”刚刚那屋中的情形,止非如巫痕一样看了个满眼。

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已他人之命为引,来成就自己的功法。即便他开始接近巫痕的时候,是别有用心的,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袁真人可不管他们的废话,双掌游丝在半空中游窜,不停的朝两人攻击着,嘴上却还是喋喋不休:“配不配我也是仙,你也有心魔,何不与我同路。”

“你在胡言乱语,我就要了你的命!”止非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登时恼火了起来。

他手握琅琊剑,剑指星河夜空,瞬时转动剑刃,左手两指由剑柄划了上去。一道殷红描在琅琊剑身,虚空而画,空中亮起湛蓝冷光,巨大符箓乍然闪现。

一道接着一道的符箓散开,八道蓝色光符将院子包围起来。随即八道光符各横生出四团光球,依次朝中心位置布列开来,三十二道大小不一的符箓将他与巫痕护在了其中。

“呵,小八门阵,原来是归一宗的。”袁真人瞧着一道道湛蓝的符箓,终于摸清了对方的来路,可转念又是阴沉一笑。“仙宗弟子也同我一样,不如你我联手把这女子拿了,她的精气元神我都让给你。”

嘭——!

袁真人的话音才落下,一道蓝光剑影直射在了他的眉心,登时整个人便朝后摔了下去。

止非出手之快,连巫痕也不禁惊讶,并肩作战多次,从未见他出手这样狠厉过。可随着袁真人倒下的同时,止非也从半空中摔落在地,一口粘稠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出来。

“小八门阵”是归一宗的符阵,可攻可守变化万千,但极其耗费法力。止非招出“小八门阵”本意是护住自己与巫痕,可没想到袁真人却屡屡提及他的心魔。

他不想让巫痕知道这些。

最后击杀袁真人的那一道剑影,几乎让止非气息全乱,若不是他平时所服丹药皆出自《辟心秘录》,恐怕立时就会力竭而亡。

现在他虽然活了下来,但也是强弩之末,他吃力的克制着,生怕丹田之中的魔气上涌。

就见他剑眉深锁,眼神飘忽,口中不断的涌出血来,难以抑制。湛蓝的光阵,瞬间化成光斑,在黑暗中飘散。

巫痕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连忙落地搀扶着他,可止非根本站不稳,“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揪紧着自己的衣襟,浑身轻颤不止。

“止非!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巫痕从没见过他这样狼狈,蹲下身来,将止非揽在自己怀里。

可止非依旧吐血不止,血水渗进她的黑紫色衣袖,除了她能体会到那湿黏的感觉,任别人根本看不出止非到底吐了多少血。

止非只能任凭她将自己抱在怀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幸好这院子被他下了禁制,此时才没惊扰到唐府的人前来。

可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他们还要去寻冯渔晚的下落。

止非强行稳了稳自己的气息,费力的想要去摸腰上的纳袋,他的细小动作,让巫痕也紧张万分。

“到底怎么了,你不要不说话,……”巫痕此时才惊觉,自己竟也有恐惧的时候,她害怕失去眼前这个人。

她从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一刻的脆弱,像这世上所有女子一样,对眼前的状况手足无措,悲伤难以自己。

止非也是头一次见她这样,抬起头看向那张美艳的面容,虽然她没落一滴泪,可双眼却布满了红丝。

不知为何,虽然这会连丝力气都没有,止非的心里却异常温暖。

他抑制着翻涌而出的气血,声音嘶哑地轻声说“我……没事。”

巫痕一双美目尽是忧愁,打量着他脸色的变化,抬起手理顺他略有凌乱的碎发,冰冷的指尖触碰在他的额面之上。

“你骗人!”她看着止非的脸色根本没有好转,虽然血水还是不时涌出一丝,她的娥眉便锁得更紧了一分。“你这个样子还跟我说没事!”

止非瞧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凡人家里为夫担忧的小妇人,平时的嚣张和不羁此刻丁点都看不到了。

“咳咳。”止非见她愈发焦急,心里便愈发甜蜜,强扯起嘴角笑她。“夫人,让我吃颗丹药可好。”

巫痕这才想起他擅于炼丹之术,身上常备着些丹药,赶忙伸了手,从他腰间拿过纳袋。

她将纳袋拿到止非跟前,就见止非朝纳袋翻手勾了两下,掌中便多了一颗珍珠大的棕色丸药。

倒是没费太大力气,止非便将丸药在手心化出一缕蓝烟,飘飘悠悠钻入他的鼻息之中。

可两人这会谁都没有发现,房中死去的袁真人,尸体冒出浓郁的魔气,化如蚕丝飘到止非身边,悄无声息的融进他的后心。

不过片刻的功夫,巫痕终于看见止非脸上有了血色,眼神也如从前一样深邃有神,她终于才松了一口气。

一切安稳了,她才惊觉想起,刚刚止非喊的那声夫人,霎时抬了眼帘望着止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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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寻人未果

“你好些了,还赖在我怀里?”

见她安心之后,没了刚才那样焦急无助的小女人模样,止非也望了过去,看着她的一双凤眸,说道“要是能一直赖着,那便一辈子伤着才好。”

见他有了精神,又开始信口胡说,巫痕随即抽出身来。

“你就是让我担心,心里才痛快,要是你再这样,我就不做你娘子了。”她站起来,斜睨着还在地上止非,娇俏地轻斥着。

这模样着实让止非欢喜,他此刻已觉身体大好了,赶忙起身拉住她。“这可不行,我要让你做我妻子,等炼了蚀音就许你十里红妆。”

这是百年前答应她的事,止非还记得清楚,那时看着温元呈的迎亲队伍,她眼中满是艳羡。

“你说的可别反悔。”

能有个人永远都记得对自己的承诺,总归都是一件让人雀跃的事,巫痕也如寻常女子一样,想和自己所爱之人长长久久。

止非握着她的手,笑着说“先去找冯家姑娘。”

两人未在此地多逗留,直接化作虚影飞到唐府书房的院落,这院中灯火已暗,只有守夜的小厮在廊下瞌睡。

止非刚刚的重创,即便是吃了丹药,也应该很难支撑太久。可他也不知为何,竟觉得气力充盈,自比刚才还更加精神了许多。

他暗无声息地对廊下小厮下了道符,让他睡得更沉了,根本不知道已有两人闯进了书房。

两人进了书房,虽未掌灯却也看得清晰,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地方,并不知道暗室的入口在何处。

巫痕蹑手蹑脚的在房中找寻,眼眸一亮,闪出琥珀色的兽瞳。

那袁真人已死,暗里说禁制已该消除,可他们在书房内外探知了许久,依旧没有发现异样。

所以巫痕亮出兽眼,更为敏锐一些,不过片刻功夫,她的目光便落在了书案上的砚台上。

止非望着她目光所落之处,大概猜出这便是其中机关,走上前去探究了一番,果然这砚台是连在书案之上。

他轻轻转动砚台的方向,只听得地砖挪动摩擦的声响,案后的藤椅朝后方移了过去,这书案之下竟打开了一道入口。

两人直接朝入口而去,这下方便是长长的石阶,一直深向唐府地下。

甬道甚长,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豁然开朗起来。果然下面便是藏人的密室,里面镣铐牢笼当真是样样俱全,可唯独不见有一个人影。

“不在这?!”巫痕没想到找了半天,居然扑了空,当下又焦急了起来。

止非也同她一样惊讶,难道是唐老爷将冯渔晚关到别处了?

可这并不符合常理,袁真人才死在他们手上,唐老爷怎会未卜先知。但是现在确实找不到冯渔晚的所在,这让两人顿时困顿了起来,纷纷在心中思索,想从细枝末节中找到答案。

但显然他们理不出半点头绪来,再在唐府逗留也无济于事,不过至少他们现在知道,冯渔晚确实是被唐老爷关押着,而唐临正是唐老爷的儿子。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冯家,把事情说一说,再想办法。”止非说着,拉了巫痕便原路返回,将书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再回到冯府已是亥时,但两人行至门前,却有些诧异。

冯府门外灯笼高挂,府门半敞竟无人把守,想来是小厮来去匆忙,门都没有掩好。可冯府出了这样的大事,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小厮如此慌乱。

难道冯府又闹出了什么险事?!

巫痕与止非在冯府门前未停片刻,见此情形,生怕是出了大事。里面冯府一家老小,还有褚禾与云渊都在,若是出了事,恐怕云渊一人应付不来。

两人直接飞入府中,到了堂厅门口,眼前的情形更让两人瞠目结舌。

冯予与谭氏安坐在上,其他冯府上下皆是站立在侧,褚禾与云渊在谭氏下手处,紧挨着冯予落座。

堂厅中间地板上跪着一名男子,单看那背影,巫痕与止非也猜出了分,可不就是唐临么。

再瞧谭氏怀中抱着的女娃,正是冯家的小女儿冯渔晚。

谭氏轻轻抚弄了两下孙女的头发,这才将她扶起来,将她托给刘氏照看。

“唐公子,还是先起来说话吧。”谭氏脸色看上去十分亲厚,可言语中气势却很强。

对于唐家掳走孙女的事,她如何能不动气,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祖辈的心头肉。这才头一天到县城来,就被他唐家把人掳去,怎能让她不揪心。

可即便是如此,谭氏依旧没有对唐临斥责,因为冯渔晚正是被唐临连夜护送回来的。

唐临听谭氏一言,亦是十分惶恐,他自知这事是自家父亲做错,所以在长辈面前,他便不敢起身。

“老夫人,我父亲险些铸成大错,仲来即便在此长跪,也心甘情愿。”唐临依旧衣着朴素,如他在书院之时并无二致。

按理说,唐家在寅辖县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又有那所为的远方亲戚做靠山背景,唐临一个富家公子,穿着却这样寒酸,着实令人费解。

褚禾坐在一旁,气定神闲的看着眼下的场面,似乎根本没有打算为唐临说一句话,却也没有出言斥责,只是冷眼旁观看着一切。

谭氏见唤他不起,也没有强求,只是淡然的轻轻一笑,朝他点了点头。

“如今我将贵府的姑娘送回来,只求替父亲赎罪,还请不要再追究我父亲的罪过,他年纪大了,恐怕难经得起牢狱之刑。”唐临声音哽噎,说话的时候已经深深叩拜在了地上,可见他对他父亲十分的孝顺。

巫痕不禁有些感慨,方才在唐府所听闻,唐老爷这样作为,也是为了唐临将来的仕途平坦。如今唐临将冯渔晚送还,又在这里苦苦哀求,也是为了父亲免遭牢狱。

这父子二人的感情深厚,只是做法却无法让人接受。这事若是落于别人家,兴许也就过去了,可落在冯予家,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有谭氏发话,冯予也不多言,只坐在一旁不住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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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论罪

“你先将事情讲清楚,别的事稍后再说!”巫痕这时也走进了堂厅,上前将唐临拉了起来。

唐临见她与止非纷纷进了堂厅,早已认出是那日在书院所见之人,连忙又向两人躬身行了礼。

他轻叹一声,这才将事情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我上有一兄长年幼夭折,所以父亲对我格外上心,我自开蒙以来便处处遵循师长教诲,不骄奢不妄纵自己。可父亲却总是期望我能出人头地,成个达官贵人,这才方能光耀门楣。”

堂厅上的人默不作声,皆是认真听他讲述,就连几岁的孩童,也都不叫嚷插嘴。可见冯家的教养,也非一般家庭,十分的讲究规矩。

“南州尹的夫人祖上与我家同宗,父亲便总想着借他人之力,让我扶摇直上。”唐临说道这,眼中噙出点点泪光,“可是,即便考取了功名,我也不愿求别人庇荫,倒是该如冯大人这样,才是正道。”

想不到,唐临竟是有这样的胸怀,只是可惜了他有那样鬼迷心窍的父亲,居然做出这样无知无耻的事情来。

褚禾虽未曾言语,但神色却有些细微的变化,他看着唐临的目光,渐渐缓和再到赞许。不得不说,唐临无论是学识,还是德行,都是让他得意的门生。

久坐在侧的冯予,听他提及自己,这才开口“你既然有这份心境,今夜又将小女送回,我本不该为难你。只是,金规铁律犹在,掳劫百姓罪当处斩。”

“什么?!”唐临原本就知道父亲所作不妥,所以才在得知此事后,瞧瞧将冯渔晚救出来。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父亲的罪过竟这样重,不由得脚下一软,又跪在了地上。

冯渔晚站在一旁,此刻也安定了心神,见唐临颓丧无助的跪在地上,脸上尽是泪水,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大哥哥,你莫要哭了,你是好人,我爹不会难为你的。”冯渔晚伸出小手,拿了张帕子,擦拭着唐临脸上的泪水。

刘氏见状,生怕唐临再生歹念伤到孙女,连忙起身将冯渔晚拉了回来。

唐临跪在冯予跟前,不住的磕头,不大一会额头上边冒出血来。他哭得伤心,声音也含糊不清,但大概的意思还是再为父亲求情。

“冯大人,如今你家女儿安然无恙,我父亲确实年迈,若是非要治罪,你便治我的罪吧。”

冯予还未开口言说,坐在上座的谭氏便开了口“唐公子,你说若是你有一朝为官,应当如冯大人这般才是正道?可眼见你所说,便不尽如此。”

谭氏的话,让唐临身形一顿,登时怔楞住。

她见唐临停了言语动作,又继续说“如果今日你是一方父母官,两户人家出了这样的事,你当如何?纵了作恶之人,取其孝顺儿子的性命,还是因为这作恶之人颇有权势,就赦免了他的罪行?那那些铁律就是摆设!”

谭氏的话掷地有声,任唐临再多的不愿意,也无从反驳。他突然醒悟,自己当在局之中,竟忘了判断的公允。

他转脸望着谭氏时泪眼婆娑,是为自己的言行懊悔,也是为他犯了大错的父亲。

“唐公子送我孙女回来,你的大恩大德我冯家感激不尽,天色也不早,还请早些回去吧。”谭氏双目无波,笑容比从前更加亲和。

唐临自知也不便久留,起身垂首向座上诸人皆行了礼,随后只有悻悻地从冯府离去。

待他走后,本以为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但谭氏却对冯予开了口“子以,这事你当如何?”

冯予聆听她问询,自知她是有话要说,便不妄言,只颔首回道“愿听母亲教诲。”

“唐临那个孩子心性品行都很好,能及时将晚儿送回,于冯家是有恩的。他父亲作恶绝不可牵连到他的身上,有罪定要罚,但是我们有恩也必须要报。”谭氏言语清晰,条理明白,已经将话说得非常透彻。

她的一番话说完,冯予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觉得他母亲所说确实有理。他点了点头,这才回道“唐家老爷掳劫百姓,虽然罪不可恕,但是念他年迈,便免了死罪就是。”

他们一家人将事情论完,巫痕在一旁看得不禁瞠目,原先还不知道为何说谭氏能担得起“仁”字,现下她终于心服口服。

倘若今日纵了唐老爷,他得逞不遭果报,岂不是永远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可唐临对冯家的恩德也不能忽略,将心比心,也该成全他为人子的一片孝心。

这样的结果不偏不倚,着实让巫痕信服。

待母子两人将事情讲定,谭氏便让其他人都散了,知晓褚禾与这三人前来是有要事,又让家仆奉上了新茶。

冯予如此才腾下功夫,开口向他们问明来意“今日家中遭逢突变,万幸事情都尘埃落定,让夫子和三位在这边久候,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抬手让了让茶,对几人着实有些抱歉。

好在几人也全然不在意,原本也是有事相求,他家中又遇到这样的大事,怎么会心存怪罪。

褚禾见这三人都不出声,尤其是巫痕这样性急的人,也是安守礼数,于是笑了笑了,捋着长须向冯予和谭氏说了起来。

“这三位是来求墨宝的。”

“墨宝?”冯予不明就里,往日里若有求上他门前的,无不是有冤案请他公断的,求墨宝的还是头一遭。

见他不知缘故,褚禾也未在多言,向三人望了过去,示意要他们自己言明其中缘由。

这事本是巫痕炼器的事情,她这才开口说起“我是想求冯大人一个‘德’字,并冯老夫人一个‘仁’字,还请两位相赐。”

冯予听罢,脸上的疑问更重,转头又看向谭氏。原本以为只是求他的字,结果竟还有求于他的母亲,这三人看着不像是坏人,可所求之事却十分古怪。

褚禾朗声笑道“他们三位都是修行之人,来红尘之中寻找‘圣贤仁德’之气,如今只差这两字,才寻到冯府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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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回程

冯予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这几人看着年轻,却都是气宇不凡,原来竟是有修行的仙家。

他念着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想到三人为冯家的屡屡施援,心中不胜感激。

他连忙起身朝三人行了礼,没有一点为官的架子,对几人说道“三位仙家今日援手与冯家,冯某实在感激不尽,我即刻就让人奉上笔墨来。”

不大会的功夫,就见有家仆将文房四宝奉来。

冯予毫不犹豫,将纸张摊开挥笔而下,利落的写下一字。

转而,他亲自奉上笔墨递于谭氏跟前。老夫人面上含笑,提着笔看了看三人,随即也将“仁”字写下。

巫痕接过两字,眼中不禁赞叹,果不其然是人如其字。德字丰筋多力,大气恢宏,仁字绵里裹铁,却落纸如云烟。

“多谢!”四字终于集齐,虽然用了些日子,可巫痕也学到了许多。

她心中欣喜,也不忘答谢,抬手在头顶处凭空一挥。只见她眉头稍稍皱了皱,再见她手中,已多了块暗金色的鳞片。

巫痕走上前去,将鳞片交到谭氏手中,“我敬重冯大人的气节风骨,可免不了会得罪人,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这是我的一片角麟,可保家宅安宁,以谢赠字之恩。”

冯家老夫人掌心托着金色角麟,先是一阵惊讶,随后脸上浮现出和暖的笑容,抿着嘴唇似是有千言万语,却都没有说出口。

巫痕也没在客套,喊上云渊与止非向众人辞别,三人瞬时化去身影离了人界。

“你可真是舍得,这一路上,你又是割血又是赠鳞,不会疼的么?!”云渊与巫痕并肩而行,嗔她痴傻。

可巫痕却毫不在意,她笑看着身旁的云渊,然后露着委屈的神情说“疼,疼得很呢。”

她成蛟才没多久的日子,那鳞是长在她短角边上的,怎会不疼呢。

止非当时见她拿出角鳞时,就已心疼无比,此时经云渊问及巫痕,他也不禁责备起来“知道疼还随便拔了送人,你就是存心让我们担心。”

“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这夜幕下,巫痕的笑却像骄阳一般,暖着人心。

云渊无奈的看了看她,巫痕看上去和从前不同了,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依旧做事不计后果,心中赤诚。

……

三人在一处僻静之处落了脚,巫痕将莲子坠从腰间取下,掌中腰坠凭空悬在半空,她翻手在坠子上一记轻拂,眼前便幻出了化境的入口。

外面夜幕星河,入口之内却是碧空如洗,已有道熟悉的身影等在了那里。

归庭仍如谪仙一般,半把青丝被青玉簪绾在脑后,天水碧的纱锦袍衫通身垂下。他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浅笑“回来了。”

巫痕朝他望去,辰光水眸中染尽春色,她应了一句“是,回来了。”

这一行的时日虽多,可于化境之中不过一两时辰,可他们却像是阔别已久。

“字都齐了,现在就可以炼化了!”巫痕自是兴高采烈,期待着蚀音与白泽的融合,不知是不是也如云渊的锁晶神目剑一般厉害。

归庭走在最前面,脚步却异常轻缓,直至飞到塔前,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兀自转过身来。

“这法器得亲自炼。”

“我?我哪里懂得炼器之术。”听归庭说需要她亲自融合蚀音与白泽精元,巫痕忙推辞了起来。“小云渊的剑可不就是你炼的,不如妖帝费费心,把我的蚀音也炼了。”

归庭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巫痕当真是不客气,竟还支唤起他来了,想必六界之中,也只有她才敢说出这话来。

只不过龙族法器与其他不同,定是要用自身精血来滋养才行,所以归庭即便是有心代她炼器,可也是无能为力。

他没答应巫痕的请求,自顾自地说起来“若是能代你炼化我自当相助,只是这事还非你不可。炼器阵下方的四象阵需要四气激活做引,而你要亲身置于中央光阵,以你精血为介,四气方能由你天灵之处攀升。”

巫痕听得仔细,生怕露掉细枝末节,不过听下来,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左不过是需要她精血才行罢了。

“圣贤仁德之气与精血交融,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将白泽精元萃化,这样才能与蚀音融合。”归庭将其中要领尽数告诉巫痕,随后沉吟了片刻,他才又略带担忧的开了口。“这四十九日,你必须沉心静气,不能断了精血之介。”

“为何?”显然止非比巫痕更加担心,四十九日对于他来说太过漫长,不知巫痕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归庭转眼看向他,细细打量了许久,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眸光微微闪动,却也没说什么。

他只是眉间若蹙,随即说道“介如桥,传递四气,精血断则桥崩,人在桥中央,自然会被反噬。”

“放心,不过四十九天而已,我定能把蚀音炼化成。”巫痕听罢,拉着止非的手安慰起来,免得他过度担心了。

云渊朝她走了过来,对众人说道“你在塔中炼器就是了,我守在外面等你,索性妖帝这里也不会有人惊扰,只要你不心急就是了。”

“嗯!”巫痕心里说不出的温暖,虽然这事如今看来并没有那么凶险,可是看着所爱之人的担忧,还有朋友的关怀,她觉得就算是立时自己死去,这辈子也都值得了。

可是归庭清楚,这炼器之法有多伤身,血是命之本源,四十九天不断流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过想想,巫痕体内有万象珠护体,应该是能撑过去的。

众人没有再耽搁时间,巫痕朝他们勾唇一笑,头也未回的迈进塔内。

塔内还是之前的模样,金银两阵之中的蚀音和白泽精元犹在,光阵依旧轻缓的旋转着。

巫痕纵身一跃,人便腾飞入空,直接盘膝落座于中央大阵之上。座下之阵乍然亮出光芒,一团琉璃色焰苗沿着阵边腾起,无数尘光飞出将她包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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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抽离魔气

巫痕抬起手,掌心飞出四条金带,朝着四象小阵飘去。

金光锦带纷纷坠于阵中,形成四颗金色珠子,其上明灭不止的光芒,时而显出“圣贤仁德”四个大字。

金珠入阵,四阵同时闪出耀眼的光亮来,亦如所有的圆阵一样,黑、白、青、红四种色充斥在阵盘的纹路上。

巫痕的身上仿佛披了一层琉璃色的轻纱,散出华美光彩,她还惊异着眼前奇妙的景象,却在这时一阵闷痛席卷而来。

仿佛有一柄铁锥,从里到外的刺穿她的天灵,点点血珠从她头顶飘浮出来。

血珠被一层浅淡的金光附着,一滴滴地朝上方银阵飘去,顿时银阵大亮,阵中精元开始散出牙白色的细尘。

四象阵此时似是寻到了路一般,同时从冒出四色烟缕,在琉璃色的轻纱上游走,直到巫痕头顶,开始沿着精血连成的珠柱攀爬而上。

烟缕混着金红精血,形成一团斑斓的雾气,将牙白色的细尘托起,一丝丝浸入顶上金阵里的蚀音之中。

巫痕就这样安然的阖目静下心来,可头几日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精血从未间断的流失,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疲累。

可是塔内只有她自己,云渊始终守在塔外,想去看她一眼,可又不能进塔。一旦惊扰她分了神,后果不堪设想。

而止非却随归庭,再一次落脚在石廊尽头的凉亭里,看来免不了又是一番质问。

“你们……”归庭眉头深锁,许多话难以启齿。

再回到化境之时,他就察觉出来,巫痕与止非两人如今已经有了亲密关系。关于这事,他没有办法开口询问,但是却还有别的发现让他忧心忡忡。

那就是他探出止非身上的魔气十分充盈,而似乎他失了仙魂,都没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这事情就变得非常危险了。

他欲言又止,只是望着对方。

止非看他的神色,也知道他要问什么。归庭一直心存芥蒂,无非是因为乾坤蛟龙丹之事,生怕已成蛟龙的巫痕会处于危险之中,可他的担心在止非眼中却十分的多余。

“我不会去炼乾坤蛟龙丹,你放心吧。”止非望向归庭,神色淡然地说着,完全没有因为眼前的是青莲帝子而怯懦。

他那坚定的眼神,让归庭着实有些意外,目光一滞,随即他别过脸去。

归庭浅笑一声,有些嘲弄“你仙魂已失,身染魔气,我怎么放心。如果你真心待她,就该离她远远的。”

“如果我说我不离开她呢?”止非扬着下巴,挑着嘴角,还以颜色。

归庭早就料到了,止非现在情根深种,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他再度转过身时,亦如他为上神之时一样,眸光中寡淡无波的看着眼前男子。

“你之所以现在还安然站在这,是靠着魔气支撑,如果你不离开,我就要将魔气抽出。”归庭言语轻缓,见止非脸上现出惊喜的神情,随即稍顿片刻,再度开了口。“可是没了魔气支撑,你若寻不回仙魂,恐怕撑不了太久。”

“你拿去便是,能撑一天便是一天。”止非回答的干脆,几乎不假思索。

他早就放弃了,不然去人界的一路上有太多机会下手,他早就拿着乾坤蛟龙丹去找离火了。

归庭无奈的看着他,薄唇微动,吐露出两字“多情。”

随即他捻起两指在跟前,顿时就有屡屡黑烟从止非胸口钻出,朝着指尖的地方飘来。

原本被魔气支撑的止非,瞬间回到了之前虚弱的模样,随着最后的那缕黑烟抽出,他脚下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即刻吃力的撑起身再度站起来,扯着嘴角朝归庭笑道“谢了。”

“放我出化境吧,我还答应了她件要紧的事。”止非手撑在亭柱上,笑容却带着丝得意的挑衅意味。

归庭焉能不知他的意思,心底里莫名生出一股难以察觉的怒气,他扬袖便在止非身后挥出一道出口。

“请便。”

“那等她出塔还请妖帝转达,我在无影湖畔等她。”止非望了眼归庭一语不发的面容,带着笑意转身离开了化境。

他走后,归庭瞬间将出口撤去,垂下眼帘,鬓腮起伏不止。

身后的金铃作响,娇小的黄裙小姑娘歪着头,看着归庭的背影。

“看不透,看不透。”梦之交臂于胸前,一副大人模样说着话。

归庭转过身,低头睨着她,冷言道“你何时跑出来的?”

梦之撇了撇嘴,摇晃了下小脑袋,又是一阵清脆的金铃响,对于归庭的冷脸毫不在意。

“就在你生气的时候啊!这都察觉不出来,心事过重了嘛,老……师父。”梦之见他脸色渐沉,连忙改了口,那句“老东西”又咽了回去。

可这依旧没能让归庭收敛怒气,但好歹是没有对她发作。

梦之看了看归庭的脸色,不敢再拿他与巫痕玩笑,看了看他托在手中的一团魔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师父,这魔气,你打算怎么办。”

归庭仿佛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手中的物什,他抬起手低头看了许久。犹然记得那次见到屠宣分身时的情形,据他所知近几百年来,妖界消失了许多人,偶有再出现的时候,去都已成魔。

他总觉得这事与屠宣脱不了干系,可是屠宣消失的太久了,久到几乎众人都快将他忘记了。

屠宣的分身已经现身过,可之后并没有冒出什么响动,这一切都有些匪夷所思。若是屠宣成了魔,他究竟是要筹谋些什么,这一切都需要尽快搞清楚。

“师父,师父?”梦之见他久久不语,只是一人站在那发呆,不禁又多喊了两声,归庭这才回过神来。

儿女情长的事原本他就不该挂怀,这些正经事才是万分的要紧,他如今是自削神籍,即便有再大的本事,恐怕也无法独自对付屠宣。

“我得去找一趟予翎,她是青鸾神女,总能想出些办法。再不然,恐怕得让她去请出元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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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等不及

归庭心意已定,收起手掌将魔气隐去,作势就要离开。

梦之连忙跑到他的跟前,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去多久?”

“不知。”归庭思忖了许久,也没办法确定归来的时日。

梦之指了指承云塔的方向。“那她怎么办?”

归庭顺着她的指向望了过去,又牵起了些许情绪,深叹了一口气。

“化境里无人惊扰,四十九日后她便出来,就说止非在无影湖畔等她便是。”

他话音未落,已在跟前打开了出口,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化境。

炼器花费的时间不算很长,不过一个多月而已,巫痕在过了十日的时候,已现出疲惫之象。

不过经过三仙无妄塔的百年折磨,这点磨难对于她来说却也不算什么,原本是她低估了炼器之术的难度,待等到她察觉出来后,已不敢再轻易怠慢。

万象珠的灵蕴能充盈度化她的经脉,可她流淌的血液中却有祖龙的精血,所以即便是有万象珠,也只能支撑她的灵气,并不能让她流失的精血尽快回复。

好在她心志坚韧,控制住了精血流失的速度,终于还是稳住了局势。

云渊苦守在塔外,偶尔梦之会跑来陪她闲话一会,而归庭与止非却全都不见了踪影。

虽然如此,云渊也没开口询问一句,仿佛这世上除了巫痕,其他那些人都无关紧要。

终于熬过了四十九日,云渊几乎忘记了过去了多少天,等到塔门敞开,她才见巫痕缓慢的走出来。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云渊几步上前便将巫痕搀住,见她那张风情万种的娇容,此时却是一片惨白。

可巫痕却开心无比,她靠在云渊身上,抬起手来,那条黑色的长鞭上氤氲着和煦的华彩。

没有灼人的光芒,却温润深沉如玄玉。

她言语声虽然很轻,可眸子中尽是欣喜“你瞧啊小云渊,我炼成了。”

“好好好,成不成都不要紧,你好好的出来了才要紧。”云渊脸色凝重,看着她这副模样,很是心疼,急忙将她带往水榭花房休息。

这是她心中一件大事,如今总算是达成了心愿,她坐在水榭中才调息缓和了精神,急急忙忙地就将蚀音拿在手上把玩起来。

那模样倒像是个孩子一般,得了新奇的物件,就再也丢不开手了。

“止非呢?”她出塔了许久,始终没见到止非的身影,心中立时不安了起来。

她之前不问,云渊便也不会开口提及,眼下她问起来,自己却也不知道答案。

化境虽大,但放眼望去皆是水云,能待下人的地方不过目光所及几处。不止看不到止非的身影,连归庭也没见出现,最后她把目光落在随行而来的梦之身上。

梦之盘膝坐在她更前,一双手撑着小脸看着她,想了片刻才开口,却没提止非的去向。

“你不如留下吧。”

“啊?”巫痕等着她的答案,却没想到她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她言下何意。

梦之抿了抿嘴,斜托着下巴,望着她“留下来给我做师娘啊。”

“嗤。”她的话不禁惹得巫痕与云渊笑了起来,这小丫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竟背着归庭给自己找师娘。

“小梦之,你要是再胡说,我就告诉妖帝去,到时候把你关上几年。”巫痕自来知道梦之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说话也从来都是口无遮拦,自然不会跟她计较,只是佯装嗔怒唬一唬她。

当然梦之才不理会这些,归庭对自己虽然严苛,却从未责罚过她。况且,她瞧着归庭自己不承认,可心里定是喜欢巫痕的,若是巫痕做了自己的师娘,确实是一桩美事。

见巫痕不答应,她也故意不开口,扁着小嘴把脸别了过去。

“快告诉我,止非在哪?”巫痕扯了扯梦之的衣袖,又做出一副央求的模样来。

可梦之轻哼一声,硬是不再开口说话。

云渊见她两人这副模样,倒觉得自己比起巫痕还老成,确是少了些少女模样。瞧着花房中,一个女子拉扯着个孩子撒娇,那个小丫头却还硬是摆着谱不张嘴,不禁让云渊也跟着笑出声来。

“你要是知道,还是快告诉她的好,免得她一会真的发了狂性来。倒不如赶紧让她去,找她的止非去。”云渊见巫痕看不到止非心焦,只得也开口朝梦之打听着。

梦之瞥了一眼两人,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老东西临走时说,让你出塔之后去无影湖找止非,应该就是在那了。”

“走了,代我谢过妖帝。”梦之话音才落下,巫痕已经等不及的拉上云渊跑出了花房。

临走,朝身后的梦之交代了一句,随手便用唤出莲子坠打开了出口。

唯有梦之撇着嘴,看着那出口消失在不远的地方,化境之中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出口之处依旧是断岳密林,巫痕几乎忽略了炼器带来的疲惫,她朝着无影湖的方向一路飞驰。

林中的苍郁树冠被一道黑紫色的身影惊起,宛若有劲风袭来,惹得枝叶簌簌作响。

“你飞慢些。”云渊在她身后几乎快要跟不上了,就见她已是开心得忘了形,一条硕长的蛟尾在林中穿梭,林中尽是她开心的笑声。

巫痕听到身后的呼唤,转头又飞了回来,黑亮的长尾撑起人身,已贴到了云渊的身旁。

“我等不及要见他,就快到了呢,我在湖畔等你。”

说罢,就见她摆着身子从云渊身后绕过,甩开蛟尾继又朝那一簇光亮的地方飞去。

她来回的功夫不过须臾,带起一阵波动不止的劲风,密林中的落叶在半空中飞舞飘摇。

这一阵风将云渊的发丝卷起,在她清丽的面庞上清扫,她拂去鬓边的碎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初次离开无影湖的时候,她曾负气的质问巫痕,是不是看上了止非,如今看来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她不自觉的轻轻挂上笑意,如今已没有当时心境,看着巫痕畅快又开心的样子,似乎这样就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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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里红妆

巫痕犹自在林间游走盘飞,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止非的身影,独自在承云塔的四十九日,快要将她憋坏了。

眼见前面一片光亮,隐隐能看到无影湖透亮的水面,她更是加快速度,直接冲出了这片蔽日遮天的密林。

然后她便被眼前的一切都惊呆了,原本无影湖依于高山石壁,一面傍山三面围木,放眼望去再无其他。

而当她冲出密林时,面对着她的那片嶙峋的石壁上,竟然凭空多出几间屋舍。

原木搭起屋舍紧贴在石壁上,错落有致的分布着。

最上面的一间屋舍甚大,屋外还围着一圈栏杆,探出的木板上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卉。

些许嫩绿的藤蔓盘绕在门柱房梁,另一端从栏杆边垂下,直落于无影湖的水面之上。

还有几间小屋亦是如此,无不是被鲜花装点,绿藤缠绕。

唯有最下处的水榭紧贴湖面之上,如化境之中的那处花房一般,水榭融在湖面的仙气云雾中,依稀可见斑斓的花色。

巫痕呆愣在原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她几乎快要记不起无影湖从前的模样了,

“师……师嫂。”

瞠目在原地的巫痕,被陌生的声音唤回了神,她收起蛟尾转身看去,那人穿着归一宗的弟子服。

巫痕看到那身归一宗弟子服时,下意识的警醒起来,可再仔细打量了一番,眼中浮现出惊喜之色。

“你叫……立言,对吧。”巫痕还记得,关在三仙无妄塔时,他曾经来探望过几次,是止非的一位师弟。

刚刚那一声“师嫂”叫得巫痕有些迷茫,可这会认出了他来,自觉那称呼确实分外合适。

“正是。”立言恭敬的朝巫痕行着礼,说起话来还有些羞涩。

虽然早知道师兄与这女子有了牵扯,可立言如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要唤这龙族女子一声嫂子。

巫痕被无影湖的变化震惊到,如今立言又突然出现,她猜想这定是止非所为。

索性她也不急着去找止非了,干脆与立言调笑了起来,“你刚叫我什么?”

“师嫂。”立言不知她何意,只当是她没有听真切,于是又字正腔圆的唤了她一声。

谁知巫痕莞尔一笑,拍着立言的肩头说了起来:“师嫂……顺耳,快多叫几声。”

立言只知她美艳,不知她秉性,被她如此娇俏玩笑了两句,竟然面红耳赤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偏在这时,清风徐徐拂来,带着隐约的桃花香气沁入巫痕的鼻息,就如当初知溪所酿的桃花仙露一样甘醇。

一片桃瓣不知从何处飘来,扫过她额前青丝,滑过她卷羽长睫,轻荡飘落在她抬起的掌心。

巫痕哪里还有心情与立言闲话,她知道这又是止非的杰作,可这瓣云桃从何而来,她却不知方向。

她转眼回眸,漫天飞花将无影湖畔映成淡粉色,像是空中下起一阵花雨,不知何时方可停歇。

“你只喜欢听人叫你嫂子,不喜欢听我唤你娘子么?”止非的声音从石壁方向传来,穿过万千花雨,飘入巫痕耳中。

巫痕抬眼望着那个方向,只见那俊美男子已于落瓣之中悬立,一张灿然笑脸透过飞舞的桃花,落尽在她双眸之中。

“喜欢。”她回以一笑,淡淡吐露两字。

此时身后的云渊也恰好赶到,正见两人遥望在片片飞瓣之中。

止非缓飞而来,站定在了巫痕的跟前,他身染雅淡桃花香,满眼尽是化不开的柔情。

再次牵起那双永远都冰凉的玉手,这时飞花落尽,最后一片桃瓣停在了巫痕的肩头。

止非捻下那瓣落花持在手上,翻手将它化作一支花簪。

他将巫痕拉到跟前,花簪轻巧地插在她的鬓边,轻柔地问道:“可还喜欢么?”

“喜欢。”

巫痕向来不是矜持腼腆的女子,此时已欢喜的扑进他的怀中,仰着一张桃花映衬的粉面问着他:“云桃生在九重天上,这些花瓣是哪里来的?”

听她问起,止非转身站到了她的身旁,揽着她的肩头,指向石壁的一侧。

巫痕这才顺着他所指方向仔细望去,石壁之上探出几阶石台,十几株云桃栽就里其上。

“这些云桃是他去找元清派的知溪寻来的。”这些事都是立言的功劳,止非心中也是十分感激,不然凭他一人,很难这么快就把无影湖畔变个模样。“只是知溪仙友来不了,只托立言向我们道了喜。”

巫痕心思一下落在了止非身上,九重天上的立言和知溪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定是他亲自去找了人。“你去归一宗了?!”

止非见她担心紧张的脸色都变了,连忙笑着解释给她听:“没去。是立言隔几日就要下来采仙草,我才能见着他的。”

巫痕没有想到他会做这些,更没想到他竟然冒险去找归一宗的弟子,万幸立言与他感情甚深,又肯帮忙。

这让她那颗难以撼动的心,不禁为此感动,看着止非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还有呢。”

她只顾着惊讶和感动,却不经意间腰上一紧,人已被止非带离了地面。

止非将她带到石壁上的大屋,脚再落地的时候,巫痕已经站在大屋外的栏杆处,她俯视着湖畔曾经的碎石青苔,如今已经被云桃花瓣覆盖。

呼——

一阵丝锦展卷的声音,止非挥起衣袖,就见从他们头顶的房檐两侧飞出红绸,随后屋角亦是如这般,向湖畔空地处飞出大红的喜绸。

所有的屋舍挂起灯笼,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巫痕看呆了眼,嘴角不住的上扬,这是他承诺自己的事情。

“虽然不足十里,但也算有一里红妆吧。”止非转头望着她的笑脸,感觉这一个多月来的辛苦都值得了。

巫痕转眸看向凝望着自己的人,笑意更深,“那红绸不撤,住上十日就有十里了。”

这两人郎情妾意得不亦乐乎,哪里还想得起湖畔还站着别人,他们旁若无人的站在屋前说笑,终于惹得云渊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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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失踪

“你们两个不打算下来了吗?”

被云渊的声音惊扰,终于让两人从蜜里调油对话中醒过神来,就见他们从上面飞落而下,复又站在了湖畔之上。

巫痕拉住云渊的手,嬉笑起来:“我们有房子住了,你看。”

云渊看她喜上眉梢的模样,可真像是凡人家待嫁的姑娘,没有一刻不是扬着嘴角的。

“我不住,到时候你们新婚燕尔的,看着让人眼疼。”云渊挑着眉,又指了指西边,那是曾经两人常待的岩洞。“喏,我就还住那。”

知道她在玩笑,巫痕抬手轻打在云渊的手背上,嗔怪道:“待会我就把岩洞填了。”

……

几人嬉笑半晌,立言不宜在外久留,匆匆回了归一宗。夜来得很快,晚上的无影湖第一次被灯火照亮,映得红彤彤的一片。

云渊也有自己的屋子,就在大屋一侧的另一间,房屋之间彼此不相连接,间错开来别有一番风味。

巫痕站在围栏边,看着自己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今天突然旧貌换新颜,依旧止不住的感慨。

如今她已经化身成蛟,蚀音与白泽的精元也已经融合,一切都很顺遂。想想她从这里离开后的种种,倒有一番苦尽甘来的滋味。

突然一阵温暖从背后涌来,她就这样被人拥在了怀里。

止非从背后环抱着她,下巴放在她的肩头,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静默地看着脚下清澈的湖水,嗅着晚风送来的桃花香。

“后天是黄道吉日,我们那天成婚好不好。”过了许久,止非轻声开了口。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让巫痕觉得有些痒痒地,蹭着他的脸说:“我成婚还挑什么日子,我现在就想跟你成婚。”

这话恐怕没有第二个女子说得出口,止非不禁一阵轻笑,转而他收了笑意,“我真想和你长长久久,所以一定要挑个最好的日子。”

“好。”

巫痕回答的很轻,但是只这一个字,对于止非就足够了。

他们站在一片花卉之中,一同望着空中玉轮,身边偶有飘散而来的仙气,两人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到了第三日,巫痕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她睁开眼时一片红色映在眼中。

衣架子上挂着一件喜庆的大红婚服,她带着绵绵笑意起身走了过去,这衣服很显然是人界的东西,她竟不知止非是什么时候得来的。

……

丹朱霞彩素腰盘,

流波含春摇钗环,

娇娥容音红鸾动,

无须月老红线缠。

“小云渊,好不好看?”巫痕此时已将嫁衣换在身上,一脸遮不住的喜色。

一瞬间,云渊也被眼前的人惊艳了,巫痕一向穿紫着黑,从没有见她如此艳丽过。原本是一张风情万种的容颜,此刻更是动人心弦。

她笑了笑着,歪了头对巫痕说道:“不好看,不然别嫁了?”

“死丫头。”巫痕知道她在玩笑,佯装嗔怒的轻斥着。“今天谁也拦不住我,嫁定了!”

她扬脸挑着蛾眉,那神色哪里有半点的矜持,着实像个终于能嫁出去的老姑娘。

云渊嗤笑一声,瞥了她一眼,嘴角尽是笑意。

“那你的那位好夫君呢,人影都不见的,兴许是改主意逃婚了。”

“呸呸呸!”巫痕伸手过来,捏着她的脸颊,就像她们从前一般模样。“止非说他要从我们初识的地方,一步步走到无影湖来迎娶我。”

巫痕就这样带着憧憬等待着,她等了许久,从正午等到了太阳落山,等到天上挂起繁星,可是止非却没有出现。

她开始焦躁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止非是不是出事了,断岳密林里到处妖精,是不是……”巫痕看着外面落下的夜幕,望着那漆黑的密林出口,始终没有看到止非的出现。

云渊心里不免觉得可笑,她不过玩笑了一句,说止非逃婚改主意,难道又被她言中了不成。

可眼下看着巫痕心急火燎的样子,她也不由得跟着一起担心起来。

她生怕巫痕心里难过,只能拉着她坐下,劝慰道:“再等等,兴许又是给你什么惊喜。”

“我不要什么惊喜。”巫痕眉头紧锁,心中忐忑起伏,总有不安的感觉笼罩着,“不行,我等不下去了,我要去找他!”

说着,她丢开手上红丝缎的盖头,站起身就要冲出屋子。

云渊眉头一紧,连忙将她拉了回来,思索了片刻,正了面色对她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找!”

“我跟你一起去!”巫痕哪里能坐得住,她已经等了一天,再也不愿空守在这间婚房里。

可是云渊将她推到床沿,让她安稳的坐下,强装着无事的神情,对她说道:“若是我们两个都走了,止非回来看不到你怎么办?也许只是他耽搁了时间而已,你好好在这等着,找不找得到他我都会回来,好吗?”

巫痕不愿答应,可云渊说的却又有几分道理,于是没有出声,只是勉强的点了点头。

将她安抚下来,云渊没有逗留,从他们的婚房冲了出去,朝着断岳密林的方向而去。

巫痕从大红铺盖的婚床上站起来,疾步跑到围栏边,望着云渊的白色身影消失在了密林出口。

她再也没有移开脚步,目光始终死死盯着那个地方,尽管此时无影湖畔红光呼应,可那一片漆黑无论如何都无法照透。

簌簌……

一阵落叶被踩过的声音隐约传来,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巫痕顿时眼里闪出光亮,她朝那片黑暗的出口探究,不知是不是云渊将止非寻回来了。

倏然,从密林中走出一道红色身影,巫痕待看真切了之后,面色由忧转喜。

“止非!”她不顾一切的飞了下去,站在无影湖畔的满地桃花中,声音不自觉的有些轻颤。

对面那男子一身喜服,夜色下衬得他更加芝兰玉树,他依旧眼中含笑的望着巫痕。

“你来迎娶我了么?”巫痕看到他在自己眼前,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了,明艳的娇容上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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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场梦

止非俊朗的容颜映在她的眼中,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也带着难掩的喜色,宛若屋中的红烛之火,轻动飘忽的撩拨着巫痕的心房。

“怎么不带上盖头呢?”止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巫痕莞尔一笑,朝身后扬了扬手,一方锦绣红缎从房中飞出,落在她的头上。

她轻移莲步,伸出玉手想要去牵止非。

“这不是在呢……”

噗——

随着一声布料破裂的声音,刺痛的感觉从巫痕的锁骨之下传来,而那张红色的盖头像片凋零的枫叶,被一阵风吹起,落在满地桃花瓣上。

盖头滑落的一刹那,她眼前依然还是深爱的那个人,只是身上那痛感却是琅琊剑带来的。

“止……止非,你怎么了。”她声音轻到连自己都听清。

这是怎么了?一定是在做梦吧。

琅琊剑握在止非的手里,也刺在她的身上,此时仍未拔出,她鼻翼微张了一下,不知那酸楚从何而来。

止非就这么看着她,从深情到温柔,从眷恋到贪婪。他没出声说一句话,可那贪婪的眼色却变得危险。

突然,止非手上加了力道,几乎半个剑身都没进了巫痕的身体。

“呃!”这一刺让巫痕痛得闷哼出声,抬手握住了胸前的琅琊剑身,顿时一只白玉似的纤手上染满了鲜血。

“你到底怎么了!”她咬紧了牙关,低吼着。

“哈哈哈哈哈!”止非忽然眉头舒展开,扬着嘴角笑了起来。

巫痕有些无助,眼前这样熟悉的面孔,为何竟让她觉得如此陌生。她紧锁着眉头,依旧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不住的摇着头。

不知止非笑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再看向巫痕的时候,那眼中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波澜。

“我只想要你的心头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那股痛感似乎不存在了,巫痕只觉得呼吸也跟着那句话停了下来。

她眸色暗了,再望向那双曾经充满柔情的双眼时,已沉如深谭,“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蛟龙心,头,血!”最后那三个字,止非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敲进巫痕的心里,彻底将她的心敲碎。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缓缓在止非身后响起,穿过他的身影望去,是离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得意的击了击掌,又拽起身旁的一个人,扬起半边嘴角缓缓走上前来,巫痕这才看清他拽着的正是立言。

眼前三位无一不是归一宗的人,这兴许就是为她所设下的局,巫痕如是想着。

“还不杀了她?”离火站在止非的身后,被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庞,阴沉的声音从暗处传了出来。

止非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这些许细微的力道,已经足够让巫痕触动,他终是没打算放过自己。

“师兄!!!你醒醒!你不能……”

立言的被离火揪着衣领拖拽过来,瞪圆了一双眼睛,望着这对穿着喜服的身影。见止非的手微动,他立时大喊出了声,可就这一声却让他送了命。

离火毫不犹豫,一掌拍在了他的头颅上,瞬间就让他闭了嘴。“你话太多了!”

立言的双眼依旧瞪着前方,可七窍却血流如注,没有再发出丁点声音。他几乎没有感到痛苦,连反抗和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离火扔在地上。

“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也不想活了!”离火咬牙切齿的站在止非的旁边,哪里还有半点仙宗正派的模样。

可他没等到止非动手,巫痕已经一掌拍了过来,直将止非拍飞出去,琅琊剑也随着止非一同抽出,顿时伤口之处血流不止。

巫痕炼蚀音时耗费了许多精血,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端倪,可若想对敌,恐怕是应付不了的。

只是这一掌,她几乎用尽了现存的全力,包裹着止非的那一团黑烟瞬间被击散。

“你要我的心头血?呵,可惜你那一剑,偏了。”她整个人瘫了下来,跪坐在地上,望着似乎已经没了生气的止非冷笑着。

她的眼皮很沉,仿佛世上只剩她急促的呼吸声,可恍惚中她仍能看见离火步步靠近。

立言的尸体,止非的身影,还有渐渐朝她走过来离火,全部模糊不清起来。

“哈哈,真是妙啊。”离火脸上的惊喜近乎疯狂,他阴冷地邪笑着,一步一步走到巫痕跟前,俯视着她。“你们两败俱伤,省得脏了我的手,止非刺偏了,我可不会偏。哈哈哈哈!”

“你……你不要……不要碰她。”

离火本以为止非已经被巫痕一掌拍死,却不想他这时醒转了过来,正撑身站了起来,声音嘶哑又颤抖。

可他的话巫痕却听不到,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感觉好疲惫,没有任何力量能支撑住自己,随即倾倒在了地上。

离火回头看了一眼止非,冷笑出声。“待我取了心头血,我就带你炼丹去。”

他再次转过头,俯视着瘫倒在地的巫痕,手中火剑乍然显现,他举起长剑,作势要扎进巫痕的胸口。

嘭——!

空气中突来一阵无形的劲道,猝不及防地将离火弹了出去,脊背狠狠地撞在探出的石壁上,几块碎石从上面滚落下来。

“妖帝?!”离火被这一击打得经脉紊乱,有几条细小脉络还被震断。

他被袭的一瞬间便知道,来的不会是小角色,当看到那身天水碧色的长袍身影,他才晓得对方还算手下留情的。

归庭才从青鸾神女处回来,连化境都没有回,就直接来了无影湖。可没想到,他从天而来,就看到眼前那一幕。

他站在巫痕跟前,蹲下了身将巫痕扶靠在怀里,第一次露出急切和愤怒的神情。

瞬时,他抬手招出一朵青色火莲,一掌推向离火的方向。

可离火此时已有戒备,万不敢再被伤到丝毫,他见火莲将至,急忙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随即化去身形跑得无影无踪。

就见那朵青色火莲狠拍在石壁上,登时将那处砸出一个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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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付之一炬

青色火苗蔓延开来,攀上根根藤蔓,“腾”地点燃了所有的屋舍,一片青火熊熊燃烧起来。

红绸飘落,百花化尘,就连石阶上的十数云桃也全部凋零。

空中又飘起万千桃花,只是这一次却是散尽消亡之势。

巫痕吃力的抬着眼皮,依旧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索性她闭上了眼睛,就见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轰隆”一声,天雷滚滚而来,霹雳之声不绝于耳,雨水毫无预兆的倾泻而下。

“巫痕!”云渊从密林处跑出来,看到眼前的大火和胸前一片血红的巫痕,顿时嘶吼着跑了过来。

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云渊的脸上一片湿润。她懊悔,为什么自己不陪在巫痕身边,哪怕止非一辈子都不再出现,也好过现在这副模样。

雨势愈发急骤,云渊咬着牙关转头看向呆立在原地的止非,顿时身上燃起天狼之火,锁晶神目剑赫然出现在手。

止非望着那片燎燎不休的大火,燃尽了他所有的希望,云渊的剑影刹那而至,银光闪入他的眼中。

他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云渊与归庭,忽然凄凉的冷笑着,闪身逃亡而去。

“我杀了你!”云渊此时怎么还能放过他,一溜烟的追了出去,归庭根本来不及出言阻止,两道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

巫痕倒在归庭的怀里,只剩下游丝一息,她仿佛置身虚空之中,目光所及之处灰茫茫的一片。

忽而是几百年前的无影湖畔,是止非站在那笑着对她说:“你也很好看。”

转瞬间,又是哭岩镇的长街上,止非挡在她的身前背弃师门的情形。随后近百年人间携手相伴的种种,九重天上他无助哀求政教的模样。

还有汝城那一夜巫山云雨,辗转缠绵,最后都熔化在了一片青色火焰之中。

这一切都在她的灵识之中,像一座牢不可破的囚笼,她找不到出口,只能在这一片混沌中苦苦煎熬。

滂沱的大雨打湿了这里的一切,却没有浇熄那片青火,归庭将她横抱在怀里,眼里毫无顾忌的流露着心痛。

他就这样将巫痕带回了化境,没有再将她安置在水榭花房,而是径直朝自己的大殿而去。

翠玉屏风镂刻着婉转的图腾,里面的白玉石床上,躺着如同一具尸体的女子。

这是归庭的偏殿,那床榻是他自己的床榻,他的脸上交杂着怒气和痛心。

金铃作响,梦之已经跑了过来。就在归庭回到化境之时,她已有所察觉。

待看到他的时候却心里有些恐慌,她从来没有见过归庭身上带着这样重的戾气,几乎让她远远便感受到庞大的威压。

“师父!!她怎么!?”

可看到他怀里抱着的那人,梦之也大惊失色,这才几天功夫,巫痕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归庭脸色异常难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袖管里攥得紧紧的。

他清冷地对梦之吩咐道:“你帮她把衣裳换了。”

梦之褪下巫痕身上嫁衣,就见到她雪白的身上染着血污,那伤口就在她的锁骨之下,一道深不可测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

想来是归庭已经给她服了丹药,虽然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可好歹呼吸平顺了许多。

梦之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归庭铁青的脸色,也不敢张口去问。可眼下只有巫痕一人,身边的止非和云渊全都不见了踪影,想想也算出了个大概。

待她为巫痕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归庭便将她赶了出来,大殿的门一关就是三四天。

梦之站在门外,无奈的轻叹了一声,只得安安静静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巫痕躺在那,眼角始终淌着泪,可人却没有丝毫的动静,看来外面的雨是暂时停不下了。

“何必呢。”归庭坐在床沿,望着双眼紧闭的巫痕,口中轻吐着言语。

巫痕的伤虽然没有伤到心脉,可是琅琊剑却非普通兵刃,这一剑下来几乎快刺穿巫痕的身体,这伤便不是这么轻易就可治愈的。

更何况,她伤的何止是身,更重的伤是在心里,所以一时间意识全无,没有醒转之意。

归庭渡了不少灵力给她,四天后巫痕终于睁开了眼睛。

“醒了。”看见她缓缓撑开眼皮,露出琥珀色的眼眸,归庭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但是这几日下来,归庭也将自己的心境平复了,此时再开口时,依旧如以往一样平静无波。

巫痕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又欢喜又悲伤,最后一阵钻心的痛不得不让她清醒过来。

她多希望那就只是梦境,可当她睁看眼时,眼前的一切那么清晰,映入眼中的那人却是归庭。

那失落的情绪转瞬即逝,却没有逃过归庭的眼睛,不由得让他心底扯起一丝抽痛。

“妖帝又救了我一次,多谢了。”巫痕强撑起身子,扯着难看的笑容,一副分平浪静的模样。

“雨,下了三天。”归庭已抽身站起,背对着她,轻声说起。

巫痕却笑了笑,干燥的嘴唇被扯得裂开细微的口子,“不是已经停了么。”

是了,她的眼泪停了,外面的雨也就停了。龙族轻易不落泪,落泪必是洪水决堤,一场无休止的大雨,整整下了三天,不知淹没了多少地方。

她从白玉床上下来,赤脚走到归庭的面前,抬起头时,眼中情绪复杂。

“你把他杀了?”

归庭沉吟了许久,最后垂着眼眸看着她,说:“没有,他逃了。”

巫痕似乎松了口气,可转瞬眼中却又充满的恨意,几番情绪反复交叠,她脸上再也泛不出任何表情。

“云渊呢?”

以往她有任何事,云渊都会守在身边的,这一回她伤及至此,醒来却没见到云渊的身影,不禁有些疑问。

“她追出去杀止非,我没拦住,只能把你先带回来疗伤。”归庭一连在大殿里守了她四天,云渊到底如何了,他怎么会清楚呢。

可现在想来,四天过去了,不论追没追到止非,云渊也应该有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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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疗伤

巫痕听说云渊追出去,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云渊的性子她清楚,从一开始就对止非充满敌意。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两人若是遇见定是不死不休。

她心中无比的纠结,更是担心云渊有什么闪失,赶忙拉起归庭的衣袖。

“帮我把云渊找回来,好不好?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确实,她被所爱之人重伤,若是连最好的朋友也出事了,她还能剩下什么。

归庭身形一顿,将衣袖垂下。

本以为她醒来之后,会痛苦万分,可她却没有表露出来半点情绪。唯有现在这一点的激动,也是求自己去寻云渊。

归庭不置可否,人心最是难猜,他无法探知巫痕心中所想。但她此刻开了口,便不好再推辞,轻轻朝她点了点头。

“好,那你待在化境,有什么事就吩咐梦之。”归庭说罢,手上化出一只青釉小瓶,递到她的手上。“你的伤如今已经好了,这里还有最后一粒丹药,半个时辰后再服下,功力也可全部恢复了。”

她接过药瓶,在指掌中摩挲,扯着一抹苦笑,“多谢了。”

“只是……”尽管她不住的感激,归庭还是迟疑了片刻,对她说了句。“琅琊剑留下的伤疤,去不掉。”

在她昏迷的时候,归庭为了给她疗伤,不得不褪下她半个肩头的衣衫。胜雪的肌肤染着血红,他也曾轻抚触碰过,此时提起来,又恍若那情形就在眼前。

归庭不禁轻蹙起眉头,瞬间将那些景象从脑海中挥散。

哪个女子愿意身上留道去不掉的疤痕,可巫痕听了却混不在意,她低头冷笑一声,“有的伤疤永远也去不掉。”

她说完,转过身去,依旧赤着一双玉足,走出了大殿。

归庭望着那远去的背影,闭目深叹了一声,转身离了化境。

巫痕一向喜凉,即便打着一双赤脚走在玉廊桥上,也丝毫感觉不到冷。她眼中无波,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就算是在多的美景,恐怕也再难入她的眼。

梦之听到动静,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随她一直走到水榭花房。

就见她兀自一人坐在水榭边,一双玉足沁入池水中,她轻轻荡着双脚,脑海里又是止非还在她身后的情景。

“小梦之,你怎么不讲话呀。”她早就知道梦之跟在她身边,只是一直安静的没有出声,所以她先开了口。

梦之见她出了声,鼓着两腮呼出一口气,骨碌一下也坐在了她身边,如她一样双脚踏在水中。

“没敢说。”

巫痕转头看着那双灵动的杏眼,这次笑得没有那么忧伤,“有什么不敢说,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梦之歪了头,金铃随她动作传出动听的声响,她看着天水无边的远方,说道:“我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师父怒气冲冲的回来,大殿的门关了四天,所以应该是出了大事,对吧。”

“大事。”巫痕想想,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件大事,可是对别人却未必吧。“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被刺了一剑,这一剑有点深……”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仿佛被人攥在手里,稍一用力就要把她的心捏碎,可话从她口中脱出,却又那么的云淡风轻。

梦之看过那伤口,不是普通的剑伤,而云渊和止非两人的佩剑都非凡品。所以那一剑是谁刺的,为什么会刺伤巫痕,她都不得而知。

“你师父去寻云渊了,让我问你寻些养身的丹药,不如你去帮我拿些,可好?”巫痕伸出手指,拨了两下梦之发髻上的金铃,笑得明艳不可方物。

原来这一剑是止非刺的,梦之不禁有些愕然,这两人一直情意深重,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看巫痕的模样,似乎心情没有什么异样,既然归庭有吩咐,她自然要照顾好巫痕。

梦之连忙站起身,朝她笑道:“你等着,我去拿。”

说着,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而巫痕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云渊在那雨夜紧跟止非身后追出,只是断岳密林幅员辽阔,里面又是灌木丛生,蔽日的树冠遮住头顶的天空,她根本不知自己追了有多久。

止非一路的逃窜,仙识与心魔不停抗衡挣扎,可心魔此时正盛,只存一丝清明强撑着他的意识。

他不时便跌撞在古树干,抑或是倒在泥泞的沼泽中,雨水透过树冠倾洒下来,让他显得更加狼狈。

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只有树叶上的水珠依旧滴落下来。

“你还想逃到哪!”云渊一路未停,寻着止非的气息而来,终于在一片水洼中看到止非的身影。

那身红艳艳的喜袍上已经沾满泥泞,褶皱的贴在止非的身上,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他看着怒气未散的云渊,苍白的脸上更加阴沉,“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琅琊剑忽明忽暗的闪着冷光,一缕缕魔气已经缠绕在了他的身上,他再也无法抑制体内的心魔,魔气再一次将他吞噬。

就见他双眼中一片血红,狠厉之色跃然脸上,挥起左掌就扬起一团魔烟。

云渊见他起了杀意,一个纵身便腾入空中,这才躲过了一击。

“没人逼你喜欢她!”

她话音落下之时,剑已脱手而出,朝着止非的方向窜出道道剑影。

“都是你们的错!没有你们,我怎么会伤她!”止非此时已经心魔难抑,随手挥出的黑烟,便将剑影尽数挡下。

他不住的摇晃着脑袋,看着眼前的情形,冷峻地面容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哈哈哈,看啊,我现在有多强大!”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被他躲过一击,云渊已觉察出他的异样,止非虽然修行了千年,可眼下的功力却已经超乎了预想。

云渊看着他身上越来越浓郁的魔气,眉头锁得更紧了,止非身染魔气绝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可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发现!

“对!我是疯了!”话音从止非的牙缝中挤出,脸上除去仇恨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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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密林之战

“我以为她爱我,所以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可她呢!”

“巫痕又如何了!她耗费四十九天的精血,出了化境就赶着去无影湖见你!哪里对不起你?!”

可云渊根本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巫痕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能另止非变成这副模样。

说话间,云渊已在空中祭出锁晶神目剑,脚下登时出现偌大的银光剑阵。

止非手掌中凝起一团魔气,随着魔气的充盈,形成了漆黑的魔球。

“她心里只是可怜我!”说罢,魔球出手,化作万千黑珠朝云渊射去。

他半眯着双眼望着云渊,原本朗星般的眸子已经晦暗,这招式与屠宣所用的如出一辙。

云渊双目圆睁,简直不敢置信,止非居然使出这样的招术。她赶忙唤出剑灵,身前立刻出现了神目的幻影。

“她最在意的就是你,今天我就先杀了你,我也要让她尝尝心痛的滋味!”止非的声音都变得嘶哑,青丝登时飞舞起来,在云渊的眼中,此时他就如同魔鬼一般。

止非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个硕大的黑球从天而降,势要将云渊连同周遭的一切全部吞噬。

云渊反应过来时,那团魔球已经就在头顶咫尺,可神目被召出,她身上所有的天狼火都消失,极难抵御止非这一击。

她此时再无他法,一阵烟尘腾起,巨大的雪白天狼赫然乍现。“今天就是死,我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说罢,天狼仰天长啸一声,直朝止非扑去。

神目的幻影与天狼交叠,大有交融之势。

见这样的情形,止非也未敢怠慢,琅琊剑纵刺而出,他掌中似能化出无尽的魔气,朝琅琊剑盘绕而去。

一把仙剑,顿时从湛蓝之色褪成黑曜之光,剑尖直指天狼眉心。

这一剑若是刺下,云渊定是要当场殒命,可她却义无反顾的挥动着利爪扑了过来。

可就在刹那,一点青光乍现在两人之间,“嘭”地一声,无暇镜凭空而出,顿时将琅琊剑上的魔气吸收殆尽。

转眼就见归庭挡在天狼的身前,待他再想出手之时,止非已化作了一团魔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让他跑了!”云渊此时已化回人形,望着止非消失的地方,怒气更盛了几分。

只是她情急脱口而出,话出了口才恍然来者是归庭,赶忙又惭愧地朝他致歉。“言语唐突了,还请妖帝见谅。”

归庭原本也不在意这些虚礼,扬了扬手免了她的礼,手中托着巴掌大的一枚铜镜,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巫痕醒了,托我来寻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云渊得知巫痕醒了,原本是件开心的事,可她却不知道去怎么面对巫痕。

似乎那天如果没有放她一人在无影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她回到无影湖时,巫痕已经重伤在地,她不知道止非到底为何会这么做。

“是我的错,我一早就知道止非身然魔气,那天将他体内魔气抽出,以为就可以万全了,可没想到他心魔早在丹田中生根。”归庭一向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可此时却连跟前的云渊都无颜面对。

云渊轻笑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眼前这位妖帝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却还是让悲剧发生了,到底该怨谁呢。

“你既然知道他身染魔气,为什么还放任不管!”云渊没办法压抑自己的怒气,她一想到那日青火红光下,巫痕倒在地上毫无声息的样子,就抑制不住要杀人的想法。

归庭抬起眼,满带歉意的对她说:“因为他丢了一缕仙魂,命不久矣。”

“什么!”云渊从来不知道,止非竟然用情这么深,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为了巫痕连命都不要了。

可如果他这样深情,又为何会出手伤了巫痕,云渊实在没办法想通。

同样,归庭也想不通,他右掌一展,无暇镜悠然转动起来,射出一道光幕呈现在两人眼前。

光幕之中,依旧是断岳密林之中,离火对止非说:“我可以渡你魔气,充实你丢的那缕仙魂。”

止非根本没有答应,可离火却仗着自己修为功力高,强行用摄魂之术向止非渡了魔气。

就见止非强撑着,依旧痛苦的抑制着心魔的成长,可离火却对施了幻境。

“你为什么喜欢止非。”

“我不喜欢他,我只是可怜他。”……

“巫痕,别嫁给止非了。”

“他太可怜了,我不能放弃他。”

“是止非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了,小云渊,但是止非太可怜了。”

……

许多的场景和言语,不断的在止非眼前变换,巫痕的声音无数次的说着“可怜”。

那一切都是幻象,可止非却已经无从分辨,内心一遍遍的被摧残践踏着,终于,他再也抑制不住的释放了心魔。

两人看着光幕中的一切纷纷愕然,想不到罪魁祸首居然是离火,他竟是设下这样的局让止非堕入魔道。

云渊此时的心情格外复杂,她不知该痛恨止非,还是可怜止非,更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些告诉巫痕。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去九重天揭发离火?”云渊对此事不置可否,但仙界宗门的一派政教居然堕魔,这事必不能就这么算了。

只是归庭却收了无暇镜,挥手化出化境的入口来。“九重天你回得去吗?”

是啊,云渊自己也被问倒了,她可是与荒月部决裂离开的,再也没有坚实的后盾为她撑腰。

就算她现在闹到九重天,那些仙宗大派的人又怎么会相信她,说不定还要大打出手来个鱼死网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可以归庭的身份,若是上了九重天去理论,三大仙宗应该也不敢有什么微辞。

“那你去说总有些分量,毕竟你是青莲帝子,是妖帝啊。”云渊思索了须臾,抬头询问着归庭。

她想得倒是顺遂,可归庭心中却不然,他自顾自的已经迈进了化境的入口,不由得轻声冷笑。

“不过都是些虚名,你当我说了,他们就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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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师徒之争

归庭心如明镜,清楚非常。

那些人敬他一分,便谦恭些;倘若真计较起来,他如今是妖,那些人是仙,他们还要觉得自己更高贵一些,怎肯听他一面之词。

瞧着归庭没有打算上天的意思,看来此事也只能从长计议。

云渊不得不随归庭踏进化境,她想着巫痕现在才刚刚苏醒过来,心里一定还很难过,还是先去安抚她才是,不自觉的脚步更急了一些。

可归庭进到化境之后,眉头骤然紧锁起来,平日轻步缓行的他,竟大步朝玉石廊桥前方走去。

云渊见他走的愈发匆忙,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地也跟在他的身后。

可待二人走到水榭花房前,归庭却停下了脚步。

跟前脚下的地上,不知是何物莹莹发亮,似乎是被遗落的挂件。

只见归庭躬下身,将那东西拾在手里,随即脸色乍变,朝着水榭往了过去。可水榭里空荡荡的一片,哪里有半个人影。

云渊走近了才看清,正是归庭赠与巫痕的莲子坠,她心中顿感不妙,刚要开口询问,便见归庭已转身朝丹房疾行而去。

丹房倒是不远,就在归庭大殿正对的水域中央,与承云塔遥遥相对。归庭纵身飞去,只见丹房的门大敞着,里面大大小小的锦盒堆了一地。

“梦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怒意。

赶过来的云渊这才看见,从一堆盛放丹药的锦盒堆中钻出来个小脑袋,一脸狼狈的瞧着闯进来的两人。

“咦?师父,这么快!”梦之一脸惆怅的抓了抓头,扬着脑袋走了出来,“养身的丹药在哪,为什么丹房里都没有?”

归庭此时满脸的怒气,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莲子坠,朝着梦之低吼起来。

“巫痕哪去了?!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梦之被突来的责骂问得满头雾水,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巫痕不是就在水榭好端端的坐着吗,为什么归庭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不是在水榭吗……”梦之眨了眨眼,指着水榭对他说着,随后转头望去,水榭那边早已没了巫痕的身影。“她人呢!?”

“是啊!她人呢!”归庭怒不可遏,怒瞪着眼前的小丫头,早就没了平日的慈爱。“你成日嬉闹我都纵着你了,这是什么时候?!你竟然在丹房里胡闹!”

他们师徒多年,梦之还从来没有见归庭像现在这样愤怒,但是即便他如何愤怒,巫痕的去向又与自己何干!

“我如何胡闹了?难道不是你让我给她找些养身的丹药吗!”梦之委屈地皱着两道弯眉,一张小脸早就垮了下来。

“我何时吩咐过你!是不是现在为师的还不能管教你了!”

梦之顿时也暴躁了起来,“她有手有脚,想去哪就去哪,我怎么会清楚!你既然放心不下她,为什么把她一个人放在化境。你喜欢她又怎么样,还不是不敢承认,只会对我发脾气!”

归庭扬起手就要拍在她的身上,可梦之扬着下巴怒视着他,毫无畏惧之色。

“你这么喜欢在丹房待着,就给我在里面好好修习《药经》,没我允许不准出来!”尽管梦之的话说的太过激进,可归庭终究没能下得去手。

梦之虽然顽劣,可是也是归庭唯一的徒弟,他再怎么愤怒还是不忍心重罚。索性,干脆将她禁足在丹房,就算小惩大诫了。

只不过,只是梦之确实无辜,她哪里知道巫痕将自己支开,就是为了悄悄离开化境。

但是归庭这样蛮横不讲理,梦之也倔强了起来,转身回了丹房,“嘭”地一声,将房门狠狠摔上关了起来。

里面传来梦之娇气地声音:“你求我也不会出去!”

云渊站在一旁着实尴尬,这师徒两人脾气都是倔的很,她一个外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吟了半晌,待见归庭情绪平和了一些,云渊这才开口:“巫痕想要偷偷离开,一定是支开了梦之,妖帝还是不要再责怪了。”

“她顽劣惯了,是我疏于管教,不然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乱子。”归庭深叹了一口气,不禁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有许多事交缠起来,让他有些乏力。

只是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巫痕的行踪,她伤势才好人就消失不见了,不得不让他们的心都揪紧了起来。

云渊朝他问道:“我得去找她,她的性子要强,出了这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我探过了,她似乎有意隐去了气息,算不到她现在人在何处。”就在发现巫痕失踪的时候,归庭便已经探出了灵识,可是完全找不到巫痕的踪迹,就连无暇镜也无能为力。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止非现在已经堕入魔道,万一真是遇上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云渊一刻也等不下去,她是见识过止非现在功力的。

巫痕耗损精血在先,被琅琊剑重伤在后,身伤才好,心伤难愈。若是两人相遇,必少不了又是一战,以巫痕现在的状态,恐怕很难敌过止非。

想到这,云渊就更加揪心,恨不得立刻找到巫痕,将她带回来好好看护,不想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归庭握着莲子坠,始终没有松开手,他只去了那片刻的功夫,怎么就把她丢了呢。

可懊悔此时并没有任何意义,他如云渊一样的心境,只想快点找到巫痕。

“呵,他们两人还真是如出一辙,止非也隐了气息。”

归庭原本想再探一探止非的动向,可没想到也同巫痕一样,算不出他们的所在。

云渊听完心中更是起急,决定立刻出去找人,不管巫痕躲到哪去,必是会闹出些动静来的。

“我之前去查关于魔界的事情,恐怕止非、离火之流与这些事都有关联。”归庭说话的功夫,已将出口打开。“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我们先分头找人。”

说罢,两人一并出了化境而去。

巫痕支走梦之,就是为了一走了之,不留任何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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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归一宗寻人

自从张开双眼,巫痕的内心就像是被烈火炙烤一般,愤怒、悲伤、痛彻心扉。

可她还是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不愿意任何人看见她无助的模样,但她又怎么能不在意。

她不知道自己对止非的爱多一点,还是恨更多一点,她只知道,止非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要她的命而来。

可她自己呢,是什么时候爱上止非的,她都不知道。

巫痕想要找到止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还想再见到他,也许是想与他来个生死了断。

……

她还记得大婚那晚,离火出现过,离火和止非的对话那么微妙,看来是一早就串通好的吧。

巫痕冷着双眸,人已经站在了归一宗的宗门外。

如今归一宗还有哪个不不认识巫痕的,守门的两个弟子见她飞落石阶前,登时警醒起来。

“妖女!你居然送上门来了!”年长的弟子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将佩剑架了起来,可虽然他气势看着很足,却一步不敢靠上前去。

之前一把琉璃火,多少归一弟子命丧,这守门的两人都是见识过的。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仇恨,谁也不敢轻易出手,生怕就此断送了性命。

巫痕抬了眼皮,瞧了二人一眼,都是归一宗最末流的弟子,干脆话都懒得说一句,径自登上了石阶。

年轻的弟子见她不言语,自顾自的已经要走到跟前,立时也同一旁的师兄一般,对巫痕拔剑相向。

“仙宗重地,你要硬闯不成!”这弟子朝她打量了一番,见巫痕身边再无旁人,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说话都比一旁的师兄大声了许多。

这二人双剑相抵,架在宗门入口,寸步不敢后退。

可巫痕伸手便将两人的佩剑划开,赫然让出一条道路来。“把止非叫出来。”

两人先是一愣,止非不是应该与她在一起才对吗?

可两人相视一眼,又觉得她是寻衅而来,随便扯了由头,想要硬闯归一宗。

年长的弟子眉头紧皱,对她说起话来毫不客气:“你们一个是为祸仙界的妖女,一个是欺师灭祖的叛徒,还有脸上归一宗的门!我宗门可容不下止非这个人,呸!”

