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水河畔 - xp1024.com
《屋水河畔》


雨天——笔名的由来(那时窗前听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细雨,漫步在夏天的细雨中沿着小路一直走着,漫无目的。

小时候和伙伴们在细雨中疯跑、嬉戏、打闹,总是那样的高兴,或许无关天气,但是丝丝雨水总能带来更奇妙的感觉。

雨水、汗水、泥水、泪水,甚至于口水交织在一起,横冲直撞,无所顾忌,在大人的叫骂声中玩的更加开心。

中学时期的雨季,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道,沉浸在细雨之中,新同学、新环境、新老师,以及新笑容······

一杯热茶,一本书,斜倚在椅子上,视线从文字中移向窗外,世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雨声。

二零零六年的雨季,体现了南方雨季的漫长。下起雨来总是那么没完没了,好像没了尽头。

烟雨朦胧依然是我喜欢的,唯一的变化是我开始打伞了,雨季每天都带着伞。

可是伞总是莫名的不见了,最后总是要和其他人共用一把伞,这也正是我开始喜欢这雨季漫长的原因。

二零一九年的雨季,我成为了孩子眼中的大人,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她嬉闹、奔跑,因她的高兴而高兴。

白衣飘飘,马尾跳动,笑容甜美,细雨绵绵。细雨就是这样,总能让人想起美好。

沐风而行——记忆深处的屋水河畔

北方

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李子树在风雨中摇曳,一颗颗快要熟透的李子几乎就要跳离枝头,跳进屋子里面来,我的心也伴随着它一次次的跳动时而舒缓时而紧张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它没有跳进屋里来,却跳进了雨水里,随着水流凭着风力远去。

雨停了,风继续吹着,一颗李子终于还是跳离了枝头,跳起的那一刻,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向我飞来落在我的手心里,李子落入了雨水中,随着水流清风开始了远行。

整理好书桌,我出了屋向屋水河边走去,一路上微风徐徐,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我沉浸其中,全身心的享受着。

等走上屋水河上的钢丝木板桥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屋水河上的风比其它地方略微大了一些,吹在身上顿时就带走了倦意,让人精神焕发起来,大家抓着钢丝绳,用力的晃着桥面,人群中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尖叫,继而是一阵阵哈哈大笑。

清风将这里的欢声笑语带至不远处的人群,同样再次将那里的欢声笑语带向了更远的地方。

太阳晒了有一阵子了,地面渐渐变干,我和几个伙伴相约着向屋水河对面的山上走去,山路两边树木茂密,山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树叶上未晒干的水滴时不时落在我们身上,透着丝丝寒意,每一滴水滴都能给身体带来一丝触动。

穿过林地,来到一片地势也相对较缓的开阔地,我们鼓足劲迎着山风向更高处的一棵大树哪里跑去。

等我们一口气冲到大树底下,一个个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幸而这里的风吹在身上十分惬意,很快便化解了我们身上的困意。

往山顶去的路上,顺风而行,走的很舒服。

山顶的云雾还没有完全散去,身在其中,如梦如幻,我们大声呼喊、大声呼唤,不曾想,我们这次短暂旅行的停止,却惊起云雾乘风远行。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收拾好行装,沐浴着清风,一个人,向着南方一路前行。

南方

南方的风总是湿湿的,不像北方的风那样干爽,平添着几分柔情。

又快到李子成熟的季节,在远离家乡的南方城市,我又一次沐浴在清风里,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我们一起沐风而行。

但愿这一刻的风是向北吹的,将这里的故事带给李子树、屋水河、木板桥、大山、山上的云雾以及那棵大树。

第一章 桃花

秦岭深处,百家山镇一个小院沐浴在夏日清晨的阳光里,院中种满了不知名的花草,清新芬芳,几只蝴蝶和蜜蜂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李一一喂完了鸡,吃过早饭,便和母亲一起赶往住在青石岭的大姨家。

青石岭的半山腰上住着一户陆姓人家,陆家有三个儿子,都已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并各自育有儿女。

三个儿子分家后,在陆家老宅的对面砌了三栋石头房子。

陆家住的比较高,距离青石岭下的乡道有几十米的垂直距离。

一九六零年,三月初五这一天,小儿子陆安喜形于色,兴奋地见人就说,“我有女儿了!”

因为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陆安对于这个女儿的出生格外高兴。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陆安便给女儿起名叫桃花。

农忙的时候,日子过的飞快,不知不觉中桃花就过了百天。

她的小脸白里透红,小嘴好似樱桃,两只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会说话一样。

无论谁逗她玩,她都会笑。

一岁半的时候,桃花就可以不用扶东西,自己走路了。

还可以说两三个字的简短的词语,比如:爷爷、奶奶、叔叔、婶婶

因此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她,遇见了,都会抱抱她。

桃花一天天长大了,也一天比一天懂事。三岁的时候,父亲陆安经常拖着疲惫的身躯放工回来,直接就倒在炕头睡着了。

每每看到,桃花担心父亲着凉,就把自己的小衣服盖在父亲身上。

桃花还经常帮母亲择菜、拉风箱,做起事来,有模有样,俨然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

陆安特别喜欢这个女儿,闲暇时总是把她带在身边,让桃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九六二年,桃花有了一个弟弟陆田。

一九六四年,桃花又有了一个妹妹菊花。

妹妹出生的时候,桃花已经四岁半了,成为了大姐姐。

她带着弟弟玩,哄弟弟睡觉,还帮着母亲给妹妹洗尿布。

母亲王小琴心疼女儿,不让她帮忙,可桃花就是闲不住,忙来忙去,开心的不得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姐姐了。

有一次桃花在外面玩,后来实在太累了,就在麦秸秆的垛子上睡着了。

王小琴找到她的时候,看她四仰八叉的睡的正香,心中一阵好笑。随后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并在她红璞璞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回到屋里,王小琴将女儿放到炕上,嘴里轻声嘟囔着:“你这孩子,知道照顾弟弟妹妹,可怎么就不会照顾好自己呢?”

桃花六岁的时候,二伯家的大女儿杏花来到桃花家,喊道:“桃花,快出来,我们一起去摘杏!”

杏花比桃花大五岁,她用一把锄头勾住杏树的树枝,让桃花去摘树上还没有成熟的杏。

这一年,树上的杏结得特别多,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非常诱人。

杏树很大,长在陆家老宅一米多高的土坎底下,树底下长满了杂草和酸枣树。

杏花站在坎子边平时吃饭坐的一个大石头上,让桃花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大石头上。

桃花背着杏花准备好的一个黄色帆布背包,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摘杏,摘下来的杏就直接放进背包里。

摘到第三颗杏时,杏花没力气了,手一松,树枝猛地弹了回去,桃花一下子就被带到了半空中,接着便重重的摔了下去。

树下是四十五度的斜坡,一眨眼间,桃花就滚到了青石岭下的乡道上。

杏花吓的直哭,大人们都去上工了,就只有患有眼疾的奶奶在家。

杏花不敢去找奶奶,因为家里的大人都指望着她们俩照看弟弟妹妹呢。杏花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幸好邻村一位大婶去供销社买盐,经过青石岭的时候发现了桃花,并把桃花送回了家。

桃花脸上和手上被酸枣刺划出了不少血印子,可是因为怕被骂,所以不敢告诉奶奶。

过了一会儿,桃花出现了昏迷的症状,杏花以为她困了,便哄着她睡着了。

陆安夫妇急匆匆地赶回了家,看到桃花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陆安气的直跺脚,王小琴心疼的叫醒了女儿,一边哭着一边给女儿拔身上的酸枣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王小琴才清理完了女儿身上的伤口和污垢。

桃花留着泪,用小手帮母亲擦拭眼泪,小声说道:“我只敢小声哭,不敢大声哭,要不然杏花姐就会挨打了。”

王小琴摸着女儿的头,无声地留着眼泪。

到了晚上睡觉,被子只要一挨到桃花身上,她就会感觉到一阵刺痛。桃花只好用两只小手托着被子,后来实在困的不行了,这才慢慢睡去。

桃花总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所以很坚强。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她脸上、身上的划痕才慢慢痊愈了,只是眼角处永远留下了一个小小的伤疤。

一转眼,桃花过七岁生日了,母亲给她煮了两个鸡蛋,做了件花妮衣服,这可把她给高兴坏了。

穿上新衣服,桃花蹦蹦跳跳的就向大伯家跑去,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大伯家跟她同岁但小一个月的堂弟陆海看。

谁知,刚到大伯家门口,陆海正好端着一碗玉米糊糊从屋里往外走,正好和桃花迎面撞上了,一碗饭就顺着桃花的脖子流了进去,桃花被烫的大哭起来。

闻声赶来的大婶赶紧帮桃花脱下衣服,她的胸口已经被烫红了一大片,不一会就起了两个大水泡。

那年月,青石岭一带还没有医院,家里的大人就用清凉的山泉水帮她冷敷,同时敷上了一些草药。

晚上睡觉时,桃花只能仰着睡。陆安用木板凳帮女儿把被子撑起来,板凳腿分别卡在她左右两边,使得她无法翻身。

就这样,桃花偷偷抹着眼泪挨过了二十多天,烫伤才逐渐好了,可是疤痕却无法除去了。

桃花很懂事,但是也贪玩。

当她得知两个哥哥上学可以识字时,心里便也动了想要上学的念头。

等到哥哥们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桃花鼓起勇气小声对母亲说道:“妈,我也想上学,放学了再回来照看弟弟妹妹。”

王小琴很为难的看着陆安,陆安手里的活并没有停下来,一边继续编竹筐,一边说道:“村里没几个女娃上学,都是在家里做饭,以及带弟弟妹妹。

如果你妈不去上工,就没有工分,家里就分不到足够的粮食,我们一家八口人就得饿肚子。”

桃花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说不清是害怕,还是觉得委屈,她站在父母面前一动不动,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着转。

第二章 管家小能手

青石岭村子里的人家都把房子砌在半山腰,或者山脚下不远的地方。

村子里的地大多分布在屋水河河道两岸,地边都是老一辈人用石头垒的一米高的河坝。

父亲没答应自己去上学后,懂事的桃花就再也没闹着上学。

早上王小琴离开家时轻声在女儿耳边说道:“桃花,该起床了,妈要去上工了,你把咱屋打扫干净,等弟弟妹妹醒来后,帮他们穿好衣服穿。”

桃花使劲睁开眼睛,冲着母亲点点头。

王小琴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一口,然后就把前一天晚上做的切好的三块锅盔馍放到一个盘子里,作为三个人的早饭。

做完这一切,王小琴这才匆匆赶去上工。

桃花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起来,很快穿好了衣服。

自己洗了脸,还给眼疾越来越严重的奶奶倒好了半盆洗脸水,并把毛巾放到盆中,然后拉着奶奶的手放到盆里说:“奶奶洗脸。”

听到孙女稚嫩的声音,奶奶脸上的皱纹像绽开了的花,“乖孙女,奶奶享桃花的福了。”

桃花高兴的说:“奶奶,你洗完了,我把洗脸水洒到地上。”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没有铺地板砖,地上都是黄土,不洒水,扫起来就会扬起很多灰尘。

学着大人的样子,桃花用小手将洗脸盆里的水洒撒到地上。然后又去照镜子,花了大约五分钟给自己梳好了辫子。

她拿起扫把,先扫厨房的地,再一一扫其它卧室的三个小房间,最后扫堂屋的地。

桃花左手拿着一把小铁锨,右手拿扫把把刚才扫到一块的土慢慢扫进去。

由于年龄小,手捏不紧铁锨把,铁锨掉到了地上,刚扫进去的土又都弹了出来。

她又再次拿起铁锨,把铁锨把放到自己的大腿上,重新再扫,这回终于成功了。

桃花两手小心翼翼的端着铁锨,把土倒进了粪坑里。

把铁锨靠在墙上,桃花去了趟厕所,刚把裤子提好,就听到菊花大声哭喊着:“妈妈!妈妈!”

桃花从屋后的小路跑回屋里,看见奶奶一边摸索着慢慢向菊花身边走去,一边喊着:“奶奶来了。”

桃花见状,扶着奶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赶紧扑到妹妹身边,哄着妹妹说:“菊花不哭,姐姐在呢。”

菊花的哭声渐渐小了。

这时弟弟陆田也被这一番动静给吵醒了,桃花对陆田说:“你再睡一会,我给菊花穿好了衣服就给你穿。”

奶奶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就把拐杖在地上用力杵了几下,叹了口气,生起自己的气来。

不一会儿,桃花给菊花穿好了衣服、鞋子,带着她去上了趟厕所,回到屋里就让她自己去玩会一儿。

看到陆田自己已经把上衣穿好了,她又帮陆田穿好了裤子和鞋子。

桃花给两个人洗完了脸和手,就发给每人一块母亲走时留的锅盔馍。

安排陆田看着菊花,自己就去抱了些门外父亲早上起早剁的柴火,然后又去拿了些干松针引火。

王小琴每次走之前都会给锅里添好了水,这样放工回家后直接烧火做饭就比较省事。

今天,桃花算好了时间想着把水快烧开时,母亲如果正好放工回来,就可以直接放玉米粉,这样饭就熟的快。

全家人就不用饿着肚子等太久,而且这样一来母亲也就可以多休息一会儿了。

大铁锅里的水快烧开时,母亲真的回来了。王小琴刚一进门,桃花就兴奋的说:“妈,水快开了!”

“你咋会点火的?”

“是你上次教我擦洋火的,我试着擦了几下就着了。”

“我的小乖乖,你把灶门口的柴引着了怎么办?”

桃花撅着小嘴巴说道:“我学着你平时的做法,把锅洞门口的柴放的比较远,然后把碎木屑用小铲子铲起来倒进锅洞门里,这样才不会起火呢!”

看着女儿得意的神情,王小琴心里一半是欣慰,一半是心酸,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桃花七岁就想学做饭了,是不是?”

“我学会了做饭,妈你就能回家多休息一会儿,进门就有热饭吃了!”

王小琴看着五个孩子里最懂事,越长越好看的大女儿,不由心里觉得一阵温暖。

说话间,她已经搅拌好了玉米粉,接着拿菜盆捞起了酸菜,同时递给桃花一个大蒜,让桃花剥皮。

王小琴用搅面筷子把饭搅十来下,给锅洞里添了把柴,然后又揭开锅盖把饭搅动了十几下。

之后又转身到案板那边给酸菜里面放了三勺盐,用石头辣子对窝砸了五个辣椒,接过桃花手里已经剥好的蒜瓣,一起放到了酸菜里,用筷子来回搅拌了几下。

王小琴回过身,又把饭搅动了几下子,桃花疑惑的问道:“妈,为什么停一会就要搅动几下糊汤呢?”

“苞谷糊汤,就是要多搅拌,开始放苞谷面时火要大,要慢慢把苞谷面倒进锅里。这时要让锅里的水尽快沸腾起来,这样苞谷面就不会结成疙瘩。

如果锅里的水没有沸腾,就要一直搅动。水沸腾以后,锅盖不能盖的太严实,要露出少一半来,要不然锅里的糊汤就会溢出来。

等看到糊汤变得粘稠时,就要改为小火,但是也不能断火。”

桃花眨巴着两只大眼睛,认真的一边听着母亲说话,一边观察母亲的动作。

王小琴走到桃花跟前,掏出放工后路过供销社门口时买的一毛钱十个的糖果,拿了四个出来,让桃花送给了奶奶。

另外五个,两个哥哥,桃花、陆田,菊花一人一个,还剩下一个。王小琴说是给桃花的奖励,可桃花把剩下的一个剥开给王小琴放到嘴里。

桃花每天都认真的做着家务事,转眼快八岁了,个子差不多有一米二的样子,粉红的脸真如桃花般好看,扎着两个光亮的、有七八寸长的辫的紧致而又匀称的长辫子,走起路来非常好看。

陆安经常给桃花买漂亮的头绳,喜欢她的乖巧,见亲戚就夸大女儿懂事,利索又勤快。

有一天晚上,桃花跟母亲说:“妈,你最好把糊汤面给我量好,碱面也量好,锅里的水烧开的早的话,我就把面下锅了,等你回来饭就熟了。”

第二天早上王小琴走之前给大铁锅里添好了水,量好了糊汤面,在碱面罐子里抄了一小勺子碱面放到一个小碗里,又去抱了些柴放到靠墙的锅灶门口不远处,然后才拿上锄头去上工。

桃花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早上七点就会自动醒来,接着就开始了一天的生活:洗脸、漱口、扫地、擦桌椅。

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陆田和菊花也就自己起来穿好了衣服。

让陆田带着菊花在场院里玩耍,桃花便去打来洗脸水,让两人洗脸。等两人洗完脸,桃花抓起一把引火柴来到厨房烧火做饭。

陆田已经四岁多了,菊花两岁。

“菊花,咱俩帮姐做饭去。”

第三章 苞谷糊汤

陆田拉着菊花来到灶台跟前。

这时,桃花已经把锅洞里的柴火点着了,接着又加了几根粗一些的柴火,桃花问陆田:“你们俩不在外面玩,来灶房干啥?”

说话间,桃花就起身拿了一个蒸馍,掰成两半,多的给了陆田,少的给了菊花。

陆田答到:“姐,我俩是想给你帮忙做饭。”

桃花高兴的说:“弟弟长大了,知道给姐帮忙了,先把馍吃完再说。”

菊花也抢着说:“姐,我…我也要…要帮忙。”

桃花开心的笑着说:“小妹也长大了。”

搬过来一个小凳子,桃花让菊花坐到灶台旁边吃馍馍。

然后她去给锅洞里面添了些柴,之后学着母亲的样子,从父亲用藤蔓编的筷筒里,拿了双竹筷子,揭开酸菜缸,左手拿盆,右手拿筷子。

把盆搁在缸边上,桃花努力的踮着脚,将身子探进缸里捞了半盆酸菜,放到案板上。

陆田咬了一口馍馍,把剩下的放到锅台上。然后两手使劲的拉风箱,兴奋地说:“姐,看我拉的美不?”

“陆田拉的美很!”

菊花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吃馍馍,桃花到了半碗开水,又放了两勺白糖,搅了一会,放在一旁晾着。然后她让陆田剥蒜,自己去烧锅。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水烧开了。桃花站在一个木墩子上,给热水壶里灌满水,然后慢慢的从木墩子上下来,小心翼翼的把水壶放到案板上,并往里面推了推。

给锅洞加了两根比较粗的硬柴,桃花又去灶台背面站到木墩子上,开始搅拌母亲放在锅台上葫芦瓢里的玉米粉。

她努力想象着母亲的样子,先用左手抓着玉米粉往锅里撒,右手用搅面筷子搅动。

等玉米粉剩的比较少的时候,桃花就把葫芦瓢翻过来把里面剩下的全部倒了进去,然后把小碗里的一勺碱面洒到锅里,再用搅面筷不停的搅着。

陆田把剥好的大蒜瓣放到案板上,又去拉风箱,很快锅就烧开了。

桃花放下搅面筷子,把锅盖盖了半边,然后从木墩子上下来,又把柴用火钳往锅洞里面送了送。

经过不断的加柴、搅饭,直到看着饭变得粘糊了,桃花就把锅盖拉了拉,让锅盖把大铁锅盖的更严实一些,只留着搅面筷卡在锅边的那个缝隙。

看到锅洞里还有没烧完的柴,桃花就没有再往里加柴了。

菊花吃完了手里的馍馍,要喝水,桃花就把之前晾着的糖水端给她喝,陆田也过来喝了几口。

桃花又把锅里的饭搅了十几下,盖好锅盖后,她把案板底下放的辣对窝用力挪了出来。

她学着母亲的样子用辣对窝砸辣椒和大蒜,手困了就停下来歇一小会儿。

过了一会儿,桃花觉得砸好了,就用勺子把辣椒和大蒜泥挖了出来,放到酸菜里。

想起母亲每次都会往酸菜里面放三勺盐,桃花也就照着做了,然后用捞菜的筷子来回搅拌。

拌好后,她夹了一点放到嘴里尝了尝,感觉盐的味道差不多,这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些事情,桃花就带着陆田和菊花到场院里去玩。

没多久,大人们就放工回来了。

远远地看到父母回来了,陆田跑上前抢着说到:“我帮我姐把饭做好了。”

王小琴高兴的夸到:“你们都是好孩子。”

洗完手,王小琴来到厨房里把锅盖揭开,高兴的叫到:“她爸,你快过来看你娃做的饭。”

陆安擦了把脸,快步走到厨房,还以为做的不好,不能吃。

可当他看到粘糊、冒着香气的饭时,就赶紧盛了一碗端给老太太,高兴的说:“妈,吃你孙女做的糊汤,熬的很到,你尝尝,香的很!”

这时大哥陆民,二哥陆坤也都放学回来了,王小琴已经给每个人都把饭晾着了,围着锅台摆了半圈。

大家吃着桃花调的酸菜,一边吃着,一边夸奖,桃花非常高兴。

陆安端着饭跟大儿子和二儿子坐到一起,直夸到:“桃花会做苞谷糊汤了,以后大家就不用回家饿着肚子等饭吃了!”

中午饭是擀面条,桃花做不了。

那年月还吃不上纯麦面做的面条,吃的是用黄豆粉、蔓豆(一种杂粮)粉、洋麦粉掺杂到一起的杂面做的面条,吃多了肚子会发胀不舒服。

为了让母亲回来做饭能够快一些,桃花割了些韭菜洗好放到案板上,然后把土豆去了皮,洗干净后用山泉水泡着。

这样等母亲回来做饭,土豆皮就不会发黑了,这是奶奶教给桃花的诀窍。

有了第一次做饭成功的经验,桃花信心倍增。她对母亲说:“妈,我要学会做所有的饭菜。”

下午王小琴在屋水河对面的梯田里除草,桃花就带着陆田、菊花一起在不远处的河滩上玩。

陆田说:“咱们用石头垒个锅台,玩过家家吧。”

“好。”

桃花找了块平整光滑且相对较大的深蓝色石头让菊花坐着。

陆田搬石头,桃花垒。姐弟俩忙了约莫一袋烟的功夫,锅台终于垒好了。

桃花找了块相对较圆的石头架到“灶台”中间的空处,当做锅。

陆田揪了把毛毛草,当韭菜,又去鞠了一捧沙子当作玉米粉,然后慢慢的撒到“锅”里。

找了一根筷子粗细的棍子当搅面筷,陆田洒沙子,桃花搅拌,他们还找了些小木棍放到石锅底下当作柴火。

一会儿“饭”熟了,桃花说:“我来卖饭,陆田你假装买饭。”

他们捡了些细碎的白火石装在口袋里,当作钱用。又找来平板石头作为饭碗,用一个窄长条灰色的薄石片当作饭勺。

一切准备就绪。

陆田拿着“碗”,问桃花:“你这饭要多少钱一碗?”

桃花微笑着说:“五分钱一碗。”

陆田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掏出五个白石子交给桃花,桃花就给陆田打了一碗沙子糊汤饭。

菊花在一边摆弄石子玩,姐弟仨就一直这样开心的玩着。

那年月,农业社干活,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有些人就凑在一起打扑克牌,有些人则趁着这个时间打猪草。

王小琴怕太阳落山后河边冷,就把姐弟仨送回了家。

闲不住的桃花,回到家就让陆田带着菊花在屋外玩,然后自己去做晚饭。

这次母亲没有提前给大铁锅里添好水,桃花就给水缸跟前放了个木墩子,然后踩上去。

她拿起挂在水缸边上的瓢去舀水,一瓢一瓢数着数倒进大铁锅里。

还差最后一瓢水,可是这时水缸里的水不多了,桃花拿着瓢已经够不到水了。

她就踮起脚将身子努力探进水缸里去舀水,因为太过用力,撑在水缸边的左手滑了一下,桃花整个人一下子就倒栽进缸里了。

幸亏水缸不是很深,水也不多了,桃花就用手撑着缸底,大声的喊奶奶。

可是喊了半天,奶奶就是听不到。喊弟弟妹妹,他们也都没有回应。

桃花心里越来越恐惧,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进了水里。

第四章 弟弟妹妹上学了

奶奶的眼疾已经严重到几乎完全失明了,只能微弱的看到一丝亮光。

她有喝凉水的习惯,这会儿在屋里感觉有些口渴了,就摸着墙壁,拄着拐杖向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门口,按照固定的路线,奶奶先摸到了锅台,然后又摸到了案板边沿,最后才摸到了水缸。

桃花听见动静就想喊奶奶救自己,可是因为之前喊的嗓子哑了,这时候再喊也只是嘴巴张了张,却无奈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奶奶站在水缸跟前,伸手去摸挂在缸边上的葫芦瓢时,突然摸到了一只脚,吓得差点瘫倒在地上。

奶奶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桃花从水缸里拖了出来,喊陆田拿来干净的衣服,给满脸紫红的桃花换了上衣。

桃花瘫软在奶奶怀里,浑身颤抖。陆田给姐姐倒了一杯热水,在一旁愣愣的看着。

过了很长时间,桃花才哭出声来,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奶奶,你再来晚一会儿,桃花可就没了。”

奶奶抱着桃花,哭成了泪人。陆田和菊花不明就里,也跟着在一旁抹眼泪。

一边用毛巾给桃花擦着头发,奶奶一边哽咽的说道:“你今天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呀。”

桃花知道如果父母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很生气,就跟奶奶说:“不要告诉我爸妈,我以后小心些就行了。”

就这样,桃花一直坚持做饭,带弟弟妹妹。

每当母亲做午饭时,桃花都会帮忙。

因此,她慢慢地学会了做好几样饭菜:面水、疙瘩拌汤、焖干洋芋,以及炒土豆丝、炒豆角、漏鱼鱼等。

陆安无论见到谁,都会自豪的夸耀,“我女子不到九岁,啥饭都会做!”

很快十里八村就都知道陆安有一个漂亮、勤快又能干的大闺女,名叫桃花。

一九六九年的春节,开始于贴春联,放鞭炮,拜年,打水牛,滚铁环,结束于全村十岁以下的小孩走村窜户的灯笼会中。

伴随着灯笼燃烧的火焰,陆田快七岁了,父亲决定让他去上学。

这时,大哥陆民已经十五岁了,初中毕业后就在家务农。

二哥陆坤正在读初中二年级。

那年月,没有学前班,更没有幼儿园,小孩子都是直接上小学。

这一年,菊花五岁了。

桃花快九岁了,在那时的大人眼中她已经是大孩子了。

每天桃花不但要做饭、洗衣服,还要带着妹妹在下午去河岸边,或者小溪边打猪草。

村里家家户户都必须要养猪,一是要给国家供肉,二是要给生产队交粪土。

那时还没有化肥,给庄稼施肥全靠社员交的粪土。

四月的一个下午,杏花叫上桃花和菊花一起去屋水河边打猪草。

三个人排成一队,杏花挎着一个毛竹编的笼走在最前面,菊花走中间,桃花在后面提着她和菊花的竹笼。

她们一起从家门口只能一次容身一人走过的小路向青石岭下走去,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

来到河边,杏花把菊花背在背上,桃花把三个笼套到一起提着。

三人顺利的通过了由三根大树干搭成的桥。

因为河道靠近桃花家的这一边比较深,所以枯水期河对面就会露出大片的河床,河床的沙土中长出的青草很是茂盛。

一路上,杏花教桃花和菊花认识了不少可以给猪吃的草。

杏花最大,因此拿的竹笼最大,桃花拿的小一点,菊花拿的最小。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三个竹笼里就装满了青草。

杏花说:“提着太重了,我们如果把草倒在地上,太阳会晒干的。

不如咱们去河边每人修一个水潭,然后把草倒进去泡着,这样一来,草不但会被洗干净了,而且还会胀大。

过一会儿,我们再去拔一笼,然后装到一起,就是满满一笼了,就够明天猪吃的了。”

桃花和菊花答应着,跟在杏花姐身后,向河边走去。

在河边选了一处水流和缓的浅滩,杏花先从中间把石头拿出来往边上垒,大约五分钟就垒好了一个大圆圈水潭。

然后她又把水潭里面的沙子和小石子用手捧出来灌倒周围垒好的石头缝隙里去。

这样水潭就变得更深了,而且草也就不容易粘上沙子。

桃花照着杏花的样子修了一个水潭,杏花帮菊花修了一个小一点的水潭。

三人各自将自己笼里的草倒进水里,然后就又去拔草了。

在太阳落山前,每人又各自拔了满满一笼草。

提到水潭那里后,她们将草倒了进去,并往下压了压,水潭里就布满了青草。

三姐妹找了一块表面很平整的大石头坐在上面休息,杏花用手比划着说:“咱们去找几个差不多这么大的小圆石头来抓石子玩吧。”

桃花和菊花都高兴的说:“行。”

不一会儿,杏花和桃花各自找到了五个小石子,菊花找了三个小石子。

重新回到大石头上后,三人围坐在一起,把小石子放到一块,从里面选了七个。

杏花先把四个石子抓到手中,然后将手放到坐着的大石头上猛的打开,并把小石子了丢出去,石子一下就散开了。

接着她又用食指跟大拇指来弹另一个石子,弹出去的石子如果打到了指定的那个石子上就算赢了,打不到就算输了,就轮到下一个人玩了。

看了一会,桃花和菊花就都学会了,玩了有半个小时,杏花说:“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回家再给你俩教五子和七子的玩法。”

于是,三人各自提着自己的竹笼去河边捞草,每人都是装到只留下放进一只胳膊的空隙。

然后就把笼放在一边空了十分钟水,便和放工的哥哥一起提了回去。

桃花牵着菊花非常高兴的回了家,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猪捧了一些今天拔的草放进猪槽里。

看着猪吃的很起劲,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到:“猪喜欢吃我们拔的草,明天后晌再去拔草。”

接下来的三天里,一直在下雨,父母和大哥都不用去上工。

陆安是一个很勤快的人,下雨天,做饭、喂猪他一人全包了。

王小琴坐在炕上给一家人做鞋,桃花就跟着学做鞋和鞋垫,菊花眨巴着眼睛也闹着要学。

取来提前准备好的鞋垫,王小琴用铅笔在上面画上了花,有菊花、梅花、石榴花等等。

姐妹两人学会穿针引线后,王小琴就开始教两人纳鞋垫,“退针缝,针角长短要保持一致。”

桃花学的快,菊花学的慢些,因为菊花力气小拔不动针。

一天下来,桃花纳的又好、又快,她高兴的将纳好的一双鞋垫垫到了自己的鞋子里。

第二天,王小琴又教两人纳鞋底,桃花一看就会,一天时间就给自己纳了一只,隔天很早就纳完了第二只。

王小琴帮桃花做好了鞋帮,晚上教桃花缝鞋。

先把鞋帮和鞋底的前后缝住,然后王小琴又把边上用长针线撩住。之后起了个头,缝了五针,让桃花看。

桃花就照着母亲的样子缝另一只鞋,这时父亲说到:“今晚看谁缝的快。”

桃花笑着说:“行。”

一个小时不到,王小琴就缝好了一只鞋,桃花还差最后两针。

王小琴高兴的说:“我女子以后肯定会超过我的!”

桃花穿着自己做的鞋,垫着自己做的鞋垫,高兴的整晚都睡不着。

后来,王小琴就提前准备好鞋垫、鞋底和鞋帮,桃花一有空就纳。

桃花纳的鞋底,又平、又密,同时还纳上了诸如:苞谷粒、水波浪以及九针子等各种套花,比母亲纳的样式还多。

在给菊花做鞋时,桃花还在鞋帮上秀了花。

忙碌中桃花又长了一岁,这一年菊花也到了上学的年龄。

一九七一年正月十五晚上,全家人都坐在炕上,陆安对王小琴说道:“菊花虚七岁了,到了上学的年龄了,明天去学校给她报个名吧”?

“好。”

桃花埋在心里的一个愿望终于等到了实现的机会,她试探着对父亲说:“爸,我也要上学。”

陆安看了王小琴一眼,说到:“桃花,你也不小了,好好学做家务,以后肯定能嫁个好人家。”

听到父亲还是不肯让自己上学,桃花再也忍受不了几年以来的委屈,拉过被子蒙着头,放声大哭起来……

第五章 上小学

桃花越想越伤心,哭着哭着突然猛地坐了起来,带着哭腔说:“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我俩哥上学都毕业了,弟弟妹妹我帮着带大了也都上学了,为什么不让我上呢?

都说:偏大的向碎的,中间加个受罪的!

我刚好是中间的,就该受罪?就该干活?

以前没让我上学,我知道咱家劳力少,挣的工分少,分的粮食不够吃。

可是现在四个人挣工分,陆田和菊花也上学了,我觉得我的任务完成了,怎么也该轮到我上学了吧?”