“把止非叫出来!”巫痕仿若没听到他的话,依旧重复着之前的话,边说边朝宗门之内闯去。

两人见这情形,生怕她横生枝节惹出事端,到时候政教问罪下来,他们哪里担当的起。索性,两人都是横了心,誓死不能让她进去。

见她欲闯之意势不可挡,年长的弟子手握长剑,长剑之上亮起蓝芒,生出耀眼的剑影,嗖地朝她胸前刺了过去。

这一剑来势汹汹,剑刃之光映进巫痕的眼中,顿时仿佛眼前所站就是止非,那一剑让她回到了大婚之夜。

轰!

一声闷响,巫痕一掌将那弟子拍了出去,如同那夜她拍向止非一样。

“你竟然伤我师兄!我跟你拼了!”见师兄被巫痕击到在地,顿时没了声息,年轻的弟子登时红了眼,亮起兵器就朝巫痕袭来。

可巫痕却混不在意,就在那弟子近身之际,翻手捏住他握剑的手腕,轻松一拧,便将那弟子腕骨折断。

“我说了,把止非叫出来,你们不叫,我就自己去找了。”她的声音很轻,却毫无感情,像是一块化不开的玄冰般,让人冷到颤抖。

那弟子被折断了手腕,再也握不住佩剑,“嘡啷”一声,长剑便摔落在了巫痕脚下。

巫痕甩开这弟子的手腕,直将他扔到地上,顿时就传来对方吃疼的叫声。

年轻弟子倒在地上的,左手掌中急忙化出传音珠,吃力的将其捏碎。顿时,一阵阵鹤鸣在空中响起,整个归一宗开始沸腾了起来。

而巫痕却充耳不闻,望着青乾广场的方向,轻缓而行。再次来到归一宗,仿佛是回到家了一样,真是毫不陌生。

“是那妖女!”

“快去通知三位政教!”

“不能让她进去,快拦住她……”

“荒月的那个天狼没在,止非也没在她身边,杀了她!”

……

宗派各个位置的弟子纷纷涌了过来,但没有一人敢靠上前去,只是嘴上全都没有闲着。

咻!咻!咻——

破空之声乍响,已有胆大的宗门弟子出了招,数十道蓝光剑影,无形符咒齐发,朝着巫痕的后背袭来。

巫痕虽不搭理,可灵识一刻未曾懈怠的警惕着。

她头也没回,“嘭”地一声,空气中激起千层气波,将剑影与符咒尽数击溃,不少靠得近一些的弟子已被气波震飞了出去。

顿时那些弟子都看傻了眼,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纷纷散开将她围住。

“止非到底在哪?”她颓废的半垂着眼帘,斜睨着周遭的这群惊弓之鸟,带着丝丝哀愁发出一声疑问。

可哪里有人会回答,全部都虎视眈眈的望着她,盼着她有一息的疏忽,就要将她碎尸万段。

“之前妖帝护在你身边,已经放你一马,你居然还敢来!”商幽的声音凭空而来,转眼间,人已经落在巫痕的跟前,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商幽看巫痕的心情尤为复杂,这龙族女子的背景着实有些玄妙,已她的修行能有眼下的功力,肯定不止是圣器护体的缘故。

可她也多次与归一宗为难,毁三仙无妄塔,烧杀归一宗弟子,一桩桩一件件,不由得让商幽分外恼火。

巫痕见是他来,总比对着那些宗门的草包强些,好歹抬了眼皮子看了过去。“这世上还没有我不敢做得事。”

“放肆!”商幽白眉一紧,朝她怒喝起来,“你这孽障当真狂妄!归一宗可不是你说走就走,说闯就闯的!”

说话间,商幽已踏于云朵之上,一股劲风从他脚下迸出,将他的鹤发皓须吹起。

商幽的架势是不打算让她半步,巫痕登时脸色更加冷峻,“老头子,你给我让开!”

“今天你想踏进归一宗,除非我死!”商幽这回再也没跟她客气,袍袖一甩,手中亮出玉柄拂尘,朝巫痕甩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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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寻止非

尘尾被甩成一条长虹,其上附着着盈盈蓝芒,时而如鞭,时而如剑,劈划出道道光刃。

巫痕见他出手,急忙闪身退出数丈,连带围在她身后的归一弟子,也都紧张的退后了一大段距离。

“啪!”

巫痕翻手亮出一条黑色鳞鞭,狠狠击甩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今天就是把归一宗掀翻了,我也要把止非找出来!”她说话的功夫,蚀音已经亮出紫金色的光芒,像是回应着主人的话一般。“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那孽畜你就试试看!”

话音一落,商幽的拂尘已脱手而出,尘尾在空中四散开来,如根根芒刺迸发而出。

每一根丝线之上都被仙力包裹,这下射来,巫痕犹如众矢之的,避无可避。

只见她毫不怯懦,向后倾身而退,将蚀音甩出的同时,人已退到归一弟子之中。惹得那些人纷纷散开,不敢深入战局之中。

她见这些人胆怯的模样,不禁冷嗤一声,满脸的鄙夷与不屑。

蚀音飞出之时,金光大盛,犹如一尾长蛇迎着冷蓝色的芒丝缠缚而去,直抵商幽手中玉柄。

“呵,看来归一宗的老头子也不过如此。”

躲过芒丝之刺,蚀音的鞭尾已缠在商幽的手上,巫痕腾身再度跃起,伸手便将蚀音的鞭柄握在了手中。

商幽没有想到,短短几月的功夫,巫痕竟然进益到如此地步。

更没想到的是,巫痕手中鳞鞭上居然有上古气息,与云渊的佩剑如出一辙。

巫痕手握长鞭,拉扯着商幽持拂尘的手,两人僵持不下。

若放在平时,商幽随意便可以震开捆在手上的长鞭,可蚀音有了白泽精元加持,无论商幽如何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商幽狠扯着自己的手臂,长鞭丝毫未松,他朝着巫痕急斥道“孽障!你!”

“呵呵,我的蚀音有白泽加持,知晓天地万物的弱点劣势,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巫痕笑得妩媚,可眼角眉梢却都是寒意,她的蚀音今天还是第一次出手,想不到竟连商幽都抵御不住。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我只要见止非,你们把他交出来,我就可以放过你们。”

“小妖女口气到不小,止非不是与你苟且一处吗?怎么还来归一宗要人!”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巫痕身侧响起。

她手中长鞭未松,斜了美目朝一侧扫去,彬与正站在围拦她的人群中。

她冷嗤一声,并不理会他,依旧望着商幽不肯罢休。

可彬与见她没有理会自己,登时胆子也大了起来,一个纵身就飞到了她的身后,作势就要出手伤人。

谁知,巫痕顿时身形一闪,便从彬与眼前消失,再出现时已腾飞在他身后。

巫痕伏身在他的背后,蚀音的鞭未离开商幽的手,鞭身又已绕在了彬与的脖颈之上。

“你要干什么!”彬与才刚还嚣张的气焰,顿时凉了一半。

他脖子上的鞭子死死缠绕着,只怕巫痕稍一发狠,他就要被勒死。

巫痕依旧贴在他的背上,修长的手指从后面探出来,指甲在他脸上轻划着,冰凉的感觉让彬与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们归一九子,可真是都生了张好脸面,你不是一直都讨厌止非吗,来啊,把他交出来。”

此刻的巫痕形同鬼魅,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缠在彬与身上,让那些平日一副正经模样的弟子,纷纷不堪此景垂下眼帘。

“怎么,你不想他死吗?”巫痕从彬与脸侧探着头,在他耳边魅惑地说着,“把他杀了,你也可以与我这个小妖女在一起,嗯?”

巫痕本就生得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这几句话在彬与耳边轻抚撩拨,怎能不让他心神恍惚。

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彬与不敢丢了面子,脖子虽然被巫痕勒住,可一双手还没被束缚。

他定了定心神,瞬间翻起右手,掌中顿时化出一件圣器。

彬与是九子之一,自然是可以持一件圣器,他手中所握正是九珍之一的匀天如意。只见他咬紧牙关,奋力将圣器抛出。

登时,匀天如意便浮向空中,玉色如意在众人头顶泛起耀眼的光芒,化出无数分身,朝巫痕劈下。

“哼!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匀天如意的厉害!”彬与攥着脖子上的长鞭,生怕自己就此命丧,待见匀天如意发起了攻势,他才仗势叫嚣了起来。

商幽也瞠着一双苍目,看向空中的匀天如意。

却不想就在这时,他被长鞭缠绕的那只手突然被牵动,“呼”地一声,拂尘脱手,玉柄瞬间击在彬与的胸口。

巫痕此时已绕身躲过匀天如意的攻击,攥着鞭柄回力收紧,原本就挨了尘柄一击的彬与,颈上的鞭身顿时闪出紫金光芒。

巫痕横挥衣袖,这一下将彬与直接勒死。

“找死!”她话一落,蚀音已将彬与的尸体甩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远处的地方。

“彬与!”

“彬与师兄!”

众人谁也没想到,平日功夫卓绝的宗派九子,就这么被巫痕击杀。可在看看自家宗门的大祭使,之前也是受制在她的鞭下,登时没有人再敢多话。

“畜生!你屡屡杀害我归一宗弟子,今天就算是祖龙亲现,我也不会放过你!”商幽见彬与死在眼前,整个人更加恼火起来。

他朝空中的匀天如意扬臂召唤,就见那如意朝他手中飞去。

巫痕心里也明白,商幽的功夫和修为,可不是那普通宗门弟子可比拟的。虽然刚才在他那讨了些便宜,可匀天如意的厉害她是见识到了,若不是自己反应快,刚刚势必要被击中。

眼下见商幽要将如意召回,倘若他拿了去,恐怕就不像彬与那么好对付了。

巫痕心意已出,扬鞭劈向半空,就在匀天如意就要出击商幽手上的刹那,“嘡”地一声,在空中碎裂开来。

她原本只想将那如意拦下,直接召到自己手里,却没想到蚀音的威力刚猛,这一鞭劈下,匀天如意被毁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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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诡辩

玉光尘灰随即渗入蚀音之中,登时蚀音光亮大涨,一团紫金火焰在鞭上燃了起来,火苗高涨,化出人型。

“白泽。”巫痕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心里也是一阵吃惊。

虽然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可亲眼所见之后,依旧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只是时不待人,眼见她又毁一圣器,商幽怒气大盛,抄起拂尘手上再也不留情面。

“住手!住手!”

此时风营与雷祚已急忙飞来,见是巫痕前来归一宗寻衅,心底生出许多不安来。上一次她破塔而出,已伤及不少宗门弟子,倘若这一回在归一宗掀起风浪,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风营脚还未沾地,就已经挥出“碧虹罩”,直接将巫痕与商幽隔断开来。

见有人阻拦,二人这才停下手。

“这孽畜杀了彬与,又毁了匀天如意,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妄纵了她!”商幽虽然停了手,但这仇怨结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身为归一宗的大祭使,一向自持稳重,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怒火冲天。

原本听了鹤鸣匆忙赶来的风营,还未理清头绪,可听完商幽此言,顿时也恼怒了起来。

“你这妖孽欺人太甚!”

“呵,彬与明明是那老头子杀的,何故要怪在我头上!”巫痕收起长鞭,冷笑一声,眼中尽是寒光,晦暗不明的望着几人。

明知道她是在挑拨,可风营与雷祚还是朝商幽探究了过去。

商幽被她抢白,两道白眉横飞,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容,登时涨得通红。

“你信口雌黄!分明是你借我之手偷袭彬与,致他重伤,又将他活活勒死的!”

“何必跟她浪费口舌,待我杀了她,还宗门一个公道!”商幽怒不可遏的与巫痕辩驳,雷祚的脾气却早已按捺不住,话音一落,拳影已经飞了出去。

巫痕心里自然清楚,既然来了免不了就是一战,见雷祚已动了手,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收起的蚀音顿时又被甩将开来,如蛇如藤在半空中腾飞舞动,鞭身燎起的火苗熊熊不灭。

朝着袭来的巨大拳影,横劈而去,发出划裂长空的“嗖嗖”声响。

“我只让你们将止非交出来,你们却咄咄逼人,什么仙门政教,都是与离火一般的歹毒心肠!”巫痕对归一宗心中恨极,眼下又被雷祚缠上,不禁冷言嘲讽起来。

归一宗外门前两人大打出手,谁都不肯相让,雷祚的脾气火爆,对巫痕出手毫不留情。

巫痕虽只有五百多年的修行,可是眼见她的功力,可顶得上旁人千年有余的实力,加之蚀音原本就有白泽精元加持,如今吸去了匀天如意的灵力,更加让她如虎添翼。

竟想不到,雷祚一介仙宗政教,居然要与这五百多年的蛟龙打成个平手。

“你杀我弟子,毁我圣器,如今还辱我师兄,当真可恶。”

听她出言辱及师兄离火,雷祚更加恼怒,足下一震,登时亮出拳阵。

阵型一出,霹雳之光顿现,道道被闪电缠缚的拳影从四面八方涌入,“轰隆隆”的巨响在空中炸裂。宛如万千冰雹倾泻而下,朝着巫痕击打而来。

然而,这时却已经看不清她的身影,只能瞧见一团紫金流火在半空游走,谨慎且轻巧地躲开下坠的霹雳拳影。

“是离火与止非想要我的命,把他们两个都交出来!”

“离火政教一直在闭关,你何出此言污蔑他,止非更是早已被逐出师门,怎么可能与离火勾结!”风营这才听明白她前来的由头,只是离火闭关数月,从未踏出过房门,怎么可能去杀她。

雷祚与巫痕两人缠斗不休,即便是风营出言阻拦,也未让他两人停下手来。

风营说了这些,巫痕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她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认定了是离火怂恿串通止非的。

一场激斗毫无休止之意,忽然有空灵的仙音飘来,似是谁在空中诵念着玄妙的经文。

众人转头望去,就见浩浩荡荡地一群人从远处飞来。

“停手吧。”

净善的声音凭空而来,说话之时,人已落在了众人跟前。他随手挥出手中的日月轮,一道霓光阻挡在了雷祚与巫痕之间,不露声色地便将两人的招数化解。

雷祚与巫痕停了手,同时朝来人望了过去。

就见净善身边除了两位首座和些许梵生门弟子,一旁还站着元清派的琅玉真人,携了门派护法与弟子前来。

传音珠发出的鹤鸣之声振聋发聩,这两派都是闻声而来,寻思着归一宗是出了大事,可来了才知道这因由竟又是巫痕。

“你们归一宗可真是一刻不得闲啊。热闹,热闹。”琅玉扬着眉,挑起半边嘴角,羽扇轻拍在手心上。

他扫视了一眼跟前的情形,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巫痕没功夫在意琅玉,而是朝着净善斜睨过去,心里不禁畏惧了几分。

当日就是这人施的“鸿霞帐”,才将她擒住送到三仙无妄塔,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被那仙法捆缚的滋味,毫无半点法力,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咳咳,两宗贵客前来,有失远迎。”风营恬淡一笑,朝那来者行了仙礼。

他知道雷祚的脾气,安稳不了片刻肯定还会动手,可是他刚刚看巫痕与他打了几个来回,虽然巫痕还不能伤到他,但是他也伤不到巫痕分毫。

眼下梵生门与元清派纷纷前来,若是雷祚贸然出手,但凡有丁点差错败下阵来,岂不是平白要被那两家耻笑。

随即,风营暗不做声将雷祚的拳头按了下去,朝他使了个眼色,雷祚这才闷气的放下了拳头。

琅玉真人连礼都懒得回,风营手上那点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不禁嘲讽的嗤笑一声。

“一个才五百年的小蛟,也至于让归一宗政教这么谨慎。”他轻摇着羽扇,兀自从人群中走出来,言语中尽是嘲讽。“啧啧,恐怕我们若是没有前来,归一宗就要被这孽障铲平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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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容歇的挑衅

琅玉的讥讽让归一宗的人顿时都没了颜面,雷祚两道粗眉一紧,一双拳头又紧握了起来。

只是还未待他们发作,巫痕却冷笑出声,她看着走上前来的琅玉,之前的恨意又涌了上来。

眼前这里所站之人,哪个不曾对她下过狠手,当初琅玉对被困在“鸿霞帐”的她好一顿凌虐,那光锥之痛让她记忆犹新。

“你来了又怎样,只会恃强凌弱,又比归一宗的好到哪去!”巫痕转身正视着琅玉,三两句话出了口,竟把琅玉的气焰怼了回去。

琅玉向来自命不凡,只有他嘲讽别人的时候,哪里有人揶揄过他。

巫痕话语一落,他登时脸色便难看起来。

就在这时,他身后人群中又走出一人来,巫痕定睛一瞧,正是琅玉的关门弟子容歇。

容歇对巫痕无比厌恶,之前破塔之时自己被巫痕百般羞辱,这回三宗的人全在场,他定是要撺掇着将巫痕置于死地。

他目光阴毒的看向巫痕,在琅玉身边说道:“师父,她口出狂言,绝不能让她活着离开九重天!”

“还用你说!”琅玉丢了面子,对容歇说话也没了好气。

可容歇却不在意,见没有激得琅玉动手,依旧不肯放弃。

“这妖女之前在三仙无妄塔,就挑拨徒弟与同门的关系,破塔之时更是羞辱我们元清派,师父!”

“你这小人,真是信口开河。”巫痕在一旁听他攀诬自己,更是气恨起来,攥着蚀音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你表面上对知溪千万般好,可背着她在六合台上与那个玉贞又做些龌龊之事,难道还有假!”

容歇脸色登时铁青,没想到她又将旧事重提,这脸是丢到别人家门前了。

他怒不可遏的冲到巫痕跟前,拧着双眉亮出手中羽扇,大声呵斥起来:“哼!妖孽,当初无极鼎的邪毒没能杀了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羽扇在他掌中立起,兀自旋转起来。待他再握上扇柄的时候,羽扇霎时迸出数缕丹霞,萦绕在他的周身。

“定我的死期,你还不配!”巫痕眼观六路,人已飞到半空之中,手中长鞭一甩,抽打在彬与的尸体上,“看清楚,这就是你的下场!”

话音还未落,蚀音已经带着紫金火焰朝容歇燎扫过去。

容歇只瞧她挥舞长鞭,并未使出龙技,心里登时安稳了许多。见长鞭将至,顿时丹霞之带也探了出去,与蚀音在半空中纠缠起来。

“诸位掌门心存善念,对你手下留情,我可不会!受死吧!”容歇见她实力不过如此,顿时气焰更加嚣张。

却没发现,巫痕脸上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冷笑。“呵呵,谁死还不一定。”

容歇顺势将周身的丹霞锦带全部射出,一条条泛着橙红光芒的霞带,在虚空之中如鞭如剑,从四面八方朝巫痕抽打过去。

“就是现在!”巫痕寒意噙满了整个身体,瞬间将蚀音收回手中,从千丝万缕的霞带中俯冲而去。

这招釜底抽薪,让容歇顿时没了防备,面门胸前毫无抵御之力。

但巫痕的人已冲来,长鞭上的紫金火焰映在他的眼中,逐渐放大将至跟前。

“不要!”一道倩影突然冲出来,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巫痕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不得不强行收回了戾气。

容歇本是必死无疑,可偏偏知溪突然横在了两人之间,让巫痕不得不直接收了招。

“巫痕,你别杀他……”知溪一直站在珠玑仙子身后,见容歇有了危险,想也没想地从人群中飞了出来。

她脚下云烟桃瓣渐散,人已经挡在了容歇身前,满脸是解不开的愁怨,眼中盈溢着未滴落的泪珠。

巫痕那一记杀招临时收回,让她气息登时大乱,可见知溪这般模样,却又是心疼又是气恨。

她冷着张俏脸,蛾眉凝成了一团,“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

刚刚容歇所说的话,知溪一字不漏的落入耳中,她如今才知道那无极鼎被做过手脚。

面对巫痕带着寒意的质问,她知道巫痕对容歇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可她与容歇之间确实还差个了断。

“待我问完两句,必不会再拦你。”这一次,知溪没有在向巫痕苦苦哀求,而是转身朝容歇望了过去。

“你一直都在骗我,是不是?”知溪眉头深蹙,一双似水的双眸望着容歇。

“小溪,我怎么会骗你,我跟玉贞没……”容歇慌忙解释,可忽然他回过神来,朝巫痕指去。“是她!是她诬陷我。”

知溪望着他,眼里顿时满是失望,再也不愿听他说下去。

“你们仙宗门派的弟子,可真是个顶个的骗人好手!”巫痕冷言回敬了过去,心里想的尽是止非对她的欺骗。

而知溪并未离开,始终挡在两人中间,有如一尊石像。

“无极鼎的邪毒也是巫痕自己放的,是吗?!”

这是她第一次呵斥质问容歇,她一直觉得容歇是高高在上的,自己却只是护法的普通弟子,所以事事迁就忍让。却不想到了现在,容歇依然连句实话都不愿同自己说明白。

“她是妖孽,为祸仙界,人人得以诛之!你为什么要站在她那一边,难道就不顾元清派的脸面了吗!”

知溪忽而笑了,看着他近乎疯癫的模样,觉得自己比他更可笑。

而她不知道,掌门之位是她师父珠玑让给琅玉的,她是珠玑仙子用精血浇灌而成的云桃仙,比容歇不知高贵多少。

这一切容歇都知道,所以才对她做出副深情的模样,为得是两人能成为仙侣,便有青云直上的机会。

但这些,他却从来没有对知溪提过一字一句,只是安然的享受着她的卑躬屈膝,享受着元清派的众星捧月。

“骗了就是骗了,巫痕,你动手吧。”知溪落寞的别过头去,甚显无力的让出道来。

“知溪!你居然让那妖女动手!”

“这元清派的弟子,是不是与这孽障是一伙的。”

“知溪你可真是不要脸,容歇师兄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临阵倒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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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知溪

人群中尽是仙宗弟子们斥责的声音,可知溪却充耳不闻,安静的离开了二人中间。

巫痕见她伤情的样子,感同身受,想来她心里比自己也不会好过多少。

“知溪,你不要难过……”她张口劝慰着,却想不到容歇就在这时出了手。

容歇没时间顾及儿女情长,刚刚若不是知溪拦下那记杀招,他定是必死无疑。所以,不能再等下去,趁着巫痕现在心思没在这里,羽扇登时在他手中化成一团丹霞。

“灵霞解!”他话音一出,手中一团丹霞流动,飞出无数条橙红的霞带。

元清派的招式多元繁杂,但是都是柔中带刚的招式,这一招“灵霞解”是其中较为毒辣的招式。

巫痕不懂得这些,但是知溪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登时双目圆睁。

霞带一出,不死不休,若是不见血,是不会停止的。

她猛然转头望过去,万千霞带已经飞出,直朝巫痕袭去。

而这时的巫痕却还望着知溪,满眼全是疼惜,根本无从顾忌容歇已发起的攻势。

长长的霞带看似轻软,可来势却如利剑一般气势如虹,刹那间就到了巫痕的跟前,这一招若是中了,容歇定要将她置于死地。

“噗!”

就在霞带要触碰到巫痕的一刹那,那道倩影挡在了她的跟前,霞带毫无回转之意,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知溪!!!”

“小……小溪……”

……

巫痕眼帘不禁颤抖起来,目光随着知溪的躯体坠落望向地上。片刻,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有下意识的从后面抱着知溪的躯体,落于地上。

“你别死啊,知溪。你不能死啊!”巫痕抱着知溪的头,揽在怀里,与她一同瘫在了地上。

知溪被那霞带穿透胸口,已是回天无力之势,她撑着最后一丝气息,望着巫痕。

“我挡在中间,你可以收手,但是他却不会。”她淡漠的笑着,笑容依然如昆仑之雪般纯洁无瑕,可是却一滴眼泪都没流下。

巫痕四处翻找,从她身上想找寻有没有桃花仙露,可却被知溪无力的按住了手。“别找了。”

“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我带你去找妖帝,你别死!”巫痕说了很急,觉得只要她快一点想办法,知溪就还能活。

可知溪只是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声音极轻地说着:“对……不起,无极鼎……”

虽然他们都不清楚,为什么无极鼎沁了邪毒,可巫痕却丝毫没有影响,但是知溪依旧愧疚不已。

“不是你的错,是他!”巫痕将她的话拦下,一双美目已瞪向了容歇,似眼中可以化出利刃,将其碎骨削肉。

“我不会原谅他的,你尽管动手,我要走了……”

“知溪!!!”

知溪的尸体从伤口处泛起桃花,随之整个人都虚幻起来,薄烟仙雾绕着嫩粉的桃瓣,向五洲四海飞散而去,只剩一颗悬空的粉芒光珠在巫痕的眼前。

那颗粉色的光珠,“呼”地一下飞出,众人望去,已被珠玑仙子收于掌中。

珠玑仙子痛心疾首的眼神难以掩藏,随即恶狠狠地望向琅玉真人。

“知溪生于我精血,如我孩子一般无二,今日你的爱徒将她害死,是你让他以命抵命,还是我亲自动手!”珠玑仙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已经再无任何表情。

可琅玉怎会在众人前失了自己的面子,定然是不会顺了珠玑的心意,他虽然知道这事容歇难辞其咎,可依旧拿捏着自己身为掌门的威势。

“知溪与妖女沆瀣一气,容歇本也没想要置她于死地,众人都瞧见是她自己挡在那妖女跟前的,你为何不去找那人要说法!”他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却不敢直视珠玑的双眼。

珠玑仙子冷笑一声,话也没说,直接朝容歇挥去一掌。

琅玉见状反身便将容歇护到身后,将珠玑的一掌接下。“师姐!”

“你!”珠玑仙子见他护徒心切,竟自己受下她的一掌,愤愤然的甩下了袍袖。“好,你护你的徒弟,我护我的徒弟。从此以后,我珠玑不再与元清派有任何瓜葛,愿意追随我的,便随我一道,不愿的大可留在元清派!”

说罢,她转身便拂袖离去,她的一众弟子十有八九紧跟其后,元清派一边顿时冷清了不少。

珠玑仙子的离去,让琅玉真人脸上顿时失了光彩,这账他却一并算到了巫痕的头上。

“孽障!都是因为你!”

在三仙无妄塔的百年时光,知溪与巫痕的感情,不亚于她与云渊,此时挚友湮灭,巫痕登时狂性大发。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身上已泛起灼目的金光,金龙与火龙陡然而生。

刚刚容歇那一击正中知溪的胸口,那情景画面仿佛将巫痕带回了大婚的夜晚,止非也是这样一击刺向自己,所有的恨与怨全部爆发了出来。

巫痕根本没有理会琅玉的叫嚣,眼中已是阴冷一片,狠狠地盯着容歇,沉声说着:“你居然杀了知溪,受死吧!”

说罢,两条猛龙兜起阵阵劲风,朝容歇冲去。

她手中长鞭拖与地上,一步一步朝那方向走去,如厉鬼索命一般毫无顾忌。

登时,归一宗的宗门外喧嚣起来,一个个上前想要阻挠她的人,都被无情地击杀。谁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蛟龙女竟如此势不可挡。

容歇胆怯地躲在琅玉身后,已不敢再逞强出头,可是琅玉刚刚受了珠玑一掌,已有些吃力,再不经不起折腾。

他见容歇这般怯懦,着实让他大失所望,他恨铁不成刚,转身便抓了容歇的衣领,将他置于自己身前。

巫痕冷艳一笑,扬起蚀音朝容歇劈出一道裂地的光刃,瞬间沿着长鞭挥动的方向,燎起满地紫金火焰。

琅玉早已闪开身形,就想看看容歇会怎样应对,可万没想到容歇连抄起羽扇的意思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长鞭挥向面门。

“啪!”地一声脆响,容歇脸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显然,巫痕没有使出全力,她这一鞭抽打在容歇的脸上,还不如将他直接毙命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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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众矢之的

“你自持相貌风流,背景殷实,我就先让你尝尝什么叫面目全非。”

她没有一招就将容歇置于死地,而是在众人面前羞辱折磨他,让他从往日的众星捧月中清醒过来,好好看看眼前的境况。

说罢,她紧跟着挥起一鞭,“啪!”又是一声,响亮地抽在容歇脸上。

蚀音威力极强,若不是巫痕有祖龙的血脉,也是无法驾驭的。但是现在那柄长鞭在她手里,使得虎虎生风游刃有余,再看容歇的脸面早已血糊一片。

“我的脸,我的脸,师父救我,救我啊师父!”

容歇一双手哪里还会想着去抄起羽扇,只剩颤抖地悬在自己的脸前,不敢碰不敢摸,哭嚎着忍受被火焰燎烧的痛楚。

“你这废物,小小一个五百年的蛟都奈何不了,还有脸叫我师父!”琅玉向来自视甚高,对容歇更是纵容无度,结果如今却在归一宗面前如此丢脸,他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眼见琅玉是不会在管他,容歇急赤忙慌地将羽扇召出,势要奋力一搏,可他的双手却颤栗连手诀都不知该如何拿捏。

他一边颤巍巍地挥出一道霞带,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看向前赴后继的同门,一个个被巫痕打残重伤。

他施出的招式不堪一击,巫痕随意挥起衣袖,便将那霞带击溃成尘光散去。

一金一火,两条凶龙在空中游走,不时击杀着想要袭击巫痕的仙门弟子。

“嗖——”

蚀音劈空而下,白泽的身影再次出现,直逼容歇而去。一众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泽已穿过了容歇的身体,顿时他的身上燃起火来。

“啊!!啊!救命啊!救命……”

容歇再也无力反抗,那是已经被巫痕度化纯净的琉璃火,比之从前更加猛烈,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它熄灭。

看着他痛不欲生的在地上翻滚,嘴里嚎丧不止,巫痕顿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看看,你师父都不救你,你有多可怜。”

她笑得几乎癫狂,如魔似魅。

她笑这满目疮痍,笑这些仙门一脸的道貌岸然,笑他们还不及凡人那样重情重义。

“这孽障是疯魔了,难道你们两派就任她在这里胡作非为吗?”琅玉见归一宗与梵生门迟迟不出手,心底也冒起火来,这分明是在看他元清派的笑话。

他一味地煽动那两宗,巫痕却不肯再等下去,琅玉的话音还未落下,她已经收回蚀音,左掌如爪般朝容歇伸去。

一股强劲地力道,将满地翻滚的容歇吸到她的跟前,尖长的黑色玉甲直接刺进容歇胸口。

冰冷的感觉侵入容歇的身体,可身上的灼烧却并没有消退半分,随之而来的剜心之痛冲上他的天灵。

“本不该让你这么轻松的就去死,应该再让你好好享受被折磨的感觉,可是我的时间太宝贵了,呵呵。”巫痕的纤手直击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稍一用力,便如捏碎颗浆果一般,直接将其碾碎在掌心。

她猛然抽手甩开,容歇的尸身顿时被她抛向了远方,和彬与凉透的尸体相伴一处。

瞬间,容歇身上未燃烬的火苗,又沸腾了起来,连带着彬与的尸身一并淹没在了紫金火焰之中。

她斜着眉眼,睨视着在场众人,漠然地说着:“我都说了,那就是他的下场。”

众人见她如此这般,喜怒无常,法力修为更是比从前高出数倍,一时间,竟没人敢轻易出声。

梵生门自来不爱多生事端,听了鹤鸣前来却不想看了这样一出大戏。

净善屡屡想要出手阻止,却都被普玄暗中拦下,想着这个时候正好挫挫琅玉的锐气。

而归一宗原本与元清派就有隔阂,见琅玉丢了颜面,怎会轻易出手搭救。没有风营的吩咐,即便是雷祚也只能耐着性子,只得作壁上观。

可眼下巫痕料理了容歇,又杀了不少元清派的弟子,与他们的事了了,已经转过身朝归一宗的方向望了过来。

“你们把离火和止非交出来,我杀了他们就走。”

巫痕的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事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这样嚣张的言语态度,让雷祚顿时火冒三丈。

见他已耐不下性子,商幽也不想就这样将巫痕放走,随即也没顾忌风营,直接朝那两派的掌门人说起来。

“老夫自幼随侍仙祖,她的龙技尚不足惧,三宗今日若是联手,必能将这孽障擒拿诛杀!”商幽朝台阶下走上前两步,打定了主意要为仙界铲除巫痕。

他知道空口白牙,那些人是不会轻易出手。索性,话音一落他人已飞入空中,怀握拂尘甩出一招打向巫痕。

见他动了手,雷祚也不打算坐以待毙,登时也飞在空中放出拳阵。

这回归一宗的弟子一拥而上,其他两宗的弟子此时也毫不犹豫的飞向空中。

虹光剑影,色彩斑斓。

巫痕兀自立于空地之上,成了真正的众矢之的,她望着犹如人间烟火般绚烂的色彩,在空中绽放朝她一人袭来。

一旦犯了众怒,不论你是对是错,都是众矢之的。

巫痕即便功力飞涨,即便有了蚀音如虎添翼,可这里是九重天。要将她置于死地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宗派的掌门,都是仙界的翘楚。

对付商幽或者雷祚,她都非常谨慎吃力,如今所有人都要杀她,就算她身形再矫捷,也免不了受伤。

两条凶龙依旧在她身边盘飞抵御,蚀音也从未停止过挥舞,可是她身上就是多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根本用不了片刻,她便卸下阵来,匍匐在地上,宛如待宰的羔羊。

“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这妖女!”

……

杀,自然是要杀。

巫痕看着眼前这些人,眼中无不得意,她从未招惹过他们,但他们却从没想过放过自己。

琅玉见她已经倒地,手中羽扇登时挥了出去,一道光锥就刺在了巫痕的背上。

这感觉如同百年之前一样清晰,但是巫痕这回朝台阶上望去,却没有从前那个哭求着风营,让他们放过自己的止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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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他不在

“嘡!”

琅玉不解恨的还欲出手,可掌中一震,疼得他顿时将羽扇脱了手。

“什么人!?”琅玉握着自己的右手腕,眉间凝重起来,一点朱砂都为此有些变了形。

巫痕朝那柄落在地上的羽扇望去,一支眼翎羽箭横插在上面,心中不禁哀凉暗叹一声。

她从地上缓缓起身,垂着双肩仰望着天空,予翎也垂目望着她,眼中没有怜惜,亦没有气恼,依旧平静如止水一般。

众人此时早已顺着巫痕的目光望去,那悬立在空中,仙裙斑斓迎风而舞的女子,正是青鸾神女。

“神女!”

别说琅玉不敢再妄动,就是在场的众人,也没有一个敢再出声。纷纷跪在地上,无人敢再向巫痕痛下杀手。

“今日之事,原是归一宗祸起萧墙,如今闹了一场,也该罢手了。”予翎最厌看到争斗厮杀,若不是她追查魔气之事到此,也不会见到这一幕。

既然来了,自然不能让人再伤巫痕,所以这才出手震慑了一番。

可眼见巫痕就要被他们拿下,这会若是放了她,岂不是给自己留下后患。三宗门的人,没有一个应下声来的。

“她抢了万象珠据为己有,又打碎了太初瓶和匀天如意,破了三仙无妄塔,还诛杀仙门弟子。一桩桩一件件,难道我们就得纵放了她不成么?”雷祚脾气刚直,即便是面对神女,依旧不能忍气吞声。

只是予翎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话还是要给他们说的明白。

“万象珠是归一弟子给她的,打碎圣器也于争斗之间,至于破无妄塔之事,你们当初若是杀了她或是放了她,那塔不是还好好的立在那么。”

仙宗的人跪在地上,不禁腹诽,这话也就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倘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少不得要唇枪舌剑的说上一番。

予翎言之凿凿,虽有维护巫痕的意思,可一众人却不敢置喙。

然而她的话并没说完,瞧着眼皮子底下这群仙家,那些小心思尽数收入她的眼底。继而,她又开口说道“她是祖龙的血脉,本尊今日若是晚来一步,恐怕你们就要酿成大祸。”

这一下,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一直都道是巫痕夺了万象珠才功力异于他人,现在才算明白,若是没有祖龙的血脉,她当初不足五百年的道行,如何能驾驭的了圣器。

如今她手中那柄长鞭,其中纳入了白泽精元,年纪长一些的人,对于祖龙与白泽交好之事皆是有所耳闻。

眼下即便是心中不忿,也不好在予翎面前,对巫痕下出什么狠手来了。

“神女不用多说,我自是要与他们了断,止非……”

“止非他不在归一宗。”巫痕依旧不肯放弃,势必要让他们交出人来,可言语却被青鸾拦了下来。

二人的事,归庭已经告知了予翎,所以当她看到巫痕大闹仙界的时候,已算出了七八成原因。

然而,她早已将这里探遍,根本没有止非的气息,自然是不愿意巫痕再执着下去。

“他不在?!”巫痕也没有料到,止非居然没有在这里,可明明离火与止非言语之中透着古怪,怎会不在这里呢。

她忽然觉得心里好乱,如果她没有来这里,也许知溪就不会死了。

“既然他不在,我便走了。”她像是寻仇,又像是寻夫,爱与恨交织在她的心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撂下话,也不管予翎如何反应,更不关心仙宗那些人是什么嘴脸,转身便飞出了九重天去。

予翎知道她这一去,又不知该去往何处,也顾不得再与那些跪在地上的仙家多话,赶忙朝她追了出去。

徒留下归一宗的宗门前,一片狼藉,和愤愤不平的一众仙家。

……

“你还要去何处?”

巫痕飞于空中,她也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只是下意识的朝着无影湖的方向飞去。却没想到予翎竟也跟了上来,并不打算就此离开。

“神女又是受妖帝所托吧,既然现在我已经无事了,神女也能对他有交代了。”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予翎,说完这三两句话,又加快的飞驰的速度。

可予翎是神女,怎么可能让她在眼皮子底下跑掉,任她如何加速,予翎始终都在她的左右。

予翎缓缓动了动眼睫,看着这莽撞的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朋友在化境等你,你是死是活我并不关心,但是你若是忍心不顾她的感受,那便任你去哪。”

她的话十分奏效,巫痕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沉吟了许久,都未说出一句话来,可去朝着无影湖畔的断岳密林飞了去。

予翎见她听得进去自己的话,不经意间,娇容上挂起欣慰的笑意。

两人飞了不久,很快就到了断岳密林,可巫痕走的时候便将莲子坠留在了化境,并没有想再度回去的意思。

她站在这片林中,往日种种又一遍遍的重现,来来回回在她心头碾压,逼得她下一刻就要冲出去,不愿在这里再待一时一刻。

却在这时,云渊的声音响了起来。

“巫痕!!”巫痕抬眼望去,那道白色的倩影已经到了跟前,一把将自己抱住,不肯再放开。“你去哪了!你是不是想我也找你几十年才罢休!”

云渊的声音有些哽噎,巫痕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领口被这丫头的眼泪都打湿了。

她摸着云渊的头发,将她扶直了身子,伸手捏着她的脸颊,淡然地笑了笑“来,给姐姐笑一个。”

这话多年前她就说过,可那时她却笑的明艳动人,眼中一片澄澈。

云渊抹干了泪,耸动着微红的鼻尖,牵强的扯起嘴角对她笑着。她知道巫痕心里一定很苦,可是她却总是这么爱逞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想到这,她便更加难过,那抹强堆起来的笑,也显得难看起来。

“先回化境再说吧。”云渊身后的归庭站了许久,不知他是怎样平复下自己心境的,张口的时候,已经是一句毫无波澜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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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珍重

看到巫痕身影出现的刹那,归庭一颗悬起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但也只是站在远处遥遥相望,直到自己心境平复下来,才轻行缓步的走了过去。

他正欲扬手打开化境的入口,却被走上前来的巫痕拦了下来。“不必劳烦了。”

归庭手在半空停滞了须臾,看到巫痕那张落寞的面容后,衣袖垂了下来。

巫痕微微浅笑,坦然地望着他,轻声说着:“我们去那边说两句。”

“好。”

云渊与予翎不知巫痕何意,可显然她是有些话想要单独与归庭诉说,索性便由着她朝不远处的林后行去。

归庭与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也随着她的走了过去。

“你身上的伤……”他早就看到巫痕是带着伤回来的,大抵也猜出来她定是去寻止非了,只是却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见她脖颈上被衣领遮掩的血痕,让他着实有些忧心,所以不由得还是张口便问了起来。

然而,巫痕却只是淡淡地笑着,这样的笑容早已没有她从前的模样。

“并无大碍。”

归庭知道她心意难改,可还是想知道她不与自己回去的原因。“为什么不回化境?”

“为什么要回去?”巫痕背对着她,朝一旁踱了两步,转过身来望向他。“那是你的化境,我的归属一直都在无影湖。”

提及无影湖,两人心底都泛起大大小小的涟漪。

巫痕从张开眼开始,便一直待在无影湖,即便现在那里付之一炬,可在她心里依然是家。

但归庭却只道她还依旧念着止非,想着那些岩壁上的木屋,想着落尽的云桃花瓣。

他沉吟了许久,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却如最初时一样,淡然无波地开了口:“止非是被离火要挟的,离火夺了他一缕仙魂,又设下了幻境,所以仙识才被心魔吞噬……”

“别说了!”巫痕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更没有抬眼去看归庭。

当她听到止非丢了仙魂的刹那,不由得心口揪紧了一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事都瞒着她。

她的人没有任何举动,可双手却紧紧地攥了起来,这些细枝末节全落入了归庭的眼中。

“他隐了气息,寻不到他的踪迹,所以想叫你回化境一同商量。”归庭知道她没有放下,她心里根本不像表面上这样平静,所以不顾她阻挠继续说着。

可当他话音才落,巫痕已抬起一双泪目,泪光闪动在她的眼眶之中,却并未滴下。

忽来一阵清风,伴着绵绵的细雨,只因密林树冠交错茂盛,只听得雨滴落在叶片上的滴答声,却未沾湿他们的衣襟。

她微扬起脸,望了望头顶密叶间隙透出的天空,将那些呼之欲出的泪水,收了回去。

“他若不是一早就为我心头血而来,又怎么会轻易入了魔障?一步错,步步错,终究都是他负了我。”

巫痕再说出那话时,脸色已回复冷漠,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就这样脱口而出。

即便知道止非是被离火胁迫,她依旧无法原谅这两百年的瞒骗,可却也难以忘怀这两百年的深情。

归庭见她如此纠结伤心,很想也能将她拥入怀中,但他却不能。

有许多事横在他的心中,无从言说。关于止非与她之间的血魔印,注定只能一人独活,如果告诉了她,不知她会如何抉择。

“不说他,说说你吧。”巫痕缓了缓神,看向归庭,见他向来淡然的眼眸中,情绪交杂,随即问道。“你又为了什么?为什么对我好。”

在归庭眼中,现在的巫痕草木皆兵,甚至对他也产生了质疑,他不知这是好是坏,只是心头微微凝滞了一刻。

“都是举手之劳,能有何目的?”纵使心中起了波澜,他还是维持着平静的表象,俨然是巫痕在胡乱猜测的样子。

巫痕凝视着那张淡定自若的面容,无奈地轻笑一声,“你喜欢我。”

归庭登时身形一顿,转瞬间就又恢复了常态。

见他没有出声,巫痕又继续说道:“莲子坠有你的神元,这么要紧的东西,你怎么会随意赠与旁人。”

她侧了头,眼波流转地回望着归庭,似是多情更似无情,却只能让人记得她妩媚。

“连梦之都看出来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清楚呢。”巫痕绕过归庭,走到一颗古树的跟前,食指在树干上有意无意的轻划着,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但是你从没对我说过,你们都喜欢瞒着我,这究竟是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他从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每每触及,便是以种种理由避开,他更没有想过巫痕会这样直白的问他。

一时间,归庭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答。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已经理清了自己的心绪,纵然对巫痕的感情有异于他人,可终究与她和止非不相同。

情情爱爱向来与归庭无缘,他也不甚在意这些,若不是因为从前种种有所瓜葛,他和巫痕之间恐怕没有任何交集。

“兴许是喜欢的。”久久不语的他迈起步子,朝巫痕走去,眼神变得柔和,像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却并不炽热。“不过,我只懂世间万千之大爱,儿女情长于我无益。”

这份感情并非不可割舍,而对于他来说,许多重要的事情,都比对巫痕的喜爱来得重要。

所以他话说的非常明白,也换来了他与巫痕之间的坦诚。

巫痕转身背靠在粗树干上,也终于展露出一抹毫无杂质的笑容来。

“化境我就不回了,每次我出事,你都伸出援手,以后的路让我自己来吧。”

这种拒绝算不得宛转,可归庭也知道留不住她,于是手里的莲子坠被他握了许久,最终悄无声息地化为乌有,青光融进了他的掌心。

“那就珍重吧。”

“珍重。”

巫痕头也没回,转身朝云渊走去,唯留下归庭远远望着她的背影,不知心中为何空了一隙。

云渊不知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只听着巫痕说要离去,于是她遥遥朝归庭行了礼,便随着巫痕朝密林深处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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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舍得

予翎不知何时站在归庭身旁,同样望着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在林中,这才淡然的开了口。

“这么舍得?”

“从未得到,何谈舍去。”归庭回了神,悠哉地在林中漫步,细雨早已不知不觉的停了,连脚下的土地都未见一点泥泞。

予翎摇了摇头,嗤笑着这位旧友“不做上神了,大可以不用这样性情寡淡,不累吗?”

归庭蓦然轻笑,长舒了口气,“我见你倒是成日端着神女的架子,定是比我更累些。”

“自然没你这样的恒心,说自削神籍,便立时堕入妖界。”予翎知他调侃自己,当即也还了回去。

而归庭此刻却并无心玩笑,停了脚步,转身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关于魔界的事情,迫在眉睫,除了他眼皮子底下的断岳密林,妖界已有许多人堕入了魔界。

提及至此,予翎秀眉也微微有些蹙紧,“还得再查。”

云渊一路随着巫痕前行,但发现她却有些漫无目的,只是一味的到处闲逛也没有半点言语。

“我们要去哪?”云渊最终还是忍不住,将盲目前行的巫痕拉住,迫使她停下了脚步。

巫痕看着周遭的古树,轻叹了一声,转头望向云渊,“我不知道。”

她双眸无光的模样,着实让云渊心中一痛。

“你是想去寻他?”云渊本不想勾起她的伤情,可也不想她在这样消沉,只有小心翼翼地试探。

“谁?”明明她心里都清楚,却又装作什么都忘了,归庭告诉她的那些,到底是真是假她也无从辨别,唯有让自己装聋作哑,才觉得舒服一些。

云渊见她不愿提及,也不好在追问下去,想要叫她再回无影湖,可那里一片颓垣,又生怕她再触景生情。

她左思右想,依旧没有更好的去处。“为什么不去化境暂住一段日子?”

云渊想着,归庭兴许是能劝慰她一些,却不知道两人刚才已经将话说的明明白白。

巫痕缓了缓精神,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即拉起她的手,又朝前方走去。

她嘴里默默叨念着“何地是归处……”

“我带你去哭岩镇玩,好不好?”她朝着不远处的光亮之处走着,回头冲云渊笑着。

那地方的人和事对于她来说,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她扬起笑脸,将心境沉了下去,只是安然的领着云渊前行。

对于哭岩镇,云渊只是有所耳闻,当初被将旬掳去,即便是在那边的苍夜洞府驻足了片刻,可她依旧不知道哭岩镇该如何去,那里又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至少,巫痕如今有了方向,总好过在断岳密林中闲逛的好。

云渊朝巫痕点了点头,欣慰了许多,“你说去哪,我都陪你。”

有了目的地,脚程也快了许多,没用多久的时间,巫痕便带着云渊出了密林。眼前亦如两百年前一样,面前阻着高山峻岭,脚下一淌溪流长瀑。

那道望不见底的深渊就在眼前,巫痕想也没想的纵身跳了下去。

“巫痕!”云渊不知所措的呆立在悬崖边,不敢置信的望着跃下深渊的巫痕,大喊出声,而回应她的却是巫痕动听的笑声。

她即刻御空朝下飞去,去追寻坠落的巫痕。

巫痕就这样倾身而下,闭着双眼放任着自己下沉,她有心想将从前与止非一起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好用全新的历程将从前覆盖。

“咕咚!”

她深知深渊之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水域,所以飞也懒得飞,直接沉进了冰凉的海水里。

万幸云渊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见她沉下去许久,才将头冒了出来。

“你早说下面是片海,也免得我着急,想要吓死我吗?”看着满头满脸都湿漉漉的巫痕,云渊气急了眼,不禁嗔怪起来。

谁知,巫痕却咯咯地笑了。“快把手给我拉一下。”

云渊悬飞在水面之上,满脸的不耐烦,只道她是要自己将她拉上来,随即瞥了她一眼,将手伸了过去。

巫痕拉住云渊的手,一把便将她拽进了水里,“哗!”地一声,顿时海面被惊起一阵浪花。

“咳咳!咳咳……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云渊奋力的从水里挣扎起来,因为猝不及防的落水,不禁呛得轻咳不止。

“哈哈哈哈哈!”巫痕笑得无比开怀,浮游在水面上,摆动着腰肢。

云渊又气又急,蹙着眉头,游到她的身旁。“我好心拉你上去,你却害得我也浑身湿透,还笑?”

可那被怨怼的女子,却毫不在意,只是笑声没有适才那么嚣张了。

巫痕像一尾鲤鱼在黑漆漆的海水中游弋,靠近云渊的跟前,伸着黑长的玉甲轻挑着云渊的下颌,笑得极尽媚态。

“莫怕,玩够了再上岸,你的仙力难道还烘不干一件衣裳么?”

云渊见她如痴如疯的模样,暗叹了一声,“啪”地将她的手,轻拍了下去。

“我不善水性,一点也不好玩,快上岸去。”说着,从水中跃起,飞身落在了岸边。

巫痕默不作声地在水里游荡,缓缓地朝岸边游去,直至到了跟前,才从水中跃出。

她望着破旧的牌坊,上面的字比从前更模糊似的,可依然还能看出上面刻画着“哭岩镇”三个字。

云渊早已用仙力逼干了衣裙,而巫痕还任由自己浑身湿漉漉地,鬓边的发丝服帖在她的脸颊,双眉上还有细微的水珠。

她还未及朝里面走去,就已经听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两百年前的那条玄虺!”

“我听说她已经飞升蛟龙了。”

“她怎么有来哭岩镇了?不会又要闹得鸡犬不惊吧。”

“快躲远点,走走走。”

……

看来外面的世界千变万化,这哭岩镇倒是没怎么改变,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认得她。

“想不到你在这还挺有名望啊。”那些话同样也落入了云渊耳中,不免要调笑她一番。

虽然之前巫痕曾对她说过一路是如何寻她的,可是却不知道她究竟是做了些什么,能让哭岩镇的人再见到她时都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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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镇外

巫痕原本还挂着笑的脸,一下子又冷漠了下来,瞧镇里那些闲话的人们扫了一眼,那些人顿时走的走散的散,不然便是别过头去,当做没看见她一般。

见那些人不再作声,她这才回过神,对云渊说起“有什么名望,哭岩镇地方也不算大,他们当初知道来了个龙族,全都觉得新鲜罢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想想当初在镇上,确实也闹不短的日子。

“哎哟!龙族小少女,记不记得我呀?”

两人正在闲话,身边不知何时蹿过来一人,声音尖细,略有几分熟悉。待巫痕转眼瞧过去,那一双眯缝的三角眼,还有唇边三绺长须在下巴上束的辫子,加上一身灰白的道袍,正是异材阁的耳鼠掌柜。

他笑弯了眉眼,本就不大的一双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细缝。

“怎么?!难道你不记得我了!”见巫痕不语,耳鼠掌柜顿时垮下脸来,言语很是急切。

见他的模样滑稽,巫痕不禁也被逗笑,“记得,异材阁的掌柜。”

“诶嘿,好说,好说。”听巫痕说记得自己,不知他为何如此高兴,仿佛被巫痕记得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情。“你又来哭岩镇找人吗?”

巫痕尴尬地笑了着,指了指身边的云渊,“我不找人,我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耳鼠掌柜顺着她的指向看去,抻着细长的脖子探了过来,眯着一双小眼细细打量了起来。

云渊是头一次见这掌柜,见他头小身长,模样有古怪,顿时美目瞪了过去,惊得耳鼠掌柜立时就将头缩了回去。

“啧啧。”耳鼠掌柜砸吧着嘴,两颗门牙咬了咬下唇,不禁惊叹着。“是荒月天狼呢,我要去出外找货源,再会再会。”

说着,这耳鼠掌柜就朝镇外走去,走过云渊身边时,还特意绕得远了一些。

“呼噜,呼噜……”

耳鼠掌柜还没有走远,巫痕本是无意的朝他那边望去,就见一群妖兽聚在路边,似乎在争食着什么。

哭岩镇的妖兽不比外面的那些,大多是有多年的修行,并且修了人形的。

所以刚刚看到那些如豺犬般的妖兽,巫痕不禁觉得有些诡异,那不该是出现在哭岩镇的东西。

她没做迟疑,抬起脚就朝那方向走去,倒要看看究竟是些什么妖物。

云渊自然也紧跟在她的身后,生怕那处有什么诡异,手上已经运了仙力,随时都要将锁晶神目剑召出。

两人稍走近一些,才发现被妖兽围在中间的是个晕死过去老妇人。

巫痕赶忙疾驰过去,挥掌便将那群虎视眈眈的妖兽轰散,再看那老妇人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根本没有任何意识。

“那是些什么东西?!”云渊站在一旁,看着四散的妖兽,顿时觉得这哭岩镇诡异非常。

巫痕蹲在地上,将老妇人扶了起来,朝着云渊摇了摇头,转而渡了一丝灵力给老人。

那群妖兽她从未见过,即便是多年以前在哭岩镇时,也没见这东西出现过,所以也是不得而知。

却在这时,耳鼠掌柜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人抬头一望,不知他什么时候折返回来,已经站在了跟前。

“那是噬魂兽,靠吸食灵魂为生。”

耳鼠掌柜在哭岩镇似乎待了许多年,对这些东西见怪不怪,说起来如数家珍一般,一脸的轻松。然而,当他抬眼瞧见云渊正瞪视着他,立刻又收敛了得意的神情。

“诶呀,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她已经死了。”耳鼠掌柜没再看云渊,低头正瞧着巫痕在为那老妇人渡入灵气,连忙出言阻止。

巫痕却不听他说,依然我行我素,可是那老人却没有半点的反应。

她抬头望着耳鼠掌柜,脸上露出忧虑的神情“她明明还有一息尚存,为什么不能醒转?”

“我都说了,她已经死了……”耳鼠掌柜有些不耐烦,两手揣在袖管里,垮着脸对她说着。

巫痕知道他能在哭岩镇有那么大的异材阁,肯定会有些办法,“你一定有办法让她醒过来是不是,你快点救她,我给你仙石。”

听到仙石两字,耳鼠老板的寸光小眼登时亮了亮,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盘算了起来。

巫痕还在那里等着,云渊却没有这样的耐性,双眉一横,佩剑已经架在了耳鼠掌柜的脖子上,“你救是不救!”

那耳鼠掌柜立时吓得两只手都举了起来,斜睨着颈边冰凉的剑刃,急急忙忙地就求了饶“救救救救!”

“要救你就快点,不然我这一剑就抹在你脖子上!”

“姑奶奶诶,我救,你也得把剑放下,也好让我把丸药拿出来。”耳鼠算是怕了,眼前这位荒月天狼是个什么身份,他其实心里早有了数,此时怎么敢不从命。

云渊见他示弱,这才将剑收了回来,就见那耳鼠掌柜翻手化出一块如木片样的玩意,直接递到巫痕的手里。

“这是魄骨木,你给她含在口中,片刻就还魂。”

“魄骨木?”巫痕拿着那不足甲面大小的木片,稍有些迟疑。

耳鼠掌柜不由得瘪了瘪嘴,垂着两手放在腹前,歪着个头无奈至极。“我能力有限,可没有救活死人的能耐,这东西能让她魂魄凝聚,暂时还能醒转过来。”

“能醒便好。”巫痕也没想太多,听他说能将人救醒,连忙将魄骨木放进了老妇人的口中。

果然,没有片刻的功夫,那老妇人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那老人睁了眼,耳鼠掌柜连忙跑远了些,朝着她们说“人已经醒了,有什么事,可别来找我。我还有事,走了!走了!”

“我还没有给你仙石!”巫痕见他走的匆忙,那样贪财的一个人,竟然连仙石都没收就跑,定是被云渊吓着了。

她抬头瞧着云渊,不禁笑道“小云渊,你可比我的本事大,倘若在哭岩镇待几天,名声一定比我响亮的多。”

“姑娘,姑娘是你们救了我吗?”云渊还未答话,醒转过来的老人便开了口。

看她衣着朴实,身上也并没有任何妖气,不禁让巫痕和云渊都感觉诧异,瞧她的模样更像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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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身前事

老人看着眼前两位模样精致的年轻女子,顿时老泪纵横掉下泪来。

见她突然哭起来,巫痕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将她从地上扶站了起来,这才开口向她询问。

“你怎么会晕在这里?若不是我们两个碰上,恐怕你就要被那些恶兽分而食之了。”

老人听她说完,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慌,颤巍巍地四下张望起来,见再没有什么她口中的恶兽,这才战战兢兢地缓回神来。

云渊见她惊恐,说话的声音也软了下来,走上前与巫痕一同搀扶着她。

“大娘,您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她不提还好,结果话音才落下,老人又落下泪来。“我没有家,原本夫家姓刘,我嫁过去生了个儿子,本来好好的一家子,结果,结果我儿子两岁时被拐子拐去了。”

两人听完不禁愕然,没想到这位刘大娘家竟有如此惨事,可这样一来,也不知道该将她送往何处了。

刘大娘站住了脚,拉着两人的手,继续哭诉着:“自从我儿子丢了,我夫家便说我克子,找了个由头便把我休了,我找了我儿三十年,终于找到了。”

“那既然找到了,我们便送你回你儿子那里便是了。”巫痕听闻她的后话,先是恨她丈夫恶毒,后又想着她找到了孩子,稍许有些欣慰,便打算着将她送回家去。

但是事情并没有她想的这样轻松,那老人并没有迈出步子,不知还有什么顾虑。

“回不去,我看见我儿子已经成了亲,又了媳妇和孩子。无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搭理我半句,许是怨我没有早日寻到他。”刘大娘抬了袖子抹起眼泪,一张憔悴的面容上尽是沧桑。

可巫痕转念一想,即便她儿子不认她,那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哭岩镇来。这里并非凡人居住的地方,到处都是些魑魅魍魉,不知她到底是如何晕在了这里。

云渊也同样心存疑问,可却并未开口。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巫痕忽然手上松了松,有些心绪不宁,生怕这老妇人有什么古怪。

但刘大娘却满脸的忧伤,根本不是装出来模样,紧紧地攥住两人的手,分外的紧张。

“是有几个模样古怪的人将我抓来的,我趁他们不注意好不容易逃了,可却不知道这是哪里,人就晕死在了路边。”

原来是这样,巫痕顿时理清了点思绪,许是不知这镇上的什么妖物,捉了凡人为食,却被刘大娘逃脱了。

她总算稍稍安了心,随即对刘大娘说道:“既然这样,我便送你回去,定让你儿子给你个交代。这里危险,不是你久留之地。”

说罢,她与云渊两人便扶了刘大娘,打算去人界走一趟。

“慢着。”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让巫痕心中一颤,“冥界的事,也是你们想插手就插手的!”

巫痕对这声音记忆犹新,转身望去,不出意外的看见蛊姒站在那。

这次她并非自己前来,身边还围了几个黑衣人,不过那些人的容貌都掩在兜帽之下,只冒着隐约的黑烟。

“别过来,别过来!”刘大娘瞥了一眼那些黑衣人,登时瑟缩在了巫痕身后,抓着她的衣袖,胡乱叫喊起来。“不要抓我走……”

巫痕诧异的侧了侧头,看了眼这位刘大娘,继而又看向蛊姒身边的那几个黑衣人。这些人全部是长袍及地,但是依旧能从缝隙窥到他们都没有脚,隐在长袍之下的全是一团黑烟样的人。

“他们都是什么?!”巫痕眉头深锁瞪着蛊姒,言语似是在凌厉的质问。

只见蛊姒扬了下巴半眯着媚眼,身姿袅娜的朝她走过来。

“他们,是鬼差啊。”蛊姒将上身朝巫痕探了过来,笑得极其妩媚。“我可是在办公事,还不把这老婆子给我带走。”

她头也没回,只是看着巫痕,却对身后的几个人吩咐了起来。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刘大娘见那些鬼差朝自己飘过来,顿时叫嚷了起来,死死地抓着巫痕的衣袖不放。

鬼差很快就飘到了跟前,巫痕却不肯相让,登时身上的金光泛了起来。

她抬起左臂,将刘大娘护在身后,看向蛊姒时眼中寒光乍现。“你们敢!”

“呵呵呵。”蛊姒见她恼了也不惧怕,反而娇媚地笑了起来,轻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要拦着便拦着,她现在已经死了,若是不去冥界入轮回,那就去当孤魂野鬼好了。”

巫痕双眼放大,转头看向刘大娘,不敢置信眼前还有一息的老妇人,已经是个鬼魂。

刘大娘更是难以相信自己已经死去,看着眼前的这一群人,顿时松开了抓着巫痕的手。

“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难怪我的儿子看不见我,也不理我,原来我已经死了。”刘大娘怅然若失,不禁让巫痕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刘大娘苦苦寻了儿子那么多年,可寻到了儿子,自己却已经成了鬼魂。

如果当初没有那拐子将她儿子拐走,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会是另番模样,即便是故去,也是子孙满堂下寿终正寝才对。

“怎么样?走还是不走?”蛊姒可没有这么大的耐心,斜睨着巫痕三人,“你若是想做好人,那便带着她好了。不过你是龙族,正阳之气可镇鬼煞,她跟着你恐怕连孤魂野鬼都做不了。”

蛊姒并没有撒谎,巫痕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点,难怪她刚才渡入灵气给刘大娘时,丝毫没有反应。

虽然她有些不忍心,可依旧还是转身望向了刘大娘。

刘大娘这会也听明白了,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除了和鬼差去冥界,再无他法。

她看出了巫痕的为难,于是紧紧握着她与云渊的手,安抚着:“我寻到了我儿子,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谢二位姑娘的搭救,我这就跟他们回去。”

“刘大娘……”

姐妹两人拉着刘大娘,张了口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她被鬼差带走。

见那些人远去,蛊姒摇曳着身姿走在最后面,巫痕朝她喝去:“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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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鬼门关

听她呼喝,蛊姒身形一顿,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过了须臾,侧过头来望去,见巫痕已到了跟前,这才彻底转过身来。

“怎么,还有何指教?”蛊姒似乎将之前幽牢之事忘得干干净净,根本没在意此时巫痕眼光中的寒意。

巫痕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禁轻声讥笑,缓步走到她的跟前。

“我们的账放了快两百年,今天也该了断了。”

原本以为,以蛊姒当初那般毒辣的模样,待听完这话定是要出手占上先机,巫痕都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与她就地而站。

可没料到,蛊姒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她抬了手,纤纤长指搭在巫痕的肩上,似是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埃一般。

“我们哪有什么账,当初都是年轻不懂事,打打闹闹可不要伤了和气。”蛊姒一改常态,说起话来透着亲热。

可巫痕却对她这副做派厌弃得很,随即也悠悠地抬了衣袖,将蛊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了下去。

蛊姒脸色微变,忽觉巫痕的手已经到了自己的颈边。

黑色的尖甲衬得她一双手,更加没有血色,跟她的人一样毫无生气。

巫痕的指甲在蛊姒脖颈上轻轻划下,那力气不轻不重,没割破她的皮肤,却留下一道红红的印子。

“哦?我现在依旧还很年轻,不是很懂事呢。”

那指尖顺着蛊姒的喉头滑下,忽然停在了她的胸骨上。

从没想到巫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蛊姒强撑着颜面,打量着眼前这宛如罗刹的女子,跟从前真是大不一样了。

那双眼睛无比的空洞,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和温度。

但是蛊姒也非寻常人,她法器未亮出,只是轻巧地将巫痕的手指握在了手中,扬起媚态娇笑着。

“你是冥王的朋友,过去的事就当是我的错,不如随我一道回了冥界去,让冥王大人给你个公道。”

巫痕将手狠抽了回来,睨了她一眼,冷冷地说着:“好啊,那便请吧。”

她知道蛊姒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叫自己一同回冥界,定是有什么阴谋。既然蛊姒如此盛情,那就去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蛊姒自然是不愿轻易罢手,她觊觎那颗万象珠多年,当初要不是厄齐出现,那颗万象珠现在早已是自己的了。

据她手下这两天回报,说巫痕闹上了九重天,就为了之前那个归一宗的男子。

蛊姒不得不谨慎,如今若是正面相争,恐怕已不是巫痕的对手,更何况她身边还带了位荒月天狼。

她行事谨慎,巫痕与云渊也不敢怠慢,随着她穿过哭岩镇的长街,来到一条小巷口跟前。

就见鬼差已经带着刘大娘朝里面走去,跨过那巷子口之后,瞬间就没了踪影。

长街依旧,巷子里面的情形未变分毫,似乎一切都是障眼法。巫痕与云渊相视一眼,各自停下了脚步,未在上前半步。

这时,蛊姒略带嘲弄的转头笑道:“二位这是怕了?若是怕了,那就请自便吧。”

巫痕怎会不知她是激将法,可就算是知道,她也没有什么好畏惧,倒是担心云渊与她同行,不要出了差错才好。

她有些忧虑的看着云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却心里清楚,云渊是不会抛下她不管的。

“我陪你一道去,不信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云渊安抚的拉着巫痕的手,情真意切,让巫痕颇为感动。

蛊姒可没工夫看她们姐妹情深,娇笑一声,人已踏入巷口,将身形隐去。

巫痕与云渊也没干脆的走了过去,那巷口大抵是有结界封印,她们穿身而过之时顿时便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

再抬眼看去,早已不是哭岩镇的地界。

眼前巨大的牌坊,上面莹莹绿光流动,显现着三个字“鬼门关”。

巫痕抬头望着那团幽绿色,三个如鬼画符般的三个字上面,不时冒出阴森鬼气,浮游在牌坊上空。

“这冥界可当真阴寒的很,若不是咱们两个身份特殊,不然在这里呆不足半个时辰,恐怕就撑不住了。”

云渊初次踏足,落脚便已察觉到,冥界鬼气浓重,着实阴寒的可怕。

好在她有天狼火护体,巫痕又有龙族正阳之气,不然很难轻易在冥界久留。

她悄声在巫痕耳边说着,转眼又瞥见蛊姒正瞧着她两人,顿时便美目横视瞪了回去。

蛊姒也不介意,靠在高耸的牌坊石柱上,姿态颇为轻佻,朝两人笑了起来。

“这么怕还要跟来,啧啧。”

“自然要来,你不是说让冥王给我个公道么。”巫痕才懒得理会她的嘲讽,当即便回应了过去。

“那就随我来吧。”蛊姒冷嗤一声,扭了身朝里面缓行着,“冥界地方大,你们可得跟紧了,不然迷了路,喂了阴间恶鬼,岂不是可惜了你们的道行。”

巫痕与云渊都不是泛泛之辈,不过走一遭冥界路罢了,难道还会怕了她不成。

两人索性跟在蛊姒的身后,谨慎的与她前行,身边不时便有鬼差带着鬼魂穿过。。

跨过了鬼门关,眼前是一条光滑的青砖大道,蜿蜒的伸向远方。那些石砖尽是青黑色,上面刻画着冥文和图腾,泛着诡谲的暗芒。

就在砖路边上,立着一块巨大的怪石,上面是毫无光泽的三个红字,写着“黄泉路”。

巫痕看着那三个字,莫名的忧伤,怅然若失地轻吁了口气,转而没再细想下去。

她边走边瞭望远方,可冥界一片阴暗,只能依稀看出些远方模糊的轮廓,尽是些奇山怪石,耳边也不时有隐约的叫嚷哭嚎之声。

黄泉路遥,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路的尽头,前面被一条宽不可测的长河阻拦住了去路。

“忘川河!”云渊看着满眼血黄色的河水,像是沸腾起来一般,不停的翻涌冒出起气泡,河面上充斥着浓郁的阴气。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得惊叹了一声。

巫痕也同她一样,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奇景,却只淡漠地应了一句:“原来这就是忘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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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黄泉路

看不清模样的鬼魂浸在河水之中,无数的手爪伸出水面,不知想要抓住些什么,显得那么痛苦和无助。

远远望去,就像是满地遍开了黄绿色的妖花,不停的摇曳绽放。

“呜呜呜……”

原本那些哭嚎声甚远,几乎微不可闻,可就在她们驻足忘川河边的时候,一阵哭声真真切切地传进了耳中。

蛊姒似乎对这些事司空见惯,根本没能引起她半点注意,倒是巫痕与云渊觉得有些诧异,追根溯源的寻找着哭声的方向。

黄泉路旁,忘川河边也无非是些怪石嶙峋,但那声音却是从那地方传来。

几人朝那方向疾驰几步,山石洞窟边,果然瞧见了一位浑身湿漉漉的少女,正抽泣着缩在角落。

“小姑娘,你为何在这里?”巫痕见她可怜,连忙走上去询问,倒惊了暗自哭泣的人。

如今到了冥界,巫痕也清楚,这小姑娘定是已经死去的鬼魂,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一个人在这里,身边一个鬼差都没有。

“来人!”巫痕正再问那小姑娘,可蛊姒却已经将鬼差召唤来。“你们是怎么办差事的,连个小鬼都看不住吗!还不把她带走!”

那些鬼差如之前所见一样,全部穿着黑色长袍带着兜帽,无脸无脚的一团黑烟。

小姑娘见状,“咕咚”一声就跪了下来。

“大人请你高抬贵手,放我回阳间吧。”小姑娘一边哭着,一边将头叩在地上,显然她是知道自己现在只是鬼魂的。

这样的可怜相能打动巫痕与云渊,可却打动不了蛊姒。

她话也没说,只是朝鬼差扬了手,四个鬼差便朝小姑娘飘了过去。

“等下!”巫痕见这小姑娘才十三四的模样,衣着打扮上瞧着生前过的应该不算凄苦,不知她是何缘由故去的,索性想要问一问。

她将小姑娘拉起来,摸着她的衣衫始终未干,不知是怎么回事。

蛊姒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她是溺死的,所以身上才一直湿漉漉的,待送去了地府判过,若身前没做过恶,便可以入轮回了。”

但是小姑娘根本不情愿,这里离忘川河距离很近,若不是她留恋阳间,早应该过奈何桥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死的冤屈,爹娘如今却上告无门,我不能让他们再被欺凌。”

巫痕一听说她是冤死,心里登时便有了火气,拉着她便问:“你如何冤死,我去替你办,如今你是鬼魂,定是要随他们去的。”

小姑娘对她的话心存感激,但是仍然不依:“父母老来才得了我这么一个,凡事无有不依我的,为了上私塾,我便女扮男装去了学堂。”

“难不成他们发现你是女子,便将你害死?”云渊这会听来也是匪夷所思,总不能因为她是姑娘家,便要被男子欺凌。

小姑娘摇摇头,哭的更加厉害,身上的水也不停的滴落在地。

“旁人都无察觉,但是却被学堂的先生发现了,他哄骗我留下传授课业,却把我玷污了……”

“闻所未闻!简直禽兽不如!”云渊一掌便拍在了旁边的石壁上,山石一阵微颤,哗啦啦掉下来不少石渣。

若是从前,巫痕定是如云渊一般的模样,只是现在她却只能无奈地长叹。

她瞧着那小姑娘,分外可怜,不知她这小小年纪是怎么熬过来的。

“可你回去又能怎么样?”巫痕不知她为何执着不肯入轮回,她本就是凡间一名弱小女子,就算是重活一回,又能拿凶手怎么办。

小姑娘泪眼婆娑地望着她们,脱开巫痕的手,又跪了下来,“既然做人惩治不了他,如今我做了鬼便不能放了他,我定是要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巫痕想要将她扶起来,可是她去推脱开,不肯答应,依然执拗的跪在地上。

“那日我父母见我久久未归去寻我,结果他听见声响怕事情败露,直接将我掐死扔进了池塘里。”小姑娘说这些时,泪眼中全是仇恨,不由得让人心惊。

巫痕听罢,也不管蛊姒的颜面,直接放出话来:“不必说了,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你去便是了!”

“不准!”巫痕自作主张,蛊姒怎么会同意,连忙上前将那欲离开的女鬼拦下。

她转脸怒瞪着巫痕,一双媚眼此时也没了轻佻的模样。“这是在冥界,也是你能做主的吗?”

“我要做主,还管脚底下踩的是什么地方!”巫痕见她着了急,心里舒服了许多,不疾不徐地挑着蛾眉,睨着蛊姒。

蛊姒登时便恼了,“这冥界要事,我岂能任你胡闹,你若想做主,除非你来做冥王!”

“哟,怎么?有人惦记本王的位子了。”

蛊姒与巫痕争执不休,四个鬼差在一边无动于衷,直至一阵调笑的声音出现,紧张的气氛才得以缓解。

封百炼一袭密绣金纹的黑色长袍,满头银丝服帖在身后,带着戏谑地笑意走到了众人跟前。

“冥王大人。”见封百炼前来,蛊姒立时收起了之前的凶狠模样,转身便似没了骨头一般靠到封百炼怀里,声音也格外的娇软。

封百炼也毫不顾忌,直接将她揽腰搂在怀里,笑看着眼前的一切。

待他定睛看清了眼前女子的模样,随手便将蛊姒松了开来,跑到了巫痕身边,开怀地笑了起来。

“我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小玄虺!”他见了巫痕,一双桃花眼登时都亮了起来。“不对,现在是小蛟龙了。”

“许久未见,冥王可还安好。”巫痕与他倒是有许久未见了,再见面却也不觉生疏。

封百炼性情虽然古怪,但若是能入得他眼的人,他便连架子都端不起来。这会倒是一副久别老友的模样,显得格外亲热,再看一旁的蛊姒,脸色却是一片青白。

“好得很,我能有什么不好,除了执剑人那个泼皮,也没得谁能惹得我心烦了。”他让了让手,寻思着将巫痕请到他住处,可巫痕却未有挪步的意思,登时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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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放行

封百炼又瞧了瞧周遭,还站着个浑身湿漉漉的溺死鬼,想必刚才定是因这鬼魂,才有争执的事情。

封百炼仔细打量了一眼那女鬼,又转眼斜睨着巫痕,“怎么?这女鬼有什么不妥?”

巫痕终于等到他开了口,这才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倒是搞得封百炼有些为难。

蛊姒见他二人相谈甚欢,心中自然气不过,走上前来便伏在了封百炼的臂膀上。一脸的委屈,恨不能掉下两滴泪珠子来:“冥界有冥界的规矩,若是来一个都说自己有冤,个个不入轮回,那六界不是要乱套了。”

见她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云渊着实看不过眼去,朝着蛊姒便横了眉眼。

见云渊瞪视自己,蛊姒立时更是摆出一副可怜模样,畏畏缩缩地躲在封百炼的身侧,佯装出一副胆怯的模样。

封百炼朝云渊瞧了一眼,也未多说。

倒是巫痕想起他们并不认识,“这是之前我托你帮忙找的那位朋友。”

“知道。”封百炼容色未变,并没觉得有何惊讶,随口应了一声。“荒月部云嵩家的。”

云渊听他说完,颇为讶异,他们二人从未见过,却不想他竟连自己是谁,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毕竟她和巫痕不同,与这些人物从无交集,传闻冥王脾气古怪得很,谁知这样瞪视蛊姒,会不会惹来他的不快。

云渊不敢怠慢,连忙行了仙礼。

“哎呀,免了,免了。小小年纪,别这么老气横秋。”封百炼扬了扬手,满脸的不耐烦,却也没有发脾气。

看他这说话做派,云渊也明白了几分。早就听说冥王封百炼最厌烦俗礼,如今算是得见了,索性云渊也不在拘束,笑着应了声。

封百炼见云渊放下了架子,看着也舒服了许多,“行了,这女鬼的事我心里有数,只是冥界有冥界的规矩,蛊姒说的也不无道理。”

听了他说心里有数,巫痕还以为这事能顺遂,却没想到,他说到最后竟又绕了回去。

“你向来不是最厌烦那些规矩,怎么今天还转了性了。”巫痕冷哼一声,扬了半边嘴角,嘲讽他道,“看来还是怀里美人说话分量够重,想不到堂堂冥王大人,也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云渊听巫痕说完,心里不禁一颤,眼前这位可是冥界之神,她这样口无遮拦的,当真是什么都不怕了。

可封百炼却分毫发火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被巫痕气得笑了起来:“嘿!我说小丫头,你既这么说,那今天本王就让这女鬼出冥界!”

“好!”巫痕得了逞,朝着蛊姒扬起一抹得意的媚笑,拉着那小姑娘的手便朝黄泉路上走去。“姑娘你去吧。”

“冥王大人。”蛊姒气得涨红了脸,拉着封百炼的衣袖,不依不饶。

可封百炼却根本不理会,朝着巫痕远去背影说道:“我说让她走,可没说不让她回。”

他话音一落,顿时巫痕与那女鬼都停了脚步,转过头来。

封百炼扬着脸,饶有兴味地瞧着她也不做声,隐忍了笑意,就等着看她要如何。

“你好歹一方神明,若是食言传了出去,难道不怕六界笑话。”巫痕不知他有何话要说,但是也不能让这小姑娘才出了冥界,便再被抓回来。

她的话让封百炼不由得无奈而笑,半垂着眼帘,朝她说道:“本王不笑他们,难道还有人敢笑话本王?!”

他捋了捋颈边一缕银发,最终还是正色对她二人说了起来:“这女鬼死了些时日了,还魂是不可能的事。还有十天就是她的尾七,我便让她逗留人界十日,若是十日不归,那便入不了轮回了。”

小姑娘听罢,连忙朝封百炼的方向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响头,连连说道:“够了,足够了!我报了冤仇,安抚了爹娘,定会再回冥界。”

巫痕见她如此恳切,也觉得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赶忙将她扶了起来。

“谢谢姑娘,谢谢冥王大人!”那小姑娘道了谢,匆匆朝冥界的关口跑去。

见巫痕一直望着那女鬼远去,迟迟没有回神,封百炼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同情。转而,他又挂上平日慵懒的笑容,朝巫痕招呼了起来。

“你是要随那女鬼一道出去不成?我这偌大的冥界,还真是装不下您这条巨龙了。”

听他调笑,巫痕这才回了神,不知怎么,自己总是神情恍惚。

巫痕转了头,脸上已没了忧愁,朝着众人的方向走了回来。

“冥王大人,你怎么能让那女鬼就这么走了,冥界还有没有王法了!”那女鬼都已不见了踪影,蛊姒依旧不依不饶,脸上尽显不满之色。

封百炼深叹一声,着实不想在与她多废口舌,“行了,快去把宴席备下,我要跟小蛟龙好好喝上个一醉方休!”

蛊姒不情愿的蹙着眉头,不论是她如何撒娇,封百炼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眼珠子就只盯着巫痕一个,登时更加恼火起来。

她还欲开口说些什么,立时便被封百炼打断了下来:“还不退下!”

“是……”蛊姒不敢忤逆他的旨意,垂着头草草行了个礼,抬起眼狠狠瞥了巫痕一眼,甩了衣袖悻悻离去。

“啪!啪!啪!”

巫痕见蛊姒败兴而归的模样,不禁心里得意,轻轻击了击掌,对封百炼说:“冥王真是威风八面。”

封百炼知道她在调侃,撇了嘴将她的手拍了下去。“本王有什么威风,如今都是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啊?”巫痕本是调笑他,却不知道他说此话又是何意。

见她一脸茫然,封百炼斜睨了她一眼,径自朝前走去,“不就是被你牵着鼻子走了!”

蛊姒不情不愿的备了宴席,同时也遣人去了趟苍夜洞府。很快,巫痕与云渊身在冥界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得到消息的厄奇极为谨慎,毕竟苍夜隐匿在哭岩镇,那就是在封百炼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直接带人贸然前去是肯定行不通的。

索性,他直接到了屠宣的驻地,唯有听了他的示下才敢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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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屠宣部下

“主上,如今那小孽畜已经到了冥界,还有荒月家的狼崽子都在,属下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厄奇手里拄着混衍杖,虽然弓着身背,可依然恭顺的抬着头,望着尊像上的男子。

他说话时眼中露出渴望的神情,期望着屠宣能允准他尽快付诸行动,这样他也好快一些达成自己的目的。

然而,尊像上的男子并未开口,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人却嗤笑起来。

“大长老,你的心也太急了些,就算立时除去了云渊,荒月部在仙界的地位依旧稳固。”说话的人金边褐红袍,衣袖长摆之上皆是云纹,捋了捋腮边一绺鬓发,眼神颇为嘲弄。

厄奇见他得意的模样,冷哼了一声:“离火,我看你是对主上不够臣服,生怕闹出事来,保不住你自己的政教之位吧。”

离火归顺屠宣时日并不短,大概是巫痕关在三仙无妄塔之前的事了,可比起厄齐在屠宣跟前的时间,还是差了很远。

他听厄齐在屠宣跟前奚落诬陷自己,脸色立时难看了起来。

“厄齐!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离火目光如刃,冷着一张脸,朝厄齐呵斥嘲讽起来。“就算你动的了云渊,那个巫痕你可未必对付的了,她在归一宗跟前与雷祚都可打个平手,以你的修为,呵呵……”

厄齐手中混衍杖重重地戳在地上,听着离火的嘲讽,心里恼火的很。

他还未待出言反驳,尊像上的男子从臂弯处腾身飞落,拖着逶迤的衣摆走到两人的跟前。

“主上。”

“主上。”

见屠宣落在跟前,离火与厄齐两人顿时都收了声,垂着手不敢再造次。

屠宣像一片轻羽由天而落,带着妩媚的笑着走到两人跟前,出其不意的扬起了衣袖。

顿时,一道刚猛的魔气横劈了过来,击得两人后退数尺。

显然屠宣并未使出多大的气力,只不过是给他二人些颜色罢了,这一击已经足够让这两人修养数日。

“你们说的可真是热闹。”屠宣狭长眼眶里,是一对幽暗的红眸,此刻尽管他笑意盈盈,可那双眼眸中却闪着凌厉的光芒。

离火与厄齐两人被他一击拍下,纷纷捂着胸口从不远处又走了过来,到了屠宣跟前便不敢言语,直接跪在了他的脚下。

“属下只是一时气恼,慌不择言,才与大长老争执两句,还请主上息怒!”离火始终捂着胸口,感觉心脉都要被屠宣震碎一般,可仍旧不敢怠慢分毫。

厄齐垂着头,与他一同跪在地上,斜着脸睨了他一眼,嘴角噙着嘲弄的笑意。

见他在一旁幸灾乐祸,离火心里气恼,却又顾忌着眼前的屠宣,并不敢与厄齐再争执。

岂料,屠宣抬脚便朝厄齐踹了过来,原本驼着背跪在地上的厄齐,肩上瞬时便挨了一脚,人便跌坐在了地上。

厄齐一阵慌神,赶忙从地上又跪爬了起来,这回跪在屠宣面前,便再也不敢有任何举动了。

屠宣对此很是满意,修长的手指搭在自己的下颌,他轻轻点了两下,勾着红唇再度开了口。

“在本尊手下做事,一定要懂规矩,不然……”

他的话音停了,离火与厄齐一时间不知是何缘故,纷纷抬起头望去,却被眼前巨大的黑色麒麟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一双眼睛如同两颗红宝石般,嵌在通体黢黑的上古麒麟的脸上,森白的獠牙和满身浓烈的魔气,足以让厄齐与离火瞠目良久。

转而,一阵魔气散去,眼前依然是如鬼魅般的屠宣。

他伏下身将脸凑到二人跟前,轻声细语地说着:“不然你们就来做我的腹中餐吧。”

“主上请息怒!”

依旧沉浸在恐慌之中的两人,此时终于缓过神来,即便眼前只是屠宣的分身,他们也再不敢肆意妄为。

见两人跪地求饶,屠宣这才眯着眼睛站直了身子,一个旋身过后,又轻巧的落在了尊像的臂弯之中。

“那个小天狼也很不一般,居然能召唤出神目来,仙界真是人才辈出啊。”

屠宣鲜少会这样认真的模样,看来云渊在他眼里也如芒刺一般,厄齐看着他的言语和反应,心里不禁有些高兴。

若是屠宣亲自出手,想必云渊必死无疑,自己便不知要省多少力。

此时提及云渊,离火也想起巫痕破塔那日的情形,不禁闷哼一声,对屠宣说道:“那小狼崽子虽说能召唤上古战神,不过火候似乎还不够,那日的她设下的剑阵,轻易可破,不足为患。”

“天真。”屠宣听罢,犹自闭着双目,只轻启红唇说着,“荒月部出了战神,你居然觉得不足为患?”

“什么!?战神?”厄齐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抬着头望向屠宣,他已许久未曾与云渊交战,这些时日也一直暗度陈仓,竟不知道云渊居然是天狼战神。

屠宣冷笑一声,不愿再开口言说,依旧合着眼帘,靠在尊像的臂弯中。

离火也同厄齐一样诧异,尽管他见识过云渊的本事,可一直都以为神目只是云渊佩剑上的剑灵,却从未想过云渊竟是千年难得的新战神。

这样一来,事情便更加难办了。

这回巫痕大闹仙界,青鸾神女前来透露了她身上的祖龙血脉,如今又得知云渊是战神。那这两个人,哪个都不好对付了。

屠宣见他二人压抑不语,略有些不耐烦,稍抬了眼帘说:“祖龙家的丫头给我留着,至于新战神,若是也能化为己用,那是再好不过的。”

他自然想这些强者都为己所用,可是在四极天域天域都未能魔化的人,现在恐怕也难了。

随即,他又开口道:“若是不能,便杀了,当着祖龙家那丫头的面杀了。”

跪在地上的两人不敢怠慢,纷纷应了声,再看眼前屠宣已不见了踪影,两人这才安心的站了起来。

“大长老快要如愿了,恭喜。”离火挑着半边嘴角,笑得诡谲万分,朝厄齐拱了拱手。

厄齐嗤笑一声,攥着骨杖轻戳在地上,也顺势回了离火一礼,“苍夜若是取代了荒月,那离火政教也可掌一宗之权了,可喜可贺。”

“同喜,同喜!哈哈哈。”

两人此时早已不见争执的模样,脸上都毫不掩饰的露出贪婪的笑容,各自让了让手,便一道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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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堕魔

直到两道身影完全消失,尊像再度重现,屠宣笑着兀自开了口:“怎么样?”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来人一袭红纹黑袍,头上带着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张薄唇。

“我可以为你效力,但是离火必须死。”

屠宣居高临下,垂睨着空地上的人,脸上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他稍坐起来,朝前方探了探身,“你在跟我讲条件?胆子可真不小。”

下方所站之人,将兜帽摘下,印堂暗暗现出黑色的卍字纹,随即又隐没于两道剑眉之间。

“我本该死去的一个人,还有什么好畏惧。”止非容颜未改,可是身体已经被魔气充斥。

屠宣看着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却并没有对他动怒,食指竖起在眼前,指尖如燃起火苗般,上面燎起一团黑红魔气。

“只要你归顺于本尊,事成之后,离火由你处置。”

止非抬头看向屠宣,那双深邃的眼中毫无波澜,他的喉头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开口对屠宣说道:“我答应你,可是为什么你要选择我?”

屠宣的嘴角勾起,笑得分外妖娆,将指尖的一团魔气朝止非甩了出去。

黑红的气团化成数道魔爪,从四面八方穿进止非的身体,顿时便将他击得东跌西撞,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来。

“你毕生求什么?”屠宣并未回答,反而回问着他。

止非忍受着魔气穿体的苦楚,抬着头望向屠宣,声音低沉地说:“求无上的力量,求成为强者,再不被人践踏。”

“很好。”屠宣望着备受折磨的止非,眼底没有任何怜悯,却染了兴奋之色。“我取你所有仙魂,渡你入魔道,往后你只有七魄,但却比万千众生都要强百倍。”

止非咬着牙关,垂了垂眼帘,扯出一抹冷笑。“你拿去便是,但是你还没有说为什么!”

屠宣高傲的倚靠在尊像之上,手中已经托起一团魔球,笑意逐渐消失尽是冷意。

当知道离火背地里催化了止非入魔,并且还操控他刺了巫痕一剑,屠宣便起了将离火沦为弃子的杀心。

只是现在尚且还不是时候,离火要在仙界好好为他效力,直至达成最后的目的。

可如果离火再想尽办法的杀蛟龙,那便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好在止非对那丫头情深,恨离火之心甚笃,由他来亲自守着巫痕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

如今他开口问了,定是得给他个满意的答复。

想到这,屠宣的笑意又再度浮现,悠悠地开口道:“因为你对那丫头爱的紧。”

那些魔气已经没入止非的身体,魔魂取代了仙魂,他现在彻彻底底地堕入魔道,唯有他自己知道,那颗心却再也改变不了。

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变化,再也没有痛苦,只有无穷的力量充盈整个身体,

但这一切太过顺遂,不得不让他匪夷所思,尽管不知道屠宣有何目的,但能将厄奇与离火之流玩弄于股掌,便不会是寻常货色。

听屠宣所说的话,让他更加迷茫。“和她有什么关系?”

屠宣笑意更浓,兀自玩弄着手中的魔球,并没有再看向他。

“丫头可是我老朋友的孩子,离火又对她虎视眈眈,但是如今离火还有大用处,只能找个妥帖的人暗自保护她了。”

屠宣说的动情,几乎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了这个谎言,可止非却并未全然相信。

他只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屠宣,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唯一肯定的就是,屠宣并不想让巫痕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你和祖龙是朋友?”

“当然。”屠宣毫不迟疑的回答,“是再好不过的朋友。”

可尽管他说得如此笃定,止非依旧心存质疑,以屠宣的所做所为,显然还有其他目的。

见他迟疑,屠宣挑了挑眉,“你不想和她在一起吗?”

想,当然想。

止非内心不禁泛起波澜,他如何会不想,可现在就算他想和巫痕在一起,也是陌路人了。

屠宣看出他的哀伤,又开口说道:“她喝过血泉,是注定要堕入魔道的,到时候你们便是殊途同归,可以长长久久了。”

“什么?!”止非有些不敢置信。

血泉!

这个字眼太过久远,可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仰头问道:“四极天域是你设下的!”

“当然,不然这世上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力量。”

屠宣言语很轻,却异常得意。确实,他可以创造另一片天地,另一个世界,然后自己高高在上的俯瞰众生。一切在他的眼里,不过蝼蚁一般。

止非蹙着双眉,眼中情绪复杂,“你究竟为了什么?”

“和你一样,为了强大,为了不被人践踏。”

如果是以往,屠宣早就没了耐性,可面对着眼前的人,他却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曾经的他也像止非一样,怨天道不公,怨自己不够强横,可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堕入魔道,成就了自己,就差一步,便可以将万千众生踩于脚下。

“但你已经足够强势了。”止非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揣测着他的最终目的。

屠宣声音魅惑,魔音萦绕在虚空之中,“还不够。”

再想问些什么,屠宣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他知道即便再如何追问,屠宣也不会对他说实话。

这不过就是屠宣的分身,没人知道他的本尊究竟在哪里。

止非将兜帽重新带起,依旧遮着半张脸,再也没有人能看得出来,这是曾经的归一九子。

他离开魔域,再回到哭岩镇的时候,仍然隐藏着身上的气息。

……

异材阁内

“她去哪了?”止非站在异材阁内,兜帽未摘下,只朝着耳鼠掌柜问及。

耳鼠掌柜见是他,匆忙从柜后跑了出来,端着肩膀凑近了他的跟前,耸了耸鼻子,谄媚的嘻嘻笑着。

“随鬼姬鬼差去了冥界。”说罢,耳鼠掌柜本揣在袖管的手,伸了出来,探到他的跟前。

“去了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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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壶醉

“是,去了冥界。”耳鼠张着手,眼睁睁的瞧着手心,就等着他的打赏。

止非翻手化出几块棱角分明的褐色晶石,直接拍在了耳鼠的手里。

耳鼠想要抽手回来,他却并未撒手,拽着耳鼠掌柜枯瘦的手爪,说道:“哭岩镇如若风吹草动,你必须及时来通报我,不然……”

“好说,好说。”耳鼠笑起来,肩膀也不停的抖动,“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我小小一个鼠妖。”

“我就在后面休息,你好生看着。”说罢,止非将手收了回来,兀自朝异材阁的后院走去。

耳鼠掌柜待他彻底离开眼前,这才张开手掌数钱,却在看到手中晶石的一刹那震惊住,“涎魔晶?!”

他本就不大的一双眼,此时已经睁大了不少,转过头去望着通往后院的门,不禁愕然。

那日止非一身喜袍来到他的门前,扔给他大把的仙石,自此以后便借宿在了他的异材阁。

看在钱的份上,他将止非留下,听凭他的差遣。甚至帮巫痕救下刘大娘鬼魂的事,也都是止非属意的,只是没想到如今他已经入了魔道。

耳鼠掌柜看着手中的涎魔晶,着实有些无可奈何,这一双男女两百年前还是对璧人,这两百年过去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全是一身匪夷所思的气息。

另一边,巫痕与云渊受封百炼之邀,随他一同前往赴宴。

宴席设在冥界一处杳无人烟的地方,算不上是封百炼的大殿,顶多算是一处别院。可这别院却不必他人那样富丽堂皇,到处依然是鬼泣森森,一派昏暗的景象。

一大块玄黑圆石充当席面,零星各处还有不上平滑的小石块,亦当做是落座之处。此处无树无花,只有边上一潭漆黑的水塘,上面零星浮游着点点暗芒。

“你说要宴请我们,这席面未免寒酸了些吧。”巫痕看着席面上除去些瓜果,并没有什么果腹的珍馐,不禁朝座上的封百炼嘲讽起来。

封百炼独座在自己的位子上,睨了她一眼,扬着手指了指她,笑道:“我冥界平日食的是鬼气,你要是不嫌弃,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带两只小鬼尝尝。”

他虽是玩笑,巫痕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来。

“我从不忌口,冥王若是舍得,把鬼姬奉上我也吃的下。”巫痕微挑着凤眼,朝着他座下靠在他腿边的蛊姒望了过去,笑得如鬼魅一般。

封百炼的笑容不禁顿了顿,眉宇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倒是蛊姒先沉不住气,斜坐在他的脚边,侧过身将手搭在了他的腿上,轻推了几下撒起娇来。

“冥王,我伺候你最久,你可不能将我送给别人当吃食啊。”

封百炼垂了眼帘,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垂视着她,轻笑一声。“小丫头在开玩笑,你怕什么。”

蛊姒连忙站起来,坐到封百炼的怀里,靠在他身前,朝巫痕狠厉的瞪视了过来。

巫痕对她的敌意视而不见,自当是前言全是玩笑,看了看眼前的一堆瓜果,确实也没有什么胃口。

云渊与封百炼不相熟,在这席上如坐针毡一般,再瞧着巫痕又不言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围。

却是封百炼打破了僵局,他挥了挥手,席面中间便多出个黄铜色的酒器。

“吃了确实没有,不过酒管够,这可是我珍藏的‘一壶醉’,今天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巫痕望着那酒器,是个四鬼抬瓶的样式,这一坛也是小缸般的大小。封百炼把这一大坛的珍藏都摆出来了,她自然不好在于蛊姒执拗,索性也不在多嘴。

她手指朝酒器比划了两下,就见一个托瓶小鬼的口中吐出酒水,直落入她的酒盏中。

她拿过来,仰起头一饮而尽,随即又斟了一盏。

这酒入口清甜,并不辛辣,可回味极苦。她不由得自顾自轻笑,竟觉得这酒再苦,都不及她心中苦愁分毫。

想到这,她又是一饮而尽,不知怎的,眼前尽是止非当年与自己在哭岩镇对饮的情形。

第三杯酒已满,她却没说一句话,待要再将酒饮尽,封百炼却开了口。

“这酒就算是不要钱,也禁不住你这样喝,我存了几百年,连执剑人都没给尝过一口。”

巫痕停了动作,酒盏犹在唇边,朝他巧笑一声:“你说宴请我,菜肴没有,如今连酒都舍不得了?”

说罢,她最终还是将一杯苦酒,倒进了口中。

“你这丫头如今嘴巴着实厉害了许多。”封百炼见她连饮三杯,有话想说出口,最终还是转了话头,“想喝你就喝便是了,我堂堂一界之主,还能心疼这点东西。”

巫痕不知是这酒后劲大,还是自己喝的急,几杯下肚之后,人也有些飘忽起来。她心满意足地朝着封百炼莞尔一笑,容色自是惊艳万千,只是那抹忧愁却终究是化不开。

云渊在她身旁,见她有些醉意,两道峰眉不禁凝起,走到她跟前将她手中酒盏夺了过来。

“你别再喝了!”云渊看她如此强颜欢笑,心疼的无以复加,却不能任由她借酒浇愁,登时也恼火了起来。

巫痕坐在原地,抬眼看着跟前的白色身影,一下抱住云渊的腰身,将头靠在了她的身上。

见她这副模样,云渊瞬间又没了火气,咬着下唇将她抱住。“有我在呢。”

“有你在就好。”巫痕闭着眼眸,在她身上蹭了蹭,缓了缓神坐起身来。

再抬起眼时,已不见眼中有任何波澜。

“我这叫‘一壶醉’,难道你才饮了几杯就醉了。”封百炼松开怀中的蛊姒,走下自己的座位,到了巫痕的跟前也斟了一杯饮尽。

云渊与巫痕这才松开手,朝他望了过去,就见他依旧一副慵懒的笑模样,似乎永远没有忧烦的事情一般。

噔,噔,噔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传来,几人纷纷朝院门口望去,前来一位鬼吏,进门便跪在封百炼的跟前。

“冥王大人,有仙界的人在冥界外叫闹。”

角落里的蛊姒扬起一抹笑意,却并未被这几人察觉,而封百炼与云渊皆是锁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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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荒月巨变

倒是巫痕似乎并不意外,又豪饮了一杯,笑道:“到得还真快。”

封百炼还未应鬼吏的话,听了巫痕的声音,转过头朝她望了过来。“他们冲你来的?”

巫痕一脸的坦然,将酒盏重重拍在石桌上,走到了封百炼的跟前。

“我不过是在九重天杀了点人。”她早已恢复了一脸的漠然,这话说的也十分轻巧,似乎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封百炼原本紧皱的眉头,忽而舒展,朗声笑了起来。

巫痕原本也只是想在哭岩镇暂留些时日,机缘巧合随蛊姒进了冥界,如今九重天上那些人找上来,她也着实不想为封百炼添麻烦。

随即,她开口朝封百炼说道:“他们既是找我来的,我便出去会会他们,我家的小天狼,还得劳烦冥王照应。”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要抛下我,自己去对付他们不成。”听她言下之意,这是要孤军对敌,云渊立时便起了急,拉着她的手死活不答应。

巫痕将她的手拂下,清冷地笑道:“左不过他们是还没死痛快,我便出去让他们如了愿才好。”

封百炼知道她是不愿连累朋友,更不会让她一人前去。

“杀了便杀了。”他朝鬼吏扬了扬手,那鬼吏便化作一阵黑烟鬼气远去,“在冥界跟前撒野,还真是不知死活。”

他话音一落,人已朝着鬼门关外行去,剩下几人不得不也随他而去。

除了死去的鬼魂,和冥界的差役之流,也只有神界之人可以踏足冥界。其他诸人若没有人引领,是根本闯不进冥界的结界,所以那些人便只能在入口之外叫嚣。

待封百炼几人出来,放眼望去,着实一片热闹。

三仙宗门各有人前来,更是瞧见厄齐与将旬并一中年模样的人,带着苍夜部族的一群天狼。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此时与他们剑拔弩张的,还有另外一群人。

见了他们出来,那群人纷纷停了厮斗,朝这方向抱拳跪下,齐声喊了一句:“将军!”

眼前的一群人,真是形色各异,跪在地上的那群人,皆是一身精钢甲胄,不少人已经挂了彩。

云渊从几人身后走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皆是天狼兵将,无一不是自己从前的部下。

不知为何这些人此时也在这里,登时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切切地朝他们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儿媳如今也是荒月的将军了,果然与我儿是一对佳偶,趁着云嵩还有口气,咱们也该两家变一家了。”

那些兵将还未开口,将旬与厄齐之间站着的中年人却开了口,瞧他的模样与将旬如出一辙,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就是苍夜部的族长将黎。

将黎乌眉长须,虽也是身形枯瘦,不过比起将旬那阴险的模样,还是顺眼一些。只不过,眉眼中更带了些狠厉之色,让人望而却步。

云渊只听他提及云嵩,那言语中似乎别有深意,不禁更加急切起来,也顾不得搭理反驳,唯有匆忙地催促询问着那些部下。

跪在最前面的一员兵将,是赤日部的天狼,朝着苍夜那群人狠瞪了一眼,抬头朝云渊抱了双拳回禀道:“将军离开不久,苍夜的人就到总坛大闹一场,那族长他……”

“我父亲到底怎么了!”见他言语迟疑,云渊更加焦急,不禁低吼了起来。

“族长他被将黎骨幡重创,还请将军随属下回总坛!”

“请将军回总坛!”

“请将军回总坛!”

……

一众兵将的声音此起彼伏,无不是让云渊随他们一道回去。

云渊虽一直对父亲种种埋怨,但是事到如今,也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确实不可磨灭的。她听闻云嵩被将黎重伤,立时便厉色朝苍夜部那边瞪了过去,岂料对方却脸上都挂着得意的笑容。

将旬更是恬不知耻地嘲弄着:“夫人早日回去,我们也好早日完婚。”

“哼!你们这群卑鄙小人,屡屡与我部为难,如今还伤我父亲,想让我嫁给你,除非我死了让你抬着尸身回去!”云渊紧咬着牙关,周身已现出淡红色的十二道天狼火,浑天断御甲已将她包裹了起来。

将旬猖狂而笑,待收了笑意,眼中也迸出狰狞的暴戾之色,愤愤然地对她说着:“你们父女都是冥顽不灵,他若不是执意不肯同意这门仙缘,也不会挨我父亲那一记重击!我看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的好!”

原来云嵩是因为这样才受得伤,云渊此时内心百感交集,无限地自责起来。想来自己这么多年,终究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竟让父亲遭受如对待。

恨意充斥着她的整个身体,渐渐周身的火焰更盛,不时又生出许多焰苗来。

“你做梦!”

云渊大喝一声,亮起了手中的长剑,数道剑影流光便朝将旬席卷而去。

剑影才至跟前,将黎的骨幡已经飞出。胫骨长杆,垂着两排孩童头骨,在空中不停旋转起来,将道道剑影挡了下去。

“儿媳真是好身手。”将黎虽口中这样说着,手里已经暗自把欲还手的将旬按了回去。

云渊怒气未平,依然不肯罢手,仍打算再度出招。

将旬也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不顾将黎的阻拦,欲要冲出去:“你百般不愿,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凡间男子,果然跟着那孽畜妖女一样下贱。”

“啪!”

他话音才落下,紫金火焰便破空而来,一鞭子便抽向了将旬。

顿时,从左边脸颊到下巴右侧,一条长长的血痕诚然出现在将旬的脸上,瞬间便让他闭了嘴。

“说的可真好啊。”

巫痕收回蚀音,手指抚过长鞭,染上了满指的鲜血。

她张开手掌,中指指腹轻轻在朱唇上抹过,挑着半边唇角娇笑着。“你的血还真有点,可口。”

将旬此时已经红了眼,没想到竟被巫痕偷袭,脸上这道疤算是落下了。

“你这个妖孽!居然敢伤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呢?”巫痕朝前走了几步,将云渊护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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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交易

放眼打量着众仙和苍夜的一众人,巫痕手中的蚀音弯卷着,不时轻拍在她的掌心。

她在众人前来回踱了几步,最后目光落在了仙宗的那群人身上,“他们的人我都敢杀,赏给你一鞭子而已,还不是看我高不高兴的事。”

三仙宗门的人到得也算齐全,归一宗有雷祚和商幽,梵生门来了普玄,元清派的这次未见琅玉真人,倒是来了两个护法。

这些人,各自带着门内弟子,个个都是恨不能立时将她挫骨扬灰的模样。

听她言语嚣张,雷祚早就压不住自己的火气,双拳上的霹雳雷纹一刻未曾褪去。

“你不要以为是祖龙的血脉,就可以为所欲为,今天我雷祚与你不死不休!”雷祚的脾气上来,也不管在场还有何人,立时便挥出“疾月拳”。

只是巫痕连手都未抬,他的拳影便人尽数吸进了袍袖。

封百炼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眼皮子都懒得抬起来,眯缝着眼睛,瞧了瞧堵在冥界入口的一群人。

他悠悠道了一声:“怎么归一宗还是一群废物,你们继续,本王懒得说话。”

众人见封百炼出了手,但是并不见他发火,顿时胆气也足了起来。倒是商幽怕雷祚鲁莽,为归一宗惹来祸端,急急忙忙将他拦下。

可将旬吃了亏,怎么咽的下这口气,擦了擦脸上的血,朝着巫痕狠啐了一口。“你被那个止非玩完就抛弃了,现在又勾上了冥王。哦,对了,还有位妖帝也是你的裙下臣,你可真是下贱的叫人恶心!”

“将旬你给我住口!”云渊听他提起止非,生怕巫痕再想起伤心事,愤怒地朝他大喝起来。

可巫痕却伸着手臂,将她拦在身后,不让她冲上前去。

将旬说得畅快,看着巫痕脸上骤然冷漠,没了笑意,他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连脸上的那道血痕也狰狞起来。

“噗——”

一道氤氲着魔气的剑影,瞬间穿入将旬的后心,登时便让他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将黎见儿子被偷袭,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将自己的仙气渡进将旬身体。

众人竟不知,身后有人窥伺,全部回头张望起来。

巫痕也惊讶地朝人群之后望去,只瞥见一抹黑色的身影转瞬即逝,她都未看清那人的模样,只知道是带着兜帽穿着长袍的人。

那样子与冥界的鬼差十分相像,她转头看向封百炼,揣测着,定是他暗中派了人手。

将黎见将旬虽然身受重伤,但好歹性命无忧,这才站起身来。

他冷眼瞧了瞧对面这几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继而摆出一副大意凛然地模样,对云渊说道:“儿媳还是先回荒月吧。”

被他再次提及,云渊心中又是五味杂陈一片混乱,她转头看向巫痕,实在是放心不下。“你随我回荒月总坛吧。”

巫痕拉着她的手,淡然的笑了笑,“你回去看看你父亲吧,我们都该长大了。待一切安定,终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云渊死死攥着巫痕的手,两人对视良久,最终没有再说一句。

在兵将催促之下,云渊漠然的别过脸去,她知道巫痕是不会跟她一起走的。

“去吧。”巫痕寥寥一句说罢,也撂下了手,转过身去。

两人再也没有看向对方,云渊就这样带着天狼兵将离去,直到稍显了安静,巫痕才回过身遥遥望去,只瞥见云渊英姿勃勃地一抹背影,渐行渐远。

云渊离去,让她终于松了口气,可苍夜的人似乎也没打算在此久留。

将旬此时虽然还有一口气尚在,但人却只能被人搀扶着。

将黎招呼也没打,转身便带着数百族人,打算追着云渊而去,欲把荒月部再闹上一闹。

岂料,巫痕却将蚀音甩了出去,长鞭穿过众人,直接绕在了将旬的脖颈上。随她用力拉扯,已把将旬带到了自己的跟前。

将旬这会毫无力气,只能瘫坐在她的脚下,她的长甲就扣在将旬的天灵盖上,只要稍一用力,将旬便会即可毙命。

“你要做什么!”将黎见儿子被巫痕钳制,登时傻了眼,想不到她还是小小一只蛟龙,身手已如此了得。

巫痕扬了扬眉头,沉吟了许久未出声,看着将黎紧张的神色,心里登时畅快了许多。

厄齐见她不语,混衍杖“嘭”地往地上一戳,呵斥了起来:“我们苍夜已不打算与你为难,你居然不识时务,还不将我们的少族长放了!”

巫痕冷厉地朝他横了一眼,手爪用力戳进将旬的头骨,就听将旬开始痛苦的闷吭起来。

她并没有下死手,只是想让眼前这群人尝尝被人制约的滋味,所以将旬暂时不会死,不过恐怕这比让他死去还痛苦百倍。

见她对将旬如此折磨,将黎又急又气,只得朝着厄奇大吼起来:“住口!”

转而,他又回过头来,朝巫痕打量一番,“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儿子!”

巫痕看着厄奇脸色铁青,将黎更是火烧眉毛,手上这才松了力道。

“不许伤云渊,也别巴望着让她嫁给你儿子,否则我立时让他死在这!”

她拿定了主意,绝不能让他们伤害到云渊。生怕他们趁着云嵩伤重去逼婚,到时肯定免不了一场恶战,不管嫁与不嫁,云渊都会苦不堪言。

将黎眯了眯双眸,凝视着巫痕并未做声,似是还在思考。厄奇更是沉着脸,欲言又止,不说一言。

一阵静默之后,见此情形的巫痕不禁仰头笑了起来,看了看两人,说道:“不然,你们好生商量商量,我如今悠闲得很,倒是可以将他留下做个伴。”

“不必了!”

她就知道,将黎定是沉不住气的,瞧他爱子心切的模样,怎会把将旬放在自己手里。

将黎紧握着骨幡,低沉着声音说道:“这门仙缘就此作罢,我将黎绝不食言!”

“好!”

巫痕虽然记恨苍夜,不过她看得出来,将黎纵然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但却不会言而无信。

她话音一落,抓了将旬的后领,便将他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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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偷袭

将黎目光未敢离开将旬,人扔过来的一刹那,已飞身将儿子拖到身前扶住。

眼见着将旬奄奄一息,满脸的苍白,将黎也不愿再与巫痕纠缠,招呼上手下部众转身离去。

但巫痕忽有一丝心绪闪过,见他们人还未走远,二话没说便将蚀音挥甩了出去。

只见,长鞭缠卷而去,将最末尾的一员苍夜部众勾回身前,一爪穿透了那人胸口。

瞬间将手收回,手中心脏已是一团血糊,那人死状如同容歇一般模样,轰然倒地。

“你们若敢食言,这就是将旬的下场。”

将黎闭关日久,竟想不到,以往都是自己出手决绝狠辣,如今却被个丫头如此威胁。

可为了将旬,他也只能先将这口气咽下,晦涩的一张脸望着巫痕,冷嗤一声“山高路遥,来日方长。”

话音落下,浩浩荡荡几百人终是离去。临去之时,厄奇低垂了眼帘,朝封百炼身后侧的蛊姒望了一眼。

苍夜离去,但是三大仙宗的人却依然拥堵在眼前,并没有半点收手的意思。

乌泱泱地一片,少说也有千百口人,除却梵生门与巫痕的过节少些,归一宗与元清派看巫痕都是仇敌一般。

“苍夜的走了,我们的账也该算算了!”

说话的人是元清派护法玲珑仙子,这位护法是琅玉与珠玑的师妹,鲜少在人前走动。

因巫痕大闹仙界杀了容歇,又害得琅玉受伤珠玑离去,元清派一下子元气大伤,她便对巫痕充满敌意。

有了她张口,其他两派的气焰也跟着嚣张起来,就连平日时甚少趟进浑水的梵生门,眼下也是叫嚣声一片。

巫痕最厌烦三宗门,可以说对他们憎恶至极,她忘不掉百年前被他们凌虐羁押,更忘不掉在九重天被他们围攻的情形。

听着他们的叫骂声,巫痕登时也恼火了起来,她身上的金芒骤然暴起,眼见就是乍生金龙之势。

这些人见识过她的龙技,个个目光神色都变得更加狠厉,只听商幽朝众人大声说道“今天只要三宗齐力,定能将这孽畜拿下,是她害我仙界众门死伤无数,绝不可姑息!”

“我还没找你归一宗算账,你们还送上门来!要动手便动手,免得我与你们浪费口舌!”

巫痕长鞭脱手飞出,在空中甩成一条直线,无数紫金火苗便朝四面八方散落而下。

自从大婚那日之后,巫痕似乎变了个人,可又似乎从未变过,依然无惧无畏,但却更加心狠手辣。

亦如在九重天一样,所有人的招式全是冲她一人而来,但他身后的封百炼却始终没有出手。

混乱之中,一团黑烟骤然从封百炼身侧出现,转瞬蛊姒的人已至巫痕身后。

黑烟凝聚在半空,蛊姒扬起手中长钩,朝巫痕后心处挥去。

“啊!”

长钩距离巫痕只有一指的缝隙,只听得一声惨叫,蛊姒竟从空中坠下。她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样快的身手,仍然还是失了手。

她倒在地上,朝半空望去,封百炼一脸铁青地悬在那里。

“冥……冥王大人。”她已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身上所中是封百炼的“九幽掌”,有万鬼噬心之痛。

封百炼在厄奇离去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了,那微妙的眼神,让他分外恶心。

即便他对蛊姒没有分毫爱意,但是他也无法容忍,自己近身之人,有悖逆他的心思。

“跟了本王这么多年,居然还不清楚本王的脾气,真是找死。”封百炼收起了慵懒的模样,此刻身上萦绕着满溢的乌烟绿芒。

只是蛊姒眼中却还充满着渴求,并不想就这样灰飞烟灭,“咳咳……冥王,我错了。救我……救我。”

“好啊!”封百炼挂起森冷地笑容,对她低声说道,“我就送你解脱!”

就听一阵鬼哭之声,穿透了众人耳膜,阴森之气刹然席卷而来,一道道绿色游灵,带着浓浓地黑烟冲进蛊姒的身体。

那些游灵如同恶兽分食,转眼蛊姒便化做了烟尘,被一阵风忽地吹散。

冥界入口外热闹非凡,巫痕一人孤战三宗仙家。一时间剑影纵横,焰波飞舞,漫天尽是华光流彩,斑斓如飞虹坠地。

那些人或在她周身攻进,或是飞与半空之中,竟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巫痕一心对敌,没料到竟疏忽了身后。

直至蛊姒毙命,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身处险境而不自知,如果不是封百炼在,恐怕她早被蛊姒偷袭成功。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众仙家根本没注意到蛊姒做了什么,当他们听了响动看过来时,蛊姒已经被游灵鬼气吞食。

登时,泱泱诸人都停了手,谁也没想到,封百炼忽然动了怒。

“你们也该闹够了!”封百炼的声音响彻空气之中,让人不禁为之战栗。

他悬立在巫痕身后的半空之中,脚下的黑云渐渐浓郁起来,似有无数魔爪不断攀起,幽冥鬼气一层层地将他包围起来。

顿时,众仙家弟子停下手,看着封百炼这样的气势,哪里还敢肆意妄为,纷纷停了手。

但是几位掌门掌教却并不愿罢手,只稍停了片刻,也算给这位冥王面子了。

“冕下莫怪,这是我们仙界与这妖女的过节,待我们将她就地正法,即刻便离去!”商幽与封百炼对峙当空,表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可言语上却不肯相让。

“呵,闹到了我家门前,还如此振振有词!”

封百炼不屑地嗤笑一声,挥手便扬起袍袖,瞬时便是三团鬼气缠着幽绿暗芒,朝着商幽身上撞击而去。

商幽平日都于九重天上,于冥王并无交情,虽知这人行事为人都不寻常,可也没想到是个这样的脾气,竟暗中出手伤人。

他一下便被封百炼的九幽掌从空中击下,好在不少弟子将他搀扶住,才未至于跌摔在地。

“冥王!我们好言好语,你居然暗中伤人!”雷祚见商幽受了伤,怒气更是势不可挡,伸手指向封百炼,半点恭敬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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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围攻冥界

玲珑仙子也是个脾气激进的人,眼下见封百炼出了手,更是恼恨的非常,护身剑影一刻未停,仍在周身盘桓。

“这是我们与妖女的恩怨,冥王这是要与仙界为难不成!”

梵生门的普玄心思沉稳一些,见其他两宗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连忙出来打圆场。

他朝前走了两步,望着封百炼与巫痕,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来“这蛟龙与仙界恩怨颇深,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了断,冕下贵为一界神明,还请不要再多加阻挠,免得伤了仙冥两界的和气。”

普玄看上去对封百炼甚为敬畏,可这话说得却似暗示威胁。左不过是因为觉得仙界占了理,决计不肯与巫痕就此罢休,劝封百炼速速离去,少在这里扰了他们的好事。

可封百炼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眼见这些人拥堵在冥界入口,以多欺少为难巫痕一人,戾气更重了几分。

“本王从不和废物多言。”

“冥王!那就休怪我们三宗得罪了!”雷祚已亮起了拳阵,身后归一宗弟子见他如此,急忙摆出自家宗人的阵势。

元清派的玲珑仙子本就没打算收手,看见雷祚带着归一宗也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自然也亮了法器出来。

“元清派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退却,布阵!”

元清派的弟子各个卓绝,听护法发出了号令,也都摆出了对敌的架势。

普玄本是想游说封百炼撒手别再管闲事,可却没想到将矛盾激化得更加严重,其他两宗的人全都摆出了立场,梵生门无论如何都要同仇敌忾。

更何况封百炼的话说得如此难听,倘若现在梵生门退去,岂不是让仙界众人耻笑。

但是他们与封百炼功力悬殊,眼下又是冥界的入口之处,倘若他召出幽冥鬼兵,恐怕他们带来的这些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随即,他朝巫痕望去,冷哼一声“孽障,你每每惹是生非,都仗着有人护在身后,难道你就这些本事不成!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龙族,我都替你觉得羞愧!”

看来今日若是没有个结果,这些人是决计不会离去了。

见巫痕看着眼前种种,心中一阵冷笑,这普玄是个能言善道的,见说不通封百炼,便来对她言语相激。

她转身扬起头,朝封百炼笑道“冥王有心相助,巫痕谢过了!不过这是我跟他们之间的恩怨,是死是活碍不着冥界的事。”

既然对方话都说的那么明白,她也不能让这仙界宗门失望。

话音才落,巫痕已经只身一人飞入人群之中,召出金火双龙战了起来。

可她气势虽凶,但双拳拿敌众手,这些人没有一个会手下留情,皆是出了杀招而来,不多时她就已经遍体鳞伤。

封百炼从空中掠过,一把抓住巫痕,将她带离出了战局。转眼间,就见他又飞了回去,站在众人之中,大声喝道“她是本王的朋友,你们跟她过不去,就是与我为敌!”

“你要干什么?!”巫痕被他带离,这才缓过神来,再望过去他人已经深入人群。

封百炼并没有应她,一双眼眸冰冷的毫无感情,“既然你们过的厌烦,我就送你们一程!”

说罢,登时眼见之处冉冉升起阴森鬼气,黑漆漆的一团浓烟将所有人笼在其中。所有人都辨不清方向,只听见耳边传来鬼魅的笑声,随后听到到处有人惨叫起来。

封百炼一人站在万鬼阵中心,不断地运起真气支撑此阵。

着实因为所困人数众多,又都是些有修行的仙家,他施起阵法也相当耗费气力。

巫痕看着眼前被黑色浓雾笼罩,除了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根本看不见半个人影,心中不禁有些焦急。

“冥王!封百炼!你要干什么?!”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封百炼带来什么麻烦,一边叫嚷着,一边握起蚀音便要朝阵中走去。

似乎封百炼早有预料,巫痕还未踏进万鬼阵,便听见里面传出了他的声音“一边去,这万鬼阵你进来就得死!阵外等着。”

巫痕欲踏进去的脚,顿时退了回来。不过听到封百炼的声音中气十足,她心里好歹松了口气。

可实际上,阵中之人也非寻常之人,除去一些修行尚弱的弟子很快殒命,大部分的人都在奋力抵抗。三宗的那几位掌门掌教之流,更是以力相抗,纵是封百炼位列神籍,可一味与这些人消耗,也逐渐有些吃力。

巫痕身在阵外,不敢懈怠分毫,死死地望着浓雾,不知这一场战斗何时结束。

却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角落窜出,就在巫痕未及反应之时,已被人拦腰抱起飞了出去。

“你是什么人!”巫痕侧过头望去,将自己掳走的人,一身红纹黑袍带着兜帽,身上探寻不到一丝气息。

她欲待出手之时,已经稳稳站在了个偏僻无人之处。

巫痕落脚之处四周一片空旷,似乎是哭岩镇郊外的模样,没有灯火,只有天上洒下的月光。

她能感受得到,对面站着的人并没有恶意,但行径却让人匪夷所思。

虽然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但巫痕看着那人的身形,心中不禁有些颤动。

“你……”她微张了张口,话在喉口滚了滚,还是没有说出来。

但那人已经将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依旧是她熟悉的那张脸,熟悉的眼神。可是那么熟悉的一个人,如今在她眼里却无比陌生。

那夜一别,尽管她压抑着,还是无数次想象再见面时,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如今就这么见着了,她却不知所措了。

“阿痕。”止非眉眼中情绪交杂,多少悔恨和思恋在其中纠缠,最终只能喑哑的喊着她的名字。

“别过来!”

他朝着巫痕的方向走近一些,却被她冷冷地呵斥住了脚步。那双眼里,方才明明还有眷恋,可此时已经寒冰一片。

巫痕几乎浑身都是紧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止非,久久不能再吐露出一句话。

“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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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相逢

止非言语极轻,看着她的眼神只剩祈求,依旧朝她走了过来。

“啪!”

巫痕扬起手,就听一声脆响,止非脸上便狠狠地挨了她一巴掌。

再看出手的女子,胸口却不住的起伏,“拿什么原谅?”

当止非从离火的幻境中挣脱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对巫痕做了什么,可他仍旧清晰的记得,那双每每含情的美目,当时对他只有憎恨。

他躲躲藏藏,躲避离火的追踪,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干脆在哭岩镇落了脚。谁知道,屠宣居然找上了门。

为了杀了离火,为了还能再见巫痕,他堕入魔道。

“只要你原谅,想打想骂,或是杀了我,都可以。”止非翻手亮出琅琊剑,此剑如今已退去湛蓝的光芒,如玄铁黑曜铸就,上面还侵染着浓浓的魔气。

巫痕看到那剑的时候,心中一阵颤栗,多少恨意又都涌上心头。

止非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将琅琊剑放到她手上,兀自垂手站在她的跟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巫痕紧紧攥着那柄曾经刺进胸口的长剑,眼睫微微轻颤,“噗”地一声,毫不犹豫地刺进止非的胸口。

她手上未做片刻逗留,瞬间又将琅琊剑拔了出来,“嘡啷”一声,扔在了他的脚下。

“我不想再见到你。”

尽管从归庭那已经得知,止非是被离火设计,可是她仍旧没办法原谅。只因为从一开始,他对自己就别有用心。

巫痕冷漠地看着止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即转过身,抬脚朝哭岩镇走去。

可止非如何都不想再放下,顾不得身上的剑伤,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迫使她转回过身来。“别走。”

耳边只剩镇外山岩上的哭泣声,周遭尽是枯槁的树木,两道黑影立在其中,隐没在永昼之下。

“放开!”

巫痕的声音毫无感情,止非却攥紧了手,任那冰冷的感觉刺进心头。

他两道眉紧紧深锁,凝望着那双已经没有爱意的双眸,声音低沉甚至有些呜咽,“我不想。”

可是他的手还是被无情地甩开,巫痕的心意依旧没有一丝改变,但脸上却是一片哀伤。

“你别有目的接近我的时候,你可想过有今天?”她带着幽怨朝止非嘲笑着,想着白驹过隙的两百年时光,转而淡淡说了一句。“究竟是谁负了谁。”

止非的手悬在半空,听着她的的话才明白,她埋怨的是自己的隐瞒,那只手悠悠地放了下来。

他甚至有些庆幸,至少巫痕除了冷漠脸上还有其他表情,止非内心燃着了点点星火般的希望。

“是我负你,以后都不会了,好不好。”他的苍白的手,捧起巫痕的脸,眼底的温柔一如既往。

心动过的人总会心软,巫痕也不例外,可是那一丝心软却也抵不过他最初的瞒骗。他一再的苦求,让巫痕的心里又掀起波澜万千,比之前更加纠结不堪。

最终,她还是将止非的手推开,不断向身后倒退着,直至背后的粗树将她的脚步逼停。

她望着那张熟悉又憔悴的面容,眼白之处布满了红丝,欲哭却无泪。

“如果你那一剑没有刺偏,我现在就根本不会再站在这里!你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我!”巫痕近乎失去理智,朝他嘶吼着。

止非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无比痛苦,垂着头没有任何言语,任由眼泪从眼角迸出滑落,滴进脚下的土壤之中。

巫痕冲到他的跟前,抓着他的衣襟,凝视着“如果你没有爱上我,你现在还会这么痛苦吗!如果你没让我爱上你,我会这么痛苦吗!”

他们那么近,可是在两人之间却似乎横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中间是天火烈焰,是万千芒刺,没有任何办法再靠近。

望着她发疯地质问,止非任何话也说不出口,抓起衣襟上的手,将她抵在身后的树干上。

“我为你放弃归一九子的荣耀,为你愿意堕入魔道,只要你原谅我。”

他曾经愿意付出性命,可偏偏巫痕的性子如此执拗。

巫痕怒瞪眼前的男子,尽管眼中依旧万千思绪纠缠,可还是毫不犹豫地说“我不会原谅!”

可她的话音落下,止非已经用力地吻了下来。

登时,那熟悉的温度来袭,占据了巫痕的唇瓣,鼻间仓促的气息却没有从前的温柔。

可那动作却如此熟稔,深知她的喜恶,不停地向她讨好,让她无法抗拒的配合着。

一滴湿热的泪珠,滴在巫痕的脸颊,顺流而下滑向她雪白的脖颈,触及到刚刚厮斗时的伤痕,刺痛之感登时让她清醒了过来。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时,连忙抽出被止非紧攥的手腕,可眼下对方是不肯罢休,将她一双手腕攥得紧紧的。

止非的动作未停,任由她恼火地抵抗,仍旧如惊雷穿云一般,急躁又霸道地占据着她的气息。

“你……你滚!”巫痕的声音从两人唇间迸出,却仍然没有让止非停下来。

对巫痕的愤怒他置若罔闻,对自己收不住的眼泪也不管不顾,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

随后,他离开那片柔软片刻,泪眼中也有了恨意,那恨意大抵都是憎恨着自己。

可望进那双美目时,却尽是无助与无奈。“我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

“除非你死!”巫痕是在赌气,也不知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话,可这话却印进了止非的心里。

他再一次不顾一切的吻了下去,像是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换来的只有巫痕愤怒的挣扎。

巫痕身上乍然泛起金芒,凝聚了真气,终于将他推开。

说是推开,不如说是击退,那一阵气劲在空气中震荡,将止非击退数丈。

看着他无力的撞到身后树干上,嘴角沁着一抹血红,颤抖着声音对他说“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巫痕没有再回头,身后也没有止非追来的动静,她心底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失落,不由自主的回头去看,那里已经没有了止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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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冥界

“丫头!”

她还在失落不见了止非的身影,却被一道声音唤回了神。

封百炼脸色显着疲惫,正从不远处走来,看情形像是匆忙找寻她的模样。“我在料理那群废物,你到是会躲闲,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出没有从前那样中气十足,巫痕不想解释太多,只是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走上前去。

“没什么,我是看看附近是不是还有仙宗的人。”她信口说了个由头,不打算提及刚刚发生的事情。

看封百炼这会前来,想必三宗门的人是退去了,连忙询问起来“那些人都死了?”

她只道封百炼修为高出那些人,却不知他以一人之力敌退三军还是颇为吃力的,想着冥界入口此刻定是哀鸿遍野,这下仙冥两界便因她而结下了冤仇。

想着这些,巫痕的脸上又是愁云密布,不得展颜。

封百炼瞧她惆怅的模样,也猜得出她所为何事,随即展了笑容,戏谑地看着她“我还能真把他们都弄死不成?给他们些颜色罢了,让他们好好回仙界安生些日子,免得堵在自家门前,心烦。”

万鬼阵太过耗费功力修为,封百炼也没想将那些人真的置于死地,不过待他撤下阵的时候,仙宗的人确实死伤了不少。

那些人自然是不依不饶,可也甚是无奈,一众仙家竟也难敌封百炼一人。

最后,梵生门的普玄提了议,仙界的人就在冥界之外候着,什么时候巫痕出来受死,这事什么时候才算完。

至于元清派,本就元气大伤,这一战又凋零不少弟子,玲珑也知就算是死在这也没用,只要封百炼不肯让步,他们便拿巫痕没有办法。

所以到了最后,三宗均留下了两队弟子,死守在了冥界入口。

封百炼将这事说给巫痕的时候,已经带她大摇大摆地回了冥界,入口之处残存的那些宗门弟子只能眼巴巴地瞧着,然后将巫痕回了冥界的消息传回了九重天。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封百炼带巫痕走在黄泉路上,却一句疑问得话都没有对她说过,这反倒让她有些忐忑,所以自己先开了口。

封百炼本在前面走着,听她询问这才停下,转过头来,挑着嘴角依旧一副笑脸,似乎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问什么?你的伤情往事?”他言语中还夹杂着些许不屑,说了一句之后,又继续悠哉地朝前踱着步,“你的那点事,不过一两天的功夫便六界尽知了,还有什么好问。”

可真是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巫痕不禁自嘲冷笑了一声,“还真是劳他们费心了。”

再抬眼,已到了忘川河边,封百炼停下了脚,站在奈何桥跟前。

“悠悠众口,别人说什么便任他们说,你也并不在意,不是吗。”封百炼正经的时候少,常年一副吊儿郎当的稀松模样,这会忽然一本正经的说起话,巫痕还有些不太适应。

她听了封百炼这话,不禁莞尔。关于她的是是非非,早在几百年前不就已经传得难听至极了,她又何曾在乎过。

然而她神色黯然,却是因为还未从与止非见面的情绪中抽离,错让封百炼误会了她。

他二人并未驻足太久,封百炼引她一路行至奈何桥下,一老妪在桥边兀自站立,望着浩渺诡谲的忘川河。

见他二人行至跟前,老妪朝封百炼微微颔首,唤了一声“冕下。”

封百炼少有的客气,向老妪微行了行礼“孟婆。”

孟婆虽说容颜是年迈的模样,可却腰直背挺,没有半分老态。她见封百炼与她行礼,也并没有丁点惶恐不安,似乎这是常态一般。

巫痕见封百炼对她都如此恭敬,也朝孟婆行了礼。

“我听说孟婆的汤能忘却前尘,是吗?”她忽而问及此事,另一旁的封百炼眸光一骤。

眼前的孟婆却不以为意,展了手,上面化出一只木碗,递到巫痕的跟前。

巫痕伸手将碗接过,里面空空如也,让她蒙然不知所谓,抬了眼又朝孟婆望去。“这是?”

“孟婆汤啊,尝了就知忘不忘得掉。”孟婆朝她手中的木碗画手一指,再见那木碗中已盛满无色的汤水。

巫痕端着那木碗,碗中的水面映着她的容颜,忽而一阵涟漪晕开,尽是她记忆中的种种。

闪过那些往事,十有都有止非在其中,她突然暴躁起来,娥眉一皱,扬手便将汤水洒向脚下的忘川河中。

顿时,河水之中不断伸出的鬼手沉静了下去,血黄色的河面之上一片安宁。

“前尘往事,该不该忘都是我自己的事,岂是一碗汤来决定的。”巫痕将木碗递还给孟婆,并没有再说其他。

终归是她不想忘却,那些止非陪伴和爱护的日子,想到这个人会在记忆中消失,她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孟婆收回了木碗,将头上帷帽的轻纱落下,继续转回身去,望着一片被鬼魂寖满的忘川河。

孟婆话很少,封百炼并不愿再打扰她,随即招呼着巫痕朝对岸而去。“走吧,我带你去地府逛逛。”

所有的鬼魂都要经过奈何桥,这样才能渡过忘川河,那些不愿意忘记前尘往事的鬼魂,只有在忘川河中煎熬千年才能去轮回。

鬼魂们要亥时才会到这里,由孟婆指引他们渡桥,这会时辰还未到,所以此时奈何桥上异常清冷。

犹在桥上,巫痕便已经看尽眼前一片火红,那是满地的曼珠沙华。“都道是冥界鬼气阴森,却不想地府跟前竟有这样的美景。”

那些火红妖冶的花,就在奈河桥下,一直蔓延生长开来,将远处地府包围其中。

封百炼朝她目光所及的方向忘去,便知她说的是那些冥界长见的红色花卉,斜了头睨着她说“美则美矣,就是不太吉利。”

“嗯?”

“此花千年一开,千年一落,花叶相错不相见,无情又无义。”

巫痕听他所说,似乎意有所指,眼神木然的又望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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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青鸾来访

那片似火的花海此刻灼着人心。

“确实也没那么美了。”巫痕低吟了一句,面色凉薄。

此时的封百炼早已走出去甚远,唯有她还怔站在原地,“呼”地一阵阴风袭来,撩起她的青丝和衣摆。

巫痕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没有发现奈何桥下得那片河水沸腾许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站满了泛着灰绿暗芒的鬼魂。

她眉头皱起,不知眼下这又是什么状况,但分明这些鬼魂都带着怨念。

这些鬼魂全部是从忘川河里飞出,身上还湿漉漉的沾满着血黄河水,个个都是面容狰狞,看着她时充满了恶意。

巫痕顿时被一众恶鬼围在了奈河桥上,这情形让她有些不明就里,也不知自己是做了什么,竟让这些恶鬼缠上自己。

她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些恶鬼,手里的蚀音已经亮了出来,任凭耳边尽是鬼哭呼啸,依旧没有半点动摇她的心智。

“你害得我们好苦……”

“拿你命来。”

“都是你害死的我们……”

“呜——”

……

一时间,似是有万千个声音穿过她的耳际,眼前的影像不断变幻。不知有多少鬼魂从忘川河里涌出飞来,不停在游荡在她的身侧,一遍遍的重复着幽怨的呐喊声。

“你们到底是什么!”

巫痕似乎陷入了迷阵,眼及之处只剩怨鬼。

她挥起蚀音,驱赶近身而来的鬼魂,然而却只听到长鞭破空的声音,所有的鬼魂都没有退却的意思,依旧朝她扑来。

“啊——”她疯狂了叫嚷起来,手上蚀音从未停止挥舞,身上的金芒也赫然乍现,在这漆黑之处,显得格外瞩目。

倏然,一团浓烟滚滚,将她包围起来,顿时将那些恶鬼阻挡在外。

封百炼见巫痕许久未跟上,再回头望过来时,她已经身在众鬼之中,心中一惊,连忙飞来将恶鬼拦下。

“你们这群恶鬼,不入轮回,竟然偷袭渡桥之人,是想魂飞魄散吗!”

眼下皆是怨魂,封百炼虽然掌管冥界,但更不能随意处置这些恶鬼,必要问清了因由才能发落。

那些怨魂不断的朝巫痕扑咬,却又狠狠撞在黑雾之上,顿时便觉得连鬼体也要被撕裂一般,没有再继续袭击下去。

听到封百炼的怒斥,纷纷停下来,垂头坠肩的朝封百炼望了过来。

“是她!兴风作浪,殃及莫伽江畔的百姓,我们都是被她害死的。”

“都是她害死的……”

“让她偿命!”

……

幽怨的鬼气冲天,奈河桥上顿时一片阴寒之气,那些冤魂颤巍巍地朝巫痕逼近,并没有就此收手。

封百炼眸色一暗,眉头紧锁起来,挥起双臂就要将这些鬼魂击散。

“手下留情。”

一阵仙音传来,斑斓的色彩将眼前映照的光亮起来,所有人都停了手,朝前来之人望去。

予翎忽然道来,让巫痕也有些错愕,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冥界。

“神女真是清闲,竟也来凑冥界的热闹。”封百炼朝她微微行了一礼,挑起眉头笑道。

那一群冤魂恶鬼已感到神光临照,意识清明了许多,便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肆意妄为。

予翎悬于半空,俯视众生,纤纤玉指捏出手印,无上神光在她背后泛起。

“原本就是一场孽债,冥王何必咄咄逼人。”

封百炼与她同为神籍,听她这样说来,倒像是在责备,心底顿时深觉不忿。

他瞥了予翎一眼,将手又揣回袖管,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轻嗤一声“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按你的意思,我还得纵了这群恶鬼,任他们胡作非为才是。”

予翎不愿与他口舌,只朝着脚下一群恶鬼望去,垂怜着这群枉死的冤魂。

“我愿用神光度化你们的怨气,清洗你们生前所有罪孽,只当做是她还你们的债了。”

她话音落下,手印指尖灿出道道神光,似流霞倾泻一般,斑斑点点朝那些恶鬼身上散去。

那些怨魂并没有反对的余地,便都换了一副模样,身上都是一片淡淡的暗芒,不见半点戾气。

就见几名小侍女从桥头而来,各个端着托盘,其上数个木碗,皆是孟婆所赐汤水。

巫痕朝桥头望去,孟婆朝她笑了笑,又再度放下了帷帽轻纱。

鬼魂散去,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三人立于一片火红花海,予翎仍然足不沾尘,轻飘飘地悬在巫痕的身旁。

她拿出一物,放巫痕的手中,面色如常地说着“归庭说你落下了东西,我正巧顺路,便送来了。”

巫痕都未及推辞,那莲子坠已经放在了她的手里,不由得心中一颤。

那日她与归庭所谈,言语决绝,想不到他还是将坠子送了来,这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将莲子坠收下,抬眼问向予翎“他如何知道我在冥界?”

“还用问,那老家伙心思诡诈的很,能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封百炼站在一旁,不住地撇着嘴。

予翎深深沉了口气,朝四下张望了张望,随即落在了地上。

“封百炼,你快闭嘴吧!”

此时,予翎似乎变了个人一样,不禁让巫痕瞠目,这撩起袖子一脸嫌弃的女子,哪里还是刚刚那个荣辱不惊的神女。

封百炼不怒反笑,“这才对嘛,端起架子给外人看就是了,大家都是老熟人,我还不知道你什么脾性。”

予翎咬着牙,瞥了他一眼,“少废话,备酒去。”

“神女?你这是……”

巫痕实在不清楚,予翎为何突然换了个人一样,看样子封百炼与她也是交情匪浅。

予翎叹了口气,也是满脸的无可奈何,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封百炼。

“当初若不是我和归庭拦着,这厮差点入了魔,当初莽撞自傲的毛病,这么多年竟是半点不见改。”

原来久远之前,封百炼还有这样的一桩事,巫痕听罢也甚觉新奇。

三人边走边聊,没有多大一会,已落脚在一处庭院。

予翎像是到了自家一般,兀自落座在石凳上,拿了一只小酒坛便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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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陈年旧事

“你可真是不客气。”封百炼砸了咂嘴,看着予翎抱坛痛饮,似乎有些心疼自家的佳酿。“我存百年的酒,禁不起你几口下肚,还是这么贪杯。”

予翎喝得痛快,抬了手指抹了抹嘴角,也不搭理他。

“你不会只是来我这讨酒喝的,说说是什么事吧?”封百炼从她到来,便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虽说他们是旧时老友,可也都各在其位,各司其职。

哭岩镇在妖冥交界,冥界更是鲜少有人轻易踏足,予翎若是只为送个莲子坠而来,也不会久留。

既然她留下,自然是有要事。

封百炼果然一语中的,予翎点了点头,神色瞬间凝重了几分。

“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屠宣?”

这个名字忽然响起,封百炼原本嬉笑的一张面容,顿时也收敛了起来。这个人他当真是再熟悉不过,几千年前他还是初出茅庐的一界小神,屠宣便引诱他堕魔,险些酿成大祸。

想起此事,封百炼仍心有余悸,眸光暗了暗,说道“他消失很久了,久得我都快忘记他还没有灭亡。”

转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扬起脸对予翎说“估计苍夜已经归顺了他,之前在人界曾见过一次,不过是他的分身,至于他身在何处,不得而知。”

那还是巫痕游历人界寻找云渊的时候,封百炼记得甚是清楚,如今的屠宣已经变得更加强大,连分身都难以抵抗。

予翎沉吟了许久,脸色更加凝重。

“之前曾上九重天救巫痕的时候,察觉到一丝魔气,后来追到了哭岩镇,难道就是苍夜的?我看也未必!”她握着酒坛又喝了一口,思忖了许久。“刚刚我险些被暗袭,那人是下了死手,只是偷袭未果逃了,他隐了气息辨不出身份,不过到不像是苍夜的人。”

原来予翎是一路寻着魔气而来,听她讲完来龙去脉,巫痕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止非说的话来。

止非说为了她堕入魔道,而且他隐了气息,仔细想想除了他也猜不出还有什么人了。

巫痕眼色一沉,悠悠开了口“是止非。”

“他?”

封百炼与予翎同时震惊,自从他二人反目的事传出,再没人见过止非踪影,如今从巫痕嘴里说出这个名字,不禁让人愕然。

巫痕见他们两人满眼疑问,只得将止非把她掳去的事说了出来,两人听完皆是不置可否的模样。

予翎沉思了须臾,凝视了巫痕许久,才开口“他是得了《辟心秘录》,若真是他也说得过去。”

“什么《辟心秘录》?”巫痕从未听止非提及过,更是无从得知那是什么东西,心中顿时生出万千疑问。

这本秘录究竟与予翎被袭又有什么关系,巫痕想起止非口口声声说着要她的心头血,难道也是因为《辟心秘录》么?

她凝视着予翎,等待着一个答案。

“那是归庭所著的一册秘籍,分有上下两卷,一卷为济世经,一卷为炼器经。”予翎与归庭相识最久,这些陈年旧事自然是异常清楚,她回想着久远之前的事情,一一向两人道来,“济世经中记载中更是有逆天道的丹方,所以当时归庭便将其弃之。”

逆天道。

巫痕想着这三个字,想着止非对她的所作所为,袖中的玉手不禁紧紧地攥了起来。

“那秘录怎么会在止非手中?”巫痕声音有些颤抖,抬眼望向予翎。

予翎知道她心中有疑问,看来止非从来未跟她提起,如今他二人已经分道扬镳,索性这次也将她心里的疑惑说个明白。

她开口缓缓道来“这也怪归庭,他倾尽心里所著的秘录,不忍心就此毁掉,于是便弃于深渊谷底之中。却不知止非是什么机缘,得了这一卷《辟心秘录》。”

予翎说了几句,看了看巫痕的脸色未变,这才又继续开了口“你可知他为何要你心头血?”

“为何?”巫痕深喘着气,面色如常的问着,只是双拳越握越紧。

“因为里面有一味叫乾坤蛟龙丹的丹药,食之便可永生不灭,但是需要蛟龙的心头血炼制。”予翎说的再明白不过,也没有顾忌巫痕听了会是怎样的心情。“还有一味是提升境界的破障圣丹,需要青鸾天命羽,所以……”

忽而,巫痕紧攥的手松了,原来他就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他的长生不灭。前日种种又是翻云覆雨般地在她心里翻涌,那日一剑此刻才被拔出一般,痛不欲生。

后面予翎再说的其他,巫痕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噗……”

似乎是挤压了许久的怨恨,一下子攻入心头,巫痕直觉气血上涌,一口浓稠的殷红从口中吐出。

“丫头!”

封百炼本是站在一旁,忽见巫痕口吐鲜血,连忙几步上前,将她扶住。可巫痕这时却已经昏死过去,毫无反应的倒在了他身上。

见此情形,予翎也不敢轻怠,急忙渡了神力给她,可是依旧不见巫痕有醒转的迹象。

“她是怎么了?”封百炼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见巫痕迟迟没有反应,予翎也默不作声,心里更是焦急。

予翎已经尽了力,可确实不知为何,巫痕的气息虽然平稳了,但是却没有半天反应。

见封百炼心急火燎的模样,不禁撇了嘴,说道“她死不了,你急什么,好生安顿着。我去寻归庭来看看,他对杂症还有些心得。”

“快去,快去,回来那几坛酒都送你。”

封百炼二话没说,横抱起了巫痕朝自己大殿飞去。

……

予翎寻得归庭前来,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归庭已经随青鸾落脚在了封百炼的大殿。

“你赶紧给那丫头瞧瞧,这么久了连个动静都没有,半死不活的。”封百炼见归庭来了,赶忙催着他上前探看。

归庭却是迟疑了脚步,朝玄黑色的床榻上望了过去,不由得眉头拧成了一团。

“愣着干什么啊?赶紧的。”

封百炼见归庭止步不前,干脆拉了他的衣袖,将他拽到床榻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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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寻医问诊

归庭沉吟了片刻,悬起手掌晕出一团青光,映射在巫痕的身上。良久过后,他忽然长指微顿了一下,继而又收回了青芒。

封百炼与予翎探了头,见巫痕虽还没有醒来,但脸色似乎已见了起色,这才放下心来。

“她是如何了?”封百炼见归庭已经离开了床榻边,背过身去,赶忙走到他的身旁询问。

归庭神色如常,目中无波,转头瞧向封百炼。

“她腹有灵胎,只是刚刚是急火攻心,所以昏死过去,并无大碍。”

他说得云淡风轻,倒像是寻常人家请来的郎中,仿佛榻上那人与他从不相识一般。

“灵胎!!”封百炼吃惊的大声叫嚷了出来,随即一股森冷鬼气从身上泛起。“止非这个混蛋!”

归庭看向封百炼,清浅一笑,转眼又望向身后榻上沉睡的女子。

“那是她自己的事,你气什么。”

听他说罢,封百炼的火气顿时熄灭,扬了嘴角朝他望了过来。他说得没错,终归都是那两人的孽缘,又干自己何事。

予翎见巫痕还在沉睡,将封百炼与归庭叫到了院中,不想将睡梦中的人吵醒。

“她既然无恙,也便放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查魔界的事,屠宣如今行踪难定,这些年六界堕魔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知道他要筹谋些什么。”

三人为了这事,眼下也是一筹莫展,如果找不到屠宣的真身,就无法彻底铲除他。一旦他要在六界掀起风浪,那恐怕就是一场浩劫。

封百炼对屠宣的了解算是最多的,可依旧无法确定他身在何处。

“屠宣心思诡诈缜密,魔域又是极难攻进的地方,即便是众人联手攻进魔域,那地方浩瀚无边,也未必能找到他的所在。”

他犹记当年,初入魔域之时,那里就仿佛是在星河之上一般。足下不见黄土尘埃,头顶不见皓月朗日,自己犹如置身虚空的暗幕之中。

而屠宣每每相见,都是他的一缕魔灵幻化的分身,根本无从得知他的所在之处。

归庭与屠宣也曾交过手,那是当初在挽救封百炼的时候,只是与那时相距久远,如今更是不知他又修行到了何等的境界。

“这些暂且不说,你冥界与仙界还是不要太动干戈了,若是仙冥乱了,到时候对付屠宣更是难上加难。”归庭来时便见了入口处的仙宗弟子,大抵是猜出了几分是由,这会只得对封百炼劝说起来。

封百炼虽是不耐烦,可思来想去,也确实不好再同仙界为难。

他朝殿内望了望,巫痕还未醒来,转头这才回了归庭“这丫头先留在冥界,至于仙界那些人,我定当去陪个罪,给他们个台阶便是了。”

归庭并不想久留,遂与予翎都离了冥界而去,临行之前将为巫痕养身的丹药放在了封百炼手中。

而巫痕在他们退出大殿之前便醒了,只是默不作声的佯装着还在沉睡,直至等到归庭与予翎离开,她才从床榻上起身。

封百炼才一进门,就瞧见她面无表情站在床边,立时就走过去将手中丹药递了过去。

“归庭给你留的,吃吧。”

关于她与止非反目的事,封百炼确实有所耳闻,但是这两人如今有了孩子的事,他也是才知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相告。

平日一向难得正经的封百炼,此时竟是显出愁眉不展的模样来,让巫痕看了不禁轻笑。

她兀自朝殿外走着,又到了院中的石桌旁,仰头将瓶中丹药倒进了嘴里,随手拿起一只小酒坛将药送下。

“你用酒送药,还吃它作甚?”封百炼早早跟在她身后,见她此举,一把将酒坛抢了回去。

巫痕也没有朝他讨要,只是安稳地坐在石凳上,他们几人刚刚的对话尽入她耳中,此刻心里的纠结已经让她无力再去思考。

封百炼并不知晓她听到了什么,还在踌躇如何告诉她灵胎的事,可眼见着她又是一副颓丧木然的模样,多少话也都难以再启齿。

他犹自在庭前信步而走,过了片刻,转脸却又是一副笑颜。

“收拾那群仙宗的人,我这会可是元气大伤,你这么愁眉不展的对我,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巫痕一直没有在意这件事,如今听封百炼说起来,她才想到,那会见他一脸疲惫,定是因为对付三宗所致。随即也缓回了些精神,朝他打量了一番,虽然封百炼还是老样子,可是脸色确实灰白了许多。

对于他的出手,巫痕心中十分感激,忙忙询问“是伤了?没让归庭给你瞧瞧么?”

“那些废物伤是伤不到我,但是万鬼阵着实耗费真气,你如何谢我?”

封百炼心里有了些主意,便顺着自己的心思调笑起来。

巫痕见他笑意盎然,心知他无恙也就放了心,不过他既然说到这里,也确实应该好好答谢他。

这么多年来,他与归庭偶有出现,都是救自己于危难,这份感激实在无以为报。

巫痕摆弄着腰上挂着的莲子坠,随手摘了下来,放到石桌上。

“不如借花献佛,莲子坠送你好了。”她说的甚是轻松,知道封百炼是不会收的。

果不其然,封百炼见她拿了这东西,撇了撇嘴,“我要这东西做什么,你要谢也得有些诚意,拿着别人的东西做人情,好歹也找个我不认识的。”

巫痕见他矫情起来,也不禁勉强轻笑,又将坠子戴了回去“那你说要我如何谢你?早先我说将万象珠送你,你满口的不在乎,如今却又找我要谢礼,你倒是看看我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当然有。”封百炼见她神色缓和许多,说起话来也轻快了不少。

他干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挑起眉打量起了巫痕,直看得对方投来异样的目光,这才又开口说道“我冥界还差个冥后,不如就你吧。”

若不是巫痕心情抑郁,这会恐怕会大声笑起来。

封百炼一向做事没有个章程,如今说起话来也是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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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死簿上无生死

巫痕大概猜出了几分,他是不知如何相告,所以干脆让自己做了冥后,再将灵胎当做自己的孩子养。

只是这事实在荒谬,恐怕也只有封百炼想得出来,但他一片好心,也着实让人感动。

巫痕沉沉地叹了口气,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清冷地说道“我要取出灵胎,冥界可有人会?”