桃花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倒了出来,不停的吭哧着,泪水不住的往下流。

全家人显然都是一愣,然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王小琴看着陆安说道:“五个娃,四个都上了,是应该让大女子也上学认字。

要不然,以后就跟我一样,认不得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菊花说:“爸,你就让我姐跟我一起上吧,还能给我做伴。”菊花平日里胆子小,跟姐姐最为亲近。

这时陆安也心软了,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给桃花擦着眼泪,并安慰道:“不是父母心狠,咱家人多。

你俩哥年龄大了要攒钱说媳妇,你奶奶眼睛看不见,身体也不好,放工回来的、放学回来都要吃饭,咱家这房子也不够住,还要盖房子,奶奶没人照顾也不行呀。”

桃花抽泣着说:“爸,妈,只要让我上学,我早上起来早些给猪喂了食,再去上学。

下午放学后,我就带着陆田、菊花一起拾柴火、打猪草,做晚饭也不会耽误。”

说着桃花拉着父亲的手,不断地摇着。看着女儿央求的目光,陆安心中道:唉,晚一年再盖新房子吧。

“明天给桃花和菊花一起报名上学。”

听到父亲的话,桃花马上破涕为笑,开心的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身上穿着红花袄子、蓝棉裤,脚上穿着自己亲自做的红平绒布鞋,头上梳了两条长辫子,看起来非常漂亮。

她给猪烫了一盆食倒进猪槽里,高兴的对猪说:“你好好吃,我要上学了。”

回到屋里。

菊花也收拾好了,打扮也很漂亮。姐妹俩手拉着手出了门,开开心心的上学去了。

王小琴带着桃花和菊花报完名,领了课本。

开学第一天需要打扫教室,诸如去学校外面的小溪边提水,擦桌子、凳子和门窗等,这些事情桃花做起来显得非常老练,总是抢着干。

那时条件很差,学生少,教室也少,所以很多农村都会安排复式班。

桃花她们学校有五个年级,但只有两间教室。学校把一、二、三年级安排在一个教室,四、五年级被安排在另外一个教室。

老师给其中一个年级上课,其他年级的同学就只能自己看书。一节课下来,老师把时间安排的非常紧凑,总怕时间不够用。

老师给桃花和菊花她们一年级上课,同时让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把语文书翻到第一页自学,有不认识的字,就先用铅笔圈起来。

桃花接触到的第一位老师是全老师,中等个子,大眼睛,白皙的脸上有几颗麻子,面容和蔼可亲。

整个教室里的桌子分成了三列,每两人共用一张课桌。一年级坐在靠左边窗户的一列,二年级坐在中间一列,三年级坐在右边一列。

全老师先在一年级这一列走了个来回,查看有没有同学把书放反了,发现有放反了的就会给纠正过来。

全部检查了一遍之后,全老师站在一年级这边开始讲课,她让大家打开书,翻到第一页,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汉语拼音的第一个字母a。

全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个很大的a,教读了十几遍后,又教怎么写,然后到每个人的座位上手把手教写了几遍。

一一教写完毕后,全能老师站到最前面说:“一年级的同学们,你们认真练习,我给二年级三年级讲完课,再过来查看谁写得最好。

中午上自习时,我会让每个人轮流写到黑板上。”

全老师给其他两个年级讲完课,看了看手表说:“还有五分钟,我来看看谁写的最好。”

菊花坐在最前面,老师看了看,觉得写的还不错,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检查到的是桃花,当老师看到她写的a时,高兴地说道:“很好!”

全老师把桃花的练习册拿到最前面,让大家轮流看。

众人只见桃花的练习册上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整页,所有的a写的几乎大小一样,整齐划一,而且没有涂改的痕迹。

放学回家的路上,菊花问姐姐:“你咋写的那么好呢?”

桃花说:“因为我会画花,写a不就是画一个圈圈拉个把把吗,这对我而言太简单了。”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七十年代,像桃花这个年龄才上学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很多比她年龄大的呢。

那年月,学龄儿童去上学,还要村干部到社员家里去动员。

就算这样,有些人家,还是没有一个孩子去上学。

老师讲课,桃花每次都听得很认真,而且会用心记住所有内容。

第一次考试,桃花考了第一名,菊花考了第三名。

桃花被选为班长,菊花当选为学习干事。

一年级有一个比桃花大一岁的男孩,叫王东旭。他上自习时,总是不好好做作业,而且满教室乱跑。

桃花让他不要乱跑,但是他不但不听,还想动手打桃花。

虽然没王东旭高,但是桃花的手有劲、动作快。

看到王东旭刚一杨手,她就用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扭,疼得王东旭赶紧道歉说:“我听你的,不乱跑了,好好做作业,你快松开手。”

打那以后,一年级就再也没人敢在教室里捣乱了。

有一次有个叫刘玲的女同学在上学路上肚子疼的厉害,她很瘦,桃花就背着她去了老中医家。

因此,桃花和菊花上学第一次迟到了,老师知道原因后,不但没批评她们,反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姐妹俩。

还有一次,有个叫田东的同学不小心脚底下一滑,正好撞到了桌子角上,当时就出血了。

桃花和同学扶起他,毫不犹豫的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他包上,并和老师一起把田东送到了老中医那里,可是桃花心爱的围巾上面的血渍却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上劳动课时,桃花最能干。

搞卫生时,她总是把难干的、高处的活分给自己和年长的同学,把低处的、轻的活分给年龄小、力气弱的同学。因此同学们都很听她的话,老师也经常表扬她。

桃花学习成绩好,为人热心,经常帮助同学,时间一长跟同学们都成为了好朋友。

桃花小学四年级那一年,奶奶摔了一跤,就再也没醒过来。

奶奶的去世,让桃花内疚了很长一段时间。桃花觉得如果自己不上学,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六一儿童节快要到了,全镇每个学校都要派出男女篮球队各一支,每队各八名学生。

接到通知后,男同学报名积极踊跃,但是女同学都不肯参加。

老师首先做五年级女学生的工作,在老师的鼓励下,桃花第一个报名参加,接着她的三位好朋友也都报了名。

六一儿童节这天,六所小学的学生,统一穿着白上衣、蓝裤子,以及白网球鞋。

他们打着红旗,扭着秧歌,从不同方向汇集到了公社初级中学的操场上。

上午九点文教干事讲话结束后,随着哨声的响起,激动人心的篮球比赛开始了。

首先是男生队的比赛,桃花所在的青石岭村小学获得了亚军。

接着女生队开始比赛,第一轮是青石岭村小学跟黄沙岭村小学比赛,青石岭村获胜。

经过几轮淘汰赛,青石岭村小学顺利进入了决赛。

在决赛结束哨声响起的最后时刻,桃花的一个三分远投扳回、并反超了对手一分。

伴随着欢呼声,青石岭村小学获得了女生队的冠军。

五年中,桃花每一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

五年级期末考试桃花数学得了一百分,语文得分九十八分,常识一百分,音乐八十五分,体育九十分,依然是全班第一。

随着期末考试结束,桃花小学毕业了。

家里要盖新房子了,一想到这件事,桃花心里就感到很不安。

父亲曾不止一次的说过,等到家里盖新房的时候,就不让自己上学了。

第六章 盖新房

一九七六年早春二月,天气特别好。

大哥陆民比桃花大六岁,已经二十二了,到了娶媳妇的年龄。

陆民中等个子,皮肤很白,大脸盘,大眼睛,高鼻梁,大耳朵。见人先笑,然后才开口说话。

桃花家里人多,没有多余的房间给陆民做结婚用的新房。

因此陆安就早早打了宅基地申请,但是还是过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批复下来。

新宅基地背靠青石岭,面朝屋水河方向,两米高的地坎下,就是能容两辆架子车并排通过的乡道,是很不错的一个地方。

这里虽然目前还没有人住,但是有头脑的陆安第一个选了这块地盖房子。

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家在这里盖房子。

这块地是干石土地,三分之一的石头,三分之二的土。

为了以后出入拉架子车方便,陆安决定把地基起的跟乡道基本一样平。这样一来,工程量就变得很大。

那年月没有机械设备,全靠人力去完成。

陆安请风水先生查了一个黄道吉日,是二月初六。

初六这天正式动工,陆安带着大儿子陆民、二儿子陆坤,三人拉着套好的架子车,上面放着阳镐、铁铲、盏掀、锄头、铁杠子等工具,开始起庄基。

陆民挖土,陆坤和陆安铲土往架子车里倒。装满后,就把一车车土拉到离这里大约一里地的自留地里垫地。挖出来的大石头被放在一旁,作为以后垒庄基用的石材。

王小琴给家里挑了两担水,让桃花做饭,自己就去帮陆民挖土。

桃花起的很早,先把家里打扫干净,擦了桌椅。然后就去烧水,给猪烫了桶糠,加了些麦麸、玉米皮,用木棍搅了搅,放了一会儿,之后给猪槽里先倒了一半,就回到屋里去准备烧水做饭了。

这一年,桃花中止了学业,陆田和菊花还在继续上学。

桃花先把家里的所有的脏衣服都放到一个竹笼里,然后烧了大半锅温水,用温水把衣服泡着,打算等到做完早饭后再来洗。

给做饭的大铁锅里加好了水,桃花又在另一口锅里准备篜馒头。

面是母亲前天晚上发好的,桃花揭开面盆一看,面发得很好。她给案板上洒了一些干面粉,然后把发好的面团倒在上面。

桃花给一个小碗里倒了少许开水,把一勺子碱面倒进去,等碱面全部融到水里后,她就把碱水洒到面团里,之后就开始用力揉,揉了大约有五分钟,静置了十分钟。

桃花把面搓成长条,用菜刀切成大小差不多的面块,然后再揉成光滑的圆形面团。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她就给篜馒头的大铁锅里倒了四瓢水,盖上锅盖,然后去点火,等火烧旺了,又加了三根劈柴。

把蒸笼放到锅里,铺上蒸笼布,七八分钟后水开了。这时桃花就把圆形面团放进蒸笼里,然后盖上锅盖。

看了看锅洞里的火,桃花又往里加了两根大劈柴。

馍要篜四十分钟,两边同时烧火,等馍熟了,饭也就熟了。

桃花把杂面馒头拿出来,放到案板上晾着。

调好了酸菜,家里人还没回来。

桃花就去拿搓衣板洗泡着的衣服,衣服哪里不干净,她就在那里涂一层肥皂,然后反复搓一搓。

洗了有半个小时,所有的衣服都洗完了。

关上门,桃花提着装满了衣服的竹笼去屋水河边清洗衣服。

回来的路上,桃花遇到了父母,母亲就跟她一起抬着竹笼回了家。

吃完饭,父母和两个哥哥又接着去干活了。桃花等弟弟妹妹放学回来吃完饭后,就去洗锅、喂猪。

忙前忙后,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准备午饭的时间。吃过午饭,桃花提了两壶水,也去帮忙推架子车,到做晚饭时她才离开。

起庄基非常耗时间,如果挖到一块大石头,几个人就得忙活整整一晌。

庄基起到第九天时,有一个很大的石头无论如何就是挖不出来。父子三人只好顺着石头边沿慢慢地把土一点点往外掏。

等到大石头的上半部分完全露出来时,他们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块约五尺长、两尺宽的蓝色长方形石头。

陆安用一个比碗大的石头作为支点,然后把铁杠子放斜插进去用力压了几下,可是大石头却纹丝不动。陆民见状就上去帮忙压,猛地一下挑开了一条缝隙。

父子三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搬起了这块大石头,将其挪到一边后,口里不停地喘着粗气。

这时,在一旁的王小琴突然恐惧的喊了一声:“下面有死人骨头。”陆安仔细一看,发现是一副完整的尸骨,四周垒着整整齐齐的石头。

陆坤胆子小,躲在一旁不敢看。惊魂未定的王小琴说道:“赶紧找个席子盖上,去找请村里的阴阳先生来看一下,看这房还能盖不?”

陆安一边答应着,一边急匆匆赶了三里路去请阴阳。一个小时后,陆安和阴阳先生回来了。

阴阳先生仔细看了看,慢条斯理的说道:“么事。订个木头盒子,把这些骨头按顺序摆放好。

然后盖上盖子,用钉子钉紧,在远处离人家远的山沟边,挖个坑埋了。

之后再买些纸钱,烧给这个人,就说给他搬家了,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陆安全照着做了。

就这样耽搁了一天。

第二天,几人接着拆这个墓四周的石头。

拆着拆着,陆坤发现有一个大瓦罐,垒在石头的中间。

慢慢挪开石头,陆坤将瓦罐取了出来,陆安说道:“这边肯定是坟头。”然后拿起罐子摇了摇,有响声。

陆民走上前去打开盖子,几个人都忍不住好奇往里面看了看,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罐子银元。

陆坤脱下上服,铺在地上,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几人仔细一看,都是成色很好的袁大头。

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但是也没有往外声张,匆忙又把所有东西装进了瓦罐里,用衣服包着拿回了家。

陆安夫妇都是很善良的人,拿了死人的钱,觉得心里很是不安。第二天一大早,又去烧了一百纸钱。

一家人就这样早起晚归一天天挖着土方,桃花忙活家务事。

两个月后,终于把庄基的土方起完了。陆安请来邻村的木匠宇文平做门窗、打家具,请来本村的墙匠二虎和三胜打土墙。

木匠宇文平有一次笑着跟陆安说:“把你家桃花许给我家宇文松吧!”陆安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开个玩笑。

宇文平做木活期间,觉得桃花做的饭菜好吃,动作麻利,人还特别漂亮,就动心思了。心想:如果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那儿子就有福了。

房虽然盖好了,但是留着打墙用的土还剩了一些,全家人又忙活了一星期,才把屋里的地面处理平整。

接着就是用泥刷墙,把墙面刷平整,然后又把房子隔成了一个个的房间。

陆安看着盖好的房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心中不禁想到:等过了这个夏天,秋后全家人就可以住新房子了,自己多年的心愿总算是达成了……

就这么想着,突然陆安又皱起了眉头。大儿子陆民的婚事因为盖房的事推迟了一年,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第七章 说亲

八月初八中午,宇文平托人来给桃花和他儿子宇文松说媒。

宇文松,一米七五的个子,白皙的圆脸,不太大的眼睛,看上去很机灵,走起路来就像一阵风。

陆安觉得宇文松这个小伙子不错,跟同岁的女儿挺般配的,就答应了下来。

桃花认识家住邻村的宇文松,自己也说不清喜不喜欢他。虽然碍于父亲的颜面,她没有明确反对这件事,但是心里还是想继续上学。

看家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六。

这天一大早,王小琴和桃花,梳洗完后,就准备去宇文松家里看一下。

如果看上了就算是把婚事定下来了,看不上就拉倒。

这天是星期天,菊花听说要给姐姐看婆家,就闹着要一起去。

桃花家离宇文松家只有一里多的路程,十几分钟就走到了。

宇文松家里住的是三间大瓦房,里面隔成了四个小房间。

其中三间用来做卧室,另外一间做了厨房。屋子收拾的很干净,门外的场院也很大,直接通向乡道。

宇文松的父母刘芳远远地看到桃花一行人,就很热情的迎上前去招呼母女三人,

宇文松端来了洗好的枣子,放到方桌上,偷偷看了桃花一眼,谁知桃花也正好在看他,四目相对,桃花顿时就羞红了脸。

早上吃的是臊子面,吃完饭,母女仨在宇文松所在的村子周围转了转,王小琴整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

桃花也没有表示反对,吃过午饭,母女三人就准备起身回家了。

因为是第一次到宇文松家,按规矩是不能空手回去的,如果不给礼物,就说明男方不愿意。

王小琴起身告辞道:“他婶儿,我们这就回去了。”

刘芳拉着王小琴的手说道:“离家又不远,多坐会儿。”

客套了一番。刘芳将王小琴拉到一间小房子里,从大红箱子里,取出一个红包袱,放到炕上。

她将包袱打开,让王小琴看。只见里边放着做衣服的布料、鞋子、两条围巾和一块手帕。

两身做衣服的布料,分别是:一条的确良粉色花布料,一是蓝色的卡布料,一条花妮黄花布料,一条绿色洋布料。

两双鞋里面都放了新袜子。

还有一条红色的围巾。

这些都是送给桃花的。

另有一条蓝色围巾是送给王小琴的。

手帕是送给菊花的。

随后,刘芳又将包袱包好,让宇文松送到桃花家。

宇文松在桃花家喝了一杯水,桃花本来打算送给宇文松一双鞋,但是如果送了就表示自己同意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在桃花心里上学的念头还是很重的。

当天晚上,媒人万一山来到桃花家,“陆安哥,你看给俩娃放到十月订婚行不?如果行,宇文家就去查日子。”

“桃花年龄还小,等过几年再说,包袱你也顺便给带回去吧。”

万一山和陆安聊了一会儿天,就回去给回话了。

七十年代如果订了婚就不能反悔,毁婚就要遭众人的唾骂,父母在这个村就说不起话,没脸见人。

退婚的姑娘以后嫁了人,在娘家婆家都说不起话的。如果两口子关系不好。吵架第一句话就是:“你好?谁谁谁家都不要你了!”

常话说的好:好牛好马不出村,一点都不假。

宁慧慧比陆民小一岁,一米六的个子,别看眼睛不大,但是白里透红的脸上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一笑就让人不由得想多看几眼,她家跟桃花家新房只隔了两户人家。

媒人来回跑了几趟,事情就说成了。彩礼四百八十块钱,订婚两身衣服,结婚四身衣服,一台缝纫机,四床白被里子,四个网套。

娘家准备被面。

彩礼虽然比村里其他费用要的多了一些,但是陆安觉得是因为自己家的原因导致这件事推迟了一年的时间,心中有愧。

所以他二话不说,一口答应了。

由于是一个村,看家就免了。

不过陆安和王小琴是明白人,看家的礼没免,王小琴买了六尺白花的确良,六尺蓝的卡,自己亲自做了一身衣服给宁慧慧送了去,同时还给亲家母和亲家公一人买了一件黑条绒布料。

陆安让小舅子用万年历给陆民查了订婚的日子,最后定了九月初九,取九九“长久”的意思。

陆民订婚的日子眼看着就到了,订婚是要过彩礼的,可家里刚盖了房子,手头很紧。

于是陆安就取出了盖房时挖出的那罐银元,从里面拿出了六十个去银行兑换,一个五块钱,一共兑了三百块钱。

陆安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银元重新藏到了箱底,打算留着给二儿子陆坤娶媳妇时再用。

陆安把猪圈里的大肥猪赶到食品收购站,毛重称了一百六十二斤,一斤七毛钱,总共卖了一百一十三块四毛钱。

算来算去还是不够用,陆安又把一只大奶羊卖了三十六块钱,就这样七凑八凑,陆民的彩礼钱总算是凑够了。

九月初九这天,陆安请了两个媒人,以及桃花的两个舅舅和两个姑姑,来家里吃饭。

一大早桃花就进了厨房,用碱水把面揉好,用刀切成了四块,放了一会儿,又揉了揉,然后放在一旁醒面。

歇了口气,桃花开始用擀面杖将面团擀成了一个大面饼,觉着差不多了,她就用两只手把面卷到擀面杖上。

桃花提起来看着面已经很匀称、透亮了,就把面又放到案板上,来回一层一层的重叠起来。

叠到最后一层,她把擀面杖拿出来放到案板靠里面的地方,然后用左手轻轻压着面,右手拿刀开始切面条,这是桃花的拿手活。

切完了,用右手一小节一小节的把面捏一半提起来撒到里面放的擀面杖上。

擀面杖上放不下了,桃花就把剩下的面条用手抓起来抖了抖,总共抖成两把面条,然后放到撒了干面粉的簸萁里。

大约用了一个小时,桃花擀完了四大案子的面条。在桃花擀面时,母亲在一旁忙着准备豆腐肉臊子,砸辣椒大蒜。

菊花在屋里屋外忙着搞卫生。

陆民换上了母亲做的新衣服,桃花做的新布鞋,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不一会儿,舅舅姑姑们都来了,两个媒人也前后脚赶到了,众人寒暄了几句后,就相互谦让着坐了下来。

喝了一杯茶水,桃花就把下好的面条用洋磁盆端了出来,放到家里的八仙桌上。

她身后跟着母亲和菊花,两人手里分别端着臊子和用油泼好的辣椒大蒜。

陆安热情的捞了两碗面,浇上热气腾腾的臊子,双手递给两个媒人,王小琴给亲戚也把臊子面捞好,桃花一一端给了他们。

其中一个媒人很快就吃完了碗里的面条,用手抹了一下嘴,夸赞道:“今个这臊子面确实好吃,面薄还筋道。”

舅舅也说道:“桃花擀面技术太好了,有时间了给我也教一教。”

桃花高兴的说:“么问题,舅,你是要拜师么?”

众人一阵大笑,姑姑说:“桃花会做饭是我小嫂子的福气。

每人吃了两大碗面,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打着饱嗝,这才放下了碗筷。

吃罢饭,陆民和小舅舅王小宝,以及两个媒人就准备动身去宁慧慧家。

其中一个媒人提着包袱,陆安把凑好的彩礼钱递给另一个没拿包袱的媒人,笑着说:“你数一下,这是四百八十块钱彩礼钱,看我数错了么?”

媒人接过钱,一张一张的当着大家的面数了两遍,然后用红纸条缠上,装进了口袋里。

陆安又跟两个媒人叮嘱道:“陆民跟慧慧结婚年龄也都够了,尽量跟慧慧爸妈商量,看能不能放到明年正月结婚?”

宁慧慧家里经济条件很差,共有兄弟姐妹十个,她母亲的身体也一直不大好。

陆民一行四人去了,就围着宁慧慧家的火炕炕洞门口烤火、聊天。

宁慧慧的父亲提了一笼疙瘩柴放到炕洞不远处,给炕门口加了两块疙瘩柴,也坐了下来,一起烤火。

伴随着腾起的浓烟,众人忍不住一阵咳嗽,陆民偷偷擦掉了被烟呛出的眼泪。

等火烧的旺了一些,几人拉了一会家常,媒人把彩礼钱递给了宁慧慧的父亲,然后把陆安的想法说了出来。

炕洞里一根比较粗的柴火烧断了,火塌了下去,腾起一阵黑烟,宁慧慧的父亲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第八章 大哥结婚

火重新烧的旺了起来。

宁慧慧的父亲看了妻子一眼,看妻子没反对的意思,就说道:“年龄是够了,那就让陆安查日子吧。”

宁慧慧到里屋拿了一双鞋送给了陆民,陆民接到手里,冲着宁慧慧笑了笑,一行人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陆家,陆安听说事情办的很顺利,高兴的说道:“他小舅,你回去就给你大外甥查日子,查到明年正月。”

桃花的小舅王小宝,今年二十八岁,一米七八的个子,红光满面。

由于祖上是大户人家,因此家里的土地比普通人家相对多一些。在桃花外公在世时,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借机将桃花外公家的成分定成了地主。

这个地主成分,不仅影响了王小宝的一生,而且给整整三代人都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王家的孩子,一不能当兵,二不能上高中。找对象时,人家都能看上人,但是怕成分影响到孩子,所以很难成功。

王小宝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学习成绩非常好,后来因为成分不好不得不回家务农。

王小宝一回到家就取出万年历来给陆民查结婚的日子,他觉得一九七七年正月初六这一天不错,就去桃花家给陆安说了。

当下正是一九七六年十月,桃花为人机灵,她跟供销社主任的女儿是同学,两人关系很好。

听同学说起供销社采购货物,需要找几个人用架子车去县城拉货。

桃花当天回到家就和大哥陆民带上礼物去了主任家,加上同学帮忙说话,主任就把这个活安排给了陆民。

去县城要走九十里山路,拉一次货往返需要两天时间。

因为没有通车,拉货全靠人步行,用架子车拉,一个人一天两块,一趟就是四块钱,年底一次性结算。

陆民年底领了钱,拿在手上数了数一共了八十八块钱,脸上浮出了笑容,心想:这些钱给慧慧买结婚用的衣服、被里、鞋袜、肥皂,以及雪花膏这些东西就够了。

那时的标准缝纫机要八十块钱,这笔钱还没有着落,当然就算有钱也还得找托熟人才能买到,这又让陆安犯难了。

傍晚,陆民把家里的大土豆装了一袋子给供销社主任送到了家里,让帮忙给买个缝纫机。

王小琴是一个有生意头脑的人,在家里空出了一间屋子,让陆安盘了一个大火炕。

这样,有路过的行人累了,需要歇店的,就在全村她这唯一的店里歇脚,一个人一晚上收两毛钱。有时候生意好的话,一晚上也能挣到八毛,或者一块多。

公社刚出现缝纫机时,王小琴就凑钱买了一台,并让在缝纫社的一个朋友教她使用,她一个下午就学会了。王小琴很聪明,没多少日子又学会了裁剪衣服。

因此,她成了在村子里唯一的裁缝,加上人缘好,补衣服不收钱,所以村里人都愿意找她做衣服。做一件上衣收七毛钱,裤子收五毛钱,好的时候一个月也能赚到一二十块钱。

王小琴就这样一毛一毛的攒着。

这时候,要给儿媳妇买缝纫机,王小琴就把攒的钱,从一个木匣子里取了出来,数了数,一共一百八十多块钱。

她从里面拿出八十块钱给了陆民,说道:“八十块钱买缝纫机,剩下的一百块钱,加上年底农业社给分的一百九十六块钱,基本上就够办酒席了。”

陆安看到妻子这么会持家,用感激地眼光看着王小琴,对陆民说:“多亏你妈起早贪黑的忙活,人都瘦了一圈,这些钱解决了咱屋的大问题了。”

桃花忙着剪窗花,拆洗被褥,用报纸糊卧室的墙壁。陆民和陆坤用芦苇杆给婚房吊顶,先用报纸糊第一层,然后用白道林纸再糊一层,这样房间里就显得亮堂多了。

贴窗花、篜包子、煮猪肉、炸面疙瘩,在辞旧迎新的爆竹声中,迎来了1977年的新年。

大年初二,陆安准备好了礼物,让陆民去宁家拜年。陆坤、陆田、桃花、菊花四个人拿着母亲准备的礼物去舅舅家拜年。

桃花的外婆已经七十二岁了,中等个子,头发几乎全白了,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外婆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好了饭菜,等着外孙们来拜年。

桃花兄妹从家走时,王小琴就叮嘱他们,让他们下午把外婆接到家里来住上一段时间,到时候参加陆民的婚礼。

初三,陆安一家非常忙碌,一天内做了五个老豆腐。

初四,杀了一头大肥猪。

初五,请执事,全村人都来给陆安家帮忙,在大总管的安排下,按照执事单,摘菜的、切菜的、洗碗的、做大锅饭的、帮厨的、烧锅的,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初六,亲戚朋友一大早就都陆陆续续的来了。桃花的老师,全老师跟他的丈夫也来参加婚礼。全老师的丈夫是公社初级中学的教导主任。

桃花见到老师来了,就热情的招呼着进了屋。喝了口茶水,全老师问道:“桃花,你还想不想上学?”

“想是想,不过还得问我爸妈。”

说话间,只听大总管高声喊道:“坐席了!吃早饭了!”

早饭吃的是糊辣汤,篜馍,外加九个菜。

吃过早饭,抬嫁妆的人拿着木头杠子,跟着引媳妇的人就出发了,走了五分钟来到了新娘子宁慧慧家。

宁家安排的大总管正在喊人坐席吃饭,众人就接着坐下来继续吃饭。宁家作为女方只需安排一顿饭,做的是米饭,九个菜。

宁慧慧家兄弟姐妹多,家里条件不好。宁家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就只有一个大红色的大木柜,一个大红色的箱子,和四床被子。吃完饭,已十点多了,大家很快就绑好了嫁妆。

不一会儿,宁慧慧的大哥背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宁慧慧出了大门并将她放到地上,随后娘家送亲的人就跟在新媳妇后面,慢慢的走着。

到了陆家,抬嫁妆的人解开绳子,拿开木头杠子,引媳妇的人把四床被子抱着放到了新媳妇炕上。

看到新媳妇回来了,就有人把准备好的鞭炮点着了。

王小琴提前告诉了点炮的人,“可以玩,但是不要往媳妇身上扔,别把衣服烧了。”

村子里有好多人接媳时妇玩过头了的,不是把人脸烧了,就是把衣服烧出了窟窿,闹的很尴尬。

陆民从大门里出来一把拉住宁慧慧,护着她就往家里跑,直接进了婚房,逗的大家一阵哄笑。

这时,家里提前找的村里有儿有女的两个三十来岁的妇女,给新媳妇梳了头发。

接着又端来了两个碗,里边各放了两个染红了的鸡蛋,宁慧慧和陆民一起把鸡蛋吃了。

在围观的喧闹声中,只听大总管大声高喊,“舅舅家,姑姑家坐上席!新亲坐上席,开席了!”

这顿饭很丰盛,十六道菜,按照规矩,菜是一道一道上的。

席间亲朋好友划拳喝酒嘻嘻哈哈,热闹非凡。前后闹腾了一个多小时,喜宴才结束。

陆安和桃花一起去送全老师夫妇,一直送到了场院外面的乡道上。

全老师不经意间说道:“陆安,房子盖了,儿媳妇也娶了。

桃花是个好苗苗,学习成绩那么好,考初中的成绩是全乡第一,不让上学,太可惜了。

过了年,开学最好让娃继续念初中吧!”

陆安咧嘴笑了笑,没有答话。

全老师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和丈夫离开了,陆安久久凝视着全老师离去的背影。

第九章 五块钱学费

东西二崖,是一片原始森林,在青石岭对面的山沟深处。

对青石岭的村民来说这是一块福地,这里森林茂密,杂木丛生,不但可以解决村民烧火做饭的用柴问题,而且一定程度上为村民提供了经济来源。

只是东西二崖并不属于青石岭村,而是属于邻村管辖的林山。

青石岭人多,林山少,而邻村人少林山多。

之前虽然觉得自己继续上学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桃花一直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在盖完新房后的那一段时间里,桃花一直在琢磨如何赚到五块钱的学费。

那段日子,除了做家务、上山砍柴以外,桃花还和杏花一起偷偷去过几次东西二崖砍黄蜡木条、山棍、叉棍、做耙子用的木条,用来做简陋木门用的杂木树,有时也会去割茅草。

这些东西可以卖给供销社换钱,所以邻村的人查的很严。

桃花她们为了能够顺利把这些东西卖给供销社,需要背着五十斤重的行李走十多里的山路。

途中需要翻过好几个山头,然后顺着杨家山山脊走到雷打石,再经过坡度达到六十度以上的尖山子,之后才能到达青石岭村的管辖范围。

黄蜡木条,食指粗细,长约两米左右,桃花并不清楚卖给供销社后会用来做什么,但是一斤能卖两分钱。桃花一次背回五十斤,就可以卖一块钱,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当时的日子工一天才两毛钱。

叉棍,长约八十厘米,粗两厘米左右。那时候没有铁叉,农村用的都是木叉,叉棍专门用来做木叉的齿。

山棍,长约两米左右,五厘米左右粗细,可以用来做铁锨、木叉或者锄头的把手。

杂木板,是将砍回来的杂木树制作成木板,然后将这些木板简单钉在一起。厚四约厘米,长两米二左右,两扇门一起宽约一米五米。

耙子,是将杂木树的细树干,编织成宽一米五,长一米八左右的一个平面。

割茅草,就是专门割山上的尖草。那时候盖房,在房檩上面架好椽,然后在上面铺一层茅草,之后敷上一层泥,就可以上瓦了。

桃花还差一块钱就够初中第一学期的学费了,她去约杏花第二天一早一起去东崖砍黄蜡木条。

“桃花,明个还是别去了,听说这两天,已经有人被邻村抓住了,一百五十斤的黄蜡木条背了那么远的山路,说收就给收了。我觉得咱最好还是过几天再去,免得白跑一趟。”

杏花态度比较坚决,桃花不好再说什么。

桃花知道父亲虽然答应了自己上学,但是家里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因此她还是打算第二天一个人去砍黄蜡木条,尽早把学费凑齐了,这样心理踏实。

第二天一早,桃花早早起床,喝了几口水,带着一块锅盔馍就动身了。

桃花砍了一捆黄蜡木条,沿着既定的路线往回走。快到雷打石的时候,她多了个心眼,先把黄蜡木条放在路边,然后沿着山路往前走了一段,远远的看见有几个人守在哪里。

叹了口气,桃花就躲在树丛后面静静的等着。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桃花看到守在雷打石的几个人陆续离开了,一下便来了精神,背起黄蜡木条飞快的向前面走去。

可是刚到雷打石,突然桃花就被人叫住了。

垂头丧气的桃花回到了家里,坐在炕沿上一言不发,看着砍黄蜡木条时不小心被刀划伤的左手小拇指。

杏花在一旁安慰道:“别伤心,过几天我再陪你去一次。”

夏日的清晨,没有一丝风,闷热的天气让人浑身不舒服。

杏花和桃花一起来到了西崖,远是远了点,不过这里的黄蜡木条长得可真好,没多久两个就各自砍了一捆。

桃花手脚麻利,走在前面,杏花在后面,拉开了一段距离。

今天心情特别好,桃花走的很快。这时,本来闷热无比的山林中刮起了大风,她觉得非常惬意。

突然,桃花觉得风向发生了变化,之前是从自己身后的方向刮过来的,这会儿又变成了从自己的正前方吹过来。

桃花心想,这风挺有意思的,前后这么一吹自己整个人都舒坦了。

桃花抬起头向风吹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己右前方十米远的地方,一条巨蟒转了个弯,正面向自己的方向快速爬了过来。

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桃花实在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蛇头越来越近了,有海碗那么大,深红色的蛇信子吐在外面,一股腥臭的味道飘了过来。

蛇身所过之处,不但林中足有二十厘米厚的树叶全部被带起,就连地上的腐土都被划出了一条浅沟。

蛇尾扫到了一棵成年人环抱那么粗的青冈木树,大树猛烈的晃动了几下。

眼看着身长五米多,三十厘米左右粗细的巨蟒,越来越近。

桃花想马上跑开,但是她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站在原地无法挪动一步。

她心里越来越焦急,虽然是炎热的夏天,却浑身冰凉,冷汗湿透了衣衫,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好像身处冰窖中一样。

桃花是多么想喊杏花啊,可是她连嘴都张不开了,更别说发出声音。

巨蟒越来越近了,桃花想闭上眼睛,但是还是没有成功。

巨蟒从桃花身旁几米远的地方快速爬了过去,桃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巨蟒翻过了两座山梁,桃花耳中依然还能听到巨蟒爬行时发出的“呼呼”声。

杏花这时才赶了上来,她走到了桃花身边,看着桃花满头大汗,脸白的像纸一样。

肩膀处的衣服也被扛在肩头的黄蜡木条的一个枝丫戳烂了,血都流了出来。然而桃花的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前方,毫无知觉。

“桃花!桃花!”杏花焦急的喊着,可是桃花没有半点反应。杏花想把桃花肩头黄蜡木条拿下来放到地上,但是使了半天劲却没有成功。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桃花的眼睛才有了神,可是依然不说一句话。

一直等到回到了家里,桃花丢下黄蜡木条,一下扑进了杏花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哭够了,桃花这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完这些,王小琴让桃花坐在大门里面的木头凳子上,自己将手扶在门框上。桃花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面放着爆米花。

王小琴喊道:“桃花吆,回来。”

桃花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答道:“回来了。”

“桃花吆,砍黄蜡木条子吓到了,回来。”

“回来了。”

“桃花吆,让蟒蛇吓到了,回来。”

“回来了。”

就这样一连叫了三天魂,全家人才放下心来。

多年后桃花听人说,在自己遇到巨蟒的八年后,外村有一个壮小伙上山砍柴,和同去的人没有在同一个地方。

小伙子无意中看到了巨蟒进食,当场被吓得瘫软在地。

后来同去的人找到他时,无论怎么做都无法使他站起来走路。几人无奈,只好轮换着将他背回了家。

小伙子回村后,整整在炕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地走路。

全老师的背影从视线里面消失了,桃花站在父亲面前,想着夏天里发生的这些事情,用手紧紧捏着口袋里来之不易的五块钱……

第十章 开学第一天

婚后第三天,大哥大嫂回门去了。

农业社也开始上工了,家里就只剩下桃花、外婆、陆田和菊花四个人。

陆安内心深处还是觉得亏欠了桃花,最终同意让她继续上学。

桃花把五年级的书找出来复习,陆田和菊花在做还没完成的寒假作业,外婆看着这几个懂事的外孙,心里一阵欢喜。

外婆去厨房拿了两个碗,打开大木柜,舀了一碗玉米粒,又舀了一碗黄豆,拿到厨房,放在锅台上。然后点燃了锅洞里的火,等大铁锅烧的差不多了,她把玉米粒先倒进锅里炒。

停了一会儿又去加了些柴,然后接着炒。看到有少许玉米炸开花了,外婆就把黄豆倒进去一起炒,等看到黄豆炸腰了,玉米粒也几乎都炸开花了,就用大铁铲将爆米花和炒黄豆装到了四个碗里。

留了一碗给上工回来的人吃,剩余的三份分别给了桃花、陆田和菊花,姐弟三人高兴的不得了,齐声说道:“有外婆真好!”