封百炼登时哑言,原来自己踌躇半晌的事,巫痕早已都清楚。

眼下她是不打算留下灵胎,封百炼也登时没了主意,龙族与六界不同,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怎敢轻易随她的意思胡乱行事。

他左思右想,始终没有开口答应。

“你若是找不到人,那我便出去自己找。”巫痕说着便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作势要朝着冥界之外而去。

眼下她只剩下五成灵力,若是出去,仙界那些人定将她拿住,到时候势必又要大战一场。

可想起归庭和予翎所说的事,封百炼也不便再与仙界大动干戈,那岂不是要亲手将巫痕推向绝路。

“你回来!”他还是开了口。

巫痕已经行出去数步,身后还是传来封百炼的声音,霎时她扬起了嘴角,转过身来。

可封百炼并没有确切的答应她的请求,而是打算带她先去地府一趟。

“众生皆有命数,你龙族也有一册《生死簿》,我不可随便答允你,得先看了上面的记录,再行决定。”说完,封百炼已经走到了她的前面,朝着地府的方向行去。

巫痕跟在他的身后,沿着满地火红花海,一直到了地府跟前。

高台石阶近乎百数,一路台阶两侧皆有鬼吏,个个通身及地长袍,手中握着长杆鬼幡。

直至踏了无数台阶之后,巍峨庄严地建筑才映入眼帘,比在远处所见时更加肃穆。

巫痕随着封百炼前来,即便是门前鬼差也都不敢质疑她分毫,拦都未拦便进了殿中,

大殿之内,上有条案高座,高座背靠一道墙,两侧门洞通着内堂。

封百炼一路将她带到后面,映入眼中是一排排间错开来的搁架,一个个小柜门上闪烁着暗金色的字,将各界的簿本册子分隔得十分清楚。

巫痕转了一周,却并未见到龙族的柜阁,不禁满心疑问的望向封百炼。

而对方似乎是早知道她有此疑问,再她未开口之前,已经将一支精致的卷轴递了过来。

卷轴横在她手掌之上,看上去似乎经历了千万年的磨砺,带着上古的神秘气息。

“看吧。”封百炼话音落下,那卷轴便已展开。

顿时,巫痕眼前浮现出许多淡淡金字,在空中翩然飞舞起来。那上面记载的内容并不多,显然比起六界的记载,就是九牛一毛。

巫痕在其间寻找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在其中寻得自己的名字。

可另她意外的是,整册生死簿中,唯有她的名字下模糊不清,就好像是被涂抹过一般,再辨不出之前写得是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巫痕蛾眉拧作一团,不知这究竟是何缘由,只是朝封百炼望去。

封百炼这才凑上前来,登时也发现了其中古怪,但龙族的生死簿鲜少被拿来翻看,他更是不清楚,为何巫痕的名下所记一片模糊。

这还是封百炼第一次遇到难题,无论他用什么办法,些已经模糊掉的字迹再也变不清晰。

巫痕冥冥中想起予翎酒后所言,那些她充耳不闻的话语里,提及过的逆天改命之术。

她猛然撑大了双眼,想起最初止非救下自己的情形。似乎那时止非就是用了《辟心秘录》中的秘术,所以才将自己救活,也就是因为如此她的命脉已经不受掌控。

巫痕知道再看也是徒劳,随即将卷轴还给了封百炼。

越来越多的事情横空出现,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如果只是对止非单纯的爱恨,那事情远比现在要简单。

可如今她有了灵胎,舍也不是留也不是,毕竟如果当初没有止非所救,她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死了。

她沉沉地叹着气,合起双目想了许久,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去帮我找吧,找个能取出灵胎的人。”她面如寒霜,目似清雪,抬头朝封百炼请求着。

封百炼这会被她的事搅得头昏脑涨,听她执意要取灵胎,更是急得眉头紧锁。

他在跟前来回踱步,心知若是不答应,她必定是要独自离开冥界,于是便更加焦急起来。

封百炼走到她跟前,有些微微滴愠怒“灵胎凝聚你五成灵力,强行取出就是抽离你五成灵力,生死大事,你也能儿戏吗!”

“我并未儿戏。”巫痕抬起眼帘,神色坚定淡然,似乎对腹中孩儿毫无半点眷恋。

提到抽出她灵力,她倒是没有封百炼那样紧张,在三仙无妄塔下关了百年,日日夜夜备受煎熬,区区五成灵力根本不足为惧。

她忽而一笑,朝封百炼说道“我还得多谢九重天上的那些人,将我关在塔下受了百年折磨。那百年里,我有几日不是被抽去灵力?如今不是安然无恙。”

封百炼听她如此说来,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可仔细回想,却也无力辩驳。

毕竟三仙无妄塔的威力他还是了解的,巫痕既然在里面待了百余年,如今还能站在他眼前,想必她说的是真的。

“那好吧,我再去请归庭回来。”

“别去找他。”封百炼已经迈了出去,却又被巫痕拦了下来。

这事如果告诉了归庭,他必定不会同意,更何况这事去请他过来帮忙,巫痕实在良心不安。

封百炼无奈的深叹了一口气,扁着嘴转过头来,倒是看看她还有什么要说。

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巫痕也甚是觉得不好意思,她垂了垂眼睫,开口说道“找别的人来。”

封百炼不知其中缘故,但以他的性子也懒得细问。

总之是巫痕性子执拗至极,若是不答允她,势必要平添不少麻烦事。

索性,封百炼摇了摇头,应了一句“知道了,我派人去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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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取灵胎

确实就有这样的能人异士,而且就在哭岩镇中。

封百炼除了冥界,大概最熟悉的就是哭岩镇了,没费多少时间,手下的鬼差就将人请到冥界中来。

巫痕坐在殿中床榻上,听着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响,随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她再抬头瞧去,不禁哑然失笑。

从门外进来的那位,头小身长穿着一身道袍的人,正是异材阁的耳鼠掌柜。

他随封百炼走进殿内,抬头一瞧,也是一阵愣怔。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显然都是大吃一惊。

“你们认识?”封百炼不知他们相识,见他两人这模样,也是十分吃惊。

巫痕清浅一笑点了点头,随即向耳鼠掌柜开了口“想不到掌柜的还有这么多本事。”

封百炼也不耽误时间,吩咐了起来“尔良,她要取出灵胎,但是不可伤及性命,你能做到吗?”

这耳鼠掌柜名唤尔良,确实是哭岩镇隐居的能人异士,若不是封百炼来请,恐怕也没人请得动他,毕竟尔良也是出了名视财如命。

不过既然他敢来,就证明他还是有这个能耐的。

尔良一双黑珠子似的眼球在眼眶中转了转,捋着三绺长须辫,侧着脑袋对封百炼说道“一千五百年前我为妖界的朋友取过灵胎,可是龙族的我没试过,万一有什么差池,冥王大人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少废话,你这在哭岩镇待了这么许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别在这给本王装样子。”封百炼斜着眼角眉梢,抬脚轻踹尔良一记。

尔良耷拉着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巫痕的跟前,打量了一番。

巫痕见他只看不说,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生怕他不肯帮忙,连忙催促了起来。

“你只管帮我取出灵胎,若是我命运不济,死了便死了,绝不让冥王找你的麻烦。”巫痕说着,朝封百炼看了过去,对方揣着手却别过头去。

“取出灵胎是玄术,说难也不难,只是……”尔良欲言又止,支吾不言让人着实着急。

封百炼拧着眉头,走到跟前斥责起来“是什么你就说,再卖关子,小心本王扒了你一身老鼠皮。”

听说他要扒皮,尔良不禁打了颤,忙忙点头作揖。

“只是这灵胎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若是弃了也可惜,不然就送了我,拿到异材阁里也能换些钱。”果不其然,这尔良可当真视财如命,这上好的灵胎可是价值连城的。

可巫痕却心软了,取舍又成了她心头的难题,这好歹是她和止非的孩子,她不愿意放在身体里养着,可是若是把灵胎拿去被人当药引,她是绝对不肯的。

她咬了咬嘴唇,朝尔良问道“灵胎取出还是否能活?”

封百炼若有深意地瞧了过来,显然她还是舍不得,心中暗叹她这是何苦。

尔良听出她的言下之意,顿时显出几分失望来,不过这事也强求不得,便回了她的话。

“没有灵气滋养,自然活不了。”他捻了捻胡须,似是又想到了些什么,“不过若是一直靠外力供养,待你想让灵胎再生,也无不可。”

“什么外力?”封百炼听得起劲,不禁也对此有些疑问。

“神气、仙气、妖气、鬼气都可以。”

封百炼听罢,顿时就有了主意,眼中一亮,对巫痕说道“冥界有个鬼母池,幽冥鬼气充裕,就将灵胎放到鬼母池便是了。”

“好。”

事情一下子变得无比顺遂,可巫痕却并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想着灵胎就要被取走,仿佛是将她和从前做了了断。

她只是轻声应着封百炼的话,安然地等待,看着尔良在跟前盘膝而坐,一双手已经捏出了玄妙的手印。

尔良微不可闻的叨念着法诀,他手掌间似是生出一股强劲的力量,朝巫痕腰腹而来。

拉扯和抽离的感觉瞬间来袭,就见一缕金芒从巫痕腹中飞出,在尔良双掌之间浮空凝聚起来,丝缕金芒将半点光珠凝成光球。

巫痕死死抓着床榻上的丝锦,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始终未喊出一声痛来。

封百炼瞧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丝发也都贴在了脸上,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为什么还没好!”

可是尔良与巫痕谁都没有开口,仍旧看金芒抽离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停了下来,巫痕眸色更加冷漠,看着尔良手中所托的灵胎,无力地轻笑一声“不过如此,比塔里受的折磨轻多了。”

尔良不敢怠慢,连忙催促封百炼带他去了鬼母池。

巫痕并未一同前去,生怕自己又生出不舍,只当自己从没有过那孩子。

尔良回到异材阁时,止非早已等在了院中,身上不见生出半点魔气,却看了让人浑身发凉。

“冥王叫你去做什么?”止非话音落下时,人已经瞬间挡在了尔良的眼前,生生将他吓出一身汗来。

尔良对他与巫痕的关系清楚非常,前去的事由也并不打算隐瞒,看着这个兜帽遮颜的男子,撇了撇嘴。

“去取灵胎。”

止非心底生出一丝异样,急忙询问起来“什么灵胎?”

尔良绕过他,朝屋子里走去,待止非跟他进来之后,将房门关了起来。

见一切妥当后,才朝止非开了口“她有了灵胎,占了她五成的灵力,冥王将我唤去是托我将她灵胎取……”

止非对尔良再说的其他皆是充耳不闻,当听到巫痕有了灵胎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颤抖着扬起嘴角,说不出的喜悦填满了心头,遮在兜帽之下的眼眶泛起了红晕,他背过身微仰起头,不想让激动的眼泪流下。

想到他和巫痕竟然有了孩子,他当真是开心坏了,仿佛他早该有这样一个小家,夫妻恩爱哺育子嗣。

可是那片刻的喜悦之后,他依旧认清了现实,却只剩下无尽的落寞。

尔良说了,封百炼是托他去取出灵胎,这一定是巫痕自己的意思。瞬间,止非的双手攥成了拳头,紧咬着牙关,皱起了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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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魔界线索

止非再度转过身来时,戾气又重了几分,朝着尔良低沉地问道“孩子呢?”

关于取胎之说,止非也有所了解,若是灵胎脱离母体,等同是被扼杀。他知道巫痕心中的恨意,可是竟不想她竟然狠心的连孩子都舍弃。

尔良叹了口气,心里也是郁闷非常,自己就是个贪财的买卖人,怎想到却趟了这滩浑水。

见止非阴沉地模样,现在也不敢再招惹他,无奈地将后事与他分说明白。

“我本想着将灵胎带回异材阁,好歹能换点钱财,不过蛟龙女舍不得,所以灵胎供养在了冥界鬼母池。”

听闻灵胎还在,又听得巫痕心生不舍,止非一下子松了口气。

他沉沉地吁了口气,转眼又瞬移到尔良的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惊得尔良一双小眼都睁开了许多。

“别想打我孩子的主意!”

尔良举着两只枯瘦的手,脸上眉眼恨不能扭在一处,连连向他告饶“快放开,快放开,那冥界也不是我想进就能进的,我还能打什么主意!”

止非终于松了手,情绪又回复了平静,他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势必要探清屠宣的目的。

他从不相信屠宣所说的话,也深知厄齐与离火之流不过是屠宣手中一枚棋子。

那日听他们之间的交谈,大概猜出了几分,屠宣是想六界大乱,然后好趁势攻打仙界神界。

可他到现在还都没弄清楚,屠宣要他一直维护着巫痕,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些事,他需要尽快查明才行,不然他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巫痕也是非常的危险。

“鬼母池在冥界何处?”止非背过身,朝尔良问道。

尔良这才理顺了自己的衣裳,生怕他又发了魔性,赶忙如实回答“冥界最南面的修罗谷,谷内一池紫烟黑水的深潭,就是鬼母池了。”

“灵胎供养在那里,就还能活?”

“那里鬼气浓郁,岂止还能活。”尔良朝止非的背影撇了撇嘴,“若是以后灵胎降生,恐怕将是个众界瞩目的人物,后事谁知,后事谁知哟。”

止非未回头,朝身后丢了一块涎魔晶,尔良直接就握在了手里,脸上这才浮现出喜色来。

再抬头时,早已不见了止非的踪影。

……

另一边,云渊与巫痕辞别之后,一路未停直奔荒月总坛而去。

一路上听着前来请她回去的兵将口述,云嵩这一次伤的不轻,已经卧榻许久不得起身,即便是有了她的下落,依旧不肯派人将她寻回。

这次还是她大哥云降私下做得主,不然她还游荡在外,对家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云渊听得心中又气又急,一时一刻不敢慢下脚程,直飞回了九重天上。

“小妹,你回来了!”她才落了脚,就见大哥云降已经等在了广场之上,见她回来,赶忙走上前来相迎。

如今的荒月总坛稍显寥落,万幸多年的气势犹在,还不至于被人欺上门来。

见云降一身青银甲胄,威风八面的模样,已经显出几分族长的气韵,只是满脸却是惆怅的神色。

“大哥。”云渊急匆匆地跑到云降跟前,看他的脸色心中更加不安起来。“父亲如何了?!”

云降并没有直接回答,眉头锁得甚紧,沿着广场中间的天狼像踱着步。

“待我说完,你再去见父亲。”他拿出长兄的威严,模样十分的严肃。“以往家中兄长姊妹都念你年轻不懂事,凡事都大多都是纵容着你,可你也该懂事了!”

云渊有些落寞,似乎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幼稚可笑。巫痕临别时也是这样对她说着,说着我们都该长大了,如今大哥也是这样说,告诉她该懂事了。

可是究竟她哪里做错了,她根本想不明白。

见她脸色微怔,云降不免叹息,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淡然地笑了“渊儿已经这么高了,我也该给你讲讲道理,免得你总是觉得家中亏欠你。”

“并没有什么亏欠。”云渊尽管心里有所埋怨,但是嘴上却不肯承认。

她一直都觉得父亲怯懦,纵容苍夜欺负到头上,所以当初才离家而去,再后来又是因为几番争吵,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可是当她知道,父亲为了不让她嫁给将旬,竟甘愿受将黎一击,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云降自是知道她嘴硬心软,也不与她辩白,依旧自顾自的说着“父亲掌管的不止荒月部,还承担着仙界的安危,神界的安宁。一兵一卒都不是随自己心意,想调到哪里便调到哪里,若是那样荒月若有反心,岂不是天下大乱。”

这些事,云渊其实也不难明白,可是她依旧觉得,苍夜屡屡造次,就应该将那些人全部诛杀才算省心。

“天狼四部,若是团结一致那是最好不够,可嫌隙已生,也不可能随便向苍夜宣战。”云降知道她心存芥蒂,都是源自苍夜部的欺压,所以开门见山说了起来。

云渊听罢,登时又有了几分火气,想着苍夜从开始的屡屡造次,再到如今伤了父亲,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有何不可!难不成我也得如你们一样,任人欺负不成?”

她怒气上来,两道峰眉已经扬起,美目之中尽是愤恨。

言语作罢,她也不管云降有何不满,甩了手就朝云嵩休憩的大殿走去。

“其中利害你又知道几分!”云降见她听不进去,还作势要走,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一双灰瞳显出兽意。“苍夜恐怕已经归顺魔界,难道荒月还要助他们一臂之力不成!”

云渊突然瞠目,根本没有想到一切与魔界有关。

荒月总坛的广场中央,天狼巨像啸仰天穹,依旧带着令人侧目的威势。

云渊被长兄呵斥住了脚步,顿时觉得自己是那么得渺小,心之所及竟不敌父兄毫厘。

魔界这个字眼横生而出,勾起她许多念想。

随巫痕人界寻字之时,寅辖县的客栈里有之,那个与唐老爷相熟的散仙如是,甚至止非都被心魔所噬。

更不敢想,当初她被将旬流放的那地方——四极天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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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冰释前嫌

一切似乎都并不相关,可却又似乎有着难以言说的联系。

云降见她收起了气焰,终于是肯听进去一些话了,这才又开了口:“仙界神界必须有牢不可破的屏障,荒月就是这屏障。”

这话听上去着实有些悲凉,云渊忽然觉得,云家都很苦,竟不如寻常小妖,不如那些在外游历的散仙。

这样千斤重的担子一直落在荒月的身上,落在父亲云嵩的肩上,甚至她的哥哥姐姐们,无一不是为此支撑着。

而她再反观自己,仿佛一直都是个鲁莽无状,任性妄为的孩子。

“大哥,我知道了。”云渊抬起眼帘,眼中尽是忧伤,似乎从一个懵懂的少女,瞬间成熟了起来。

她没有再管任何事,也没有理会云降再要说什么,径直的朝大殿飞驰而去。

“父亲!”

云渊推开紧闭的房门,绕过屏风之后,就看见云嵩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并未因为有人到来而被惊醒。

直到她走到床榻跟前,才看清云嵩的面容,那张紧闭的嘴唇,干燥的泛白。

曾经威震八方的一个人,如今却变得无比憔悴,整个人似乎苍老了许多,满脸的沟壑从来没有这样明显过。

云渊跪在床前,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伏在床沿大哭起来。

“我回来了,爹……”

她呜咽地哭着,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第一次这样懊悔过自己的不懂事。

“我再也不走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懂事……”

云渊兀自一人趴在床边,哭诉着自己的任性和无知,却不知该怎样才能将眼前的情形变得好起来。

她似乎哭了许久,连耷拉下来的锦被都被浸湿,忽感一只手掌轻抚在自己的脑后,有些沉重和无力却又无比温暖。

云渊仓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了过去,云嵩此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眼眸中是她期盼多年的关怀。

“爹……”

“我的小战神,回来了。”

云嵩的声音不再像从前那样铿锵,更多的是少有慈爱。

“嗯!我再也不离开了!”云渊仿佛回到儿时,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紧紧握住那只已经苍老的手掌。

云嵩被将黎骨幡打的那一下着实不轻,虽然不至于丧命,可确是元气大伤,如今休养了半月才见些起色。他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床边饮泣,睁开眼便瞧见云渊哭得这样悲伤,不禁撼动了他一颗慈父的软心肠。

他感觉到云渊将手握得紧紧的,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失去他一般,难得的朝她笑了。

“我云嵩的女儿流血不流泪,快别这样哭丧着脸,爹的手都要被你握断了。”

云渊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紧张,多么恐惧会失去他,可见父亲还有力气说笑,这会又作势要起身,赶忙松了手,将云嵩扶起身来。

见他脸色好了不少,云渊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为云嵩掖了掖,这才坐到了床沿。

“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再也不离开您了。”云渊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模样。

云嵩见女儿回来已经十分高兴,从前的种种事端又怎么还会计较。

“我知道,定是你大哥将你叫回来的,哎,全都是些不听话的孩子。”他沉叹了一声,也是无可奈何。“云家的孩子生来就肩负重任,我想着你不愿意如此,那便放你在外面自由自在,结果云降还是……”

“爹,你这是有了女儿就骂儿子啊。”父女俩说话间,云降已从殿外走来,脸上凝重的神色也褪去了不少。

云嵩如今儿女绕膝,心情也好了许多,听着云降两句玩笑,也不免扬起了笑意。

不过云降此时前来,可不是闲话家常而来,他走到跟前才将来意禀明。“爹,我派了些精英,在仙界四处打探搜寻,发现了些线索。”

“你说。”

云嵩虽然如今缠绵病榻,可提及正事的时候,却不见半点懈怠之意。

听云降话中之意,说的应该正是有关魔界的事由,云渊顿时也提起心来,神色凝重的朝他望去。

“仙界偶有魔气出现,但是追根溯源再找过去,每次都是隐匿不见人影。”云降对于这些年追寻此事颇感乏力,眼中不禁显出疲态来,“我恐怕此事与三大仙宗有关,也不敢贸然行事,父亲以为如何?”

云嵩低垂着眼帘,摩挲着盖在身上的锦被,凝眉思忖良久,心里实在是有些为难。

一直以来,天狼族与仙宗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可自从云渊与巫痕相识,后面闹出了那些事之后,仙宗与天狼族也是颇有嫌隙。

尤其是归一宗,更是对荒月部,对云家有些不满。

“苍夜归顺于魔界的事虽然还没有真凭实据,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们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不想给了魔界的机会。”云嵩沉吟了许久,随即抬眼深叹道,“如果魔界的势力已经侵入到了仙界,那恐怕我们势必要有一战了。”

云渊在一旁听着父兄交谈,心中也有自己一番想法,但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听着他们继续说着。

“能不动一兵一卒那是最好,若为大局想,得先找出仙界滋生魔气的根源,仙界安宁,再去铲除苍夜便是手到擒来的事。”云降不想损兵折将,在他心中天狼的兵将,都是自家的兄弟,伤了哪个都让他心疼。

然而这终究是奢望,云降心里非常的清楚,魔界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仙界,怎可能是一场不战而胜的仗。

云嵩听着儿子的一番说辞,也深思了很久,但是如今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是跟仙宗有关,那我想,可能与归一宗离火有关。”云渊忍不住朝父兄开了口,却见两人纷纷显出惊诧的神色。

云渊见他们有所疑问,朝他们点了点头,有几分笃定地说起了巫痕的事。

关于在无暇镜中所见,离火如何设下幻境,如何胁迫止非刺杀巫痕,个中种种毫无遗漏,尽数说了出来。

那父子二人一直都身在九重天上,虽然对一些风声也有所耳闻,但如今听云渊仔细说来,确实值得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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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火蚕芯

“你可有看清,离火是否身上有魔气?”云降听罢,急忙问道。

这一点确实将云渊难住,当时她从无暇镜所见,确实并未见离火泛出任何其他气息。

她不禁朝父兄二人,轻缓地摇了摇头,看来一切又陷入了僵局。

关于仙界已有人归顺魔界的事,云嵩思虑了许久,最终有了决定。

“既然离火可疑,那就盯紧他,如果他真的堕入魔道,必是得显出些马脚来。”云嵩也没再久坐,让云渊将他扶下床来,走到墙边的高柜跟前,取出一物来。

他拉过云渊的手,将一块灰白晶石放在了她的掌心。

云渊望着手里的东西,不明所以,抬头望着父兄,只瞧着云降欣慰的朝她笑着。

“这是?”

那颗晶石看上去极为普通,灰扑扑的毫无光泽,竟还不及修炼多年的妖精灵核绚烂,云渊托在手心着实有些蒙昧。

可是看这东西又是从云嵩从高柜中取出,显然并不是普通的东西。

“火蚕芯。”说话间,云嵩张开自己的手掌,掌中燃起一团艳红色的天狼火。

云渊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云嵩手中的那团火,又抬头望了望他慈爱的笑脸,登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是从白泽处得知自己是战神,而也只有战神才能生出天狼火,可她现在眼前所见,云嵩手中是精纯的红色火焰,而她自己身上却只有十二处淡红色的天狼火。

难道她的父亲也是战神么?

云嵩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开口朝她解释了起来:“我不是战神,我只能化出这一团精纯的火焰,荒月天狼的祖先曾经与神目一起战斗过,他临死前将‘火蚕芯’留给了荒月。”

这些故事很久远,甚至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连云降也是第一次听到。

“你现在依旧是仙体,算不得是真正的战神,你想要修出全身精纯的天狼火,仙体是根本无法承受的,所以必须有‘火蚕芯’。”云嵩平挥了手掌,那团精纯的火焰便落在了云渊的手上。

云渊这时再瞧,手中的“火蚕芯”已褪去灰白之色,整块晶石状如玄冰,泛起淡蓝的幽光。

她只觉那一团火焰没有丝毫灼热之感,反倒是手心之处侵入一丝凉意。

火蚕生于魔域地心,这所谓的“火蚕芯”是由万条火蚕髓炼制,唯有此一颗还是神目留下来的。

当初神目的神火皆在眼眶之中,甚是难耐,于是才炼制了这颗“火蚕芯”。神目炼成这颗火蚕芯之后,魔域地心中便再也没有一只火蚕存在了。

虽然名为火蚕,可据说却生如冰玉,通身剔透。因为生长在魔域地心,吸取的冷厉寒气,所以可克化天狼火的灼热。

当云嵩将这些说完,已将那团天狼火收了回来,而云渊脸上却只剩下惊讶。

“那我只要有了这个‘火蚕芯’,就可以成为战神了?”

云嵩未语,伸手将“火蚕芯”化入了云渊的身体,随后才开了口:“恐怕更难了。”

“啊?为什么。”云渊顿时哑然,刚刚将这“火蚕芯”说的如此厉害,如今却告诉她想成为战神反而更难,着实让她有些匪夷所思。

云降在一旁听着,似乎明白许多,不禁朝云渊笑了起来。

见大哥和父亲都是一脸笑意,云渊又细细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

“如今我的天狼火会被‘火蚕芯’压制,须得有所突破和精进才能精纯,之后才能生出全身天狼火可对?”

云嵩和云降纷纷点了头,云渊这会是喜忧参半,照这样一来,她势必要闭关修炼许多时日,就会突发些什么事情来。

她立在原地一筹莫展,云嵩也瞧出了她的顾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你爹还没老到需要你来操心的地步。”

就这样,云渊在总坛与家人相聚了数日,便开始了闭关修炼的日子。

这个消息在云嵩的示意,很快便传了出去。

云渊再回到荒月已经今非昔比,云嵩也强撑着身子骨,一副恢复如常的模样。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震慑苍夜,更为了让魔界有所忌惮,不敢在短时间内有所作为。

……

荒月总坛的一切消息,也很快的传到了巫痕的耳中。

自从取出灵胎,她的功力削减很多,本以为有圣器护体,用不多时就可恢复的身体,竟然久久未见太大起色。

成日来,总是感觉分外疲惫,好在封百炼不时就让尔良来查看,主要是从异材阁购得了不少奇珍养身。

用了两三月的时间,总算是见到巫痕脸色有了好转,封百炼这才放下心来。

“想不到小云渊竟能乖乖地待在了九重天,放在她从前的脾气,恐怕没有几日便又是离家而去,这回倒是懂事了。”

巫痕听封百炼闲话着,想起从前云渊每每提到荒月,提到她父亲的时候,总是愤愤不平。谁能想到,这一次父女两竟冰释前嫌,云渊还闭了关修炼起来。

而她如今却嗜酒如命,几乎酒坛日日不离手,将封百炼的珍藏佳酿喝去了不少。

封百炼瞧了她一眼,也懒得再去抢她手里的酒坛,索性让她喝个痛快。

“别人都已经懂事了,倒是你还在这里醉生梦死,转眼千年过,我看你是不打算化龙咯。”他揣着手在庭院里踱着步,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只是对巫痕不免奚落起来。

巫痕停下了动作,仔细斟酌着他说的话,自己最初的梦想,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化身为龙么。

可没想到这才短短两百多年,她就经历了这么许多,让她心力交瘁得几乎忘却初衷。

她抬起头时,已有些微醺,目光神色都略显涣散。

“当然要化龙!不然我的小黑团子又要骂我懒怠了。”她脑子里想得尽是曾经初遇云渊的情形,那会云渊总是嫌她不上进,也像封百炼这样奚落着她。

封百炼见她说话已经有些含糊,俨然一副醉态,沉沉叹了口气,直接将她从石登上拉了起来。

酒坛子“啪啦”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所剩无几的酒水洒进了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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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各自修炼

“你干什么?!”

巫痕被封百炼攥着手腕,一路拽着朝殿后的院子走去。

封百炼也懒得废话,任她一路挣扎着,也未松开手来。

直至到了殿后大院,眼前便是一片黑漆漆的池水,他二话没说将她横抱起来,扔了下去。

“哗啦——”

水花被溅起数尺,巫痕就被他扔进了池塘之中。

顿时,巫痕便感觉阴寒冰冷之气渗进身体,即便她如此喜凉,也觉得这池水之中冷得让她打颤。

所有的酒劲一下子都被冲散,她忙从水下挣脱上来,很快水面上便露出她的头来。

“酒醒了没?”

巫痕探出头来,抹了抹脸上的水渍,正待要朝封百炼质问,对方已经先开口问了起来。

封百炼双臂环在胸前,挑着一边的眉,满脸鄙夷。

巫痕也不好再开口,心知他也是为了自己好,就是这将人扔进鬼气森森地池水中,着实有些让人难堪些。

她倒也没急着上岸,犹在水中朝封百炼看去,默默地说了句“再调养几日就修炼。”

巫痕说是休养两日,可这一休养便又是大半个月,虽不至于再醉生梦死,不过依旧手中离不开酒坛子。

从前的种种,不知是她刻意回避,还是真的淡忘,总之情绪比起数月前好了不少。

只是自打仙宗的人驻守在了冥界入口,她再也没踏出冥界一步,万幸冥界地方大得很,她又是个极懒的一个性子,所以到也不觉无趣难耐。

然而,即便她在脑海中抹杀从前发生的事,那个被养在鬼母池中的灵胎,却一直被她牵挂着。

灵胎被送去鬼母池之后,她一次都没去看过,甚至封百炼话里话外的透露鬼母池的位置,她依旧每每游走在冥界,也都是绕道而行。

封百炼这一日又是陪着巫痕闲逛,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凑了巧,眼瞅着就到了修罗谷。

“你也真是狠得下心。”

巫痕听着他所说,抬眼瞧了瞧,曲曲折折地一条路,直入眼前一线宽的峡谷之中。

她看着窄路两侧,薄如刀削的黑岩山壁,也知道这里就是修罗谷。

见她依旧没有言语,封百炼步子迟缓了起来,依旧对她说道“你自己的孩子,也不看一眼?”

“也是他的孩子!”巫痕打断了封百炼的话,冷冷地朝他望了一眼,转而目光又柔和了下来。

她是不想再与止非有任何关联,所以当初才执意取出灵胎,可毕竟封百炼说的对,那是她的孩子没错。

“我想进去看看。”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朝着修罗谷深处走去,封百炼瞧着她单薄的背影摇了摇头,也随她一同走了进去。

走过羊肠窄路,修罗谷内却并不狭窄,但是地方也并不大。巫痕眼及之处,是一方深潭,若不是因为灵胎的金芒,恐怕此处没有半点光亮。

她走近了一些,看着鬼母池中央涌出一股黑水,将灵胎承托其上。灵胎金芒映着池水升起的浓郁紫烟,像是在上面落上了一层紫色的轻纱。

“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可别到时也跟他母亲一样,狠心又执拗,让人操心。”

封百炼对着灵胎说得不亦乐乎,可这话却是说给巫痕听的,活脱像个唠叨地老人家。

巫痕听罢,终于浅浅笑了起来,“这是我孩儿,你操什么心,不像我难道还像他爹不成……”

她顺口说的一句话,直到末了才恍然,自己竟是又不自觉的在心头插了一刀。瞬时,她的笑脸凝滞,转而就冷了下来。

“既然灵胎安然无恙,我还是先回去了。”说罢,她头也未回的朝谷外走去。

封百炼这会也不好再多话,免得惹她心中不快,只是安然地随她朝谷外而行。

巫痕却还是没忍住问了句“这里无人看护,可还安全。”

见她嘴硬心软,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封百炼不禁扬起笑意。

“修罗谷就一道狭窄入口,为得是笼住里面的鬼气,冥界的人到这里便会被鬼母池吸去鬼气,所以没人敢来这里。”

听他这样一说,巫痕的心也算放下一些,转念一想又疑问起来“那别人呢?”

封百炼冷嗤一声,颇有些自傲得意“我冥界来的都是鬼魂,别人哪里是想进便进的。”

两人说着已经出了修罗谷,却连封百炼都没有察觉,有一双眼睛在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止非如今与从前大不相同,离火与厄奇虽也是内有心魔,可却只是归顺于屠宣,尚且还是仙体。

而他是已经彻底沦为魔界中人,无论是功法修为都已非寻常,所以他隐匿气息潜入封百炼的地盘,根本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他来此,只是为了看看自己还未降生的孩子,却没想到竟遇上了巫痕与封百炼。

刚刚那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楚,巫痕依旧还是不愿原谅他,他只能这样躲在暗处,默默地望着那个背影。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将那个女子拥入怀中,甚至连站在她面前的权利都没有。

止非怅然若失地转过身,飞在鬼母池之上,悬立在了灵胎一旁。

“孩子……”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探过去,到了跟前又不敢去轻易触碰,只是对着灵胎喃喃自语。

灵胎似乎感受到他的存在,金芒忽闪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应着他。

“你能听见我在说话?”止非有些吃惊,兴奋的盯着眼前这团耀眼的金光,低声地询问着。

丝丝缕缕的光芒在灵胎外流动,其间似乎被包裹着一颗黑色的珠子,影影绰绰地却也瞧不真切。

止非看着眼前的一切,料想那大概就是他的孩子。

随着他的问询,金芒又闪烁了两下,看到如此的回应,止非激动的险些叫出声来。他伸出两只手,抚摸在灵胎之上,手心顿感一阵轻微的跳动。

他扬起嘴角笑着,正欲开口对灵胎言说些什么,就听修罗谷入口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爹以后会常来看你。”止非说罢,即刻隐去了身影和气息,从修罗谷狭窄上空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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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鬼母池

脚步声源自封百炼,他已经随巫痕走出了修罗谷,却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微不可查的魔气,遂又匆忙调转了头,回到修罗谷中。

然而就在他进来的一刹那,那神秘的魔气又突然的消失不见了。

封百炼四处寻觅,却并没有任何发现,不禁蹙起了眉头。

“出什么事了?”巫痕见他突然杀个回马枪,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匆匆忙忙跟着封百炼的脚步跑了回来。

虽然嘴上这么问着,可眼睛却始终看着鬼母池中的灵胎,见灵胎还安然的托在水柱之上,心才安定了下来。

封百炼知道她虽然嘴硬,但是心里无比关心自己孩子,所以支吾着并不打算告诉她因由。

但巫痕却早已洞察出事有蹊跷,两眉一横便朝他逼问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

见她心急火燎的模样,封百炼无奈之下只好说了起来。

“刚才修罗谷里传出魔气,虽然很细微,但是我还是察觉到了,可是我回来之后那魔气又消失不见了。”

“你不是跟我说这里安全吗!我要把灵胎放到别处去!”巫痕听封百炼说完,立时便火了起来,作势要将灵胎取走。

封百炼急忙拉下她的手腕,将她拦了下来。

“放哪去?!放你肚子里你又不愿意,冥界就这么块地方能养着他,你还想放哪去?!我倒是想把他放到我肚子,我来帮你养,可不是有心无力吗。”封百炼说着瞥了她一眼,一张嘴就没停下来。

巫痕被他这番说教,一时无奈也熄了火,“那我便日日守在这,亲自看顾着,肯定不会再出事。”

“哟,现在倒是一副慈母心了。”封百炼没答允她,倒是调笑了一番,换来巫痕的一张冷脸。

他手指搓了搓下巴,最终寻思出个主意来“你总要修炼的,千年雷劫不好过,你如今的体魄恐怕挨不住。修罗谷西南边是业火之地,你在那边修炼,离这里也甚近,两厢都方便。”

“好!”巫痕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终于将一切安排妥当,封百炼才将巫痕带到业火湿地,这里确实离修罗谷甚近,往来不过片刻的时间。

巫痕放眼望去,满眼火光令人生惧。说是湿地却遍地烈焰丛生,似是无垠的一片火海。

其中有四处塌陷之处,远远地瞧去,里面如熔炉一般通红。

封百炼自是不畏惧这些,信步而行朝前走去,而巫痕每行一步都格外的小心,脚边传来的灼热感,恨不得将她就此熔化一般。

“这就是业火湿地么。”

红光映着巫痕的脸,浮躁地热浪将眼前的事物熏蒸得影像波动,这里就是她往后修炼的地方,看起来要比三仙无妄塔可怖的多。

封百炼瞧着湿地中央,是那个圆形的凹陷之地,他朝那里指了过去。

“是那里面,你受得住这里十三道业火,你的体魄筋骨经脉便能受的住千年雷劫。”他转眼瞧了瞧巫痕不敢置信的样子,挑起眉梢嘴角笑了起来,“不然就你现在这样子,还想渡雷劫?”

听言语中的嘲讽,巫痕这才缓过神来,一步步朝着凹地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更加让她瞠目结舌,如果外面只是遍地焰苗,那这里就是烈火铸就的深谭。

圆柱形的凹地深不可测,一团火球似乎按着特定的轨迹在其中游走,霎时火球崩裂,分离成十三团烈焰,燃着层层乌烟从四面八方朝中间撞击而去。

这大概就是封百炼所说的十三道业火,巫痕想着那团团火焰撞击时的剧烈震感,心里竟不由得一番颤栗。

“怎么,怕了?怕了就别练了。”封百炼对她奚落嘲讽如今已成了常态,“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给我当冥后,然后把灵胎放回肚子里,日子过的多悠哉。”

“你想得美!我这辈子还没有怕的事情。”巫痕不禁横了他一眼,直接跃入了火海之中。

封百炼再想拦她时,已经晚了一步,只见巫痕已经坠下,登时火光乍亮翻涌起来。

他一通捶胸顿足,朝着那深潭叫骂起来“你是当真的不怕死,也不能急着去送命吧,你当我这幽冥业火是闹着玩的么!”

只是他叫骂也无济于事,巫痕此刻已在火海中煎熬,她悬空打坐在火海之上,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

封百炼纵身飞起,直从上空将巫痕从凹地中拦腰带回了地面,转眼再望回去,十三道火焰球再一次撞击在了一起。

“一上来就去受十三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实在挠头,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竟将这丫头留在冥界,原本逍遥自在的日子,如今变得提心吊胆。

“喏,先去那个。”封百炼朝着最远的一处火光深潭指去,“那里是三道,依次是六道、十道、十三道,若是旁人借业火修炼,受十道也就够了。不过你是龙族,历劫时要现出本体,所以你得用本体受十三道业火淬体。”

巫痕这才知道,自己刚刚跃入十三道业火潭有多危险,要不是封百炼手疾眼快,恐怕这会她已经化为灰烬。

此时她再瞧向封百炼时,不禁觉得有些惭愧,怨自己刚才太过鲁莽。

封百炼倒是没有那么在意,只是相识一场,如何也不能看她自己走向死路。见她这会已有愧色,自然也不会责怪,只是引她走到火潭跟前。

“我就在这看着,你先去试试,免得你回头成了蛟龙干我都不知道。”

巫痕没作迟疑,如刚才那般跃了进去,这里炙热的程度与之前那处并无区别,一样的火烧火燎。

她只得盘膝阖目,悬空而坐,运着真气抵御这里的灼烧。

三团业火球围着她旋转,霎时朝潭壁退去,眨眼间已摧山之势贯入而来,同时击在她的身上,在她身上凝成一股巨大的焰球。

“呃!”

巫痕只觉得像是被巨石猛锤,从三方直击入她的身体,顿时便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乱做一团。

随着难以言说的剧痛之后,奇经八脉都被灼烧起来,这感觉比起三仙无妄塔内的烈火灼心更为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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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业火湿地

封百炼站在旁边,见她依旧倔强不肯退却,在里面承受一次次业火的撞击,不禁也蹙起眉来。

“受不住了便出来歇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业火深潭是惩戒身有恶业之鬼魂的,可想而知是有多痛,他实在是不忍心。

可巫痕的脾气怎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服的,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兀自强撑着受三道业火袭身。

可如今她身体才稍有起色,还没有十足的恢复,若不是因为龙族的体魄天生强健,只怕这三道业火也能将她击溃。

不知过了多久,巫痕已经痛到麻木,脑海中已现出一片混沌,她气息一松,整个人便朝火海坠落而去。

万幸封百炼始终等在一旁,急忙将她带离火潭,根本不敢再在此处逗留,一路将她抱回大殿。

巫痕半昏半迷,虽有意识,却没有丁点力气。

业火实在厉害的很,她的经脉血液几乎快被侵入的火焰烧干,此刻只能凭借万象珠缓慢地调息修复。

封百炼见她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也只能干着急,早知道就不该跟她说什么淬体之事,更不该带她去业火湿地。

巫痕见他在殿内来回踱步,急得竟然一言不发,想开口劝慰两句,可张口想说话时,嗓子都疼得厉害。

忽而,她腰间莲子坠隐隐闪亮,尽管她并未察觉,可脑海耳边竟凭空出现了归庭的声音。

“涅。”

她赫然眼前一亮,想起归庭所授的一字诀,还有几诀未悟得。他的声音忽然提示,定是与业火烧身之事有关联,随即她也不迟疑,阖目使出法诀。

登时便有清凉之意袭来,如同在韶华池之中畅游一般。

再去查验周身经脉,仿佛久旱之地得逢甘露,濒死树木再生新叶,寸寸缕缕地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她使了涅字诀,又因有万象珠的灵蕴充盈,竟不想很快便恢复如初。

“我没事了!”巫痕略有些兴奋地说着。

封百炼一直愁眉不展地在殿内溜达,听她忽然说起话来,转头再见她,已经毫无伤痛的模样。

他有些不敢置信,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人,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已经没有半点伤痛的模样。

再探出神识查探一番,竟发现她比起之前,更恢复了许多。

封百炼急匆匆地跑到巫痕跟前,绕着她打量了一圈,甚觉惊奇:“你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归庭授的一字诀。”

巫痕此时少有得开怀,她想着这样便可早些恢复,也可以尽快将体魄淬炼得强劲些。

见她如此兴奋,封百炼环着双臂,冷嗤一声:“还是妖帝大人的功法好使哟。”

封百炼一副嫌弃的模样,惹得巫痕笑着摇起了头。

自那日起,巫痕几乎日日都要去业火湿地,尽管有了涅字诀恢复,也不敢长久在火潭之中淬炼。

每每修炼过后,都会去修罗谷探望一眼灵胎,久而久之竟也对这未出世的孩子生出些感情来。

转眼间快过了百年,许多事她能忘却的都不再去想,甚至因为她不曾踏出冥界一步,所以再也没见过止非。

偶然不经意的想起,那人的音容样貌总是变幻不定,时而是初见是器宇不凡的归一弟子,时而是双目含情温柔体贴的模样,抑或是一身大红喜袍满身戾气的样子。不管是那种模样,都烙在她心底里,难以抹去。

这一百年,她也未再见过云渊,甚至连口讯也没有。

听封百炼说,云渊始终在闭关修炼,从未踏出过荒月总坛。

巫痕听罢总是感慨,她的小黑团子一直都这么勤奋,让自己也不得不跟紧她的脚步,恐怕再相见时会被她笑自己懒惰。

她笑着悬立在鬼母池上,触摸着金芒灵胎,感受那轻微的跳动。

“你这个小东西,是不是睡着了。”她目光里都是关爱,一改人前冷漠的模样,只有一个人在鬼母池时,才会露出这番模样。

灵胎闪了闪,跳动的感觉活泼了许多,这让巫痕喜不自胜。她从来不知道,面对着自己的孩子时,会是这么喜悦。

“是醒着呢?”

她习惯了对着灵胎自言自语,然后感应着灵胎的变化,每每这个时候都觉得忘记了所有烦忧。

“喃……喃……”

一阵细微地声音轻轻传出,巫痕赶忙朝四下望了望,这里再也没有旁人,顿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转过头紧张地盯着那团金芒。

“是你在说话吗?”

金光闪得仓促起来,两只手掌传来的跳动更加强烈,又是一阵“喃,喃。”的声音,让她终于确定了是灵胎发出的声音。

她微张着双唇,迟缓得扯起笑容,眉眼中都是喜色。

巫痕的手不断地抚摸着灵胎,就见金光中的黑珠在其间四处游走,欢快地像是水中的小鱼。

“你能听见我说话了,你竟然能听到。”笑意更浓了,自言自语一般对着灵胎,傻傻地笑着。

她笑久了,忽然觉得一阵心痛,让她不禁有些乏力。

巫痕抽回了手,笑意渐渐淡去,对着灵胎默默地说着:“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知道你会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我们母子是否还有缘见面。”

“男!男……”

“哦?是个男孩子呀。”巫痕垂着眼眸,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仿佛刚才那个笑意盈盈的人并不是她一般,转过身便朝修罗谷的入口走去。

巫痕站在修罗谷入口许久,深深地吸了吸气,转而又朝身后望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而待她离去之后,止非才显出身来。

这百年来他都是如此,只能隐藏在暗处,默默地守护母子二人。他知道,若是巫痕见到他出现在冥界,定会将灵胎放到别处去,为了还能见到他们母子,止非只能躲起来。

刚刚他听着灵胎传出声音,也是同巫痕一样的喜悦,见巫痕已经离去,这才匆匆飞到灵胎跟前。

“儿子,爹又来看你了。”

尽管他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入冥界,可也十分的谨慎和小心,并不敢常常来探看,生怕哪一日被封百炼撞见,那便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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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探看

今次止非再来,已距上次几月之久,每次都是去业火湿地远远地望着巫痕,见她起身便提前先到鬼母池边隐匿起来。

这会他脸上都是喜气,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从袖管中伸出来,轻抚着金芒灵胎。他不禁有些怅然,如果一切都还是当初的模样,这灵胎也早已不是灵胎,该是个呱呱坠地的孩子。

灵胎听到了他的话,依旧活跃的跳动着,发出“喃喃”轻响。

止非见他回应,更是无比的欢喜,对着他轻声说着话:“你不要告诉你娘,爹来看过你,不然以后爹就见不到你了。”

他自语着,仿佛眼前的灵胎能听懂他所说的话,可是那灵胎依旧只是闪烁着光芒,发出轻微的声响,却也回答不出什么来。

即便是这样他也十分的开怀,就这样,他依旧如以往一样,待了一会便悄悄离开。

这些年也算是安稳,屠宣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冥界入口又有仙宗的人把守在外,巫痕从不出冥界,所以一直都很安全。

但是止非清楚,这样的安稳太过诡异,离火身处九重天上,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他即便是想杀离火,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更何况屠宣对他说的清楚,事后才会将离火交给他处置。

但是对于屠宣所谓的大事,他只能从当初厄齐与离火间的对话中找寻线索,却不能轻易了解其中的细枝末节。

屠宣收罗不少人,也让不少人堕入了魔道,这一切指向都他想一统六界的目的。

然而,屠宣始终未有动作,显然是在等待时机,而这个时机需要怎样的条件,止非还是一无所知。

如果这样一直等下去,恐怕到时出了大事,便无力挽回。

上一次暗中重伤了将旬,苍夜安分了不少,厄齐与离火更是久未见面,所以一时间想要摸清屠宣的想法,是难上加难。

止非思忖了许久,终于有了些想法。

他还记得苍夜洞府的方向,算算日子将旬的伤也应该好了不少,是时候去探望探望了。

止非出了冥界,穿梭过哭岩镇的街巷,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飞到苍夜的洞府。

苍夜不设总坛,皆是由各部洞府组成联络,哭岩镇这处已可算是苍夜的核心。隐蔽得很难被人察觉,若不是当初可以引诱巫痕上当,恐怕他们这辈子都不知道苍夜的洞府在何处。

而止非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一直如同蝼蚁一般,即便他消失了这么久,也并没有人去在意,甚至几乎将他这个人都忘却了。

然而就是这时,止非却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躲在了洞府漆黑的石窟边上。洞府之中并未见厄齐的踪影,只见到了将黎和将旬父子二人。

自从将黎出关之后,洞府一改往日松散的模样。如今将黎身在高座,身后和两侧皆是护卫,洞府内外也都四处遍布着苍夜的部众,为此止非探入其中,着实浪费了不少功夫。

“父亲,厄齐那个老东西一定是有反心了,我看干脆将他了结了的好。”将旬被止非伤得不轻,之后又被巫痕折磨了一番,如今修养了百年才见有些好转。

他眼下还是强撑着自己直起身板,可是一旦直起身便会扯得腰腹五脏剧痛无比,索性只能捂着腹部,对上座的将黎说着。

自从他受了重创,屠宣已经许久都没有见他,所以他势必要将厄齐除去,这样才能取而代之。

将旬只是讲厄奇有野心,指望将黎能出头把厄奇铲除,可是对于他臣服屠宣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可他确实太低估了自己的父亲,将黎从出关之后,便已发觉了苍夜部的诸多古怪,然而他一直不道破,就是想看看他们都有什么企图。

如今他高座在上,将旬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厄奇,不禁让他有些心寒。

“我儿越发长进了,为了你投靠的新主子,连你爹都想摆布。”

将黎的两道长眉常年深锁,时时都皱成两道深沟,此刻看将旬时更是满眼的探究。

“爹……您错怪儿子了。”将旬从未想过,将黎居然早已知晓他归顺屠宣,眼见父亲脸上毫无表情,心中一时也有些慌神。

“错怪了什么,是错怪了你投靠他人,还是错怪了你想借你爹的手杀人!”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子说话,将黎也是毫不客气。

将旬见他虽然说话平缓,可是显然已经恼了,也顾不得身上伤痛,匆忙地跪到了将黎的跟前。

他如今与厄奇已经是貌合神离,若是再与将黎起了嫌隙,到时候一旦厄奇从中挑唆,那他在苍夜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想到这,他干脆狠了心,将厄奇拉他投靠屠宣的事一一道来。

“是厄奇带我投靠的屠宣,但是屠宣从不单独交代事由给我,可厄奇就与我不同,他可是屠宣眼中的红人。”

听将旬细细说着,将黎的目光晦暗不明。

作为一族之长,他对厄奇其实早有警惕,但是没想到的是,将旬竟然已经随厄奇一同归顺了魔界。这消息于将黎来说,仿佛晴天霹雳。

“简直荒谬!”他朝着跪在下方的将旬大喝起来,“你居然傻到归顺屠宣,他是什么人?在六界销声匿迹经久的魔头,归顺了他,你以为你就有好日子过?!”

对于此事,将旬从未多想过。

当初也是厄奇说尽了好话,才将他哄骗的上了当,哪里想过屠宣会如何对自己。

待听完将黎的话,将旬已经一溜烟的跪爬到了父亲的脚边,一脸的惊慌失措,显然是悟出了其中的厉害。

“父亲,那屠宣在各处布下了汲魔阵,供给他吸食魔气,不如我们将汲魔阵捣毁,擒了屠宣?”将旬心中打起了算盘,并将想法对将黎说了起来。“到时候苍夜立下大功,那荒月还有何颜面在仙界立足!”

听到这话时,躲在暗处的止非不禁挑起唇角嘲弄一笑,将旬还真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捣毁汲魔阵岂是他说得这样容易。

与此同时,将黎也如是的轻嗤一声,摇了摇头,对这个儿子甚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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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洞府窥探

“你当屠宣如此草包,是你想擒住就能擒住的?”

“至少捣毁了汲魔阵,魔界就没有了供给,到时即便打起来,难道还没有半点胜算吗?”将旬自有想法,这汲魔阵的事还是厄奇闲来说与他的,自然假不了。

当时,厄奇对他说过,仙界、妖界、冥界都已经暗中布下了汲魔阵,煽动越多的人生出心魔来,汲魔阵的力量便越强盛。

但是三界的汲魔阵只是小阵眼,汲取的魔气会汇聚到主阵当中,可是主阵在什么地方将旬却不得而知。

不止如此,甚至三界中的汲魔阵在哪,他也是一无所知。

但他清楚,如果没了汲魔阵,魔界便要断了供养,实力会大大衰减。

将黎对于这个独子甚是无奈,空有野心勃勃的志向,却没有会斟酌分析的脑子。不禁惹得他频频叹息。

“呵,半点都没有。”听完将旬不切实际的提议,将黎也不得不解释给他听。“我听说已他从前的实力,除了祖龙和元凤能降得住他,其他无人能及。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修为功法定是更胜从前,一直秘而不发,无非是时候未到罢了。”

关于屠宣的传说,将旬从没去了解过,如今听将黎讲完,这才提心吊胆起来。

他急切地瞧着将黎,问道“那如今要怎么办?苍夜有不少人都听命于厄奇,他又投靠了屠宣,厄奇一旦倒戈,我们岂不遭殃!”

将黎坐直了些,把将旬拉了起来,“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想了,既然厄奇归顺了屠宣,想来他对苍夜已经横生出了不臣之心。既然这样,我们就顺水推舟,你去告诉他,我也同意归顺屠宣。”

“父亲这是?”

将旬实在不明白,刚刚将黎还对屠宣那样抗拒,为何此时又说归顺魔界。

将黎见他不明,从高座上走了下来,目视着远方,冷冷一笑。

“呵,你去告诉厄奇,让他安排我见屠宣一面。”将黎闭关了五百年,再出关来,对厄奇早已生出了疑心。

如今将旬已把事情说明,那干脆他就亲自见一见屠宣,无论成败也不能让厄奇得了逞。

将旬自然是将事情应下,心里却生出许多不甘来。

之前只有厄奇一人挡在自己前面,如今将旬如果同意归顺了屠宣,那厄奇虽然不足为惧,可是却也轮不到他来掌控大局。

想到这一层,将旬的眼中闪出阴冷的光来。

止非始终躲在暗处,没想到走这一趟还是颇有收获的,看来苍夜内部也是暗流不止。

以他来看,将黎并非真心实意的归顺屠宣,这么做无非是想先抑制住厄奇,再者恐怕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些人,每一个投靠了屠宣的必有所求,无一例外的都是想要成为别人的主宰。

想到这止非不禁自嘲一笑,曾经的自己不也如他们一般模样,只是现在他想要变得强大,却是为了保护巫痕母子。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苍夜洞府,一路思考着刚刚将旬所说的汲魔阵,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现在三界都十分的危险,可是这百年来却没有丝毫的风声,可见这汲魔阵所需的魔气太多,短时间内还无法充盈。

而且到现在,还不知道屠宣为何要他守护着巫痕,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屠宣说巫痕会堕入魔道,也并不是最终的结果。

没用太久的时间,止非已经一路回了异材阁,如今能跟他说得上话的只剩尔良一人。

尔良见他回来,脸色异常沉重,不知是他又遇到了什么难事,匆匆来到了后院中。

“你这是打冥界回来?”尔良探究地打量着止非,并未敢上前半分。

倒是止非听他询问,转过脸来看了他许久,似乎思考着什么。转而,凝重了神色,朝他说道“如今有件大事,你得帮我去办。”

尔良一听是大事,连忙将头朝肩膀缩了缩,揣起手退了两步。

“我一个小掌柜,做不了大事。做不了,做不了。”说罢,又朝止非摆了摆手。

止非见他退缩,冷笑了一声,将化出的涎魔晶在手里掂了掂。“赚大钱的买卖,你也不做?”

尔良是个买卖人,原本并不喜欢搭理这些闲事,可无奈他也是个贪财的人,看到止非手中明晃晃的涎魔晶,登时眼就亮了起来。

他别着头,可滴溜乱转的眼珠子,却不自觉地朝着止非手里瞧着。

止非见他不出声,又朝他走近了些,涎魔晶就在尔良的眼皮子底下,那殷殷亮亮地光都闪进了他的心坎里。

“有钱都不要,你这还是头一遭。”止非瞧出他的贪婪眼色,扬着嘴角对他说了一句,随后便将涎魔晶收了回来。

就见尔良顿时满眼的失落,登时跳脚起来。

“我是贪财,可命就一条,谁知道你要叫我做什么玄乎事。”

“传个话的事,怎么能要了你的命,你死了,我身边可就没有指望的人了。”止非此时的笑容有些邪魅,让尔良看得浑身发凉。

不过照他所说只是传个话,那又怎么称得上是大事,尔良撇了撇嘴一脸无奈的望着止非,倒是想听听是要传个什么话。

止非瞧他有所动摇,笑意更浓了些,扬起下巴从兜帽下斜睨了过去“你总是要去冥界,带个话给冥王是手到擒来的事,还能额外赚上一笔,何乐而不为。”

“行吧,行吧,那你说,带什么话!”

尔良听他这样说来,似乎也没什么危险,这才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来。

其实止非若是能自己亲自跟巫痕说,那也免得多一个人知道,只是巫痕不愿见他,即便他说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恐怕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他时常对尔良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是他也清楚,这个人除了有些贪财,人还是不错的。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愿拉他淌这趟浑水。

眼下除了他,确实也没有别人可指望,仙界那边他更是无能为力,谁会听他这个背叛师门堕入魔道之人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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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送口信

见尔良答允,止非这才将事情道来。

“你告诉冥王,有人在冥界暗中布了汲魔阵,在什么地方让他一定要找到。另外,妖界与仙界亦是如此,他与妖帝有交情,这事还得他想办法。”

“汲魔阵?你就是魔界中人,为何还要拆自己的台。”

尔良机警的很,眼前这人早已非当年的仙宗弟子,脾气秉性也不似从前,全因他已是魔界中人。

但他现在交代给自己的事,明显是与魔界对着干的,尔良没有把握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倘若这是止非下的套,做的局,到时候封百炼那边有了什么差池,岂不是要算到自己头上来。

尔良左思右想,心里终究是惴惴不安,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拒绝。

可止非已经把话跟他说明白了,他此时是不去也得去,想到这,尔良不禁捶胸顿足。

止非见他疑惑,大概猜出他的担忧,随即安抚他道:“我自有我苦衷,何况我夫人孩子都在冥界,难道我还会害她们不成?”

这话说的确实也在理,尔良对这两人的事有所了解,虽说现在分崩离析久不见面,可是止非却是心心念念的记挂着冥界的那母子二人。

索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尔良砸吧了两下嘴,将手伸到了止非的跟前。

瞧他这样子是答允了去送信,止非不禁笑了笑,将手扣在尔良的掌心上,将他的手拍了下去。

“等你送了消息回来,自然少不了你的。”

“哼,你们这些人就是不实在。”尔良见没得着涎魔晶,略有些气愤,对着止非也是嗤之以鼻。

临了止非又叮嘱了他一句:“别说是我让你去的。”

尔良本已打算离去,听他说完又转头撇了撇嘴,这才朝前面柜上走去。

他是个买卖人,自然讲信义,既然他答应,就不会反悔。到了第二日,尔良将异材阁关了门,径自一人便朝冥界而去。

到冥界大殿时,巫痕正在与封百炼商量什么事情,见他偶然前来,也颇为惊讶。

“你怎么来了?”封百炼走到尔良跟前,满眼的疑惑。

只有每个月的十五尔良才会来冥界查看灵胎,可眼下距十五还有三天,他竟提前到来,而且一脸的急切之色,不由得让在座的两人一番惊讶。

尔良并不是多喜欢来这鬼气森森的地界,若不是迫于封百炼与止非两方的淫威,他自当是安稳的在哭岩镇经营自己的买卖。

然而事已至此,他只得将止非交代的事办了,也好早点离开才是。

“我得了个消息,势必得向冥王禀报,事关重大,只能早早前来。”尔良不敢怠慢,还是规规矩矩地朝封百炼行了个礼,一边将来由分说清白。

巫痕见尔良平时都是闲散的模样,这会提及要事,神色又如此紧迫,也等着听到底是件什么样的要事。

“听说魔界暗中在仙、妖、冥三界设下了阵,我就急急来报了,这事得冥王拿个主意。”

他言说了一半,封百炼已经皱起了眉头。

这百年来一直追查的事,始终没有头绪,想不到今日竟是这样一个小角色跑到自己跟前来,说出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

魔界设阵,他从未想过。至于冥界也被算计其中,等同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恶,然而他却一无所知。

他思忖了许久,抬眼朝尔良打量了一番,对他所说之话也是不敢全然相信。

封百炼眯了眯眼,扬起半边眉梢,瞧着尔良问道:“你从哪得来的消息?那阵又是什么阵?让我拿什么主意?”

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尔良一阵头晕目眩,满脸蒙然地眨巴着眼睛。

瞧了瞧封百炼,又瞧了瞧座上未起身的巫痕,尔良寻思了片刻,仍旧不敢说出止非的名字来。

“是,是个叫什么的……对!汲魔阵。”他两手拍在一起,终是记起了这阵的名字。“三界都设下了汲魔阵,想着冥王面子大,跟仙界妖界也能说的上话不是。”

尔良谄媚地挤弄着眉眼,揣着一双手,朝封百炼凑了凑。

然而封百炼却不屑地冷笑一声,眼神中少有地泛起凌厉之光,朝尔良叱喝:“你还没说这消息是从哪来的!”

“你有什么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巫痕瞧出尔良似是有难言之隐,显然是被人胁迫了不能言说,可是他这样龃龉不提,封百炼怎会信他,随即出言帮他解围。

眼下封百炼显然心存疑虑,巫痕又催着他说个明白,尔良一时间甚是为难起来。

他思前想后,最后折中出了套说辞。

“是个遮了面的黑袍人对我说的,我寻思着小心驶得万年船,冥王查探查探总没坏处。”

“黑袍人?什么样的黑袍人!”巫痕登时从座上站起,疾步朝尔良跑了过来,不知自己到底期待着什么。

她心底有那个人模糊的身影,不知为何,偏觉得尔良口中所说的黑袍人,就是止非。

尔良言语闪烁,本就让封百炼有些捉摸不透,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胡乱托付。如今这会巫痕又是一副关切的模样,他大抵猜出来了那黑衣人是谁。

只是巫痕问得急,尔良脸上更是扭捏起来,这若是告诉了眼前这位姑奶奶,回去定是得被止非扒了皮。

“他遮了脸,不知是何人。”尔良垂头转了转眼珠,又朝巫痕笑说起来,“就是叫我来冥界送个口讯,又给了我些钱,所以我就……嘿嘿。”

见他依旧是一副贪财的模样,当下两人都以为尔良并不识得那人,也就没有继续再催问他。

封百炼见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将他打发了,“这事本王自有主张,不过若是再见了那人便告诉他,本王可不是给旁人做苦力的。”

尔良见他们不再追问,匆忙点头哈腰的连声称是,脚底抹油溜得甚急。

待那人走了,封百炼再转眼瞧向巫痕,她脸色又落了一层霜一样。

“怎么?你觉得是他?”他也不避讳,张口就朝巫痕问道。

这些年,巫痕一直在冥界苦心修炼,从不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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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汲魔阵

巫痕似乎早将止非忘得一干二净,从不曾提起过,然而也一日不漏的去鬼母池看望灵胎。

看着灵胎,她怎么可能将那个人忘记,只是许多情绪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封百炼见她冷着一张脸,便猜出了其中缘由,只是此时开口问她,依旧换来一阵沉寂。

见她出神不语,封百炼揣着手拿肩膀轻撞了她一记,这才让她稍稍缓回神来。

“不管那人是谁,这事恐怕都要查一查,若是真有人在冥界暗中布了阵,那仙界妖界也都安宁不了了。”

这话竟是巫痕说出来的,倒是让封百炼有些吃惊,仿佛一切是他想多了。

巫痕说得没错,查一查终归是有备无患的,只是冥界那么大,对方暗中布下的阵,至今都未被他们察觉,恐怕找起来也并不容易。

封百炼自然是知道屠宣的,那人心思缜密,既然能暗中在他眼皮子底下布阵,想必冥界中已有归顺了屠宣的人。

想到这,他就不由得头痛,一时间根本无从下手,惹得他攥起拳轻敲起额头来。

见他一筹莫展,巫痕未再理会,兀自一人踏出了殿门。

冥界依旧四下昏暗无边,除了偶来阵阵阴风,和空中不时飘飞的幽绿鬼火,完全没有半点魔气的踪迹可寻。

封百炼只手撑着下巴,也随她溜达了出来,才踏出门走过去,巫痕已将酒坛子递到了他手上。

“汲魔阵你可听过?有什么说法没有。”巫痕坐在石桌上,提起手中的小坛饮了一口,朝封百炼问着。

看上去,她倒是比封百炼更上心些。

封百炼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一些往事,随即咬了咬唇,坐在了一边的石凳上。“当初屠宣确实一直在研究阵法,说是要吸食各界的魔气,作为供给修炼之用,只是那会他并未搞出什么阵来就突然销声匿迹了。”

这些事,要追溯到许久之前,就在封百炼险些堕魔的时候。

那会屠宣就已经在想法设法的强大自己,至于所谓的阵法,那时对于屠宣来说还都是纸上谈兵。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汲魔阵确实像他的手笔。

巫痕从来没去过问过,但是她似乎猜到了,屠宣就是那个在汝城曾经出现过的妖冶男子。

经过那一次,她就清楚,屠宣的能力非凡,不可掉以轻心。

既然封百炼说,这汲魔阵大抵是吸取魔气,那也就是说在三界都有生出心魔之人。这样的人越多,汲魔阵吸纳的魔气便越多,这就是之前归庭与予翎所担心的事情。

“你手下的人有没有哪个可疑?”她继而又问。

封百炼根本坐不下,才落座片刻人又起了身,在庭院中来回踱步。

“冥界除去那些鬼魂,剩下便是差吏冥官,可这些人多不胜数,根本无从查起。”他摇着头,显得格外烦躁,想来也是许多年都没遇到这样烦心的事了。

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悠然止了步,双眼一瞠,朝巫痕说了起来:“之前你在人界被苍夜为难,待你走后屠宣曾出现,解了苍夜的困,那苍夜必然是跟屠宣有所瓜葛。”

“呵,之前我去到汝城,屠宣也是出来救下了将旬。”巫痕还深刻的记得,当时如果屠宣没有出现,将旬早就身首异处了。

可这也只说明苍夜与屠宣关系匪浅,但和冥界又有何关联。

封百炼轻声嗤笑,脸上露着鄙夷的神情:“当时仙宗和苍夜围在冥界门前时,苍夜独自撤了兵,可临走时厄齐对蛊姒使了个眼色,所以我才提前察觉了异样。”

这些事,现在再拿出来分析,似乎是明朗了许多。也就是说苍夜是屠宣的人,蛊姒与厄齐有勾结,或者也同样是屠宣的人。

“可蛊姒死了百年,这岂不是无迹可寻了。”

封百炼沉叹了口气,似乎线索就此断掉,再也无从查起,

他撂下手中的酒坛子,对巫痕招呼了一声,“干坐着肯定不是办法,到处去看一看,兴许有发现。”

这人真是阴晴不定,巫痕也不由得将酒放下,从石桌上跳了下来。

她朝着封百炼的背影说道:“那你刚才说的鬼元砂,什么时候给我。”

就在刚刚尔良到来之前,他们二人正谈论着巫痕受业火之事。

如今过了百年,三道业火已经奈何不了她,再要提升体魄便要受六道业火焚烧才行。可是涅字诀根本抵御不了六道业火,封百炼便随口提及了鬼元砂一事。

这鬼元砂便如仙界的仙石和魔界的涎魔晶差不多,可充作货币之用,可却也能为修炼所用。

每一颗鬼元砂都有一丝阴鬼之气,万颗鬼元砂可炼为一颗鬼元石,千颗鬼元石得一颗鬼元玉。所以鬼元玉又称为万鬼之玉,阴寒无比,可抵御业火灼烧。

然而封百炼只是随口一提,巫痕却上了心,势必要弄得这鬼元玉。

可谁也拿不出千万颗鬼元砂来,封百炼听她在身后朝自己叫嚷,深恨自己多嘴。以巫痕的性子,若是不得到这鬼元玉,是不会罢休的。

他朝身后摆了摆手,继续甩着袍袖朝前走去,“我那就还有六百颗鬼元石,全给你,剩下的我没有。”

巫痕停下脚步,掰着手指算了算,那也还差不少的鬼元砂。

她随即紧跑了几步,跟上了封百炼,拍着他的肩膀说:“六百就六百,都给我,你告诉我哪里能弄到鬼元砂?”

封百炼此时咬着后槽牙,愤愤地喘着粗气,朝着东南边指了指,对她说:“恶鬼街!那里有的是,不过想得鬼元砂可没这么容易,我劝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在我手里就没有难事,放心!”

巫痕此时还并不知,恶鬼街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百年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转眼间,巫痕在三道业火下淬炼经久,眼下势必要得了鬼元玉,好去受那六道业火。

封百炼自从得了尔良的消息,一门心思都在查汲魔阵的事情,并没有时间顾及到她,所以巫痕便自己寻到了恶鬼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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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恶鬼街

恶鬼街,顾名思义,在这冥界的地盘上,自然里面全是鬼。只是并非全是恶鬼,还有不少鬼差鬼吏也时常会出没在此处。

想进入恶鬼街并不容易,巫痕顺着封百炼指引的方向一直走到了尽头,除去山岩就剩下一面有经年许久的石墙。

她走上几节台阶,原本应该是个敞亮的门洞,可眼下却是被坚固的石砖堵得严严实实。

巫痕用力推了一推,石墙毫无反应,连一丝松动的意思都没有。

“轰隆隆”

她正站在原地干着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石墙突然动了起来。

石墙中间,沿着砖缝裂开,所有石块像是有生命一般,不规则的转动着,将石墙大门敞开来。

巫痕这再朝里面望去,里面一片人声鼎沸,比哭岩镇还要热闹百倍。恶鬼街只有这一条路,从她所进的石墙这里,一直延伸到尽头的角斗场。

这里的一切太过新奇,巫痕兀自在里面走着,看着四下里鬼魂们所做的买卖。

“快看,这就是那条蛟龙……”

“冥王带回来那个?”

“她怎么来了猛鬼街。”

“可要小心点,别触了冥王大人霉头……”

……

许多鬼魂都在窃窃私语,巫痕但凡路过的地方,那些鬼魂都会赶快把头别过去,生怕她找上自己。

“喂,这里哪有鬼元砂?”巫痕也不在意,随便找了路边的男鬼便问。

那鬼见她问到自己,一脸的惊悚,颤颤巍巍地回着她:“这里的人都有鬼元砂,你想要就得用值钱的东西换。”

巫痕听罢,打量了自己一番,她身上哪有什么值钱的。

“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她实在找不出能换取鬼元砂的东西,不禁又朝男鬼问去。

那男鬼原本是怕她的,可见她似乎也并无恶意,顿时恐惧感也散去了几分。他打量了巫痕许久,随后朝着长街尽头指去。

“鬼元砂只能做易货用,那边的角斗场能赚到鬼元石,不过那边全是猛鬼恶鬼,没人敢去。”

“能赚到?!好!”听说可以直接赚到鬼元石,巫痕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也没在理会那男鬼,朝着角斗场的方向跑去,可待到了角斗场她才知道为什么没人敢来这里。

恶鬼街的尽头,是冥界最恐怖的地方,这里被鬼吏冥官经营着角斗场,只有在这里厮杀过的胜利者才能得到丰厚的奖励。

巫痕走到巨大的拒马护栏边,里面充斥着浓浓地阴鬼之气,中间空场上被圆柱形的铁笼围起,里面有两只恶鬼正在厮斗着。

随着其中一人被对方击杀,周遭传来了一阵阵聒噪的喝彩声。

他抬眼朝正对面的高台上望去,那上面坐着一位冥官,似乎怀里还坐着一位女子,正在对他耳语。

随后那冥官便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而慌神的功夫,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巫痕正在迟疑,那上面的冥官已经起身朝下面喊道:“有人来挑战了。”

冥官说话的时候望着巫痕,这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而刚刚战胜的那只恶鬼依旧站在铁笼的中心,浑身都泛起了幽绿色的鬼火。

“居然来了只小蛟龙。”席上已有人发出声来。

说话的女鬼少了颗眼珠子,半张脸都是垮下来的,显得格外狰狞。她撑着另一只眼,仍旧朝巫痕打量着,如她身边的所有人一样,充满了好奇。

她说罢了话,自然也有人回应着,身边的其他鬼魂也纷纷应和起来:“这里可是恶鬼街,难道她以为这里的鬼和外面的一样吗?”

巫痕听着那些话,也清楚了个大概,这地方的鬼自是比外面的那些强悍。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高台上的冥官已经朝她招呼了起来。

“既然是来挑战的,难道还怕了吗?我们这里可没有这规矩!”那冥官长得一张黝黑的面孔,两只眼瞪得甚大,说起话来更是不客气。

“怕到是不怕,不过我不是在这找乐子的,总得听听胜了能给我些什么。”巫痕回过神,抬着头便朝高台喝去。

就见那冥官走到高台的围栏边,对着俯视着她,说道:“口气可真不小。”

微弱的光亮照在冥官黝黑的脸上,那一双瞪圆的眼睛显得更加可怖,然而巫痕却并没有什么惧怕,朝他冷冷一笑转身朝来路走去。

“既然不想说,我也没工夫在这浪费时间。”她背对着决斗场而行,然而步子却刻意走得很慢。

果然身后就传来了冥官的声音。

“赢一场有五颗鬼元石,第二场十颗,连赢四场便有五十颗!”

巫痕嘴角扬起,转过身来挑着眉梢,不羁地朝一众人说道:“好!”

说罢,她人已经飞入了铁笼之中,对面站着的就是刚刚战胜那人。

那人看上去体魄强劲,浑身泛着幽绿鬼火之光,瞧见巫痕站在对面,不禁耻笑了起来。

“小蛟龙,今日你死在我手上,也不算是亏了!”

“呵,且让你多说些话,免得一会魂飞魄散便没得说了。”巫痕说罢,手中早已亮起的长鞭,已经朝对方挥了过去。

就见蚀音横挥而去,拦腰扫在对面那人的腰身之处,带着紫金火焰的长鞭这一招挥下,恐怕对面就得被切得身首异处。

可是那人根本躲都未躲,直愣愣地站在对面仰头大笑着。

巫痕不知这人何故这样猖狂,只是谨慎地出着招,可是带着火焰的黑鳞长鞭直接穿过了那人,仿佛对面站的只是一团幻影一般。

“你也太小瞧冥界恶鬼街了!”