桃花看着外婆说:“你吃我碗里的吧。”

“我槽牙都没一个了,咬不动,你吃吧。”

菊花起身把新嫂子给她的水果糖剥了一个,给外婆喂到了嘴里,婆孙相视一笑。

桃花终于盼到了开学这一天,正月十五报名,十六正式上课。

正十五闹元宵,外婆用糯米做了元宵,又和桃花一起包了饺子。吃过早饭,桃花、陆田、菊花换上昨天桃花给洗好的,过年穿的新衣服,王小琴给每个人拿了五块钱的学费。

桃花从口袋里拿出一叠整整齐齐的一毛的零钱,笑着跟母亲说:“妈,我的学费已经攒够了,就不用给我了,你留着补贴家用吧。”

王小琴用摸着桃花的头,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叮嘱道:“谁丢了学费,谁就不用上学了。”

三人应了一声,背起母亲用给别人做衣服,剩下的下脚料做的漂亮的书包,一起高高兴兴的去报名了。

桃花家离学校不算太远,只有三里路,因此不用住校,也不用大人送。

等到了学校,只见从各村来报名的同学,已经在长辈的陪同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离家远的同学是要住宿的,家里的长辈拉着架子车,上面放着柴火、被褥、还有苞谷糊汤面、麦面,以及馍馍……

陆田和菊花排在桃花前面,两人顺利报了名。

到桃花报名时,负责报名的老师说找不到桃花的名字,没法报名。

桃花急忙去找全老师的丈夫——王主任。因为第一次来到初中,还不熟,在陆田和菊花的陪同下,桃花找到了王主任。

说明了来意后,王主任带着桃花来到报到处,对负责的老师说:“桃花在上一届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中,全公社排名第一。由于家庭原因,休学了一年,今年继续上。老刘,娃也不容易,你就看着给娃把名报了吧。”

报完名,桃花领到了新书,高兴的不得了。把书装进书包里,三人就各自去了自己的教室,跟其他同学一起打扫教室的卫生。

桃花站在学校院子里的大柳树下,等陆田和菊花都从教室出来了,三人便一起回了家。

按说陆田都毕业了,但是他比较贪玩,就爱缠着陆民和陆坤,在闲暇时用木头给他做抢呀、刀呀的玩具,以及用信封做扑克牌。

陆田将这些玩具一股脑装进书包里,带到了学校。上课时,老师讲课,他就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把头埋到桌子斗里,玩那些玩具。

他经常被老师提问,可是每次都是一问三不知,啥都说不出来。一到下课时间,他就第一个冲向操场,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打蓝球上。

陆田初一升初二的考试成绩,惨不忍睹,几乎每科都不及格,老师就让他留了级。

现在陆田初三,菊花初二,桃花初一。

陆安得知陆田留级,觉得脸上无光,狠狠地将陆田骂了一顿,“早知道你不好好学,我就应该让你姐上学,把你留在屋里干活!看你现在这丢人现眼的样子!”

陆田很怕父亲,连忙说:“爸,我以后好好学,不敢贪玩了。”

班主任李老师,也是桃花的语文课老师,中等个子,瘦瘦的,长脸上长着一对会说话的眼睛。

开学的第一天,上早自习,李老师迈着大步走进了教室,用他的大眼睛扫了一眼教室中所有人,然后站到讲桌前说道:“同学们好!”

“老师好!”

“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姓李,名叫珍惜。现在我点一下班里同学的名字,点到谁,谁就站起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全班五十五个学生,男生三十个,女生二十五个。

李老师点完名,接着说道:“大家把语文书拿出来,翻到第一页,我把课文朗读一遍,你们用铅笔把不认识的字圈住。等到上课的时候统一提出来,我再写到黑板上给大家教,都认真听着。”

桃花全神贯注的听李老师朗读课文,看到不会的,就赶紧用拼音标住。朗读完,李老师又引读了一遍,这时响起了下自习的铃声。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一个矮胖的男老师快步走进教室,左手端着数学书,书上面放着粉笔合。来到讲台前他用右手比划着起立的动作,同学们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坐下。”

男老师用他那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看着大家,介绍自己道:“我叫朱毅,是给同学们带数学的。别看我眼睛小,谁在下面做小动作,我都能看到。所以上课的时候,都认真听课,别让我叫到前面来丟人。”

同学们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这时有个男同学放了一个声音巨大的响屁,大家再也憋不住了,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朱老师没有笑,翻开课本,在黑板上写着上课的内容——分数的认识。

然后又画了五个苹果,拿粉笔在两个苹果下划了一道,说:“吃掉两个,就是说吃掉了五分之二,那剩下的呢?谁能回答?请举手。”

见好久都没人举手,桃花犹豫了一下将手举了起来,“剩下的是五分之三吧?”

朱老师高兴的说:“对着,剩下的是五分之三,你叫啥名字?”

“我叫陆桃花。”

“好,坐下。”

下午上自习,班主任按身高排了座位,桃花比较高,被安排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中间。

“现在都还不熟悉,我们先选一个临时班长,上课叫起立和坐下,上自习维持班里的秩序,放学后把同学们交的作业送到各科老师的办公桌上。”

第十一章 当选临时班长

班主任话音刚一落,有几个同学就喊到:“选桃花当班长。”

“同意陆桃花当班长的请举手。”

大部分同学都举手了,就这这样,桃花当上了临时班长。

班主任接着说道:“等大家都熟悉了,考一次试,再正式选班委和组长。大家都要好好学习,相互团结友爱,不要调皮捣蛋。好了,上自习。”

当班长是个不讨好的差事,不过桃花热心又勤快,并不觉得是什么麻烦事。

班里有一个叫张克锋的男同学,上自习经常转过身和坐在自己后面的小学同学刘欢说话。次数多了,他的同桌刘猛有一次就忍不住推了一下张克峰,“做你的作业,别说话了,把人吵的。”

张克峰站起身用力推了一下刘猛,刘猛被推的猛地撞到了身后王芳的桌子上。恰巧王芳刚好打开蓝墨水瓶盖,准备给笔吸墨水,被这么一撞,蓝墨水全洒了出来,流的满桌都是。

王芳大声喊道:“陆桃花,你管不管?他俩把我的蓝墨水瓶弄倒了,你看咋办?”

桃花正在做作业,听到有人喊她,就急忙走了过去。看到桌子上的蓝墨水,她先用草稿纸吸干了桌子上的墨水,接着又用平时擦桌子的抹布把桌子擦干净。然后拿来自己的蓝墨水给王芳吸了一管子,让王芳继续写作业。

做完这些事,桃花对张克锋说道:“大家都在写作业,你就不应该转到后边聊天,不但影响到了其他同学,还把王芳的蓝墨水弄洒了。”

张克锋看着刘猛不以为然地说,“谁让他推我呢!”

“你就没有错,上自习的时候可以聊天不?你还不认错,这事还不都是你引起的,现在王芳的蓝墨水倒光了,把你的蓝墨水赔给人家。”

“又不是我碰倒的,谁碰倒的,谁给陪!”

“你还有理了?”

“我就不陪,看你把我能咋样?”

这时班主任李老师来了,把桃花、张克峰、刘欢、刘猛、王芳五个人叫到教室外面,详细了解了事情的前后因果。

回到教室,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用手敲了敲桌子,大声说道:“我说几件事情,大家注意听一下。以后上自习,除了小声讨论作业以外,不准相互之间聊天。聊天不但自己不能好好学习,还会影响到身边的其他同学。

桃花作为班长,维持自习纪律是对的。

张克峰赔一瓶蓝墨水给王芳。

刘猛给王芳道个歉。

对刘欢提出批评。

最后,我再强调一下自习纪律,以后如果上自习聊天还不服管,就出去在教室的窗台上写作业。

好好上自习!”

班主任出了教室后,在窗外的一个角落里偷偷的往里面看着。

有一天张克锋老毛病又犯了,转身和刘欢聊天。刘猛正在写作业,张克峰转身的太急,把刘猛的墨水瓶撞倒了。刘猛刚写完的作业本上,和白色衬衣上染了不少墨水。

刘猛家里条件不好,这是唯一的一件白衬衣,今天因为要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才穿的。

看着衣服被弄脏了,刘猛怒火中烧,一把抓住张克锋衣领,上去就是一拳,张克锋看到刘猛的衣服被蓝水染了一大片,一声没敢吭。

听到动静,桃花急忙过去拉住了刘猛的手。

张克锋赶紧说:“我错了。”

“这次该吸取教训了吧。”

“我一定改。”

桃花转过头对刘猛说道:“你去宿舍换一件衣服,我帮你把白衬衣洗了,今个天气好,等下午演讲比赛开始前就干了。”

说了声谢谢,刘猛转身离开了教室。

张克峰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周围的同学被他折腾的不胜其烦,然而他自己却全然不觉。

只是渐渐地他发现周围的同学都不理他了,玩游戏时不喊他,吃饭时不叫他,甚至上自习他找刘欢聊天,刘欢也只是“嗯,啊”的支吾几声。

周末天气很好,风和日丽。

桃花、陆田和菊花三个人去赶集,路上遇到了刘猛,四个人就结伴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

集市上很热闹,四人走走看看,街两边都是卖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铺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过桃花他们四人,看得多买的少。

走到街角时,看到有三个学生模样的人围着一个人在打,被围着的人时不时会发出几声哀嚎声。

“是不是张克峰的声音?”桃花看了一眼刘猛问道。

“应该是的,他那种人就应该长点记性。”刘猛继续往前走着,并没有过去看看的意思。

“刘猛,再怎么说张克峰也是我们的同学,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说着桃花就走了过去。

刘猛稍微愣了愣神,还是跟了过去。

四人走进一看,挨打的果然是张克峰。

看见了桃花,张克峰立马大喊:“桃花,快给我帮忙,我快要被他三个打死了!”

桃花喊道:“住手!你三个为啥打人?”

三人转过身,看到桃花一行四人,停了手。其中一人说道:“你说这个货,是不是该挨打,你自己问一下,他干了啥好事?”

张克峰一看桃花愿意帮自己,觉得自己这一方人数占了优势,顿时又牛了起来。

他站起来大声说道:“不就是在吃胡辣汤的摊子上,我转身去跟熟人打个招呼,不小心把你的胡辣汤碰洒了么。我已经道过谦了,你还要咋,你还想打我?”

之前说话的人抬起手给大家看,只见他的手上不仅红了一大片,而且起了一个水泡,“你那也叫道歉,是谁说的赔钱没有,要命一条的?爱咋咋地!”说着就要冲上去接着打。

张克峰又挨了一拳,吓得赶紧说:“哥,我错了,我错了。”

桃花到这时候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一阵好笑。

“你三个,是这样,一开始确实是张克峰不对,但是你看现在张克峰也让你几个打成这样子了,是不是就算扯平了?”

听到桃花这么说,张克峰赶紧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并不停地喊疼。

第十二章 英雄牌钢笔

看着张克峰眼角发青,嘴角也有血丝,表情痛苦。“下一回小心着,再张狂还要挨打!”丢下这句话三人转身离开了。

“张克峰,你要装也装的像一些,明明是胸口挨了一拳,你捂肚子干啥?”桃花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张克峰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今个多亏了你几个,走,请你几个吃凉皮去。”

后来,张克峰虽然还是很调皮捣蛋,但是只要桃花一个眼神,他立马就安分了。

正式选举班委,毫无悬念,桃花依然是班长。

时间过得很快,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就快要到了,紧张的学习让桃花变的更加忙碌。

那时候,没有电脑,也没有复印机。老师们经常会出些题目,让桃花写到黑板上,同学们照着抄到作业本上做。

挑花在黑板上写完之后,自己再抄到自己的作业本上,这样一来在学校就没时间做,只能带回家里晚上做。

星期三,老师又出了不少题,教室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沙沙”的写字声。

李红利写着写着,笔没墨水了,就拿了好朋友孟华的钢笔来写。孟华是桃花的同桌,因为感冒请了一天假。

放学时,匆忙中,李红利把孟华的钢笔夹到一本书里放了回去。晚上家里来人告诉李红利她奶奶去世了,跟班主任请了一星期的假,她就急忙赶回去了。

第二天,孟华来到学校,翻遍了课桌的抽屉就是找不到自己的钢笔。就让挑花帮忙找,问了班里的其他同学,大家都说没看到。

“既然大家都没看到,那就是有人偷了我的钢笔。桃花,我们就搜一下大家的课桌抽屉吧。”

桃花见大家都没有反对,就答应了。

班委几个人一起开始检查,孟华也把自己课桌里放的东西全都拿出来,重新翻了一遍,但是依然没有找到钢笔。

查到了桃花,桃花把自己的书本全部拿出来放到了到课桌上,大家一本一本的翻着,没有什么发现。

只剩下最后一本书了,桃花将书拿起来,突然有一个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脚,低头看是一支纲笔。

孟华捡起来一看,大叫道:“是我的钢笔。”

“咋会夹在我的书里呢?”

大家看看桃花没说什么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下了自习,桃花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的。

“桃花偷了人家孟华的钢笔还查我们,真是贼喊捉贼!”

“桃花不是那样得人。”

“孟华的钢笔,可是一支用了没多久的英雄牌钢笔,谁不想拥有一支这样的笔啊!可能是桃花想把钢笔夹到书里面,晚上带回家去。早上是她开的门,第一个进的教室。”

“真看不出,要不是她拿书的时候,手没捏紧,谁能想到是她拿的呢!”

“这样的人也配做班长?”

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桃花想解释几句,但是想想也说不清楚,就没去解释了。

渐渐地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有意无意的疏远她,桃花就只能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桃花一直在想:孟华的钢笔怎么会跑到自己书里呢!

是我得罪了谁,故意陷害我吗?

还是我啥时拿错了?

都不可能呀!

正在桃花苦恼的时候,王主任将她叫到了办公室,语重心长的说道:“桃花,我内心是愿意相信你是不会随意拿别人东西的。

可是事情明摆在那里,人言可畏,我和全老师一直都很看好你,你要珍惜自己的名声,不能给档案上留下污点。”

“我没拿。”只说了这一句,桃花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个年龄也难免犯错,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就行了。”

班主任李老师办公室。

“桃花呀桃花,都快期末考试了,你说我怎么给你写评语呢?你咋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真让老师失望!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李老师,我没拿。”桃花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强忍着没哭出声来。

桃花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哭的很伤心,张克峰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张小纸条。过了好长时间,桃花才平静了下来。

她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别伤心了,不用理班里那些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把孟华的笔放到你的书里的,但是我相信肯定不是你拿的,中午我和刘猛请你吃大餐。

后面画着一个笑脸。

看了纸条上的内容,桃花心里好受多了。

事情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陆安跟王小琴那么好的人,咋养了个三只手的女子。以前都说桃花好,看来是看走眼了。”

有些人想看陆安的笑话,故意让他听见。陆安是个看重脸面的人,假装没听见。

回到家,等桃花放学回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桃花你想要钢笔,你给我说呀,咋能拿别人的呢,我这张脸都让你丢完了,以后我在村里都抬不起头了。”说着陆安在自己脸上怕了两巴掌。

王小琴赶紧上前拉住了陆安的手。

“我…我又不是小偷,又…又不是我拿的,别…别人不相信我就算了,连你…你都不相信我。呜…呜…”桃花越哭越伤心,越觉得委屈,已经泣不成声了。

王小琴把桃花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妈相信我娃,只要不是你拿的迟早能弄明白,我女子又不是爱别东西的人。”

桃花靠在母亲的肩头,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小声的抽泣着。

王小琴和桃花坐在炕沿上,陆安圪蹴在旁边不远的地方不说话,只是“叭嗒,叭嗒”的抽着旱烟,烟袋锅前面一明一暗快速跳动着。由于烟抽的有些猛,不小心被呛着了,陆安猛烈的咳嗽起来。

很快一袋烟就抽完了,陆安在鞋帮上磕了磕烟灰,站起来说:“王红红偷了供俏社一斤糖被开除了,蔡钢拿了单位一个水壶,也被开除了。”

陆安脸色铁青,在满屋的浓烟中,看着有些吓人。

“是这样,既然不是我女子拿的,那我明个去找李老师把这事情说清楚,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我娃背上一个坏名声。”

陆安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说给王小琴和桃花听。

桃花听到父亲这么说,心里好受多了。但她知道父亲是个急脾气,去学校闹会更会让人看笑话,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父亲去。

王小琴说道:“你去了能说啥你又没看见谁把钢笔放到挑花桌肚里的。还是算了,时间长了,慢慢就过了,你现在去只能是越描越黑。”

漫长而又难熬的一个星期终于过去了。

星期一桃花来到学校,李红利看见桃花就要上前去打招呼,却被孟华一把拉了过去,并阴阳怪气地说道:“别理她,她是个贼娃子,我的钢笔差点儿就让她偷走了。”

“桃花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的钢笔咋在她的书里夹着呢?她还装模作样的搜别人呢!”

第十三章 乡村旅店

李红利忽然想自己上星期三用过孟华的钢笔,临走时给夹在了一本书里。

想到这儿,李红利赶紧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孟华。并拉着孟华去跟桃花道歉。

李红利说道:“桃花,都怪我看你要锁教室门,一着急放错了地方,给你俩闹了这么大的误会。让你受委屈了,都怪我。”

孟华半天说不出话,脸都憋红了,用小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桃花,我不该说那些难听的话,对不起。”

桃花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抽泣了几下,说道:“事情过去了,就不说了,咱三个现在去找李老师吧。”

“李红利,你个马虎鬼,害的桃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走,现在去教室。”

李老师站在讲桌前,大声说道:“大家这段时间都错怪桃花了,具体咋回事,李红利你来说一下。”

“我这个人平常有些粗心,这回一着急把孟华的钢笔放到桃花的书里面了。我正式跟大家道个歉,尤其是向桃花道歉!”

回到家,桃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父母。

王小琴说道:“事情说明了就好,委屈我娃了。”

陆安圪蹴在一旁,抽着旱烟,脸上露出了笑容。

“少抽些烟,你看满屋都是烟味,把人呛的。”

陆安也不跟王小琴斗嘴,继续把一锅旱烟抽完,然后吼了两句秦腔,拿着斧头到屋外劈柴去了。

期末考试结果出来了,桃花各门功课都考得不错,一年级两个班共有一百一十二人,桃花排名第一。

放暑假的前一天,学校召开了全体师生大会,校长李洪亮发表了讲话,鼓励同学们继读努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大会的第二项议程是颁奖仪式。

陆田经过上次的留级事件,收起了心思,开始认真学习。这一学期的进步很大,得了三年级的第三名,奖品是一个日记本。

菊花是二年级的第一名,奖品是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桃花是三个年级中唯一领了两张奖状的人,分别是一年级第一名的奖状,和三好学生的奖状,奖品是两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最后由王主任宣布正式放假。

回到家里,桃花、陆田、菊花三人各自把自己的奖状用浆糊贴到了墙上。

陆安在一旁美滋滋地抽着旱烟,还时不时吼两句秦腔。王小琴笑着道:“唱的难听的很。”

陆安没答话,扯开嗓门吼的声音更大了。

桃花打开日记本,写了这样一段话:我相信明天会更加美好,我希望我的父母永远健康,我的兄弟姐妹一生都快乐平安,我要为我的理想而奋斗!

陆坤从屋外走进来,笑着说道:“我们家以后过年不用买报纸糊墙了。”

屋子里充满了笑声。

暑假里,因为三人不用上工,桃花就做了一个计划表。

早上起来,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看书,中午比较热就在家里做暑假作业。其它时间根据具体情况而定,三人结伴上山捡柴火,或者去屋水河边打猪草,或者做家务。

桃花把家里的各项事情都安排的面面俱到,这让陆安和王小琴省了不少心。

每到傍晚,桃花、陆田、菊花三个人就坐在场院里注视着路上的行人,看有没有路人需要住店。

那时交通不便,出行全靠两条腿。

桃花做好了晚饭,出来坐在场院边的大石头上。这时有十几人走了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向桃花问道:“女子,你村里有店子歇脚么”

“有,我家就是旅店。”

说话的同时,桃花打量了一番这一行人。其中有一个穿着红衣服,打扮的像新娘子似的女人坐在架子车上,另外三个架子车上装的东西红红绿绿的,像是嫁妆。

“叔,你这是送新媳妇吧?”

“就是的,一共十六个人,住得下不?”

桃花一听傻眼了,第一次遇到有这么多人歇店。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是夏天,挑花就有了主意。试探着说道:“火炕不够,打地辅能行不?女的睡火炕,男的打地铺。”

那男人一看天快黑了,也没其它地方去,就同意了。

这伙人把架子车拉倒桃花家的场院里,一辆挨着一辆摆放好,然后用防雨布盖上。

收拾停当以后,桃花把这一行人迎进了屋里。桃花拿着热水瓶,陆田拿了十六个碗,让客人们喝水。菊花则打来了一盆水,让客人洗脸。

“做一顿酸菜糊汤,要多少钱?”

“不做饭,一晚上一个人两毛钱。住店搭锅一个人……”

这时候陆安和王小琴放工回来了。

看到门口有四辆架子车,就知道来了大生意。心想:桃花这娃心真大,这么多人,也敢应承下来。

桃花转过头指着父母说道:“叔,你跟我爸我妈商量吧。”

陆安招呼道:“大兄弟,你们是送亲的吧,女子给到哪里了?”

“河北。你看这搭锅一晚上一个人要多少钱?”

“搭锅一晚上一个人五毛钱,干店两毛。”王小琴在一旁说道。

“行,大妹子,那你就给咱张罗着做饭。”

陆安陪着送亲的人聊天,王小琴去烧大铁锅做饭。

枕头不够用,桃花就用报纸包了一块平板石头当枕头。陆田和菊花拿了两张席铺在堂屋的地上,只在中间留了一条过道。

女的睡在客房火炕上,男的睡地铺。

家里人也是女的睡炕上,男的打地铺。陆民、陆坤兄弟俩在场院里铺了一张席,也不用被子,直接把自己的衣服盖在身上,这样一来还能看着嫁妆。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梳洗完就继续赶路了。

王小琴拿着八块钱,高兴的说:“还差两块钱就够俩娃的学费了!”

“一到后晌黑,你三个就留意看有人住店么,争取开学前把你三个的学费攒够。”

时值中伏,天气异常闷热,不一会儿就看到乌云翻滚,天很快暗了下来。

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在路上喊:“上河大队下大雨,发大水了,大河水混的很!”

那时候,盖房子都要用木头,用松木做椽。

国家给每个生产队都分了指标,生产队再安排队里的人,在自己队上的林山砍丈五、丈三的椽。

生产队把松树砍倒,去掉大的树枝,溜下山,然后扛回去放在队上的大场院里。

接下来就是刮树皮,谁刮的,树皮就归谁。松树皮晒干了,很好烧。

最后用尺子量好尺寸,用锯子锯断,长短分类,并点好数字。

指标规定的数够了,就可以用架子车拉到木材收购站上缴。

木材收购站的工作人员会对各生产队上缴的木头进行验收并核定相应等级,三个等级的价格会有所差别。

当时县上将青石岭村在乡道边的五亩地征收了,建了一个木材收购站,正好就在桃花家的斜对面。

木材收购站的大门口正对着乡道,出了后门就是屋水河河道。

上河大队距离木材收购站较远,路也不好走,一多半路程都是山道,有些地方架子车也难以通过。

于是,每逢下雨,趁着屋水河水位上涨,上河大队的人就会在队长的统一安排下,分工协作,各村逐一放木头。

一部分人在本村的河段将木头放入水中。

另有一拨人沿着屋水河分布在河道的不同位置,手上拿着一根锄把粗细,长约六七尺的木杆子,杆子最前端安装上铁匠铺打的尖锐锋利的铁钩子。

木头搁浅了,站在河边的人就用钩子将其重新拖入河道之中。

还有一部分人,提前等在木材收购站后面,并在河道里用木头做好了架子,将上游漂下来的木头全部拦住。

每当这个时候,整个屋水河的河道里就会漂满了木头,村里的小孩子站在河边叫喊着、疯跑着,觉得很好玩。

这天是上河大队最远的一个村庄,夏家村放木头。等全部木头都漂到了木材收购站后面,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桃花打猪草回家,看到这一幕,就走过去问道:“叔,你们今晚上回去不”

“回不去了,等把所有木头都搬到木材收购站的院子里头,就天黑了,要等到明个早上才能交木头。”大叔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扛木头。

桃花等这位大叔放下木头,又问道:“叔,那你们歇店不”

第十四章 拔药材

“当然要歇呀!”

“找到住的地方么?没有的话,就歇到我屋吧。”桃花高兴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家。

“行,你屋离得近,确实方便,不过我几个要搭锅。你回去先给我们做饭吧,一共二十二个人。”

桃花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赶回了家。

桃花和陆田抬了两桶水倒进大筒子锅里,等锅里的水烧开了,她先用水桶晾了半桶水,然后给锅里搅拌了苞谷糊汤面。

王小琴收工回来时看到饭已经熟了,高兴的夸赞道:“我大女子会做生意了!”

交木头的人搬完木头就来到了桃花家,桃花把晾好的水提了出去,碗用盆装着,先让客人喝水,然后接着就开始吃饭。

不一会儿,地铺就打好了。年龄大的人睡火炕,年青人睡地铺。

这次又挣了十一块钱。

平常每晚也会有三两个人住店,有只住店的,也有需要吃饭的。

桃花带着陆田和菊花,把日常的家务和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去供销社买盐、火柴,还有肥皂。

买完东西,她准备回家时,发现供销社新开了一个铺面,门口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收药材”。

挑花走进去,见到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营业员坐在柜台后面,便问道:“叔,你这都收啥药材?”

“柴胡和苍术。”

“多钱一斤”

男店员用手指着墙上贴的价目表,说道:“柴胡一斤六毛,苍术一斤两毛。”

回到家里,父母哥嫂都上工去了,只有陆田和菊花在家做作业。

桃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有一个挣钱的机会,你俩想不想挣?”

菊花抢先说道:“姐,你快说,做啥能挣钱”

“供销社收药材呢!”桃花兴奋地接着说道:“想挖药材不?”

陆田听到“挣钱”两个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说道:“肯定去挖,上坡拾柴的时候,我都留意了。这两种药材哪个地方多,我都知道,后晌我就带你俩去!”

吃过午饭,桃花洗完锅,给猪倒了一盆食。

在陆田的带领下,三个人背着挎篮,提着竹笼,带上小头,就出发了。

他们先去的是一个名叫“荒地”的一面坡地,这个地方很早以前有人住过,解放后山上交通不便就慢慢都搬到了山下住,当时开垦的大片土地就撂了荒。

三个人顺着一条羊肠小道慢慢向山上走,大约走了一个小时才走到。坐下来稍微休息了一小会儿,用毛巾擦了把汗,他们就开始找药材。

陆田看到一棵植物的茎上面长着长条的叶子,顶端开着小黄花,就跑过去,弯下腰抓住根部猛的用力一拨,拨出来一个个头很大的柴胡药。高兴地大声喊道:“你俩看快来看,我拔了一根柴胡药!”

这时桃花看到了一窝子仓术苗,足足有六七根,长得很茂盛。苍术苗叶子带刺,直接用手拔的话会有些刺手。于是,桃花先拨掉了周围的杂草,然后用小头来挖。

桃花先把边上的土刨了一圈,往深挖了一圈,接着用手刨开周围的土和石头,然后再往下挖。

挖的差不多了,她就用头往上一撬,苍术的根就给撬出来了,有碗口大一兜。去掉茎叶后,她把仓术的根一块一块的放进了挎蓝里。

有些断在土里的,都被桃花用小头很快刨了出来。

菊花兴奋地喊到:“姐,小哥,快来看,我这的柴胡多的很!”

不大一会儿,每个人都拔了不少柴胡药,手里拿不下了,就用柴胡的茎做绳子,把柴胡根捆成一小捆,放到挎篮里。

三个人跑遍了整片荒地和山坡,收获不小。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他们这才往回走。

回家的路上,桃花还不忘拔了满满一笼猪草。

回到家,喝了口水,三个人就开始各自忙活起来,

菊花用剪刀剪去苍术的细毛根,如果不剪掉,就无法卖出去。

陆田用刀剁柴胡的杆茎。

桃花给猪剁完草,给鸡喂了食,然后开始做晚饭。

陆田把各自拔的柴胡药用绳子分别捆好,并在地上墩了墩,然后就挂在大门外墙上的钉子上。

菊花把三人拔的苍术放到了不同的竹笼里,天晴的时候就可以放在场院里晒。

忙活完了,菊花说到:“还是姐干活麻利,挖的药材最多。”

“咱姐最能干,做啥都是第一。”

这时桃花把晚饭做好了,出来一看,她的柴胡药有海碗口那么大的一捆,陆田的有小碗口那么大的一捆,菊花的少一点。

拿着铁锨和扫把,桃花一边扫地上的土和细毛根,一边高兴的说:“咱三个今个收获不小,明个再接再厉。”

正说话的时候,来了两个住店的人,桃花上前招呼着进了屋。

第二天陆田又带着桃花、菊花去了另外一面坡挖药材,收获也不少。

暑假的最后两个星期,三个人跑遍了青石岭所管辖的所有林山,到处挖药材。

开学前两天,药材晒干了,三个人一起拿到供销社去卖。桃花卖了五块六毛钱,陆田卖了四块二毛钱,菊花卖了三块八毛钱。

拿到钱,三个人高兴的不得了,迅速跑回了家。

还没进门就大声喊道:“妈,扯布,给我三个做新衣裳。”

王小琴接过钱,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感觉很欣慰。

第二天一大早,她赶在上工之前就去供销社扯了做衣服的布料。晚上放工回来,点着煤油灯,熬夜赶做衣服。

给桃花做的是一件粉红色的的确良上衣和一条蓝裤子。

给陆田做的是一件明黄色的的确良上衣和一条蓝裤子。

给菊花做的是一件大红色的的确良上衣和一条蓝裤子。

王小琴每做好一件上衣,桃花就在一旁锁扣眼。

桃花先用剪刀剪开一个小口子,然后用跟衣服一个颜色的缝纫线,一针一针缝着,不一会儿就锁好了一个扣眼。

缝扣子就简单多了,缝第一颗时,桃花将衣服放到火炕上,把两个衣襟对齐,很快就缝好了。

做好的第一件衣服是菊花的,菊花迫不及待的穿在身上试了一下,很合身。她小心翼翼的把衣服脱下来折好,并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炕头,准备明天去学校的时候穿。

第二件做好的衣服是陆田的,新衣服穿在身上,陆田显得更加帅气和精神了。平常穿的都是两个哥哥穿过的旧衣服,很少有新衣服,所以陆田试穿了新衣服就不愿意脱下来。

“你俩早些睡,都十一点了。”王小琴说道。

“妈,我俩不瞌睡,还要等着看我姐的新衣服呢,我姐穿上新衣服肯定好看。”

陆田和菊花,拿了两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母亲和姐姐做衣服,一点儿打瞌睡的迹象都没有,反而显得很兴奋。

王小琴和桃花两个人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多,才把桃花的衣服做好了。

桃花把衣服穿在身上,几个人都说很好看,很合身。

王小琴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三个赶紧睡觉,明个还要去学校报道呢。”

陆安这时也抽完了一袋旱烟,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便去睡觉了。

睡到被窝里,桃花和菊花,兴奋地睡不着,两个人小声说着悄悄话。

陆田把二哥陆坤也吵醒了,反复地问陆坤自己的衣服穿着是不是很帅。

陆安翻了个身,咳嗽了几声,家里的煤油灯就都熄灭了,屋子里也安静了下来。

桃花、陆田和菊花三个人,过了一个忙碌而又充实的暑假。虽然有些累,但是很开心、很踏实。

新的学期又要开始了……

第十五章 篮球比赛

那时候上半年是第一个学期,过完了暑假,下半年才是一个学年的第二学期。

星期一,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男生打乒兵球,女生打篮球。

乒乓球桌面是用水泥做的板子,中间放了一溜红色的砖头,代替了网子。

篮球场的地面是黄泥巴地,每到新学期开学,所有学生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草,操场上是草长的最多的地方,所以地面并不是很平整,有不少小的坑坑洼洼。

当天是初一一班和二班女生进行篮球比赛,一开始二班在场上占据优势,得分一直领先,并逐步扩大了优势。

二班的田红梅是主力,这时,又有人把球传给了她,她跳起来接住球,落脚点正好是一处地面凸起的地方,还没站稳,一班的孟华就跑过来抢球,把田红梅给撞倒了。

孟华赶紧把田红梅扶了起来,田红梅觉得脚有点儿疼,但是好像也没啥大问题,就拍了拍身上的土,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的石头上休息。大家看她没事,所以也就没在意。

田红梅离开后,一班渐渐就缩小了比分的差距,后来竟然超过了二班。

中场休息时,二班的女生都围在田红梅身边。“一班的人就是故意把红梅推倒的,要不然她们能赢得了我们?”