那人收了笑,嘲讽地低声吐露一句,转而身上的鬼火从身上剥离,一个个幽绿色的骷髅头朝着巫痕便飞驰而来。

那些骷髅头皆是又鬼火所化,不断的朝着巫痕身上猛击,她一时失察便被打了个正中。

顿时便如毒虫啃咬般,刺痛感朝心头席卷而来,巫痕连忙护住心脉,才避免这鬼火侵入身体。

对面那人并不见收敛,身后鬼火凝成一颗巨大的骷髅头骨模样,蓄势待发。

“能闹上仙界的蛟龙,我以为有多厉害,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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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角斗场

巫痕抬起头来看着对面,那人话音一落,巨大的鬼火骷髅头便朝她的面门袭来。

双眼一瞠,被眼前的景象顿时惊呆。

可此时却不是惊讶的时候,巫痕见法器根本伤不了这鬼魂,登时身上泛起了金光来。

眼见鬼火骷髅头就要将巫痕吞噬,铁笼外的观者全都紧张的站了起来,四下里竟然没了之前的喧闹,全都屏息等着最终的结果。

正在此时,只听巫痕口中轻声念道“火龙破。”

恶鬼街的角斗场历来有个规矩,最后场上只能剩下一人,也就是说,每一场都是生死局,所有人上来都是在用命换钱。

五颗鬼元石已算是丰厚的奖励,连赢四场便可以得到五十颗,这是相当可观的数目了。

所以所有上场来较量的,从没有人会手下留情,必然都是下死手动杀招的。

而今硕大的骷髅头已朝巫痕袭来,所有人都屏息瞧着铁笼之内,可当那条琉璃火龙乍然而现的时候,在场无一不惊诧的瞪圆了眼睛。

“那就是龙族的招式……”

“这不只是个蛟龙吗?怎么会…简直不可思议!”

“听说仙界宗门几位掌门都对龙技束手无策。”

“这岂不是让她赢了?”

……

“呵,这点能耐也配让我浪费时间。”

巫痕根本不在意那些传来的私语,她满心所想只有赢得最后的奖励,话语一落,琉璃火光瞬间将此处映得恍如白昼,火龙撑起身朝那人吐出大团的火焰。

片刻就将眼前化为一片焦土,哪里还看得见方才那嚣张跋扈的恶鬼。

高台上的冥官站在围栏边,俯视着场中的女子,不禁频频皱眉。

“鬼元石呢?拿来!”巫痕此时已经赢得了这一场,随即朝着高台之上抬头一望,正巧冥官俯视着她,索性她也直接朝冥官吆喝了起来。

冥官扬了扬拧紧的眉头,冷嗤了一声,对身边的鬼差招呼一声“给她!”

这话极不情愿,可冥官也确实也没办法,只得先让鬼差给了她五颗鬼元石。

恶鬼街的这处角斗场原本就是冥官设下的,一来可以将这些难以管辖的恶鬼聚在一处以恶制恶,二来又可向上级申请拨款下来。

表面上的规则是胜者得钱,可是很少有人连胜几场,这样一来,即便是前面某人得胜,接下来又死掉,这鬼元石便就不用给了。有这样的规则拘着,鬼元石便是留的多,散的少,剩下的自然落进了冥官的腰包里。

可见巫痕这架势,恐怕这回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所以才脸色极为难看。

然而,巫痕是第一次见这鬼元石,黑溜溜的一颗石子,看上去毫不起眼,若不是因为感应到上面的鬼气,肯定会被当做寻常石子扔掉。

她自顾自地高兴着,可恶鬼街的人绝非善类,此时更是有不怕死的,已经从外围飞入了铁笼之内。

毫无意外,三场过后那冥官黝黑的脸上更是落了一灰,待巫痕赢了第四场之后,冥官已经坐不住的抓着跟前的栏杆咬牙切齿了。

“五十颗到手了,那后面我再赢又该得多少?”巫痕拿下四场连胜根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可这冥官从未说过四场之后是什么奖赏,她不由得朝那铁青了脸的冥官吆喝起来。

可冥官哪里已是出了血,再让他翻倍的加奖是绝不可能的,于是冥官黑着一张脸左思右想,最终撂了句话出来。

“以往也鲜少有人连胜四场,只不过若是有人连胜四场,当日也都就此作罢,凡事都得有个规矩。”

说罢,冥官转身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巫痕见他离去,知道今日是没办法再继续,可照这样子下去,即便明日她再来比恐怕也只能得五十颗鬼元石。

关键是,她今日这样风头正劲,明日未必还有人肯再与她较量,到时候岂不是再没有赚到鬼元石的机会。

随即她心底思索一番,抬眼又瞧了瞧,高台之上已不见冥官鬼差的踪影,转而对着铁笼之外的恶鬼们吆喝了起来。

“我明日还要再来,若是你们谁赢了我,我身上的鬼元石便是谁的。”原本要散去的看客们,顿时便被她的话吸引停下了动作,纷纷朝铁笼之内看了过来。

她见这话奏效,继而继续说道“倘若谁赢了我,要杀便杀,我绝无二话。不过,若是我赢了你们大可以以鬼元石买命,只要给我鬼元石,我便不会下杀手,如何?”

“你说话可算话?”

“就是,别回头你拿了我们的鬼元石,还打我们个魂飞魄散,岂不亏了!”

“你这和明抢有何区别……”

……

看台上传来不少叫嚷声,不过巫痕看得出来,这里面有不少人还是不服气的,想来明日定能有得一战。

未免的他们生出退却之心,她大摇大摆地朝着铁笼外的看台望了一圈,冷冷嘲笑了一声“想不到恶鬼街里也尽是些无胆之流!”

“你说什么,明日我们便会会你!”

“说的是,让你知道知道恶鬼街的厉害。”

看台上又是一阵嘈杂,都是被她激起脾气的恶鬼,却没人瞧见,巫痕嘴角那抹得逞的笑容。

到了第二日,果然巫痕又到了角斗场,众鬼见她到来,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她飞落铁笼中间,才刚胜了一场的那人也登时怔住,转而便摆起了应对的架势。

这里皆是阴气极重的恶鬼,虽然巫痕身上有真龙正气,可暂时还压制不住他们。好在她资质尚佳,尽管应敌时不那么轻松,可好歹还是胜算多一些。

结果几场下来,冥官又傻了眼。

这本是为了以恶制恶的地界,可如今一番厮斗之后,巫痕只将对方打成重伤,却不赶尽杀绝,钱还被她都赢了去,着实令他心情烦躁。

可巫痕却高兴得很,这两天下来连赢带赚,竟凑出了一百多颗鬼元石,只要再待上两天,便可凑足了数去炼鬼元玉。

冥官若不是忌惮着她是冥王的朋友,早就将她赶出恶鬼街,可眼下却只能听之任之,咬着牙的叫鬼差把鬼元石交到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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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蛊姒?蛊嬉!

“角斗场上不留败者,你这是乱了规矩,明日便不要再来了!”冥官不敢得罪她,可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荷包,随即便朝她喝道。

但巫痕哪里肯干,登时便横了眼色挑起眉来,朝着高台之上怒斥:“我来时你也没说有这规矩,更何况上来斗赢的拿奖赏,等同拿命换钱,如今我让他们以钱换命有何不可?”

看台上亦是不少赞同的声音传出,这让冥官更是恼火,可他也知道,眼下这女子惹不起,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见冥官说不出话来,巫痕便更嚣张了几分,伏了身,一手抓住被她打败的那只恶鬼。

“不然你的鬼元石我不要了,他可是想让我将你打得魂飞魄散,你看怎么样啊?”她一边说着,另一只手还指着高台上站着的冥官。

那已经被她打败的恶鬼,这会也领教了她的厉害,急忙又化出几颗鬼元石递了过来。

“别,别,别。咱们讲好的,给你鬼元石便不下杀手,这些也都给你,快放开我!”

“哈哈哈,好一个拿钱买命!”一道女子的声音将眼前僵局打破,就见说话的人从高台后的黑暗之中闪现而出。

巫痕抬眼望去,不禁瞠目怔住,那张熟悉的面容让她有些恍惚。

冥官身后走出的女子,正是那日坐在他怀中之人,巫痕之前离得远并未看真切,此时她忽然上前,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

那张脸鬼魅无常,可不就是百年之前湮灭的蛊姒!

可蛊姒是被封百炼亲手诛杀,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恶鬼街?

巫痕此时眼中满是疑问,手中拉扯的恶鬼早已趁机溜走,只剩下她自己站在铁笼中央,朝着高台上的女子望去。

“蛊姒?!”

“不管是以命换钱,还是拿钱买命,明日我都奉陪。不过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也不必如此,毕竟我可没有鬼元石。”

那女子并没有回应巫痕的话,而是直接与她约战在了明日,说完那些话便又退回了黑暗之中,徒留巫痕一人怔忡地站在原地。

她翘首以盼,等着第二天的到来,这一切都太过诡异。

一个百年前就魂飞魄散的人,到底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恶鬼街,难道封百炼并没有这真正处死蛊姒吗。

巫痕带着疑问一直等待着,她问了那些恶鬼,没有人知道那女人是何时出现在恶鬼街的,只知道她每每都是坐在高台之上。

第二日终于到了,巫痕哪里还想得到什么鬼元石,满脑子都是蛊姒为何活着。

就见一身红色革衣裹身的女子凭空出现,直接落在了铁笼的中央,她看着巫痕的眼神充满了憎恨。

“蛊姒,你为什么还活着?!”

巫痕害怕她的回答,生怕封百炼当初并没有杀了蛊姒,而是欺骗了自己百余年,她已经无法再接受任何人的欺骗。

然而万幸,那女子狠厉地朝她冷笑一声,说道:“你也配提我妹妹的名字,要不是你,她也不会被冥王杀死!”

听罢,巫痕这才恍然,这女子竟是蛊姒的孪生姐姐。

可这人说话当真不讲道理,当初蛊姒屡屡造次,若不是有人相救,她巫痕现在早就死了。现如今蛊姒因偷袭被杀,她可是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怎么就怪到她身上来了。

她不禁朝那女子呵斥道:“简直荒谬,她是被冥王杀的,你为何要把账算我头上!”

“呵,百年前冥王一人对付仙界三宗,搞得元气大伤,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红颜祸水。”那女子分毫不让,垂在两侧的手掌中已亮出双匕,以急雷之速将匕首抵在了巫痕的脖颈之上,冷厉地说道,“呵,少在我跟前强词夺理,我蛊嬉今天就让死在恶鬼街!”

那带着寒气的匕首就在颈下,巫痕雪白的喉颈微动了一下,嘲弄地朝蛊嬉一笑,“杀我?你还真是天真!”

瞬间强劲的气波将蛊嬉震退,原本看似宽敞的铁笼内,顿时被黑色的蛟龙占据。

吼——

蛟龙嘶吼之声刹然而响,惊震四座,一阵阵劲波朝四面八方翻涌起来,大有将这一方地界掀翻踏破之势。

巨大的黑蛟龙,金角鬣毛,在圆柱形的铁笼内的半空盘桓,将蛊嬉围在正中。

“哈哈哈,好!你算看得起我,竟连本体都现出来了!”蛊嬉对眼前的形势毫不畏惧,竟对着黑蛟猖狂的笑着。

转而,蛊嬉纵身跃起,从她满身艳红的革衣缝隙蹿出道道黑雾。顿时再看向她时,蛊嬉的皮肤都变得青灰一片,面容也变得极为扭曲狰狞。

那黑雾并不是冥界的招数,带着隐隐地暗红之光,一下下朝蛟龙的身上袭来。

这地方狭小,巫痕本不该鲁莽的化成原型,这样一来便成一个巨大的目标,蛊嬉随便几下都可以打在她的身上,当真苦不堪言。

但巫痕性子极为执拗,偏要与蛊嬉分出个死活来,于是铁笼之内铿铿锵锵地震动脆响起来。

那些声响皆是蛟龙鳞划过铁笼发出的,在一片狭窄之处,黑蛟竟也游走得游刃有余。

不过片刻,巫痕便已察觉,蛊嬉的招数带着魔气,连她身上一直隐匿的魔界气息,也愈发浓郁。

“你是魔界的人!”巫痕的声音响在风中,也在众人的耳际,登时看台上的看客们也都站了起来,纷纷朝铁笼中那红衣女子看去。

冥界恶鬼街,居然出现了魔界的人,而这人早就出现了,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实在太过诡异了。

蛊姒高悬在上,仰天而笑,本就变得狰狞无比的面容,更加恐怖。

“是谁的人又有什么要紧!我被屠宣抓去之后,除了蛊姒费劲心思的要救我,冥界可有一人管过?!”

她说得极为悲凉,巫痕这才理清了些头绪,原来蛊姒一直想要抢夺万象珠,就是想去救自己的姐姐。想到这里,巫痕心中不免对蛊嬉生出不忍来,可是她兀自这样想,但对方却已经视她如死敌,怎会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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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执剑人

蛊嬉话音落下,挥展开双臂,手掌之上凝出魔球。

“你去死吧!”她大喝一声,朝着蛟龙面门扬手而挥,黑色魔球顿时飞了出去。

巫痕不敢再怠慢,连忙幻化成人形,这才躲过一击。转而,另一个颗魔球又朝她腰背而来,逼得她仓皇躲闪。

刚刚在化出本体的时候,已受蛊嬉不少记攻击,如今身上的伤势已然不轻,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终究是难以脱身。

“我不知你们的往事,但念你们姐们情深,我不愿下杀手,你不要再苦苦相逼!”

巫痕口中这样说着,但是却并没停下动作,继续迎了蛊嬉一招又一招。她心中盘算着,见蛊嬉这模样应该是归顺了魔界,那便也不好杀了她,最好还是留个活口,到时也好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来才好。

心里这么想着,自然动作上也都礼让了几分,交手时间一长,蛊嬉明显的现出力不从心来。

她之前是被屠宣抓去了没错,可后来心灰意冷便堕入了魔道,但即便是如此,她的资质修为也都差强人意。若不是因为有魔气支撑,巫痕又手下留了情面,她恐怕早已如她亲妹一样湮灭了。

可是杀亲之仇不共戴天,蛊姒就算是今日灰飞烟灭,也要将巫痕杀死才肯罢休。

“少废话,眼下我的身份已经暴露,如何都是个死,无论如何我也要杀了你!”

巫痕见她冥顽不灵,心中顿时也恼火了起来,这一回也不管其他,直接召出了两条凶龙出来。

手中的蚀音更是挥舞的流畅,铁笼之内几乎让人无处容身,转眼蛊姒便要败下阵来。

嗖——

一道破空之声袭来,就见蛊姒被莫名而来的剑影穿透了身体,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片刻之后摔落在地。

眼见着蛊姒浑身抽搐,黑浓烟雾几乎将她吞没,唯有她颤抖地声音还响在空气之中。

“呵,呵,你早晚也会尝到……骨肉分……离的滋味……”

话音随着浓雾散去,铁笼之内只剩下巫痕一人呆立原地。

她本是见蛊嬉败下阵,就将其活捉的,可没想到竟被人直接诛杀当场,登时让她火气更盛了起来。

她还没朝剑影所来之处望去,已有一人横空而来。

巫痕朝着来者一瞧,登时无奈的笑了。

那一身半黑半白的衣衫,还能有什么人?这下她的火气顿时便消了下来,这执剑人已是许久未见,这一来便搅了她的好事,顿时明白了封百炼为何提起执剑人就那样气恨。

“我当是谁搅了我的好事,结果竟是执剑人大人!”巫痕朝着执剑人拱手让了个礼,也不好置喙他的所作所为。

执剑人见是她,倒是少有的笑了笑,只是这笑得着实尴尬。他皱着眉头,勉强地扯着嘴角,朝巫痕点了点头,实在是难为了他。

他手里握着伐众剑,看了眼高台上瑟瑟发抖的冥官,又看了看周遭目光闪烁的恶鬼,二话没说就将伐众剑祭出。

巫痕还未反应过来的刹那,眼前所有皆被执剑人荡平。什么恶鬼,什么冥官,全部化为乌有。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决斗场,顿时成了一片废墟。她不知道执剑人这是何故,可是她的鬼元石就这么泡汤了。

“你这是!?”巫痕愣怔着一双美目,瞧着眼下这般境况也傻了眼,朝着执剑人微横了一眼,显是有些愠怒又不好发作。

执剑人自然是没领会出她的不满,浑然一身的正气,朝她肩膀拍了拍,一脸的赞赏望着她。

“许久未见啊,还是你这丫头与我脾气相投,作恶者必诛之!干的好!”

一时间巫痕有些哑口无言,倒吸了口气,微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执剑人说她干得好,这动作言语倒像是她将眼前化作废墟的。

巫痕忍着心头怒火,阖目沉吟了须臾,总算让自己沉淀了一些。随后,寻思着势必要跟执剑人说明白,她是来赚鬼元石的,眼下被他一闹全部成了泡影。还剩下二百多块鬼元石,已经不知道还能去哪里筹措。

可她才张口,执剑人已经飞身出去,直接飞入高台之后。

待他再从那已经坍塌的高台后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个绿扑扑地小袋子,他揪着囊口掂了掂,就听里面铛啷啷的碰撞作响。

巫痕不知他这又是作甚,屡屡想要开口询问,可是都等不到她开口,执剑人便已是有了动作。

这会,执剑人打那废墟中提了个袋子出来,不由分说地就招呼上了她打道回府。

“走,去找封百炼讨说法,咱们二人替他铲除了这些恶鬼贪官,看他脸往哪放!”执剑人直接将那只袋子放到了巫痕手里,径自一个人朝恶鬼街入口处行去。

巫痕手里拿着他扔过来的袋子,灵识一探其中究竟,心里不由得笑了。

这一袋子恰是那冥官中饱私囊的鬼元石,大概算了算,这里面许是得有个三五百颗,这一下炼那鬼元玉也就不愁了。

既然这事有了定论,她也就不在意执剑人刚才的所作所为,这恶鬼街跟她是丁点关系都没有的。

她踏出角斗场跟着执剑人而去,就见来时原本热闹的街道,此时也是颓垣残壁,没有半个鬼影。

一路行到冥王殿,原本封百炼悠哉哉地靠在榻上假寐,突然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立时就瞪起了双眼从榻上蹦了起来,匆匆忙忙地朝门外疾步冲了出来。

“你个泼皮!又来干嘛,快点走,快点走!”

封百炼从殿门迈出,就见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院子,理都未理他,直接绕过他进了大殿。

他瞧着执剑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着实有些头疼,“喂喂喂,你还真是不客气,当是进了自己家一样。”

“我为什么要跟你客气,你问问那丫头,我们两人为你铲除了心头大患,还没找你要说法呢,你还怪罪起我来了。”

执剑人当真是没拿自己当外人,进了大殿直接坐在封百炼休憩的长榻上。

封百炼听他说完,只剩下一脸的茫然,心底有些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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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惩奸除恶

封百炼朝着庭院外瞧了两眼,巫痕正好也从外面归来。

一连消失了两天,这会回来隐隐瞧着她身上带了些许伤痕。

封百炼生怕是出了什么事,急忙跑到巫痕的跟前,前前后后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细查了之下,发现虽然她挂了彩,可是却也不见重伤,又想起执剑人的话,心里的不安更重了几分。

“你跟那泼皮干什么去了?”他小心翼翼的问着,尽量让自己坦然一些。

就见巫痕一边朝殿中走着,一边扬起娥眉轻笑着,举起手里的小囊袋朝他眼前晃了晃。

“我去恶鬼街赚鬼元石了,至于执剑人……只是偶遇!”她想了想,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对封百炼说,只当与执剑人是偶遇罢了。

封百炼见这两人说辞不一,更是心急,想来两人应是恶鬼街相遇的,可是执剑人又说替他铲除心头大患,着实让他想不出个因由来。

随即,他也不在理会巫痕,两步上前跑到长榻边,将执剑人拽了起来。

“你这厮又干了什么好事?快说!”

执剑人自觉帮了封百炼大忙,见他这样急赤白脸地模样,万分地不耐烦。

在他心里始终秉持着惩奸除恶的信念,恶鬼街那里皆是些恶念深重,暴戾又凶残的鬼魂,若不是他追着蛊嬉的魔气而去,也不会一次就将恶鬼街铲平。

可封百炼这样子,倒像把他当做了瘟神一般,不免有些生气起来。

他离了长榻,又转而坐到了殿内的案几跟前,愤愤而道“我和丫头两个真是志同道合,一并联手将你那恶鬼街给端了,你怎么谢我们吧!”

封百炼听罢,险些一掌将他拍死,攥了拳头只能愤恨地捶了捶身旁的殿柱。

那恶鬼街本来就是给那群恶鬼一处安生的地方,也方便冥官辖制,这下可好了,这个莽夫直接将恶鬼街铲平,再要管理那些恶鬼又是些麻烦事。

“你是不是跟我有仇,你要是跟我有仇,咱们俩就再战它一战!你为何要这么祸害我!!”封百炼几乎要哭出声,实在是拿这个泼皮一点办法没有。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我好心帮你这么大的忙,你不一心感谢,还要揶揄我。”执剑人瞥了封百炼一眼,伐众剑在案几上颤动不止。

巫痕这还是头一回见这二人凑到一起,见他们这样吵闹,不免觉得好笑。

可见封百炼确实挠头,只好上前劝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善后的事等等再说吧,喏,鬼元石够了,如何炼出鬼元玉。”

“不管!”封百炼生了气,两只手揣在袖管里跑到了另一边坐下,瞥了两人一眼,满脸的铁青。

巫痕这下也没了招,这冥界的物件,她如何会炼,眼下确实也找不出第二个懂行的人来。

却不曾想,这时执剑人却开了口。“你要鬼元玉?”

“是,有了鬼元玉,我才能去受六道业火淬体。”

巫痕将自己用业火淬体的事对执剑人言说了一遍,不时的还朝封百炼看上两眼,可对方始终别着头,根本不搭理二人。

巫痕从来不求人,倒是到了封百炼这得破例才行。

她走到封百炼跟前蹲了下来,说道“你帮我炼出鬼元玉,我给你个汲魔阵的线索,怎么样?”

封百炼觉得自己不知是做了什么孽,怎的就一堆糟心的事落在了自己头上,提到汲魔阵,他更是觉得焦头烂额。

他不出声,看也不看巫痕一眼,心里只寻思着该如何重整恶鬼街,又该如何寻找冥界的汲魔阵眼。

“不就是个鬼元玉,他不管便不管,我来给你炼!”执剑人见封百炼固执不语,很是看不下去,当即便朝巫痕应和起来。

可他话音一落,倒把封百炼惹笑了起来。

“你炼?呵,炼出鬼元玉得需幽冥鬼气,你拿什么炼?”

封百炼斜着眉眼瞥了对面一眼,一手将巫痕手中的囊袋夺了过来,说道“我来吧!不过你们得给我恶鬼街重整起来,不然你们两谁都别想离开我这。”

恶鬼街内之前是个什么情形,封百炼心中清楚的很,冥官贪财他也一清二楚。既然一直纵着他们,不过就是因为能将恶鬼圈在那一处,任他们在里面如何翻腾,总是逃不出他的掌控。

这会平了恶鬼街,倒是一时痛快,可恶鬼们岂不是肆意妄为也难以管制,所以势必要让他们俩把恶鬼街恢复如初。

巫痕自然是没有异议,这不过是片刻功夫的事情,只是执剑人却十分的不愿意。

“那恶鬼街内戾气如此重,我已然将那里夷为平地,何故还要重新恢复!我不干!”执剑人是铁了心,这会也怄气的别过头去。

这一来倒是叫巫痕为难了起来,这两边她劝哪个也不是,索性自己将事应下。只要能得了鬼元玉,就是再造它十个恶鬼街也不在话下。

封百炼见她应了,气也消了大半,懒散地垂着眼帘,朝执剑人奚落了一声“泼皮!”

这一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随即巫痕又想起来蛊嬉的事来,她显然已是堕入魔道,又恰巧出现在了冥界,那汲魔阵的事势必与她有关。

巫痕站起身,在殿中踱步,一边朝封百炼问道“你可知道,蛊姒还有个姐姐?”

“蛊嬉?”

封百炼的回答让巫痕眼眸一亮,看来封百炼是知道蛊嬉的存在,不知道他有了解这对姐妹多少事情。

见她双目露出探究的神色,封百炼不由得叹了口气,虽不知道巫痕为何突然提起,但还是将往事讲了出来。

“原本这姐妹俩都是随侍冥王殿的,那会我被屠宣迷惑,险些铸成大错。一场交战逼退了屠宣,不过他也抓了不少冥界的人,蛊嬉就是其中一个。”

他说起这些时,脸上透着些许愧疚,当初若不是因为他的鬼迷心窍,冥界也不会乱一场。

封百炼回忆着久远的往事,鲜少地露出悲怆地神情“因为我的错误,让她们姐妹分离,所以后来我让蛊姒成了鬼姬,甚至对她有些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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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担忧

巫痕听到这有些不置可否,她甚至想起了曾经自己在幽牢的一幕,那些事封百炼又知道多少呢。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一报接着一报,环环相扣,也不知伤了谁又纵了谁。

不过都是前尘往事,过眼的云烟,巫痕缓了神,对封百炼说道:“我在恶鬼街遇到的蛊嬉,不过她已经被执剑人诛杀了。她是魔界的人,功法招式半点不留情面,凌厉的很。”

“成了屠宣的人?!”封百炼登时双目圆睁,原本以为早已逝去的人,竟然时至今日才死,而且还另投了魔界。

一时间封百炼的思绪又翻腾起来,蛊嬉再度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冥界的汲魔阵是她布下的,哪又会在哪里。

他百思不得其解,朝巫痕又再度问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还说了些什么?

巫痕也开始回想着,蛊嬉所说的每一句话,唯有临死前的那句话忽然闪现在她脑海里。

“糟了!”

蛊嬉说让她尝到骨肉分离的滋味,立时让她揪心了起来,她起身就奔出殿外,朝鬼母池方向而去。

封百炼不知巫痕为何这样匆忙,那句“糟了”也让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起身跟在了巫痕的身后追了出去。

“到底说了什么?你去哪?”封百炼直至追到巫痕身边,才急忙开口问道。

巫痕不知该怎么解释,脚下生风,一味的疾驰狂奔,“我的孩子不能出事!”

穿过一大片火红花海,又越过一片灌木丛,终于到了修罗谷。她一刻不敢停的跑到鬼母池畔,终于在看到那盈盈亮亮的灵胎后,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冲到灵胎跟前,轻抚着那团灵光,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害怕。

当她想到灵胎会有危险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重视这个孩子,生怕他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封百炼随她身后赶来,虽然不知道她究竟为了什么这样仓促,但想来定是与汲魔阵有关,于是靠上前去仔细搜寻着蛛丝马迹。

鬼母池的幽冥之气,满溢到遍布周遭,封百炼根本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妥,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他只瞧着巫痕满眼的担忧,又化作疼惜的看着灵胎,不禁长吁了口气,说道:“既然这么担心,不如将他生下来。”

“不必了。”巫痕的内心十分纠结,尽管她如此怜爱这个孩子,可是只要想到止非,她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所以她一直这样虚耗着时光,似乎待时间再过得久一些,等她能忘记这些仇怨,就能接受让灵胎降生。

但至少此刻她不愿意,封百炼的话将她从情绪中唤醒,眸光顿时又凉薄了起来。

封百炼没心思关心她那些儿女情长,原本对尔良报来的消息还是半信半疑,如今加上蛊嬉的出现,让他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鬼元玉炼成之后,你便去修炼便是,我得去归庭处走一趟。”封百炼也不管巫痕是个什么心境,已将事情都安排了起来。

对于他来说炼出块鬼元玉,根本也不费什么事,三日后那鬼元玉便交到了巫痕的手上,同时恶鬼街也在他的催促下,被巫痕与执剑人恢复了起来。

封百炼落脚在化境时,归庭正掌着无暇镜在推演。

“算出什么了?”封百炼的到来,直接打断了归庭的思绪。

自从开始调查魔界的事,归庭从未有一刻清闲,只是屠宣实在狡猾,做起任何事都不着痕迹。

时过了百年,归庭也只是查出了些皮毛。

见封百炼忽然前来,他心里竟然泛起一丝涟漪,心中所想是那久未谋面的女子,不知是不是她又出了什么事。

归庭的心绪波澜并没有引起封百炼的察觉,转瞬他已收起了别样的脸色,平静如水的朝来人望去。

“你这性子是真难耐得住,百年不出冥界了,今日怎么想到来我这?”说话间,无暇镜已经化作一团光晕,融进了他的掌心。

他于案几之上拂手而过,清茶便已奉在其上,抬了手对封百炼让了让。

封百炼对当初归庭出手挽救心中是感激的,但是归庭这种端着个架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他却十分不喜欢。反观下来,执剑人倒还显得可爱些,所以一直以来,封百炼都鲜少与归庭见面。

他也没客气,大剌剌地坐在了归庭对面,拿起一盏茶浅尝了一口,又撂在了案几上。

“我的酒可比你的茶好喝多了,没事我也懒得来见你。”封百炼歪着头,半睁着眼帘,依旧一副慵懒的模样。“我得了消息,屠宣在仙、妖、冥三界设下了汲魔阵,我那边还在追查,想着把这事也同你说一说。”

归庭的脸色微变,着实凝重了不少。

他追查了百年,感觉总是力不从心,似乎每每要揭开真相的时候,一切又都被掩埋了起来。

妖界的部族甚多,繁杂纷乱,个中厉害实在难以言说得清。封百炼带来的消息,其实他也查出来一些眉目,大抵妖界的汲魔阵眼,应该就在断岳密林。

然而,即便是这样,偌大的一片密林,想要找寻一个隐匿的阵眼实在困难。

“妖界的人都是割据一方,几个大族我都查过,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各个都是自扫门前雪,对于别的皆是闭口不提。”归庭想着这些年来,四处探访的几大妖族,无一不是他说的这样。

封百炼也明白,这三界之中,唯有妖界最难管理。许多上古妖族自成一派,根本不屑别人制约,能探听出几句实话来,都是难上加难。相比之下,仙冥两界倒是好上不少,但是汲魔阵之事关系重大,绝对怠慢不得。

归庭前话未完,继续对他言说着:“我化境入口就隐在断岳密林,这里本应该是妖气横生的一块地方,可是近些年来,密林中的妖物魔化的居多,剩下一些逃得逃散得散。”

“你的意思,阵眼在这?”封百炼双眸闪烁,似乎也明白了归庭的言下之意,虽没有言明,但是大概便是如他料想的不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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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非她不可

归庭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一些事来,“我也试过寻着那些魔化的妖物追根溯源,可是总在眨眼之间,那些妖物便没了踪迹。每次消失的地方又不尽相同,所以到现在也没能找到阵眼,更不知道阵眼会是个什么模样。”

两人对坐而谈,心里皆是无比的焦灼,至少归庭已能查出些蛛丝马迹,而封百炼却懊恼,冥界那边没有半点线索。

见封百炼少有的满面愁容,归庭倒是不禁轻笑起来,又为他满上了茶。

“倒是许多年都没见你能苦着一张脸了,难得。”

封百炼冷嗤一声,斜睨着他,也不由得嘲讽了两句:“倒是没见你为了什么起过急,我倒真想见一见,到底什么事能让你这张冷脸变个模样。”

“冥王没见过,合该把小蛟龙一起带来,到时便能仔细瞧瞧了。”

封百炼奚落完,才饮了口茶,就听着金铃一阵轻响,梦之蹦蹦跶跶地从殿外而来,一下子坐在旁边。

“你这逆徒,还不下去。”归庭眉眼未抬,只是轻声数落了一句。

可是梦之却不理会,盘着膝稳稳地坐在案几边,歪着小脑袋撇着嘴角看向他,说道:“怎么,师父又要把我关丹房几年?再让我关在里面,你可就别想请我出来!”

听这师父两人寥寥几句,封百炼却来了兴致,拿只杯盏倒了茶推到梦之的跟前。

他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归庭,随即朝梦之问道:“小梦之,倒是给我说说,这和巫痕有什么关系。”

封百炼听着二人言谈之中似有深意,大概猜出了几分,可又十分想听听,眼前这位山崩于前不改色的青莲帝子,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梦之斜了斜一双圆眼,瞧着归庭也并未有动气,于是转过头来对着封百炼狡黠一笑。

“也没什么,我可是当巫痕是我未来师娘的,这些事也不好同外人讲。”

“什么师娘!”封百炼这一听,立时打断了她的话,转手就将梦之手里的茶盏夺了回来。“那是我钦定的冥后。”

“什么冥后,她可答应冥王了?昭告六界了?没有吧!”

梦之扬起下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仿佛她争过了封百炼,巫痕便能做了她的师娘一样。

封百炼这人脾气又着实古怪,也不细想此事,硬是跟梦之争论了起来。

“早晚得答应,她待在我冥界一步没离开过,我们那可是朝夕相对!”他一边说,脸上还显出得意的神采来。“她的灵胎我都养在了鬼母池,把我冥界的恶鬼街荡平了,我也没有二话,我这样的夫婿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和梦之争,对于巫痕这个丫头是什么感情,他自己也不清楚,就是觉得冥界若是需要个冥后,那必定得是巫痕才对。

封百炼沉下心细细想来,巫痕的脾气一直十分耿直,从前就像是个未被磨砺过的坚石。自从与止非分开之后,似乎把许多情绪都藏了起来,留在人前的都是冷漠。

既使她有时会笑,也让人觉得十分有距离,那种感觉耐人寻味,也让他想保护。

也许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封百炼才萌生出让巫痕做自己冥后的想法,可这件事他也从来没有强求过。

因为那丫头每天都在他跟前,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大概这百年来,都没有踏出冥界一步。

梦之与封百炼相争数句,却惹得归庭一阵轻笑,这才让封百炼回了神望向他。

“你喜欢那丫头?”封百炼嘴上说话从来不顾及,直接了当的便朝归庭问去。

可归庭却摇了摇头,笑看着他。

“喜欢,却不是非她不可。”如今的归庭心境更比从前沉静,偶尔荡起的那一波涟漪,转眼便又是一池止水。

他挂着清浅的笑意,对封百炼说着:“你也不是非她不可,这世上除了止非,还有谁非她不可呢。”

提起止非来,封百炼心里又是一阵气愤,从前当他二人情投意合,就算是对苦命鸳鸯,好歹一路为伴也算是逍遥。

可谁知道止非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来,这么多年过去,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他已经坠入魔道,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也成了屠宣的走狗。

“他真是非巫痕不可,何必当初做出那种事,说来说去,倒是你那《辟心秘录》做得孽!”封百炼瞥了归庭一眼,然而对方也只是已笑颜还之。

仙界如今三宗鼎立,关于找寻汲魔阵眼这事,交给谁家办都不太合适。

离火曾经利用幻境逼得止非入魔,这个人行事阴狠毒辣,连带着整个归一宗都不值得托付。

至于其他两大宗门,也都是各有利弊。

自从珠玑仙子自立门户,元清派已是元气大伤,即便是过了百年也并未见缓和;梵生门虽然处事公正,可毕竟人丁稀薄,着实不适合做这番事情。

想来想去,唯有将这事交于荒月最为妥帖。

归庭一直追查着妖界的线索,根本无暇分身,最终与封百炼商议下,这事就让予翎去荒月知会一声便是。

就这样,三界开始暗中搜寻起来,而巫痕却并没有闲心管这些事。

于她而言,心里只有黑白对错,在那些仙宗眼中她才是邪魔外道。所以,她根本不在乎什么汲魔阵。甚至自私的觉得,只要不伤及到她和灵胎,是仙是魔又有什么关系。

自从有了鬼元玉,她又沉迷于周而复始的生活中,每日都在六道业火中淬炼自己。

时光如梭,逝去飞快,熬过了十道业火时,已经过去了七百多年。她几乎忘记了冥界之外是什么模样,也忘记了曾经爱过谁恨过谁,唯一未变的便是每日都要到鬼母池边,与灵胎说上一会话。

可兴许她忘记了许多,但止非却一刻都未曾忘却。

他不知是怎样度过这七百多年的,永远都躲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看看她好不好就够了。

这世上确实只有他,非巫痕不可,无法舍弃,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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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挑衅

止非这一日才探过那母子回来,就见离火的身影出现在了哭岩镇,久久压抑在心底的仇恨,顿时涌到了胸口。

他本想出手,可偏偏苍夜的人突然出现,立时便让他收回了呼之欲出的琅琊剑。

将黎的身边带着厄奇与将旬,身后更是带了不少苍夜部众,与离火相见时言谈之中都是笑意。

止非料定他们定是有要事相商,如果贸然出手,肯定会暴露了自己,那这些年的蛰伏也都白费了。

所以他再一次忍下了怒火,隐匿起自己的身影和气息,一路跟踪这群人回了苍夜洞府。

“族长千方百计地相邀,究竟有何要事?”离火坐在早已备下的席间,酒不饮,菜未动,只是佯装出一副笑脸朝将黎问去。

自从他上次偷袭青鸾神女未果后,就鲜少在人前露面,对外则称是闭关修行。若不是将黎几次三番的相请,他也不会来这哭岩镇,此次一来就知道将黎定是有话要说的。

将黎招呼着人,为离火布菜添酒,说起话来也十分的客气:“大家共侍一主,不是应该勤走动些么,还得请政教多指点指点,我将黎也好在主上面前有些面子。”

之前将黎曾去面见过屠宣,更是对屠宣表示愿意归顺,这些事离火自然是清楚的。

“哪里话,族长自从归顺了主上,本尊都快要无处容身了。”他眼眸闪烁,对将黎讪笑道。

“呵呵,岂敢岂敢,主上还是有诸多事,并不愿与我言明,这不才想着备下酒宴,请政教大人给指条明路。”将黎见他只坐在席上未动,连忙朝他举了杯,“怎么,这席面不合政教大人的胃口么?”

离火笑意更深,可依旧端坐在席上,不曾动过眼前一酒一菜。

将黎见他只笑不语,便从自己的席位上起了身。吩咐下人拿了上好的冰瓷紫花琥珀盏来,走到离火的跟前,亲自为他斟满了酒水。

他又再次朝离火敬了一杯,这才见离火挑着半边嘴角笑着拿起酒盏。

离火握着酒盏,把玩了许久,昂首一饮而尽。

见他终于肯与自己同饮,将黎也舒心的朗声笑了起来,随即将手中的琼浆饮下。

却正在他兴头的时候,“啪啦”一声脆响,精美的冰瓷紫花琥珀盏坠落,碎在了离火的脚边。

“你!”将旬陪席良久,始终未出声,一直隐忍着离火的傲慢。没想到离火竟然碎了杯,岂不是故意与他们苍夜难堪,不禁要与他争执起来。

谁知,将黎竟扬了手,止住了欲发作的将旬。

离火一脸蒙然的瞧着地上斑斓的碎片,挑了挑眉梢,仿佛一切都是突来的意外一般,对将黎笑道:“本尊许是手上无力,竟将这么精致的杯盏砸了,实在碎得可惜。”

他哪里是无意而为,分明就是给将黎个下马威,自从将黎归顺了屠宣,整个苍夜的气势都比从前嚣张了不少。

从前于仙界,唯三大仙宗马首是瞻,即便是整个天狼族,见他一宗政教也得卑躬屈膝。可眼下大家都是为屠宣效命,自然是不分伯仲,哪里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他恭恭敬敬。

所以,即便是将黎百般相邀而来,离火也定是要为难为难他才肯罢休。

然而将黎却并不气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掌心便朝地上的那堆碎片挥去。瞬时,满华美的碎片如落叶一般,缓缓上升起来,待到将黎手中时又恢复成了一只完整的杯盏。

“不过是个物件,政教大人手上无力,砸了便砸了。就算再碎上几遍,老夫也能将它恢复如初,政教且看看,这上面是不是连条细缝都没有。”

将黎把酒盏轻巧地又放在了离火跟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想来这一遭也算是给足了离火的面子。

果不其然,离火舒了心,自斟自饮了一杯。“族长不如开门见山,有事开口便是了。”

“好!政教大人快人快语,那老夫就直言不讳了。”两人一场暗无声息的博弈之后,总算能切入正题,将黎也不避讳,直接问道,“主上在三界设阵,敢问政教仙界阵眼在何处?”

提到仙界的汲魔阵,离火登时有些慌神,事关紧要,又是屠宣暗地里的吩咐,竟不知将黎是如何得知的。

想来定是有人相告,登时,他便朝厄齐望了过去,而对方却根本未看他,只自顾自地陪在宴席之上。

离火眼色一息变幻之后,抬眼对将黎说道:“这阵眼关乎主上的大事,本尊岂能随意告知。不过族长的盛情难却,我也只能说,阵眼就在三宗之内。”

“哈哈哈,政教大人实在太过小心,我苍夜既已归顺了魔界,总不会坏了主上的大事,于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关于阵眼之事,离火三缄其口,将黎也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不过政教大人不愿言明,老夫也就不勉强了,想来之前为了刺杀蛟龙一事,主上对政教大人也是诸多不满,若是在出些什么事,确实为难。”

将黎边饮边谈,故意将几百年前那件事拿了出来。

确实因为离火执意引止非入魔,逼着他去取蛟龙血这件事,屠宣很是恼火,自此之后便也鲜少再召见他。

离火听罢,心里着实恼火,冷哼一声起了身,说道:“呵,是蛟是龙,她早晚也得死,告辞!”

说罢,人便闪身离去。

止非始终躲在暗处,探出灵识听着几人的对话,心里越发觉得可笑。

早在几百年前,他就知晓了一件事,将黎根本就不是真心归顺魔界。当然这件事,他也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屠宣,一来可以让屠宣更加信任自己,二来也是为了让这些人心生嫌隙。

只是屠宣即便知道了之后,也并未对将黎做出什么,依旧很是重用苍夜。唯一不同的是,关于汲魔阵的事,他从未交给过苍夜去办。

关于仙界的阵眼,也是交由离火去处置的,这着实让止非匪夷所思。

这会见离火离愤然离去,本想着直接追出去,可却没想到洞府内又传来一阵对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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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人界阵眼

而这消息让封百炼实在懊恼,几百年了,妖界阵眼已经找到,并且得到了控制。仙界也锁定了阵眼的大概位置,而冥界几乎被他探遍,却仍旧一无所获。

他十分惧怕,万千年前的灾祸再度降临到冥界,降临到他的身上。

封百炼叹息着,轻捶着额头,乏力得很。“冥界的阵眼至今没有寻到,我也只能设法抑制,在诸多地方布下了阵。”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冥界阴气戾气都太重,想要将阵眼藏得不为人知太容易,这也是为什么封百炼这么多年,都一无所获的原因。

云渊见他眉紧难舒,只好劝慰了两句“既然冥王设了阵,有所抑制终归是好些,而且就算找到了,恐怕也如妖界的阵眼一样,无法将其摧毁。眼下最关键的恐怕是仙界,还有人界。”

“人界?”巫痕与封百炼几乎异口同声。

“嗯!”云渊恳切的点着头,这个消息也是她最近才知晓的,所以匆忙地前来冥界送信。

巫痕虽然不太关切这些事,可是如今听来,也清楚事态的严重性,不禁朝云渊问道“我只听说汲魔阵设在三界,人界又是何故?”

提到这事,云渊原本一张正气的娇颜上,不自觉的染上一抹浅红。

见她这模样,巫痕更加好奇起来,云渊向来不在情事上分心,不知为何谈及此事时,竟然红起了一张小脸。

她揣度着,事关人界之事,回忆一下子拉回到了几百年前。

“温子辰?”巫痕半眯凤眼,朝云渊探究着。

只见云渊笑着点了头,这让巫痕不禁有些愕然。温子辰只是一介凡人,如今几百年过去,早不知是轮回了几世,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再瞧瞧云渊这羞涩的样子,大概猜出了几分,巫痕也不细问,只继续询问着有关汲魔阵的事情。

“那温子辰说了些什么?难道屠宣在人界也设下了汲魔阵吗?”

这事实在太重大,凡人怎会有力量抗衡魔界的法阵,如果不得抑制,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云渊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急忙摇了摇头,峰眉紧锁地说道“三界的汲魔阵应当算是子阵眼,最终所有的力量都会汇聚到人界的大阵,人界的主阵才是最至关重要的存在。”

她所说的消息,直接将问题推向了一个难以控制的境地。屠宣筹谋的太久,心机太深了,三界的子阵眼都还没有剔除,这主阵又不知是个怎样的情形。

封百炼咬紧着牙关,双拳攥得死死的,他实在痛恨屠宣,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思忖了片刻,朝云渊看去,急切地问道“为什么会在人界设阵,这阵又在何处?”

说到这,云渊也不得不摇了摇头。温子辰的到来,给了她惊喜,也给了她许多难以解答的问题。

关于人界的主阵,温子辰并没有提及太多信息,着实让她绞尽了脑汁,也未能参出些头绪。

云渊回想着温子辰带来的消息,一一向两人诉说着“我只听他说,当今人界五州遍布星君之流,人界主阵就是为吸取这些人的功德,困住他们的神元不得再返神界。”

“好毒辣的手段!”巫痕听罢,恨得咬牙切齿,只道屠宣算计颇深,不曾想连神界都没落下。“那温老将军呢!?他不正是破军星君!”

说起温元呈,云渊又是一阵心痛,蹙眉看着巫痕许久,最终在她探究的目光下,还是说了出来“温将军已故去了,元神也被困在汲魔阵中,这些都是温子辰告诉我的。”

她们二人自顾自的说着,封百炼却不住的探究着云渊,心里有诸多的疑问,无从解答,令他着实费解。

他考虑了再三,最终还是开口问道“那人为何知道这些?他既然知道人界是汲魔阵的主阵,那怎会不知道主阵的位置,而且他又怎么知道主阵困住星君神元?”

封百炼连珠炮一样的朝云渊发问,竟让云渊也一下子慌乱起来,这些问题她也曾细想过,可却又从来没有深究。

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双眸一亮朝二人说道“那阵眼,应该是一个人。”

她的话让在座的两人不禁瞠目,以人做阵眼,那这人又当去何处找,何况是在人界,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云渊并没有说完,仍然继续对他们说着“当时破军星君寿终正寝,本应归位回神界,可神元却飞了出去。温子辰一路紧追,就见神元被一个人吸去,瞬间消失在了他眼前。”

至于困住星君神元之类的,也皆是温子辰倾心相告,云渊一样不落的全部说了出来。

不管是云渊和巫痕,还是躲在暗处的止非,听闻温元呈的事,心里都十分难过。

蓦然回首当年事,不论是开启四极天域的裂缝,还是为了巫痕炼器求字,温元呈不遗余力的给予帮助。

本以为他终究会回归神界,却没想到竟遭遇这样的不测,着实让他们心中不好受。

封百炼听完云渊所说,更加愁闷,随即起了身,对二人说道“你们且在这叙旧,我还是得与归庭商议商议,这事越来越棘手了。”

待他行去,巫痕也不再询问汲魔阵的相关,许久未见云渊,总是有千万句话想要与她说。

她拉着云渊到了大殿,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问着“正事都说完了,是不是该说说温子辰。”

“他有什么可说。”云渊抿着嘴唇,松开她的手,转身坐在了一边的长几前。

那模样无比的娇羞,不禁惹得巫痕更想逗她。

关于温子辰相中了云渊这事,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没想到追了几百年,终是要修成正果了。

她见云渊避开她探究的眼神,便更加不死心的欺身过去,凑到她的身边坐下,抓着她死活不放手。

“这温子辰按理说不知轮回了几世,为何突然就出现了,你快跟姐姐说说,不然我可不答应你们这桩仙缘!”

云渊一双美目圆睁,看向她满是疑问“为何不答应,难道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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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两情相悦

原本以为时过境迁,她就算不能原谅止非,至少能平静的面对他,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根本做不到。

止非见她这番模样,根本听不进自己所说的话,心里更加急躁了起来。

他粗喘了两口气,耐着性子继续对她说着“我们的事你要杀要剐都随你,你能不能听听我说的话!屠宣要等你成龙之后,诱你入魔再吞噬你,你历过雷劫就回龙穴去,不然屠宣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听你说任何话,这里是冥界,你最好马上离开,不然我便唤鬼差来。”

巫痕显然是对他所说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可止非眼下心急得很,见她依旧执拗顽固,不免也有些动气。

“小小鬼差能奈我何!既然我能进到这里,难道还怕几个鬼差不成?”

此时两人站得很近,互相凝视着对方,对峙在庭院当中。

最终止非还是先软了下来,一双朗目瞬间柔和,望着依旧横眉冷对的巫痕,深叹了口气,说着“总之我不会让你有危险,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

止非说罢,就在巫痕眼前隐去了身形气息,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让巫痕登时哑然。

可直到止非离去,她才泄了力一样瘫坐在石凳上,细细地想着止非刚刚所说的话。

她曾经默默在无影湖活了三百年,为何后来事情变成今天这样,屠宣为什么会盯上了自己,似乎所有的事都与自己脱不开关系。

巫痕一下子心绪就乱了起来,顿觉十分的无力。

云渊离开了冥界,对于之后那两人所发生的事一概不知。这一回前来冥界她并没有带着兵将,只有等待在哭岩镇的温子辰。

她汇合了温子辰直回到九重天,两人轻行缓步地走在荒月总坛周边,是一处云中长廊,横与云巅之上,雄伟又宽敞。

两人止步在长廊中心,云渊伏在栏杆处,眺望着远处的云海,温子辰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我要回汝城了。”温子辰侧目望着远眺的云渊,霞光正映在那张白皙的面容上,美得就像一副画一般。

云渊依旧观着云海,在他说要离开的时候,眼睫轻闪了两下,并不能让外人瞧出她心中的波动。

温子辰是半月前找上门的,云渊却觉得那不过是昨日的事情,突然他说要离去,心中顿时生出不舍来。

见她不说话,温子辰搭在栏杆上的手朝她挪了挪,也随她望着远方红霞云波,问道“你没什么要对说的?”

“有。”云渊忽然转头看了过去,刚好一束红霞照在温子辰的面容上,连他的眼眸中都映着光芒。

温子辰初入仙门时已快而立之年,看模样到显得比云渊还沉稳许多。

一张俊毅地面容棱角分明,明亮的双眸正巧也望着云渊,登时便把云渊看得羞涩了起来,连忙避开他的眼神。

温子辰这次再见她,总能瞧见她这样娇羞的模样,不禁笑意更甚。

“既然有话,你为何又不说。”他有意调侃了起来。

“你回去做什么?”云渊也没绕弯子,直接向他发问。

如今北地汝城早换了别人驻守,温家一脉单传,到了温子辰这未娶亲未生子,倒是修起了仙。

所以那极北之境早已换了别人,他这会说要回去,云渊自然是有些不愿意。

可温子辰见她明明心有不舍,却偏偏不要开口挽留,也是十分的心急。

自从那年在汝城一见倾心,他便再也忘不了这英姿卓越的女子,所以他当年说要修仙时并不是玩笑,成仙之后也并没有忘记她。

云渊的美更胜在那一分可爱,温子辰最爱平日飒爽的她偶有的那一点娇羞,比眼前的霞光还要暖心。

他瞧着云渊不疾不徐,问得倒是十分直接,于是故做出一副忧伤的模样,说道“我如今孑然一身,无人牵挂,倒不如回汝城驻守边关。”

“那你修炼成仙,只当个边关将士岂不是屈才了,再说关于汲魔阵的许多琐事还没查清,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云渊也是说不出肉麻的话,只能扯着正经事的由头,想要将温子辰留下。

温子辰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将手直接搭在云渊放在栏杆上的玉手上。

只觉她整个人身形一顿,想要将手抽回去,却被温子辰的大手握得牢牢地。

“汲魔阵的事我能说的都说了,要留下,我还得需要个理由。”温子辰双眸中带着期待,还有深深地笑意,偏想让她亲口说出挽留的话。

可谁知,云渊却忽然换了个神色,强忍着突突乱跳的一颗心,对温子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听不明白,汲魔阵的事哪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你不要对我拉拉扯扯的……”

云渊喋喋不休的说着话,来掩盖着自己的羞涩和紧张,可是话还没说完,温子辰已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拽进身前。

“我可不是孩子了。”

温子辰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让她避无可避的看着自己,就见云渊一张白净的俏脸,此时已经映满了红霞。

云渊活了这么多年,一心都在修炼上,只因在几百年前与他相遇,曾经有过一丝懵懂的心动。可像眼下这样亲密的举动,这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怎能让她不心怀忐忑。

像是看穿了她的窘促,温子辰稍松了松手,却仍然没有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我从前对你说,修仙也是为保一方苍生,绝不会是因为儿女私情,可现在我觉得,还不如就是为你修成正果。”温子辰收起了笑容,表情十分的认真,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云渊只顾着害羞,听着这些话已是甜到了心里,却不知道温子辰此话还有其他深意。

她抬头看着温子辰时,眼中尽是喜色,鼓足了勇气对他说道“那我能成为你留下来的理由吗?”

“舍你其谁。”

温子辰将她搂进了怀里,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拥抱一个女子,而这第一次的拥抱他真的是等了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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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盗圣器

偶感云渊在他怀中咯咯笑着,他依旧不舍得松开手,嗅着那发间的清香,轻抚着云渊垂在身后的如缎青丝。

“这么爱笑?”温子辰的下颌摩挲着云渊的头,在云间长廊轻声细问。

怀中人哪里还有半点战神的模样,活脱成了未经世事的青涩少女,温柔的暖阳下的一团云絮。

云渊安心的靠在他的怀中,前所未有的踏实,似是呢喃的说着:“笑你这个比我小了近五百岁的孩子,怎么就忽然成了大人。”

温子辰听罢,登时一怔,将她扶起身来。

这么多年过去,云渊竟然还是扯着这个事不罢休,索性温子辰也不客气的调侃起来,抬起手指在她秀鼻上轻刮了一下,说道:“你这个老婆婆,半点长者的模样都没有,实在不稳重。”

见他并不因此生气,云渊倒是觉得没了趣,反被对方调笑一番,不禁横了他一眼。

“有个人说了,万千年之后,这五百之数不过眼前一二。”她想起当年温子辰还是个少年郎时,曾信誓旦旦地对她这样说过,仿佛那日就在眼前。

她拉过温子辰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眼底难掩的爱慕情意,望着对方笑言:“若是有朝一日化尘而去,我一定要赶在你的前面,让你过着余下的日子,只能念着我这个老婆婆。”

温子辰听她说出这话,连忙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拇指按在她柔软的双唇上。

“不许胡说。”

见他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云渊心里的暖意更盛,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那么在意自己所说的玩笑话。

温子辰眼中无数深情,望着那双灵秀的眼眸,眉间不易察觉的露出一抹忧伤来。

继而,他又缓回了深情,回复如初见时的那个朝气蓬勃的青年,脸上堆满了欢喜的笑容。

“我留在荒月,留下来陪你,看你这个老婆婆叱咤风云,运筹帷幄。”

两人并立在长廊之上相视而笑,洒下的霞光照在他们的面容上,仿佛也照进了他们的心中。

而温子辰清楚,他不知还能陪在云渊身边多久,因为他始终没有告诉云渊,他就是人界的阵眼。

那个漆黑笼罩汝城的日子,神秘人将一颗魔血珠种在了他的身体里,自此之后他就成了汲魔阵的阵眼。

虽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谁愿意与心爱的人不得相见。止非不愿意,温子辰也同样不愿意,所以都是藏着许多心思,只要能见着所爱之人便足够了。

云渊有了温子辰的陪伴,人也比从前更活泼了许多,只是想着答应了巫痕的事,过去了两日还没有去办。

虽然她在巫痕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去找归一宗借十方壶,但她也清楚归一宗是不会将圣器交出来的。所以她从一开始,也没打算明着去借,左不过是要做一次盗宝贼了。

这事,她并没有知会温子辰,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独自换了装扮潜去了归一宗。

归一宗内陈设未变,圣器阁也依旧还在原来的地方,她化作一名归一宗的弟子,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圣器阁的跟前。

可她却不知道,当初巫痕能进入圣器阁,是因为有止非的仙元符咒,不然是无法闯入圣器阁外的结界。

云渊才到圣器阁的跟前,就瞧见商幽正守在门前,独自一人阖目盘膝在一朵云上。即便她靠近,也并未张开双眼,眼见她就要触碰到结界之时,商幽突然开了口。

“哪一门的弟子?为何突然跑到这来。”

云渊抬眼一瞧,商幽虽然出了声,但仍然是紧闭着双眼,动也未动一下。

听他问来,定是有所察觉的,索性云渊继续佯装着归一宗的弟子,朝商幽行了仙礼。

她对归一宗的弟子并不熟悉,更不知哪一门下有什么人,于是灵机一动,朝商幽说道:“政教有请大祭使,说是有要事相商。”

“哦?”商幽这才掀起了眼帘,朝云渊看了一眼,又再问道。“是何要事?”

云渊一直躬身垂首,听这位大祭使的询问,不禁蹙起眉头。

可是不答不行,只能胡乱编排,开口便说:“定是大事,弟子也不清楚,只是来请大祭使去极阳殿的。”

商幽听罢,这才起了身从云朵上下来,缓缓地朝外走来。

“你去罢,我这就去见三位政教。”

云渊连忙应了声,躬身朝后方退去,随即隐到一处角落,远远地观望着商幽的动向。

只见商幽朝着极阳殿的方向行去,她再反观圣器阁之处已无人把守,连忙辗转而回,再一次到了圣器阁的跟前。

事不宜迟,她不敢耽搁太长时间,生怕商幽到了极阳殿发现事有蹊跷,回来的太快。

云渊疾步朝圣器阁大门飞驰而去,圣器阁近在咫尺,此处还并没有人发现,她大喜过望一个纵身跃起,却就在刹那间被那结界击出数丈。

因为她心里毫无防备,被结界击挡的这一下着实不清,登时便觉胸口一阵门痛。

“呵呵,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竟然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丑事!”

云渊侧身倒在地上,抬头一瞧,商幽已站在身前不远处。

看来商幽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异样,竟然还佯装着浑然不觉的模样,害她被护在圣器阁外的结界击伤,顿时心底恼火了起来。

但是眼下,她根本不敢现出本貌来,一旦被发现她的真实身份,那仙宗与天狼族之间势必嫌隙更深。更何况,这些年云嵩的身体每况愈下,若是再被这些人找上门去,不知又要遭受何等的屈辱。

云渊撑起身站了起来,慌忙招出一柄长剑,为了掩人耳目,她特地只带了寻常的兵器,甚至连一招天狼的绝技都不敢使出来。

可对方却并不会就此作罢,就见商幽身后已赶来不少归一弟子,所有人都将兵器朝她指了过来。

“还不束手就擒!”商幽话音一落,人已踏云而上,飞入半空之中。

一股劲风凭空而起,将他苍白的须发吹起,密密麻麻的鹤羽猛然乍现,如万千羽剑一般朝云渊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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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故人施救

云渊抬眼望去,鹤羽密布如同蛛网从天而降,竟是一副避无可避的架势。她只得强行握着佩剑拼命抵挡,可收敛着仙力根本抵御不住这突来的攻击,转眼云渊就被伤得浑身伤痕。

商幽见逼不出她本貌,登时挥起了手中玉柄拂尘,身后一群归一弟子也不怠慢,纷纷对着云渊使出各种招式来。

“还不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就见商幽手中拂尘甩来,尘尾霎时朝四面八方撒开,丝丝如长针一般,笔直地刺朝云渊刺来。

尘尾之上裹着幽蓝冷芒,云渊一个避闪不及,脊背上便被刺中了好几道伤痕。若是再收敛着仙气不使,恐怕连逃生都无望,更不用说盗走圣器。

正是迫在眉睫之时,一道黑影从人群中闪过,急速冲入了圣器阁。

“糟了!还有同伙!”商幽根本没时间再理会云渊,圣器不能再有任何闪失,连忙抽身朝结界之内飞去。

可待他到时,那黑衣人早已从阁内腾飞而出,动作之快几乎看不到他的落脚点。

商幽立时慌乱起来,光天化日之下,仙界宗门之中竟被人如此唐突。他手握拂尘,恼恨地朝黑影挥去一道光刃,然而却未能伤及那人分毫。

“到底是何人如此猖狂!”

“故人。”黑衣人的声音熟悉又陌生,简单回了商幽两字,纵身飞入人群之中,一把将云渊从地上拉了起来。

就见两道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青乾广场,徒留身后一群归一宗的人唏嘘哀叹。

云渊原本以为是九死一生,好在身上的伤痛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可是将自己救出这人却一身黑袍,兜帽遮着脸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谁?”云渊已是无力再去掀开这人的身份,只能无力的出口询问。

那人却在她身旁将兜帽摘下,熟悉的面孔让她登时一惊。

“止非。”

说话时,止非已经她送到了荒月总坛,来不及在于她细说,生怕她又要与自己大战一场。

云渊与巫痕两姐妹感情至深,他是再清楚不过,眼下是赶紧将十方壶送到巫痕的跟前。

他一脸漠然,退了数步,匆忙说道:“我去将十方壶给她送去,你养伤吧。”

云渊都未及反应,就见止非已经隐去身形,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消失了几百年,云渊也没有想到,今日他会出现。不仅拿到了十方壶,还将她救了出来,说不感谢是不可能的。

当初止非是如何被离火逼出心魔,云渊是从归庭的无暇镜中看到的,所以原本对他的憎恨已消去了大半。毕竟一路来,她也亲眼所见那两人是如何情真意切,怪也只能怪他命途多舛,如今只能与巫痕两不相见。

云渊此时浑身伤痛,早已化成了本貌,幸而止非将她放在无人的地方,免除了不少的麻烦。

可是她实在伤得有些厉害,不由得只能靠在一颗仙树下,慢慢调息。

“渊儿,你怎么了?!”云渊吃力地撑起身,就见温子辰满眼紧张的冲到她的跟前,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温子辰自从留在了荒月,几乎是日日不离云渊的左右,谁知今日竟没找到她的踪影。

直到再见到她时,已见她浑身是伤,尤其脊背之上,几乎能清晰的渗出密密麻麻的血渍来。

“你去做了什么,这一身伤是哪来的?!谁干的!”温子辰将她抱在怀里,眼里除了焦躁便是怒火。

云渊生怕惹来别人的瞩目,两道峰眉拧做了一团,窝在他的怀中急忙攥紧他的衣襟,轻声说着:“你别喊了,快送我回卧房。”

温子辰眼下只顾着担心她,必是对她言听计从,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是不想让其他人瞧见。

他朝四下张望着,寻了条无人巡逻的路,匆匆将云渊抱回了卧房。

云渊的卧房并不算偏僻,离总坛大殿相距也不远,为了避开总坛的兵将和云家的人,温子辰也是煞费苦心。

将人放在床榻上后,他才瞧见云渊的脸色着实难看,顿时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我去叫人来给你看看伤。”温子辰说着便要向门外走去,却没走两步就被云渊拦了下来。

“我让你避开人,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你现在还要大张旗鼓的去喊人来,岂不是白耽误了功夫。”云渊侧在床榻上,撑着半个身子,作势想要起来。

温子辰转头一瞧,赶忙又几步上前回到了床前,将她扶了起来。

“可你背上的伤恐怕不轻,不叫人怎么行?”

云渊背后的衣料上,是一片密集的血迹,可想而知那衣服下伤成什么样。温子辰见她脸色惨白,恨不得替她受这些伤痛,除了担忧便是心疼。

那些伤皆是被商幽玉柄拂尘所伤,如若放在平日里,云渊断不会被他伤及至此,可刚刚实在不敢使出天狼的招式,竟是硬生生地挨了不少攻击。

可看温子辰这样焦虑,她心里却是泛起一丝甜意,抬手指着墙边矮柜,轻笑着:“不过是皮肉上的伤痛,不妨事,柜子里有药,你去帮我拿来。”

温子辰即刻便跑到了矮柜边,从里面拿出一只手掌大的匣子,打开来放到床边的矮几上。

云渊看了看方匣里的药膏,又抬眼看了看温子辰,顿时又没了动作。

这伤在背上,她自己是涂不了药的,可又不能再让别人知晓,眼下也只能是让温子辰来做。

可是这样一来,她势必要将衣衫褪去,两人眼下又不是夫妻,这事着实有些为难。

见她停了动作,温子辰立刻也会意到了这层意思,两人顿时都脸红了起来。

温子辰羞怯地别过头去,支支吾吾地低声说道:“我还是叫个人来吧。”

说罢,他抓了抓头,抬脚又要离去。

“你回来。”

云渊地声音再次拦住了他的脚步,温子辰身形一顿,再回过头时,云渊已经裹着锦被背过身去。

听到温子辰止了步,云渊这才又开口:“你来帮我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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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上药

温子辰的心快要从胸口跳出,已见云渊将衣衫褪去,将被子裹在了身前。身后披散的长发下,隐约显露着雪白的脊背。

他朝床边一步步走近,尽力地平稳着自己的呼吸,伸手将如瀑的青丝撩起,绕到她的香肩之上。

云渊背后原本一片如针刺的火辣感,顿时传来一阵凉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用第一个格子里的药膏就好。”云渊的声音此时极其柔软,显然还是无比的羞怯。

温子辰也只是呆愣了片刻,轻声应了她一句:“好。”

云渊攥着身前蔽体的锦被,只觉自己的脸上火烧火燎,唯有曝露在外的脊背是一片清凉。

云渊忽感身后传来一阵暖意,明显地感觉到温子辰手指传来的温度,还有那药膏滑腻的触感,更激得她皮肉一阵轻颤。

温子辰只见着她衣衫上的血渍,便觉得她的背上一定是千疮百孔,待撩开她的长发才发现,那些伤遍布她的脊背,皆是密密麻麻地一片针眼。

他轻柔地将药膏涂抹在上面,小心呵护着,生怕让云渊感到一丝痛楚。可他的举动却如轻羽扫面,惹得云渊心里又暖又痒,呼吸更急促了起来。

待药膏涂抹完,温子辰见云渊红了耳根,连玉颈都泛起了红晕。

原本压抑着的心绪,被这抹粉红撩起一阵涟漪。他不由自主的靠近着,呼吸喷吐在云渊暴露的皮肤上。

顿时,云渊身体绷紧了起来,感觉颈后传来一阵阵温热的气息,还有耳边温子辰沉重的呼吸声。

“子辰……药涂好了么……”

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窘态,云渊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可是她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微不可闻。

但空旷的房间只有他们二人,静得落针可闻,她那轻声一问,更像是呢喃之语,温子辰怎会听不见。

可温子辰却没有回答,一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登时惹得云渊身形一滞。温子辰就坐在她的身后,握着她的双肩轻吻着,直至已经泛红的颈窝。

她想出言阻止,可却又十分不愿就此停下,只能缓缓合起双目,静静地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意乱情迷。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这才让两人都回过神来。

温子辰连忙从床边站起来,仓惶地对云渊的背影说道:“你快调息调息,我出去瞧瞧。”

“嗯。”

此时云渊的脸已经红透,急匆匆地将锦被裹起,随口应和着他。

温子辰离开了云渊的卧房,心里仍旧雀跃不止,可待他寻到吵嚷的根源时,便也没了那份心情。

大殿之前,广场之上,乌泱泱站了不少人,皆是从归一宗而来。

三位政教并一位大祭使,正对着云嵩颐指气使的叱喝。

“刚刚分明就是你们荒月天狼,伙同魔界中人,到我归一宗毁了圣器,休想抵赖!”商幽以往都是最沉稳的一个,这会却已经吹胡子瞪眼,早没了平日的模样,抬手指着云嵩叫嚷着。

云嵩才从外归来,进了大殿没有一息的功夫,归一宗的人便闹上门来。

可商幽所说之事,他半点都不知晓。

“大祭使讲话可要有真凭实据,我天狼兵将各司其职,哪里有功夫去毁贵宗圣器,可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听着两方你一言我一语,温子辰立时明白了云渊为何受伤,再看归一宗那些人,个个都面目可憎了起来。

就见风营朝云嵩略施一礼,稍显客气了一些,随即开口说道:“大祭使与那人交了手,虽然那人隐忍不发,可还是探出了一二,确实是荒月天狼。之后又有魔界中人横空出现,不仅毁了圣器还将人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救走,这绝不会有错。”

云嵩虽不明真相,但提到圣器,总觉得这事与云渊有关,可眼下牵扯魔界,即便真是云渊所为,他也不能现在就将女儿双手奉上。

于是他仍摆出一副凌厉的模样来,对眼前一群人说道:“我荒月为保天界安宁,世世代代鞠躬尽瘁,谁稀罕你们什么劳什子圣器。”

“休要狡辩!我见过那人身影,猜得没错的话,就是你的小女儿!”商幽气焰更盛,继续喝呼着,“那人被我重伤,不信你叫她出来看看便知!”

温子辰就瞧着那群人苦苦相逼,云嵩也有些无可奈何,若想证明清白自然是要云渊亲自出现。可她的伤才涂了药,最快也要一柱香的功夫才能好,若是这些人一直逼迫不肯离去,确实麻烦。

想到这里,温子辰几步走到了众人跟前。他不曾见过仙宗的人,自然不识得归一宗的模样,所以只是欠身行了一礼,便转头朝云嵩也行了个大礼。

温子辰来了荒月日子不算短,云嵩对这人也有所了解,而且也瞧得出来他与女儿郎情妾意,打心眼里是喜欢的。

这会见他出现,又是从云渊卧房的方向而来,不禁有些诧异。

难道他就是所谓的魔界中人吗?

云嵩朝他点了点头,可眉宇却一直紧锁,看向温子辰时充满了探究。

“岳父大人,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温子辰这句称呼,不禁让云嵩一怔。

在场归一宗的几位也是一阵惊讶,一直听说是苍夜求娶云嵩小女儿,如今却多了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口口声声喊着云嵩为岳父,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转到了温子辰的身上,正是合了他的意。他虽然还没想出什么对策,但是为云渊争取些疗伤的时间,总是没有错的。

云嵩见他前来发问,回道:“这是归一宗的三位政教和大祭使,他们说是云渊勾结魔界之人,毁坏了他宗门圣器。”

他说起话来备感乏力,心思十分沉重,如果真是云渊所为,那他真是连对她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渊儿昨夜熬得晚了些,这会还睡着呢。”温子辰话语说得暧昧,倒像是新婚燕尔的一对小夫妻。

归一宗的人见这人面生,心中自然疑惑,雷祚此次随行而来,见荒月云家是誓死不肯承认,即刻便亮起了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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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化解

雷祚许多年前便与云渊交过手,也曾见识过她的剑式剑招。

这几百年下来云渊声名鹊起,今次前来势必想要领教个一二,可眼前这陌生的男子却有意阻拦,做出这番样子来,定是不让云渊出来对峙。

雷祚自然不能让他如愿,才刚听闻圣器阁遭劫,他与风营离火再去圣器阁时,里面已是一片狼藉,怎能让他不恼火。

原本九件圣器,这近千年的时间凋零不少,只剩下的六件如今都已珍藏在圣器阁,今朝却全部被人损毁,归一宗若不能将此事查明,还有何面目在仙界立足。

“你是什么人,既不是天狼族,又为何要包庇犯案之人!”雷祚几步走出人群,人已到了温子辰的跟前,双拳上闪着道道霹雳,横着眉眼狠厉地斥道,“我看你就是那魔界之人!”

温子辰瞧这人莽撞,不禁嗤笑一声,他在为凡人之时已是少年将军,对付的魑魅魍魉多不胜数。后来得了点化成仙,也见过些许人,倒是眼前这人这般的鲁莽无状,也堪成为一宗政教,着实觉得可笑。

“我不过是一名新修小仙,不敢与政教为难,可是你们无凭无据的羞辱污蔑,那我便不答应!”温子辰话音未落,人已退出数尺,手中凭空化出一柄长剑来。

雷祚的脾气最禁不得激,温子辰亮出架势来,他便也不会退让。

霎时,天火雷动,双拳之上闪出道道蓝芒,引来八方霹雳,如条条铁线曲曲折折裹在拳外。

“喝——”

硕大的霹雳光球凝聚在雷祚双拳,随着他大喝一声,便朝着温子辰击去。

只见温子辰却毫不畏惧,阳炎江海之光乍现,由他手中佩剑迸发出一道剑痕,直抵霹雳光球,瞬间便将雷祚的拳波震回。

在场众人皆是震惊,对方不过几百年道行的小仙,不仅能接下雷祚的霹雳五蕴拳,还将拳波生生劈划而开。更重要的事,他使的正是归一宗的剑诀,生生将雷祚反击了回去。

雷祚还要再发作,可风营却将他拦下,蹙起两道花白长眉,朝着温子辰叱问:“你并非归一宗弟子,为何会使我宗的剑诀!你究竟是什么人?”

“功法招式自然都是仙师所授,难不成我还藏在贵宗偷学几百年不成?!”

风营听罢,连连朝商幽望去,两人眼中都有些许变化,随后又都收起了神思朝温子辰看了过来。

这小仙虽然道行不深,可是却如有神助,那番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修炼来的。这一点风营与商幽皆是看出了端倪,这人的身份着实神秘,他们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口中所谓仙师,二人皆猜想是消失多年的归一仙祖,如果当真没有猜错的话,那这人的根骨功法定然不俗,绝不能小觑。

可眼下圣器皆毁,这事也不能放任不管,既不可动手,也只能好言相待。

离火站在一旁端看许久,个中厉害自然清楚非常,只听商幽说有魔界之人来捣乱,当真也让他吓了一跳。

他已经许久未曾拜见屠宣,自从安置了汲魔阵眼,他只管安稳的在归一宗做他的政教。今日突然出现魔界中人,实在令他匪夷所思,心想着会不会屠宣对他不放心,特地又派了别人来。

风营眸色微转,倒挂起了和善的笑容来,也不与温子辰多说,只朝着云嵩说了起来。

“圣器被毁,我宗必得查明,不然也无法与其他仙宗交代。还烦请将小云将军请出来,我们当面对质清楚,若不是她,我们也好另寻他处。”

云嵩还未张口,温子辰却开了口:“渊儿还在休息,几位若是有耐心,那便稍待片刻。”

“是谁这样急着找我?”温子辰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传来云渊的声音。

众人皆朝着那方向望去,云渊正将卧房之门打开,长发披散只着了件单薄的衣衫,一副才睡醒的模样。

温子辰生怕她伤势未好,眼中都是关切之色,可见她这会已经脸色红润,神采奕奕的模样,一下子放下心来。

云渊款步走到众人跟前,先朝着父亲行了礼,又朝着归一宗的几位欠了欠身,自当是打过了招呼,可双眸中却显着十分的鄙夷。

商幽见她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是一阵惊异。

已他的功力,再加上玉柄拂尘这样的宝器,击打在人身上应是十分难捱,短短不足半个时辰的时间,云渊竟然没有一点被伤及的模样。

可他明明在刹那间看到,当时那人露出了一丝红火,虽然转瞬即逝,可他却不相信是自己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你的伤竟然好得这么快!呵呵!”商幽对着云渊冷嘲了一声。

云渊却不生气,谦卑地朝他再行了个仙礼,走到他的跟前,一脸的严肃。

“我好端端地在房中休息,被你们归一宗的人吵嚷醒,难道是在梦中受了伤?”云渊特地在他跟前踱了几步,转头对他说道,“仙界如今不安稳的很,魔界这些年蠢蠢欲动,归一宗倒该好好查一查,是不是有人监守自盗。”

她说话间,眼神停在了离火的身上。

见云渊毫无重伤的模样,归一宗也没有了追讨的理由,只得悻悻离去。只有离火在最后云渊若有深意的眼神下,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而十方壶这个时候已经安稳的放在了冥王殿,巫痕足足等了两天,却一早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发现庭院的石桌上放着一只小木壶。

她上前将木壶拿起,同时一片橙红的枫叶落下,上面只写着:十方壶,奉上。

“云渊?”转眼那枫叶便化为点点光尘散去,巫痕朝四下张望许久,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想来是云渊事忙,只放下了十方壶便离去了,巫痕并没有再做他想。

关于仙界发生的一切,她都蒙在鼓里,更不知道这十方壶,竟是止非亲自送来的。有了十方壶,她淬体的事便格外的顺遂,不日就可大功告成。

止非依旧如从前一样,时时便躲在暗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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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化龙

“我一开始是别有目的,是我瞒了你几百年,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千年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原谅我。”

止非垂着双手,所有的忧伤都挂在脸上,只是奢望巫痕能忘了过去。

兴许换了旁人,这千年过去早已冰释前嫌,可巫痕龙性太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不是因为对他爱的深,恐怕他早就死在巫痕的手里了。

巫痕攥紧了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来“原来也许还有可能,但是你把我的孩子偷走了,什么可能也没有了。”

“什么可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活下去,我怕屠宣不会放过你!”止非摸不透屠宣的脾气,即便是把灵胎送了去,也没有得到他确切的答复。

可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巫痕活下去,即便是亲生儿子,他也不惜送于仇敌,他心里不比巫痕好多少。

“可那是我的孩子!难道你把他带走,我就会听你的话了吗!”

“那也是我的孩子!”止非压抑了太久,每每想到自己亲手将灵胎送给屠宣,他就无比悔恨,他暴躁地低吼着。“为了让你活着,我只能把他送给屠宣,难道我会比你好过吗……”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了止非的脸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打下石台。

巫痕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胸口克制不住的起伏,眼神如冰锥一样刺向止非,冷冷地说道“你不配做他父亲!”

“是,我不配。”止非红了眼眶,心中五味杂陈,苦笑着。“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这话落进巫痕的耳中,也让她百感交集,她不再是一千多年前那个稚嫩的女子,也能清楚明白的了解止非想得什么。

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真是什么都舍弃了,可是为什么又一再的伤害她,她没有办法不怨恨他,也没有办法原谅他。但让她真的出手杀了止非,她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所有的情绪都拥堵在心头,让她难以承受。

“止非,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巫痕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冷漠地像个陌生人一般,“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轰——

一声巨响,天雷劈落下来,狠狠地击打在巫痕的背后。登时,巫痕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来。

止非心疼的想要上前将她扶住,可连巫痕的衣角都没有触及到,对方已经没有了言语,转过身去。

一阵强劲的罡风凭空而来,巫痕瞬间化成玄蛟,金角鬣毛映着黑亮的鳞片,硕大的身躯将岩壁上的石块击落。

她长啸一声,纵身窜入了脚下的幽暗海水之中。

海面之上铅云密布,狂风卷起百丈海浪,一波一波拍打而下。云中霹雳纵横,刨开一道裂缝,贯下道道电光。

玄蛟在海面若隐若现,不时翻腾起伏,只要露出脊背便迎来一道雷击。

止非站在山岩之上,伸出去的手紧握了起来,仿佛每一道雷都劈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般,痛楚难耐。

巫痕的话仍在他的耳边,那句恩断义绝在他心上来回割划。

可见,是他错了,每一次都错得无法挽回。止非下定了决心,势必要将灵胎寻回,希望这样还能补救。

他不忍继续看下去,即刻化去身形,再度前往魔域。

止非前脚才离去,三宗的人就已赶到,见到眼下的情形,纷纷朝海上飞去。

天雷道道劈下,众人在空中来回躲闪,却不忘朝玄蛟的身影出使出招式。现在是巫痕最薄弱的时候,若是不再此时将她诛杀,待她挨过八十一道天雷,便要化成真龙,到时恐怕难以再与她抗衡。

琅玉真人眼中冒了火,隐忍多年终于逮到了机会。当年巫痕杀他爱徒,又害得元清派分崩离析,这账今天就要与她一并算清。

这回都轮不到雷祚出手,琅玉已经踏着彤云飞在了玄蛟的上空,抄起羽扇将玄蛟周遭的水域全部扇开。

眼前水中立时现出一块空洞的漩涡,玄蛟摆动的身体曝露在众人的眼前。

“你这妖孽想要历劫化龙?!做梦!受死吧!”

他将羽扇祭出,立在手掌之中旋转起来,霎时出现五道嫣红晶芒光锥,在空中裂变开来。如暴雨倾泻一般,朝玄蛟身上射杀而去。

琅玉出手向来不留情面,这次终于有了机会,更是全力以赴,千万光锥朝巫痕本体射去,铿铿锵锵地敲击在她的鳞片之上,顿时便有几处露出皮肉来。

巫痕原本在离苦海中游弋,苦苦经受道道天雷,尽管她已经被业火淬体千年,可是这天雷仍然劈得她痛入骨髓。

可若是没有旁人骚扰,扛过八十一道天雷也不是难事,却不想三仙宗的人来的这样及时。她才挨了十几道天雷,就被他们团团围了上来,这个琅玉更是可恶至极,竟然出手如此狠厉,将她身上不少鳞片击碎。

若是没有鳞片的保护,她的皮肉就要曝露在外,被天雷击中后会更加难耐。

她摆甩着蛟尾想要再度窜入水中,可琅玉却不肯收手,朝她每一次前进的方向发起道道光锥。

巫痕只能无不遗漏的避让开,不敢再让光锥打在自己身上,一条长蛟竟在众人眼皮子下成了困兽。

“呵呵,你也有今天!”

琅玉冷笑一声,已俯冲而下,在空中侧身避开落雷,朝着长蛟盘桓之处挥起了羽扇。

登时,羽扇之上化出光刃,随他猛然挥袖,艳红光刃便朝长蛟双目面门打去。每一道光刃尾后都有一条霞带与羽扇相连,如若一击未中便宛如长蛇昂首般再度突袭而去,一时间光刃来回交错,仿佛在水坑之中编织出一张霞缕光网。

巫痕被他纠缠得实在难耐,痛楚加剧兽性迸发,摆头狠狠朝琅玉瞪视而去。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此时无比的凶悍,那种气势令人生畏。

吼——

长蛟嘶吼一声,蛟身之上泛起层层金色火焰,她飞身而起,朝着琅玉的方向冲了过来。蛟龙张开血盆大口,森白的獠牙赫然醒目,琅玉登时警醒地避开天雷,与蛟龙周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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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龙战于野

封百炼虽未回头去看,但脸上已经浮现出欣喜的笑容,顿时挥手将鬼兵撤去。一时间,乌云散尽,海面上风平浪静,只剩下众仙呆立当场。

“丫头,交给你了。”封百炼化作一团黑色烟雾,消失在了海空之上,再落脚时,人已站在了石壁岩台之上。

巫痕未答他,玄龙之躯蜿蜒起伏,撑起身首传出阵阵龙吟,龙口大张毫不犹豫地朝琅玉吞噬而来。

此时琅玉还在沮丧和错愕之中,对巫痕突来的袭击避而不及,元清派众人见他正是危难之时,纷纷惊恐叫嚷起来。

然而,玄龙到了他的跟前,却停止了动作。

“你害我险些丧命,咱们就好好算一算吧!”巫痕的声音传来,狠厉又阴沉。

随之而来,便是咆哮之声,龙口大开,尖牙如刃闪着森冷的光芒。就在刹那之间,玲珑仙子飞身而来,撑剑横在巫痕嘴边,挡在了琅玉的跟前。

“孽障你休要伤我师兄!”

她的话语此刻如何凌厉也没了气势,巫痕这会怒气正盛,根本不理会她的言语,龙首一摆便将她击飞了出去。

“琅玉!你这懦夫,惹了事还要被人挡在你跟前,废物!”巫痕无尽的嘲讽着眼前之人,龙目圆瞪露出凶猛的神色。

琅玉此时缓回神来,见玲珑被巫痕击飞,更加气恼。

“你休要猖狂,今日必是你死我活!”说罢,他手中扇剑飞出霞带,朝龙角缠去。

龙身一弓,长躯撑起,琅玉顿时被甩在了空中。他松开龙角上的霞带,踏在彤云上在空中兜了个筋斗,反手飞出扇剑直逼玄龙颈下。

玄龙撑身扬爪,颈腹迎于众人眼前,通身黑鳞之上,唯有颈下一处浅白。那正是止非所刺的伤疤之处,也正是玄龙的逆鳞。

眼见扇剑将至,玄龙俯首而下,再昂首之时直贯入琅玉跟前,再也不跟他多费口舌,张口吞噬而下。

间不容发,琅玉已是避无可避,可却有人将琅玉一把撞开。

玲珑奋力从远处飞来,只为能救琅玉一遭,可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退去,被巫痕直接吞入口中。

“玲珑!!!”

琅玉躲过一劫,却不想玲珑却已丧命巫痕口中,他呐喊着朝巫痕攻来,整个人都癫狂了起来。

元清派曾经一派兴荣,自从珠玑离派已是元气大伤,五大护法只剩四人,今次一战玲珑又突然丧命,琅玉多年的骄傲,瞬间被打入谷底。

在两人激斗之时,风营早已退回自家宗门的人群,他清楚的知道,巫痕是祖龙血脉,修为功力都是上乘,一旦化为真龙就再也没有机会制约。

刚刚若不是为了安抚下雷祚,他也不想再贸然出手,巫痕是个记仇的人,再与她为难只能让归一宗的将来便的万千波折。

此时归一宗的人都安分的作壁上观,而梵生门一向都是秉承自持,更是不会随意出手。

所以唯有元清派,身陷囹圄无法再脱身。

巫痕龙颜大怒,气势正盛,无论元清派的人如何攻击,她都应付得游刃有余。其间更是吞噬击杀了不少元清派弟子,她越是如此张狂,琅玉就越是不依不饶。

她本就失子之气未消,历劫又被琅玉诸多为难,一时间也如疯魔一般屠杀无度。

唯有净善看着眼前情形不住的摇头,再这样下去,元清派恐怕会就此凋零殆尽。再转眼朝海滨石壁上望去,封百炼根本毫不在乎,惬意地环着双臂靠在岩壁之上,仿佛眼前只是一出大戏罢了。

净善再回头瞧,元清派已不是巫痕的对手,除去所剩三大护法和琅玉本人,其他弟子死得死伤得伤,毫无还手之力。

事不宜迟,净善已飞到封百炼的跟前,恭敬地朝他行了礼。

“小仙恳请冕下,快将这场恶战制止,不然仙界人才凋零,实在不是好事。”

封百炼与净善并不相熟,但是也大概有所了解,千年之前仙宗在冥界入口那一战,他虽没有参与,但是梵生门的人却确实也出现了。

所以,对他眼下的恳求,封百炼并不以为意。

他看也未看他,只是扬着下巴瞧着远方的战局,冷冷嗤笑,却一言不发。

净善知道封百炼性情古怪,又与巫痕交好,刚刚巫痕化龙之际,仙界众人多有为难,他定是怀恨在心。

可是眼下除了他,也实在没有别人还能将这场恶战终止,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仙冥两界必生大乱。

他再一次躬首施礼,恳切地朝封百炼说道“眼下魔界异动,不知何时便有一场浩劫,还望冕下念及六界苍生,出手相助。”

原本封百炼心中有气,又向来对仙界三宗有些成见,所以才兀自一人放任巫痕屠戮。

可听得净善此言,他有些动容,归庭之前也劝说过他,仙冥两界不可再生事端。

于是他转眼睨视了净善一眼,这人模样慈悲,确实也未曾生出什么事端,念他有一颗悲悯苍生的心意,决意是该出手将这场恶战终止。

他朝净善点了点头,说道“本王知道巫痕与仙宗素有隔阂,可她也从未先手伤及仙门中人,反倒是你们对她多有为难,今日若不是顾全大局,本王是断然不会理会这事。”

净善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更加恭顺,只求他能快点将此事终结,不愿事态变得更无转圜余地。

他面色凝重,望着封百炼,言语万分诚恳“待此战终止,小仙速速带门人离去,绝不会再多生事端。”

“那是最好!”封百炼冷眼横视,嗤笑一声,随即化成黑烟飞入战局。

此刻巫痕战意正浓,与元清派门人斗得难解难分,却登时在众人中间横起一道屏障。

转头对巫痕说道“够了。你是想打到什么时候,孩子也不要了么?”

屏障隔开了众人,原本还凶猛无比的巨龙,在封百炼一句话后,瞬间停下了动作。

转眼,玄龙化为乌有,紫纹黑纱长裙的女子悬于空中,额间亮着一点金光。

那女子褪去了所有的青涩,较之从前更添一丝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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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质问

商幽的一张脸气得涨红,声音也有些轻颤,仍旧耐了性子对离火说:“你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就自行与宗派请罪,念你在归一宗多年,我们留你一条活路。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活路?呵呵,本座的活路,岂用旁人来给!”

离火话音一落,还未及他人反应,手中早已亮出法剑,红芒赤光的一道剑影直穿过商幽胸膛。

商幽双眼瞪圆,始终指着离火的方向,人却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地。他本就只是仙祖道童,虽然功力比起他人高出不少,但是比起离火这样的嫡传弟子却相差甚远。离火这一剑来的迅猛,杀了他个猝不及防,待他反应过来时,火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

“你……你这……”

他话都还没能说完,离火松开剑柄,扬手就是一击,直接朝火剑拍去。火刃穿身而出,再悠转回到了离火手中。

登时血腥之气弥漫开来,温热的一股殷红鲜血飞溅,立在当场的三人身上全是血污。

温子辰也缓回了神,看着眼前的一切,无比恐慌。这是归一宗的地方,若是有人出现,他和云渊就是浑身长嘴,也都说不清楚了。

“快走!”他也顾不得其他,抓了云渊的手就朝殿门疾驰。

“杀了人你们就想走!”

果然,离火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出,说得理所当然。

云渊虽被温子辰拉着,可依旧转过头怒目而视,离火的那张脸愈发狰狞难看。

“你背弃仙界,还杀人嫁祸,简直卑鄙!”

外面传来一阵窸窣地声响,再见离火已经换了副嘴脸,大声叫嚣起来:“你们竟然在归一宗内造出如此杀孽,难道是欺我宗无人了吗?今日你就让你们为大祭使偿命!”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渊与温子辰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风营与雷祚已经带了宗门众人回来,一群人看着殿中情形,大惊失色。

离火早已悄无声息撤下屏障,带着满身血污蹲在地上,扶着商幽的尸体一脸怒气的望着云渊与温子辰。

“你们杀了大祭使,就想一走了之!”

商幽的尸身渐渐透明,怦然化作点点淡蓝光尘,离火垂着头,眼底泛起无人察觉的诡异笑容。

他再度抬起头,冲到两人身后,大声呼喝着。

而此时确实已经有口难辩,温子辰与云渊面对着归来的众人,身后又是颠倒黑白的离火,一下子陷入了困境之中。

众人惊呼着,就看着商幽逝去,离火殿内满是血腥。

雷祚乍然从众人之中冲出,一记拳影飞驰而出,朝着云渊与温子辰打了过来,劲力之强直将二人击翻在地。

“连你们荒月也欺到了我归一宗的头上来,今日我定要将你们碎尸当场!”说罢,他身后现出无数手臂幻影,所有的拳掌上都裹着道道霹雳电光。

就听他大喝一声,凭空引来万道疾雷,在空中凝起一团电光雷球,白光蓝芒乍现,破空击向倒在地上的两人。

温子辰与云渊反应迅捷,纷纷朝两边翻滚而起,雷球嘭地在石砖上砸出一个深坑,无数细碎的裂纹蔓延开来。

躲过了这一击,却并没有就此作罢,那雷光分裂开来,顺着细缝朝两人逼近,满地布满了电网。

“明明是离火杀的,你们归一宗根本不辨是非!”云渊腾身而起,飞在半空,双足不敢踏于地上。

另一边的温子辰,手握长剑奋力插进地缝之中,顿时竖起气盾,将兹拉作响的电光阻在了脚下。

雷祚见他们不肯认罪,火气更加大了起来,“我看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们同宗同门,离火怎会无故杀害大祭使,定是你颠倒和黑白!”

眼见雷祚又要发起攻势,云渊也顾不得会引起众人恐慌,直接事情和盘托出。“离火早已归顺了屠宣,在仙界设下了汲魔阵!刚刚就是大祭使撞破了一切,才被他杀人灭口!”

“你休要胡言乱语,混淆视听!”离火上前了两步,一脸的急切,朝众人辩白着。

雷祚是手上一刻未停,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离火却不为所动,稳立在战局之中。

一旁的风营两手捻了手印,将商幽元神灵魄凝聚收起,待云渊说及至此时,这才转头将雷祚制止。

他瞧了瞧云渊,又瞧了瞧离火,最终的目光落在了温子辰的身上打量了许久,脸色十分的难看。

“荒月屡屡与我宗生出事端,今次二位又暗潜而来,若说大祭使不是你们所杀,谁会相信!”风营一脸肃然,冷了眉目再瞧云渊望去,上前走了一步朝三人说着。

归一宗的众人一步步逼近,身后又是离火不肯退让,两人此时已是无路可走。

云渊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落到这般田地。

对方皆是一宗门人,她又无凭无据,那些人怎么可能会听她的话,这回当真是百口莫辩了。

她焦急的头上冒出汗来,温子辰看在眼里无比心酸,心中许多事翻涌起来,登时眉头皱成了一团。

他心头百转千回,清楚今天若是不能证明离火的罪行,那杀死商幽的罪过必定是落在他们身上。更重要的是,他在那些人眼中似乎微不足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云渊,还有云渊背后的荒月。

一旦仙宗与荒月掀起战火,那必定是要大乱,岂不是正中了屠宣的下怀。

温子辰望向众人,心中想着,眼下只有自己来扭转局面,绝不容许云渊再受伤害。

“那人是我杀的,我不止要杀了他,连你们也休想活命!”他忽而冷笑起来,那声音无比阴冷,不禁令云渊错愕的转过头来。

“子辰?”

云渊想要伸手去拉温子辰,可却被他无情地甩开了衣袖,那张英朗的面容忽然变得十分陌生。

温子辰没有理会云渊,而是持剑指向了归一宗众人,转眼已见长剑之上泛起一阵湛蓝的冷光。

“你究竟是什么人?!”风营眉头紧锁,看着温子辰摆出的正是本宗剑式,更让他对此人无比好奇。“为何会使归一宗的剑招,你师父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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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污蔑

“我哪里还是什么人,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让你死前听个明白!”

温子辰手中湛蓝剑芒更盛,可脚下却泛起了魔雾,双眸一下暗沉下来,仿佛一口枯井深不见底。

云渊瞠目的望着他,顿时哑口无言,不知为何温子辰身上会显出魔气。

“温子辰……你到底是谁?”云渊的话断断续续,难以置信眼前这人就是温子辰。“你到底是谁?!”

温子辰望向她,不敢暴露一丝情绪,淡淡地嗤笑着。

“我就是人界阵眼。”

云渊不住的摇着头,根本不能接受他所说的话,“你骗我!”

“哈哈哈!云渊,你们荒月不是应以天界存亡为己任吗?你的这位好情郎就是魔界的人,你们沆瀣一气,还有何脸面在仙界耀武扬威!”

离火没有想到,这一次竟有如此大的收获,急忙出言挑唆。

这下不仅可以将商幽之死嫁祸给云渊,看这情势说不定还能将荒月也一并铲除,这样一来屠宣想要进攻天界更加顺遂,自己在屠宣跟前总算又露了一回脸。

“呵,我何须要跟小小天狼族沆瀣,今天连你们归一宗都要被碾碎,何况这么一只小天狼!”

温子辰冷笑一声,矛头急转直下,直指向云渊。

他又道:“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我要找到三界的阵眼,将所有的魔气都吸食到我自己身上!既然今天我没了退路,那也没有留着你的必要了。”

他话音才落,人已向身后滑去,双手持剑朝前方云渊劈划而去。一道亮眼的剑气直逼云渊面门,可云渊却丝毫未动,仍旧凝望着他。

云渊似乎被一盆冰水浇透,温子辰的话,一字一句如重锤一般,锤进她的心头。她的双眸爱意褪尽,忽而想起千年前的止非与巫痕,看来她们姐妹俩真是同病相怜,谁都没逃的出被心爱之人以剑相待。

那剑气破风而来,毫无回转之意,温子辰的面目更加阴沉狠厉,毫无半天感情可言。

就在剑气劈来之际,一记碧虹罩将云渊护在了其中。

风营站了许久,都未能问出温子辰的师父是谁,但是已见温子辰双足踏着魔雾,又与云渊兵戎相见,不得不出手将他制止。

剑气被阻,云渊也醒过神来,手中立时亮出锁晶神目剑,浑身银白亮甲乍现,浑身冒出艳红的天狼火来。

温子辰的一剑并未伤及到云渊,转而锋芒指向归一宗众人,一波一波地蓝芒剑影迸发而出,战局一下从大殿之内扩至殿外。

他所使无一不是归一宗的剑招,而眼下对方对他所用的剑招了如指掌,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而他所有的杀招全部指向离火,顿时便见离火脸上出现讶异的神色。

离火虽然能破了温子辰的剑招,可对付起来也深感吃力。

他知道如果温子辰是人界阵眼,那身上必然禁锢着许多神君的神元,所以功力定是不能小觑。

“这人是魔道中人,难道荒月天狼就这样坐视不理吗?”离火应付得吃力,连连朝云渊呵斥,趁她现在心思混乱,还是有利用的余地。

眼下唯有她这战神,可与温子辰匹敌,不然很难将这人铲除。

云渊确如离火所料,心里一片混乱,心痛温子辰瞒骗利用自己多年,还对自己那要柔情蜜意。

离火的话像是火引一般,将云渊的怒气点燃,就见云渊握剑而来,冲到了温子辰地眼前。

“你为何骗我!”周遭一下安静了下来,唯见云渊与温子辰对峙而立。

云渊的长剑指向温子辰的胸口,大声地质问着,期待着他能给自己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可是温子辰却冷下了脸,淡漠地望着她:“我没骗你,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

这话让云渊哑口无言,是啊,温子辰确实没骗过她,因为她从没有对温子辰怀疑过,怎可能去问他是不是人界的阵眼,是不是在利用自己。

“你还不杀了他!”离火撑剑站在一旁,一句句地怂恿着。

“杀了他!”

“杀了他……”

……

被离火的话所带动着,当场归一宗众人,全部呐喊起来,所有的声音都穿入云渊的耳中。

她很想出手杀了温子辰,可是剑在她的手中,她却忍不下心去,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

“你既不动手,那定与他是一伙的!今天就是我宗倾尽众人,也要将你们诛杀!”雷祚早就看不下去,站在人群中叫嚣起来。

温子辰头也未转,挥手便是一道剑影飞了出去,直接穿入雷祚的肩膀。

出招之快,根本不容他人反应,雷祚肩头顿时一片血红。

就在刹那之间,温子辰出剑刺伤雷祚之际,离火运起真气朝他身背猛力拍去,温子辰整个人撞向云渊手中长剑。

噗!

一口浓血从温子辰口中喷出,云渊登时惊恐地撑起眼眸,长着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离火也被震飞了出去,倒在地上起不来身,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竟不想这温子辰竟有这样的能耐。

温子辰如今的身份着实复杂,他作为阵眼早已被魔血珠侵染,身体里又禁锢着神元,可他本身还是凡人飞升的仙体。

锁晶神目剑并非寻常,这一剑刺入温子辰的胸口,登时被三界之血侵染开来。

灼目白芒从他胸口迸发,顿时就见无数神光一道道地飞出,长剑之上亮起白色焰苗,硕大的人像乍然出现,直撞进云渊地身体。

神目地元神与云渊合二为一,灼热地痛感从云渊的丹田满眼开来,她的身后倏然出现一双巨目,冒着红色的火焰。

云渊不敢置信地望着温子辰,苦涩与心痛一股脑涌上心头,却在温子辰地脸上看到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来不及问,温子辰已经抬起手,拼进最后的力气,握剑朝她刺了过来。云渊恍然未做他想,握剑的手下意识猛刺了一道,直将温子辰的胸膛刺穿。

他终于笑了,手上已经再无力气,嘡啷一声,长剑落在了石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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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混沌

“你……你做什么!”

云渊哽噎地问着,她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混沌之中,拨不开眼前的迷雾,看不清他的心思。

温子辰依旧温柔地朝她笑着,费力地抬手握着胸前的剑刃,奋力地将剑拔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他轰然倒地的声音。

“温子辰!!”

锁晶神目剑瞬间消失在云渊的掌中,她跑到温子辰地身边,紧抓着他染红地衣领,满手都是温子辰流出的鲜血。

然而云渊已经顾不得这些,用力地摇晃着温子辰,可是对方的身体沉重,只能任由她摆布。

温子辰眼眸微转,扫视着眼前众人,最后依旧嘴角含笑地对云渊说着:“你可真是傻……说什么你都信!咳咳。”

“你给我说清楚!”云渊满眼怒火,接受着温子辰垂死的挑衅,紧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她无比地期望,温子辰告诉她,全部都是假象,她从来没有被利用。她期望着温子辰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但是温子辰却并没有让她如愿。

温子辰用尽力气,将衣领上的那只嫩手扯开,一双眼眸中毫无温度。

“我只是利用你,你清醒点吧!赶紧……从我眼前……滚开……”

云渊被他用力的扯开,无力的跌坐在一旁,而温子辰却已经奄奄一息。无数地光珠从他胸口处窜出,形如游灵飘向远处,神音轰鸣在空气中,厉风如刀不得不让人扬袖掩面。

“温子辰!!你不准死!不准死!你说清楚!”云渊美目圆睁,红丝布满眼白,氤氲的雾气迷蒙了她的双眼。

她只能这样看着温子辰身体,毫无意外的变作透明,再最后一点光珠飞逝后,那具身躯怦然散出点点光尘。

云渊第一次明白心痛是什么感觉,她扑向温子辰透明的身体,可是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承托,让她直接穿过了一片光尘扑落在了地上。

一阵狂风散去,温子辰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眼前,云渊伏在石砖地上,无比地狼狈。

“你的同谋已经死了!现在就该轮到你了!”离火从地上撑身站起来,手中的火剑指着趴在地上的云渊,已经做好了出招的准备。

可云渊此时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人仿佛都不存在了,一切话语都无法影响她分毫,只是双目空洞地望着眼前的地面。

她喃喃自语着:“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

“去死吧!”众人望着云渊,刚刚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她这副模样都是心怀同情,而离火却在这时挥出一道火刃剑气,朝云渊身上击去。

红光将至,却被一道蓝色巨大剑影拦住,风营出手之时已大声朝离火大喝出声:“离火!住手!”

“小妹!”同时云降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话音一落,人已经冲上前来。

云降身后是满面愁容的云嵩,还有空中地上阵列着的天狼兵将,这样的阵势顿时让归一宗的人没了声响。

云渊被长兄拉在怀里,一下子晕死了过去。

离火本想杀人灭口,可没想到荒月的人竟然突然出现,连云嵩本人都亲自前来,看来这回是再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风营作为大政教,面对着眼前的情形,本有万千话语要说,可却被云嵩抢在了前头。

“幼女遇人不淑,竟不想连累贵宗,好在没有酿成大祸,还望政教见谅。”

云嵩的话说的客气,但是气势却十分强硬,可风营心中有许多未解之事,此刻根本没办法去怪罪荒月云家。

虽然温子辰口口声声说商幽是他杀的,但风营却心里不那么相信,然而离火是他的师弟,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云渊之前所说的事是真的。

面对云嵩时,他无奈了许多,一副面孔蒙上一层冰霜。

“罢了,大祭使被魔道中人所杀之事,小云将军并不知情,请回吧。”

巫痕渡化为龙,却不知仙界发生了此等大事,云渊在被送回荒月总坛时,她也被封百炼一路护送至九重天。

止非将灵胎送出,眼下巫痕十分急切,她找不着止非的踪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云渊与温子辰的身上。毕竟关于汲魔阵的事,他们二人似乎知道的更多一些,然而她却不知道,此时温子辰已经殒命,而云渊也昏迷不醒。

封百炼将她送到之后并没有逗留,一路而来见有不少神元归位,异象丛生,便直接转道去往神界,想要在予翎处得到些新的线索。

巫痕才落脚于荒月总坛,便见一众人浩荡而归,云渊毫无反应的躺着云降的怀里,如同死去了一般。

“云渊!”她纵身飞出,落在了云降的跟前,吃惊地望着双目紧闭的云渊。

云降与云嵩虽未曾与巫痕有过接触,可当年曾在归一宗的青乾广场上遥遥见过,也从云渊口中听说过。

眼见这女子气韵以与从前大不一样,就连他们父子也能感觉出隐隐的威压,那身上弥漫着的龙威之气,想必此时她已经化为了真龙。

云降横抱着云渊,面露凝色,对巫痕说道:“龙女还是里面请吧。”

巫痕点了点头,随着云嵩与云降身后,一路将云渊送回了她自己的卧房。

寝殿并不算太大,直对的屏风之后便是卧榻,云渊被安置躺下之后,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巫痕的目光一刻未曾离开云渊的身上,可见云渊毫无生机的模样,心中不禁焦灼起来。情急之下,她捻了两指,将一股真气输入云渊的身体。

可此时的云渊以和神目元神融合,两股刚强的气力在她身体里互相抗衡,巫痕赶忙收回手,险些将自己与云渊经脉打乱。

云渊的身体并无不妥,可却一直昏睡不醒,实在让巫痕焦虑不堪。

她抬头朝云嵩与云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降看了看床榻上的云渊,无奈地对巫痕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也好让小妹好好休息。”

巫痕望着床边的父子二人,皆是满脸散不去的惆怅,在扫视了周遭,更是没有看到温子辰的身影,顿时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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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留书

巫痕转眼望了望沉睡的云渊,随即起了身,随云嵩和云降出了门去。

三人行至云降的偏殿,这里大抵是他行公事的地方,布置得十分简洁。

“是温子辰出了事?”巫痕将心中疑问脱口而出。

从所见的种种事情看来,若不是温子辰出了什么事,云渊不会忽然昏迷不醒。她的根基和修为,恐怕不是什么人都能将她重伤的,唯有心伤难医,才会如此这般。

云嵩始终没有出声,依旧是云降开了口,他从条案上拿出一张信笺,直接递到了巫痕的手上。

“他就是人界的阵眼,这事我也是才知道,这信上写的十分明白。”云降指了指巫痕接过的那张信笺,那上面是温子辰留下的笔迹。

他稍作停顿,继而又说道:“以人作阵,吸纳神元增加了法力,几乎无人可以与那人抗衡。所以作为阵眼的那人是不会被击杀,想要毁去阵眼,除非那人自杀。”

“你是说温子辰死了?是自杀?!”

巫痕还未及看那信笺上的字,单听云降的叙述,便已瞠目结舌。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前来会得到这样的消息。这下温子辰死了,云渊又昏迷不醒,灵胎被夺,止非失踪,所有事情都堆积到了一起,压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就未开口的云嵩许是站累了,移步到了座上,对巫痕说道:“温子辰一直寻找其他阵眼,想寻找权宜之计,可惜屠宣所设下的阵,怎会那么轻易被破坏。就算到了现在,我们依然没有找到仙界的阵眼所在,刚刚渊儿还险些被离火嫁祸,这事着实难办。”

“又是离火!”巫痕听闻云渊受挫与离火有关,登时容颜之上显出怒气,一掌拍在了条案上。

照她从前的性子,这会恐怕已经飞去归一宗,势必要与离火拼命。然而现在她却顾虑甚多,在离苦海上她已与三宗酣战一场,若是现在贸然前去,他们定是要把罪过强加在荒月部的身上。

于是,巫痕也只能强压下怒气,没有鲁莽的冲去归一宗。

她拿起信笺,细细看去,温子辰所书内容,着实令人心疼。显然,温子辰已经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只是并没有确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了结。

温子辰清楚的知道,只有他死了,这个主阵眼才会彻底破灭,所有被禁锢的神元才会归位。

只有他的牺牲,才能换来六界安宁的希望,而他唯一不舍的,只有云渊一人。

信笺最后,他无数遍的嘱咐着,不要告诉云渊真相。哪怕云渊是恨着他,遗忘他,也不要云渊对他念念不忘的活下去。

巫痕紧紧攥着信笺,心痛到无法自拔。

她恨这世道,为何不能让有情人相伴,她的情路已经如此满目疮痍,怎么就不能让云渊过的顺遂一些。

巫痕阖目望天长叹,将信笺撂在了条案上,锁着眉头对云家父子说道:“我去陪陪她。”

她步履迟缓地回到云渊的寝殿,坐在床边伸手理了理云渊的碎发,那白净的娇容此时一片惨淡,着实让人心疼。

一声一声的叹息,传进云渊的耳中,却未能将她唤醒。

直到天幕暗沉,无数星子布满天穹,大殿内的灯火悠然亮起。云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仿佛自己做了一场悲怆的梦,久久不能让她平复。

巫痕见她醒来却不置一词,默默的看着她双目无神的盯着房梁,再也没有从前的意气。

“你来啦。”

不知过了多久,云渊终于开了口,声音轻而无力,没有任何情绪。

巫痕应了一声,将她扶坐起来,“想哭就哭出来。”

原本云渊强压着的情绪,在巫痕一句话后,如山洪崩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峰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哭得毫无声响,一双手紧紧地攥着锦被,恨不得将其戳穿。

看着她这样痛苦,巫痕更加心疼,上前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

“都过去吧。”

“如何过去?为什么他要利用我,既然要利用我,为什么要骗我的心!”云渊哭地伤心,埋首在巫痕的怀中呜咽,心里的恨意几乎将她所有的骄傲都摧毁。

巫痕不知该怎样劝慰,当初被止非刺了一剑之后,似乎也没有人劝慰自己,所以她此时也不知能说点什么才能让云渊好过一些。

“究竟是恨一个人好过些,还是爱一个人好过些?”巫痕迷茫的喃喃自语,是在问云渊,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云渊离开她的怀抱,抹着止不住的泪水,冷笑着:“你恨止非那么多年,你好过吗?”

被恨意充斥的日子,怎么会好过?

巫痕咬着下唇,长吁了一口气,只有她知道这千年来没有一天是好受的。即便她从未开口言说,可个中的苦楚,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所以她想,大概告诉云渊实情,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没有利用过你。”

尽管温子辰的留书上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真相告诉云渊,可是巫痕斟酌了再三,她不愿让云渊永远活在仇恨中。

当她将所有的真相全部说出时,云渊的哭声更大,一双手都撑在脸上,泪水如泉涌般,从她指缝中渗出。

“我要杀了屠宣!我要杀了他!”

云渊很庆幸,她没有看错温子辰,这个男人值得她深爱。可是这个人如今已经魂飞魄散,这一切都是屠宣的错,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为温子辰报仇,将屠宣碎尸万段。

谁不想杀了屠宣?

巫痕想杀了屠宣的心更盛,她的孩子如今不知是否还活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屠宣吞噬,但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根本找不到屠宣的所在。

“我的孩子……在屠宣手里,还不知生死。”

云渊原本的伤情,在巫痕的这句话后,停滞了下来。她从来不知道巫痕还有个孩子,关于灵胎的事巫痕之前只字未提,如今忽然提及,让她有些慌乱。

她忍下泪,抓着巫痕地手,急切地催问:“什么孩子?是你和冥王的孩子?”

“是止非的。”巫痕无力地摇着头。

她将关于灵胎的事情娓娓道来,包括止非将灵胎盗走奉与屠宣的事,无一遗漏的告诉了云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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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劝解

将旬几乎是厄奇一手带大,他的脾气禀性,还有那些不成熟的野心,厄奇全部都了如指掌。

他浑浊地眼眸暗了几分,朝将旬走近了一些,沙哑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看得出来,族长对魔君并不臣服,如果听之任之,终有一天我们苍夜会灭亡。”

“父亲定是有他的道理,大长老难道有反心么?”

厄奇直言不讳,将旬却留了心,并不坦诚,依旧保持着警惕,想要继续听厄奇的高见。

而将旬的表现,厄奇根本不放在眼中,仍旧苦口婆心地逢迎着他“我看着你长大,你心里有什么念想,我比谁都清楚。至于我反与不反都是苍夜的长老,而你却要苦苦煎熬,你甘心吗?”

“呵呵,我有何不甘心!”将旬挑了挑眉,扬起嘴角冷笑着,“无论怎样,我都是苍夜的少族长,又与你有什么不同?”

厄奇的反心昭然若揭,将旬岂会看不出来,更何况这一遭厄奇根本没打算隐瞒,表现的十分直白,想必已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见将旬不为所动,他并不气馁,轻笑起来。

“自然不一样。”

“哦?”将旬扬着下巴,斜睨着跟前的厄齐,不禁疑问。

“不论谁是族长,我都只是长老,可你不一样!”厄奇的眼眸亮了亮,嘴边泛起诡异的笑容。“有族长在的一天,你都只是少族长,只能挂着一个名头,做个没有实权的摆设。”

将旬没有想到,厄奇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他并没有表明,可是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白,就是让他取代将黎。

这意味着什么?

将黎心细如尘,性情刚直,断不会任人摆布,就算是自己亲生儿子的话,他都未必能听进去三分。

想要怂恿将黎禅让族长之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那么想要取代他,只有一条路,就只能是父子反目!

“你想挑唆我推翻我父亲,然后坐收渔利!算盘打的甚响啊,大长老!”将旬对此嗤之以鼻,厄奇的那点诡计,全数都映在他的心里。

厄奇本就没想将旬会答应,但是他深知,将旬这人一旦有了野心,就绝对不会放手。他只要从旁敲打利诱,即便他嘴上不肯认,可心里却已经有了动摇。

他始终盯着将旬的一举一动,见他的神色并不恼怒,就知道与自己料想的结果不出左右。

将旬的手掌搭在膝盖上,在提到推翻将黎时,摩挲了两下,显然是动了心。

趁此机会,厄奇更添一把干柴,继续说道“我就算有此心也不为过,谁没有野心,这并不是什么错事。只不过我清楚的很,我就算有此野心,也没有机会。名不正言不顺,怎可能如愿?!但是你是我一手带大,也只有你能将这份雄心变成现实。”

厄奇游说起来不遗余力,看着将旬眼底的变化,他心里愈发高兴起来。可是脸上却丝毫没显出半点得意来,仍旧苦苦言说,将其中利害说的分明。

“虽说仙也非长生,可我们不比凡人,匆匆数十载便是了此一生。”他说得激昂,将反心说得义正言辞,“你若等着父亲仙逝,大可以继续等下去,百年,千年的等下去。只要他在位一天,你便都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少族长。”

这一下宛如重击,直敲进将旬的心里。

他如何不清楚这些,只是无奈于他在将黎面前谨小慎微,生怕讨不到一点好,便要被父亲责骂。

自从将黎出关回归部族,他甚至连调动手下的权利都没有,更是再也没有机会面见屠宣。

原本就在屠宣面前失过手的他,再也没有了表现的机会。

更何况,将黎虽然归顺魔界,可也确实看得出来,他还别有用心。即便将旬还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可却提心吊胆着,生怕有一朝被屠宣发现,因此受到牵连。

他不想再躲在哭岩镇的洞府,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

他要的何止是推翻将黎的执政,他更想要的是攻上九重天,将荒月赶下神坛,由他来统治整个天狼族。

就是因为他有这样的心思,所以厄奇的话催化着他的野心,让他胸口都燃起一团火来。

然而,将旬也清楚,厄奇虽然嘴上说得好听,可实际上一样野心勃勃。

他不愿意再被别人摆布,所以仍旧不露出半点颜色。

“大长老真是费心了,既然谁做族长你都是大长老,那我劝你还是别操这份心的好,免得惹火烧身,得不偿失!”将旬从巨石上站起,冷厉地朝厄奇言语了一句,转身而去。

这样的结果厄奇已经十分满意,将旬的一举一动尽收他眼底,这次的话算是没有白说。

不过他依旧朝着远去的将旬说道“如果苍夜都覆灭,什么族长什么长老,全似镜花水月,虚幻无用……”

沙哑地声音传入将旬的耳中,厄奇清楚的看到将旬的身形微顿,他脸上这才显出诡诈的笑意,眯缝了双眼望着远去的背影。

……

可其实关于将黎并非真心归顺的事,屠宣早就知道了,止非自从得到消息便已经通知了屠宣。

说是为屠宣所用,也不过是互相利用。

他有了屠宣给予的魔气,才能变得所向披靡,为了护着巫痕安稳,他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然而,他却一步错步步错。

自他将灵胎奉于屠宣,便知道巫痕不会再原谅他,可是即便不再原谅也没有关系,只要她还能活下去那便好了。

但是巫痕的倔强是他无法左右的,那一朝历劫化龙之后,他希望巫痕能早早离开玄域大地,回归到属于她的龙界去。

可巫痕却立誓与他恩断义绝,这样一来。他就连再见巫痕的勇气都没有了。

止非再度飞往魔域,想要将灵胎救回,可到了才知道,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弥补。

他站在虚无透亮的宫殿当中,王座之上是屠宣的身影,身后的巨像依然屹立,可臂弯中竟是金光隐去的灵胎。

“孩子!”止非朝前飞驰而去,伸着手想要接近灵胎。

可仿佛在他跟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拒之在外,将他重重地撞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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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怂恿

屠宣依靠在王座上,邪魅地笑着“你又来做什么?”

“我要带走我的孩子!”止非捂着疼痛的左臂,眼神始终未离开尊像上的灵胎。网

他本以为屠宣会吞噬掉这个灵胎,可是没想到那灵胎居然还在,他以为屠宣会因为他的反复发怒,然而也根本没见他使出一招一式对付自己。

而是听到屠宣得意的笑声,魔音入耳,让人心中颤栗。

“如果他愿意跟你走,你大可以试试。”屠宣抬头朝着上方望去,灵胎的金光已经隐隐淡去,不时地从里面冒出黑色的烟气,他对止非笑道,“不如你问问。”

止非站在大殿中央,遥望着尊像上的灵胎,曾经耀目的金光已经蒙上了一层黑纱一般,不住地从核心处钻出魔烟来。

他看着这奇异的景象,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来,屠宣的话语如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不住的回旋。

“孩子,爹来接你回去……”止非颤抖地朝那奇异的灵胎呼唤,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然而却并未得到想要的结果。

灵胎在尊像的掌心颤动,发出阵阵轰鸣的声响,依旧有一孩童的声音响起,可却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无邪。

“我没有爹!”稚嫩地声音冰冷无比,令人心寒。

止非掀开兜帽,面色凝滞,一双入鬓剑眉拧做一团,无比讶异地望着上方。

那声音确实是他的儿子,可是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登时心凉了半截。他奋不顾身地前来,要将灵胎夺回,想过屠宣会阻止,想过灵胎可能已经被吞噬,可从未想过,连灵胎都不认他这个做爹的了。

巫痕的话此时算是应验了,他不配做孩子的父亲,眼下看来是真的不配了。

可是他不想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想要再试图努力。

“我们回去找你娘好不好,爹接你回去好不好?”

灵胎毫不迟疑地回绝着,态度十分的强硬“我也没有娘!”

屠宣一语不发,只是笑看着一切,似乎所有的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望着止非,笑得很是得意“喏,给过你机会了,可还满意?”

可止非根本不去理会他,依旧锲而不舍地对灵胎说着“你有爹有娘,你娘每天都会去陪你,你不记得了吗?”

止非几乎要被眼下的情形逼疯,如果灵胎已经被屠宣吞噬,他也只能认命。可是如今灵胎仍在,却已经成了六亲不认的魔胎,根本不答应与他离去。

他被无形的结界阻挡在外,不得靠近,无法触碰,只能站在原地毫无作为。

可灵胎却依旧根本没有回转之意,从那团冒着魔气烟雾的暗金光团中发出声响,语气像极了受挫后的巫痕。

“我做了千年灵胎,如果有爹有娘,现在就不会困在这里。”

止非不知道屠宣做了什么,为何自己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这话说的却无法辩驳。

如果当初他没有生出心魔,现在定是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可现在他们三个却各执一方,不能团圆。

他沮丧地望着灵胎,仍旧不死心地朝那方向冲去,然而还是被强劲的结界击退回来。

怨气,怒火,所有的情绪都凝集在一起,止非展开手臂,身上泛起团团魔气。再见他一双深邃地眼眸已经赤红,俊美的容颜一下子狠厉起来,令人生惧。

他手中亮出已经被魔气侵染的琅琊剑,直冲向阻挡在前的无形屏障,“嘡”地一声,长剑抵到结界之上。

两股相悖的力量在虚空中撞击,隐隐发出咔咔地碎裂声,就见琅琊剑冒出缕缕黑烟,从剑尖迸发而出。

他不顾一切,奋力地要打破这层屏障,屠宣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眸色一暗,挥起了袍袖。

嘭——

一声闷响,止非便被无形的力量弹飞了出去,手中长剑在透明的地砖上划出一道光痕。

“你放了我孩子!!”止非撑着剑,抹去嘴角污血,怒目横视着座上的屠宣。

屠宣却轻狂地笑着,冷漠地对他说道“不是我不放,是他不愿意走,我已经打算让他做我的徒儿,用魔气滋养他千年,待他出生便是我的继承人。”

止非没有想到,屠宣竟存着这样的心思,他已经成了魔界中人,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沦入魔道。

“你休想!他是我的儿子,绝不能成为魔界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硕大的黑色麒麟幻影与屠宣重合,他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若是再执迷不悟,我现在就将他吞噬!”

“不要!”止非无力地呐喊着,心中无比痛恨自己。

尊像上的灵胎此时发出声音,“让他快点滚!师父,快让他离开!我讨厌他们!”

“……”止非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己的孩子亲口说着讨厌他,这话像是一把尖刃刺进心头,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轻声低语着“逆子……”

屠宣也没有想到,小灵胎会这样说,这还是第一次听人叫自己师父,这不禁让他喜上眉梢。

他朗声笑了起来,扬起手臂,灵胎从尊像上悠然落下,飞到他的掌中。

怀抱着着团魔气充盈的灵胎,屠宣喜不自胜。

许多年前,天地初开,他与元凤、祖龙三方割据,可他始终敌不过祖龙。祖龙是个傲慢持强的人,为了能杀了祖龙,他甚至堕魔。

当时,他知道白泽通晓世事,所以想要从白泽那找到龙族的弱点,毁掉关于麒麟一族所有的记载。

可白泽与祖龙一向交好,对他的游说根本不为所动,所以他干脆杀了白泽。

可在他查阅《异世录》的时候,祖龙却突然赶到,情急之下《异世录》落于火海之中焚毁。

他没有找到关于龙族的记录,关于麒麟一族的所有记载也都葬进了火海。

因为白泽的死,祖龙离开了玄域大地,所有龙族都回归了龙界,所以之后鲜少还会有人能见到龙的出现。

这么多年过去,屠宣一直都韬光养晦。他想要颠覆六界,成为万众的主宰。即便是祖龙再现,也可与其有一战之力,他要将龙族踩在脚下,让众生都以他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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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夺子

当得知巫痕是祖龙血脉的时候,屠宣所有的血液都兴奋的沸腾起来。

他要让巫痕魔化,再将她吞噬,增进自己的功力,让祖龙感到痛苦。

而机缘巧合之下,这小灵胎也被止非送到了自己的跟前。

屠宣感觉所有的事情都顺着自己的心意,可以吞噬祖龙的女儿,魔化他的外孙,这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他怀抱着灵胎,纤纤长指轻抚其上,“你可真是个宝贝。”

止非不知是气愤还是伤心,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屠宣见他仍呆立不动,抬起眼帘睨视着他,冷漠地说道“厄奇就要到了,你打算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了么?”

他的话点醒了止非,宫殿远处已有人朝此处飞来,他顾不得再想,只能先隐去身形躲避起来。

屠宣见止非消失在了眼前,轻抚了灵胎两下,抬手将他送回了尊像之上,再一挥手,巨像与灵胎都不见了踪影。

不大一会,厄奇便已落脚在了宫殿之中,匆忙地跪在地上,伏身朝屠宣行礼。

“主上,唤我前来,不知有何示下。”

屠宣知道,止非并未离开,只是躲在了暗处,然而他却毫不在意。扬了扬手,示意厄奇站起身来。

他望着佝偻着身背的厄奇,诡笑道“时候到了,去把我说的话散出去吧。”

厄奇已经许久没被屠宣召见,这一次突然被唤来,他也十分的意外。

在将黎归顺魔界之前,屠宣就曾对他传达了旨意,是关于巫痕化龙之后的计划。这次前来魔域,看来正是为的此事。

厄奇自然是欣喜的,他图谋了那么久,始终在等着屠宣进一步的动作。

似乎对付巫痕这件事就是所有战事的开端,只要牵动了这条引线,后面的一切才方可进行。

“主上,大业得成指日可待,属下定会将事情办妥。”厄奇的言语声音都夹杂着喜气,那难以掩饰的雀跃,让隐在暗处的止非咬牙切齿。

屠宣朝着止非藏身的暗处笑望着,眼底流露出轻蔑的笑意。

他又转了眼,清冷地对厄奇询问道“将黎有什么动作么?”

“他如今行事谨慎得很,对属下更是避之不及,有何事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根本露不出一丝风声。”

提到将黎,厄奇脸上浮现出狠厉之色,那种再度被人夺走权利的感觉,几乎让他想立刻杀将黎。

可单凭他一己之力,是根本无法抗衡将黎的,所以,他要等待时机,藉由他人之手铲除将黎。35xs

如今这样的局面,是屠宣最想看到的,只要厄奇的野心不灭,放在将黎身边就是最好的牵制。

厄奇望了屠宣一眼,对方不怒反笑,可眼眸中却晦暗不明,顿时心里有些发怵。

继而,他又赶忙弓着身子,说道“不过,主上放心,将黎虽然心思缜密,可挡不住他有个好儿子。”

“哦?是吗。”屠宣活动着手指,长甲如刃在指尖挥舞,表情很是漫不经心。

厄奇却依然一副谄媚地嘴脸,诡诈又得意地笑着,对他说道“将旬的心思属下最清楚,在他身上下下功夫,将黎便不足为惧。”

屠宣笑意更浓,厄奇果然不会让他失望,所以当初他即便知道了将黎不是真心臣服,依旧还是不露声色的应了下来。

因为只要厄奇还有争胜的心,将黎就是刀俎之下的鱼肉,可随意拿捏与摆布。

“看来未来的天狼族,都是你囊中之物了。”屠宣挑着嘴角,笑得无比美艳。

他朝厄奇挥了手,示意他退下,转眼便见厄奇在大殿中消失,止非这才又显出身形来。

“你究竟要做什么!”止非几乎是咆哮着对屠宣质问着。

然而屠宣虽未发怒,可脸上的笑容却已淡去,冷厉地望着他,看不出一点情绪。

随后,淡淡地说道“我要荡平六界,你一早就知道的,所以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我赋予你的,随时都可以拿回来。”

止非知道他的意思,失去仙魂本该死去的一个人,过去了千年还依旧活着,若不是倚靠着屠宣的魔气,如今这些都是痴人说梦。

现在的他已经不畏惧死亡,即便是魂飞破灭于他而言都不重要,可是他不能让巫痕与孩子处于危难中,所以他还不能死。

“我不关心你是否要荡平六界,六界与我何干,我只要巫痕平安!”

咻——

止非被无形的吸力禁锢,整个人撞透了结界,飞向屠宣的手中。浑身的骨头仿佛被撞碎了一般,疼得他头上冒出一层汗来。

屠宣抓着他的脖颈,纤长的指甲已刺进了他的肉里,轻易地将他提了起来“除非她不生心魔,否者迟早都会落到我的手中!你最好不要激怒我,否则我现在就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滚!”

话音一落,止非整个人都被他掷了出去,狠狠地摔落在地上,几乎伤重得爬不起来。

止非开始恐慌起来,他知道屠宣有多么心狠手辣,如果再继续与之辩驳,恐怕危险会来得更快。

他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身,布满红丝的眼眸阴沉地看着屠宣,久久未语,终究还是闪身离开了魔域。

……

止非夺子未果,巫痕也在苦苦寻求前往魔界的方法,离开荒月总坛的她,只能漫无目的的到处碰壁。

身边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思绪一时十分混乱,封百炼并不同意让她去魔界,甚至连一丝线索都不透露给她,她站在云巅望着远方,眸色冰冷而又怨恨。

蓦然她手边触碰到一片清凉,温润的青色腰坠让她登时又燃起了些希望,随即伏身而下朝着断岳密林的方向飞去。

“诶?稀客稀客。”

巫痕掌着莲子坠打开了化境的入口,才一进去,就瞧见梦之端了托盘,正要去大殿的方向。

梦之听见动静,转眼一见竟是她,马上笑弯着眉眼止了脚步。

经年许久未见,如今的梦之已经是少女模样,依旧是一身嫩黄的衣裙,双髻缠着一对金铃。

巫痕朝她颔首而笑,紧着步子就走到了跟前。

“你师父在么?”她虽然嘴上问着,可脚下却未停,仍是随着梦之一同朝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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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反抗

“喏,都快成个学究了。”梦之朝紧闭的殿门努了努嘴,一双灵动的眼珠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托盘,说起话来依旧像从前一般模样。“成天闷在化境,不知道研习些什么,现在还学会使唤人了。”

巫痕瞧了瞧梦之手中托盘,上面放着透亮的碧玉小碗,碗中药气浓重扑面而来。

她不禁有些诧异,“他病了?”

归庭原为上神,即便是堕入妖界,可体魄根基都非寻常,怎可能会染病受伤。更何况,他们都不同于凡人,需要依靠药石养身。就算是真的生了病,受了伤,大多都是靠着灵力修复。

另外归庭一向擅长岐黄之术,怎会轻易生病受伤,可她细细嗅过,那玉碗中确确实实是仙草熬制的汤药无误。

巫痕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千年之前,他们二人在断岳密林,最后一次坦诚详谈的情景。

这千百年未再相见,竟不知道,归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到底怎么了?”她略有些心急,问的也格外急切。

梦之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不禁又将旧事重提起来。“你这么急,还是很关心我师父的,过去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想明白?要不要做我师娘啊。”

巫痕见她将话题扯远,蹙着眉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干脆没在理会,直接径自推门而入。

梦之拦阻不及,她的人已经迈了进去。

恰逢归庭正瘫坐在桌案旁,咳出一口血来,巫痕见状匆忙跑到了他的跟前,将他扶正了身子。

再抬眼看向归庭时,那双一向寡淡无波的眼眸,仍旧澄澈无比潋滟着水光。只是那张秀美俊逸地面容,此时格外的惨淡,原本就白净的一张脸,如今更如落上清霜一般。

归庭见是她来,淡然一笑,仿佛他并无伤痛,嘴唇上那片红血也都不存在一般。

他不易察觉地避开她的玉手,兀自独坐起身,亦如寻常的朝巫痕说着:“许久不见。”

“是很久了。”巫痕眼底闪过一丝惆怅,然后又转瞬即逝,“你到底怎么了?”

巫痕的到来让归庭有些猝不及防,他们已经千年未见,久远的情愫早已埋进心底。可如今一见,巫痕的一举一动,还是能轻易拨动他的心弦。

只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的情感,在归庭心在只有一丝余地,不过须臾就平复如常。

如今眼前的女子,成熟了不少,身泛着摄人的龙威。

想来也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就连梦之都长大了,更何况是已经化为真龙的巫痕呢。

见她如此紧张的关心,归庭只是淡然而笑,拿起梦之端来的汤药,在嘴边吹了吹便喝了下去。

“试药时染了些毒,倒是不碍事,偏巧让你碰上了而已,用不了几天便能好。”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刚刚咳血的那人并不是他,除去脸色苍白,根本瞧不出有半点异样。

巫痕见他自证无事,也没有再细问下去,倒是归庭对她的突然到来感到诧异。

“你鲜少会自己跑到我这来,说吧,是有何事?”归庭说着话,将玉碗撂回了托盘,朝梦之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可梦之却只当没看见,动也不动的杵在一旁,最后干脆盘膝坐了下来。

归庭见她不理会,只得无奈地任她在一侧旁听。

巫痕没在意这师徒二人眼色上的一来一回,寻思着归庭问的话,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要去魔界,告诉我该如何去?”

听完她这句话,归庭心下一沉。

六界并不能随意通行,不然天下岂不是乱了,尤其是魔界更是重中之重,绝非是等闲之人可随意进出的。

非本界之人若是踏足它界,都会灵力大减,这也就是为什么屠宣筹谋许久,仍旧不敢轻易掀起战事的原因。

巫痕忽然提及想要去魔界,这是个极度危险的想法,归庭断然不会同意。

可他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缘由,会让巫痕这样急不可耐,想要找寻去往魔界的方法。

难道是因为止非吗?

“你要去魔界做什么?”归庭微蹙着眉头,但言语却不疾不徐。

相反,巫痕却十分的急切,面色凝重,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巫痕抓着归庭搭在桌案上的手臂,毫无顾忌的摇晃着,“灵胎在屠宣手里,已经许多天了,生死未卜。我不能一直坐以待毙,我要把孩子找回来!”

归庭的轻巧地将她的手移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他非常清楚巫痕的脾气,更明白灵胎对她有多重要,可是让她只身前往魔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别说让她一人前去,就算他们几人随她一同前去,都可能是九死一生,所以铁了心是不能告诉她去魔界的法门。

归庭只身站了起来,踱步到了大殿中央,心中无比的纠结,不知该怎么样才能拒绝她的请求。

巫痕呆坐在原地,望着归庭不置一词的模样,心里大抵是明白的。归庭也同封百炼一样,即便知道如何去往魔界,也不会告诉她方法。

随即她退了一步,朝归庭问道:“白泽精元已经炼入蚀音,可否还能唤出他的元神?你有办法吗?”

“你想做什么?你知道白泽通晓万事,就想从白泽元神里探出秘钥吗?!”归庭忽然转过身来,惨白的面容上浮现着隐隐的怒气。

他望向巫痕,眉头锁紧着,继续说着:“白泽的精元已经融进了蚀音,他所有的力量都化在长鞭之中,是不可能再被唤出的。”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如何才能找到屠宣!”巫痕玉手紧攥,一拳捶在跟前的案头上。

她焦急、愤怒,恨自己的无力,她想要现在就冲到屠宣的跟前,想即刻就将灵胎夺回。可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她一心想要成为真龙,以为这样就足够强大,然而她此刻却连探入魔界的能力都没有。

归庭见她恼怒,依旧不肯妥协,淡漠地转回眼光,轻声说道:“我不能。”

“为什么?!”巫痕噌地站起来,冲到了归庭的面前,大声质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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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谎言

封百炼又再说道“我不同意让巫痕去魔界还有一点,就是我估算着,屠宣是想要吞噬她。”

归庭与予翎听他说完,都是一阵惊愕,随即细想起来,确实又有迹可循。

予翎若有所思,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打着“屠宣不可能去龙穴找祖龙,而他应该很清楚,巫痕是祖龙的血脉,他如果将巫痕吞噬,功力定然大增。”

“如今大阵已破,历练人间的那些神君神元全部归位,屠宣确实不敢轻易唐突,但是巫痕若是撞到他跟前去,那结果可就未必了。”

封百炼这回在神界探问,得了关于大阵被破的消息,当时也是十分的欣喜。

只是想到屠宣会对巫痕不利,他又心烦气躁了许多。

归庭苦笑着摇了摇头,“所以你就编出这么个由头,让她去找无悔花么?无悔花在极南之巅,魔界入口在极北之地,而且南巅之处也不过才生数株,你指引她背道而驰,以她的性子早晚要回来与你闹一场。”

“嘿,你们一个一个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封百炼横了眼前两人一眼,撇着嘴很是不耐烦,“她那个脾气你们谁不知道,要是能劝住,你还用得着向我求救。”

封百炼不满地对归庭说了两句,转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匆忙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糟了,糟了,我得赶紧追上她去。”

“怎么了?”予翎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是又想到了什么。

封百炼也顾不得细说,匆忙朝外面走去,边走边说“我并没有说无悔花的所在,可她走的那样干脆,估计多半是去了哭岩镇找人去问了。”

他这会缓过神来,才想到这一点。

巫痕认识的人并不多,能这样干脆的离开定是心里有了主意,多半是去了尔良处询问,若是不及时赶上她,定会被尔良露出破绽来。

看着封百炼的身影消失,予翎与归庭都没来得及拦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予翎这才又转过头来,手中化出一支朱红长羽,递到了归庭的跟前。

“我们凤族如今只能做到这些,这是元凤大人让我带来的。”归庭接过了长羽,予翎继续说着,“将这支喙羽立于阵眼,事半功倍,免得你还要耗费自身修为。”

归庭将朱红喙羽握在掌中,朝予翎笑了笑,感激的话并未说出口。

以予翎的资质,定是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只不过对方却没有明言,只是单单将这元凤的喙羽送到了他手上。

予翎没有等他言谢,也是匆匆离开了化境,待到人都退散去,梦之这才出了声。

“你干嘛瞒着她?”

“什么?”归庭理着桌案上的东西,佯装不知梦之所言。

梦之却嘟着嘴,埋怨着“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徒弟的告诉你吗?”

“如今有了元凤喙羽,会比从前好许多,我只要修养些日子就好了。”归庭仍然说得轻松,自是不把身体有恙的事放在心上。

他越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梦之看了就越着急生气。

她重重地将托盘撂在了桌案上,对归庭嘟囔起来“单是抑制汲魔阵会是这副模样吗?”

归庭目光闪烁了一下,依旧淡淡地说着“你想说什么?”

“你为了解开她跟止非的血魔印,强行耗费灵力,以为关着大殿的门我就不知道了?”

身为归庭的弟子,梦之实在是看不下去,归庭的作为让她觉得十分不值得。

见归庭没有反驳,梦之仍未住口,继续斥问着“她又不是我师娘,你这么上心的为他人做嫁衣,害的自己都快功力尽失,到底图什么?!”

“图个心安。”

归庭的心境异常平静,可被梦之的话还是激得轻咳了两声,随后才平淡地回应她。

“若不是我当初舍不得心血著作,《辟心秘录》也不会被止非拾去,他们两人结下血魔印,势必要有一个人死去。所以,我只有想出破解之法,才能挽回我犯下的错误。”

梦之根本不理他的解释,娇俏地面容上一脸的不屑。

“你不过是怕解不开血魔印的结果,巫痕要是死了你会难过,止非死了巫痕会难过,你见不得她难受罢了。”梦之也不顾师徒情谊,将这一层窗户纸直接戳破。

归庭蹙起眉头,冷下了一张脸来,“你这劣徒,咳咳咳!”

他猛然一阵咳嗽,这才让梦之消停下来,匆匆跑到他身后拍起背来。

“行了,行了,你的事,我这个劣徒管不得。”梦之将他这样也是没了脾气,顿时服了个软。“师父您老人家快别气了。”

归庭实在拿这徒弟没有办法,索性也不跟她生气,倒是他自己心里对所做之事,并没有任何怨言。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想解开那两人的血魔印,算是对自己也有个交代。

至于为什么瞒着巫痕,其实理由也非常的简单,如果她真的在意那便是多一个人烦恼,她若是不在意,告诉她又有何意义。

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只为了成全自己,这样便最好不过。

……

封百炼从化境离开,一刻不敢松懈,急急忙忙地冲着异材阁而去。好在他脚程快,到了异材阁时,只有尔良一人在柜前,并没见有其他人。

“诶哟,冥王大人莅临我这小铺面,又是有何吩咐?”

尔良已有许久不曾踏入冥界,更是多年未见封百炼,见他突然前来,心里就打起鼓来,生怕是又有什么棘手的事让自己办。

可是心里虽然这么想,脸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他揣着一双手,紧着小碎步绕到柜前,弯着眉眼谄媚地行着礼。

封百炼也没工夫跟他废话周旋,想要赶紧交代他些话,谁料,巫痕正巧赶到了此处。

巫痕没想到封百炼竟然会在此处,出了化境到这里,如何都要行上一天的路,她已是一刻没停的前往此处,谁知封百炼居然比自己还快一些。

她探究地望着封百炼,问道“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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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无悔花

巫痕的到来,没有给封百炼交代尔良留出时间,被她忽然一问,封百炼险些慌了神。

他沉了沉心思,笑着说道“本来我是从化境追着你出来,结果没找到你,想着你必是得来这问无悔花的事。”

“无悔花?”巫痕还没做质疑,尔良倒是先出了声。

封百炼刚刚提到这东西,让尔良顿时来了兴致。

无悔花这东西效用到不是特别大,只是这花开在极蹊跷的地方,所产出的又十分稀少,所以价格非常昂贵。

尔良听见这几个字时,鼠目中顿时冒出光来。

巫痕听他疑问,显然是知晓此花,立时也管不得封百炼为何出现在这,直抓着尔良问了起来。

“你有无悔花?”

“我哪里有那东西,无悔花稀罕的很,生长的地方又险峻,只不过价格甚是可心儿。”尔良也不知道巫痕为何这样激动,只是提及这花的时候,眼前都恨不得冒出金光来。

封百炼见这两人谈论,生怕尔良说漏了嘴,赶忙插起话来。

他转脸对巫痕说道“你想进魔界,必须带上无悔花,他这要是没有,恐怕是难寻的很了。”

尔良原本不清楚巫痕为何问起无悔花,这会听封百炼这样一说,心里更是纳闷。

别的不敢说,关于这些天材异宝,他可是了解的很,可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悔花有了这样的功效。

但一时间他也没多想,对着巫痕便脱口而出“那花长在南巅陡峭山峰之上,险峻得很,没人会采它回来……”

“知道了。”

他话音一落,就见巫痕已经转身离去,只剩话音犹存。

封百炼气恼地扬起袖,恨不得一掌拍在他的头上,“少说些话,难不成能当你是哑巴不成!”

尔良不明所以,只是惊恐地缩着头,抬手护着自己的头脸。

见他这样惶恐,封百炼也只能无奈地撂下手来,拂袖赶紧追了出去。

好在巫痕走的也并不快,才出了哭岩镇便被封百炼拦了下来。

封百炼拉着她的手臂,先是让她停下了脚步,这才说道“南巅路远,你何必非去不可!”

巫痕甩开他的手,望过来时,眼眸仍然冷漠一片。

“你们护你们的苍生,我龙族的生死不与你们相干,待我找到无悔花,谁也别想阻我去路。”

“我不能让你去送死!”见她又要走,封百炼干脆绕到了她的面前。

哭岩镇外风声擦过枯木,到了耳边时只剩一片哀泣之声,巫痕凉薄了面容,冷厉了目光。

她望着任何人都没了温度,即便眼前的封百炼曾经如何帮衬过她,现在的她都已经被急躁和愤怒冲昏头脑,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若想拦我,那就只能杀了我,否则就滚开!”蚀音已经显现,紫金火芒在她掌中亮起。

若真是要打一场,封百炼用不了两招就能将她擒下,可他却不能,也不想这么做。

对他来说,巫痕不是敌人,所以他下不去这个手。

或许,巫痕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说着这样的话来。

若是放在从前,封百炼可能直接将她扛了回去,但是他清楚,现在如果强行把她带走,她一定会做出更过激的事来。

巫痕见他迟迟没有动手,别过眼,径自绕过他朝南边行去。

可这事仿佛处处碰壁,所有人都要跟自己过不去,封百炼还没有追过来,眼前又来个拦路人。

止非从魔域归来,才回到异材阁便听尔良说巫痕来过,一刻未歇地就追了出来。

“阿痕。”

他追到跟前,一把将巫痕拉到了身边,也顾不得她反抗,抓着她的肩膀便说“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他赶路来得太快,喘息地都有些急促,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这个消息对于巫痕来说,无疑是件大喜的事情。

她担心了这么多时日,心里已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听到孩子还活着,她一下子瘫软了下来,险些跌在地上。

止非一下将她揽在怀里,这次终于没被她推开。

而巫痕此时只是因为紧张了太久,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有些猛然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抱着自己的这人究竟是谁。

“你居然还有胆出现!”

封百炼忽然走上前来,一把将巫痕拽出了止非的怀抱,冲着对方大声呵斥起来。

止非看向他揽着巫痕肩膀的手,顿时火气涌了上来,身后轰然冒起浓郁地魔气来。

“放开你的手!”

封百炼向来最会讨人嫌,见他为此气急,更紧了紧揽着巫痕的臂腕。

“你也配在本王面前叫嚣!”

他挥起左袖展开臂膀,“嘭”地朝止非打出一团阴冷鬼气,幽绿暗芒绕着几缕黑雾,裂变成无数利爪伸向他。

止非虽然今非昔比,可与封百炼相比还相差甚远,勉强避开对方的攻击,便已经是十分吃力。

封百炼本来也没有想把他至于死地,至少在巫痕面前他不会这么做,所以两人便在跟前周旋了起来。

“赶紧滚开,否则本王就杀了你!”封百炼淡定出招,一边对止非大声呵斥。

止非怎会如他所愿,始终奋力应战。

见他只战不语,封百炼仍旧不依不饶“要不是你把灵胎带走,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我的家事,就不劳冥王大人操心了!”

止非一句话,另封百炼顿时停了手。

灵胎是他们两人的,就算当年他们结亲未成,可也是有夫妻之实,封百炼此时到觉得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而他们停了争战之时,巫痕早已醒过神来,封百炼手上一松,巫痕已经飞了出去。

“你们都别跟着!”

她的声音犹在,止非如同没听到一般,人已经追了出去,而封百炼却站在原地。

他望了望两人渐渐消失的身影,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知道灵胎还活着,巫痕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可是,她依然没有放弃去魔界的念头,继续朝着南方疾行。

止非紧随她脚步跟上来,在她身边并没有作声,只是与她相距不远一路同行,倒是叫巫痕十分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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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翼族

p1“我说了,别跟着我。35xs”巫痕没有转头看,自顾自的行着路。

他们脚程很快,踏风疾驰,两侧的精致飞快的想身后划过。

止非见她开了口,也只是回复着“我知道谁也拦不住你,但是南巅荒山恶水,你要采无悔花,我只求护在你身边就是了。”

“不需要!”巫痕猛地停了下来,怒视着他。“是你把灵胎送到屠宣手上,才会到如今这地步!”

疾风戛然而止,巫痕鬓边碎发轻荡,缓缓垂下。

止非随她停驻在原地,面带愧疚地说着“我知道错了,也已经想尽办法把孩子夺回,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我要亲自把他救出来,带他离开!”

巫痕狠心地打断了止非的话,横扫了他一眼。

“但是他对我说,他没有爹也没有娘,不然他就不会被困在灵胎里这么多年!”止非不顾她的阻拦,仍旧把话说了出来。

这话让巫痕心中一痛,多年之前要不是自己一意孤行,现在也许她的孩子已是小有所成,而不是困在那片光晕中的灵胎。

他说自己没有爹娘,定是在怨恨着他们,这不免也勾起了巫痕的愁肠。

“我要救他,我要带他离开……”巫痕胸口不住地起伏,嘴里咕哝着。闪舞小说网35xs

止非见她仍是不死心,只能继续说道“他一切无恙,也不会死,他现在已经是屠宣的徒弟,整个灵胎都隐没了金光,你去了也没有用!”

巫痕没有想到,灵胎仍活着是因为这原因,他竟然成了屠宣的徒弟。

她对此仍怀揣疑问,匪夷所思地望着止非,觉得这说辞是如此的可笑。

“如果不是因为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止非苦着脸走到巫痕跟前,伸手拉着巫痕的手臂,眼神中带着哀愁“纵是我有千般错,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别在固执下去了,好不好?!”

可巫痕无处发泄心中的怨愁,只能怒视着眼前的止非,她甩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半垂着眼帘看着对方。

“要么就别做,做错的就回不了头,不要在我眼前出现!”

话音落下,她不管还呆立原地的止非,已经急速朝远方飞去。

止非紧合双目,咬着下唇,一拳打在旁边的枯树干上。

“咔嚓”一声,气劲劈断树干,枯木斜倒了下去,震得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此去南巅路途长远,一路上更是艰险万分。35xs

巫痕才行了不久,就惊觉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后,她已经不想再看见止非,甚至不想再看见任何阻拦她去路的人。

她再度停下脚步,猛然回头张望,可身后却并没有一个人。

左右环顾,也都破败不堪地古木,脚下的路亦没有之前的平坦,土壤干裂,碎石遍地。

“不要再偷偷摸摸地跟着我!”她大声对着无人之地叫嚣,猜测着止非一定是隐着身形躲在某个角落。

可等了许久,仍是没有见到对方的身影出现,她眯了眯眼,挥了衣袖,打算继续行进。

然而当她再转过头时,眼前却站着三个模样诡异的人。

对方两男一女,皆是身形削瘦,看似如人,耳廓却都长了一圈长羽。

“你们是什么人!”眼见对方三人并非善类,看着巫痕的眼神无比的贪婪,仿佛顷刻就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为首的男人眼圈乌青,诡笑地对同伴说着“想不到玄龙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哈。”

对方并没有理会巫痕的质问,三人更是自顾自地谈笑起来,其中那女子听完这话笑地万分猖狂,那声音尖锐的无比刺耳。

“大哥,今日便是咱们扬名的日子,待把这玄龙杀了,那身龙鳞可是要留给我的。”

“龙鳞甲我用不着,就赏给小妹便是了。”另一名男子凑到两人跟前,也是满脸的喜色,对起先开口的男人说道,“不过那龙脊大哥一定得给我。”

“好说,好说。等杀了他,一样东西都留不下!哈哈哈哈。”眼圈乌青的男子应着同伴的话,笑得十分开怀,似乎眼前的巫痕已经是他们的刀下的亡魂。

巫痕本就满腹怒火,正巧这三人撞到自己跟前。

他们言语轻狂,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立时便让她起了杀意。

她兵器未召,只是淡淡地望着三人,可却已经凝起了心神,运了真气上来。

“你们在说什么?”她的话语轻柔,声音低沉,似乎听不出半点怒气。

对面三人见她这副模样,立时觉得这玄龙也没有什么厉害,都大了胆子朝着巫痕跟前逼近了几步。

领头的男人笑说着“我们说,现在就来送你上路!”

说罢,三人脊背之后都生出棕灰羽翼,纵身飞入了半空,俯视着脚下的巫痕。

“呵呵,不自量力。”

巫痕说话的功夫,已经默念出了法诀,地面上所有的碎石如同飞絮,轻飘起来离开地面。

开!震!旋!涌!崩!