“就是的,红梅你好些么?还能上场不,不能让一班的人得意!”

田红梅就准备站起来热热身,然后继续上场,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只要左脚稍微一用力,就钻心的痛。

二班的几个女生脱掉田红梅的袜子一看,脚有点肿了,但是并不严重。

“都来看看,一班的人下手有多狠,红梅的脚都肿了!”

“为了赢个比赛也太不择手段了!”

田红梅刚要说话,就被同班的女生叶秀秀给制止了。

一班的女生也不示弱,“输不起就直说,何必找这么多理由?”

“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接下来的比赛就完全失控了,全程都不按规则来,走步、把球抱在怀里跑,从对方怀里抢球,各种情况频发,比赛几乎到了无法进行下去的地步。

等比赛结束时,所有人手上都有了抓痕。

最终一班赢得了这场篮球比赛。

下课铃声响了,二班的女生气呼呼的扶着田红梅回了宿舍。女生宿舍是两层大通铺,一班住在二班的隔壁。

比赛结束后,两个宿舍的女生相互间就没说过一句话,见了面都视对方为空气。

桃花所在的班是一班,因为家里有事,她星期一请了假。

星期二早上到了学校,桃花就听到大家在议论昨天两个班女生比赛的事情。

过了两天,桃花觉得二班女生的气应该消了,就和孟华一起去二班的女生宿舍看望田红梅。

这时田红梅的脚已经消肿了,没什么大碍了。她对桃花和孟华很客气,三个人坐在下层的大通铺上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过了一会儿,田红梅宿舍的其她人也都回来了,气氛就有了变化。桃花和孟华主动跟她们打招呼,但是叶秀秀和她身边的几个人都装作没听见。

正在大家非常尴尬的时候,二班的班长梨花也来到了宿舍,一进来,她就和桃花以及其她人打了招呼。

梨花也不管其她人,直接拉着桃花坐在了田红梅的身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三个人开始聊天。

“红梅,脚么事了吧?”

“已经好了。”

“你看难得今个咱这么多人一起坐到这儿,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不等其她人有所反应,梨花就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说一个我村里的真事,跟在座的同学也有关系。我村里有一家人心眼儿好,无论谁有困难,都会主动去帮忙。

我村里有个人叫樱桃,樱桃的娃经常一不留神就一个人从屋里跑到路上去耍。

樱桃家前面的路坡度比较大。

有一次坡上边有人拉了一架子车椽,走累了,就用石头支住车轮,把架子车停在路边,然后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抽旱烟。

娃在坡下边的路上耍的正高兴着呢,架子车突然滑了下来,满满一车椽,把整个路面都占满了。

在这紧急的时刻,在座的某位同学刚好路过看见了,抱着娃就跳到了路外的庄稼地里,路面跟庄稼地有一米的落差。

就这样一场大祸避免了,可这位同学的裤子被路边的刺挂出了一个大口子,腿也被划出了几道血口子。

樱桃当时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都吓傻了。当然,那天我正好路过也看到了这一幕。”

“这不就是桃花救的秀秀她姐的娃么。”有几个青石岭村的女生小声嘀咕道。

“我再说一个事,红梅这几天擦脚用的白酒,抹的红花油,吃的三七片,都是桃花和孟华让我转交的。”梨花接着说道。

听到这里,之前没打招呼的几个人不好意思的走过来和桃花、孟华重新打了招呼。

叶秀秀干咳了几声,站在煤油灯照不到的地方,大家看不清她的表情。

“桃花、孟华,你俩也知道,我这个人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篮球,作为二班女生篮球队的队长,我把篮球比赛的结果看得比啥都重。

所以上次红梅受伤以后,我心里就有了情绪。今个当着大家的面,跟你俩道个歉。”

“没有啥事,谈不上道不道歉的,只要以后咱两个班的女生还像一前一样,和好如初就行了。”

“秀秀、梨花,你俩看要不然这样,下个周等红梅的脚完全好了,咱两个班再来一场篮球比赛,好好打一场。”桃花笑着说道。

“这个主意好,来一场真正的比赛。”

“不过,下一次,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哈哈哈!”笑声引来了隔壁一班宿舍里的女生,至此两个班的女生又和好了。

体育课,初一一班和二班的女生篮球比赛开始了,桃花作为一班女生篮球队的队长也参加了比赛,双方这一次打的很精彩,既遵守比赛规则,又积极拼抢。

放学后,桃花和梨花走的很慢,没有和其他同学一起。

“梨花,谢谢你的配合,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让我们两个班的女生和好。”

“桃花,你不要忘了,我是二班的班长,这件事也是我想要去做的。”

这时,太阳快要落山了,天边挂起了火红的晚霞,远山的轮廓被清晰地勾画了出来。两个人走在路上,身后拖着长长的身影。

陆家本就不富裕,加之桃花、陆田、菊花还在上学,家里就显得更加拮据了。

宁慧慧嫁过来已经大半年了,一想到还要养活三个上学的弟弟妹妹,心里就不免犯起了嘀咕。

夜深了,宁慧慧吹灭了煤油灯。

“陆民,你跟爸说一下,分家吧,我现在也怀上娃了,我们也得为咱娃的将来做打算了。”宁慧慧把陆民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肚皮上。

“这不太好吧,咱俩结婚还不到一年时间,再说家里现在这个情况,我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分家,作为长子,我实在张不开口。”

“你不好意思说,我有办法。”

第十六章 分家

从第二天开始,宁慧慧就到处跟人说,婆婆如何对她不好,做的饭老是清汤寡水的,每天不到放工时间她就饿了。

上工休息的时候,有人悄悄给王小琴说道:“你把饭也做稠些,你儿媳妇都怀孕了,要吃好点儿。”

放工后,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慧慧,你怀孕了,从明个起就不要去上工了,在屋歇着,一天做几顿饭就行了。自己喜欢吃啥就做啥,行不”

“妈,我不上工不行,现在得多挣些工分,以后咱还要养娃呢。”宁慧慧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宁慧慧从来不做饭,每次队长一说放工,话音还未落,她就立马跑到附近的山上挖药材,以及砍黄腊木条什么的,只要是当时能赚钱的事情,她都会抢着第一个去。

宁慧慧从小没上过一天学,她是在山上长大的。山上什么地方长什么,她都知道。

陆安两口子很喜欢大儿媳妇这股子勤快劲儿,宁慧慧卖了多少钱,他们从不过问。自从得知宁慧慧怀孕后,就把原本拿来卖钱的鸡蛋都留着给她吃。

“我妈对你那么好,家务事从不让你动手,现在这个时候提分家,我说不出口。”

“家里的收入有咱的吗卖了猪的钱说是给陆坤攒着说媳妇,年底劳动日工钱能分给咱吗再过几年是不是又要给陆田攒钱说媳妇了?啥时候是个头?”

“平时家里的开销,咱也没有出过一分钱。”

宁慧慧翻了个身,背对着陆民,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等过了年再说分家的事吧。”

“等过了年,咱俩就拿不到队上分的钱了。”

陆民一整晚都没再吭声。

第二天早上,宁慧慧对王小琴说:“妈,我有些头疼,想晌午到卫生院看一下。”

王小琴知道这是向她要钱,就答应着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你现在有身孕,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么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王小琴只好从箱子里取出来一个小匣子,从仅有的十五块钱里面,拿了五块钱给宁慧慧。

“慧慧,你路上小心些。”

看到还剩下十块没给她,宁慧慧心里有点不高兴。嘴里答应着:“行,妈。不够的话我回来再跟你要。”

王小琴明白宁慧慧嫌给的少了,说道:“行。”

中午放工回来,王小琴问道:“慧慧,你买的药放到哪里了,我一会儿给你煎上,砂锅我也买回来了。”

“妈,我后来感觉好些了,就没去看。”

“有病就要看,不能耽搁了。”

“嗯,我害怕五块钱不够。”

王小琴把衣服口袋里买砂锅剩下的九块五毛钱掏出来,给了宁慧慧,“现在家里只有这点钱了,都给你,赶紧去卫生院看看。”

那年月主要是用中药,因此比较便宜,宁慧慧治头疼的药不会超过一块钱。

吃过晚饭。

“慧慧,你买的药呢?拿来我给你熬,趁着炕洞有火。”

“妈,我头不疼了,就没有去买药。”

王小琴用火钳拨了拨炕洞里的柴火,火烧的旺了一些。

“后天你姑家老表要结婚,咱是舅家,得送十块钱。”

炕洞里的柴发出“噼啪”的声响,一个火星蹦了出来,落在王小琴前面的黄土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熄灭。

“咱屋没钱了,慧慧就当妈跟你借十块钱,咱先把这个礼给送了。等我手上有钱了,再还给你,行不?”

“我后晌把钱都用了,妈,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到炕上躺一会儿。”说着宁慧慧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炕洞里的柴快烧完了,周围的光线也跟着暗了下去,看不清王小琴的脸色。

躺在炕上,王小琴跟陆安说了宁慧慧最近的一些反常举动。

陆安吐出一口烟,说道:“慧慧是想分家吧”

“不能分家,慧慧娘家离的近,如果分了家,亲家还不得骂咱不是人,儿媳妇刚怀孕就分出去,是不是不想花钱给孙子办满月酒。”

“就是,这时候分了家,还不得叫人戳咱脊梁骨。”

陆安猛抽了好几口旱烟,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

“钱拿去就算了,送礼的钱我去借。”说完就躺进了被窝里。

宁慧慧和村里的一个年轻媳妇在聊天,看到王小琴从身后不远处经过。

她就故意提高了嗓门,说道:“你见过谁家婆婆给儿媳妇看病的钱,还有要回去的,这不是让儿媳妇等死么!”

“你婆婆,村里人谁不说她好,能做出这样的事?不怕坏了她的名声?”

“哼!你是没在一个屋里住,她是名声在外,但是心狠着呢!”

王小琴气的直哆嗦,走过来说道:“慧慧,我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咋能这样说我呢?”

“妈,你听见了!我没说假话呀。”

“娃呀,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呀!”王小琴说着眼睛就红了,别过脸,提着锄头就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王小琴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陆安连着抽了两袋烟,屋里的烟味呛得人忍不住就想咳嗽。

“那就分家吧。”

“如果就因为今天慧慧的几句话分家,人家又会说我没肚量,过阵子再说吧。”这天晚上,两人一夜未眠。

放学回家里的路上桃花遇见了陆民,“大哥,慧慧姐是不是想要分家,又不好意思开口。这些天总是给咱妈造谣,把咱妈都气哭了。

昨晚整夜咱妈都唉声叹气的,又不停地翻身,搞的我昨晚也没睡好,你看我这黑眼圈。”

“你慧慧姐早就有这个意思了,我没同意,也就没跟妈说这事。”停了一下,陆民又接着说道:“我一说不同意,她就不理我。”

晚上,王小琴脸色很难看,“慧慧又给别人说,我不待见她,怕她吃的饭多。”

这时,一旁的挑花说道:“爸,妈。树大分枝,是很正常的事。慧慧姐想分就分吧,省得都难受。等到弄得跟仇人一样的时候再分家,那就更不好了。”

陆安近几天,一到晚上,就一袋烟接着一袋烟的抽,屋子里满是烟味。

桃花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分家的时候就说,大哥成家了,也快有娃了,让他俩自己奔自己的日子。

等娃出生了,屋里出钱办满月酒,这样就不会有人说啥了。”

“桃花说的有道理,咱不说慧慧闹分家,就说让他们奔他俩的小日子,慧慧高兴了,陆民也就不为难了,别拗也就过去了。”说话间,陆安又装上了一袋烟。

第二天晚上,陆安把全家人都叫到堂屋,正式说分家的事。

“树大开枝,自分家,这是迟早的事。现在咱和和气气的把分家的事情说一说,慧慧,等娃出生了,办满月酒的钱,我和你妈来出。

从今往后,你就和陆民俩人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只要有时间,我和你妈都会给你俩帮忙看娃。”

“慧慧,我和你爸都喜欢你勤快、能吃苦,你帮衬着陆民,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王小琴也说了一句。

抽了口旱烟,陆安又说道:“慧慧,你愿意分,咱就分,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宁慧慧低着头不说话。

第十七章 北地县

“慧慧不说话就是同意分家,分了家,咱还住在一个屋檐下,你忙的时候,我还会给你把饭做着,还是一家人。”王小琴看了一眼宁慧慧说道。

陆安把家里的粮食用斗量了,按人头分配。新房是三间瓦房,三个儿子一人一间,老房子留给他和王小琴。到月底给陆民另盘锅灶,买一套锅碗瓢盆,水缸,水桶。

分家后,宁慧慧做了饭,也会端给陆安和王小琴吃。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比较忙。因此,更多的时候都是王小琴做了饭,喊她和陆民跟全家人一起吃。

分家后,一家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和气。

一个月前,桃花家里收到了大姑的来信,信中提到自己的腿已经疼了几个月了,一直好不了,已经无法下地干活了。

桃花一直想去看看大姑,但是因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所以一直也没去成。

桃花的大姑本来嫁给了本地一户住在山沟里的人家,夫家住的地方条件特别差,出门要下坡,买东西要上坡,周围找不到一块平地。

大姑的婆婆是个精明人,她把大女儿嫁到北地县的平原上,不要彩礼。只提一个条件,就是要把全家人户口迁到女婿所在的大队上。

亲家公是大队支书,办这个事不难,就答应了。

于是大姑一家就搬到了北地县。

周六,小姑家的大表哥刘洋说他想去北地县看大姨。就问桃花、陆田、菊花谁想去。

他借了别人的自行车,可以带一个人一起去,路上也好给他做伴,陪他说话,也就不会那么无聊。

陆田说道:“太远了,我不想去。”

菊花胆子小,直摇头,“我不敢坐自行车。”

“我去。”桃花笑着说道。

“明天早上六点准时出发。”

“好。”

“菊花,星期一你替我跟李老师请个假,这一来一回需要好几天时间。”

“行。”

第二天一早,刘洋早早地就来到了桃花家。

吃过早饭,王小琴说道:“路上放小心些,不要跟别人起冲突。把钱收好,到了你大姑屋,替我和你爸带个好。”

“刘洋和桃花都不是小娃了,少说些,赶紧让娃们早些走,天不黑就能赶到地方。”陆安吸了一口旱烟说道。

“桃花长这么大没有出过远门,我多叮咛两句,放心些。”

看到父母开始斗嘴,桃花向刘洋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出了门。等坐上了自行车,桃花才大声喊道:“爸,妈,我俩走了,不要担心。”

“你这个女子……”王小琴说着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桃花招了招手,刘洋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在前面不远处转了个弯,两个人就从王小琴的视线里消失了。

王小琴一转身,发现陆安站在自己身后,眼睛看着桃花离去的方向。

“你不是说桃花大了,不用担心么,那你这是看啥呢?”

“我不是看桃花,我看日出呢!”

“看日出,看把你能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王小琴忍不住笑出声来。

“队长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刘洋和桃花同岁,只比桃花大了六天,两家距离不远,从小一起长大,桃花总是直呼其名,从来不把刘洋叫哥。

“桃花,快喊我哥,我带你到处逛逛,不喊哥,我就把你卖到北原去。”

“我就是不叫,你把我卖了,看你回来咋跟你舅交代?”

就这样,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出了秦岭。

找了处视野比较开阔的路段,刘洋把自行车停了下来,“桃花活动一下腿。”两人坐在路边,喝了口水,去上了个厕所,便又出发了。

快到中午了,刘洋看了看手表说:“桃花,时间不早了,咱俩去食堂吃晌午饭。”

点了两碗扯面,挑花找了个靠近门口的桌子坐了下来,面朝门口,正好能看见自行车,刘洋在对面坐了下来。

刘洋吃的快,吃完了就去外面的街上转了一圈。回来时,桃花也吃完了。

“我忘了带钱了,不过饭都吃了。桃花,你带钱么?”

“我带的钱是给大姑买礼物的,付了饭钱,买礼物的钱钱就不够了。”说着桃花就把钱拿了出来。

看着桃花为难的样子,刘洋扑噗一下就笑出了声,“钱我已经付过了,跟你开玩笑呢。”

刘洋是家里的长子,七岁开始上学。大高个,长得帅,爱开玩笑。为人精明,胆子大,从小就一个人山里山外的跑。

因为调皮,从小没少挨母亲的打,但是每次挨打,从来不哭,只是一味的傻笑,母亲也拿他没办法。

刘洋看了看手表,“两点了,咱赶紧走。快的话,六点就能到;慢的话,就要天黑了才能到。”

渭河大桥一眼望不到头,桃花从自行车上下来,走到桥边,看着宽阔的河面,“这是我见到最大的河,刘洋你看多宽呀!”

“以后带你去看长江,看黄河,比渭河大的多呢!”

过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到了闫良,桃花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火车,火车在铁轨上飞驰,比电影里看到的更加震撼、真实。

“桃花想坐火车不?等我挣了钱带你坐火车、坐飞机,去上海,去北京,到处玩!”

“你心咋那么大呢,能做到吗”

“心有多大,就能干多大的事。你信不?”

“你真能吹”。

两人说笑着,又开始赶路了。上原是上坡路,只能推着车子走。挑花和刘洋都是山里长大的,走这点儿路也不算什么,比山路好走多了。

快走到原上的时候,经过了一段路,路两边地势比较高,就像是从一个黄土丘中间凿出来的。

不远处有一个窑洞,刘洋用手指着说:“下雨时,行人走到这里就可以去避雨。天热了也可以进去纳凉,刮大风时也可进去避风。”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望无际的北原上,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桃花感慨道:“难怪人都想往山外跑,路这么平,地这么大,这一年要收多少粮食啊!”

“要不然,就在这儿给你找个好人家?”

“这事,要你舅说了算,我如果嫁到这么远的地方,还还不把你舅气死了!”

“那个人是咱大表哥,强哥不?”

桃花顺着刘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是的。”

刘洋挥着手喊道:“强哥!”

壮实黝黑的强哥高兴的跑了过来,“我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害怕你俩跑错了路,就一直对路上看着呢。”

强哥家住的是三间大瓦房,房前的场院也很大,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就到了。

进了屋,一个七十多岁,干瘦、驼背的老太太,说话嗓门又大又亮,招呼着桃花和刘洋。桃花心想:这应该就是大姑的婆婆了。

相互问候了之后,桃花问道:“强哥,我大姑呢?”

“先喝一口水,休息一下,我再带你去见我妈。”

强哥的奶奶拿过来一包副食,打开来放在桃花和刘洋的面前,“娃,你俩先吃一点儿,我再去下面。”说着就去了厨房。

桃花起身去厕所,路过场院里的一个方型大坑,有一条小路通向坑底。桃花有些好奇,就走了下去。

到了底下,桃花看到四周有四孔窑洞,其中三个门都关着,只有一个门开着,里面好像还有人哼着小曲儿。

第十八章 种苞谷

桃花走过去往里一看,是大姑在炕上编草帽。“大姑!“

大姑抬起头,看到是桃花,高兴的说道:“是我侄女来看姑了!你咋来的?”

“刘详用自行车带我来的!”

“你俩真胆大,难怪都没给我说,可能是怕我担心。”说着大姑就要从炕上下来。

“大姑,你腿疼,在炕上歇着。我去叫刘洋。”

回到上面时,桃花看到强哥和刘洋都正在找四处找自己。刘洋看到了桃花就笑着说:“我俩还以为让人把你给拐跑了!”

“大姑要见你!”

再次来到大姑住的窑洞,桃花这才注意到大姑住的窑洞很暖和,也很干净,收要的跟瓦房里的小房间一样舒服。

坐了一会儿,刘洋对桃花说:“咱俩去一趟商店,买些东西。”

按照强哥指的方向,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商店。

刘洋买了一瓶草果罐头,一斤白糖,一斤饼干,一斤点心。

桃花买了一瓶桔子灌头,一斤白糖,一斤红糖,一斤麻饼。

第二天,吃过早饭,表姐带着桃花和刘洋在北原上四处逛。

看到大平原上不远处就有一个一两丈高的土堆,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风吹雨淋的缘故,土堆的顶部都比较尖。

挑花就问道:“姐,那些士包是啥呀?为啥下雨也垮不了?”

“那是东王陵。”

“为啥有这么多土堆?”

“为了防后世人盗挖,所以有很多是假墓,这样盗墓贼就很难找到真墓了。”

由于是借别人的自行车,加上学校的课程也不能落下太多。所以在大姑家待了两天,桃花就和刘洋返回了家。

吃过晚饭,桃花兴奋的给陆田和菊花说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大山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和美好。

翻过年,桃花上初中二年级了。

上学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谷雨之后的一个星期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

学生们背着干粮和水壶,带着草帽,有的扛着镢头,有的拿着锄头,还有些人拿着砍柴刀、镰刀、耙子。

大家在老师的带领下,前去学校的农场种地,顺便给学校的灶上砍些木柴。

学校农场在一个叫大凹山的地方,那里是半植被的荒坡,从学校出发需要步行走两个小时的山路。

桃花扛着一把锄头,拿了一把镰刀。因为是新开辟的农场,平时没什么人去,所以山路两边的杂草长得很高,几乎已经找不到路了。

桃花走在最前面,边走边用镰刀割草,这样后面的师生走起来就容易多了。

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来到了一处较为平整、开阔的地方,带队老师通知大家休息一会儿再走。众人便就地坐了下来,一边喝水、擦汗,一边聊天。

桃花往四周看了看,说道:“现在羊奶奶应该熟了,都注意看着,看周围有没有?”

经桃花这么一提醒,唤醒了大家肚子里的馋虫,学生们都开始动了起来。

走着走着,张克峰发现了一棵长满了“羊奶奶”的灌木树,高兴的大声叫到:“快来!我找到了,这棵树结的多得很,都熟了,红艳艳的。”

说着就去摘了几颗放进了嘴里。

周围的几个人也围了过去,一边摘一边往嘴里喂,“好吃,甜很!”

陆续有其他人也发现了好几树“羊奶奶”,附近的学生都围上去摘着吃。

桃花把头上戴的草帽反过来,用来装“羊奶奶”,等把草帽里面装满了,就拿给了后面没摘到的人吃。

学校农场地里的荒草很高,带队老师让高个子男生去砍柴,矮个子男生挖地,女生割草。

大家的劳动热情很高,半个小时后,三亩荒地的草就割完了。

带队老师把带去的玉米种子均匀的撒到了地里,然后男生就开始挖地种玉米。每挖几下,就需要把锄头反过来,把大土块敲碎。

看了看手表,带队老师说:“休息一会儿吧,大家把干粮拿出来吃午饭。”

于是,呼啦一下,学生们就都去地边阴凉处取干粮吃。

有人拿的是蒸馍,有人拿的是锅盔馍,有人拿的是包子,还有人拿的是黄糕馍,大家都相互交换着吃。

正吃得起劲时,突然有人问道:“桃花怎么不见了?”

“刚才看见她好像往树林那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桃花撩着衣襟走了回来。

“我开始看见树林中有几树结的很繁的羊奶奶,怕影响种地,所以就没说出来。”

等走到近前,桃花笑着说道:“快看,我摘了这么多,每个人都能分一点儿。”

分完了,桃花这才开始吃自己带的锅盔馍,身边的几个同学都把自己的馍分给桃花吃。

带队老师一边吃馍,一边清点人数,突然发现耿明明不见了,问了大家,但是没一个人有看到过他。

放下手里的馍,带队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分头去找。一时间只听见漫山遍野都是呼喊耿明明的声音。

找着找着,桃花忽然发现一块大石头上架着一捆柴火,就走了过去细看。

原来这个大石头的顶部和侧面是向前延伸的,石头底部隔音效果很好,刚好能容一个人睡下。

“耿明明你咋一个人睡到这儿了?老师和同学们找不到你,都急死了!”

桃花的声音把耿明明惊醒了,耿明明揉了揉眼睛,看了桃花一眼,坐起来问道:“啥时候了?”

“晌午了。”

“我捆柴火,砍藤蔓的时候把手割伤了,心想也种不成地了,就在这里休息,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你倒是会选地方,在这睡觉确实是个好地方。让我看看你的手伤的严重不?”

“么事,一点儿小伤。”说着,耿明明就把自己受伤的手藏到了身后。

“还在流血呢。”桃花拉过耿明明的手看了一眼,然后就在不远处扯了一把黄蒿地经草,用石头砸碎后,在手心里揉了揉。

“放到伤口上,用手按着。”桃花掏出手帕,给耿明明包扎伤口。

带队老师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了意外。”

“老师,对不起。”

带队老师刚要发火,看到耿明明的手受伤了,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还吃没干粮吧?手伤的严重不?”

“不要紧,桃花已经给我包好了。”

耿明明站了起来,拉了一把老师,对大家说道:“都到种地那里去,我今个带了好吃的。”

到了地边,耿明明在一个树权上取下自己放干粮的包,取出了十个糖坨坨馍。

“早上走的时候,我妈说难得跟同学们坐到一起吃饭,就让我多装了几个,大家分了都尝一尝。”

耿明明给自己留了三个,其它的七个让桃花分给大家。

每个人都掰了一小块,虽然吃的不过瘾,但是心里很高兴。

吃完干粮,又休息了一会儿,带队老师和男生开始轮流挖地。女生们在种过的地方,用耙子把草根耙出去,把地里的大石头也捡了出去。

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种完了三亩地的玉米。

休息了二十分钟,带队老师说:“高个子的男生把柴掮上,个子小的男生把农具拿上,女生把自己带来的农具拿好,下山时都小心些,一定要注意安全。

现在桃花点一下名,准备下山。”

点到熊文礼时,没人答到。

众人找了大约半个小时,还是没找到。

第十九章 不一样的五一劳动节

这时有同学说:“熊文礼家好像就住在这座山背后,是不是回家去了?”

找来和熊文礼同一个队的学生询问,那个学生说:“我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知道他家确实住在山后的梁上。”

刘猛走过来说道:“我去过他屋,离这儿不太远,张克强你跟我一块去他屋看一下,看熊文礼是不是回去了。”

时间过去了四十分钟,已经快五点了,再不下山,就只能摸黑下山了。带队老师刚准备让大家下上,然后自己和两名年龄大一点的男生留下来等刘猛他们。

这时刘猛、张克强、熊文礼三个人从一座小山包后面了走出来,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熊文礼,你回家也不打声招呼,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带队老师生气的说道。

“对不起,老师。我掮柴的时候,往下一蹲,裤裆的线开了,怕大家笑话,想着离家不远,我就自己回家换了一条裤子。”

“你说你这些娃们……算了,都安全就好,不许中途再有人离队了,下山吧!”

桃花走在最前面,带队老师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掮柴火的学生到了溜柴道跟前,就把捆好的柴火放在上面,柴火稍朝上,柴火粗的另一端朝着山下的方向。

人站在前面,拉着柴火,沿着溜柴道往下跑,很轻松的就到了山脚下。

这会儿,走路下山的人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山下。

等全部人都回到了学校,太阳已经落山了。

带队老师又点了一次名后,说道:“附近的学生现在可以回家了,路上注意安全!住校生,吃完晚饭,早点回宿舍休息。

下周的作文题目是《种苞谷》,到时候看谁写的好。”

陆坤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都会骑着在村子里转几圈。

桃花也想骑自行车,而且想在五一劳动节那天骑着自行车去赶集,只是想想,桃花就莫名的兴奋。

于是,她和村里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商量好了,打算一起学习骑自行车。

桃花想跟二哥借自行车来学,但是自己没骑过,一开始难免会摔跤,总会有磕磕碰碰。所以好几次桃花站在二哥的新自行车前看了很久,却最终都没有开口。

新自行车太漂亮了,桃花也不清楚是怕二哥不肯把心爱的自行车借给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太喜爱这辆自行车了,生怕自己不会骑把自行车搞坏了,哪怕只是一点点损伤。

正当桃花左右为难的时候,小舅舅王小宝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挑花家来。

桃花知道舅舅最喜欢自己了,于是就笑着说道:“小舅,我想学自行车,你可以教我不?”

“好呀,现在就去大路上学。”

“路上人太多了,我害怕不小心会撞到人,咱去河对面队上的仓库大场院里学吧?”

“行。”

王小宝推着自行车,边走边和桃花说道:“学骑自行心不要慌,自行车只要跑起来了,是不会那么容易倒的。把车头扶稳,眼睛要看着路,不能总盯着车头。”

生产队的大场院是用来碾小麦、打黄豆用的,面积有一亩地大小,地面很平整。现在不是农忙季节,所以就闲置着。

首先学习溜车,桃花左脚踏在自行车左脚踏板,右脚向后蹬地,双手握着自行车的把手。试了几次,桃花就能滑出一米远的距离了。

又绕着场院溜了几圈,桃花就逐渐掌握了溜车前行技巧。

接下来就学习上车和骑车。

“你别害怕,我会在后边一直扶着。”

一开始桃花心里有些害怕,两只手死死地攥着车把手,眼睛时不时的就想看一下车头。

一圈、两圈……六圈,王小宝在心里数着。看着桃花骑的渐渐熟练一些了,王小宝就偷偷松开了手。

桃花越骑越起劲,得意极了。

“小舅,有你扶着我一点都不怕…”桃花一回头,发现王小宝根本没有扶着自己,心中一慌就摔倒了,胳膊和膝盖擦破了皮。

“骑自行车,摔跤是难免的,不要怕摔,我学的时候,没有少摔跤,咱继续接着学。”说话间,王小宝校正了一下歪了的车头。

桃花渐渐的就不需要王小宝扶着了,但是还是有些紧张,两只手总是会用很大的力气攥着车把手。

没多久,和桃花约好了一起学习骑自行车的三个女孩子也来了,四个女孩就开始轮流学。

吃过中午饭,下午又学了三个小时,桃花掌握了在平路上骑自行车的基本技巧。

“桃花,你还要多练习,多骑自行车,这样慢慢熟练了,就能骑好了。刚开始骑自行车,速度不要太快,慢一点儿安全些。

另外遇到下坡路,要捏手刹。主要是捏后手刹,但是不要一下捏死了。

坡度大的话,就要前后手刹一起捏,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一下子把前手刹捏死。如果车速很快,捏死了前手刹,整个人就会直接从车头上面甩出去。”

“我记着了,小舅。”桃花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王小宝。

第二天是星期日,桃花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基本的骑车技巧,一大早便鼓起勇气跟陆坤说道:“二哥,我想今个练习骑自行车,你能不能……”

“我今个去医疗站就不骑自行车了,你骑的时候小心些。”

桃花高兴的跳了起来,然后约了另外三个女孩子一起练习骑自行车。

趁着早上乡道上的行人比较少,四个人骑得很慢,从桃花家门口开始一直骑了大约有一里地,没有一个人摔倒。

休息了一会儿,四个人掉了个头,又往回骑。往回走是上坡路,桃花就用力蹬自行车,等到了家门口回头一看,身子较为单薄的张小小摔倒了。

桃花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就跑过去看张小小,所幸张小小没有受伤。

青石岭是出了名的风大,这时一阵风吹过,桃花停在路边的自行车就被风刮倒了。

桃花急忙跑过去扶起自行车,一看车头上划了好几道印子,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二哥又该伤心了。

傍晚陆坤回来了,桃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摔跤了就是摔跤了,还要说是风刮倒的。”陆坤一边用抹布擦着心爱的自行车,一边说道。

星期一放了学,陆坤也回来了,桃花站在一旁看着自行车,也不说话。

等陆坤转过身时,桃花说道:“二哥,你昨天换的衣服,我都给你洗干净了。”

陆坤“哦”了一声,把自行车停放在场院里,就起身离开了。

桃花坐在自行车不远的石头上,看着自行车,略微有些失落。

陆坤在房间的角落里透过窗户看着桃花,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窗前。

“我今个骑自行车,感觉车链子卡的很,桃花你给我帮个忙,给车链子上些油,然后骑着出去溜达两圈。我还有其它事情,没时间搞这些事。”

桃花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迅速给车链子打了机油,然后就迫不及待地骑上了自行车。陆坤看着妹妹高兴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从桃花学习骑自行车到五一劳动节正好是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只要有时间,桃花就骑着自行车在家门前的乡道上来回溜达几圈。

有一天,菊花说:“姐,你试着带我去供销社转一圈。”

“你上来。”菊花一坐上去,车头就扭了几下,吓得菊花赶紧抱住了桃花的腰。

“别害怕。”自行车歪歪扭扭的往前走了十几米后,渐渐的车头就不扭了。

“等我把技术练好了,五一那一天逢集,我带着你去逛集。”

“太好了!”