如今一字诀对于巫痕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几字一出,便又狂风乍起。

所处之地,山摇树倒,所有浮石如风中飞叶,在三人脚下转出一团旋风。

三人不知是何等妖物,展开羽翼在烈风中周旋起来,奋力躲避着旋风中的颗颗碎石,生怕被割划到身上。

“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她!”不知那三人中是谁的声音,从风中传来,说的咬牙切齿。

巫痕冷笑一声,倾身而起飞落身后树枝之上。

乌紫金纹绣靴轻踏在枝丫之上,狂风撩起黑纱袖摆,冷艳地女子望着飓风中盘飞的三人。

“你们真是找死。”

蚀音在她手中亮起,一道紫金焰苗被甩了出去,长鞭探进飓风之中,一把缠住其中一人的左翅。

她手上猛然使力,直接卸掉了那人半边羽翼。

“啊!!——”

一声惨叫,就见有人从龙卷上空跌落。

“二哥!”

“二弟!”

被击落的正是刚才说要巫痕龙脊的男人,而此时他却连自己的性命都快保不住,因为没了羽翼只能任由飓风将自己卷起,在半空中兜转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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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纵鬼兵

巫痕发现这些厉鬼没了自己的意志,竟可全凭她的调遣。

所以在之后,她但凡吸食蜃气,破坏了结界,都会将释放出来的鬼煞收服。

这是个意外收获,对于巫痕来说是一大幸事,她想着,或可带着这些鬼兵直捣魔界,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可封百炼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眼中这是逆了天道,是不容存在的事情。

他见巫痕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带着些许得意,不禁用力地揉起眉心。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他的话语十分无力,像是带着乞求的意味。

然而封百炼所有的情绪,在巫痕眼中都那么微不足道,她像是个得了失心疯的女子,天底下就算出再大的事,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去魔界,夺回灵胎。

巫痕将鬼兵撤下,顿时那些黑影消失在了眼前,她轻眨了眨眼,笑道“我为什么不继续,没有人肯为我想一想,为我的孩子想一想。很好啊,现在我不需要任何人,我自己一样能想办法杀进魔界。”

“你能不能清醒点!”封百炼撂下扶额的手,朝着眼前这个疯魔了的女人低吼起来,“如果屠宣是几百鬼兵就能解决的,魔界早就被荡平了!”

巫痕知道,封百炼说的是实话,心不禁一沉。

可她依旧不愿承认,不愿服从,依旧傲慢地睨视着对方。

“我的事再也不需要你们管,休想让我罢手!”她咬牙切齿地说着。

封百炼见她冥顽不灵,心中气急,一把攥住她的手臂,任她如何挣扎都不肯放手,一口气将她带到了湖水边。

冥界昏暗无比,可这池湖水却可映出冷月光芒。

他将巫痕拽到水边,迫使她看向水中的倒影,然后指着那片倒影,大声朝她喝道“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再这样下去,就要把自己毁掉了,你知道吗?!”

黑不见底湖水,衬着幽白的月光,影影绰绰地显现着岸边照水之人。

巫痕被封百炼拉扯过来,趔趄得险些摔倒,她望着水中自己的模样,差点没有认出那就是自己。

曾经明亮的眼眸此时如枯井一般,艳若桃李的面容已是苍白无比,眼角入鬓之处是隐不去的龙鳞。

偶来一阵微风,惊了湖水泛起微波,让她心里五味杂陈交缠在了一起。

年幼之时,她贪恋凡人容色,耗费多年修了副绝艳不俗的皮囊。可这短短一段时日,竟已变得面目全非,涟漪之中她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

“啊!啊!——”

她瘫跪在水边,疯了一样的大喊着,掌中发起一波又一波的起劲,不停地打在水中的倒影上。

封百炼看着这样的巫痕,心里也是无比难过,可正因为心疼,他才不能让巫痕再这样作践自己。

“跟我回去吧。”他难掩眼中的惆怅,下意识地想要将她扶起。

可巫痕却蛮横地将他推开,径自从地上站了起来,那一双凤眸幽暗无比,如这一池湖水,平静之后再也泛不起波澜

“别再固执了,跟我回去。”封百炼再一次伸出了手。

然而,随后他胸口便挨了重重的一击,猝不及防的攻击,竟将他打得喉口一阵腥味上涌。

“你这个疯女人,咳咳!”

封百炼这一击挨的结实,直将他打得胸口闷痛,咳嗽不止。

他从没想过,巫痕竟会对自己出手,更没有想到,这一掌打得这样重。

“我就是疯了!别再拦我。”巫痕垂着肩膀,面无表情地丢了一句,如失了魂一般,跌跌撞撞的朝远方跑去。

封百炼不是不想追,而是这一掌实在太重,他万没想到,巫痕的功力竟已到了这样霸道强横的地步。

他只能看着巫痕远去,却连拦住她的能力都没有,闷痛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开,比起之前更加严重。

“咳……咳咳……”

一大口浓血从口中咳出,立时让那闷痛的感觉好了不少,可是这会已经看不见了巫痕的踪影。

蜃气会左右人的心智,更会毁了人的面目,巫痕现在便是如此。

她的心魔已经滋生,只是众人都看不到,她自己也悟不到。仿佛一切在冥冥之中被安排,曾经过往的一切遭遇,都预示着今天的结果。

当初被击碎的太初瓶融进万象珠之中,将一切清浊分化的明明白白,在她的灵识之中已分出了黑白。

本也是并无大碍的事,然而她曾饮过血泉,血泉是魔气凝聚,在她身体中滋养着心魔的萌芽。

曾经在汝城灭亡的魔狼,逝去之后的魔气都钻入了她的身体,就在那个时候她已经避无可避。

终于,在被止非所伤之后,萌芽开始悄无声息生长起来。

而后一再被亲近之人欺骗伤害,让她怨念越积越深,这些日子,她杀戮无数,所有的戾气已经吞没了她的理智。

没人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只要她被心魔所噬,便是屠宣大举进攻之时。

封百炼想要唤醒她的良知,然而结果就是被她出其不意的袭了一掌,如今恐怕已经没有人再能左右她,劝阻她回归正途。

巫痕一个人拼命地跑走,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起水中倒影着自己的面容,是那样的可怖,就让她整个人都不自觉的颤抖。

可是外界的传言从未停止过,找寻觅她踪迹,找她麻烦的人也从没停止过。

她越是杀戮无数,那谣言便越是传的煞有介事。

“我刚刚还看到有黑影掠过,肯定就是玄龙女,她一定还在附近!”

“你没看错?”

“我在九重天上见过,绝不会错!”

“听说她看上魔界的金胎,一直寻觅机会前往魔界,大抵不会在这里出现才对。”

“魔界裂缝那么偏僻,她怎么会找得到!更何况金胎在魔域最险的位置,就算将她放入魔界,她也未必认得路。”

“哈哈哈,说得也是!”

……

巫痕隐匿在一丛茂盛的树冠之中,踏在木枝之上,脚下空地上站着两人,看那衣衫分明就是梵生门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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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引诱

真是想不到,连九重天上的人也信了这些谣言。

而他们口中所说金胎,应该就是灵胎,看来他们对灵胎的所在非常清楚。

本来对三宗就多有积怨,这会她的眼中更是燃起了怒火,纵身从茂密的树冠中窜出,直接阻在了那两人的眼前。

“你们是在找我吗?”巫痕面无表情,只身站在两人几尺前。

那两人被她的突然出现惊吓到,不禁朝身后退了两步,纷纷亮出法器,摆出阵势来。

“我们奉命捉拿诛杀你,你还是速速束手就擒的好!”其中高个子的一人,朝巫痕大声喝道。

另一人,也不敢怠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巫痕,随时准备大战一场。

“杀我?怕你们也没有这本事!”

人人都想要她的命,她偏就不让他们如愿。

她手中早已亮起蚀音,话音一落,长鞭已经甩出,带着团团紫金火焰朝两人缠绕而去。

这次她并不想下杀手,势必要从两人口中,探听出魔界的裂缝在何处,灵胎的所在位置。

那两人早有了防备,见她甩鞭而来,疾步向两侧闪去。

“你这妖女暴戾成性,杀戮无数,竟还抵死反抗!”对方并不打算与她罢休,躲过了她的长鞭,仍然叨念不止。

巫痕冷笑一声“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活命的好。”

蚀音从鞭柄处裂变数条,像长蛇一样朝那两人游弋而去,鞭梢如刺直抵两人身上。

她刻意没有朝两人要害袭击,就为了留下活口,探问消息。

看这两人并不是高阶弟子,可身手却十分了得,几招下来,巫痕竟是只伤了他们皮肉,却无法将他们制约住。

那两人大抵是看出形势不妙,相视一眼,纷纷朝后方撤离。

“想逃?!”巫痕看出两人退意,更是紧随不放。

那两人边撤边打,一路逃窜起来。

巫痕心心念念要从两人口中得些讯息,誓死不肯轻放,一直紧逼着两人,追了不知多远。

周遭环境越来越荒凉,已是无人问津的一片山脉之中,眼前到路更是狭窄,两侧高山林立,面前只有一条渐走渐低的深渊。

“我们不与你争斗,你为何还紧逼不放!”高个那人疾步而行,对着身后发出一记记气波。

而巫痕已经认准的事,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她轻巧地躲过攻击,面色如凛冬寒霜。

她对前方两人呵道“魔界裂缝在哪?金胎在哪?”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是不会说的!”前方两人脚下速度更快,朝着前方的窄路疾奔,抵死不肯相告。

眼见他们要逃离视野,巫痕也加快了脚步,可不知为何,她却发现灵力衰减,力不从心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她仍不肯放弃,一直朝前方追行而去。

眼前只有一条路,那两人绝没有可避之处,可渐渐消失的两道身影,却让她越来越心急。

终于,她再也没有可走之路,眼前已被一片山岩阻挡住。

她再抬眼环顾四周,出了来时的那条路,三面全是高耸的山石,而那两个人却已飞入了半空。

再细细看去,那两人身形变化,哪里是什么梵生门的弟子。

身上的丹霞云氅,手中摇晃的羽扇,还有额间一点朱砂,正是元清派的琅玉真人。他身边的所立男子,正是元清派的另一护法琥珀真人。

“你们!”

巫痕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两人是用了障眼法,易容成了别门弟子,引她前来的。

这深渊之中诡异非常,她暗自尝试,才发现根本用不出法力来,心中连连暗道不妙。

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无路可退,单只是这两个人的话,或许还能有可一战。

但谁知,头顶山岩之上,顿时出来无数仙者。

三大仙宗的人犹在其中,可其余的前来的还有她从未见过之人,单凭那些人身上的气息,也都看得出来,全是仙界的人士。

“卑鄙!”巫痕如临大敌,想不到所谓的仙界众生,也会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来。“你们自诩仙门清高,结果竟是这般无耻!”

“孽障,你休要猖狂!”琅玉站回高地,俯视着下面站立的巫痕。“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呵呵。”

巫痕知道自己被他们算计,可身处何处却实在不知晓。

琅玉那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看得她怒火中烧,可是她根本使不出一点灵力来。即便是想要飞出这片深渊,她都没有丁点的办法,除去身后那片阴暗的来路,她没有一丝退路。

“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竟连与我独战的勇气都没有,也配活在世上!”

巫痕一步步向后默默退去,她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她清楚,只要走出这片凹地,她的法力就能使出来。

可将她诱到此处的那些人何尝不清楚,她才退去数步,立刻便被身后的结界击在了背上。

顿时她皮肉之上一片火烧火燎,下意识地让她挪开数步,这一下又回到了原地。

她抬眼看着头顶山上或飞或立的仙者,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那贪婪和欲念让那些面容变得狰狞无比。

巫痕警惕地望着,暗暗运起真气,可是一切却是徒劳。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她愤恨无比的说着。

换来的却是琅玉的笑声,琅玉痛恨她,恨入骨髓。

将元清派如今的衰落,全都怪在巫痕的身上,他猖狂地笑道“这里叫坠!龙!渊!哈哈哈哈。”

琅玉的眼睛瞪的滚圆,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念了出来,随后笑得更加狂妄“祖龙的血脉又如何?只要你是龙族,在这里就使不出一点力来,受死吧!”

他翻手就扬起羽扇,不用吹灰之力,就向巫痕射出无数轻羽。

万千洁白的羽毛,此时却如利箭,遮天蔽日地从巫痕头顶袭来。

没有了法力,她在凹地之中如同困兽,只能奔跑着躲避那些攻击,即便如此身上还是挂上了伤痕。

见琅玉已经动了手,前来屠龙的人也都不再按捺,纷纷从人群中飞出,一股脑地朝渊底发出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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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屠龙

巫痕此刻如同凡人一般,没有丁点的反抗之力,若仍是人形恐怕即刻就要被这些人毙命。

她心念一动,霎时化为本体。

烟云密布,飞沙走石,深渊之底犹如炼狱。

轰隆隆——

巨大的玄龙无法腾飞,在渊底盘桓游走,探出硕大龙头攻击着猖狂飞来的仙人。

龙吟咆哮,山岩颤动。

尽管她使不出法力,仍是击杀了不少人。

两方交战火热,巫痕奋力挣扎着抵御攻击,虽然屠戮了不少敌人,可终究是寡不敌众。

“我若能活,今日之仇,必让你们百倍偿还!”

她恨极了,在这玄域大地,为何竟无她容身之境。爱人背叛,友人欺骗,还有眼前这些所谓名门,无一不是伤害着自己。

她恨这天地,恨万众苍生。

登时,龙目赤红,身上泛起淡淡的黑色魔气。

玄龙仰天长啸,龙吟之声冲破九霄,山摇地动滚下无数巨石。

“也得你能活才行!”琅玉冷嗤一声,穿过飞石持扇而来。

他直朝玄龙颈后而去,飞至跟前反握起羽扇,化为长剑,直刺向脑颅之后的脖颈之处。

吼!!——

这一剑虽未刺中要害,可巫痕依然疼痛万分,不禁惨痛吼出一声巨响。

龙身狂摆,直接将琅玉从背后甩了出去。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巫痕地声音从玄龙身体传了出来。

就见玄龙撑起身,摆头回转,扬起利爪朝半空中的琅玉扑抓而去。龙爪将至,凶悍的龙头就在直尺,玄龙张开血盆大口,两侧金色龙须鬃毛随风荡起。

琅玉这一剑未能将她致死,眼下就要被玄龙吞入口中。

“你这孽障,就算我今天灰飞烟灭,也要让你一同陪葬!”琅玉手里还握着扇剑,将所有的法力都凝到法器之上,乍然亮起一道丹霞虹光。

此处已经乱做一团,无数人还在前赴后继地朝玄龙攻击,可玄龙体魄强横,坚鳞还可挡下道道攻击。

而她看都不看,只与琅玉要做出生死了断。

琅玉虽为仙宗掌门,功力自然不弱,可是巫痕此时生出心魔,即便使不出太多法力,仍是对他威胁十足。

眼见琅玉就要败下阵来,就听得“嘡”地一声巨响,玄龙巨首被一道劲力袭击,轰然向一侧倒去。

本已到了跟前玄龙,被上方的净善击中,日月轮直击龙头,错不及防。

巫痕顿时便越头脑一片晕眩,龙身一下失去了平衡,狠狠摔在了渊底动弹不得。

众人见玄龙颓败,战意更盛,全部朝着横在地上的玄龙放出杀招。

琅玉更是得了空隙,纵身跃人空中,紧紧握住扇剑直刺向玄龙眉心。

刀光剑影,光芒纵横,不知有多少招式落在了玄龙的身上。

巫痕原本还有一点神志,可却再也爬不起来,任凭身上传来痛楚的感觉,直到变得麻木,在也没有了气息。

“玄龙死了!玄龙死了!”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全部朝渊底的长龙看去。

黑长的龙身瘫在地上,巨大的头颅歪向一侧,腹下没有了起伏,龙须也服帖的垂下。

“真的死了……”

幸存的人走到玄龙跟前,抬脚踢了踢沉重的龙身,没有半点的反应。

琅玉阴狠地笑着,猛地将剑从龙头眉心拔出,在他掌中化回了羽扇。

只是那洁白的扇羽上,沾染着一片血红。

“既然死了,我就不客气了!”说话的是个小仙宗的掌门,话音还未落下,他已经持剑朝龙颚之处刺去。

可他剑还没到,剑身就被人截断,“嘡啷”一声落在了脚边。

“你算什么东西,还想取龙丹!”归一宗的一名弟子直接飞到了那人跟前,一掌便将他拍飞了出去。

那小仙宗的掌门吃力的站稳,啐出一口血来,怒视着归一弟子。

“怎么,这龙丹谁有本事谁拿,我为何不能?!”

“龙丹是万象珠所化,万象珠本就是我归一宗的圣器,你这种不入流的小仙凭什么拿?”归一弟子不屑的冷嘲热讽起来。

仙界宗门甚多,不过唯有三宗为大,此次屠龙来了一群人,个个都是心怀鬼胎。

那些关于掌握龙丹就可以一统仙界的谣言,对于他们有着巨大的诱惑。

如今巫痕死了,玄龙就在眼前,所有人都是蠢蠢欲动,想要夺下那颗化为龙丹的万象珠。

只是归一宗的弟子却不服,万象珠一直都属于他们的宗门,即便被巫痕夺走了千百年,也仍是属于他们自家的东西。

所以归一宗的人说了话,其他的宗门弟子也都应声附和起来。

一时间倒是也没有人再敢妄动。

可偏偏那被斩断了法器的人不甘心,冷哼一声,叱喝起来“我不配拿,也未必就得让你归一宗拿去,玄龙又不是你们杀的!”

“说的是!”他话音一出,自然也有不甘之人附和起来。

“归一宗本事这样大,当初就不会让这孽障把万象珠夺去!”

“呵呵,岂止如此,太初瓶不是也被毁了。”

“对对对,还有匀天如意也被毁了,恐怕圣器如今也所剩无几了吧。”

……

当下众说纷纭,都是不服归一宗再掌万象龙丹,而其他两宗却是暗不做声,就看着一众仙家抨击着归一宗。

眼见这事没个结果,守着玄龙尸身的仙家吵嚷一片。

轰——

轰隆——

众人还在争执,脚下山岩却开始抖动起来,动静越来越大,晃动得让人站不稳脚。

立在地上的人一下全都飞了起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见周遭山石横飞,如有神力掀动着巨石。

山岩石块伴随着无数声巨响,从上滑落而下,整片山脉轰然坍塌。

所有人都瞠目看着眼前的景象,崩出的碎石时而砸向飞在半空的仙者,竟有人就此被巨石击落坠入深渊之中。

“这是怎么了?!”

“山岩为何忽然崩塌!快保命!”

……

众人开始回过神来,纷纷躲避迸飞的碎石,和强劲的气波。眼见着巨大的玄龙被石块黄土掩埋,却没有人顾忌什么万象龙丹,一心只顾着保住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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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埋骨

不知过去多久,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可是此时是坠龙渊,已经被无数巨石添满,更是看不见玄龙的踪影。

风营始终未发一词,凝视着眼前的光景,有些怅然若失。

众仙者依旧不肯罢手,许多人凭借仙力想要将那些碎石移开,最终都没有成功。

“三大仙宗就站在一旁不管不顾吗?”有人已经开始埋怨,

所有人都朝着三宗的掌门望了过来,巴望着他们动动手指,说不定这些碎石便可被移除,那便又能夺取玄龙之宝。

净善摇了摇头,冲着众人说道“这事如此玄妙,我们恐怕也无能为力。”

“你们还没试,怎知不行!”

“话多得很!”琅玉见这些人聒噪,冷眼横视了过去,登时让那人闭了嘴。

然而他也是有所期望的,立时便捏出手印,凝聚起仙力来。

不大一会他额头便冒出汗来,可那些碎石却纹丝未动,就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朝着其他两宗掌门叫嚷起来。

“你们还当真动都不动了么?!”

“哎……”净善长叹一声,随即对两位首座也使了眼色,三人更显出仙力来相助。

事已至此,归一宗自然不能冷眼旁观,三位政教也都同样捏出手印来。

可纵是众仙齐齐使力,仍是徒劳,那些掩埋着巫痕的黄土碎石如同铁铸,根本不为所动。

直至天色渐暗,大家的仙力都消耗了不少,不得不放弃了挣扎。

离火此时撤回了手,朝众人恭敬行了一记仙礼,显得格外客气,浅笑道“今日能将这孽障毙命,还要多亏诸仙家齐心,不然即便是本座寻得这坠龙渊,以一己之力,也难能将其诛灭。”

已知现在是再难将玄龙挖出,所有人都有些丧气,所以离火再这样客套,他们也只是敷衍地应承了几声就离去了。

琅玉斜了眉眼,讥讽道“呵呵,你们归一宗真会做人,一句话就扯来仙界众人来为你们做嫁衣。”

“琅玉真人言重了,这会手刃了孽障,也算报了贵派的大仇。”离火笑意盈盈,意有所指。

琅玉岂会不知他在揶揄自己,曾几何时元清派处处都是高人一等,如今却被巫痕搅得分崩离析死伤无数,一下子就败落了下来。

他顿时不再言语,愤恨地朝离火冷哼一声,拂了衣袖带人离去。

梵生门一向也不爱多言,门主与两位首座都是朝着归一宗三政教施了一礼,随后也都纷纷离去。

此前还风起云涌的一块渊地,此刻平静得只有徐徐微风吹过,仿佛这里一直都是这番模样,从未被改变过。

坠龙渊恢复了平静,成了巫痕的埋骨之地。

“阿痕!你在哪……你在哪……”

止非匆匆而来,荒凉的坠龙渊,一片寂寥,没有一个人还留在这里。

之前他被巫痕痛斥,深觉没有颜面再跟在她左右,而当他缓过心神来时,已经不知巫痕的去向。

他知道巫痕一心去找无悔花,所以只得去南巅寻找。

可是待他到了南巅,巫痕早已离去,两人交错而往根本没有见到面。

再之后,止非只得原路返回,却恰巧在路上听到几个散仙的对话。他们说着离火召集了众仙,要将巫痕诱至坠龙渊屠杀。

这个消息,险些将止非击垮,他知道离火是为屠宣效命,也知道离火不会让巫痕就此被诛杀。

可是,他一定是会将巫痕逼入心魔,就想当初对待自己时一样。

止非一路寻觅而来,可仍旧是晚了一步。

眼前的山渊以被碎石填满,周遭断裂的枯干告诉他,这里曾经有过一场争斗,可是那些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打转,不知巫痕是被那些人杀了,还是已经成了魔离开。

他跪在山岩上,望着眼前的碎石,顿感茫然无措。

“你到底在哪……”

自言自语的声音在此处散去,柔和地微风像玉女之手,轻抚而来,可他心里却无比悲凉。

“那些人估计都走了,我们再探一探,若是能将龙丹取下,嘿嘿!”

“我们两人的修为这样低微,怎么可能能夺取龙丹。”

“试一试又无妨!”

……

隐约一阵对话声从不远处传来,登时让止非警觉起来,他瞬间隐去身形,想要看看来者是何人。

不一会,从山脚下飞来两个陌生人,看这两人的修为也不过只有百年的道行,倒也并不是什么狠角色。

只见两人在山头停了下来,驻足望了眼前深渊许久,随即有朝里面飞了数尺。

“大哥,这地方古怪的很,三仙宗掌门合力都挪不开一块小石头,我看还是算了吧。”身壮皮黑的那人,对身边的大汉叨念了一句,脸上泛着难色。

皮肤稍白些的瘦高大汉却呵斥了一句“谁知是不是其中有诈,你怕些什么!”

说罢,他便掐着手印捏起了口诀,几缕仙气直朝渊内碎石而去。

可无论他如何行事,那些石土都不被其左右,止非隐在暗处看着这情形,甚觉奇异,心中生出许多疑问来。

这二人口口声声要夺取龙丹,难道说的就是巫痕么?

可又在眼前挪动这些碎石,不知到底是何目的,他也不想再躲在一旁,显身上前一把抓住两人的衣领,将他们擒了回来。

那两人明明没见此处有人,此刻止非突然出现,将两人吓得险些跌摔在地。

“你是什么人,竟然暗自偷袭!”瘦高的大汉见止非模样清秀,以为也是如他们一般的小仙,顿时气焰嚣张起来。

岂料,止非飞掌冒出一团魔气,如链条一般,将他二人捆缚了起来。

这两人顿时便动弹不得,连法力也使不出来。

见他们没了气焰,安分了不少,止非这才冷着一张面孔走到两人跟前。

“你们在此做什么?!”他厉声喝问道。

身壮的那人看上去怯懦,见他功力不凡,连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答复他的话。

被唤做大哥的那人显然胆气壮一些,即便被捆得动不了身,仍是气恨地瞪着止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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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龙冢

p1“你不是与我们一样,都是要取了下面的龙丹,想要号令整个仙界!啐。35xs”说话的人狠狠地啐了一口。

可止非却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听了他的话反而更加心焦起来。

“龙丹?!”看来他果然没有猜错,巫痕真的埋在石碓之下,可此时他却希望那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他不死心,继续问着“你说下面有龙?”

“当然!不然咱们谁有这份闲心,去而复返的,就为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是谁杀了她!是谁?”止非勃然大怒,隔空抓起说话的大汉。

魔气从他掌中生出,形如鬼爪扣着那人的脖子,猛地将他提起。

那大汉被提到半空,双脚离开地面,不住地在空中乱蹬,不大一会脸就憋的紫红起来。

“人又不是我杀的!你快放开我!”大汉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已经快要被止非掐死在当场,连连挣扎起来。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求你快放了我大哥,我们再也不敢来了。”

另一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同伴生不如死,吓得连忙求饶,若不是被捆着,立时就要跪在地上。

眼前这俊朗青年一身黑袍,功法如何他们也探不出深浅,更是连他的招式都摸不出门道。35xs只当是自己眼拙,遇到了何方大仙者,而不自知。

止非这才将那人送开,直直扔在了地上,朗目一横,显出厉色来。

他朝那两人问道“我问你们,玄龙是否真的死了,是谁害死的她?!”

“是……是归一宗召集的众仙,……杀了那孽障的是……是元清派的琅玉……还有,还有梵生门的净善……”

胆小的那人怯懦不堪,可也不知道眼前这男子是为何如此暴怒,只以为他是晚来一步,没有赶上那一场大战,所以才这样不甘。

他结结巴巴地把事情始末全交代一遍,只盼着止非能手下留情,速速放了他们兄弟二人。

谁知,止非愤然挥起手臂,一道起劲就将他掀飞,狠狠砸落在地。

“你再敢唤她一句孽障,我就让你为她陪葬!”

风从止非身后吹来,扬起他的碎发朝脸前飞散,长袍袖摆颤动着。本该是位清俊的谪仙,此时却如同地狱的修罗,

他还没能接受巫痕已经被杀害的事实,甚至觉得那都是无稽之谈,巫痕怎么可能会死,他完全不相信!

眼前这两人居然居心叵测,想要巫痕的龙丹,他怎么可能允许。35xs

“咔。”

他面无表情地伸着手,魔爪攥住瘦高大汉的脖子,一声骨头断裂的闷响,那人连哀嚎之声都没有发出,已经被他掐断了脖颈。

“大哥!大哥……”

顿时所有的束缚都被解开,胆小的那人哭嚎着扑了过去,拉扯着他死去的大哥,转眼间眼前便只剩下一片光尘。

他泪眼婆娑地望着止非,委屈埋怨,可又不敢造次。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大哥,玄龙不是我们杀的……”

“他居心不良,就不该活着。你最好也马上离开,否则我改了主意,你也别想活!”止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身站在山顶上,望着被石块填埋的深渊,双目之中没有一点神采。

那人本就胆怯,听他这样一说更是浑身颤抖不已,怎敢再继续逗留下去。

止非转眼望了望,那人走得甚是狼狈,连滚带爬朝着山脉的另端跑去,连法力都忘记用,竟没有快一些飞离这里。

这一回终于安静了,安静得让止非恐惧,他一股脑飞落在那些碎石上。

如所有人一样,用尽了浑身解数,想要挪动一块压在上面的石块。可是他也知道这是无用的,哪怕连小小的一块石子,都不曾有过片刻松动。

他不自觉,已有一股热流从眼眶中滑落,可他依然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音。

“仙与魔还有什么区别?!”他跪在石堆上,垂着头轻声质问着,可这里却没有人回答。

他没有看到巫痕的尸体,没有看到她被众人屠杀的场面,所以他不愿意相信巫痕就这么死了。

“你肯定不会死的,我来救你。”

他开始徒手去拨弄那些黄土,大大小小的石块罗列铺陈,可他的手指已经被划出无数血口子,哪怕是一小块石头都仿佛是黏在地上,根本拿不起抠不出。

即便是这样,他仍旧不死心,依然不停地徒手挖着那些碎石。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止非?”山巅上传来云渊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

听闻仙界屠龙的消息,一众好友已经第一时间赶来,可寻到了屠龙渊时,只见到止非一人在那里。

封百炼的伤才见好转,云渊就找到了冥界来,这才知道出了大事。

他们又叫上了归庭与予翎,四人一同找到跟前,可是到时已晚,哪里还有巫痕的身影。

归庭的身体也才恢复见了起色,此时却顾不上那么多,连忙开启灵识朝四下探寻,却没有半点声息。

其他几人如是,倒是予翎探到碎石之下,确实埋着一条玄龙。

封百炼见到止非,冲上去就将他抓了起来,大声叱问着“她怎么了?!你快说!”

止非失魂落魄,满脸的泪痕,被封百炼抓着衣领也毫不反抗。

对方在问他巫痕怎么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想承认巫痕已经死了,所以任封百炼暴躁地摇晃着他,仍然是不置一词。

“巫痕到底在哪?!”封百炼见止非如同没了意识一般,心中更是焦急,声音近乎嘶哑的怒吼着。

“我不知道……”

止非双目无神地望着封百炼,不做任何的挣扎,他希望这一切都变成沉睡中的梦境,只要他睁开眼一切都还。

封百炼恼怒至极,抬手就要向止非挥出一掌,可却被予翎拦了下来。

予翎满脸哀愁,悬飞在半空之中,轻声说着“她死了。”

“她没死!她不会死的!”止非仿佛忽然被人点醒,一下子从封百炼手中挣扎出来,朝着突然出现的几人呐喊着。

云渊看着眼前的一切,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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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活着更痛苦

p1云渊与温子辰两情相悦,正是情到浓时,温子辰却死了;巫痕与止非虐恋多年,如今也突然死了。闪舞小说网35xs

她与巫痕在年少时初遇,历尽千帆之后功力都大有所成,前些时候她们还曾见过,为何毫无预兆的就这样离开了她。

云渊佯装着坚强,暗自一人对那些碎石释放着仙力。

归庭同样心伤,可却做不出像封百炼那样激进的行为,也不能像止非那样肆无忌惮的流泪。

他见云渊的所为,也默默走到另一方,用尽力气释放着自己的法力。

白焰青芒,顿时笼罩下来。

转眼予翎也加入其中,在控制添一把神力,希望着至少能将巫痕的尸体从渊底解放出来。

止非抹了一把泪,似乎振奋了许多,复又跪在了地上拼命的挖着。

封百炼咬紧着牙关,怒喊着“你这个死丫头!你打了我一掌,我还没还给你,你不准死!”

所有人都在努力着,一心想要掀翻这片深渊,可是最终他们还是败下阵来。

封百炼与归庭都有伤在身,强撑着使用法力,根本不见一点成效,到了后来都深感疲惫,纷纷吐出血来。

“这地方似乎有神力守护,我们奈何不了。闪舞小说网35xs”众人都停了手,予翎面带忧色的说着。

所有人都放弃了,只有止非仍然还在用双手挖掘着。

大伙看着他,无奈地摇着头,可也并没有去劝他。他们清楚,就算开口劝说也是无用,止非是根本不会停下。

“想不到上次一别,竟是永别。”云渊的哀伤别人是不会懂的,巫痕对于她来说如同亲生姐妹一样,虽然两人聚少离多,但是情感从来没有淡漠过。

她轻喘着气站在原地,望着被填平的深渊,轻声说着“待大事平定,我一定要为她报仇,她的孩子还在屠宣手里,我要把她的孩子救出来。”

“你不要冲动,她此次就是因为寻找灵胎,才落得这样结果,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归庭被扶坐在一旁,连连咳了几声,听云渊说的话,连忙劝阻起来。

他凝着两道眉,一脸的苍白,对云渊说着“你们两个年少初识,你对她无比重要,千万不要冲动行事,不然她岂不是枉死了。”

对于巫痕的死,归庭不是不难过,可是他清楚巫痕与止非之间结下了血魔印。所以现在就算他不愿意相信,可巫痕也已经死了,止非还活着。

可这活着的人,似乎比死去的人更痛苦。35xs

他开口劝解着云渊,希望能有些作用,毕竟云渊比起巫痕来,更加通事理,更加会斟酌轻重一些。

只是云渊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默不作声地望着不停手的止非。

一时间空气都凝滞了,所有人都一句话不说,像是在哀悼又或是在沉思。

终于,予翎打破了这片平静。

“我们一直守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云渊势必要早些回到荒月,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懈怠。”

归庭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猜测应该都是屠宣所为,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得早做准备,一旦他发起攻势,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这边,我再回去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他知道大家都不愿离去,但也只能将此事从长计议,“予翎最好还是再去见一次元凤大人,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众人不得已,也只好点了点头,望了一眼仍不停歇的止非,长叹一声,各自离去。

不知道那些人走了多久,止非终于停下了手。

他心里默默想着,屠宣一直想要巫痕入魔,想要吞噬她,怎么会让她这样轻易死去。

如果不是因为灵胎还在屠宣手里,也许他会毫不犹豫地随巫痕而去,可是现在他必须活着。

他要去找屠宣问个清楚。

念及至此,他再度朝魔域飞去,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

“屠宣!你出来!”

止非站在空旷的殿宇中,朝着虚无的大殿怒吼着,转而便见屠宣的身影显现在了王座之上。

“你还不知死活吗?!”

屠宣见止非再度前来,一脸怒容犹未消弭,竟然如此大胆地对自己叫嚣,顿时也显出愤怒的神色。

可止非此时对他已经无所畏惧,这个杀他爱人夺他爱子的魔头,他恨不得立刻便将其枭首毙命。

他对屠宣质问着“你为什么杀了她!你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杀了她!”

“你在说些什么?!”屠宣忽然有些茫然。

他知道止非口中的她就是巫痕,而且他也从未放弃过要吞噬巫痕的念头,可是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些话的意思,似乎说的是巫痕已经死了,可这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止非仍以为他在装腔作势,心里更是气恨“你说要逼他入魔,你说要吞噬他,这是你的计划不是吗?!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初衷,她为什么死了!是离火召集众仙屠杀了她,这难道不是你授意的嘛?!”

屠宣有些暴躁,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一双猩红的眼眸,瞪着止非。

“你说玄龙死了?!”

显然屠宣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那种意外的神情,让止非也忽感茫然。

如果不是屠宣授意的,那离火为什么这样做,杀了巫痕于他而言根本没有半点好处,反而还会激怒了屠宣,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止非依然警惕着,他探究地看着屠宣,说道“对,被葬在坠龙渊之下!坠龙渊这样隐蔽的所在,若不是你告诉离火的,他如何会知道!”

“这个废物!坏我的好事!”

屠宣听完止非的质问,已经火冒三丈,直接消失在了他的跟前。

止非没想到屠宣竟走的这么急,竟是一刻都未停留。

“我的孩子在哪!!”他不死心地在大殿中咆哮。

可是除了自己的回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放眼望去通透的墙壁,映进外面的星光点点。

魔域之内无比的沉闷,似乎永远看不见魔界的人都在什么地方,止非除了这座宫殿,从未踏足过其他地方,眼下他似乎有了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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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守护

屠宣那样愤怒的离开魔域,想必一定是去质问离火了,这样的话他还是有一些时间的,也许可以找一找灵胎的下落。

他飞快的离开这座透亮的宫殿,在魔域中畅通无阻的飞驰着,一片虚无的黑暗领域之中,零星分布着不少漂浮的山岩。

每一处似乎都是个落脚点,止非不不敢靠得太紧,生怕惊动了魔界的人。

他远远瞭望,探出灵识去搜寻,可魔域太大,根本找不到一点线索。

只是远远地看到又一处光亮的地方,较之其他地方不太相同,他猜测那兴许会是灵胎所在之处,便义无反顾地朝那里飞去。

但那处光亮却似乎从未被他靠近,即便他已经倾尽全力的飞驰,可依旧离那个地方无比遥远。

最终,他只得放弃,但是仍是记住了这个方位。

那个神秘的地方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是藏匿着他孩子的地方,也或许就是屠宣本体藏身的地方。

无奈之下,他只好飞离魔域,朝着坠龙渊而去。

……

恰在这时,一片阴暗笼罩上了九重天,仙界所有人都开始惶恐起来。

“这天为何这样黑?”

“难道是玄龙之怨吗……”

“不会是龙族大怒,要重出玄域大地了吧!!”

各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就连三宗之中也不乏有人在暗自嘀咕,可却并不敢大肆在宗派中宣讲。

无数仙者伫立云巅,朝四处探究,就算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都暗自觉得,是他们诛杀玄龙惹来了祸端。

而在归一宗离火的殿院,大殿之内黑色烟雾弥散,屠宣突然降临让离火胆战心惊,已经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主上!”

离火跪伏在自己的殿内,眼前站着的是令他生畏的魔君。

大殿之外已经被设下结界,就算他此时就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没有人来救他。

屠宣并没有动手,但是离火却被无形的力量碾压在地。

他吃力的抬起头来,自己被暗影麒麟的幻象踏在脚下,完全动弹不得,甚至那力量要将他骨脉踏碎。

“你坏了我的好事!你知道什么结果吗!”屠宣狭长的眼眸微眯着,冷厉的眼神刺向地上狼狈的离火。

离火无比的恐慌,拼命地挣扎着,试图解释起来。

“主上,属下是被逼的,而且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求主上放我一马,属下一定将功补过。”他此时没有半点大宗政教的模样,如同屠宣脚边的一条狗般,摇尾乞怜。

屠宣并没有撤回麒麟暗影,离火仍是不得起身,只能安稳的趴在冰冷的石砖上。

他见屠宣没有应声,心里更加恐惧,继续开口说着“是琅玉杀的,是净善杀的,与我无干啊,主上明察!”

“哼!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那股力量顿时从离火的身上消失,可下一刻他的人就被扔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向殿中粗柱,发出“咚”地一声闷响,随后摔落在地。

登时,便让他痛得苦不堪言,说不出话来。

屠宣冷魅无比,对着不远处地离火叱问“眼见那小家伙就要被心魔吞噬,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你却把她诱去坠龙渊!”

“主上……饶命啊。是风营已经拆穿了我的身份,我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不然我就会被归一宗宗法处置,再也不能效忠主上。”

离火毫无尊严地爬到屠宣的脚边,不住地颤抖着向他叩拜,只求他不要下了杀念。

“风营?”屠宣眼眸一沉,饶有兴味地问询起来。“你是说,他知道了你的身份?”

“是!是!他是我的师兄,又是归一宗的大政教,我没有别的办法。”离火似乎看出屠宣略有松动,赶忙又匆匆解释起来,“风营说如果留着玄龙,仙界早晚会被魔界覆灭,没了玄龙那个祸端,主上你便失力无法成事。”

“呵,区区一个小仙,竟还有如此胆量,真是笑话。”

屠宣的脸色显出些许复杂,风营在仙界犹可算是有些道行,可于他眼中风营不过是个小角色。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破坏了他的计划。

没了魔化的玄龙,他便不可能立刻攻上仙神两界。大阵眼已破,神界已经对他虎视眈眈,警惕非常,如今连仙界也是如此,还如何能一举踏平此处。

他将所有的恨意都撒在离火的身上,一脚便将离火踢到了一边。

离火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屠宣的跟前没有了任何立场,只好苟延残喘,期待他能手下留情放过自己。

所以,他依旧跪在地上,用微不可闻地声音说着“那坠龙渊可以让龙族无法使出法力,属下是想将她诱至那地方,也可激她早日入魔。”

“如果这么容易,我还用等到今天吗?!”

屠宣缓步走到离火的跟前,俯下身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仍旧能感觉到离火的恐惧,带动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自行站稳,警醒地退离几步,与屠宣之间拉开些许距离。

尽管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至少可以让他心里稍微安稳一些。

屠宣见离火卑微的模样,鄙夷至极,此时在他心里,恐怕止非都要比离火更合心一些。

“坠龙渊早被祖龙的力量灌注过,就是怕有后人对龙族起了邪念。现在就是不知道玄龙是否还有一息尚存,她如果真的死了,你就准备给她陪葬吧!”

说罢,屠宣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离火再一次瘫倒在地,腿软的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天空中暗幕撤去,仿佛刚才只是众人的幻觉一般。

屠宣并没有回魔域,而是直接去往了坠龙渊。

他还未近身,就已瞧见熟悉的身影,止非默默地坐在山边,望着眼前的满渊碎石,若不是他还有气息传出,倒像是立于此处经年的一座石像。

“呵,还真是痴情。”屠宣站于止非身后,嘲弄地说了一句。

有了动静,止非连忙站起身来,发现竟然是屠宣站在了自己的跟前,心绪又起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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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还活着

“你来做什么!她已经被你害死了,把孩子还给我,我的孩子在哪?!”

“急什么。”屠宣面无表情朝前走了一步,朝身侧的止非斜睨了一眼,已经抬起手朝那堆碎石中探出一道魔烟。

“你在干什么!”

止非见他行为古怪,赶忙上前阻拦,可才近身就被屠宣的气劲弹击了回去。

屠宣不耐烦地冷下脸来,连声音都变得格外凌厉“你若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

他虽这样说着,可却没有对止非动手,而是全心全意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大股的魔气从紧密堆叠的石块缝隙探入,如同甘泉雨露倾洒而下,将所有的缝隙充斥起来。

他目视着前方,眸色一动,笑道“竟然还活着,有意思。”

“你说她还活着,是不是?!”

虽然屠宣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止非依然听到了他的话语。

那句话将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提了起来,他眼眸亮了亮,扯动着嘴角有些不敢置信,一直望着屠宣,等待着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过了许久,屠宣收了手,朝着眼前被填平的深渊,冷嗤了一声,脸上显出得意的神色来。

“祖龙啊祖龙,你难道算到了这一天吗……”屠宣自言自语着,“真可惜,那条玄龙早晚还要破茧而出,到时就是我功成之时,呵呵。”

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在止非的耳际盘桓,他不知道屠宣为何扯出祖龙来。

难道巫痕被掩埋在渊底,这是祖龙的所为吗?

屠宣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勾起红唇恢复了以往的模样,轻笑着“还好上古时祖龙就在坠龙渊灌注了神力,不然还真是保不住这宝贝。”

止非蒙然蹙起眉头,心中纠结了起来。

原本巫痕还活着是个好消息,可是他也清楚,屠宣不会放过巫痕,那往后又会怎样?

对此止非倍感担忧,猜测着屠宣要何时再对巫痕下手。

“你到底要怎样?她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你不移开这些碎石,难道你刚刚将她杀了?!”

屠宣刚刚的作为在止非的脑海里掠过,顿时让他惊慌起来,难不成屠宣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动了手?

可屠宣只是不屑一顾的冷嗤着,脸上复又挂上了一层霜。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怎么舍得杀她?不过她已经生了心魔,真是好事一件。”屠宣妖媚地笑了起来,腾飞起身登时出现一座尊像,他安稳地落坐在上,无比惬意。

他俯视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甘,转而又扬起得意的笑颜,说道“这些烂石头没人移得开,不过等我的魔气浸透玄龙的血脉,她便会苏醒,龙族想冲出这里,不费吹灰之力。哈哈哈哈!”

巫痕还活着的消息对于止非来说,无疑是一件庆幸的事,只是屠宣留下的话,也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这样一来,巫痕再度出现的时候,那便是她的死期。

屠宣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而止非再也不想离开此地。

他苦守在坠龙渊,不知道巫痕哪一日会破土而出。他不想放过每一刻,生怕自己离开一步,就错过与巫痕再度相见。

他要等到巫痕出现,第一时间带她离开,绝不让她再有一丝危险。

就这样,止非每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原地,每日对着没有回应的深渊说着话,一转眼便是四百多年过去。

这些年里不时有人前来,无不是想要找寻夺取龙丹的机会,可却一个个被止非杀得杀,赶得赶,没有一人得逞。

从此,各界人士皆不敢再来造次,都晓得在坠龙渊外有一青年郎君,为他的妻子守着墓穴。

巫痕的那几位好友也都分头来过,对止非的这份痴情感到无奈。

止非没有告诉任何人巫痕还活着的消息,连云渊也没有透露半个字,他已经对这片大地厌倦,只想有朝一日能带着巫痕,找一处无人之地生活。

“阿痕,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

止非又一次坐在山渊边上,对着那些碎石喃喃自语,风雨百年都没有化开的忧伤,侵染着这一片土地。

他的话音落下,偶感一阵颤动,又仿佛那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巫痕被掩埋在那一堆巨石之下,起初确实晕死了过去,净善的日月轮法力非凡,突如其来的砸在她的龙头之上,根本不容她有一息反应的余地。

当时那股晕眩之感,直接让她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本可以将琅玉一击毙命的,可最后还是被他击中了眉心。

要不是这些沉重的神石将她埋下,恐怕四百多年前就身首异处了。

再后来她恢复了意识,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力气,她听得到止非一直守护在山渊,说不为此动容是不可能的。

两人相识相爱多年,再到之后的种种曲折,让她就此就原谅了止非,却又不大可能。

屠宣释放在此处的魔气,不断地侵入巫痕的身体,在这石堆之下,她即便想躲,也是无处遁形。

所以,她只好任由心魔滋长,融入血脉灵识。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玄龙将最后一缕黑烟吸入体内,龙丹彻底被熏化成乌黑色。

“咔咔,咔咔。”

渊中碎石开始抖动,细小的石块已被震飞了起来,黄土尘沙被一阵无形而来的狂风卷起,朝四面八方飞散。

止非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一处,有些恍然,有些兴奋。

“阿痕,是你吗?你醒了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石块崩裂,四处撞击的声音。

那阵狂风越来越大,呼呼地吹起砂石,不禁让止非抬起衣袖遮挡着脸面。

巫痕依旧还是龙身,只是原本玄龙身上的金色长须鬣毛,如今已经变成了黑色。而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目,变成了血红之色。

龙首一昂,奋力而出,直接冲破头上重重阻碍。

吼!——

一声龙吟震动九霄,止非欣喜地看着那条通体黑亮的玄龙,从渊底石堆之中冲上云霄。

巫痕没有逗留在坠龙渊,甚至都没有与止非说一句话,直接飞向了九重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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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破土而出

此时各界颤动,都是不明所以,直到听见那声龙啸之声,所有人都震惊了。

止非本想在她苏醒之后,一定劝说她随自己离开,可是巫痕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他朝着玄龙飞去的方向高喊:“阿痕,你到底要去哪?!”

对方没有回答他,而是越飞越远,宛若天空之中出现一条黑色的绸带。

止非没有犹豫,直接追了出去,可是他哪里有巫痕飞的快,转眼就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巫痕为何要那么仓促的离开?

是她害怕自己对止非有了恻隐之心,生怕自己忘记了恨意,怕自己被他说服就此离开,而放弃寻找自己的孩子。

而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先报了四百年前的仇,她身上所受的每一道伤痛,都要让他们百倍千倍的偿还。

玄龙再现,已震动六界,九重天上已是人心惶惶,各个宗门之人全部闭门不出,死守在自家。

因为他们知道,巫痕又回来了,那个睚眦必报的龙女,不会放过他们。

巫痕落地处,正是梵生门的地界,云波翻卷,雕梁画栋,可真是一副仙宗大派的威严。

她知道,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护派大阵,她今天就要先破了梵生门的阵。

想要破阵,必要找到阵眼所在,她在空中便已发现了端倪。

梵生门布局方正,正中心是一座倒立的山柱,其上一眼洞口,洞外石壁上闪着温润的玉色。

巫痕冷笑一声,直朝那处飞去,只是行至越近,越有种莫名的畅快感。

待到了跟前,眼前的景象竟也让她心头一惊。

山洞并不深,里面一汪仙流,原应该是薄云浅雾灵气充沛的地方,可此时却一片乌烟在其中盘转。

怪不得她有那种畅快的感觉,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寻了这么久的仙界阵眼,竟然设在了梵生门。

只不过,这些魔气仿佛被禁锢着,只能在此洞穴中翻覆,像是要挣出锁链的凶兽,一再朝洞口外撞击。

然而洞口之处似有阻挡,所有的魔气都是有进无处,困在了其中。

“呵呵,仙门,仙宗,名门正派?”巫痕不禁笑出了声,嗤笑嘲弄,觉得那些词都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伸向洞口,触碰到了透明的结界。在她指尖触摸的一瞬间,氤氲出一圈圈的光晕涟漪。

“你居然还活着!”

巫痕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身后便传来的声音。

在她腾飞上九霄的时候,仙界众人早已戒备,在她化回人形之后,四处搜寻她的位置。

梵生门已见她到了自己的地界,只是碍于她幻化了人形,更便于隐匿踪迹,所以弟子们都十分的谨慎。

普玄一路探寻,终于在本门要地发现了巫痕的踪影。

这个洞窟是梵生门的命脉,只有门主和首座才可踏足的地方,想不到巫痕竟一下子找到这里。

听见身后人的呵斥,巫痕头也未转,挥起左掌轻而易举地就探入了结界。

随后一阵碎裂的声音传来,动荡的震感再度掀起,笼罩在梵生门的赤黄光罩一下崩散。

远远地传来弟子们的喧嚣之声。

“护宗大阵被破了!”

“出事了!出事了!快去护阵!”

“是玄龙来了!”

……

“哈哈哈哈哈!”巫痕狂妄的笑声近乎癫狂,夹杂在喧闹叫嚷之中。

洞内魔气浓郁,忽然被释放,肆无忌惮地响外涌动。

巫痕毫无顾忌的张开双臂,将所有的魔气凝聚,直接吞噬吸食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你居然吸食魔气!你这妖孽!”

宗门大阵被破,众人纷纷前来,可到时已晚,整个梵生门的护宗大阵都被毁坏,立刻没有了防御的能力。只要这时有人来犯,那必定宗门不保。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狂妄地嗤笑着,对这样的结果无比的满意。

听普玄厉声质问,巫痕这才转过身来,双目暗红,露出邪魅又诡异的笑容。“这是什么?这是汲魔阵!仙界的汲魔阵阵眼,一直都在梵生门,你们却一直秘而不发,好一个仙宗正派啊。”

“你!”普玄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着实无力辩驳。

这确实是仙界的汲魔阵眼,许多年前他们三人就发现了,可是却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因为,汲魔阵眼与梵生门的护宗大阵重合,如果这件事情透露出去,众仙家势必要毁去阵眼。

到了那时,梵生门也将失去护宗大阵,没有了抵御的能力。

他们是三宗之首,当时净善想要把这事说出去,可是普玄为了保下梵生门的名声和地位,誓死不肯同意。

最终才决定,以三人之力将洞口封印,可谁知今日竟被巫痕撞破,这下梵生门再无回头之路。

“是你!都是你害得我梵生门落得这样的结果!”普玄亮出日月轮,朝着巫痕的方向打了过去。

巫痕在渊底沉寂四百多年,浑身被魔气侵染,功力早已不同往日,对付这几个仙宗掌门几乎易如反掌。

可是没想到,原本日月轮上的虹霞之彩,如今缠上一片黑烟。

很明显,普玄也染上了魔气,功力自比从前更厉害许多。

“呵,你们不过与我一般无二,有何脸面置喙仙魔异途!我看这玄域大地分不出六界,只能分出善恶。”巫痕闪躲过普玄的攻击,飞与半空之中,俯视着脚下万千梵生门弟子。

她已悟全所有一字诀,今朝便要试试其中的威力。

朱唇一动,念出火字三诀。

焚!

顿时,火光四起,从众人脚下迸生。

那些反应慢一些的弟子,即刻便被琉璃色的火焰燃遍了全身,梵生门没了护宗之阵,任何攻击都来得格外猛烈。

转眼间梵生门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天际,远远便能看到这个方向,一片红光。

“阿痕!你在干什么!”

止非此刻已经赶来,远远地就知道梵生门出了事,原以为巫痕会备受欺凌,到了跟前却发现遭殃的竟是对方。

可止非再痛恨仙门宗派,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仙界大乱,屠宣攻战就更加得力。

他只求他们两人能安稳度过以后的日子,不想看巫痕再惹得到处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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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仙阵,魔阵

止非急速飞到跟前,置身在一片火海之中,巫痕看到他的身影,忽然心口微滞,眼中闪过复杂的神采。

“不用你管!滚开。”她挥手掀起一阵风浪,火焰更加澎湃起来。

止非见她已经不管不顾,险些连自己都要被琉璃火灼到,急忙飞到她的身边。

他抓着巫痕的手腕,焦灼万分“阿痕别再继续了,仙界一乱屠宣一定会攻上门来,到时候你就逃不掉了。”

“我为什么要逃!他来得正好,我要他把孩子还给我!你走开!”巫痕不由分说,反手就将止非推搡了出去。

涌!

一字诀再现,涌字诀旋起的飓风已不似从前,浓浓地黑雾将不少人卷了进去。

火借风势,燎烧的更加热烈,净善与观敬也一同加入战局。

万万没有想到,梵生门的这三人全部被魔气沾染,功力早已超出了想象。见黑雾龙卷将本门弟子卷入飓风之中,净善连忙朝黑雾跟前逼近。

他张开手在身前捏出手印,就见那团黑色烟雾如找到了出路,再也不在飓风中盘转,转而如同一缕绸缎,直飞入净善手中。

“哈哈哈,你们这些弟子睁开眼看看,你们的门主还有首座,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满身的魔气!哈哈哈哈”

巫痕仿佛疯了,看着不断坍塌的宫宇飞檐,看着满眼尸横遍野,狂笑出声。

那些痛苦的声音,此时如同悦耳的仙曲,一遍遍冲刷着她灵魂深处的仇怨,让她有些流连忘返。

痛快!痛快!

“龙女,收手吧。”净善救下不少弟子,转脸已是满面哀凉,如同乞求神祗一般望着巫痕。

可巫痕却不为此动容,她收了笑声,冷下眉目,满眼猩红未曾褪去。

“我说过,我若不死,伤我之人,我必让他百倍奉还!”她说得毫无感情,那些死伤的人在她眼中不值一提,她俯视着净善,心里不曾有过一刻原谅。“这千百年来,你们何曾对我收过手!”

净善苦着脸,依然一副慈悲模样,最终盘膝坐于火海之中。

“当年是我将你镇于三仙无妄塔,坠龙渊一役,也是我用日月轮打伤的你,你有冤仇皆可报于我身,但求你放过梵生门数千弟子。”他淡然地望了望巫痕,坦然而道。

“门主!”

“门主不可啊!”

众人躲避着琉璃火焰,绕开飓风的侵袭,却看着他们的门主自行盘坐于火海之中,听着他轻言细语地对纵火者乞求。

每个人都满面悲伤,他们知道自己敌不过巫痕的一根手指,根本无力抗衡,可却从没有过退却之意。

然而,他们的门主却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只为了换取他们的生存。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所有人都在出口阻止,而巫痕却不为所动。

“呵呵,有可报,有可不报。我与你们三宗积怨甚深,你死不足惜!既然你求一死,我便成全你!”

说罢,眼眸一亮,念出一字。

崩!

火海焰苗攀升而起,半空无形之中凝起一团火球,光芒灼人眼目。

宛若日轮坠落,直朝净善天灵猛砸而下。

净善合着双目,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不避,不逃。心中暗念着渡尽苍生的经文,在他身后亮起隐隐一轮光圈,和一尊金色的圣像。

巫痕招式已出,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火球沉坠,无人能敌,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净善受这一击。

“门主!”

“不要!”

观敬想都没想,直接挡在了净善的跟前,势必已一己之力替净善挨上这一招。

火球已到他跟前,观敬双手握祭出日月轮,尽管上面黑烟密绕,却仍旧从中迸现着斑斓华光。

与此同时,止非飞身前来,扬手便朝火球击出一记猛劲。

琅琊剑顿时出鞘,直穿火球核心。

琉璃火球登时破裂,火苗迸溅四处,变成零星火苗。止非一把将净善与观敬二人带离,飞向一处空地。

“多谢。”观敬与净善没有想到,救他们的竟是止非。

曾几何时,这清俊男子还是归一宗的弟子,曾几何时,他们还视他如叛逆之徒。可如今他却已是魔道中人,却偏偏救了自己的性命。

惭愧之感顿生,不觉有些无颜面对眼前的止非,只得躬身朝他道谢。

巫痕如何也没想到,出手的会是止非,她猩红的眼眸瞪视过去,心中的恨意更重了几分。

“你竟然救下他们,我看你是什么都忘了!”

他们曾经受的苦楚历历在目,止非怎么会忘却,可是现在多少仇恨,也不得不暂且放下。

比起那些仇恨,巫痕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巫痕却无法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仍对他怒目横视。

止非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曾经她眼里一片清澈,现在却只剩下仇恨,这一切都是自己惹来的业报。

他近乎哀求地说着“曾经的每一刻我都没忘过,阿痕,我们走吧。”

止非的话语从巫痕的心头掠过,无数年头里的点点滴滴都涌了上来,她好想重活一世,再也不想经历那些痛苦。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都回不去了。

看着止非执意挡在净善跟前,巫痕迟疑了,她不想继续下去,再多看止非一眼,她怕自己就会放下一切。

巫痕寒了一张脸,言语无比的冰冷“我放不下!”

说罢,她整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止非连寻她的头绪都没有,那人就已经不见了。

她说她放不下,是放不下仇恨,还是放不下孩子?止非一无所知。

他怅然地立在原地,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何方。

止非想要飞出去追,可又对梵生门的事有些质疑,遂留下打探一番,兴许会有些收获。

“你们为何身染魔气,还这样重?”他如是问道。

净善看着眼前破败潦倒的场面,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复又看向止非,说道“梵生门的门主和首座有护宗的义务,每三百年都要去洞中闭关,汲魔阵的阵眼我们确实早就发现,可是确也没有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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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旧账

“门主曾想过要将此事通传出去,可是这汲魔阵与我护宗大阵重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只能三人封印了洞口加以遏制,可是……”

观敬站在一旁,接着净善的话说了下去。

止非这才有些明白,望着两人说道“结果你们被反噬了?”

见他们无奈的点了头,止非也只能暗叹一声。

净善面露忧色上前一步,走到了止非的跟前,早已没有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对止非说道“三大仙宗如今都实力匮乏,看来这一战无可避免,如果能劝龙女早些罢手,大伙也好筹谋一番。”

“我清楚。”止非回道。

净善的意思止非都懂,元清派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指望不上,梵生门今朝又被巫痕破了大阵,唯有剩下的归一宗,还有离火这样一个叛徒。

其他的小门小派实力薄弱,又是一盘散沙,单靠着天狼兵将,恐怕是挡不住屠宣的魔界大军。

而神界的动向,他们却都不得而知,说起对抗屠宣,一切都是未知。

他辞别了梵生门的众人,即刻飞去,势必要寻到巫痕的下落,千万不能再让她掀起什么风浪。

而梵生门的动荡实在太大,已有不少人前来想要相助,可等到了此地时战斗已经结束。

巫痕离开了梵生门之后,目标非常的明确,直接朝元清派而去。

所有人的心思全都系在梵生门,元清派一定是没人顾及的,以琅玉那人的脾气,定是还守在自家。遇到这事定是先在自己按兵不动,等到时机成熟在现身人前。

巫痕既然知道了这一点,自然不会放过大好的机会,这千百年的仇,她今天就一并报了。

她脚之地正是琅玉的仙庭,玉树云芝,灵雾缥缈。

琅玉正望着梵生门的方向观望,眼前却现出一团黑烟,消散之后巫痕已经站在了他的跟前。

“真的是你!”对于巫痕的出现,琅玉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当天生异变的时候,关于玄龙的复活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边。玄域这千百年来除了巫痕,不会再有其他的玄龙,看到梵生门那边泛起的红光,琅玉就猜到巫痕一定会来找他。

结果真的就算准了,巫痕此刻就站在他的眼前。

“对啊,就是我,可真是久违了。”巫痕并没有立刻就动手,倒像是旧友重逢,表现得十分惬意。

琅玉自然对她恨极,只想跟她有个了断,可见她并没有动手,心里也警惕了起来。

他稍稍向后挪了两步,手里亮出羽扇轻抚在身前,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可实则已经做好了虽是应战的准备。

这一番举动虽然动作不大,可尽数收进了巫痕的眼中,她不禁心中暗暗嗤笑,堂堂元清派的掌门,竟然也有怕成这样的时候。

琅玉越是后退,巫痕就越是上前,她朝着琅玉又靠近了两步,反倒比刚刚更近了一些。

“怎么了?琅玉真人也有怕的时候,你以前面对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巫痕斜挑着下巴,狭长凤眼轻挑的望着琅玉。

她嘲弄地继续说着“我当年还是条玄虺,被鸿霞帐罩在青乾广场时,你是怎么做的?后来每每冲突,你又是怎么做的?在坠龙渊刺那一剑时,你可曾怕过?”

“哼!是你为祸仙界多年,让仙界如此动荡,人人得以诛之!就算我不动手,也会有别人。”琅玉自然不承认自己的恐惧,他一生都是骄傲的。

从他进了元清派,没有一刻不是高高在上,师父的抬爱,同门的拥戴。之后他继承了掌门之位,将元清派发展的风生水起,无人不艳羡。

他琅玉从来都是将别人踩在脚下,何曾落魄过。

而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让元清派分崩离析,人才凋零,多年基业毁于一旦。所有的账,琅玉全部算在了巫痕的头上,没有一刻是不憎恨的。

他攥着手中的扇柄,微暖的玉杆已经有了一丝颤动,那种即刻就要迸发的恨意,让琅玉无法按捺。

巫痕看着他逞强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

“你们人人都将错怪到我头上,从没想过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真是可笑之极。”她说这话的功夫,手里的蚀音已经亮了出来,“果然,仙界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废物,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看还是毁了的好,落个干净!”

话音一落,她的人已飞出数丈,长鞭却带着火焰朝琅玉缠去。

琅玉早已有了防备,此时人已经飞上了半空,那一鞭子直接将他之前身后的玉树劈断。

他手中羽扇挥动,又是万道如缎流霞,看似轻飘却劲力十足。

“今天元清派的账,也该清一清了。”

琅玉知道,他如今与巫痕抗衡,胜算并不大。如若想要出奇制胜,只能破了元清派的禁制,用出禁招“断念望邪”,才又可一战。

巫痕单掌着一条长鞭,就已经十分难缠,她的一字诀也已经炉火纯青。更毋需提龙族之技,琅玉都是见过其中利害的,眼下若是不做抉择,他势必要败下阵来。

这一战避无可避,琅玉心里明白,今天他与巫痕只能活一个。

如果他死了,元清派必定覆灭,他不能让元清派葬送在自己的手里。“断念往邪”是秘术,只有每一任的元清派掌门才能习得,其他弟子门人皆不知晓。

这是秘术,也是禁术,施术之人将可召唤所有元清派的门人,汲取他们的仙力融合反哺,所有人都将成为施术人的傀儡。

琅玉见巫痕已经放出一条金龙,心中暗道不妙,之后必然还会再出一条火龙。

当年双龙腾出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琅玉不敢继续犹豫不决,闪身飞上巨大的云芝之上。

没等巫痕的攻击再度袭来,就见他已经祭出羽扇,脚下一阵强风将他长发吹散,衣袂长摆朝四面翻飞。

羽扇在空中旋转,裂变出无数白羽飘在空中,渐化成颗颗光珠,向八方飞去。

眨眼的功夫,数千元清弟子显现在巫痕的对面和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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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诛仙元清派

那些人个个身上泛起橙红霞彩,手中各式各样的法器都亮着光芒,只是他们的眼中没有了神采,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他们的天灵之上似有一根丝线,折射出烈日的光芒,那些丝线的源头全部聚在一个源头,就是琅玉的心口。

“杀了她!”琅玉的五官已经扭曲,变得邪气无比,指引着派中弟子朝巫痕发出一波一波的攻击。

巫痕的蟠龙舞和火龙破,已经放出,可是这禁术确实强悍,两条凶龙的攻击对于那些已经成为傀儡的人,有些乏力。

所有的傀儡的目标都是巫痕,就算有任何攻击,都无法阻拦他们的攻势。

很快,巫痕便发现自己单枪匹马,招架起来有些吃力了。

不过很快她又勾起了嘴角,纵身飞上了半空,与琅玉对峙起来。

“你倒让我想起来,我还有人没带上。”她笑得永远美艳,可现在那笑容却让人胆寒。

巫痕扬手之际,头顶一片阴沉落下,周遭开始袭来阵阵让人骨寒的风。

琅玉撑着所有的力气,将自己与傀儡们所有的仙力都融合,却仍然能感受到那风的阴冷。

一瞬的功夫,处处冒出磷光鬼雾,转而化出无数恶煞。

巫痕记得,她曾经在冥界吸食蜃气,将这些厉鬼化为了自己的鬼兵。这回倒是派上了用场,足以与琅玉的傀儡弟子好好纠缠一番。

顿时她轻松了不少,双龙与鬼兵一同抵御着傀儡弟子,着实是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傀儡弟子难以覆灭,鬼兵也难有损伤,只能一直在元清派的地界不停缠斗。

“你居然操纵鬼兵!”琅玉不可思议,看着那些满身乌青的厉鬼,全部没有了意识,都在与傀儡弟子殴斗。

他轻嗤一声,讥诮嘲讽“冥王果然对你不一般,真是个妖孽!”

琅玉的言下之意巫痕清楚,可她却并不以为然,现在她谁也不信,谁也不靠。就是要凭一己之力,将所有欺侮过她的人全部诛杀,然后再去找屠宣把最大的心愿了却。

她意念指引,那些鬼兵全都舍生忘死的扑咬着傀儡,只是这一战撑了没有多久,便发现鬼兵开始薄弱起来。

见到这样的情形,琅玉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鬼兵终究是鬼兵,这是仙界,这是在九重天!就算你召来鬼兵又如何,还不是敌不过吗!”

巫痕气恨至极,这才明白其中缘由,仙气纵横让鬼兵着实难耐。

像是没有了滋养的草木,逐渐显现颓势。

不过既然知道了缘由,很快巫痕就找到了应对之策。就见周遭薄雾凝聚,渐渐形成云朵,云雾聚成的长龙将眼前一切围绕起来。

“这是什么?!!”琅玉大惊失色,他知道龙族可以兴风化雨,却不曾想过,巫痕可以掌控云雾。

元清派偌大的地方,却被一条毫无实体的长龙笼罩,从外面看过来,元清派的地方已经被厚云淹没。

巫痕很满意琅玉此时的表情,那种恐慌又惧怕的感觉,让她无比兴奋。

寰空龙术上的记载在她脑海中翻涌,所有的秘要都融进了她的骨血,这一招云龙隐是其中阵法,用起来格外顺手。

可即便如此,鬼兵们的气势并没有什么起色,但巫痕却并不担心。

她得意地笑看着琅玉,只动着艳红的樱唇,默念了一声

蜃,龙,煞!

白色的云雾之中蹿出道道蜃气,暗黄如土的色彩,像是在这出不去的困境中,扬起了沙尘。

蜃气无比充盈,一道道蜃气形如游龙,钻进万众鬼兵的身体,立刻让他们振奋了起来。

琅玉不得不倾尽全力抵抗起来。

“可恶!喝——”

他猛然爆发出无上仙力,让渐露败相的傀儡弟子再度萌生战意,两边顿时僵持不下,在迷蒙云雾中打得热火朝天。

可相比之下,巫痕较为轻松许多,她犹能腾出手来做些别的。

见琅玉费力的支撑着,根本没有应付她的余地,巫痕终于找到了可乘之机。

她扬鞭而去,蚀音鞭梢立时朝琅玉的丹田之处刺去,这一击若是中了,琅玉定然是没有在活的可能。

可毕竟琅玉修为道行并不浅薄,虽是用着禁术,仍旧还能抽出些手来应付一下。

他见巫痕的长鞭转瞬而来,急忙纵身而起,在原地兜了起一个筋斗,踩在彤云之中,好歹躲过了这一击。

可万没想到,蚀音并没被巫痕收回,如有神助反向勾回,裂变成数条长链将琅玉捆在半空。

“你今天休想再活。”巫痕阴沉一笑,倾身飞到了琅玉的眼前,手作爪状,长甲滋生。

眼见她手及琅玉胸口,身后传来一阵喧嚣。

“巫痕!住手!”

声音是云渊的,但是来的并不止她一人。

巫痕头也没有回,没有一丝迟疑,一爪戳进了琅玉胸口。

“住手!住手!”

“琅玉真人!!!”

……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除了云渊的,还有其他前来的仙门之人。随着琅玉哀嚎一声,所有连在他胸口的丝线全部崩断,元清派的傀儡弟子,瞬时不攻自破,全部倒在了地上。

琅玉犹存一口气息,可人却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他口中不断冒出浓血,被蚀音长鞭上的紫金火焰灼烧着身体。

巫痕抓着琅玉的衣领,将他提在半空中,像是提着一具尸体。

她缓缓回过头来,已是一脸的邪魔之气,再找不到从前的神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巫痕,不要再继续了。”云渊站在众人之中,眼中情绪复杂万千,这不是她自幼相识的灵气少女,这分明就是恶魔。

巫痕冷漠地望着她,断了最后一丝感情。

望着云渊身后百万兵将,还有一众闻风前来的仙者,大宗门的人有之,小仙派的亦有之。

每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都那么恶毒,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就连云渊都在斥责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琅玉奄奄一息,可尚且还能活命,只是元清派所有人都被禁术所害,再无生还的余地。

巫痕攥着琅玉的衣领,恨意彻底将她吞噬,无尽的黑雾从她身上泛起,眼角两侧的黑鳞更加明显。

她不会放手,所有的冤仇都要得到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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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反目

“我为什么这么做,不是应该问问他们!”云渊的质问已经挽回不了她的理智,她依然我行我素的傲视着所有人,“他们当初怎么对我的,他们凭什么?!就凭他们是仙!笑话!”

巫痕的话说的底气十足,分毫不肯退让。

云渊知道她千百年的苦痛,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云渊不得不为大局考虑,不能看着巫痕将再做出激进的事情。

她足下一登,腾空飞入半空,欲朝巫痕身边而去。

可巫痕却扬起了手爪,势要取了琅玉金丹,“别过来!”

她的举动逼停了云渊的步伐,只能保持着距离望着她。

云渊拧紧眉头,又气又急,“你不要再杀了!大局为重。难道你要看着天下覆灭,让屠宣毁灭六界,生灵涂炭吗?!”

“大局,大局!云渊,你什么时候也变了?!”巫痕一双血红的凤眸瞪视着,甚至带着怨恨。

这是她们相识以来第一次争吵,竟然会是这样的局面。

都变了,她也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你一人畅快要用万人的痛苦来取代,难道你是对的吗?!”云渊气势如虹,言语掷地有声。

她不再是从前任性妄为的云家幺女,她如今是护佑苍生的战神,是守护天界安宁的将军。

就算对方是巫痕,是她的挚友,她依然不能放纵对方妄为。

这是她肩上的重担,是她荒月的责任。

巫痕重生对她来说是庆幸的,可是没想到,她重生之后却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无法平衡的结果。

所有人都视巫痕如仇敌,她做的一切都是天理难容的事情。

一场争战就是几天几夜,被她毁去的是仙界两大宗门,这是开启魔界大门的讯号,也是一场浩劫的开端。

云渊的质问让巫痕更加暴怒,连心中最后一片澄净之地,都被黑暗笼罩。

她咬着牙关,眼眸黯淡了下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不知道!今日,天若阻我,我便屠遍神魔,逆我之道,我就杀破这天穹!”

手随话落,没人来的及阻拦,她一爪探进琅玉的丹田,直接碾碎了他的金丹。

随即将琅玉尸身抛下,狠狠扔在地上,瞬间琅玉化尘荧光浮散。

有人哀嚎,有人愤慨,无数仙者飞上半空,少见的团结一致,皆是朝巫痕攻了过来。

“不要伤她。”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挡在了巫痕的跟前,将所有袭来的攻击,尽数击挡回去。

止非匆忙转过头,拉着她的手,无比焦急“别再打了,回龙穴去。”

他知道巫痕再也无法在玄域立足,没人会放过她,为今之际只有她回了龙界才能一保平安。

可谁知,巫痕已经心魔纵生,这种关键的时刻没有人再能阻挡她。

她猛地将手抽回,反手一掌打在了止非的身上,直将止非打落在地。

“你们所有人都一样,都是废物。”她肃着一张脸,俯视着倒地的止非,。

她无比清楚止非的过往,从为凡人时的一切都知晓。止非就是因为觉得自己不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才无比的自卑。她偏要这样践踏着对方的尊严,只有这样,才会觉得心里无比舒畅。

只是此处已经聚集了太多的人,她知道自己抵御不了,如今已经与云渊翻了脸,那些天狼兵将定然也不会放过她。

“你这祸害!!休想逃。”

“今天一定要杀了她……”

“杀!!!……”

“杀了她!!”

……

所有人一下子都爆发了,毫无保留的继续攻击着巫痕,止非被巫痕一掌拍伤,已经没有阻挡的力气。

巫痕见这般情形,直觉龙丹无比炽热,欢愉着,雀跃着。

轰——

巨响从天而来,阴沉的天空劈开一道裂缝,只见巫痕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郁,几乎要让她爆裂。

她难以压抑地化出本体,四处横行,被撞击吞噬的人不计其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糟了,心魔!”云渊才将止非扶起,两人就看见这样的场面,让止非惊道起来。

这模样就和他当初的感觉一样,难以自控,失去自己的意志,心底最深处的魔种就是缘由。

然后那个念头无限被放大,让整个心魔更加强大。

云渊始终没有让天狼兵将动手,仍是尽力保护着众人,维持着当前的场面。可是鬼兵犹在,从未停止过战斗,那些功力低微的小仙,不少人连鬼兵都抵挡不过。

众人全部困于龙阵之中,进退不得。

“该怎么办?!她这样下去,我不能坐视不理。”

云渊与止非都是满面愁容,找不到阻挡巫痕的契机,忽然一阵神乐响起,似乎对巫痕起到了作用。

就见已经魔化的玄龙开始摇摆不定,神乐让她痛苦,乐声从缓渐疾,玄龙痛苦的模样越发明显。

吼——

吼!