后来只要桃花骑自行车,就会让菊花坐在身后,和自己一起在附近溜达。

五一劳动节当天。

“菊花,我骑自行车带你去赶集。”

“等我一下,我跟咱妈要一毛钱。”

集市距离桃花家有二十里路,一路上赶集的人很多。有些人用扁担担着猪仔,有些人挑着鸡仔,也有人牵着小羊羔,还有人掮着一捆扫把,去集市上卖。

虽然政策还不允许个人私下买卖东西,但是那年月能够赚钱的路子实在太少,为了生计,乡民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来增加收入。

集市上人来人往,用母亲给的一毛钱,两姐妹一人买了一根大麻花。一边聊天,一边到处逛。

有一段路人实在太多了,菊花和桃花就被挤散了。

第二十章 收割小麦

找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又遇到了一起。

桃花找到菊花时,正好碰到了村里花嫂,花嫂背着四岁的儿子,站在人群中气喘吁吁。

“花嫂子,你买啥呀?你过来把娃放到自行车上,看把你累的。”

“我想买个锄,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铺子。”花姐把儿子放在桃花推着的自行车的后座上,擦了把汗说道。

正说着话,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拿了一把锄头从一家铺子里走了出来。

到了铺子跟前,才发现这是一家铁匠铺,桃花和菊花等在门口,花嫂进去买了一把锄头。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三个人就准备回去了。

“花嫂子,看你抱着娃也挺累,你放心的话,我骑自行车给你把娃带上,你自己走路回去。”

花嫂看挑花是真心实意的,并不只是说客气话,就答应了。

等离开了集市的街道,人就没那么多了。桃花让小孩用双手抓着车头,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

然后自己慢慢的骑着自行车,让菊花跳上自行车的后座。可菊花胆子小,不敢跳。

桃花只好自己先骑在自行车上,左脚踩着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右脚踩着脚踏板,停在那里,然后让菊花直接坐在后座上。

等菊花坐好了,桃花左脚用力蹬了一下大石头,自行车就滑了出去。

一路上有好多人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桃花,“这姑娘胆子真大,敢带两个人。”

回到了家里,王小琴说道:“你把人家娃摔了咋办?胆太大了!”

“妈,没有金刚钻,就不揽这瓷器活。”其实桃花心里还是挺后怕的,只是她天生胆子大,又喜欢帮助别人。

那时候,山里骑自行车的女人没有几个。桃花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

小麦成熟了,学校放了一个星期的夏忙假。

收割小麦必须要及时,要趁着晴天抢收、碾晒。

如果被雨淋了,麦粒就会发芽,磨成的面粉看起来就不白,做成馒头吃到嘴里黏糊糊的,很难吃。做面条的话,下锅就会断。

桃花放假回到家,父母哥嫂都去给生产队收割小麦了。

“菊花,你跟陆田在家写作业,我去自留地看看咱家的麦子熟了没?”

阳面地里的小麦成熟的早一些,阴面地里的小麦成熟的晚一些。

提着装满了脏衣服的竹笼,桃花来到屋水河边,清清的河水倒映着柳树,几条小鱼在水中欢快的游来游去,真是美极了。

桃花在柳树下修了个水潭,把脏衣服泡了进去,然后用一块石头压住了竹笼。

为了方便过河,村里人就在河水浅的地方,把大而平的石头排成一列,横跨整个河床,这样就不用绕道去过桥。

自留地在河对岸,桃花踩着列石过了河。一阵凉风吹过,田里面金色的麦浪此起彼伏。

桃花伸手抓住一个麦穂折下来,在手上揉了揉,用嘴吹掉麦糠,看见麦粒圆鼓鼓的,心理很高兴。

但是麦秸还泛着绿色,因此需要再晒一天太阳才可以收割。

桃花在河边找了一块长方形的石板,把石板斜起来,一头放在水里,一头放在水潭的边沿,当作搓衣板来洗衣服。

晾晒完衣服,父母哥嫂放工回来了。

“桃花,咱自留地里的麦子咋样了?”陆安装了一袋烟,点上火问道。

“我刚从自留地回来,今个再晒一天,明个就能收割了。”

“那行,明个我起早些,上工前就把自留地的麦子割完,在地里晒着。放工以后,我再去掮回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安就已经将磨好的刀片,安装到了木柄的镰床上。

看到桃花也起来了,王小琴说道:“你起这么早干啥,再去睡一会儿。”

“我想跟你和我爸一起收割麦子。”

“那你去穿一件长袖子的衣裳,省得到时候胳膊被麦芒扎了。”

走在去自留地的路上。

“割麦子,要先用镰刀把麦子揽到自己跟前,然后用左手抓住,用右手拿着镰刀顺着麦秆的根部将麦子割断。

大人割麦子有经验,所以一次揽的麦子比较多。你刚开始学,每次就少揽些,一把一把的割,麦茬要割的整齐些。”

王小琴打死了一只飞过来的蚊子,在河里洗干净了手,继续说道:“麦子割的整齐,掮回去放在场院里用梿枷打的时候好翻场,也能打干净。”

母女两人来到地边时,陆安已经割完了一溜儿小麦,并将小麦整齐的铺在麦茬上。

学着母亲的动作,桃花也开始自己收割小麦,但是一开始总是有漏掉的小麦没有割到。

“不要心急,一次少揽些,够抓一把就行了,熟练了自然就好了。”

慢慢地桃花就割的好一些了。

“桃花,你看着。”王小琴抽了一把比较高的小麦,分成两份,然后把麦穗交叉着拧了两圈,并轻轻一拽,这样就做好了用来捆小麦的腰子。

王小琴把麦腰子放在了地上,然后将割好的小麦一把一把的放在上面。这样一来,小麦在地里晒一天,麦腰子也不会干,捆小麦时就不容易断。

桃花也照着做了一个。

“就我桃花能行,不管干啥,看一眼就会。”王小琴满意的笑着。

花了半个小时,三个人割完了地里的小麦。

吃过早饭,桃花用上午剩余的时间来做老师布置的作业。

下午,桃花、陆田、菊花三个人用土把场院里的坑填好,并压平了,将四周的杂草也清理干净了。

“菊花,你留在家里,留意有人来歇店。”

“陆田,你过半个小时,到自留地来帮忙掮麦。”

桃花来到地里捆小麦,试了好几次,不是放的太多,麦腰子不够长;就是放的少了,捆不紧。

村里一个大姐去自家的自留地捆小麦,正好路过桃花家的地,就给桃花示范着捆了一捆小麦。

学着大姐的样子,桃花跪在麦捆上,用力拉麦腰子两端的麦杆,拉紧后将麦秆交叉拧两圈,然后把长出的部分塞到麦捆里,这样就捆绑紧了。

“你学啥就是快,一遍就学会了。”

“姐,多亏你帮忙,要不然我还是不知道咋样捆,耽搁了你不少功夫。”桃花笑着说道。

“么事。”

大姐离开后,桃花把所有的小麦都捆好了,一共三十六捆。

桃花和陆田,一开始一人一次掮一捆小麦,后来就一次掮两捆。傍晚陆安和王小琴回来时,发现所有的小麦都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场院里了。

看着桃花和陆田脖子被麦芒扎的红了一大片,王小琴说道:“谁让你俩去掮麦的,你爸跟你哥几个来回就拿完了。”

“掮麦的时候记得把旧衣裳垫到肩膀上,这样就能舒服些。”陆安抽着旱烟笑着说道。

陆安和王小琴起了个大早,在场院里铺晒小麦,桃花也悄悄起身来到了屋外。

“放在边上的麦子,麦秆朝外,麦穗朝里。铺第二道麦子,麦穗对着麦穗,麦秆对着边上那一道的麦秆。后面铺的时候都是一个道理,这样打的时候好打,也好翻边。”

吃过午饭,趁着上工前的空隙,陆安、陆坤、王小琴三个人,顶着烈日,一人拿一个梿枷开始打小麦。三个人按顺序一人打一下,配合的很默契,只听到富有节奏感的“啪嗒”声。

梿枷是以前农村用来脱粒用的农具,由一个长手柄和一组由平排木棍组成的敲杆构成,并将敲杆用旧衣服撕成的布条裹住,然后用来拍打谷物,使子粒掉下来。

用梿枷打场多在午饭后进行,因这时阳光强烈,麦穗或豆荚被晒得焦脆,很好脱粒。

“妈,把梿枷给我,让我试试,你来翻麦子。”桃花在一旁说道。

“那你就一个人打,刚开始你跟你爸和你哥打不到一块的。”

“我试一下。”

陆安打了一下,陆坤打第二下。桃花性子急,在陆坤的梿枷收回一半的时候,自己就打了下去,麦穗没打到,却直接打在了陆坤的梿枷上。

桃花这才相信了母亲的话,“爸,二哥,你俩打吧,我一个人打一会儿。”

来到另一边,桃花举起梿枷打了下去,谁知梿枷的敲杆没翻过,直直的栽了下去,大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退学

桃花把梿枷放在一旁,一边和母亲翻小麦,一边观察陆安和陆坤使用梿枷的方法。

过了一会儿,父母和二哥上工去了。桃花又拿起梿枷试着打了几下,嘴里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打,我学会了。”

陆田和菊花觉得打小麦也挺有意思的,就跟着一起学。三个人你一下我一下,打完一遍,翻一遍,然后等太阳晒一阵,就接着再打一遍。

晚饭后,一家人就用木叉把麦秸秆挑到了一边,用扫把将表层的麦糠掠去,然后将麦粒扫成一堆。

王小琴使用簸箕,陆安使用筛子,进一步将麦粒中混入的麦糠除去,桃花拿着扫把及时将清理出来的麦糠扫到旁边。

借着月色,一家人忙活了大半夜,终于将所有的麦粒都收拾干净了,桃花也学会了使用簸箕和筛子。

躺在炕上,只听到屋水河边传来的阵阵虫鸣和蛙声,再无其它声音。

“她爸,你这个人一向都是嘴硬心软,这几天咋就舍得让三个娃干重活了?”

“娃们慢慢都大了,适当的干些活有好处,技多不压身,现在苦些累些,对将来有好处。”

早上太阳一出来,桃花就带着陆田和菊花,把装在袋子里的麦粒倒在了竹席上晾晒。

“姐,端午就有新麦面吃了!”

“姐,我到时候要吃纯白面馒头!”

初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刚刚结束。因为考了全年级第一,桃花兴冲冲的跑回了家,还没进到屋里,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来到房间里面,她惊讶的发现,母亲没有去上工,却睡在火炕上偷偷抹眼泪。

“妈,你咋啦?”

“我前几天就觉得浑身的关节发痒发疼,一直以为是天气变冷,感冒了引起的。就没在意。谁知今天早上就无法起身下床了,疼的难受!”

“医生看了,咋说的?”

“老中医说是重度内风湿,慢性病,开了几副中药让慢慢调理。”

说话间,陆安端着熬好的中药走了进来,眼睛红红的,“你妈这些年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没黑没明的干活,这才把身子给累垮了。”

桃花把一床被子卷好,扶起母亲靠在上面,然后从父亲手里接过药,一勺一勺的喂给母亲喝。

“妈,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去。”

“你爸做了浆水鱼鱼,我已经吃过了。你也赶紧吃去,下午还要上学呢。”

下午来到学校,桃花就跟班主任李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桃花读初二,菊花读初三,陆田读高一,虽说三个人都很节省,但是也需要不少开销。

王小琴的病,陆安心里很清楚,一时半会儿是很难好的,甚至以后都不会痊愈了。

为了多挣些工分,陆安就把给生产队饲养耕牛的活揽了下来,三头母牛,四头公牛。辛苦是辛苦,但是放七头牛,一年下来就可以挣到两个男劳力全年劳动日的公分。

陆安圪蹴在大门口抽旱烟,一口紧赶着一口。

桃花从学校回来,看见父亲的烟袋锅里面的烟丝已经燃烧完了,火也灭了,但是父亲却还是在不停的吸着。

“爸,爸。”

陆安被桃花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在鞋帮上磕了磕烟灰,问道:“桃花,你咋回来了?”

“我妈都这样了,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所以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我跟你妈商量了,准备把你外婆接来,照顾你妈一段时间。等你妈好些了,能给咱做饭了,再让你外婆回去。”

“我外婆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再说也扶不起我妈呀!”

“还是我桃花知道心疼人,我耽搁我女子上学了。”王小琴用手抹着眼泪在里屋的炕上说道。

“妈,只有你病好了,我才能安心上学。”

“我去给牛铡草了。”陆安说完转身出去了。

桃花抱了些柴火进到屋里烧炕,等炕烧热了。她打来一盆温水,关上房间的门,帮母亲擦洗完身子,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接着,桃花开始给母亲按摩胳膊和腿,虽然王小琴觉得有些疼,但是按摩完之后,还是感觉舒服多了。

“桃花,你歇一会儿,你头上都出汗了。”

“妈,我听我同学说,她屋有个亲戚和你得的病一样,吃了好多药,效果都不明显,最后用了一个偏方治好了。

我详细问了一下,说是用醋把麦麸拌好,炒热后,装到一尺长的纱布袋里面,敷在全身的各处关节上,等凉了就取下来,一天敷两次。”

桃花照着这个办法,坚持了一个月,终于有了效果,王小琴能够自己端着碗吃饭了,但是腿还是不能动。

“桃花,你都一个月没有去学校了,妈现在手能用上一些劲了,还是让你爸把你外婆接来住一段时间,你不能耽搁时间太长了。”

“也行。”

陆安去了一趟桃花的外婆家,却是一个人回来的。原来桃花的外婆摔了一跤,现在虽然好点了,但是依然行动不便。

因为王小琴身体有病,王小宝怕姐姐担心就一直没有说起这件事。

桃花放学回来,得知了外婆的情况。吃晚饭时,她一句话都没说,只吃了几口饭,就说自己不饿不吃了。

等家里人都吃完了饭,桃花就去洗锅洗碗。平常很快就洗好了,但是这天洗了很长时间,桃花还在洗。

菊花进到厨房一看,原来姐姐手里一直在不停地洗着同一个碗,而她自己去并没有发现。菊花刚准备提醒姐姐,却被父亲制止了。

陆安又抽完了一袋烟,桃花才从厨房里出来。“爸,我出去一下,迟一会儿回来。”

桃花出了门朝着屋水河的一处河湾走去,菊花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陆安跟在菊花的后面。

这处河湾离青石岭有些距离,就算在这里大声叫喊,村子里也是听不到的。

桃花沿着河岸拐了个弯儿,走进了河湾,就从桃花和陆安的视线里消失了。菊花想要跟过去,陆安一把拉住了她,并示意她找块石头坐下。

陆安装了一袋旱烟,圪蹴在地上抽了起来。

这时河湾里传出了桃花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绝望的哭声。

菊花有些害怕,看父亲并没有过去的意思,就挪到了紧挨着父亲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第二十二章 参加基建连(一)

“老天爷,你怎么就对我这么狠心呢!我陆桃花哪一点做的不好,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做家务、干农活、读书,我哪一样做的比别人差?为什么我想上学读书就这么难?

我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为什么让她得这种病?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外婆也生病了?为什么?为什么?

老天爷,我觉得你就是不公平,你对我陆桃花太不公平了!”

陆安听着桃花说的这些话,心如刀绞。

心中说道:桃花,你不要怪爸狠心。你二哥要去卫校进修一年,这对他来说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改变命运的机会。陆田和菊花都比你年龄小,书也读的很好。

你今年已经十八了,村里很多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娃都已经结婚了,所以照顾你妈的事情就只能由你来承担了。

借着月光,菊花看到父亲流泪了,自己也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第二天,桃花就去学校退了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爱说爱笑的桃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闷头干活的桃花。

吃过晚饭,两个歇店的客人圪蹴在堂屋,聊天的过程中提到五岭北边的村子里有一个老中医用草药泡药酒,治好了不少病人,尤其是治疗风湿效果最好。

桃花跟客人详细问起老中医的情况,但是两个客人都表示这些事是自己听别人说起的,并不是很清楚老中医的具体地址。

不过他们也表示,老中医的名气很大,到了五岭北边,只要一提起老中医,大家肯定都知道。

天刚放亮,桃花就起床给母亲喂了药,并用装着麦麸的纱布袋进行了热敷。做完这些,桃花叫上陆田就出发了。

两人一路上边走边打听,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找到了老中医。

老中医详细询问了王小琴的病情和症状后,包了三包药材给桃花,“女子,拿回去用五斤白酒泡半个月以后,一天给你妈喝一两。”

为了能够早点回去泡药酒,姐弟俩一路小跑,饿了就吃随身带的锅盔馍,渴了就喝些山泉水。等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泡好了药酒,桃花把罐子放到了大木柜盖子上靠墙的地方。

姐弟俩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两碗饭,这才觉得脚有点儿疼,脱掉袜子一看,两人的脚底都起了血泡。菊花用针帮着挑破了血泡,把淤血给放了出来。

半个月后,桃花倒了一两药酒让母亲喝下。

就这样,桃花每天给母亲喝一两药酒,用装着麦麸的纱布袋热敷两次,并按时喂药。

五十天后,王小琴可以扶着墙壁慢慢走几步了。

天气好的时候,桃花就扶着母亲去门口晒太阳,空闲的时候就给母亲按摩。

到了过年的时候,王小琴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是已经能够自己走到厨房给桃花帮忙做饭了。

看到母亲一天天好了起来,桃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一些。

夜深了。

“能有这么孝顺的一个女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我这一辈子知足了,就是把娃耽搁的念不成书。”王小琴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屋子里一片漆黑,看不清陆安的脸色,空气中只剩下抽旱烟时嘴巴发出的声响。

王小琴在桃花的细心照料下,病情日益好转,虽然还不能参加劳动,但是做饭和做日常家务已经没有问题了。

桃花去供销社买肥皂,回家时路过公社,看到大门口的外墙上贴着一张号召中青年参加基建连大会战的宣传单,主要的工作内容包括两个方面:

一是加宽路面,把单车道改成双车道;

二是改变河道,增加耕地面积。

年龄要求:十八至四十岁。

选取范围:百家山公社所有符合条件的中青年。

在传单的最后面写到:表现优秀的积极分子可以入团、入党,工厂招工时,优先推荐。

看到这里,桃花眼前一亮,积在心头多日的阴郁一扫而空。

“在农业社干活就行了。

修路那可是要放炮开山的,加宽路面,抬石头,都是重活,小伙子都不一定能扛得住,太累人了,还是不去的好。”王小琴看着桃花说道。

陆安吸了一口旱烟,“开山操心的很,上河大队就有人被石头砸死了,不准去。”

“表现好的,能入团,还能进工厂呢!”桃花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亮光。

“那好事轮不到咱,不要去。”

桃花见父母都不准自己参加,就没再说话,转身去厨房做午饭。

吃过饭,桃花来到公社详细了解了参加基建连的各种事项,确定自己符合报名条件后,就当场报了名。

“妈,我报名了,后天就去上工,先修咱青石岭这一段路,晚上我还是回家睡。”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大人的话都不听了!”王小琴生气的说道。

“去试试也好。”陆安的声音不大,却毋庸置疑。

第三天一早,挑花穿了件灰白色的上衣,蓝色裤子,虽然都穿了两年,但洗的很干净。

脚上穿了一双黄胶鞋,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围巾,显得格外精神。

出门时,陆安塞给桃花两个鸡蛋,“把鸡蛋吃了,要不然不准去。”

“爸,以后不要给我煮鸡蛋了,留着给我妈补充营养。”

“你每天吃两个,不吃就不准去基建连。”

桃花留着眼泪吃完了鸡蛋。

基建连工地在青石岭村子西边的拐弯处。路的一边是石头山,另一边是屋水河。路面比河水高出两丈多,要加宽路面就只能破山石。

那时候没有工程机械,全靠人力施工,工程难度非常大。

工地上红旗飘飘,横幅上写着“让高山低头,让河水让路。”

公社领导讲完话后,基建连雷连长开始点名,也借机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三十个人中,大多数人桃花都认识。

雷连长让人把工具车推了过来,里边有铁杠子、铁钎,以及四磅锤、六磅锤、八磅锤。

一个小组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扶着铁钎,另外两个人用铁锤砸,打炮眼。

雷连长安排有经验的人给大家做了示范,间隔两米打一个炮眼。

桃花这一组,另外的两个人分别是:刘启民,男,四十岁。卫稳,男,二十一岁。

“女子,你来扶铁钎,我俩抡铁锤。”刘启民对桃花说道。

一开始,桃花心里有些还怕,总怕自己的手会被砸到,所以就扶不稳铁钎。

砸了几下,刘启民停下来说道:“你别害怕,我俩都干过这活。你扶稳了,铁锤才不会砸偏。”

听了这话,桃花将信将疑,大起胆子,闭着眼睛,用两只手扶着铁钎。

刘启民和卫稳口里喊着“嗨嗨”的号子,一人一下,抡着铁锤把铁钎一点儿一点儿砸进了岩石里面。

桃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彻底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停下来休息。看着刘启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桃花说道:“叔,一会儿让我来试着抡铁锤吧?”

“也行,你力气小,去拿个四磅锤。”

刘启民抽完了旱烟,双手扶着铁钎。桃花说道:“卫稳,你先砸,我跟着。”

桃花和刘启民换着扶铁钎,经过一个多小时,终于把炮眼打好了。

所有的炮眼都打好了以后,雷连长安排人员开始装填炸药。

四个警戒员远远的拦住了路上的行人,并用喇叭通知在地里干活的社员尽快躲避。

炮眼沿着山体排成了一线,为了安全起见,两名手脚麻利的年轻小伙子作为放炮员,从居于中间位置的两个炮眼的导火索点起,依次向个相反的方向逐一点燃,点完后就飞快的跑开了。

众人看见放炮员跑过来了,就赶紧捂上耳朵。一连串轰隆隆的巨响之后,就是“哗哗”的山石滚落声。

基建连的人躲在离工地较近人家的房子里,房顶上传来瓦片被飞石击碎的“啪啪”声。

过了十五分钟,连长用喇叭喊道:“放工吃饭!”

下午,大家带上抬石头用的铁丝络子,木头杠子。

搭处(一根和自己肩膀高低差不多的木棍,木棍上方保留着一个截短了的y形树杈,抬石头的中途,累了可以把杠子放在上面,休息一会儿)。

以及架子车、铁锨、头等工具,去搬放炮后滚落的山石。

桃花找了一副铁丝络子,拿了一个杠子,对邻村一个叫贾红的姑娘说道:“咱俩高低差不多,搭伙抬石头吧。”

第二十三章 参加基建连(二)

“嗯,行。”贾红打量着桃花犹豫了一下,然后拿了几个搭处跟自己的肩膀比了比高度,最后从里面选了两个。

“大家都看见了,山上滚落的石头已经把路堵死了。咱们得尽快挪一条道出来,方便行人通过。”

雷连长说完了,大家就分头行动了起来。力气大的搬石头,力气小的用铁锨铲碎石。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清理出了一条能够容一个人通过的临时通道。

要完全清理完堵在乡道上的石头,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选了一块估摸着两人能够抬得起的石头,桃花和贾红带猫着腰处,拄着搭处,口里喊着“一、二,起”,两人同时用力就抬了起来。

沿着-条临时修建的小路,两人将石头抬到了屋水河河边,放到指定的地点用来垒河坝。

放炮时,山_上跨下来的树,也被人拉到了连部,用来烧火做饭。

放工后,桃花回到家,泡完脚,在炕上倒头就睡,没多久就想起来响雷般的鼾声。

“女子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重的活,看累成啥样子了。”黑暗中,王小琴躺在炕上对陆安说道。

桃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睛时感觉睁不大,而且觉得浑身酸疼,试着攥了攥拳头,手指僵硬,无法握成拳头。桃花生性倔强、要强,一声没吭。

“不行的话,就别去了。”王小琴在旁边说道。

“妈,我不去的话,还不得让人笑话,才干了一天活就当了逃兵。我能坚持下来,么事。”

“去吧。”陆安递给桃花两个煮熟了的鸡蛋。

看着桃花不自然的走路的样子,王小琴忍不住埋怨道:“你不但不劝劝桃花,咋还支持呢”

“桃花自从书念不成了,整个人都变了,一天闷着头不说话。

你看这几天一说参加基建连能够被优先招工,一下子又变成回原来的样子了,娃这是心里有了盼头!”

“招工这事情基本上就不可能,没有几个名额,到时候落空了,不是对娃打击更大。”

“到时候再想办法吧,桃花不容易。”陆安抽着旱烟不再说话。

桃花忍者疼坚持了一个星期,慢慢的适应了,身上不但不疼了,反而觉得自己更加有力气了。

从一开始用的四磅锤,换成了六磅锤。半个月后,桃花已经可以抡八磅锤了。

吃完饭,休息的时候,雷连长把桃花叫到连部会议室,“你写一个入团申请,到五四青年节就能带上团徽了。”

“谢谢连长!”

桃花有写日记的习惯,她在日记本里写着这样一段话:

我疼痛时就咬咬牙,我害怕时也会哆嗦。但我没有退缩,只有坚持才能证明自己,我相信好运会降临到我头上,我等待着,我将迎接每一个美好的明天!

炸山修路已经一个多月了,关于上河大队李富贵意外死亡的议论渐渐平息了下来。

王均年,一米六的个子,二十出头。小伙子做事很积极,抢着要当放炮员,这天是他第一次放炮。

放炮员高旺来到中间位置的炮眼跟前,看到王均年还没有过来,有些纳闷,就大声催促道:“均年,快到中间来!”

王均年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因为其它原因,他并没有理睬高旺。

高旺非常着急,想要跑过去把王均年拉倒中间的位置来,可是远远的看到他已经火打着了,就要去点最边上一个炮眼的导火索了。

“别点火,先从中间点!”

王均年抬起头朝高旺笑了笑,俯下身就把导火索点着了。

“点完,快点跑!”

高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开始从中间开始点自己那半边炮眼里的导火索,点完就跑开了。

王均年点完时,站在中间的位置,一时不知道往那边跑才好。犹豫了一下,他就跑向了自己开始过来的方向。

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没等他跑出警戒线,炮就响了。

王均年瞬间就被震得倒在了地上,匆忙中他用两只胳膊护住了头部,炮声连响了十下,他的身上到处都是小碎石。

警戒员跑上前一看,王均年的背部已经渗出了血,牛吼一般的大声叫喊着:“快来人!王均年出事了!赶紧把架子车拉过来,把人往卫生院送!”

到处都是石头,架子车过不去。四个小伙子抬着他放到了架子车上,赶了二里路来到了卫生院。

医生刚准备给王均年检查,“快给我包扎。”听到王均年的声音,大家暗暗松了一口气。

经过两个小时的手术,王均年脱离了生命危险,从他背部和臀部取出了一盘子的小石子。

护士端着取出来的带血的石子从手术室里出来,众人只是票了一眼,就吓得不敢再去看了。

雷连长叫住护士,问道:“人情况咋样了?”

“都是皮外伤,么事,就是屁股被砸的没肉了,得趴着养几个月。”

听到这话,大家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王均年挂着吊瓶被推了出来,将被送往县医院输血。

看着王均年惨白的脸,大家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可是他却挤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说道:“都回去吃饭去,我没事,就是屁股坐不成了。”

众人被逗得一阵大笑。雷连长安排了两个人陪同王均年去县医院输血,带着其他人回了连部。

“现在临时开一个会,今个的事大家都亲眼看到了。我再强调一遍,凡事都要注意安全!以后谁都不能违反各项安全规定!”

说完话,雷连长喝了一口茶,把大搪瓷缸子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大家拿上工具赶往工地,前去清理上午放炮炸落的石头。

桃花和贾红,边走边聊着上午发生的事情。

“还好砸的是屁股,如果砸到头上,就没人了。”

“真是算命大。”

警戒员在旁边也说道:“把我的魂都吓掉了!”

高旺凑过来说道:“不知道咋想的,喊都喊不住!”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议论了起来。

“本来今个是安排我去点导火索的,王均年抢着要去,说他比我跑得快,这下可有几个月的罪受了。”

“这还算命大,总算把命保住了。”

“王均年是家里的独子,看这事多悬的。”

“事情就到此为止,大家不要再议论了,一定要引以为戒,干活的时候多注意安全。”雷连长冲着大家说道。

桃花和贾红一个拉架子车,一个在后面推。架子车里面装的是碎石和沙土,用来填充河坝和公路之间坑里的空隙。

快到坑边时,两个人调转车头,把架子车改拉为推,然后借用助跑冲过去。

“一、二,起!”

喊着号子,两人把架子车辕用肩膀猛的扛了起来,一下子就把车子里面的沙石全部倒了进去。

连续拉了三车,两个人配合的越来越好了。

倒第四车沙石的时候,桃花和贾红有点用力过猛,整个架子车都冲进了坑里。

桃花急忙朝着垒河坝的人挥手,并大声喊叫,示意他们赶紧避开,同时用手死死地拉住架子车上的拉绳。

瞬间,桃花就连同架子车一起掉了下去。架子车翻了过来,把桃花扣在了下面。

第二十四章 人人有金口,越吃就越有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都吓坏了,等回过神,便急忙跑过去将架子车抬到一边,把桃花拉了出来。

桃花满身都是灰土,脸上、手上有一些细小的划伤。“我没事。”桃花笑着对大家说道。

“桃花,你走两步。”

说着贾红就扶着桃花走了几步,桃花觉得胳膊有点疼,卷起袖子,看到左手臂青了一块。

拍了拍身上的土,桃花说道:“大家都去干活吧,我真的没事,就是一点轻微的划伤和碰伤。”

“你又给我收了一次魂,回去换一身衣裳,把伤处理一下,以后干活小心些!”雷连长捂着胸口说道。

经过整整八十一天的艰苦劳动,青石岭唯一的一条道路由单向单车道,变成了双向单车道。完工时,基建连所有的人都哭了。

开完总结大会、庆功大会,雷连长说道:“在拓宽道路的战役中,大家都表现的很好。

接下来我们将要开赴改河道的工地,希望大家在改河修地的战斗中,再接再厉,取得更好地成绩!

明天放一天假,大家好好休息!后天开赴我们的新战场——屋水河南湾子。

好,散会!”

这次路面加宽工程完工后,乡道就升级成为县道了,为了确保工程的顺利实施,沿线每个公社都组建了一个基建连。

看着这条费尽艰辛才修好的路,桃花感慨的说道:“等咱们老了,就有故事讲给后人听了,这条路是咱们用肩膀、双手,一点点修出来的。”

“是啊,肩膀和手都磨出茧子了。路是修好了,可惜李富贵把命搭上了,王均年也受了重伤。”贾红目光如水。

傍晚,有一对母女来桃花家歇店。两人一路翻山越岭,已经赶了很久的路,显得非常疲倦。

母亲五十一岁,个子不高,头发花白、干涩,且有些凌乱,看上显得很苍老。

女儿二十岁,一米六的个子,长的白白净净,梳着两个大长辫子,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很神采,人显得很机灵。从走路的样子看得出来,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桃花招呼着母女两人进到屋里,打来一盆温水,拿了一条毛巾,递过去,“婶儿,你俩先洗个脸。”

母女两人洗完脸,喝了口热水,又洗了脚,便坐在火炕上休息。

桃花晚饭做的是土豆丝汤,吃蒸馍。

正吃着的时候,母女两人起身来到炕洞门口烤火。

王小琴看到炕洞里面的柴快烧完了,就放下筷子去外面抱了些柴火进来,随口问道:“还没吃饭吧?过来一起吃。”

“我不饿,嗯…嗯…如果有剩饭的话,给我女子吃一碗。”说话时,妇人的头低着,语气极其不自然,声音很小。

“有。桃花,端两碗洋芋丝汤过来,再拿两个馍。”王小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我俩都吃的话,你屋人就不够吃了。”

“么事,还有俩学生没有回来呢。你俩先吃,等娃们放学回来,我再给重新做饭。”

“大姐,你真是好人!”

吃完饭,妇人对女儿杨娜说道:“你把碗送到灶房去,看着把锅和碗给洗了。”

灶房里面,王小琴正在刮土豆皮,桃花在舀锅底的一点汤。

“婶,妹子,真不好意思,还要让你们重新做饭。”

“没事,我屋经常都是这样。我爸我妈就喜欢别人吃我屋做的饭,他们常说:人人有金口,越吃就越有。”

桃花这么一说,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杨娜看到桃花给锅里添水准备洗锅,就卷起袖子,把锅台上的碗放了进去,然后拿起洗完布就洗起了碗。

“我来洗,你是客人,你歇着。”桃花说着就要去拿杨娜手里的洗碗布。

“反正我也么事。”

桃花和杨娜就这样越聊越觉得投缘,桃花说道:“我比你小,以后就叫你姐吧。”

“妹子。”

王小琴在一旁笑着说道:“你俩这就认了姐妹了。”

说笑着,洗完了锅,杨娜把王小琴刮好的土豆洗干净,从墙上取下土豆丝擦子,在洋瓷盆里面擦土豆。

“坤,你咋这么晚回来了?”

桃花听到声音,高兴地跑到了堂屋,“二哥回来了。”

杨娜顺着厨房门往堂屋望了一眼,看到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小伙子,皮肤白皙,双眼炯炯有神。身穿蓝色制服,显得特别精神。

“爸,我是坐顺车回来得,所以比较晚。咱屋今晚上有客人?”

“二哥,不是客人,是我姐杨娜。”桃花抢着说道。

擦完土豆丝,杨娜从灶房里出来,和陆坤打了个招呼,显得有些害羞。

杨娜的母亲坐在炕洞门口上下打量着陆坤,从眼神里看得出来,她对陆坤挺满意的。

在灶房里,杨娜帮着烧锅、做饭。

过了十多分钟,陆田和菊花放学回来了。加上陆坤,三个人一起吃饭。

王小琴、桃花、杨娜的母亲、杨娜四个人坐在炕洞门口烤火唠家常。王小琴问道:“大妹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准备到哪里去?”

“你是个好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有个远房亲戚给女子在山外找了对象,让我跟女子去看。我屋住在滹沱村,走了三天才走到地方。

到了一看才知道,给女子介绍的对象小时候得过病,落下了残疾,娃心里不愿意,拉着我就往回走。”

顿了一下,“唉,后来也不知道啥时候把钱给丢了,今个早上和中午都么吃饭。

到了你这儿,才厚着脸皮吃了一碗饭。住店的钱,等我回到家,再让女子给你送过来。”

“这些都好说,你跟娃再吃一碗饭吧,一天才吃了一碗饭。明个早上吃了饭再走,到时候再把馍馍带着路上吃。”

“大妹子,太谢谢你了。你看,我把女子认给你当干女子,你看行不?”

桃花抢着说道:“婶,我俩已经认了干姊妹了。”说完推了一下杨娜,“还不赶紧叫干妈!”

“干妈。”

“嗳,女子。”

四个人又说笑了一阵儿,杨娜母女就去休息了。

过了半个月,杨娜的母亲带着两大包礼物来到了桃花家,里面装着:核桃、柿饼、白糖、点心、挂面。

“人来了就行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王小琴笑着把两人迎进了屋。

下了一碗面条,等杨娜母亲吃完,王小琴又接着说道:“在我这吃饭的人多得很,只有你这么有心。咋没把女子带来?”

“女子到裁缝班学缝纫去了,等学完了,来看你跟桃花。对了,陆坤谈对象了没?”

“还没有,前后给介绍了好几个,他都不同意,犟得很。”

桃花听到这里,便说道:“婶,把杨娜姐说给我二哥行不?我二哥话不多,在卫校进修过,现在在医疗站上班,脾气特别好。”

“好啊,就是不知道你二哥能不能看上杨娜。”

“上回,你和我姐走了以后,我问过我二哥,找媳妇要找啥样的人。二哥当时说,像杨娜那样的姑娘就行,勤快又大方。”

听了这话,杨娜的母亲看着王小琴笑了笑。

“大妹子,你留个地址,等你回去以后,我就让媒人来提亲。”

陆安找了大哥陆善和队长张仁做媒,带着陆坤去杨娜家提亲。

隔天起了个大早,王小琴做了臊子面,几个人吃完饭,摸黑就动身了,下午三点才赶到了滹沱村。

怕陆坤一行三人找不到,杨娜的父亲杨军提前就等在了村口。见有人打听自己家的位置,杨军就走上前去打招呼,并将把三人带回了家。

来到屋里,杨娜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菜有香椿炒腊肉、土豆丝、肉汤煮干豆角、土豆粉丸子,饭做的是红米饭。

吃罢饭,陆善问杨娜:“女子,你对陆坤有啥意见没?”

杨娜脸一红,说道:“看陆坤的意思,他没有意见,我也就没有啥意见。”

“既然两个娃没有意见,那就说说彩礼的事。”张仁看着李军说道。

杨军看了媳妇一眼,意思是让她来提,“俩娃好就行了,不说彩礼,陆家给多少就是多少。”

“你两口子还是商量一下,给个准数,回去了,我俩也好回话。”

“那是这,就六六顺吧,六百六十块钱彩礼。订婚四身衣裳,结婚六身衣裳。给娃买一台缝纫机,娃也学了缝纫的。

另外就是二十斤棉花加被里,其它零碎东西看着给就行。”

陆善把张仁叫到屋外去商量,“陆安给大儿子说媳妇,彩礼是四百八十块钱,看能不能按这个标准定,陆安还有个小儿子呢。”

回到屋里,张仁说道:“其它的都按你说的来,彩礼能少些不?”

“那你说个数。”

“四百八十块钱,咋样?”

正说话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人找杨军有事,“你们先坐一会儿。”

说完杨军就跟着来人走了。

第二十五章 大会战——改河修地

杨军办完事回来后,看着杨娜和陆坤在一旁聊的很开心。

“那就四百八,不过话要说到前边,结婚的时候,我有钱就多陪些嫁妆,没有钱就少陪些,到时候可不要说我杨军小气。”

“哈哈哈。”

陆坤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连部场院中。

“人都到齐了,积极性都很高嘛,很好!

屋水河南湾子河道弯度非常大,占地过多。加上离公路很近,年年都会因发大水冲毁公路。

因此经上级决定,将南湾子现有的河道改到山脚下,把原来的河道整修为耕地。

河道缩短一公里,集体多出十亩地。

改河移土工程量非常大,公社会组织了一个大会战,除了我们基建连的三十名同志以外,青石岭大队所有的劳动力都会参与进来。

大会战过程中表现好的人,工厂招工时,将会优先获得推荐。

大家有没有信心?”雷连长双手叉腰,环视着所有人,声如洪钟。

“有!”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让高山低头,让河水让路!发扬农业学大寨的精神,把七沟八梁一面坡修成梯田!”

雷连长大手一挥,说道:“很好!把十辆架子车全部拉上,阴朋把红旗扛着,出发!”

大会战开始了。青石岭大队的人响应积极,为了做积极分子,很多人都把小孩锁在家里,赶往工地上工。

一时间,整个河湾里人声鼎沸,彩旗飘飘,青石岭大队家家户户都拉着架子车,上面放着各种工具,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河湾里。

工地上一片繁忙的景象,众人挖的挖,铲的铲,拉的拉,推的推。前面刚把路修好,后面的架子车就排起了长龙。

桃花大概数了一下,有两百多辆。

青石岭大队隶属于百家山公社,下辖四个自然村,也就是四个小队。分别是:青石岭村小队,南湾子村小队,麻子沟村小队,冯家梁村小队。

基建连是从整个公社选拔出来的,直接由雷连长带领,对公社负责。

为了方便拉架子车,四个小队长带领着村民,每队各自修了一条路,挖出来的土全部被运送到了河滩上。

最开始挖的是庄稼地,挖掉了一二尺厚的土层后,底下就全是石头,非常难挖。

遇到大石头时,就只能用铁链子拴在上面,然后十几个人一起拉,同时还要安排一个嗓门大的人专门叫号子。

“嗨招吆,嗨招吆,加把子劲儿吆,一起使吆!”

“嗨招吆,嗨招吆,多出点儿力吆,就出来了!”

“嗨招吆,嗨招吆,一起出力,猛地拉呀,出来了哇!”

每拉一下,拉的人就喊一声“嗨招吆!”

把大石头拉出来以后,就用大铁丝络子在上面套上几道,然后十六个人拄着搭处,用杠子抬着放到垒坝的地方。

桃花、贾红、刘启民三个人拉一辆架子车,一个人在前面拉,另外两个人在左右两边推。桃花年龄最小,但是却不甘示弱,越干越起劲。

挖到更下面的时候,就是大片的整体的岩石。经过上级批准,公社决定用炸药来炸。

基建连就开始打炮眼,装炸药,放炮炸岩石。

接连下了两天雨,大家休息了两天。雨过天晴之后,人们精神倍增。

脚下的黄泥巴路有些滑,住在工地附近的人就把家里锅洞、炕洞里面的草木灰掏出来,用笼提着撒到工地的路上,这样路就好走的多了。

工地上彩旗飘扬,号子声此起彼伏。虽然已是深秋,大家只穿一件单衣,却还是汗流浃背。

在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有些人去捡柴火,有些人披上外套就地坐着打扑克牌。

桃花说道:“贾红,咱俩到树林里看看有没有酸枣或者山楂。”

贾红跟在桃花后面顺着挖河道的坡往山上走,走着走着桃花脚下一滑,差点儿摔了个大马趴。好在她慌乱中抓到了一棵树,这才稳住了脚步。

桃花往路边的荒坡看了看,大声喊道:“呀,原来是踩到地软上了!贾红快过来看,美太太,捡地软回去包包子吃!”

“没有东西装。”

桃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布口袋,“你看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咱俩装一块儿,等放工后,分你一半。”

花了二十分钟,两人就把袋子装满了。看到坡下的人都站了起来,两人知道是上工时间到了,就匆匆回到了工地。

大家以为桃花提的是山楂和酸枣,就把袋子抢了过去,打开一看,“啊,原来是地软,还有没?等放工了,我也去捡一些,包包子好吃得很!”

“多着呢!”桃花笑着说道。

中午放工后,桃花让贾红找个袋子,装一半地软带回去。

“没啥装,算了,我不要了!”

桃花四处看了看,跟旁边的一个大叔借了一顶草帽,笑着对贾红说:“你看,这不就行了。”

回到家,桃花把地软倒在簸箕里面晾着,“妈,下午发些面,等晚上我回来包地软包子吃!”

王小琴正在厨房里面做饭,“那有时间捡地软,一天把人忙的。”

“我都捡回来了。”

王小琴来到堂屋一看,高兴的说道:“这么大的地软,在哪里捡的?”

“就在改河道山上的荒坡上捡的,美的很!”

王小琴把簸箕簸了几下,把粘在地软上的草叶子簸了出去。“地软要仔细洗干净,不然会硌到牙。”

晚上回到家,桃花看到母亲正在揉面团,尝了一口母亲炒好的地软包子馅儿,笑着说:“香很!”

桃花洗了手开始擀包子皮,边上薄,中间厚。

擀好后,桃花拿起一张包子皮放到左手上,挖了两勺馅放到上面,然后从边上一下一下捏过去,最后收口。

菊花在一旁数了一下,一个包子有十九个褶子,“姐,你太厉害了!我也要学。”

不一会儿,就包了三大笼屉的包子。陆安点燃了锅洞里面的火,高兴的说:“我最爱吃地软包子,今个能享口福了。”

三十分钟后,包子熟了。陆安一口气吃了五个,桃花吃了两个。

冯家梁村有一户人家,两口子都是积极分子。

三岁的儿子拉肚子,他们就买了点土霉素和四环素给儿子吃。每天给家里留些吃的,就锁上门去工地了。

一连六天,都是这样。第六天晚上回到家,喊了几声儿子,没有人答应,两口子一下就慌了神,在家里四处寻找儿子的身影。

突然,女的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

第二十六章 大会战——艰苦岁月

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儿子。

吓女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起儿子哭天抢地,但是儿子的身子已经没有了一丝热气。

男的听到哭声转过头一看,气的捶胸顿足,“我不让你上工,你偏要去,积极有什么用?地没修好,儿子没了,给谁修呀……”

说着说着就大哭起来。

两人哭了整整一夜,后来在邻居们的劝说和帮助下,第二天用草席把儿子卷起来埋了。

这对夫妻过了三天又去上工了。

过了十月份,秦岭深处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改修河道的地方在阴面,北风呼啸着,刮在人脸上就像刀割一样。

男人们带着火车头帽子。

有些人家里经济条件差一些,连双手套都舍不得买,手上冻出的裂口就像用刀割的一样,脚上穿着草鞋冻伤就更严重了。

晚上回到家,他们用热水烫一烫脚上的大裂口,然后抹上凡士林,自己用针线缝住。

第二天裹上毡子继续上工,除了有特殊情况,是没有人不去上工的。

女人们用包头巾包着头,脖子上系着围巾,手上戴着自己缝的棉袖套或者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老汉们头上包着白毛巾,腰里缠着一个大腰带,好让自己能够暖和一点儿。

桃花用毛线给自己织了一双手套,还用旧衣服缝了一对棉袖套,所以手一直是热乎的。

贾红没带棉袖套,手肿的跟面包似的。桃花掏出随身带的冻疮药给贾红抹上,说道:“你回去也缝一对棉袖套带上,手背就不冷了。”

这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大家都赶紧离远些,宁马娃上去撬那两块快要掉下来的石头了!”

“马娃,小心些!”队长张仁在下面叮嘱道。

宁马娃从侧面爬了上去,用铁杠子用力一撬,不仅快要掉下来的石头的滚落了下去,而且周围的一大片坡都垮了下去。

看到情况不对劲儿,宁马娃赶紧往侧面的坡上跑,慌乱中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右腿没来及拉过来。

“唉吆,我的妈呀!”

宁马娃的妻子高霞看到这一幕,疯了似的往宁马娃摔倒的地方爬。

一个脸盆大的石头从她身边滚落了下去,队长赶紧让几个妇女把她拉住,然后派了几个有力气、手脚麻利的小伙子从侧面爬了上去。

移开宁马娃腿上的石头后,几个小伙子试着把他扶着站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宁马娃明白自己的腿断了。

愤怒的情绪一瞬间就涌了上来,宁马娃破口大骂:“队长,你自己咋不上来撬呢?你害我呢!这下我一大家子人可咋办?”

高霞也在下面一边哭一边骂。

张仁是个老队长,他一边让人安抚高霞,一边安排人用架子车把宁马娃送到了卫生院。

“腿断了,赶紧往县医院送。”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说道。

张仁说:“那赶紧叫救护车来,不管多少钱我给垫上。”

宁马娃38岁,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都在上学,一家六口一起挤在一间房子里面。

高霞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只要一看到张仁,就会开口大骂:“你害我呢!那么多人,你偏偏就让马娃去,我这一家子,往后你来养活?

马娃要是回来以后腿出不上力,你得想办法给他安排个轻松的活。要不然,我天天去你家门口骂。我不好过,叫你也不好过!”

张仁晚上睡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妻子受不了,“你去给大队干部说一下,看能不能在学校给宁马娃安排个民办教师,他上过初中,有文化。”

“嗯,我明个去跟老支书说一声,他应该有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赶在上工之前,张仁去找了老支书。

“这事我也想过,跟大队长已经商量过了。是这样,咱村的学校还差一个民办教师,等宁马娃恢复到能够自己走路了,就让他到学校报到。”

“支书,你可是解决了大问题了,自从出了这个事,我天天晚上都睡不着,今个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从老支书家走的时候,张仁留下了两斤上好的旱烟叶子。

下午放了工,张仁夫妻两人从宁马娃家门前经过,高霞又开始大声叫骂。

“妹子,能让我到你屋门口坐一坐不?我有话跟你说。”

高霞极不情愿的拿了一个板凳让张仁的妻子坐下。

“事情已经出了,谁也没有办法。就是马娃兄弟这一回受了大罪了,医院安排的是最好的骨科大夫,马娃肯定能站起来的……”

“就算能站起来,右腿以后也用不上力了,我们全家都指望着他呢!”说着高霞又哭了起来。

“张仁跟支书已经说好了,等马娃兄弟恢复好了,就到学校当老师,而且住院这段时间还给记工分,你看行不?”

“说话可要算数!”

张仁大声说道:“当然算数!”

那时候当老师不出力,拿一样的工分,一般人可是没有机会当的。

因为陆坤上过卫校,又在卫生院上班。村上当时就安排了陆坤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县医院,方便照顾宁马娃。

到医院拍了片子,得知是粉碎性骨折。宁马娃的情绪就变得极为不稳定,一天到晚唉声叹气,张口就骂人。

一有机会,陆坤就会劝慰、开导他。

“哥,人这一辈子谁都不敢保证早上出去,晚上就一定能平安回来。”

陆坤指了指左边病床上躺着的一个小伙子,说道:“他就是在学校的台阶上往上一跳,膝盖骨磕碎了,怪自己又有啥用?”

陆坤又指着右边病床上的一个中年人说道:“他是去开门,还没来得及走开,就被从门口进来的大舅哥,把腿给撞骨折了,怪谁也没用。”

“再说了,事情出了,咱在医院看病,回去了再养上两三个月就恢复了。”

宁马娃说道:“以后我这腿不能出大力气了,一家老小可咋办?”

“走的时候,队长跟我说了,他会尽量想办法给你安排个轻松的活干。”

“他一个小队长,能办得到?我才不信呢!”

经过陆坤的不断开导,宁马娃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

在医院总共住了四十天,宁马娃打着石膏回了家,村里的人都带着礼物去看望他。

高霞怕村里的人要在她家吃饭,所以只要见到有人来看宁马娃,她就借口打猪草离开了家。

每次都只给宁马娃的炕头放一包饼干,倒一杯白开水,一直等到孩子快放学了,才回家做饭。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宁马娃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你把我照顾好一些,等我身体恢复了,照样能干活,医生说我能站起来的。”

“你能站起来,不能出力,顶个屁用,还不是要靠我伺候你一辈子!”高霞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过了五个月,宁马娃扔掉了拐杖,慢慢的可以自己走路了,只是右腿不能打弯,平常不注意看,也看不出来。

“你有啥用,说是让你去学校当老师,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也没有个准话。你问都不敢问一句?我现在就到张仁屋门口去骂!”

高霞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第二十七章 织布厂招工

“高霞,你要去骂谁?”张仁笑着说道。

进了屋,他没有再搭理高霞,“马娃,恢复的咋样了?你觉得没有啥问题的话,就可以去学校报到了,你愿意去不?”

“去么,我现在重活也干不了。再这么待下去,我就真成了废人了,我现在就去。”宁马娃说着白了高霞一眼。

“队长,你喝水。”高霞谄笑着递过来一杯白开水

“好。马娃,我送你。”说着张仁就和宁马娃一起出了屋。

到了年底,改修河道的工程接近了尾声,基建连将在三天内完成最后的河床挖深工作。

为了尽快完成修地工程,雷连长组织召开了专门的会议。

“上级指示,务必要在年底之前把原有的河床和河滩垫成有一米厚土层的良田,这样青石岭大队明年就可以种庄稼了。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另外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县城开办了一个织布厂,近期就要开始招收工人了。

大家加油干,现在虽然不知道能分到多少个名额,但是表现好的人一定会被优先推荐。”

桃花一回到家,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母。

王小琴说道:“我女子表现这么好,肯定能选上!”

陆安圪蹴在一旁,“叭叭”的抽着旱烟没说话。

第二天桃花很早就起床上工去了。

“今个说的事情,谁都不能跟桃花说,这一辈子都不准说!”陆安说着把烟袋锅重重的敲在了炕沿上。

王小琴坐在陆安旁边,陆坤、陆田、桃花站在地上。

“基建连准备推荐几个人去县上织布厂当工人,桃花一心想去,但是这事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咱得合计合计,想个办法。坤,你来说一说。”

其实陆安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大家,那就是他昨晚已经去找过公社的刘书记和基建连的雷连长了。

虽然两人都认为桃花在基建连的表现可以排在第一,但是言语间陆安也听出了言外之意,那就是名额有限,桃花基本上不可能被推荐。

“公社刘书记的孙子感冒了,前两天到卫生院看病,几天过去了还不见好。

卫生院设备差,检查不出来是啥原因,我估计是流感病毒引起的,还得一个礼拜才能好。”

“老婆子,你也说一说。”

王小琴白了陆安一眼说道:“公社的人都知道,咱屋供奉着青石岭的山神——老姆神。

有些人屋里的娃看到了脏东西,或者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吓到了,吃药打针也治不好,就会来找我烧黄符纸,求山仙化解,大部分时候还是能够起到作用的。

陆田、桃花,你俩今个在学校、村里就跟大家说前几天在公社对面的河滩上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两天总觉得混身难受没有力气。

公社刘书记的孙子平常喜欢在那一块儿耍。”

“不要问为啥,都是为了让桃花能被推荐到织布厂当工人。”陆安又强调了一句。

等到屋里只剩下陆安两口子时,王小琴忍不住说道:“这办法能行不?”

“行不行,也只能这么办了。我陆安一辈子没有求过人,这一回为了桃花把人求遍了,就差给人下跪了。

咱女子明明表现的最好……唉,就这么办吧,咱亏欠女子的太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桃花再受一次打击,娃承受不了……”说着陆安就哽咽了。

自打和陆安结婚以来,王小琴从来没有见过陆安这个样子,突然鼻子就是一酸。

又过了两天,傍晚的时候,公社刘书记带着孙子来到了桃花家。

“刘书记,快进来坐,吃饭没?”陆安陪着笑脸说道。

刘书记喝了一口茶水,“陆安,今个刚好从你屋门口过,就进来看看。

听雷连长说桃花在基建连表现好的很,基建连和公社都准备推荐桃花到县上的织布厂当工人。你有这么好一个女子,有福气啊!”

“我替桃花谢谢刘书记。”

“谢我干啥,都是娃自己表现的好。哈哈!”

“刘书记,你喝茶,喝茶。”

“好,好。”

“嗯……对了,有个事还要麻烦一下大妹子。”刘书记的老伴儿在一旁说道。

“嫂子,你说,啥事情?”王小琴问道。

“是这,”说着刘书记的老伴儿就把坐在身旁五岁大的孙子拉了过来。

“娃前几天在公社对门的河滩上耍,不知道让啥给吓到了,最近感冒了一直也好不了,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麻烦大妹子。”

“嫂子,只要能帮上忙,没有啥麻烦不麻烦的。你把娃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来问问老姆神。”

王小琴打来一盆清水,把手洗干净。然后将刘书记老伴儿说的生辰八字,一一写在了黄符纸上。

跪在神龛前,王小琴点燃了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好一会儿,王小琴才起身,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人也显得有些虚弱。

“大妹子,没事吧,老姆神怎么说?”

“嫂子,么事,接下来五天,你每天都带着娃来一趟,五天以后就没事了。”

“大妹子,太感谢你了。”刘书记的老伴儿站起来拉着王小琴的手说道。

冒着风雪,不避严寒。在基建连和青石岭大队全体社员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在腊月二十二这一天,完成了所有修地工程,十亩良田修好了。

所有的工程全部都完工了,基建连也就面临着解散了。

雷连长组织开完了总结大会,最后说道:“刘启民,雷凤香,你们俩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回家了。”

桃花等最后才离开会议室,最后会议室只剩下她和雷连长、刘启民、雷凤香四个人了,三个人都用不解的眼神盯着桃花看。

桃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必须离开了。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迎面遇上了一个公社的干部,那名干部很热情的跟桃花打了招呼,并说了几句什么,可桃花一句也没听进去。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桃花隐隐约约好像听到雷连长在喊自己,她苦笑了一声,刚才雷连长的眼神分明就是绝无可能的意思。

桃花觉得肯定是自己太想留下来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第二十八章 过年

“桃花,别着急走,你来一下。”雷连长追出了连部的院子大声喊道。

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桃花还是跟着雷连长走进了会议室。

雷连长拿出三份织布厂招工的报名表。

“启民是党员,凤香和桃花是团员,在拓宽路面和改河修地的过程中,你们三个人表现的特别突出,因此公社和连部一致同意推荐你们三个人去织布厂当工人。

刚才是我一忙给疏忽了,桃花你千万不要多心。”

“不会的,雷连长。谢谢!谢谢!”

桃花拿着报名表的手有些颤抖,激动的直想流眼泪,心中暗道:我终于等到机会了!

三个人填完表格,交给了雷连长。

“过了年,正月十六正式到织布厂报道上班。”

正值吃午饭的时候,桃花出了连部会议室,就一口气跑回了家。

还没进到屋里就大声喊道:“爸,妈,二哥,陆田,菊花,我要当工人了!织布厂工人!过了年就去报道!”

“还是我女子争气,有本事!”王小琴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道。

“好,好。”陆安抽着旱烟,笑着点了点头。

傍晚,刘书记的老伴儿带着孙子又来到了桃花家,“大妹子,多亏了你,娃这几天好多了。”

“嫂子,都是你照顾的好,我没有帮上啥忙。”两个人说笑着。

因为之前的几天,桃花忙着在工地上赶工期,都是很晚才回的家,所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刘书记的老伴儿带着孙子来自己家。

不过,桃花也没多想,因为这种事情在自己家里是司空见惯的。

此时桃花的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时间过得再快一些,等过完年,就可以去织布厂上班了。

多年后陆安才知道,当年织布厂招工,第一次只给百家山公社分配了两个招工名额。后来因为织布厂要增加一条生产线,才临时给百家山公社增加了一个招工名额。

送走了客人,王小琴笑着起身去做晚饭,“今个过小年,我多烙些灶火爷坨坨馍,保佑咱屋明年能有个好收成。”

由于陆安帮队上养了七头牛,加上桃花今年也是挣的满工分。年底,队上分钱,桃花家分了四百块零八毛,一家人觉得非常开心。

桃花进了织布厂,陆安想要好好过个喜庆年,就买了一个十斤重的猪头,三斤肋条肉,二斤猪板油,还打了三斤散白酒。

王小琴扯了一丈二尺长、二尺四宽的大花布做被面,一丈三尺长、二尺四宽的白洋布做被里。另外还扯了六尺小花布,七尺条子布,准备给桃花缝一床新被褥。

腊月二十四,王小琴让桃花帮着装了新棉花,并缝好了被褥,还买了一条新床单。

王小琴把这些东西全都包起来,放到了柜子里面。

为了赶在过年前,给家里人一人做一双新棉鞋,桃花、菊花和王小琴三个人每天都很晚才睡。

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九晚上,才终于把所有的棉鞋做好了。

大年三十,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看着桃花和王小琴做的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大家开心得不得了。

“菊花,多摆一双筷子,添人添丁,等到明年过年,我大孙子就能和我们坐在一起吃团圆饭了。”陆安高兴的说着。

王小琴拿出一个红包,“慧慧,今年是你进门过的第一个年,你把红包拿着。”

宁慧慧的红包里装了十块钱,陆坤、桃花、陆田、菊花四个人的红包里面装的是一块钱。

一家人有说有笑,吃完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收拾完桌子,王小琴说道:“你都去打扑克牌,耍去,我来洗锅洗碗。”

“妈,我给你帮忙。”桃花说道。

“我娃干了一年活了,今个歇着,妈一会儿就洗完了。”

“妈,两个人洗快些,以后我上班了,就帮不上忙了。”

桃花点燃了锅洞里面的火,王小琴把盘子和碗都放到了锅里,倒了五瓢水。

很快水就烧热了,“桃花,我来洗,你来擦干。”花了十多分钟,母女俩就收拾完了。

陆安、王小琴、桃花、宁慧慧,四个人坐在炕上打一副牌的升级。

陆民、陆坤、陆田、菊花,四个人在津津有味的玩着陆民做的“土电影”。

“土电影”就是两个人分两边扯着一块白布,在白布后面放了一盏煤油灯,然后拿着纸人做各种各样的动作,就像皮影戏一样。

玩到十二点多,桃花和宁慧慧升到了第二轮打六,王小琴和陆安才还在打第一轮的十。

看着时间不早了,王小琴笑着说道:“都早些睡觉,明个早上都早些起来帮忙包饺子。”

初一一大早,王小琴给每个人都取出了提前做好的新衣服和新棉鞋,把一家人拾掇的整整齐齐。

“咱屋的鞭炮响的就是干脆,今年咱运气肯定好!”陆安看着场院里满地的红色鞭炮皮,高兴的说道。

伴随着村子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新的一年到来了。

厨房里,桃花剁饺子馅儿,王小琴揉面。

等桃花拌好了馅儿,王小琴就开始擀饺子皮,全家人都围坐在桌子周围一起包饺子。

桃花将洗干净了的五个硬币,分别包在了五个饺子里面,笑着说道:“谁吃到了,谁今年就能挣到钱!”

陆安把锅里的水烧开了,饺子也正好包完了。

第一次下了一簸箕饺子,等饺子熟了,王小琴先捞了两碗饺子,“民、坤,你俩一人端一碗饺子,放到爷爷奶奶的遗像前献着。”说完就把剩下的饺子全部捞了出来。

来到堂屋,等到陆民和陆坤把装满了饺子的碗放好。陆安就在一个用黑碗做的香炉里上了一炉香,然后自己跪在父母的遗像前磕了三个头,其他人也都按照年龄顺序依次磕了头。

“敬先人”仪式结束后,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饺子。

“吃的时候都小心些,不要把硬币吃到肚子里了。”桃花提醒道。

等到大家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饺子,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吃到了硬币,都感到很奇怪。

桃花又去下饺子,一看之下,才发现包了硬币的饺子放在筛子里面,还没下锅呢,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二锅饺子熟了,桃花先给大家一人捞了一碗,最后才给自己捞。

坐上桌,桃花就喊道:“这一回真的有硬币,看谁能吃到!”

吃着吃着,陆坤神秘一笑,从嘴里吐出一个硬币来,之后就再也没人吃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桃花叫到,“哈哈,我也吃到了!”

桃花把硬币拿出来送给了菊花。

她又吃了一个饺子,里面没有硬币。接着再次夹起一个饺子送到嘴里,一咬咬不动,拿出来一看,又是一枚硬币,就送给了陆田。

大家碗里的饺子都快吃完了,可是还是没有其他人吃到硬币。

每个人都吃的很小心,“我又吃到了!”桃花大叫着。

菊花说道:“姐,咋都就让吃到了!”

“姐,会不会剩下的那个还在你碗里?”陆田盯着桃花碗里的饺子说道。

桃花用筷子把碗里剩下的三个饺子全部分成了两半,发现里面果然还有一个硬币。

陆安笑着说道:“桃花今年是要四季发财呀,天天有钱用!”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大年初二,带着母亲准备好的挂面和点心,陆坤、桃花、陆田、菊花四个人一起去舅舅家拜年。

到了小舅舅王小宝家。

小舅妈去厨房里准备午饭。王小宝陪着四人聊天,并在桌子上摆了很多好吃的,有玉米糖、面叶子、柿饼、板栗、核桃。

“都快吃。”

菊花一边吃,一边说道:“小舅,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姐正月十六就要去织布厂当工人了!”

“桃花真有出息,陆坤在医疗站上班也很不错。你和陆田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就能有更大的出息!”

“我想当老师。”

陆田说道:“我想当兵。”

“嗯,都是好娃!”

聊了一阵,小舅妈喊道:“都过来吃晌午饭。”

桌子上放着一盘香椿炒腊肉,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盘土豆粉墩子,一盘萝卜烩豆腐,一盘炸豆腐丝,一盘木耳炒炒鸡蛋,一大碗蘑菇汤。

看着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桃花高兴的说道:“小妗子,这些菜都是我们四个喜欢吃的,看着就香的很!我都要流口水了。”

小舅妈笑着说道:“就你会说话,也没有几个菜,喜欢就好,多吃些。”

吃过饭又坐了一会,陆坤、桃花、陆田、菊花便带着小舅妈做的花馍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四人听到屋里传出了哭声。

第二十九章 陆福

仔细一听,是婴儿的啼哭声,四个人心头一喜,快步跑进大嫂房间里一看,原来是大嫂生了一个男孩儿。

早上桃花他们四个人去给舅舅家拜年,没过多久,宁慧慧就感觉肚子开始有些疼了。

刚开始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疼,王小琴用手摸了摸宁慧慧的肚子,说道:“快要生了,不过胎位还有些偏上,慧慧你多走动走动。”

宁慧慧走在前面,陆民跟在身后。疼的时候宁慧慧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等不是很疼了,就又开始在场院里接着走。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宁慧慧感觉肚子疼的一阵儿紧似一阵儿。

王小琴是青石岭村的接生婆,经验很丰富。这时她又用手摸了摸了宁慧慧的肚子,“落下来了,快生了。”

趁着宁慧慧走动的时候,王小琴已经把剪刀,扎脐带用的线,包肚脐用的纱布,都放在沸水里煮了十多分钟。然后又用火烤干后,放在了用沸水煮过的盘子里。

宁慧慧疼的直掉眼泪,但是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陆民端来一盆碳火放在房间里,然后出了房间,关上了门,站在门外急的直搓手。

陆安坐在灶门口一袋烟接着一袋烟的抽着。

“他爸,你去烧些开水把热水瓶灌满,一会给娃洗澡用。给慧慧打四个荷包蛋,坐在热锅里,红糖在抽屉里面。”王小琴从房间里探出头说道。

“我去烧锅。”说着陆民就点着了火。

王小琴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宁慧慧跟前,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已经快出来了。

“慧慧,羊水已经破了,你再用些劲儿,娃马上就出来了。”

宁慧慧跪在地上的垫子上,双手抓着炕栏,使了好几次劲,已经满头大汗了。

“妈,我没有力气了。”

王小琴有经验,拿过宁慧慧的辫子往宁慧慧的嘴里一塞,宁慧慧只觉得一阵恶心,一用劲儿干呕了一声,孩子一下就生了出来。

“慧慧,再用点儿劲儿,衣包(胎盘)就出来了。”王小琴把孩子抱在手上说道。

忙活了一阵儿之后,“慧慧,你坐到炕上铺的油布上,赶紧把被子盖上,小心着凉了。”

等宁慧慧上了炕,盖好了被子。王小琴对着房间外面喊道:“民,生了个男娃,你铲些草木灰进来把地上的血水垫一下。”

“好!”陆民高兴的跳了起来。

王小琴一边说着,一边把孩子放在距离碳火盆一尺远的地方,孩子身下铺着干净的厚衣服。

往胎盘的方向捋了捋血水,王小琴用剪刀剪断了脐带,然后用线在上面绕了几圈,并绑紧了。之后就放上药棉,用纱布在孩子的腰上缠了几圈,最后用一条长带子绑好。

王小琴抱着陆福在地上轻轻沾了沾土,嘴里念叨着:“土生土长!”然后用温水给陆福擦干净了身子。

做完这些事,王小琴又给孩子垫上了用旧衣服做的尿布,用一个大红包袱把孩子裹好,并在外面再包上包褥子,然后把孩子放到了宁慧慧身旁。

刚出生的孩子怕冷。王小琴用手摸了摸,觉得炕不是很热,就让陆民又给炕洞里面加了些柴火。

拿来一杆秤,陆民用钩子钩住绑在大红包袱外面的带子上,一称有六斤八两。

陆安一听,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说道:“六八、六八,长大一定发。好!我孙子有福,就叫陆福吧。”

刚吼了两句秦腔,陆安就看到王嫂从门口经过,大声喊道:“嫂子,你给慧慧家捎个话,就说慧慧刚生了个男娃,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看把你高兴的,话一定捎到,我到时候也来喝满月酒!”