两道龙吟之声同时响起,骇人的场面忽然显现,龙身之上分裂出两个龙头,双头龙见所未见。

玄龙原本就是通体黑亮,这两个龙头唯一能区别的只有长须和鬣毛,金色的才是巫痕的本体,黑色的是一头魔龙。

只是两头龙并未彻底分裂,只能痛苦的到处乱撞,那些仙家似乎找到了可乘之机,似乎忘记了眼前的是一条凶龙。

巫痕的灵识在分裂,因为她痛恨一切,包括屠宣。所以不愿放任自己被心魔吞噬,才导致眼下,她进退两难,只能痛苦的忍受。

“众生皆苦。”

“万象本无。”

两道曼妙的女声凌空而至,众人抬眼望去,斑斓华彩冲透此处的阴霾,青鸾神女从天而降,身侧站立两名使女。

予翎望着双头龙,心里有些微痛,散下一道神光,披散在玄龙之身。

巫痕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可是魔龙依然没有消失,心中似乎有两个声音在拉扯,一个诱惑着她堕入魔道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她,她的孩子在屠宣的手里。

予翎的到来,让众仙都不敢再妄动,玄龙也不在攻击伤人,可是依旧没有见巫痕化会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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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散尽

巫痕撑着意念朝予翎的方向望着,那两个使女长的一模一样无比熟悉,她细细回想,那正是她第一次离开无影湖时,认识的冰藤兰妖两姊妹。

顿时她的灵识清明了一些,想起了自己当初第一次为挚友踏遍人间的日子,想到了这千百年来认识的诸多朋友。

转眼,那一切都成了幻象,成了颓败之象,到处战火弥漫,死伤无数的废墟。

她还在念想,一道剑光闪进她的眼眸,登时玄龙腾飞起来。

“这丫头,居然生了心魔!”执剑人的声音响起,黑白两色的身影落在人群。

那一道剑光是伐众的,却被巫痕躲过了。

她知道伐众剑有可斩神之力,只是执剑人功力犹盛,却还没这个能力,但是她若还不离去,定然会被这人斩杀。

没人能拦得住,玄龙已经冲出云雾,逃了出去。

执剑人的出现,打乱所有人的阵脚,巫痕未化人形仓惶而逃。

予翎无奈地挥起衣袖,撒下一片淡淡的青翠神光,顿时乌云散尽,迷雾拨开,无数鬼兵转眼消散。

众仙见她忽然前来已是惊艳,那伐众剑一出,才惊觉执剑人也来了。见他二人前来,全部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仰望着他们。

“神女降临,一定要给仙界一个说法。”

“冕下,得给我们个交代啊!”

“执剑人大人,定要铲除了那魔龙,以保苍生才是!”

……

予翎和执剑人高立在上,两人都是不置可否,眼下众仙眼中巫痕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女,却不知道他们二人与巫痕有多久的交情。

从前遇到这样的事,执剑人从不犹豫,而今却也迟疑了。

他抬眼朝予翎拱手作揖,脸色比以往凝重不少“神女觉得该如何?”

予翎看了他一眼,着实有些心烦,只是在人前依旧端着架子,对他说道“若是没你这番鲁莽行径,兴许我还可将她带回好生度化一番,现在却被你那伐众剑直接逼得没了踪影。”

说来执剑人有些惭愧,犹记得当初也如今天一般,在予翎眼前斩了白蛇妖。

这一回虽是没伤及巫痕,可人也被他吓得逃走了,想来予翎心里对这些定是耿耿于怀。

以伐众剑的剑势,按理说是不会失手。

他刚才远远前来,并不知掀起这般风浪的就是巫痕,所以根本没有留手,可没想到伐众却并未伤到巫痕,他心里也十分纳闷。

“我并不知道会是这丫头,方才六界动荡之感强烈,我远远寻来就察觉一团魔气,所以就出了手。”执剑人朝予翎解释着。

予翎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了句“罢了。”

眼下找到巫痕才是紧要,她心魔已经显形,倘若不加以阻拦,恐是要酿成大祸。

予翎朝云渊走去,天狼兵将正清理着此处的狼藉,元清派一朝覆灭,仙界确实失了很大一部分力量。

“小云将军,还是得回去早做些打算,战事将起,天狼族的责任重大,千万怠慢不得。”予翎一脸惆怅,想起自己在神界苦求的结果。

谁都未停止过努力,想尽一切办法的阻止一场浩劫的发生。

所以予翎问遍诸神,期望着众神能齐心合力,抵御外敌。可诸神皆是闭口不谈,仿佛被并不在意此事,最终她求到了天帝的跟前。

可惜,予翎连大殿的门都没进去,可不要提见上天帝一面。

在这些人眼中,予翎是神女,至高无上。可于神界,青鸾神女也不过是一界小神罢了,是个连天帝的面都见不到的小神。

她不知其中缘由,只能颓丧的离开,心中惴惴不安,看来这场大战是避不过去了。

云渊放眼望去,曾经辉煌无比的元清派,已经没了昔日的鼎盛,不禁哀叹一声。

她朝予翎点了点头,转眼看见止非倚靠在断了一半的玉树上,除了无奈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来。

云渊很快便带着兵将离去,止非也悄无声息的不见了踪影。

跪在地上的众仙纹丝未动,见这些人走的走散的散,顿时都急了起来。

“神女,你们不能坐视不理啊。”一名老仙跪前了几步,并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随后,他身后跪着的那群人,也喧嚣了起来。

“元清派和梵生门这样的大宗派都落得这样,我们这些小宗门该如何啊?”

另一人也跟着这话音附和起来“是啊,那魔龙如此横行,仙界众生何以立足,请两位给我们个交代。”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喧闹,吵嚷得几乎听不清每个人都在说什么。

这是恐慌的感觉,可他们都不曾想过,有多少人是当年因为自己的贪婪,而在坠龙渊对巫痕痛下杀手。

曾经的仙界不是这样,不知一切是什么时候变了。

“你们休要吵闹,各自回去便是,在这里吵嚷搅扰,是何道理!”

执剑人听得实在厌烦,伐众“嘡”地插进了眼前的石砖,一嗓子便让这群人住了口。

予翎这会才觉得,这人还算有点用的。

使女侍立两侧,予翎转身面对着地上跪着的众人,说道“你们便是在这里跪穿,也无甚大用,倒不如各自回去好生修行。再这样一再耽搁,待魔龙腾出,天界定是难逃大劫,到时你们哪个能来扛?”

予翎说完,那些不依不饶的仙家全都瘪了词,开始纷纷起了身不再纠缠。

这一片地界终于迎来了宁静,也显现出了落败的模样,予翎瞧了一眼执剑人,看他这样子是并不打算离去,倒是可以遣他去趟冥界,自己便好腾出空来找归庭商议正事。

“现在去寻她怕是也寻不到,干脆你去冥界跑一趟,然后叫上封百炼一同到化境来。”她朝执剑人如是说着。

“我不去!”执剑人一口回绝了回去。

予翎不明就里,就看着这厮脸上一脸的不忿,纳闷了起来。

执剑人见她看着自己带着疑问,这才拔了伐众,扬了扬眉,说道“那厮每每见我都是一副厌弃的模样,我才不去讨他的嫌,免得像是我纠缠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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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入魔

予翎不禁苦苦一笑,这两人的关系,她还是知道一些。

就因为执剑人当初盗了轮回璧,封百炼生了他好一阵子的气,自此之后封百炼就视执剑人如瘟神一般,但凡见到就要奚落一番,也难怪会如此。

予翎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正事要紧,还是得劳烦你走一趟,六界安宁在此一举。”

执剑人狠狠地嗳了一口,想想封百炼那个气焰嚣张的模样,就恨得牙根痒。

“我就走一趟。”

只是两人话音才来,就已见一团黑雾飘来,转眼间封百炼已至两人跟前。

“这是出了什么事!?是……丫头没死?”他前来此处之前,刚好去往坠龙渊了一趟,可到那的时候已见碎石散落四处,深渊之底一片空空如也。

他心里便猜出了个七八分,巫痕定是活过来了,那六界动荡的气势实在骇人,再想不出还有其他缘由。

只不过他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在转头寻来又飞了许久,更是慢了一步,连巫痕的影子都没见着。

予翎凝着眉,执剑人肃着脸,看这两人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才对了。

果然,予翎点了头,对他说道“她生出了心魔,而且身上的魔气充盈,现出本体时已经可见魔龙的龙首,只怕再不能找到她,心魔就要化形。”

“这个丫头,怎么变成这样。”

“我来时放出伐众,不过却并未能伤及她,不知道是何缘故。”执剑人将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可没想到,下一刻便被封百炼揪住了衣领。

“你这厮竟对她用伐众!”封百炼很是焦急,对执剑人的态度一点都没客气。

他抓着执剑人的衣领,险些就有动了手,却被予翎拦了下来。

巫痕从那处逃离,穿梭在浓云之中,一条黑色的长龙变幻莫测,颈部之上的双首可不愿被对方左右。

幸得刚刚予翎的出现,心魔之龙被压制下来不少,转眼就隐匿幻灭了起来。

巫痕化回人形时,胸口的龙丹依然火热的熨烫着,她压抑隐忍着要分裂的痛苦。只是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止非隐忍了多年。

“成了!”

她不知飞出了多远,才落了脚想要喘口气,眼前却突然出现两人。

这两人的面目无比诡异,从未见过这般模样,脊背之后生着黑色膜翼,一双手臂暴露在外,赤红色的皮肤上的青筋凸起,看着极为恐怖。

“你们是什么人!”巫痕死死盯着他们,看着两人凭空而来,慢慢朝她逼近。

那两人见她狼狈的样子,狰狞地笑着,垂在两侧的手爪拧出一团乌烟魔气。只见他们横挥双臂,散出一道烟墙,顿时在两人身后渐渐出现无数人影。

那些人形色各异,但身上全泛着明显的魔气。

领头的一人笑道“魔君等候多时,你的时辰到了。”

“呵呵,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魔界大军,来得甚好。”

巫痕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些人都是屠宣的人,是魔界的人。他们定是因为她破土而出时的震动知道的,知道她这条玄龙已经苏醒,已经被心魔拉扯。

她想到屠宣就恨意更盛,她的孩子就在那个人的手上,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灵胎在哪?!”她朝那些人质问起来。

那人只是猖狂而笑,随后阴恻恻地对她说道“什么灵胎?魔界从来没有灵胎,你的灵胎早就死了!”

宛如晴天霹雳忽然而至,巫痕最后一丝理智被吞没。

她寻了多年,甚至被人打入谷底,心魔与灵识不断拉扯,她一直抗拒和压制,结果现在有人告诉她,孩子已经死了。

“啊!!!”

一声痛苦的呐喊,伴随一声龙啸,响彻五州六界。

魔龙之影在她身后呈现,然后撞击进了她的脊背,她睁开眼,那双眼睛已是血红之色,不止脸侧的黑鳞膨出,就连一双玉手也变得无比可怖。

再也看不见曾经美艳无双的女子,眼前的这个人猩目利爪,手臂脸侧皆是黑色龙鳞,与对面的魔军一般无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张着自己的手爪,那已看不出还有人手的模样,止非也堕入了魔道,为何却并没有这样的变化。

巫痕并不知道,因为止非是凡人得道成得仙,由仙堕的魔,原本就是人形。

不过对方似乎也低估了他们眼前的女子,她非是其他魔道中人,因为她本身就很强悍,堕魔之后便更加蛮横。

她几乎不用吹灰之力,就让此处风云变色。

烈风狂骤,云波诡谲。

魔界大军早已部署而来,就等着玄龙出渊,那便是攻出魔界的讯号!

就在当下,一场战役开始了。

“屠宣在哪!!说!”巫痕的手爪扣在领头人的喉管上,那人的双翼早已被她毁去,身后的黑血顺着脊背留下,染满了整个后背。

“你……你现在和我们一样,你不能杀我!”

被挟持的人是魔军的一员小统领,功力已经是非凡之境,可是在巫痕的手里却如蝼蚁一般,被轻松的揉捏。

他挣扎着,没有人能帮到他,那些同伴和手下,被巫痕的鬼兵纠缠着。

四条形色各异的龙在到处盘飞,龙技之恐怖难以想象,就连当年的屠宣也为之胆颤。

巫痕得到灵胎死去的噩耗,已经失去了理智,心魔已经将她吞噬,正是暴怒的时候。

魔界大军不知死活地撞到脸上来,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

“我为什么不能杀你,强者为王,屠宣不就是这么想的吗!你们害我堕魔,杀我孩子,我为什么不能杀你!为什么不能!”巫痕咆哮出声,眼白充斥着血丝,一双美目已经宛如两个血窟窿。

“带我去找屠宣真身!不然我现在就让你灰飞烟灭。”

魔军与鬼兵纠缠起来,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别人,即便他们的统领被巫痕挟持着,他们仍是应接不暇的抵御着时时袭来的攻击。

魔军统领此刻是瓮中之鳖,刀俎鱼肉,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可是他也并不清楚屠宣真身在何处,就算知道他也不敢轻易暴露,现在他就是左右为难,横竖都是个死。

不过他心中生出念头来,在此处兴许不敌巫痕,可若是带到魔域,就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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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集结

只要进了魔域,那便是他们的天下,到时候是打是逃就由不得巫痕做主。只要屠宣降临,量她也再不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念头已起,魔军统领露出一脸难色,假意不愿带她前往。

巫痕手爪使力一握,那人便立时更加难耐,连连抓着脖子上的鳞爪不住的挣扎。

“我说,我说,我带你进魔域。”

他话音才落,巫痕的手就松了一松,狰狞着一张冷面,呵斥道“快说,如何去,屠宣在什么地方!”

那人朝着另一名同来的统领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忙在一旁劝解起来“她心不臣服,若是进了魔域岂不是大麻烦。”

“你若不听,我现在就杀了他,下面就轮到你!”巫痕见那人似乎不从,复又将手勒紧了起来。

手里的魔军统领立时又嚷嚷了起来“别废话,再犹豫,我们都活不了。”

“是,是,是。”另一人急忙应承了下来。

他朝身后划出一道暗芒,眼前仿佛就被利刃剖开,平白露出一道缺口。缺口之内一片瀚际,莹莹光点淹没其中,显得无比微弱。

那就是魔域,魔界的地方,屠宣的统治的领域。

“进去!”巫痕朝开启裂缝的人大喝一声,手里并没有松开那位统领。

巫痕十分的警惕,犹如惊弓之鸟,她不相信任何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所有人都要与她对立,仿佛这世上错的只有她一人,是她的存在才让这场大战不可避免。

他们不敢违抗巫痕的命令,生怕下一刻就会死在她的手里。

开启裂缝的那人率先一步飞入,并没有即刻就撤走手下魔军,而这一点巫痕并不关心,就算是六界全部灭亡,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她抓着魔军统领,随后便飞了进去,顿时便感觉一阵暖意。

这暖意却并不让人心安,如同置身在炉鼎之中,这是被熏蒸的暖融,似乎有什么东西可以轻易爆发,然后彻头彻尾的将一切燃尽。

巫痕十分警觉,跟着前面的那人朝前飞着,手里还抓着魔军统领仍未放下。

“这就是魔域?屠宣到底在哪!不要再带我兜圈子!”

她随着飞了许久,在一片混沌中如同蜉蝣,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也看不到半点屠宣的踪影,很快就迷失在了虚空的暗幕之中。

前方那人骤停,调转回头,猛然朝她袭来。

在巫痕踏入魔域的那一刻起,魔界就已经知道,时机成熟了。

同样在这个时候,离火很快也收到了消息,他无比的期待这个时刻,只要他还能再屠宣面前立足,他便还有达到目的的机会。

梵生门与元清派的灾难,并没有降临到归一宗来,这是归一宗十分庆幸的事。

离火被风营叫到了身边,师兄弟二人许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曾经他们还是归一仙祖的弟子时,那还是段无比逍遥的日子。

只不过,那些时日对风营来说是快活的,而在离火心里却不值一提。

“师弟,魔军已攻上来了,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风营那日收去了商幽的灵魄,回到自己的殿中才凝出仙力,将其置放入锁魂灯中。商幽是他师父的道童,他一直恭敬有加,那一朝惨死实在诡异。

也正是因为他有此一举,商幽的灵魄不灭,才从灵魄之中得知离火归顺屠宣的消息。那刻,他曾落下泪来。

他从没想过,离火会背叛宗门。

若是别人,风营以宗法处置,削去仙籍,剔除仙根,直接打入凡界。

可这离火是他的师弟,他便有了私心。苦口婆心劝诫,望他能洗心革面将功折罪,所以才会有了当年坠龙渊一事。

离火功力虽比从前胜出几分,可是在风营跟前依然不足,若是东窗事发,便也不会只有风营一人为难于他。

所以离火将屠宣的计划说了一些,风营听后只道巫痕才是其中的关键,若是巫痕死了,屠宣便无法加持自己的功力。

这样一来,魔界也就不敢轻易攻来,仙界也可保下一时的安宁。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巫痕竟然没有死,反而比从前更加可怕。梵生门被破了大阵,元清派满目疮痍,三大仙宗只剩其一。

风营的心突突跳着,他怕是自己错了,原不该一念之差,妄纵了离火。

但他依然想听听离火会说些什么。

“师兄,当初玄龙被众仙诛杀,你是看见的,我从未瞒骗过。”离火知道风营是起了疑心,所以更加的小心谨慎,在这关键的时候,他绝不能就此罢手。

屠宣曾经找上门来过,离火清楚,如果巫痕真的死了,他活不到现在。

所以其实他也早就猜到,巫痕还没死透,早晚有一天还会卷土重来,只要撑到这个时候,他便再也没有什么惧怕。

如今正是这个时候,那龙啸之声和震荡不止的感觉,都在告诉他,所求之事就要成了。

风营转过身来,看见离火低头跪在跟前,无比的虔诚,丝毫不像说谎的模样。

他遥望着殿门外的远方,归一宗还是以往的庄严肃穆,可更远的地方已经燃起了战火。

当初他亲眼所见,巫痕的真身确实被琅玉和净善合力击杀,埋在了坠龙渊底,那绝不会错。

可是她却也真的回来了,掀起了所有的风浪,让人哀叹。

“可她却活过来了,这世上不会有第二条玄龙,有祖龙之血的玄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看梵生门和元清派吧,可能我们的下场要比他们还惨烈。”

风营的眸光深远,眼底落寞悲悯,归一宗也许就要毁在自己的手上了。

而离火的心中根本不以为然,亡了好,都亡了他才能做主。没了风营,没了雷祚,也没有了商幽,只有他才配掌管这一方仙宗。

离火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眼中浮现着难以掩饰的喜色,连嘴角都不住的上扬。

听着风营唠叨着,像是垂死之前的遗言。

他收回神色,抬起头的时候,已换了一副焦灼的神情。仿佛眼下的事对他来说,也是无比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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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谋而合

离火朝风营说道“有一事,我当禀明。”

风营眼眸一转,落回了离火的身上,有些许的期待。

“眼下玄龙已经潜入魔界,迫在眉睫,如果仙界再如此坐以待毙,恐怕是真的要覆灭。”离火眼神恳切,看不出一丝的心机,“不如与众仙商议一番,干脆趁此机会直捣魔域,兴许可有转圜的余地。”

他的话说的颇有些道理,总归横竖都是要死,干坐在家中也并无作用。

若是屠宣吞噬了巫痕,那这场大战马上就要打到自家门前,仙界众家依旧还是一盘散沙,怎么能抵御外敌。

风营并不知道离火的算计,可是心底还是十分的谨慎。

“即便仙界众人齐力而发,可终究攻入魔界显得太过草率。入魔域之后又该如何?屠宣要害又在何处?我们一无所知。”他即便有此心,可现在也不太敢轻易妄为,莽撞前去,等同是把命送到屠宣的手里。

但是离火早料到,他这位师兄向来想得缜密,不会轻易被他游说,所以他说话更高声了许多。

离火做出哀叹的模样,高声回答,边说边又叩下头来。

“师兄,此事不可再耽误了!”他知道雷祚就在门外,雷祚的性子可是急躁的很,“魔域的地方我还算熟悉,至于屠宣的所在,只要寻着玄龙的方向寻觅便可。”

吱呀——

雷祚来的莽撞,刚好撞在了门边,传来一声殿门晃动的声音。

随后便见他大步走了过来,朝风营拱手说道“风营师兄,不要再犹豫了,如今仙宗之中,只有我们归一宗还有一战之力,若是再不决断,就晚了。”

风营被两个师弟一同催促,心念更加动摇了。

他拧着两道白眉,看了看眼下的两人,长叹一声“那玄龙倒不是个安宁的,就算入了魔界,也不会乖乖就范,定会闹出些动静。”

见风营动摇,离火心里便踏实了许多,紧跟着补了几句。

“龙族的脾性强横,她自然不会乖乖顺从屠宣,所以我们早些商议出应对之策,兴许还能有些胜算。”

终于,风营点了点头,这事成了。

离火起身想要立刻就放出讯号,召集众仙前来归一宗,可雷祚却比他还急,早已夺门而出。

一声号角鸣响,响彻仙界所有角落,才散去没多久的众仙,听闻此声又纷纷回转,直飞归一宗。

不多时,归一宗已经人满为患,除去自家三千弟子,还有无数仙界修者。

三位政教从大殿而出,长身高立在极阳殿门前,面对着众人。

风营终于开了口“如今梵生门与元清派都遭逢巨变,我们仙界众生不可再坐以待毙,索性一举前往魔界生死一战,或可有生还的余地。不知众仙意下如何?”

前来的仙者尽是对巫痕耿耿于怀,而提及魔界时就算是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轻易答应。

一时间,场上到安静了起来。

风营早该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把他们都召集来,势必要将此事做成。

他再度开口说道“若是不想前去的,现在便可先行离去,只是若魔界攻来,也只能恕归一宗分身无术,顾及不周。”

风营的话奏效了,他话说完便没有在出声,昂着头看着众人。

而广场之上所站的众仙家,却无一人离去。

每人都有自己的盘算,若是平白让他们去闯魔界,恐怕都是忌惮着魔君屠宣。那可是上古暗麒麟,他们这些人的道行放在屠宣眼里,不如一粒微尘。

可是风营已经放了话出来,若是魔界大军攻入仙界,那些临阵退缩的就别想被归一宗庇护。

眼下,三大仙宗只有归一宗可依傍,他们若是不肯相帮,那必死无疑。

所以一时间,倒是没人再敢退缩。

这样的结果风营满意,离火也满意了,这几乎是仙界最大一部分的力量,只要把他们诱入魔域一举歼灭,那便后事无忧了。

到时候屠宣定不会再苛责于他,一切安定之后,他便是仙界最大的宗门首领。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响,苍夜那一方也并没闲着,这一次的动荡勾起了无数人的欲念,厄奇的,还有将旬的。

将黎似乎并没有什么举措,连人都找不见踪影。

可是厄奇却按捺不住,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如果再不做点什么,自己便永远没有指望了。

将黎没在时候,将旬总是坐在王座上,厄奇清楚,他野心未灭。

厄奇走到王座的跟前,递了杯酒给将旬,兀自说道“你还没想清楚吗?”

“想什么?清楚些什么?”将旬接过他递来就杯盏,一饮而尽,对他的话佯装着不知所云。

“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厄奇拄着混衍杖,站到了将旬目光所落的位置,阴笑着,“玄龙已经入魔,马上便是一场恶战,少族长不为自己筹谋些吗?”

将旬冷冷看了他一眼,内心早已动摇,可表面却不能露出颜色来。

厄奇见他不语,继续笑着在他跟前来回踱步,“族长怕是还存着外心,主上若是大胜,我们还能活?”

“呵,父亲早已归顺,哪来什么外心?”

对于将黎的心思,将旬也略知一二,只是他若是想为自己筹谋,那就得弑父,万劫不复。

可厄奇就是要他弑父,将黎不死他就没有机会,只有将黎死在将旬的手里,他这个苍夜的大长老,才能名正言顺的顶替他们的位置,

厄奇沙哑的嗓音难以入耳,如同铁片摩擦在沙砾一样,让人听着浑身发麻。

他笑着,朝将旬说道“我听有人来报,玄龙已入魔域,看来主上的事就快成了。这回别说是天狼族,就是整个仙界也是抵御不住,何况我们小小一个苍夜部。”

厄奇不断的游说,冷眼瞧着将旬眼色不断在变化,那种充满野心的,在他眼底慢慢烧起来。

将旬并没有说话,心里也是清楚厄奇并没有按什么好心,可是他的话却又一次次的左右自己的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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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兵分两路

厄奇并没有放弃,最后站定了脚步,说了一句“既然少族长想做回英雄,也罢。只是,却未必能落个流芳千古。”

“够了!”将旬将手中的杯盏砸在了厄奇脚下,略带青灰色的脸上,满是怒容。

可厄奇心里却十分开怀,对他的恼怒并不放在心上。因为将旬动摇了,那种蠢蠢欲动的杀意昭然若揭,让厄奇看了无比兴奋。

“你们在做什么!”

将黎的突然出现,让将旬恍然吓了一跳,急忙从王座上站起来,三两步走下来让出位置。

当看着将黎习惯如常的走上去坐下时,将旬心里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眼色都变得阴狠起来。

将黎仿若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转眼便将那些碎片化回了原形。

山河颤动那一刻,将黎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切都要开始了。他一个人飞上九重天,再一次见到了云嵩,那正是云渊带着众兵,飞往元清派的时候。

他决定联合仙界众家,直接攻入魔界,这想法与风营不谋而合。

荒月已经准备就绪了,赤日部紧随其后,只等苍夜部所有人来汇合,连人数较少的青炎天狼,这一回也全都来了。

天狼族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一起战斗过,个个都是狼血沸腾,没有一人生出怯懦之心。

他本是回来集结部众,一同前往九重天,可才回来,就见将旬砸了东西。

“好端端,为何砸了碗盏?”将黎垂着眼帘,瞧着躬身而立的将旬,不知他刚刚究竟是为何事发火。

将旬自然不敢如实说,侧眼瞧了瞧厄奇,那人正拄着混衍杖佝偻着身背,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随即,他转头朝将黎回道“只是玄龙入魔,心下有些不安。”

“哼,同是天狼,云嵩家七个子女个个可独挡一面,我将黎的儿子却如此胆小。”将黎轻哼一声,心里气恨,却也是恨铁不成钢,心里比谁都无奈。

将旬立在跟前,听了这一番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本来摇摆不定的一颗心,此时终于有了定夺。

厄奇站在一旁,不吭一声。自从将黎出关,他早就没了说话的余地,索性这样站在跟前,也并没有被这父子二人说出什么来。

将旬摆出一副孝顺模样,上前几步,说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道错了。”

“罢了,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将黎扬了扬手,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不耐烦,“马上把苍夜的人都召集起来,随我一道上九重天。”

“族长,您这是?!”

厄奇许久不言语了,可是听将黎说此刻要上九重天,心里生出不少疑惑来。眼见魔兵攻出,将黎此时上九重天,不知是站在哪一边的。

他有些许的质疑,所以问话的时候语气也急了些。

将黎的眼神瞟了过来,在厄奇脸上扫了一扫,“怎么?如今本尊做事还要向大长老解释?”

厄奇看出他的不满,此刻还不敢得罪他,连连垂首哈腰的解释。

“属下不敢,只是这会各界动荡,仙界更是重中之重,我们这会前去,怕是会有所损伤。”厄奇说的头头是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这时,将黎还没有言语,将旬倒是插了话上来。要不

“父亲定是有所筹谋,大长老不必过于担心。”将旬朝笑容里带着些诡异,厄奇朝他看过去的时候,顿时闭上了嘴。

虽然将黎对厄奇有所忌惮,但是对将旬这个亲生儿子却从未多想过,这会将旬开了口,他便没再多苛责厄奇。

将黎起了身,走到将旬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说“去吧,把人都召集起来,也是我们苍夜出头的时候了。”

将旬非常的服从,连问都不问,直接出了洞府召集人马。

待将黎看着泱泱一片黑衣的时候,心里无比的畅快,如果这一次他们出手身入魔界,铲除了屠宣之后,云嵩就必须要把天狼统领的权利交给自己。

这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得来的,所以将黎无比的期待,一声令下,将所有人都带上了九重天。

天狼族所有人终于集结在一起,此时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之前的恩怨,他们的蓄势待发杀入魔界,铲除屠宣是现在唯一的目标。

云嵩与将黎都有感慨,他们两个对峙多年,今天竟是又能站在一起了。

这一次仙界可算是众志成城,归一宗的号角召来的众仙家,天狼族也已经蓄势待放,两方人马一遭汇合,队伍变得更加强大。

只是他们不知道,到底有谁是隐藏在人群中的反叛。

魔域实在太大,即便所有人都进入了魔界,依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找不到巫痕的踪迹,也找不到屠宣的影子。

众人置身于一片浩瀚虚无之中,荒凉无际连阻拦他们的人都看不见。

将旬忽然出了声,让众人都驻足停下了脚步。

“这样一味的到处乱找也不是办法,不如大伙分头找找,总会有所发现。”将旬一反常态,表现的十分诚恳。

不过大伙对他的话有所质疑,苍夜的名声并不好,这仙界众所周知的事情,尤其是这位少族长,更是暴戾成性,阴沉狡诈。

将黎见众人不语,心里也清楚了几分,当着众人面前,对将旬说道“魔域地广,若是我们分开行事,岂不是会被一一击破,这样不是很妥帖。”

将旬会意,这是在让他表现,连忙再道“我蛰伏魔界多年,正是为此一役。魔域大殿居于魔域正中,只要寻到了大殿,向下飞驰十万里便是魔域的核心。屠宣的本体真身就在那一处,只不过想要入地心,需要将南北两方的翼阵毁了才行。”

他说的这些,眼下这群人全都是头一次听说,根本没人来过魔域,怎么可能会知道将旬眼下所说的真假。

只是大家一直以为苍夜不正派,将黎闭关的这些年,将旬和厄奇把苍夜搞得声名狼藉。

苍夜归顺魔界的消息,其实很早就在仙界流传,如今将旬这么说来,倒把从前的种种事都解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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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苍夜覆灭

一群人纷纷觉得,这是苍夜故意为之,为了铲除屠宣一早做下的部署。

将黎见眼下这些人的形容变化,心里不禁高兴起来,有这样的结果,是他最希望的。

只是将旬所说之事,他也并不清楚。转念又想,将旬早早就归顺了屠宣,知道这些消息,兴许也说的过去。

“离火,你可知这些?”风营听罢,传了声入离火的仙识之中,不敢让他人察觉。

离火听了那些话,心里也有些纳闷,他归顺屠宣的时间也不短了。可关于这些细枝末节,他却丝毫不清楚。

眼下将旬说的真切,看着倒是不像有假。

这一回,天狼族的人破天荒的聚在一块,也是让他有些惊异,不知道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他暗不做声,朝苍夜的一众人中望去,恰好与厄奇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就见厄奇朝他点了点头,他立时便会了意,看来将旬说的全是谎话,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一群人都打散。

离火收了目光,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传声给了一旁的风营。

“确实听说过,但是也不敢确定,不过所有人都到处散开实在危险,倒不如兵分两路实在一些。”他说完这些,朝着风营颔了颔首,显得非常谦卑。

一个人说的也许不可信,但若是两个人都这么说,那就多了不少可信度。

风营听完离火的话,又斟酌了斟酌,然后向迷茫的众人开了口“既然如此,那便兵分两路,天狼族往南,剩下的仙家随我归一宗往北如何?”

他的话倒是正和了将旬的意,一南一北的走,就算再出了什么事,那群仙家也是帮不上忙。

更何况,北面是魔域的禁地,一旦踏足便会惊动禁卫,到时候恐怕他们也是自顾不暇了。

此次前来的仙家虽然还有梵生门的人,可是眼下已经所有人都以归一宗马首是瞻,自然风营说什么便是什么。

“好!那我们就杀到北边!”

“破了翼阵!破了翼阵!杀了屠宣!”

“踏平魔界!”

……

所有人都斗志昂扬,早已忘记了恐惧,高声呐喊起来。

事情有了定夺,行动的也非常快,天狼四个部族,人数着实也不少,完全可以匹敌众仙家。

分兵而发,浩浩荡荡的队伍分作两边,背道而驰,朝着南北两个方向飞驰而去。

云渊一路不语,时时警惕着,尽管云嵩做了次决定,她依然心里有些不安。她一路上耸着耳朵,警醒地在周遭寻觅,想要找寻巫痕的踪影。一刻未能看到她,都觉得事情无比的艰险,生怕她已经遇难。

而对于苍夜,云渊也始终无法真心相待,她十分诧异将旬与厄奇两人的举动。

不知道他们为何忽然转到了己方,总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

天狼们朝着南面进发,越走越冷清,连初入魔界时的那种暖意,都渐渐消失。似乎要走到了尽头。

“将旬,你不要再兜兜转转,什么翼阵,到底在何处?!”

云渊忽然停下,抬了手示意身后的兵将也都驻足不前。他们已经飞了许久了,根本没有任何发现,她怀疑将旬有诈,绝不能再往前走了。

将旬听是她开了口,依旧摆出一副客气的模样,倒是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停了下来,转头对云渊说道“魔域如此之大,到处也没有标记之处,寻起来自然不容易。”

“我看你是故意将人分散,好让屠宣有可乘之机!”云渊手中亮着锁晶神目剑,剑刃指向将旬,毫不留情。

她已是战神,就连云嵩现在也都鲜少置喙于她,各种大小事她判断的都非常明白,眼下定是察觉了将旬有不妥之处,所以才这副模样。

可是将黎却爱子心切,岂能容他人随便对将旬指摘,当即便上前一步走到云渊跟前。

才走过来,还算是客气,只是眼中却是带着不屑。

“云渊,虽然从前你们两人有些误会,不过将旬深入魔界探听下次,换了别人也是做不到的。你若是觉得有诈,大可以离开不管,只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不要把事由怪到我苍夜的身上。”将黎说的铿锵有力,根本不畏惧眼前的这小战神。

云家众人见将黎上前,生怕他对云渊出手,纷纷都向前飞了两步。

随后都被云嵩拦了下来,云嵩飞至两人跟前,说道“眼下正事要紧。”

“云嵩,你也知道正事要紧,是你们云家拦在这不让走,难道还是我们苍夜的错了吗!”将黎觉得自己是天狼族的首领一般,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可他话音才落,云家众人还没待开口反驳,就看将黎身形一颤。

噗——

一口浓血从他口中喷出,众人越过僵直的将黎,他身后的那个削瘦的黑影,低着头抬起眼来,露出阴森可怕的笑容。

“将黎!”云嵩大喊一声,上前把将黎扶住。

“将旬!你!”云嵩扶着将旬,已经说出什么来。

将旬下手极恨,手中一把骨刃冒着魔气,直接从背后插进了将黎凝丹之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直接一刀毙命,击碎了将黎的根本。

那些黑色的烟雾如同毒虫一般,一缕缕从伤处钻进将黎的身体,啃噬消磨他的骨血,瞬间便浸透了他的全身。

谁能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将旬就这样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他已经疯魔,拔出骨刃猖狂大笑着,身后苍夜部众没有一个人敢再讲话。他们的族长死了,死在少族长的手上,谁敢再多说一句,恐怕也会死的如此难看。

“你可是真真正正的狼子野心!将旬那是你父亲,你居然也下的了手。”

云渊对苍夜恨之入骨,可是此时却无比的同情将黎,他怎么会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死在自己亲生儿子的手里。

将旬太可怕了,云渊几乎无法接受眼前的场景。

将黎痛苦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修炼了多年,奔波了一辈子,居然死的这样凄凉。

他无力的靠在云嵩身上,抬起手时无比颤抖,指着一脸狞笑的将旬几近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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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天狼之殇

“你……你这逆子。”

“对!你说的对,我就是逆子!”将旬举着骨刃,握着手里的骨杖,眼里的兴奋掩饰不住。“有你在,我永远都抬不起头来,都是因为你!你不在的时候,苍夜都是我的,你应该早些死才对!”

他的疯言疯语更加剧了将黎的痛苦,身上的痛也许还可忍受,可是心里的伤痛却难以磨灭。

这就是他的爱子,一个杀了他的凶手。

“将旬,你这个卑鄙小人,死的应该是你!”云渊话音一落,剑芒已经射了出去,照着将旬的心口就是一剑。

可是将旬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料到了,一定会有人对付自己,所以迅捷的飞出,躲过了云渊的一击。然而仍是被剑气所伤,袍袖被割开一道豁口,里面的皮肉冒出血来。

“今天把你们带到这来,你们就谁都别想离开!”将旬已经不管不顾,直接逼出自己的心魔,彻底把他的仙识吞噬。

他朝着苍夜部众,大喝一声“苍夜的,给我杀!杀了他们,以后天狼族就只有我们苍夜!”

将旬的号令对苍夜部众十分奏效,那些人上一刻还在忌惮着这位弑父的少族长,可此刻就已经被他的话语煽动,登时所有苍夜部众朝着对面蜂拥而来。

将黎看着那恶魔般的儿子,无力的合上了眼睛,在云嵩的身边化作光尘散尽。

他的离去对将旬没有任何的影响,将旬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忘记了他曾经有一位父亲,而今已经化尘了。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苍夜天狼原本就十分凶猛,心机也无比诡谲。

他们并没有直接朝着荒月部众下手,而是选择了最薄弱的青炎天狼,那些青炎天狼有许多都被将旬操控,曾经他驯化的魔狼全部出自青炎部。

短短片刻功夫,苍夜的势力不减反增,多了许多魔化的青炎天狼做了助力。

“你简直丧心病狂!”云渊看着那些魔狼,就想到当初在汝城的情形,当初就是将旬带着魔狼袭击的人界。

也就是在那,云渊初识的温子辰,可是温子辰已经死了。

这一切都是屠宣的所为,将旬之流就是屠宣的走狗,她恨这些人,恨得想要立刻就将他们生吞活剥。

她出手便是一记荡九霄,荒月与赤日的兵将也毫不怯懦,直接涌入战局酣战起来。

云嵩看着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儿子,有欣慰也有辛酸。

对比起苍夜将家,这些儿女让云嵩无比的骄傲,可这骄傲付出的代价,就是他们无法平凡一生,永远都要活在争战中。

此刻天狼族混战一处,云嵩看在眼里只剩哀叹,他勉勉强强维持了那么久的安宁,终究还是难逃一劫。

云渊实力非凡,云家个个都是猛将,对付小小苍夜,根本不足挂齿。

“我就替你父亲好生教训教训你,送你上路,祭你父亲亡魂!”说这话时,云渊已经长剑飞出。

两道灼目白焰缠在剑身之上,在到达将旬胸口前,化成一团光球撞击出去。

顿时,一阵气波在空中荡起,不知将旬,就连他的爪牙也都纷纷倒下。将旬本就突兀的一双眼,睁的老大,整个人仿佛没了气息一样,僵在了半空。

当下忽然一片安宁,所有人都望着将旬,在等待着一个结果。

嘭——

将旬的身体,随着一阵巨大的爆裂声,被一团白芒炸开。

云渊的那一击穿进了将旬的身体,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爆裂炸开,将旬连躲都没有机会,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装盛白焰的容器,然后随之绽放。

“想逃?!”

将旬死了,苍夜覆灭了,原本就人数不多的青炎,一个不剩。厄奇躲在人群之中,没有想到苍夜如此的不堪一击,哪里还敢再待下去。

可是他才想走,就有一道枪芒刺来,直插他的脖颈。

云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绝不允许再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就刚好看到想要逃离的厄奇。

这一道枪芒虽说打在厄奇的身上,可是却也并不致命,厄奇撑着力气匆忙逃窜。

云降想要跟上,却被云渊扬手拦下。

她冷眼看着厄奇的背影,说道“放着我来。”

云渊人都未动,剑气已经迅疾飞出。剑未脱手,剑影已至,巨大的莹白剑影横划而出,在厄奇的脖颈之处,划出一道血光。

就见那颗带着花白须发的头颅,从脖颈处脱离,飞入半空直坠而落。同时,那具佝偻万年的身躯一同坠入虚空之底,连化尘的模样都未看到,就已经不见的踪影。

最后一个敌人也已经死了,可是荒月也并不轻松,荒月与赤日部族一样损兵折将,一切都结束了吗?

他们心里都这样问着,可是他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啪,啪,啪。

一阵击掌声忽然想起,众人回过头时,都惊讶失声,只有云渊无比熟悉。

黑色的透明尊像屹立人前,那上面一身红衣黑纱的妖异男子,让人望而生畏。没有人提及,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魔界的君主暗麒麟屠宣。

“战神,好生厉害。”他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云渊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精神都凝聚起来,超常的五感此刻更胜从前。

“你杀了巫痕?!”她没有理会,最关心的仍是巫痕。

屠宣姣好的面容露出笑容,无比魅惑“急什么,再让她玩一会。”

云渊的心忽然踏实许多,巫痕还活着,屠宣还没有将她吞噬,这看上去还是个不错的消息。

而后,屠宣却笑的更加轻狂,“对付你们,还用不着她。”

屠宣看着眼前这些天狼,无比的畅快,几乎大部分的天兵都在此处了。只要把这些人消灭,再吞了巫痕,一切都可以顺遂了。

他话音落下,身后巨大的尊像张开了口,浓烈的黑色魔气喷薄而出。

眼前一片乌烟密布,将所有人都淹没其中,分不清方向,找不到头绪。从中飞出的人一个一个被屠宣杀掉,对于屠宣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他只是喜欢玩弄,像是在陪自己游戏,转眼就见浓烟之中亮了起来。莫名的红光从里面脱颖而出,一个人影从浓烟中缓缓脱离出来。

是云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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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天劫

“屠宣,今日就算我天狼族覆灭,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屠宣根本不以为意,仍然斜靠在尊像的臂弯之中,无比的惬意。

云嵩不再废话,沉重的铠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就见他张开双臂,两只手掌之中都凝出一团红色的火焰。

喝!

他毫不犹豫的将天狼火抛出,朝着尊像的双眼击去。

“你居然知道这些?!”云嵩的举动,终于让屠宣开始正视。在天狼火击中尊像的双目时,那巨大的尊像轰然倒塌。

屠宣身手敏捷,尊像崩塌消失之前人已经飞在了半空,丝毫不见半点损伤。

他眯缝着狭长的眼睛,勾着嘴角不怒反笑。本以为眼前这些渣滓用不着他动动手指,却没有想到云嵩竟然知晓击溃尊像的法门,尊像的要害只有一个人知道,但是那个人早就死了。

“神目居然把这些告诉了天狼,有趣。”他笑道。

众人被笼罩在魔雾之中,只能听到外面的只言片语,而在外面的云嵩看到出手之后的结果,心中自然是无比的满意。

可谁料,屠宣话音一落,消失的尊像再度出现。

一个全新的尊像屹立他的身后,屠宣一个轻盈的飞身便又落回了臂弯,斜斜地依靠在上面,仿佛从未改变过。

云嵩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显然有些不可思议。

“很惊讶吧,你们以为能打得败我吗?这不过是我的分身,真愚蠢。”他的声音无比娇媚,话语却让人恼火。

云嵩再一次抛出天狼火之后,此时他的手臂之上都已经燃起了红焰,灼烧着他的胳膊。

他根本承受不了天狼火,可是现在迫在眉睫,只能强行逼迫自己。

这一次屠宣早有防备,那两团天狼火根本无法伤及他分毫,轻易的便躲闪过了云嵩的袭击。

他不想陪着云嵩玩乐了,尊像的另一只手臂横挥了过来,一把将云嵩攥在了手里。

就在这时,一片沁人心脾的气息传来,重重迷雾被渐渐冲散。湛蓝的光芒在此处格外夺目,将那些黑压压的魔雾照开,所有人都从中解脱了出来。

“快住手,放了云将军。”说话的人是风营,他们飞了许久,很快便发觉了异样。

风营始终还是没有放下心来,所以决定调转而回,想要看一看天狼族的情况。

离火虽然不想,但是也势单力薄无法扭转局势,风营已经对他疑心,自然不好在多说其他,不然便要露出马脚。

所以众仙无为而返,才追到不远处,就看到一团迷雾,顿时便知道出了事。

待众仙随风营一同撤去迷烟时,才发现云嵩已经被屠宣的尊像抓在了手里,根本无法再动弹。

“爹!”

“将军!”

……

出了魔雾的天狼兵将们无不讶异,纷纷大喊出声,云家子女更是心都揪紧了起来,大声朝那方向高喊。

“不许哭!”云嵩被巨像紧握在手中,望着飞在下方的众人,他的子女和兵将无一不悲戚。

他无力挣扎,可仍旧对他的部众子女还有兵将们高喝,荒月天狼永远都不能哭!

“爹!!”六子云却大喊一声,人已从人群飞出,直朝屠宣飞去。

他手中一柄八尺长刀,高高举过头顶,带着白色的光焰朝巨像之臂砍去一道光痕,在黑暗之中格外凉眼。

“云却!回去!”

“六弟!”

两端都是呐喊,在阻止云却的动作,可是为时已晚。

云却挥刀而划的那一刻,屠宣只是反了反手,便有黑色的魔珠弹出。黑色的魔珠逐渐变大,成了巨大的黑球,在白焰划下那一刻将他吞噬。

“六哥!!六哥!”云却与云渊年纪相仿,感情最深,就只在瞬间的功夫,死在了众人的眼前。

死的豪无痛无,也没有任何预兆,甚至连尸身都看不到。

“我要杀了你!!!啊!!”云渊已经暴怒,身上的红光腾然而起,握着长剑飞上空中。

她的六哥死了,她的父亲还在屠宣手里,身边所有人的生死都未定。

可是云渊等不下去了,她痛苦的甩出天狼火之后,朝屠宣身后的尊像猛袭。这些是云嵩告诉过她的,也是神目留下来的话语,她明知眼前只是分身,可是仍然不遗余力的攻击了过去。

只要尊像倒下,她的父亲一定就可以从那脱身,云渊如是想着。

可屠宣岂会让她如愿,就在她火光及近的瞬间,尊像之掌用力一攥,云嵩直接被捏碎在了巨掌之中。

“在我眼皮子底下救人,想的真好。”那巨大的尊像再一次崩塌,伴随着云嵩的惨叫,还有仙者们的哀嚎。

而屠宣并没有半点影响,转眼尊像再度重生。一切都因为他吞了元凤的神丹,无数次的涅槃重生,让他无所畏惧。

只是可惜,这涅槃之力只能用在身后的尊像上,如果能用在他自己的身上,也不用等那么久了。

云渊满面泪痕,哭得泣不成声,她懊悔是自己害了父亲。

如果她没有冲过去,也许云嵩不会死,眼泪已经模糊的眼前的事物,除了朦胧的一片轮廓,她几乎无法看清。

云嵩的死让所有的天狼愤怒,没有人再顾惜生命,它们从人群中飞出,飞蛾一样扑向屠宣。

“我乏了,不想玩了。”

只是他累了,所以这些人就该死了。他扬扬手,魔军乍现在众人跟前,那些形色各异的魔怪,强悍又凶猛。

屠宣只用远远的坐在尊像上,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场大戏。

“我要你死!屠宣!”云渊的牙咬出了血来。

森白的獠牙长了起来,她张开眼时已是一双灰色的兽眼,浑身的天狼之火飞出,飞向空中飞旋的锁晶神目剑。

战神幻影惊现,云渊的身后空中出现一双巨大的眼睛,那眼眶之中一片火焰。

啊!

她大喊一声,战神之影与她重合,上古战神神目觉醒的力量,融合进云渊的血液之中。

眼前已经没有几人生还,她的哥哥姐姐,部众还有兵将全部灭亡。没有埋尸入山,一个一个从虚空坠落,在下落的时候化作尘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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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魔战

同来的仙家也并没有好到哪去,死的死伤的伤,除了大宗这几个掌门首座,其余人也都无力再战。他们太过孱弱,与魔界大军也只能战个两败俱伤,如果面对屠宣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屠宣累了,巫痕也累了,她进入魔域从未停止过杀戮。那些诱惑她进入魔域的人早早死了,惨烈无比,从身首异处到化为一团魔气。

那些死去的魔兵死后被她一一吞噬,那种满足的感觉让她更加疯狂。

魔域确实大得离谱,可她还是寻到了蛛丝马迹,在屠宣释放出魔雾的时候,巫痕便嗅到了气味。

可是她忘记五百年到了,一条龙活到了五百年,要经历一次大劫。

当一记火雷曜凭空而来时,她正在寻着魔雾的方向飞驰,那一下击在她的脊背上,几乎要震碎龙丹。她以为那是屠宣的攻击,拼了命的飞速躲闪,从没人告诉她火雷曜会是什么样子。

呃啊!

又一记火雷曜从天而来,如同陨落的星石,重重的打在她的身上,直接逼得她化出了原形。

通体黑亮没有一丝杂色的恶龙乍现,金须鬣毛全然不见,连两只龙角也如黑玉一般。

耀目的火球之外,缠绕着紫蓝色的霹雳电光,速度之快让巫痕措手不及。

火雷曜之劫来的比雷劫要凶残许多,若是抗不过去立刻便要灰飞烟灭。这几百年被魔气滋养,她的体魄更加蛮横,但火雷曜依旧让她有难以承受之痛。

待她逼近魔雾时,已受了六十二道火雷曜,远观前方蓝芒乍现,随后又是无数杀戮之声。

她似乎听到了云渊的呐喊,那是一种绝望的声音。

巫痕无比痛苦,云渊的呐喊声唤醒了她沉睡的灵识,顿时有一股撕裂的感觉席卷全身。

“云渊……云渊……”

巫痕的声音埋没在龙吟之中,无数从前的影像在她灵识中显现,终于她寻觅而来,可刚刚那一团明亮的火光却消失了。

眼前零星悬立的几个仙家,无数的光尘漂浮在眼前,仿佛云渊的声音还在,可是却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

那一片光尘久久不散,如同置身星海,美丽绚烂又忧伤。

穿过星子般的屏障,对面巨大的尊像屹立不倒,上面的男子笑的危险迷人。

“终于来了。”

屠宣看着光尘之后黑龙,喜色充斥了在他的笑眼里。

“云渊呢?!云渊在哪!”巫痕的声音从黑龙身体传出。

她蜿蜒着身体,不住地到处张望,眼下所剩的人没有几个,可是根本看不到云渊的踪影。

但她绝不会认错,这里还有云渊的气息,云渊出现过,天狼也出现过。

“云渊是谁?那个不堪一击的战神吗?已经死了。”屠宣说得轻描淡写,然后看着她惊慌的模样,无比地兴奋。

眼前就是他的杰作,他的食物。

轰——

第六十三道火雷曜来袭,呆愣的魔龙还在经受着痛苦的折磨,就这样稳稳地击在了龙身上。

归一宗剩下的人也没有几个,除了三个政教唯有一些重伤的精英弟子,梵生门所剩与他们一般无二。

所有人都已经没了斗志,只有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那一道火雷曜让巫痕痛苦,却让屠宣更加惊喜,他从尊像的臂弯中坐起,笑道“火雷曜?真是太妙了,魔化的角龙效用一定更受用,哈哈哈哈!”

“你休想!”巫痕撑着力气,朝他怒吼着。

而屠宣并没有回答,尊像与人随着笑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而下一刻,远远传来兽叫之声,众人闻声而望,登时都惊讶得动弹不得。

有红光从远处而来,速度极快,巨大的暗麒麟脚下踏火而来,黑色的鳞片上泛着幽暗的绿光,一对眼睛如红宝石一般像要滴出血来。

屠宣终于现出了他的本体,从魔域的地心而来,带着满身的魔魅气息。

暗麒麟转瞬即至,与魔龙对峙两边,活下来的仙者在下方看着这恐怖的画面,无比的恐慌。

“是暗麒麟!”有名幸存的弟子喊道。

净善朝所剩无几的几人说道“大家小心!”

暗麒麟抬起一只前脚,虚空一跺,似是踏在平地之上,让眼前的空气都为之震颤。他的声音传过气波,传到所有人的耳中“还有一道火雷曜,你就是我的了。”

是的,第六十四道火雷曜过后,巫痕就可化为角龙,一只魔化的角龙。

但是她已经快要忍受不住,那种皮开肉绽的感觉,和整个身体都要被撕裂的感觉同时席卷着她。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她用尽力气朝屠宣示威,也在默默的等待最后一道火雷曜。

像一个待宰的羔羊,甚至她有一刻希望,这一道劫永远都不要来。

眼前这个人,杀了她的孩子,杀了她最好的朋友。现在,还要杀了自己,然后毁天灭地。

她不会让屠宣如愿的,所以她绝对不能死。

屠宣已经蓄势待发,生怕巫痕会从眼前消失,未有化回原形,直接朝魔龙扑了过去。

“你们谁都跑不了。”屠宣的声音从暗麒麟身体里传出,然后众人就觉跟前掀起一阵劲风,再看是暗麒麟与魔龙已经缠斗了起来。

两方皆没有示弱,魔军鬼兵登时乍现人前,魔域之内忽然一片沸腾,血腥的味道冒着死亡的气息。

屠宣虽然是上古暗麒麟,可是眼前的这条龙却并不一般,祖龙的上古血脉,还有她万象龙丹的力量,以及魔气侵染的身体。每一样都那么不凡,所有条件凝合在一起的魔龙,让屠宣都感觉到一丝压力。

可是巫痕离开坠龙渊之后一路都在战斗,她在疲累的时候,开始迎接一波一波的火雷曜,此时的她已经到了承受边缘,感觉在有一刻,就要支撑不下去。

屠宣的笑声从未停止过,狰狞的感觉如秃鹫在心头抓过。

轰!——

最后一道火雷曜降临,来势无比凶猛,眼前暗麒麟似乎一直等待着这一刻。他不停的攻击着魔龙,刚好让她更加疲惫,在化为角龙之后才不会溜走。



第三百零二章 你很好看

巫痕躲不开暗麒麟的纠缠,火球已经朝她的身上击下了,可是她却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呃啊。”止非的声音忽然想起,在她的背后。

止非从元清派离开后,一直到处寻找巫痕的踪迹,每每到一处都是晚了一步。最终寻来时,便是眼下的情形,他知道巫痕挨不了这一击。

如果这一下挨下来,她就算化了角龙,也没有力气再与屠宣战斗。

他不愿意看巫痕再受伤,想都没想,直接飞到了龙身之侧。琅琊剑握在手上,放出一道屏障,是多年前他就熟稔的“碧虹罩”。

只是“碧虹罩”不过是仙家防御的术法,根本抵御不住火雷曜这样的天劫,这一切止非都知道,可就是知道还是会去做。

只是因为他不愿见巫痕再受伤。

第六十四道火雷曜释放完了,巫痕直挨了六十三下,可她还活着,但是依在龙身的男人可能活不下去了。

“止非!!”

巫痕的声音随着龙吟声一同发出,她回转龙头看过来时,止非已经满脸的苍白,连血都没有流下一滴,凄凉又俊美的让人错不开眼。

这一刻,巫痕才知道,她还爱止非。

她的叫喊声冲透了魔域的每个角落,瞬间从龙身化回了人形。她把止非抱在怀里,这个人还如初识那会一般模样,面如玉琢,目若晨星,可她已经面目全非了。

“止非,止非。”她只是不停的喊着,但是怀里的人却没有动弹。

她想哭,但是眼泪流不出来,唯一流泪的那次,还是一千五百年前,止非一剑刺进她胸口的时候。

可现在的痛比那一剑还痛,痛得让她手足无措,身体不停的变化,从龙到角龙的变化,剥离的疼痛也变得微不足道。

她只是叫着止非的名字,希望他能回应一句。

“这次……我没挡住,这天劫比树妖厉害许多。”止非还有一息尚存,撑着力气对巫痕笑着。

“这是天劫!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巫痕爱他,可此刻又恼他,恼他不给自己继续把他恨下去的机会。

止非笑得更深了,仿佛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对一件事,他努力的抬着自己的眼帘,看着眼前的女子。

纵是她已不是从前的模样,可现在那双眼里已经没了恨意。

“我来护着你呀,只是……终究都是个废物。”他此刻说出这些时,心里没有了任何怨恨。

“你不是,你不是。”巫痕把止非抱在怀里,揽着他的头贴在胸口,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长发。

他们旁若无人,只愿世上只剩他们两个,没有暗麒麟,也没有仙宗大派。

巫痕看着自己的手,已经再也看不到从前的纤纤玉指,可想而知她的脸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甚至有些嫌弃自己,不该用这样的手去触碰怀里的人,她缩了缩,把手掩进袖子之中。

如此细微动作,止非都感觉的到,他撑着力气抬起手,抚上巫痕的脸。

尽管巫痕的脸侧布满了黑色的鳞片,依然无法让他错过目光。

他说“你很好看……”

止非还想说好多话,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笑着倒在巫痕的怀里。怦然化为一缕缕的黑烟,黑烟之中夹杂着暗蓝色的光斑,在巫痕的眼前飘散。

“止非!!你不要走!!”

巫痕痛苦的呐喊着,身上的皮肤都开始碎裂,裂纹处冒着红色的光芒,黑烟浓烈将她彻底包围。

他们说云渊死了,现在止非也死了,她的孩子也早死了。

黑雾散尽,黑色的角龙已经腾飞而出,在半空之中疯狂的游走。巫痕依旧是痛苦的,她的灵识被止非唤醒,与心魔在身体里抗衡。

“丫头!!”

“巫痕她入魔了!”

封百炼急急赶来,身旁是予翎与执剑人,归庭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心里无比难过。

“真好,还有几个老朋友。”屠宣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动作始终未停,一直纠缠着魔龙。巫痕已经化为角龙,现在将她吞噬,功力就会大增,眼前这些蝼蚁不过是微尘罢了,他的目标是神界!

“这样下去不行,她抵不过屠宣的,魔龙不除,六界难安。”执剑人已经亮出了伐众,尽管很难抉择,可面对天下苍生,他只有杀了巫痕才行。

可封百炼怎么能让他对巫痕下手,直接挡在了他的跟前。

“你疯了吗!你要杀了那丫头!”封百炼最不忍,他陪伴了巫痕千年,无论是什么感情,他也没办法让人杀了巫痕。

执剑人一向执拗,又是在这等大事面前,就算他和巫痕从前有过交情,但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们还在争执,归庭已经抬手挥出一道青芒,那到青色的光芒直抵魔龙的眉心。

巫痕顿时感觉自己被一股温和的气息包围,然后那分裂的感觉犹在,却也感觉不到了痛楚。

众人顺着青芒望去,奇异的景象让众人愕然。

金光从魔龙的身体迸发,分离出两条龙来,心魔被巫痕分离出来,形成一条由魔气凝聚的恶龙。而她的本体上冒起耀目的金光,两条龙立时正邪分明。

执剑人一瞧,时机正好,越过封百炼的阻拦便飞了过去。

这一剑必须要将魔龙斩获,因为屠宣也已经有了动作,暗麒麟已经踏火而至,张开血盆大口朝魔龙扑咬过去。

众人也不再怠慢,一时间连那些重伤的仙者也都一涌而起,朝着屠宣的方向攻去。

巫痕彻底摆脱了心魔,龙丹化为龙珠再次泛起金光,迅速的冲开她的经脉,功力暴增。

化回人形之时,她黑裙上依旧披着一身金色的光晕。

她望着战斗着的这些人,或许曾经与她有过为难,也有一直护佑在她身边的朋友。可那些曾经逝去的人,无一不是为了这一场浩劫付出巨大的代价,而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过。

伐众剑的剑影还是晚到了一步,刺向魔龙的时候,屠宣已将魔龙吞噬。

“哈哈哈哈哈!”暗麒麟消失了,只剩下红衫黑氅的屠宣,他在狂笑着,已经没有人再能阻挡他。



第三百零三章 不会再见

“他吞了魔龙,这下糟了!”予翎悬立在空中,仍旧朝屠宣放出无数斑斓的羽箭,可尽数都散落了下去,如同打在无形的铁板之上。

归庭的无暇镜已被祭出,他张开手臂,将所有的青芒都聚在高挂眼前的无暇镜中,猛然向外击了出去。

青色的巨大莲花向屠宣旋转飞去,一片片的莲瓣化作无数飞刃,毫不留情的劈划在屠宣的跟前。

如果是从前,归庭与屠宣好歹还能有一战之力,可眼下的屠宣已经无人能够阻挡。

原本那张魅惑众生的面容,在吞噬魔龙之后显出本来的面貌,狰狞无比布满了沟壑,猩红的双目欲冒出火来。

屠宣抬手扬起一团黑色的暗影,所有的攻击都被无声的收进黑洞。

“你们都得死,都得死!哈哈哈。”功力忽然猛增,让屠宣无比兴奋,笑得让人望而生畏。

众人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抵御,可是仍然没有放弃。

巫痕见大家全都失去力气,更加卖力的攻击着屠宣,顿时出现四条形色各异的猛龙。

这是龙族的寰空龙术,她现在才知道,习得最后的蜃龙煞是多么坎坷。

“你放过他们!我与你生死一战!”巫痕不想看着再有人惨死,曾经逝去的那些人告诉她,为了六界苍生,许多事必须要做。

现在她虽然依旧似懂非懂,但是她不该让那些人白白牺牲,更不能让还活着的人再有死伤。

可屠宣却不以为然,狞笑着攻击着每一个袭击他的人,笑道“谁都别想幸免!”

“那我今天就与你同归于尽!”巫痕被四条凶龙围绕,纵身而起,扬起长鞭挥出一道紫金色的火光。

火链从她脚下蔓延,直逼屠宣身前,猛然暴起一阵白芒,凝聚出一个人的幻象。

“白泽!!白泽!”

屠宣惊恐着,他看着那白芒凝聚出的器灵,形容清晰无比,是通晓世间万物的白泽模样。

白泽的幻象在屠宣跟前分裂,出现无数个幻影把他围绕起来,任他如何攻击,那些白芒都从未散去。

噗——

蚀音鞭梢如刺,直接刺中还在迷茫的屠宣,只是这一鞭太急,并没有击中要害,却让屠宣有了警惕。

本该功力暴增的屠宣,确实在吞噬魔龙的一瞬间有此感觉,但是很快便发现了异样。

他的血液和灵识无比的排斥,祖龙的血脉根本无法被他驾驭,出现了爆裂的感觉。

“走开!你们都得给我死!”屠宣疯狂的向周遭释放攻击,不断叫嚷着。

转瞬,巫痕又挥出一鞭,屠宣已经有了防备,一手抓住鞭梢使力拉扯起来。纵是身体里翻江倒海,他依旧还是能撑的住。

他望了一眼人群,离火仍然还活着。

“离火!你还不动手吗!”这是他此刻的希望,只要离火杀了巫痕,就不会有白泽再碍眼。

离火经此一战,已经是身心俱疲,可是他的野心仍然未灭。

他知道巫痕的长鞭炼化了白泽的精元,所以非常清楚那鞭子的厉害,只是没想到连屠宣都如此惧怕。

只要趁着他们僵持的时候动手,巫痕死了,屠宣就能活,那他的将来还是有指望的。

他突然倒戈,朝巫痕飞去,逆鳞之下便是心脉。

“离火!!你要做什么!”风营与众人都在对敌,可屠宣的一句话,却让离火调转的方向。

离火眸色冷漠,道了一声“呵,颠覆六界!”

他说罢,便朝巫痕的方向飞去。他们之间距离甚近,中间毫无阻拦,众人想拦可却也没有机会。

众人全在施力对战屠宣,没有人敢擅自撤下自己的力量,眼睁睁看着离火持着火剑刺向巫痕的颈下胸口。

可巫痕听他们的对话,已经有了防备。

“崩!”

她未撒开长鞭,但心念出一字诀,数颗火球朝离火砸去。“无耻恶徒!”

“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离火躲开了一字诀的攻击,调头朝巫痕的后背刺去。

然而巫痕已经不想跟他再纠缠,一手长鞭未撤,侧了身深出手爪,一把攥住了离火的长剑。

她手上一紧,使力将离火掷飞了出去,直朝屠宣砸去。

屠宣才不管飞来的是何物,一道黑影划下,离火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已经被腰斩当场!

“离火!”唯一还能为离火哀嚎的只有风营,他悔恨又惋惜,只能眼睁睁看着离火灭亡。

忽然,一道神光出现,昏暗的魔域突然有了一片光亮。

众人朝那望去,便出现了不少的声音。

风营含着泪,朝那片光望去,皓眉白须的老者踏云而立,低垂眼眸,面向慈悲。

“师父。”

“是归一仙祖。”归庭望着那老者,道了一句。

巫痕这才细看,这人是如此的熟悉。原来她许多年前就曾见过,正是带她和止非出了迷仙阵的老者,也是那个南巅山上等她的人。

甚至她从那双眼中悟的更多,在她初踏人间的时候,遇到的那位老乞丐,也都是他。

老者不语,捏了两指,朝暗麒麟射出一道神光,直刺向他的天灵。

执剑人知道那便是屠宣的要害,起身飞出伐众剑,硕长的剑影倒垂于空,直插向屠宣要害。

巫痕与屠宣正在对峙,已觉对方有松手之意,迅速再挥长鞭,将屠宣捆在了紫金火焰之中。白泽的幻影合一,直穿过屠宣的腰腹。

伐众一出,神形俱灭。

众人都再看着,等着屠宣被诛杀灰飞烟灭。

可谁知,即便击中了他的要害,仍旧没有等到他化做尘烟。

“呵呵,哈哈哈,你们想杀了我,可是你们杀不死我。”屠宣嚣张的笑了起来,绷开所有的束缚,朝着巫痕攻了过来,“我有元凤的神元!我死不了!”

他的攻势将至,巫痕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一击必是要就此灭亡。

“娘!!”

孩童的声音忽然响起,巫痕的双目放大,那是她孩子的声音。

就见一团黑烟包裹着的金芒,从屠宣的袍袖中蹿出,凭空飞在来,挡在巫痕的跟前。

“不要!不要杀我娘!师父。”灵胎已成了魔胎,可是仍然认得巫痕的气息。



第三百零四章 那个人叫巫痕

就在屠宣要痛下杀手的一刹那,他迟疑了,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那团小魔胎,陪了他快五百年,可是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师父。

屠宣忽然就心软了,就是这一念的心软,他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片刻迟疑,给了众人机会。

“啊——”

巫痕抱着灵胎急向身后撤去,反手就挥出了蚀音直刺进屠宣的心口,众人一拥而上,在一度攻向屠宣的要害。

“我愿用毕生仙力,封印暗麒麟。”说话的是净善,他已凭空盘膝坐在虚空之中。

观敬与普玄亦是如此,坐与他的两侧“以吾之身,换六界安宁。”

话音落下,三人化作三缕长虹,围绕在了已经化作原形的暗麒麟身边。屠宣已经被伐众的剑影钉在原处,即便还有气息,也没有了力气。

可是这只是暂时,总有一天他缓过神来,还会再掀起风浪。

“风营,你且去吧。”这时,归一仙祖开了口,那眸色仍旧慈悲,可对待风营时又带着无力。

风营躬身垂首,面对着自己的仙师,已经毫无颜面。

“师父,弟子也愿舍去毕生仙力,已报苍生。”风营话音落下,已见足下生出一阵无形的风,将他的白发吹散开来。

他已经做好了消散而去的准备,而归一仙祖去撒下一团神光。

“你且去人界历练吧,封印暗麒麟,仙力微乎其微,去吧。”归一仙祖收了风营的仙力,掷向暗麒麟的封印,就见那团流光乍然亮了几分。

“你做什么?!”

巫痕抱着灵胎,就听见予翎焦急的声音,她抬头望去,予翎正拉住封百炼的胳膊。

封百炼的脸上带着笑,拿开了予翎的手,“只有神可以封印暗麒麟。”

“封百炼,你要做什么,你不能去,不许去。”巫痕到了封百炼的跟前,整个人都已经有些颤抖。“别去。”

他们好不容易制服了屠宣,这几个人都还活着,她不能让封百炼去封印屠宣,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东西。

封百炼仍是扬着嘴角,眼里却神采奕奕,“丫头,你这辈子求什么?”

巫痕语塞了,她从前是想化龙,可是已经做到了。但是这辈子求什么,她从没有想过,也许她也一直在寻找这个答案。

见她没了声音,封百炼扬起了下巴,有些骄傲“我从前差点被屠宣诱入魔道,因为我有所求,我想扬名四海,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不平凡。”

他低着头,看着巫痕,笑说着“以后,永远都会有人记得,是封百炼封印了暗麒麟。哈哈哈。”

笑声远去,封百炼的身影消失在了巫痕的眼前,这一场劫数,谁都没有逃过去。

许多年后

巫痕坐在化境里,算着时间,又是一千年过去了。

“我要回龙穴了,恐怕以后不会再见。”她如是对归庭说着。

一条角龙到了一千岁,已经没有什么可活的了。

最终的归宿,就是回到龙穴归寂。

那一场大战之后,巫痕寻觅了很久。因为归一仙祖收去了止非的灵魄,告诉她这是止非的劫难。

她想,止非还会活过来,她的小云渊也会活过来。

那天她到的时候,没有看到云渊倒下的样子,所以她不信云渊会死。

他们怎么会这么脆弱,怎么可能抛下她不顾了呢?

就这样,她寻觅了千年。

坐在化境时,总是觉得很好笑,望着韶华池缭绕的仙雾,满池摇曳的青色莲花,习惯了喃喃自语。

“我这一辈子都在找,先是找云渊,再是找止非,最后是找灵胎。”

巫痕叹了口气,脸上还是笑着,笑得甚苦“如今,他们还是不放过我,总是让我找。”

归庭站在她的身后,看她如同年幼时一样。

她总是喜欢把脚踏在韶华池里,掀起水花,荡漾起莲叶。

归庭眼中无波、无情、无爱、无欲。

“为什么不把灵胎生下来?”他问着眼前的女子。

那一战之后,巫痕就把灵胎扔在化境,自己一个人到处漂泊。偶尔回来一趟,待不了数日,又再度出行。

只是为了寻止非,寻云渊的下落。

曾经巫痕打算生下灵胎,从此母子俩生活下去,可是那时她觉得自己是恨止非的。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知道了自己的内心。

她想止非,想找到他,然后可以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可谁知,一找就是一千年。

“我都要归寂了,难道生他一人独活吗?”巫痕看着远处,梦之与灵胎聊的正欢。

归庭却摇了摇头,“还是这样狠心。”

巫痕把脚收了回来,站在起身走到归庭的跟前,笑了笑“我要回龙穴了,恐怕以后不会再见。”

“好。”归庭的回答,简短又干脆,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那次大战之后,执剑人与归一仙祖晋为神籍,同时天帝也恢复归庭青莲帝子的身份,依旧还是从前的上神,没有任何情感牵绊。

巫痕带着灵胎离开了,在龙界选了一处洞穴。

“娘要走了,你怕不怕?”巫痕侧卧在地上,搂着眼前的灵胎,询问着。

她很想看看,她和止非的孩子,是个什么样子,是像她多一些,还是像止非多一些。

只是她不想让孩子出生,她害怕了离别的痛苦,还有无能无力的遗憾。

灵胎也可以说是魔胎,至今都未改变过。他在一片金光中待了一千年,然后又在魔气中过了五百年。最后一场大战死了他爹,死了他师父,还有临死前收了他做义子的冥王封百炼。离开了魔域,吸纳韶华池的神灵之气,现在他还怕什么?

怕他母亲离开。

“怕。”他奶声奶气的嘤咛一声,可又觉得少了点男子汉的气魄,转而又说,“不怕。”

巫痕笑着,躺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小灵胎,轻轻的抚摸着。觉得无比的疲累,撑也撑不住的合了眼,她知道自己应该要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巫痕觉得神清气明,有声音在呼唤着她。

“娘!娘!快醒醒!”巫痕听到的是灵胎的声音,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居然自己没有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支起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抬着眼皮看着龙穴里的一切。

有个苍老的声音呼唤着她“应龙,你终于醒了。”

应龙?巫痕还没有理清头绪,但是已经看到眼前长身直立的老者,一身暗青色的长袍,黑长须发,戾气逼人。

“你是谁?”巫痕警惕的看着他。

那人开了口,笑着说道“可以说是你的父亲,祖龙。”

这个消息,比她已经成为应龙的事,还要让她惊讶。眼前这个人,就是祖龙,是她从小一直敬畏的那个人。

龙界的修行无比艰辛,能成角龙者已经难能可贵,角龙千年之后归寂,若是再度能睁开眼睛,就是万里挑一的应龙。

巫痕就是其中一只应龙,黑色的应龙。

祖龙将灵胎送到她的身边,看来这一段时间,灵胎都是被他照顾着。

“这孩子命相不凡,你该让他生下来。”祖龙坐在一旁的句石上,捋了捋胡须,看着那团小灵胎,心里不知道多喜欢。

他可能是老了,所以格外的喜欢孩子,然而他还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巫痕说着。

巫痕却没有这个心思,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我还没找到他爹。”

“缘分到了自然就见到了,都是劫数。”祖龙知道她在寻什么,寻那个叫止非的小仙,还有那个叫云渊的天狼。

可那些人都是玄域大地上的事,是六界的事,与他龙族没关系。

“是他们的劫数,还是我的?”巫痕的模样变化不大,到了这个时候,除去眼中的沧桑,已经看不出她的年纪。

一张年轻的皮囊下,是个几千年的龙魂。

祖龙见她不打算让灵胎出生,起身又将灵胎接了回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外公,外公,我娘不生,你快告诉她我爹在哪。”灵胎觉得自己已经在里面困得太久了,已经快要闷坏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祖龙的身上。

他非常聪明,能感觉得到,祖龙十分的喜欢他。

祖龙抱着灵胎,恨不得现在怀里就是个孩子,让他感受下弄孙为乐的感觉。

谁能想到,外界闻而生畏的祖龙,躲在龙穴里想带孙子。

祖龙抚了抚灵胎,让他心里能好受些,毕竟遇见了狠心的母亲,谁也没有办法。

“好好。”

见巫痕不说话,祖龙又念叨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那一战神界不肯派一兵一卒?”

“为什么?!”

提及此事,巫痕也纳闷,魔界入侵是大事,为何神界迟迟不肯伸出援手。予翎到了大殿门前,天帝都不肯见上一面,其他众神更是守口如瓶。

祖龙顿了顿,说道“因为,天帝的真身是金龙。屠宣一直不服龙族至上,对我更是不服。这一场大战是劫难,也是整顿仙界的契机,所以神界不会插手,连龙族都没人去管。”

“他们转世了,才不过两百年,都还活着。”祖龙一早就知道,从巫痕将血湖变成无影湖时,他就知道后面所有要发生的事。

白蛇妖,就是他派去的,只是没想到会被魔界利用,险些害了巫痕。

仿佛一切都是天帝的局,祖龙在天帝的局里,巫痕在祖龙的局里。大家一环扣一环,最后完成了最终的目标。

巫痕细细的听着,听着祖龙讲了许多过去的事情。

讲述他年轻时多么嚣张跋扈,却与温润如玉的白泽相交至深,直到白泽被屠宣杀死,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想要报复,想要屠戮麒麟族,可是却被天帝斥责。

后来所有的龙族都回了龙界,鲜少还会有人留在玄域,所以玄域大地上的人,再也没有什么人见到过真正的龙,直到巫痕出现。

这场景如此惊人的相似,巫痕也没有见到云渊的最后一面。

她眼前还是自己三百岁时的模样,慵懒地躺在无影湖温和的湖水里,想着有一朝自己可以化龙,直飞云霄。

映入眼里的是断岳密林青翠的树木。

“咚。”

耳边传来一声灵珠入水的声音,那是万象珠落进无影湖时的样子。那时天上飞过一个仙袂飘飘的俊美男子,他叫止非。

之后,湖边站了一名白衣红领的清丽少女,她叫云渊。

而现在,回忆着他们的这个人,叫巫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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