“好,欢迎欢迎!”

王小琴把手洗干净,去厨房把锅里的装着荷包蛋的碗端了出来。怕烫到慧慧的手,她就用毛巾给垫着,“趁热吃了,我一会儿再给你下一碗挂面。”

说完,王小琴又给陆福喂了些糖水,陆福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小嘴吸吮着。

“舅,妗子。”听声音,是刘洋来拜年了。

“大嫂子,我又不是没有拿礼,你坐到炕上也不来招呼一下。哈哈!”

吃过晌午饭,刘洋带着王小琴做的鱼背莲花馍准备回家。邻居一位大哥看到就开玩笑道:“外甥是舅家的一条狗,吃完就要走。”

刘洋笑嘻嘻的回应道:“你也是刚当狗回来的吧!”

“哈哈哈!”

正说笑着,桃花他们四个人回来了,看过了小孩儿,几个人就在场院里聊天。

“听我舅说你过了十五就去县上的织布厂当工人,恭喜你!总算走出大山了!

我也是正月十六走,去部队当兵。”李洋开口说道。

“我最羡慕军人,英姿飒爽,威风的很!咱这儿如果招女兵,我肯定报名。”

“你去织布厂挺好的,有时间还能回家看我舅和我妗子。”

“到时候都来送我,有专车接。”刘洋看着四兄妹接着说道。

“那是必须的!”

送走了刘洋,又听到屋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桃花,倒些温水来,娃沟子上有屎,要洗一下。”王小琴喊了一声。

洗完屁股,陆福睁开了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

“桃花,你去给娃把新衣裳拿来,我给穿上。”

桃花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花包袱,放到炕上,打开一看,里面有两身棉衣,两身单衣。

换好了衣服,桃花把陆福抱在怀里,开心的逗着玩儿。王小琴又给陆福喂了些糖水,不一会,陆福就睡着了。

“慧慧,你多吃些饭,奶水就来得快。”

添了另一辈人,全家人都整天开心的围着转。

初四一大早,王小琴准备了四样礼,让陆民带着去慧慧家报喜。顺便也说一声,满月酒放在正月十二提前办,因为过了正月十五,大家就都要上工了。

到了宁慧慧家,丈母娘非常高兴,说了几句话,就带着攒下的二十个鸡蛋,一瓦罐苞谷稠酒,和陆民一起回陆家看女儿和外孙。

“越看越像陆民了,看这大眼睛,还有这红皮肤,红皮肤越长越白。

陆民,你把稠酒放到锅台上,给慧慧打鸡蛋的时候,每次放一些,这样奶水饱,娃就长得快。”

“妈,你每回来都这样说,难道就不像我?”宁慧慧笑着说道。

“像,像你的嘴和耳朵。”

王小琴跟亲家母打过招呼,就先去厨房烧了稠酒鸡蛋泡馍,让宁慧慧和亲家母先打个尖,然后又去下挂面。

那时候,能吃上一碗挂面就是好饭了,招呼客人都是这样。

陆安这些天实在是太高兴了,见了人就乐呵呵的说:“我们陆家三代同堂了,我陆安有孙子了!”

没人的时候,也会自言自语地念叨上几遍。

因为心里高兴,陆安给孙子办的满月酒比别人的好一些。不仅多买了好几样菜,还专门请了两个厨师,村里人都夸陆安大方。

按照当时的习俗,亲戚来,带的礼都是带两斤挂面,二尺花布。

娘家人不一样,主要亲戚带四样礼。

送走客人后,陆民算了一下,一共收了十丈六尺布,一百六十斤挂面,十斤白糖,八斤红糖。

“陆民,妈这些天忙前忙后的没有少受累,桃花、菊花也没有给娃少洗尿布。你给妈拿一丈二尺布,让妈做个被面。给桃花和菊花一人六尺布,做一件衣裳。

爸跟俩兄弟也没少忙活,你拿二斤白糖,让爸和两个兄弟喝几口糖水。”宁慧慧坐在炕上大声说道,家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接着宁慧慧又对坐在旁边不远处的陆民小声说道:“往后我还想让大家给咱看娃(带小孩)呢。”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去供销社给自己买了两双袜子、两双鞋,准备去了织布厂换着穿,正准备付钱,

突然身后一个人递给售货员八块钱,说道:“我来给。”

售货员以为这个人是和桃花一起来的,就收下了钱。

桃花有点儿纳闷,转过身一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三十章 爱情的那些事(一)

“不认识了?嘿嘿!”

绿色军装,红色领章,鼻梁直挺,身材笔直。桃花心里暗叫道:真是帅极了!

“宇文松,你啥时候回来的?”

自从上次被桃花拒绝了,宇文松伤心了好一阵子。后来他才知道,桃花拒绝自己主要是因为还想上学,心里就好受多了。

当得知桃花不上学的时候,宇文松心中一阵狂喜,立马写了一封安慰桃花的信。

在桃花心里一直以来也并没有讨厌过宇文松,加之桃花从小就很崇拜军人,所以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开始了频繁的书信往来。

一开始两个人一个月写一次信,后来慢慢的增加到了两封。不是不想写更多,而是因为宇文松所在的部队驻地很远,寄回一封信需要花很长时间。

只要不违反纪律,宇文松就会把部队里发生的各种有趣的事情写信告诉桃花,桃花也会把参加基建连大会战的事情回信告诉宇文松,两个人就这么相互鼓励着。

只有一件事,桃花没有告诉过宇文松,她不说,宇文松也没问过,不过她觉得宇文松肯定知道。

去年冬天大会战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叫阴朋,他比桃花大两岁,平常总爱跟桃花开玩笑。

有一天桃花像往常一样早早去上工,阴朋远远的看到桃花走了过来,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等桃花到了跟前,他就悄悄的从背后跟上去捂住了桃花的眼睛。

他不说话,等着桃花猜。

那时候,基建连的活很重,所以女孩子的手也很粗糙。“别这样,我知道你是贾红。”说着桃花就反手去挠他的咯吱窝,这时阴朋才放开了手。

桃花一看是阴朋,就追着去打。这一幕正好被上工的其他人看到了,没多久就在工地上传开了。

有些人平常就嫉妒桃花,便借着这个事添油加醋到处宣扬,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

时间长了,有时候因为天气原因,邮递员晚了一天两才把信送来,桃花心里就着急的不得了。

慢慢的桃花觉得自己可能喜欢上宇文松了,今天看到宇文松的那一刻,更加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宇文松这次回家探亲,过完年就要回部队,也是正月十六走。

“我有钱。”说着,桃花就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了宇文松。

“我要你的钱,刚才就不给了,就几块钱的事。”

桃花有点不好意思,“那我以后再还你。”

“我的东西也买好了,咱俩一起回去吧。”

“那走吧。”桃花不敢直视宇文松的眼睛。

远远地,陆安看见桃花和宇文松两个人一起走着,心想:多般配的一对啊!

等两人走到近前,陆安喊道:“宇文松,来屋里坐一会。”

“我爸叫你,你就坐会儿吧。”

宇文松正巴不得找个机会跟桃花多呆一会儿呢,心中一阵窃喜。

进了门,宇文松和陆安分别坐在三斗桌子左右两边的椅子上。桃花倒了两洋瓷缸子水,端给了两个人。

陆安喊王小琴,“你快过来,看谁来了?”

“就来了。”

王小琴给孙子换完尿布,洗了手,走过去一看,稍微迟疑了一下,笑着说道:“还是部队伙食好,长胖了,壮实的多了。”

“还有几年就复原了?”

“还有两年。”

桃花坐在炕沿儿上纳鞋垫,时不时用眼睛的余光扫过宇文松的脸庞。

聊了一会儿,宇文松就起身告辞了。

陆安、王小琴、桃花三个人将他送到了路口,宇文松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说道:“叔、婶,你都回去吧,不用送了。”

借着这个机会,宇文松又看了桃花一眼,桃花避开了宇文松的目光,脸一红,低下了头。

其实宇文松这次回家探亲,是母亲刘芳写信谎称自己生了重病给叫回来。

最近一段时间,部队的气氛很紧张,宇文松猜想可能是要打仗了,但是这话不能对父母说。

刘芳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一听说桃花要去织布厂上班,她就心里犯嘀咕,害怕桃花到了县城打开了眼界,加之工厂里面年轻人又比较多,会产生变故。

刘芳自己其实对于上次桃花的拒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想法的,可是儿子眼里只有桃花,她曾经尝试着侧面试探过,可是宇文松表示,除了桃花,他谁都不会娶。

宇文松从部队回来,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的晚上了。

本来宇文平打算正月初五就让媒人去桃花家给儿子说媒,谁知陆家添了孙子,忙着办满月酒的事情,这事就给拖了下来。

陆家办满月酒那天,刘芳送了一份厚礼,还忙前忙后的不停的帮忙。

当时就有人开玩笑:“嫂子,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给谁帮忙帮的这么起劲的!”

刘芳笑笑也不说话,那天宇文松的同学来了,所以就没有跟着一起去。

正月十三吃过早饭,宇文松就一溜烟儿的来到了青石岭村,远远地看见桃花在前面走着,他就一路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供销社。

回到家,宇文松把陆家人对自己的态度和父母说了一遍,宇文平高兴的向外面走去。

“你去哪里?还不赶紧请媒人去提亲!”刘芳着急的喊道。

“我现在就是去找媒人,一会儿就去提亲。”

媒人到了桃花家。

“陆哥,以前俩娃年龄小,后来就没有再提说了。现在俩娃年龄都大了,郎才女貌的。宇文松复原以后,也可能专业,到时候俩娃就是双职工了。”

抽了一口烟,媒人接着说道:“宇文松过完年去了部队,说不定到啥时候才能回来探亲。陆哥,你如果没有意见,这两天就把娃这事给订了。”

“桃花你也不小了,自己拿主意吧。”陆安看了一眼桃花。

“你跟我妈定了就行。”

那时候人人都崇拜军人,见到一身军装的解放军,都要目送很远,很多女孩子都愿意嫁给当兵的。而且军人一旦转业,就可以带家属一起吃商品粮。

“那我就拿个主意,给俩娃把这事定了。”

“陆哥,彩礼你说个数,我俩好回去回话。”

“看着给就行,以后只要对桃花好,就行了。”

“那是这,王海刚订过婚,彩礼五百六,订婚给一半儿,剩下的结婚的时候给。”

“行。”

这时王小琴说道:“现在都兴缝纫机、自行车,桃花都会。”

“嫂子,这个事,我回去给说一下。”喝了杯水,两个媒人起身就要走。

“吃了饭再走。”

“嫂子,我俩回去给回个话,说不一定一会儿就又来了。”

送走了媒人,桃花去厨房做午饭。

王小琴有些不高兴,埋怨陆安说道:“你也太着急了,宇文松这一走,也许两年都见不上一面,回来再订婚还不行?两年时间不在一块儿,说不定俩娃到时候心都变了。”

“宇文松这娃不错。桃花到织布厂上班,如果谈个外地的,以后咱俩想娃了,见一面都难。

宇文松屋里离的近,想桃花了,几步路就到了。”陆安抽着旱烟,淡淡的说道。

王小琴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母亲的总是怕女儿嫁错了人。

第三十一章 爱情的那些事(二)

桃花备了两双鞋垫,(备鞋垫:用浆糊把旧衣服撕成的布条一层层粘起来)压在炕上的褥子底下,等第二天干了,就可以纳了。

来到宇文松家,两个媒人把情况说了一遍,宇文平高兴的说:“啥条件我都答应,说个好儿媳妇,旺家!”

接着又对媳妇说道:“刘芳,赶紧给两个兄弟做饭,我要跟他俩好好和两盅。”

吃过中饭,两个媒人又来到了桃花家。

“陆哥,提的条件,男方都答应了,彩礼订婚的时候一次性给完。”

另一个媒人接着说道:“俩娃十六就都要走了,陆哥,日子定到十五你看行不?”

看了一眼王小琴,陆安还是答应了。

正月十四这天,宇文松一家忙活着准备第二天订婚的各项事情。

刘芳给桃花在供销社买了做衣服的布料、鞋袜、雪花膏,宇文平准备酒席上用品,一直忙到大半夜才忙完。

正月十五,桃花和宇文松正式订了婚,这天贾红也来参加了两人订婚宴。

在基建连和大会战的日子里,贾红和桃花两个人成了好的姐妹。

“贾红,你跟石锋锋的事,咋样了!”

“正要跟你说呢。”

石锋锋比贾红大一岁,二十一岁,中等个字,不爱多说话,人看着很精神。干活利索,喜欢帮助别人,因此大家都愿意和他一起搭伙做事。

去年冬天大会战的时候,有一次石锋锋看到桃花在给贾红的手上抹冻疮膏,他就在休息的时候,悄悄去医疗站买了一盒。

放工的时候石锋锋就跟在贾红的身后,看到桃花去一旁收拾工具,他就赶紧走上前,把冻疮膏放到了贾红的口袋里。

“看你的手冻成啥了,每次洗完手记得抹上。”石锋锋说完就跑开了。

贾红平时见了石锋锋总是笑着打招呼,喜欢他的麻溜儿劲儿。

可今天石锋锋这个举动还是让贾红心里怦怦直跳,贾红用手摸了下口袋里的冻疮膏,掏出来看了看,脸上泛起了红晕。

桃花收拾完了,喊贾红回家,见她没反应,就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想啥呢?脸都红了,哈哈!”

贾红手里没拿稳,冻疮膏掉到了地上,贾红赶紧去捡。不想却被桃花抢先一步捡到,“是我的吧?”

说着,桃花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不对,在呀?是谁给你买的?你又没去医疗站。”

贾红脸更红了。

“有人对你有意思了吧?老实交代!”桃花坏笑着说道。

贾红去抢桃花手里的冻疮膏。

“不说是谁,我就不给。”

凑到桃花耳朵边,贾红小声说道:“是石锋锋刚才塞到我口袋里的。我拿去还给他。”

“喜欢他的话就不用还了。”

贾红低着头,扣着手指甲不说话。

“那就不用还了,干脆我给你俩做媒算了,哈哈!”

“死桃花,别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两个人一路嬉闹着离开了工地。

从那天起,桃花真的就做起了媒。贾红约石锋锋就让桃花送信儿,石锋锋想见贾红,也让桃花捎话。

石锋锋对贾红非常好。每次贾红吃完饭,石锋锋就抢着把碗给洗了,说是贾红的手冻伤了,碰了冷水就会开裂。

他还买了毛线让贾红自己织一身毛衣、一双手套。

后来石锋锋就让父母去贾红家说亲,贾红的母亲高小兰却坚决不同意,“我们从河道把女子给到山沟里,还不叫人笑话死了。”

媒人说:“你也问问娃的意见么。”

“我说了算,我也是为了她好,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我还能害我女子。”高小兰说着就起身送客。

贾红在一旁说道:“妈,这是我的终身大事,你也不问一下我的想法。”

“死女子,你还翻了天了,学会顶嘴了!”

贾红眼圈一红,眼看着就要流眼泪了,“我的终身大事,我自己做主。”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石锋锋屋条件那么差,以后拿啥过日子!”

“石锋锋人好。”

媒人赶紧过来打圆场,“你妈说的这些也是为你好,你自己想清楚,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俩就是跑腿的,也不逼你。”

“我非石锋锋不嫁!”

听了这话,高小兰气的不行,扬起手就要打贾红。

贾红的父亲贾亮一看不说话不行了,咳了一声,说道:“是这,你俩把路也跑了,今个就到这儿,先让娘们俩消消气。”

把媒人送到门口,贾亮小声说道:“我看石锋锋这娃不错,等过一阵子再说。”

回到屋里,母女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只是不停地抹眼泪。

“你妈都是为了你好,想让你嫁个条件好点儿的,以后少受罪。”

贾红回到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关上了门,用被子盖上头睡觉去了。

“女子一时转不过弯儿,你也别生气。不过话说回来石锋锋这娃,确实挺招人喜欢的。”

“都是你把女子惯坏了,现在我说啥都听不进去!”高小兰大声吼道。

事情就暂时这么放着了。

像平常上工一样,贾亮拉着架子车,不料突然脚下一滑,扑通一下就摔了个嘴啃地。

石锋锋在一旁正好看到了,就赶紧把满脸是血的贾亮背到了医疗站,石锋锋的衣服上沾了不少血。

“只是碰破了鼻子和嘴唇,也没有什么大伤。”医生消毒后,上了些药,石锋锋就把贾亮送回了家。

高小兰这时也回到了家,看到石锋锋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说道:“小伙子,你把衣裳脱下来,我给你洗洗,你先穿一件贾红他哥的衣裳。”

“婶,不用了,一会儿放工了,我自己换下来洗就行了。”

说着他把药放到桌子上,“叔,在屋歇两天就没事了,我去上工了。”

高小兰看着石锋锋的背影,说道:“小伙子人长得不错,做事也还行,如果不是屋里条件太差了,这事我就同意了。”

过年的时候,石锋锋家一个多年没有回过家的堂叔回来过年,问起石锋锋现在的情况,最后在县城的人民食堂给石锋锋安排了一个勤杂工的工作。

那年头,能有一份工作,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石锋锋一家对这位亲戚那可是感恩戴德。

石锋锋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贾红。

高小兰知道后,只提了一个条件,就同意了。那就是让石锋锋家在县道边上申请一块儿宅基地,重新盖新房。

听贾红说完这些事,桃花高兴的说道:“那太好了,恭喜你!”

“谢谢,今个是来恭喜你的!”

“哈哈!”

第二天一大早部队来了专车在公社门口接新兵,桃花全家人一起去送走了刘洋,

宇文松打算和桃花一起坐车去县城,把桃花送到织布厂后,自己再坐车去省城转火车回部队。

来到桃花家,宇文松把在部队专门领的一件小号的军装上衣,从背包里拿出来送给了桃花。

那时候,穿上一件绿军装,那绝对能够引来周围人的注目礼,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桃花换上了军装上衣,看着特别好看,上了班车,引来了一车人羡慕的目光。

到了县城车站,宇文松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行李,另一只手提着桃花的。

桃花想要提着自己的行李,宇文松不让,笑着说道:“解放军就是保护人民群众,为人民服务的,咋能让你这位美丽的女士提行李呢。”

“哈哈!你到部队学坏了。”桃花用手指着宇文松说道。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着。二十分钟后来到了织布厂门口。

宇文松目送着桃花进了织布厂后,才转身离开。临走时,他给了桃花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宇文松犹豫了很久,最后才下定决心交给桃花。

不给,是因为他爱桃花;给了,也是因为他爱桃花。

第三十二章 副班长

桃花正准备打开纸条看,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桃花你咋才到,我带你去报道,我是坐的最早一班车来的。”雷凤香笑着走了过来。

桃花和雷凤香分到了同一个宿舍,里面一共可以住四个人,是上下铺的架子床。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桃花和雷凤香两个人就来到了厂部的院子里,一边走一边聊天,顺便也熟悉了一下环境。

正走着,高音喇叭响了,“喂、喂,嗯。新员工,新员工请注意!请所有新员工十分钟后到厂部开会!请所有新员工十分钟后到厂部开会!”

来到厂部会议室,两百多人挤了满满一屋子,一多半都是女的。桃花和雷凤香在后面的长条凳子上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主席台上坐着五位领导,最中间的是县高官。会议开得很隆重,也很正式,领导们讲完话以后就依次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厂办公室万欢万主任和新员工,他说道:“滋水县织布厂这次招工,都是从各公社选出的积极分子,优秀青年,来到了厂里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发挥吃苦耐劳的精神,在新的岗位上为国家、为集体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万主任喝了一口水,打开笔记本继续说道:“明天大家将会去国棉八厂参加培训,为期半个月,希望大家好好跟着老师傅们学习技术。接下来我把人员的分配名单公布一下,大家注意听。”

念完名单以后,万主任看了看说时间,“快到中饭时间了,待会大家带上自己的碗去食堂排队打饭。好,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了,散会。”

吃过中饭,桃花、雷凤香、刘启民三个人一起在县城里面转了一大圈,买了些生活用品。

县城可比赶集热闹多了,有不少好吃的好玩的,三人一直到吃晚饭时才赶回了厂里。

晚上大家都睡着了,整个厂区安静了下来,这时桃花慢慢打开了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我这次回了部队,可能就要开赴前线参加战争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好好爱你。

如果我不幸牺牲了,你就重新找个好人家,不必挂念我。

最后,这件事请你暂时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我爸妈。

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大家都起床开始收拾行李了,桃花才渐渐稳住了心神。

在去国棉八厂的路上,透过车窗,桃花看着沿途的风景。

心中暗想:宇文松,你一定要从战场上平安回来,等你转业了,我们俩就能一起在城市里上班,大山外面的世界多好啊!

国棉八厂安排的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的架子床,桃花选了一个靠窗的下铺,雷凤香睡在上铺。

在学习期间,桃花和雷凤香特别认真。在培训结束时的考试中,两人分别得了第一名和第三名。

回到滋水县织布厂的时候,正好宇文松报平安的信也来了,原来当宇文松所在的部队做好了开赴前线的准备时,传来了战争已经取得了胜利的消息,,因而最终取消了这次行动。

这一刻,桃花一颗心才又放回了肚子里。

桃花被分到了准备车间,车间里面一个班三十个人,正班长按照厂里的规定由机修工担任,副班长通过技术比赛进行选拔。

比赛的内容是接线头,一分钟时间看谁接的最多。

在车间主任和班长吴明的监督下,班里的二十九个人一字排开,开始了比赛。

最终桃花以接了六十八个线头的成绩,成为了第一名,被正式任命为副班长。

桃花在班里年龄最小,反而当了班长,上班的时候有几个年龄大同事的就在一旁说风凉话。

“手快一点,就能领导这么多人?”

“哼,以后有她受的气!”

白兰花和桃花住在一个宿舍,有一天上夜班的时候,坐在纱袋上睡着了,她所在的工位很多线都断了。

桃花看到后,就赶紧过去给接上了。

“兰花姐,上班你咋能睡着了?下次再这样是要扣分的。”桃花摇了摇白兰花说道。

“就你能,就你一个人认真顶个屁用!”白兰花站起来一看线没有断,就没好气的说道。

“我刚才没看见你,已经帮你把断了的线给接上了。”

“你有这么好?我刚坐到这,你都不让我休息一下!”

过了一会儿,换完线,白兰花又坐到纱袋上去打瞌睡。

这次被吴明看到了,他走过去说道:“都像你这样,不在工位上看着,多影响生产进度啊!开始我就看到你的工位上断了好多线,都是桃花给你帮忙接上的。”

“我以后会注意的。”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白兰花心中却想:就你陆桃花会表现,我看你能把我咋样!

过了一个多小时,又换过了一次线,白兰花看线没有断的,桃花又正好背对着她,她就又坐着打盹了。

桃花发现后,这次直接走过去说道:“兰花姐,你看你工位上七八个线轮子都不转了,按照车间的制度规定,坐一次扣一分,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扣三分。”

说着就拿出记工本给记上了。

白兰花生气的站了起来,回到了工位上。

回到宿舍,白兰花就有意大声嚷嚷着:“人还不敢休息一下,平时还说是好姐妹。副班长!自从当了个副班长就了不起了,第一把火就烧到我身上了!”

宿舍里面的其她两个人也跟着说道:“有些人就是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为了下夜班的时候不影响其她人休息,厂里面就按班组重新分配了宿舍。桃花宿舍的另外三个人分别是:白兰花、黄娟、李娥。

桃花没有争辩,用被子包着头,当作没听见。

从此,宿舍里,桃花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第二天一上班,吴明就走过来小声问道:“昨晚肯定跟你闹了吧。”

“我没搭理她,说一说她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我不这样,以后都学她那样,这工作还咋开展!喜欢嘟囔就让她嘟囔,毛病给她治了!”

吴明身高一米七,二十出头,人很白净,爱笑。他很佩服桃花的胆量,觉得有这样一个搭档,自己就轻松了,班里以后就好管理了。

晚上上晚班去车间的路上,白兰花又鼓动同行的其她同事,“今个晚上咱轮流坐着休息,看她陆桃花能把咱咋样,我要让她当不成这个副班长,副班长!”

第三十三章 二哥结婚(一)

正好这时候吴明从后面赶了过来,便对白兰花说道:“昨晚是我让扣分的,扣分前,桃花已经提醒过你两次了。

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班长,桃花像你那样,你会怎么做?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只要有人偷懒,照样扣分。”

桃花第一次休假回家,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一件礼物。

回厂的时候,陆安找了拉木材的司机王小宇,让他把桃花捎到滋水县城。

桃花算好了时间,本来提前两个小时就能到,可是车在半路上坏了,等把车修好了,到县城时,已经到了上班时间。

紧赶慢赶,桃花到车间时,还是晚了十分钟。

当着所有人的面,桃花大声说道:“陆桃花迟到,扣一分。”

下班后,吴明找到桃花,“你何必那么认真呢,我不说不就完了。”

“为了以后好管理班里这三十号人,就得严格要求自己。”

“你真行,有你在我轻松多了。”吴明竖起了大拇指。

一个月后,班组会上。

吴明说道:“我们班因为没有人偷懒,这个月在全车间完成的任务最多,被评为了先进班组。

更重要的是,我们班每个人这个月可以领到十块钱的奖金,这既要归功于大家的努力,更要归功于桃花的严格管理。”

三十个人高兴的鼓掌叫好。

经过这次事件,大家都开始变得尊重起桃花来。

“今年收成好,给坤把婚结了吧?”陆安一边掰玉米,一边跟王小琴说道。

“行,那咱请两个媒人去杨娜屋把这事商量一下。

咱屋今年的黄豆、苞谷、萝卜、白菜、洋芋、豆角,样样都够。”王小琴一样一样的盘算着。

“那我晚上就去找大哥和张仁,明个就他俩让给咱跑一趟。”

晚上,陆家堂屋。

陆善、张仁、陆安、王小琴围坐在一起,一边剥玉米的外壳,一边讨论着陆坤的婚事。

张仁说道:“俩娃年龄够了,是该商量结婚的事了。”

“就是,不过又要耽搁你俩两天时间了。”陆安笑着说道。

“陆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天下无媒不成亲,我还指望你给我儿子说个好媳妇呢!”

“哈哈,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王小琴在桌子上摆好了四盘菜和一斤散酒,四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十点钟。

“时间不早了,我俩就先回去了,明个一早再来。”

第二天一大早,陆善和张仁吃完王小琴做的哨子面,就动身去了杨娜家。

两人在滹沱村村口正好遇到了从地里干完活回家的杨军夫妇。

几人客气了几句,便来到了杨军家里。

张仁说道:“娃们上工还没回来?”

“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我跟娃他妈今个砍自留地里的苞谷杆,就没有去上工。也幸亏没有去,要不然你俩还进不了门了。”杨军笑着说道。

这时杨娜的母亲李小凤端着两洋瓷缸子糖水走了过来,“你俩先喝些水,我这就做饭去。”

“尝尝这新烟的味道,早上走的时候,陆安让我带上的。”陆善拿出来一大包旱烟丝。

三个人一人装了一烟袋锅烟。

“这个烟味道不错,好抽!”杨军吸了一口说到。

“好抽的话,你就把这一大包烟丝收起来,我回去再跟陆安要。”

“哈哈。”

“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到处都好,是个好年景。”

“就是的,你看我屋的马白牙苞谷都有一尺长,今年啥秋粮都成了。”

拉了一会儿家常,杨娜和哥嫂都放工回来了。打过招呼,杨娜便进了厨房去给母亲帮忙。

吃过饭,大家便坐在一起喝茶。

陆善开口说道:“陆坤和杨娜结婚命龄也够了,陆安的意思是想趁着好年景给俩娃把婚事办了,亲家公、亲家母、杨娜,你们看行不?”

“我听我爸妈的,他们同意我就同意。”杨娜脸一红,小声说道。

杨军故意板着脸,“是这的话,那我就不同意了。”

杨娜看了看李小凤,“妈,你同意不”

“我也舍不得让女儿出嫁,可是女大不中留呀!”

“哈哈哈!”

杨军接着说道:“俩娃年龄是够了,就让陆家早些接回去,省得我养。”

杨娜假装不高兴,“那我就把我那份口粮带着出嫁了!”

“还没出嫁呢,就向着婆家了!”

张仁笑着说道:“那就是说都同意了?”

杨军吐出一口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我同意了。”

陆善高兴的说道:“亲家,那就等到陆坤来送八月节礼时,让杨娜跟着一起到陆家过八月十五,顺便把结婚证也给领了。”

李小凤说道:“行,不过给娃不能空手。”

“这个礼肯定是有的,给杨娜买一身衣裳。”

陆善又试探着说道:“给俩娃在十月查个日子,行不?”

杨军说道:“好,那时庄稼也收完了,刚好不忙。柜板我都给准备好了,赶九月底我给娃把嫁妆办好。”

张仁接过话说道:“那就把送布和送日子放到同一天。”

“行,路远,就一天送。”

张仁在回去的路上对陆善说道:“陆安哥人好,结的亲戚都干脆的很。”

“陆安两口子人好,两碗饭就找到了一个好儿媳妇。”

天黑透了,两个人才回到了青石岭。

王小琴早早的就准备好了饭菜,一直在等陆善和张仁回来。陆安过一会儿就会出去看看,前后不知去看了多少次。

这次刚一出门就看到两人回来了,“很顺利吧?”陆安急切地问道。

张仁叹了口气,“杨家说要等到明年再说。”说着朝陆善眨了眨眼,“杨娜也说自己还小。”

“杨娜都二十一了,年龄不小了。是这,过几天你俩还得跑一回。”

这时陆善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我可不想跑了,脚都走疼了。”

看着陆安着急的样子,王小琴笑着说道:“看把你急的,他俩是跟你开玩笑呢。”

“杨军两口子人干脆的很,这是我当媒人以来,见过的最好说话的一家人。”

吞了口口水,张仁接着说道:“我给李犬娃说媒,那才叫一个难说话,把人饿的,就是不做饭,来回跑了十几趟才把事说成。”

吃过饭,送走了两位媒人。王小琴说道:“我明个回一趟娘家,让小宝给查个好日子。”

第二天,王小琴蒸了一笼包子,买了二斤糖,回了娘家。

进了门,喝了口水,王小琴就急着让弟弟给陆坤查日子。

知道姐姐总是忙,王小宝也就没耽搁,问了陆坤和杨娜的生辰八字后,就拿来万年历开始查。

过了一个小时,王小宝说道:“姐,我看十初八最好。”

回到家,陆安听说查的日子是十月初八,高兴的一拍大腿,“赶我的心上来了,咱把该买的东西早些买好,就在八月十六送布。”

八月初八桃花回来休假,听说二哥要结婚了,高兴的说道:“我下个星期上中班,到时候让二哥带上二嫂来县城,我给看着买衣裳。”

王小琴跟陆安商量着准备把剩下的银元拿到银行全部兑换了,给陆坤过彩礼。家里的一点积蓄用来买衣服、办酒席。

陆安让陆坤八月十二就去杨娜家送了节礼,两人第二天就一起去了县城,在桃花的陪同下买了六身衣服。

除此之外,桃花另外给二嫂买了一身衣服,作为领结婚证的礼物。

八月十四陆坤和杨娜,去公社领了结婚证。

王小琴买了十斤棉花,三个网套,四个白布被里子。

八月十六陆坤送杨娜回家,两个媒人也跟着一起,挑着红包袱去送布,以及送结婚的日子。

两个媒人走前面,陆坤和杨娜走在后面一路上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

陆家在场院里又盖了两间厦子房做厨房,腾出了屋里的一个房间给陆坤做婚房。

婚房的墙壁用黄泥巴重新刷了一遍,等晾干了之后,先用陆坤从医疗站带回来的报纸糊了一遍,然后又用白道林纸糊了一遍。

陆安请来宇文平做了一张双人床。

王小琴缝制了两床大红花新被子,一床用来做褥子,一床用来做被子。还织了一条好看的格子床单,做了一个窗帘。

陆安让陆民拖供销社主任买了一台缝纫机,因为陆坤自己有一辆自行车,所以就没再去买了。

杨家也忙着给杨娜准备嫁装。

李小凤对杨军说道:“咱就一个女儿,现在时兴啥咱就陪嫁啥,让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

“行,听掌柜的肯定没错。我挑最好的板子,叫咱这最好的木匠给咱女子做嫁妆。”

于是杨军就请了两个远近闻名的木匠来家里做了一个大木柜,一对大箱子,一个大立柜,一个写字台,一个吃饭用的四方桌,一对椅子,一个脸盆架。

做好以后,杨军又买了五大桶红油漆和两桶明油。所有的家具都刷了两道油漆后,又刷了一道明油,红亮亮的能照清人的影子。

杨娜给婆家每人做了一双鞋,又给每个人买了一双袜子。

李小凤和杨娜一起去县城买了四条不同颜色的床单,四条不同颜色的被面,两个有喜字的门帘。

杨娜的哥嫂给妹妹买了一台收音机。

所有东西在九月底就全部置办齐备了。

忙碌中很快就迎来了结婚的日子。

十月初八这天早上四点钟,村里帮忙的人就已吃完了早饭。

陆安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高兴的说道:“今个真是个好日子,肯定是个大晴天。辛苦小伙子们起这么早去抬嫁妆,都把烟装上。”

王小琴给每个人发了一盒羊群烟。

年轻人走夜路走的很快,三个多小时就到了杨娜家不远的地方,这时候天色刚刚发亮。

因为是十月份,早上天还是有点凉,管事的大叔说道:“咱等天亮了再响迎亲炮。”

这时有个平常爱开玩笑的小伙子,笑着说道:“叔,路上走的快,大伙都出汗了,现在一停下来,身上凉飕飕的。

要不然咱把炮响了,让杨家人来接咱们,到了杨家也就不冷了。”

说着就把鞭炮打开铺在地上,用烟头给点着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杨家人从睡梦中惊醒了,杨军急忙坐起来。

李小凤睁开眼睛,轻轻挑起窗帘的一角,往窗外看了一眼,说道:“咋来的这么早呢?”

杨军披上衣服,喊家里的亲戚,儿子儿媳都赶紧起来,准备迎帮忙的。

鞭炮响完了,二十个抬嫁妆的小伙子就向杨家的场院走去。

杨军一着急把李小凤的裤子穿在了身上,李小凤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你没有发现今个你穿的裤子比平常的好看些?”

杨军低头一看,赶紧脱下来换好了裤子。

这时抬嫁妆的人已经来到了大门口,杨军看着屋里的尿桶,犯起了愁。

那时候农村的旱厕都建在屋外,因此晚上会提一个尿桶放到屋里,早上起床后再提出去。

第三十四章 二哥结婚(二)

杨军用毛巾擦了把脸,装了两盒烟,便打开门迎了上去,边走边大声说道:“辛苦大家了,这么早就来了,抽烟,抽烟。”

一边发着烟,一边逐个点火,杨军忙活了好一通。

等看到杨娜和儿媳妇一溜烟的把尿桶提到了厕所,他这才说道:“都赶紧进屋,门口冷的很。”

在两个炕洞门口放了两张桌子,烧好了火,天也放亮了。

抬嫁妆和迎亲的人分作两桌打扑克牌,杨军放下两盒烟,说道:“大家随便些,跟在自己屋一样,我去招呼亲戚和村里来帮忙的人。”

这时陆家来的管事的说道:“杨哥,最好咱今个能早些安排吃饭,赶中午两点前到陆家。

陆家两点半开席,现在天短,吃完饭亲戚都还要回屋呢。”

“么问题,两家事就是一家的事,昨天把啥都准备好了,九点咱就能开席,一个小时吃结束。”

“好,好。”

村里来给杨军家帮忙的人,手底下都很利索,八点四十就开席了。

李小凤炒四个杨娜喜欢吃的菜,一边吃,一边叮咛道:“到了婆家,婆婆就是妈。

要孝敬公婆,凡事不能太任性,不要让青石岭的人说咱杨家没有把女子指教好。”

杨娜见母亲说着说着就伤心了起来,自己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妈,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咱杨家丢人的。

另外,我婆婆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她都能给不认识的人吃饭,那就更不会难为儿媳妇了,你不用担心。”

放下碗,杨娜伏在李小凤的肩头,轻声抽泣着,“妈,你跟我爸要照顾好自己,我会时长回来看你俩的。”

李小凤抚摸着杨娜的脊背,有些哽咽,“我也会经常去看你的,女儿大了,再舍不得,也是要出嫁的。”

这时杨军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别过脸用手在眼睛上抹了一下,“今个是女子大喜的日子,要笑着送娃走。

赶紧换衣裳,梳妆打扮完了,早些起身,陆家还等着咱到了开席呢。”

九点五十分,一切都准备好了。

杨娜的哥哥杨帆把杨娜从炕上背到门前的大路上才放了下来(不沾娘家土),送亲的亲戚都跟在后面。

“我跟陆家说了去四席送亲的,去双不去单。”杨军清点好了人数,一大群人便出发了。

抬嫁妆的小伙子腿脚快,出了滹沱村,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送亲队伍的前面。

“有些亲戚年龄大,走的慢,你们走一会儿,就歇一歇。”杨帆追到前面说到。

“行,那是这,我们抬到前边供销社那一块儿停下来等,那个地方宽敞些。”抬嫁妆的人说着就继续往前走去。

嫁妆比较重,所以抬的人都想早点赶到陆家,这样交了差就轻松了。但是他们也都知道,按照规矩是不能离送亲的队伍太远的。

到了供销社,抬嫁妆的人停下来休息。过了十多分钟,送亲的人也赶了上来。

这时一个抬嫁妆的小伙子对杨帆说道:“杨哥,走了这么远的路了,你给咱弄些水喝,喝过了才能动身。”

牵娘子(伴娘)小声对杨娜说:“这是想要烟了,开玩笑呢。”

杨娜走到杨帆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水?路边上滹沱河里面有的是,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管饱。”杨帆一边说笑着,一边走进了供销社。

“这下都不渴了吧。”杨帆出来给一人发了一盒羊群烟。

“哈哈哈。”

“咱还是走快些,到陆坤哥屋喝茶,我刚才还看见有人在滹沱河里边洗尿桶呢,喝不成,喝不成。”

众人是一阵大笑。

“一二,起,走。”叫着号子,抬嫁妆的就起了身。

快到陆家时,抬嫁妆的人把送亲的队伍让到了前面。

“新媳妇来了,快看!”

公路两边站满了人,只见杨娜个子高挑,脸庞白净,眼睛水灵。梳着两条大辫子,缠着红头绳。

身上穿着红色花上衣,蓝裤子,脚上穿着一双自己做的红平绒布鞋,脖子上围着一条红白黑三色条纹的围巾。

“陆坤真是有福啊!说了这么漂亮一个媳妇。”

“常言道,漂亮不过新媳妇嘛。”

伴随着鞭炮声,杨娜的娘家人被大总管招呼到了陆家的上隔壁邻居家里喝茶。

两个牵娘子左右两边搀着杨娜往屋里走,陆坤迎上来,拉着杨娜进了婚房。

房间的墙上贴着双喜字和胖娃娃画,窗子上贴着桃花剪的窗花。

牵娘子让一个小孩端了一盆洗脸水进来,小孩问杨娜要了一个红包,这才让杨娜洗了手。

另外一个大一点的男孩,踩在一个高凳子上挂门帘,一共三个钉子,挂一个钉子要一个红包。

杨娜说道:“我现在只有一个红包,等你挂完了,我再把剩下的给你。”

小孩点了点头就准备去挂。

这时小孩的妈妈上前拦住了小孩,“挂一个钉子,给一个红包,要不然就只挂一个钉子,让门帘系拉着。”

看热闹的人都嘻嘻哈哈的说道:“没有三个红包就挂不好。”

杨娜故意板着脸,“不给还不挂了?”

正当大家有些错愕的时候,杨娜又笑着拿出了两个红包递给了小孩,“这下能挂完不?”

在哄笑声中,门帘挂好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牵娘子端来了两碗红糖水鸡蛋,每个碗里面有两个用红纸染了色的鸡蛋,让陆坤和杨娜坐在床边吃了。

晚上,陆坤的老表们和村里的平辈人来闹洞房。

杨娜一看来的人很多,便说道:“我要上厕所。”

桃花站在门口,“姐,我给你作伴,外边黑。”

杨娜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便从桃花的身后快速冲出了房门。

桃花带着杨娜躲在厕所旁边的柴火垛后面聊天。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场院里喊:“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强行来拉了。”

“姐,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再来救你。”桃花笑着说道。

杨娜刚回到房间里,就有几个小伙子把她拉到陆坤旁边坐了下来。

“第一个节目,敬烟!”

说着就有一个人拿出一根烟,让杨娜含在嘴里,然后给点了火。接着又让杨娜吸了一口,然后再递给陆坤,并说道:“哥,抽烟。”

“嗳,哥在这儿。”陆坤赶紧说道。

众人一阵大笑。

“第二个节目,掏鸽子!”

说着又有人把手帕做成了鸽子的形状,说道:“陆坤,你把这个鸽子从杨娜的左袖筒塞进去,然后从右袖筒拿出来。”

陆坤不干,几个人就把陆坤往杨娜身上压,为了不让杨娜难为情,陆坤只好照着做了。

有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第三个节目,吃糖!”

有人拿出一个水果糖让杨娜用嘴咬着,然后让陆坤去吃。

房间里笑声此起彼伏,节目一个接着一个,不知不觉就到了夜里十二点。

桃花看着时候不早了,就端着茶水进到了屋子里,“都歇一会儿,喝口水。”

杨娜趁机跑出了房间,躲到了婆婆房间里火炕的拐角处,桃花坐在外边守着。

过了一阵儿,王小琴喊大家吃饭,闹洞房这才算是结束了。

吃过饭,杨娜来到房间里打开箱子,用桃花拿来盘子,分别装上了核桃、板栗、柿饼、麻花,让大家吃。

到了凌晨两点,众人才慢慢散去。

宇文平两口子,前后也来帮了好几天忙。

看着桃花这大半年来变得越来越有气质了,刘芳忍不住念叨道:“等咱娃回来了,赶紧把婚结了。

桃花不但模样长的好,而且聪明能干。在织布厂时间长了,小心那个小伙惦记上了,那就麻烦了。”

“往好处想。”宇文平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其实也有着同样的担忧。

第三十五章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滋水县织布厂在元旦过后,组织召开了年度表彰大会,桃花作为优秀员工代表上台发言。

坐在台下的厂长秘书、团支部书记赵志龙,被桃花的气质和美貌所深深打动,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桃花追到手。

赵志龙的父亲是滋水县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滋水县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因为桃花是团员,为人积极大方,又是优秀员工,赵志龙就利用自己的关系把桃花安排为团委的宣传委员。

对于这项工作,桃花非常喜欢,也正是她所擅长的。

从此赵志龙就总是借着工作的名义来找桃花,时间一长就有人开始在背后说闲话了。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赵志龙和桃花商量完团委近期活动宣传的事情,因为错过了吃饭的时间,赵志龙便请桃花在厂子外面吃饭。

“吆,桃花,你们小两口这生活挺不错啊!”白兰花正好逛街从这里经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桃花看了一眼赵志龙,见他只是一脸得意的笑着,并不辩解。便站起来说道:“赵书记,我吃好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我有对象,他叫宇文松,在部队当兵。”

说完桃花就起身离开了,后面这一句话即是说给白兰花听的,更是说给赵志龙听的。

听到“宇文松”三个字,白兰花明显愣了一下。

报道的那一天,白兰花一个人从家里坐车来织布厂报名,因为家庭条件比较好,她穿的比较时髦。

因为不认识路,白兰花就一边问路,一边往厂里走。几个小混混一眼就看出了她是外地人,因此便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织布厂和县城之间有一段路相对较为偏僻,看着四下没什么人,几个小混混就冲了上去将白兰花围了起来,不但言语轻佻,并且动手去抢白兰花手里的东西。

白兰花吓得哭了起来,危急时刻,从织布厂的方向来了一个身穿军装的解放军战士。

“住手!你几个干啥的?”

几个小混混一看来人的装扮,先是愣了一下,但是当他们看清只有一个人时,便又嚣张了起来,叫嚣着冲向了解放军战士。

很快解放军战士就占据了上风,几名小混混被打倒在地,其中一名小混混趁解放军战士没注意,就拔出一把水果刀刺了过去。

匆忙中,解放军战士躲闪不及,手背被划伤了,几个小混混也趁机都逃走了。

直到这时候,白兰花才回过神来。

“你的手不要紧吧,我叫白兰花,你叫啥名字?”

“我叫宇文松,不要紧,只是擦破了一点儿皮。”

“我带你去上点儿药吧。”

“不用了,么事,你也是去织布厂报道的吧?我送你过去。”

“好,今个真是太感谢你了。”

“么事,我未婚妻也在这里上班,说起来你们还是同事。”

听到这里白兰花心里莫名的有些酸酸的。

从那一天起,宇文松高大的形象深深就印在了白兰花的心里。

今天得知宇文松的未婚妻就是桃花,白兰花对桃花的嫉妒和恨意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起来。

她主动走过去,说道:“赵书记,你喜欢桃花,是吧?”

赵志龙看着样貌出众的白兰花,“你是什么人?”

“我是桃花的室友,白兰花。”

“哦,兰花,快过来坐。”说着赵志龙把身边的椅子往出拉了拉,“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喜欢宇文松,帮你这件事对我们俩来说都有好处,不是吗?”

“哈哈,爽快!”

“我待会儿回宿舍,就跟桃花道个歉,说是开玩笑的话请她不要当真。以后她有任何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好好把握机会。”

“好,桃花归我,语文…宇文松归你,就这么定了。”

“兰花,你是团员吧?”

“是的。”

“那是这,年后我在团委给你也安排个职务。”

“好。”

过完年,团委又要组织几次大型活动,白兰花便经常以各种借口把团委的其他几个人支开,只留下赵志龙和桃花。

滋水县最好的一家饭店里。

“赵志龙,桃花的生日快到了,你上点儿心。”

“你帮我安排好,兰花,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

“怎么安排,就要看你今个点啥菜了!”

“服务员,把你们店里的几个招牌菜都端上来!”

“哈哈,我一定安排好。”

晚上,桃花宿舍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关灯。”随着灯光的熄灭,大家唱起了生日歌。

当灯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只剩下桃花和赵志龙两个人站在宿舍中间,其他人都退到了宿舍门口。

赵志龙拿出了一块崭新的女式蝴蝶牌手表,双手递给桃花,“生日快乐!”

桃花愣了愣神,“谢谢,不过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收下吧!”站在门口的人都大声喊了起来,当然一个人除外。

吴明一个人远远的站在人群后面看着桃花,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起哄。

“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一块普通的手表而已,你就收下吧。”

“赵书记,你把手表收回去,要不然我就只能请你离开了。”

犹豫了一下,赵志龙把手表装了起来。同时又从身旁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条粉色的围巾,围巾上面的花色,滋水县城里还没有出现过。

“桃花,那你就收下这条围巾吧,我作为团高官,你的领导,作为厂里你的同事,送你这件礼物,这总不为过吧。”

“这……”

看到桃花犹豫不决,白兰花向团委其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便一起走过去笑着说道:“桃花,收下吧,就当是团委的福利,要不然我们以后过生日就收不到这么好的礼物了,你可不要害我们呀!”

赵志龙赶紧说道:“对,对,团委每个人过生日,我都会单独送一份了礼物,用来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

桃花没有办法,只好收下了,不过她从来也没系过这条围巾。

赵志龙在白兰花的帮助下,想尽各种办法接近桃花,讨桃花的欢心。

然而在桃花心里,从来都只把赵志龙当做同事,没有过其它任何想法,始终和赵志龙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有一天桃花上中班,起床后,就出去逛街买东西。走着走着,桃花感觉后面好像有人一直跟着她。

来到街角的拐弯处,桃花猛地一回头,看到后面跟着的人是吴明,“你也逛街?咋不说话呢。”

看着四周没有其他人,吴明便鼓起勇气走过去说道:“桃花,我有东西给你。”说着便把一封信塞到了桃花的衣服口袋里,然后扭头就走。

第三十六章 左右为难

桃花一时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吴明搞什么鬼,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从口袋里拿出没有封口的信封,桃花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桃花,咱俩认识有一年多了,相互之间也算得上是比较了解了。我比你大两岁,说实话,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对你产生了好感。

随着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多,我发现自己深深的喜欢上了你,经常晚上做梦,都能梦到你。

我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是工人,脾气都很好。

你如果愿意和我交往,请给我回信。

看完信,桃花心里怦怦直跳,在她心里一直都把吴明当做同事和朋友,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桃花什么东西也没买,鬼使神差的又走到了刚才遇见吴明的地方。

看到吴明站在不远处,桃花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你咋又站在这儿了?回厂去吧。”

两人低着头不说话,更不敢看对方,就这么走了一会儿,桃花首先打破了沉默。

“吴明,你是个好人,不愁找不到对象,我来厂里之前就已经定了婚,未婚夫在部队当兵,等他复员或者转业了,就要结婚了。”

吴明听了,脸上流露出失落的神色,“哦,原来是这样。”

“咱厂里漂亮的姑娘多的是,你如果看上那个了,我给你牵线搭桥。”

“我就只看上了你。”

“吴明,你……”

“好了,好了。桃花,今天就当啥事也没发生过,我们还是同事和朋友。”

“好。”

桃花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吴明却并没有死心,他觉得只要桃花一天没有结婚,自己就还有机会。

“桃花,这些水果你待会拿回宿舍去吃,我吃不完,放久了就会坏掉,你就当给我帮忙了。”

“桃花,这些零食你待会拿回宿舍去吃,我吃不完,放久了就会过期,你就给我帮帮忙吧。”

厂里人多,每次到了吃饭的时候,都会排起长长的队伍。

吴明总是早早的跑去食堂打好两份饭菜等着桃花,桃花要给钱,他就会说,“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桃花没办法,就只好买了毛线,给吴明织了一条围巾,用来还人情。

吴明高兴坏了,更加想方设法的去讨好桃花。

久而久之,桃花开始动心了。

她给吴明写了一封信:

吴明,我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给你写这封信。

我跟宇文松虽然已经定了婚,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三天。

我或许是有一种强烈的军人情结,对宇文松的感情,更多的是对军人的崇拜。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是那种真真切切的感受。

不过,我爸那一关,我不知道能不能过。等我回家休假,我先跟我妈说一说,看她能不能帮我。

吴明回信的内容很简短: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陆安有事出去了,不在家,桃花便趁机把事情跟王小琴说了一遍。

“我当初就怕你出了山,眼界宽了,会有新的想法。所以当时极力阻止订婚的事情,但是你没有反对,你爸更是一口应了下来。

我看这事儿你爸那一关是过不去的,他那个人死爱面子。”

桃花第二天去看外婆。

王小琴小声对陆安说:“桃花心变了,有个县城的小伙子追桃花,他爸妈是双职工。这个小伙子跟桃花是一个班的,是桃花的班长。”

陆安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坚决不行,如果退婚的话,让我这老脸往哪里搁!”

晚上,桃花回来了。

陆安抽着旱烟,说道:“桃花,在织布厂好好上班,不要动别的心思。

我一辈子没有啥大本事,但是在青石岭一带还是挺受人尊敬的,如果你要退婚,从今往后,你就不是我女子!

我一辈子也没有啥大愿望,就是想儿女们都能留在自己身边。宇文松屋里离得近,我想你了,随时都能去看你……”

听父亲这么说,桃花一夜未眠,泪水打湿了枕头。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饭也没吃就坐车回了织布厂。

“吴明,我父亲坚决不同意。”

“不着急,慢慢来,我等你。”

桃花收到宇文松的来信,也不像之前那样认真回复了,每次都只是三言两语就完事了。

宇文松看到回信的内容越来越少,心里感到不安,所以就打了申请,准备提前复员回家。

桃花两个多月都没有回过一次家,陆安有些坐不住了,对王小琴说道:“是这,你去趟县里看看桃花。”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娃一辈子的事,你让娃自己拿主意。”

“我丢不起这个人,第一次看完家,你让人家把东西拿回去了。这第二次再来一回,我还活人不?”

正好村里有人去县城,陆安就让他给桃花捎话,让桃花回一趟家。

“你爸病重,这几天都下不了炕了,赶紧回去看看。”

桃花请了假,急忙赶回了家。

一进屋看到父亲躺在炕上,桃花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爸,你这是咋了?”

“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有我这个爸?我都快被你气死了!我不过就是想让你嫁的近一点儿,想你的时候方便看你,你这娃咋就这么狠心呢。”

说着说着,陆安就留下了眼泪。

王小琴小声跟桃花说道:“闹活着要喝老鼠药呢。”

看着父亲老泪纵横,要死要活的样子,桃花心里有犯起了难。

“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要这样,免得让我和我妈担惊受怕。好好的,你给我一些时间,不要逼我!”桃花哭着跑出了屋子。

“说了你这一招不管用,你还不信。你也不要折腾了,让娃好好想想。”王小琴看着陆安说道。

“肯定有用,不信咱走着瞧。”陆安装上一锅烟,就不再说话。

回到厂里,听说吴明被人打了,正在医院里,桃花就急忙去了医院。

“吴明,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抹着眼泪,桃花关心的问道。

“就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几个小混混,你不用担心。”

等医生处理完吴明的伤口,两人便一起回了厂里。桃花听人议论说,吴明是被赵志龙安排的人打的。

她立马就想去找赵志龙,却被吴明拦住了,“桃花,这些都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

再说了,就算真是赵志龙安排的,那我自然会去找他算账,我吴明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第二天一大早,厂里面就传开了,吴明和赵志龙各带了一帮人大打出手,两人都挂了彩。

不过,据说吴明的亲叔叔是市里面的一位领导,所以这件事也就被压下去了,但是两个人依然暗中继续较着劲儿。

这天,桃花像往常一样,下了班,就跟着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

出了车间,没走多远,她就看见了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的宇文松站在食堂外面。

白兰花、吴明、赵志龙,三个人也都看到了。

第三十七章 煎熬

白兰花快步走上前去,“宇文松,你好!”

“你是……”

“你不记得了,我是白兰花,去年来厂里报到的那天,你还帮了我来着,想起来了吧?”

“想起来了,不好意思。”说着,宇文松伸出右手,握住了白兰花举在半空中的手。

“宇文松,上次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谢你,今个晌午我请你吃饭吧。”

“还是下次吧,我今个找桃花还有事。”宇文松看着桃花所在的方向说道。

转过身,白兰花朝着桃花招了招手,“那就我请你们俩一起吧。”

这时桃花也走到了跟前,“宇文松,你咋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宇文松,你好!我是吴明,桃花的同事。”

“你好!桃花在信里经常提到你,说你很支持她的工作,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你,要不然今天中午就由我来请客,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外面吃顿便饭。”

宇文松觉得白兰花过于热情,一时半会儿又没法解释,怕引起桃花的误会,所以向吴明发出了邀请。

两人握手时,吴明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宇文松手上的力度,便也暗暗使了使劲儿,这是两个男人间的问候和较量。

“桃花,这是你未婚夫吧,介绍认识一下吧。”赵志龙走上前说道。

“宇文松,这是我们厂团委的领导。”

“你好!”

宇文松敏感的觉察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握手时,有意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不愧是军人出身,手上的力气比一般人大一些,今个晌午这顿饭我来请,都不要跟我抢,就当是给宇文松兄弟接风。”

赵志龙也不管其他四人愿不愿意去,说完就径直向厂门口走去。

这一顿饭吃的很沉闷,或者说很无聊、很尴尬。

桃花和白兰花只吃了几口菜,接下来就是三个男人的表演,不知情的人可能会认为这是三个久违的朋友。

一开始,赵志龙和吴明轮番敬宇文松酒,后来就变成了三个人相互敬酒。

再后来三人也不敬酒了,五十多度的西凤酒,一人手里拿着一瓶对着嘴喝。

看着架势不对,桃花和白兰花试图去劝他们不要再喝了,下午还要上班,可是三人根本就听不进去。

桃花和白兰花无奈,只好回厂里去请了假,然后又来到人民饭店的包间里,坐在一旁看着三个人男人喝酒。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的过去了,直到太阳落山,三个人闷着头喝酒,不说一句话,最后都喝的烂醉如泥。

白兰花去饭店隔壁的招待所开了三间客房。

桃花和饭店的服务员一起,把三个人送到了房间,然后和白兰花一起回织布厂。

“陆桃花,你也看到了,今个这三个男人可都是为了你才这样的,我多么希望其中有一个人是为了我,哪怕我不喜欢他。

我自认为长的不比你差,家庭条件又比你好,你说这些男人都怎么了?”

桃花不说话,心乱如麻。

“陆桃花,我恨你!”

白兰花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再说话,两个一路无话回到了宿舍。

第二天中午,桃花送宇文松去滋水县车站。

“你真的复员了?”

“转业的话还得两年时间,我等不及了,想每天都能看到你。”

“这样值得吗?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不后悔。”宇文松打断了桃花的话说道。

“你这样做,我会有愧疚感的。”

“不要有这种想法,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决定,无论最终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无怨无悔。”

“你这是……”

“对,就算是吧!这就是我的私心,让你不忍心离开我。”

宇文松回到家,放下行李,带上礼物就直奔桃花家去了。

刘芳看着宇文松的背影,故意大声的说道:“还么有把媳妇娶到屋呢,心里就没有爸妈了!”

得知宇文松提前复员了,陆安心里非常高兴。

陆安亲自去了一趟织布厂,桃花听说母亲的病犯了,就请假跟着父亲回了家。

等回到了家里,桃花看到母亲好好的,啥事儿也没有,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爸,妈,厂里最近赶生产进度,我就不在屋吃饭了。”说着转身就想离开。

陆安装了一袋烟挡在门口,眼睛并不去看桃花,“昨天媒人已经来过了,你跟宇文松的婚事,我跟你妈已经答应了。”

“是你答应了,你问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王小琴小声说了一句。

陆安白了一眼王小琴,继续说道:“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就不要再有其它心思了,今个就跟宇文松去把结婚证领了!”

“爸,这是我的终身大事,你问过我的意见么?”

“事情定了就是定了!”

“我是你女儿不?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东西,你想给谁就给谁!”

就像疯了一样,桃花快步走过去想要把陆安从门口推开,可是陆安却死死地抓着门框。

桃花猛地一用力,陆安摔倒在地上,桃花、陆安、王小琴三个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陆安躺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意思,桃花僵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去扶,陆安甩开了桃花的手。

“你今个要走的话,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桃花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爸,你不要再逼我了,我说过你给我些时间,你为啥要这样逼我?”

说着,桃花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从父亲身上垮了过去。

“桃花,你今个走了的话,我没脸活人了!”

转过头,桃花看到父亲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桃花也跪了下去,把头重重的连续磕在了地上,“爸,其它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

“桃花,宇文松一会儿就会来家里,然后跟你一起去领结婚证。还有一件事,我去织布厂找你之前,已经找过吴明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

“爸,你……”

王小琴关上了大门,也哭着跪了下来,“桃花,你就答应了你爸吧!”

三个人就这么跪着,王小琴和桃花跪在堂屋里,陆安跪在房间门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第三十八章 桃花结婚

陆田和菊花中午放学回家吃饭,看到家里大白天关着,心中感到有些纳闷。

推开门一看,只见父母和姐姐都跪在地方,两人被惊得不知所措。

看到是陆田和菊花回来了,三个人匆忙起身站了起来。

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见宇文松也出现在了大门口。

桃花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吴明,对不起了。

领完结婚证,桃花在供销社打了一斤散白酒,一个人来到屋水河边的一处河湾里喝的酩酊大醉。

虽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但是桃花的嘴里还不时含糊不清的说着:“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呢?

为什么非要今天就领结婚证?选宇文松还是吴明,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再想一想?”

陆安坐在河湾拐角处的石头上,默默地抽着旱烟。

宇文松坐在离陆安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闷着头不说话。

结婚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之后。

桃花回到织布厂后,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吴明,吴明沉默了一会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祝你们幸福。

我有点儿不舒服,今个请半天假,班里的事儿你多盯着点儿。”

下午下班的时候,白兰花和赵志龙也知道了。

两个人在厂里食堂门口遇到了,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很有默契的一起朝厂门外走去。

来到一家饭店,随便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酒,就各自喝了起来。

此时的吴明,已经醉倒在宿舍的床上了。

第二天醒来时,白兰花觉得自己的头很疼,就像要炸了一样。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她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不是自己的宿舍。

再仔细一看,身边还睡着一个人,白兰花惊的尖叫了起来,“啊!你是谁?”

“啊!”赵志龙也大叫了一声。

白兰花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一看之下,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赵志龙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他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白兰花哭累了,声音小了下来。赵志龙这才开口说道:“满滋水县城都传言我是个花花公子,你信不?”

抬起头,白兰花看着赵志龙没说话,她早就听说过赵志龙的各种传闻,但是就这段时间接触来看,她觉得赵志龙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不堪。

见白兰花不说话,赵志龙接着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好不容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白兰花自言自语地说道:“陆桃花,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时间过得很快,桃花结婚的日子就快就到了。

吴明把班里同事们送的礼钱列了一张清单,他自己送了二十块,其他人都是两块。

“桃花,这是大家的一点儿心意,你收好了,婚礼我就不去参加了。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桃花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

王小琴给桃花做了四床花色不一样的大棉被,四条床单,两个门帘。

陆安给桃花置办了一个大柜,一对木箱子,一个高低柜,一个写字台,一个脸盆架。

另外嫁妆还包括一台缝纫机、一台收音机、一辆自行车,这三样是宇文松家买的。

桃花的嫁妆在当时的青石岭大队来说是很丰厚的。

腊月初八这天天气特别好,桃花穿着大红绸子棉袄,三色涤纶裤子,红色棉布鞋。

两条乌黑的大长辫子垂到了腰间,看着非常好看,可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容。

这一整天里桃花就像在做梦一样,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

闹洞房的人看桃花的脸色不对,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所以也就早早的散了。

等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桃花整个人都已经快要虚脱了。

婚房里面只剩下了桃花和宇文松,桃花侧卧在炕上,宇文松坐在炕沿上。

“宇文松,虽然我们俩结婚了,但是你不能碰我,你得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想清楚,少则半年,多……”

“桃花,你不用说了,不管多长时间都行,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就行。”

“你是个好人。”

婚后第三天,桃花就回织布厂上班了。

宇文松每天用自行车驮着两个大羊奶桶收羊奶,虽然很辛苦,但是一个月下来也能赚到九十块钱。

每天天不亮,宇文松就起床收奶,下午在县城交完羊奶,他就去织布厂门口等桃花下了班,然后一起去吃饭。

有一天,下大雪,路上的积雪很厚,无法骑自行车。

因为天气骤然降温,宇文松就想着买一双新手套和新棉鞋给桃花送去,所以他冒着风雪,推着自行车步行前往县城,一路上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走路的话,就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到滋水县城。

下午下了班,桃花觉得天气这么恶劣,宇文松应该不会来了,就在厂里的食堂吃了饭,然后出去买棉鞋和手套。

因为风雪很大,所以路上的行人很少。桃花艰难的走在织布厂和县城之间的路上。

走着走着,桃花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低头一看是自行车的把手。

“这不是宇文松的自行车吗!”桃花心中一惊随即明白了过来。

“宇文松!”桃花疯了一样的用两只手去刨宇文松身上的雪。

宇文松脸上已经被冻的没有了血色,呼吸也显得比较微弱,手脚冻的冰凉。宇文松看到了桃花,挣扎着说道:“我怀里有新棉鞋和手套,你赶紧换上。”

“你怎么这么傻?”

“对,我是被冻傻了,这冰天雪地的怎么换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桃花有些急眼了。

“我么事儿,今个就是太冷了,加上还没来得及吃饭,刚刚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一下子没爬起来。”

宇文松想挤出一丝微笑,但是没有成功,桃花看到只是一张咧开的大嘴。

来到一家饭店里,桃花要了个火盆,并借了一条毯子给宇文松裹在了身上。

慢慢的宇文松的身子就暖和了起来。

等宇文松吃完了饭,桃花说道:“今个雪这么大,你就不要来了,多危险的。”

“我就是怕把你冻着了,想着给你送棉鞋和手套。”

“我又不是小娃了,能照顾好自己,你今个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可咋办呀!”桃花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心里却是暖暖的

“不是没么事了嘛。”

“今个天黑了,你也回不去了。”

“嗯,住招待所。”

招待所,桃花坐在床上,宇文松正在打地铺。

“今个天太冷了,要不……”

第三十九章 谁住新房子

“地上是有些凉。”说着宇文松就把自己的被褥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是这是离桃花最近的一次,宇文松不免心里砰砰直跳。

实在是激动的睡不着,但是他也不敢动,就这么睁着眼睛躺着。

宇文松心里估摸着应该过了凌晨十二点了,他朝桃花那边看了看,试探着用胳膊搂住了桃花。

桃花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心里觉得如果让自己选的话,最后选的人不一定是宇文松。

但是能够嫁给这样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事事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人,也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况且父亲很喜欢宇文松。

桃花正式做了宇文松的妻子。

第二天起床后,雪停了,但是路上还是不好走,桃花回厂里上班,宇文松按照桃花的要求在织布厂附近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

后来的日子,宇文松交完羊奶当天就不回去了,都是第二天早上五点起床赶回去收羊奶。

小两口的日子过的甜甜蜜蜜,两个月后桃花怀孕了。

四月份,天气渐渐转暖了。

宇文松张罗着盖新房,收羊奶的事就先停了下来。

挑花每次休假回去总是大包小包的给家里买买东西,而且很支持宇文松,“新房这边条件好,在大路边上,坐车、做生意都比较方便。家里人也比较多,等过了夏咱就搬到新房住。”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新房盖好了。

字文松和宇文平用黄泥巴把屋里屋外的墙壁都刷了一遍,屋子里面也给分成了几个小房间,只剩下几个小房间的门还没有装上去。

宇文钢是宇文松的弟弟,也快到了娶媳妇儿的年龄。因此刘芳就打起了新房子的主意,准备分家。

刘芳对宇文平说道:“桃花现在每个月有五十块钱的工资,从来么给屋里交过一分钱,过几个月孙子出生了,咱还得给办满月酒。

趁着现在早些把家一分,咱就啥也不用管了,让他门两口子自己办满月酒。

另外,搬到新房住,咱钢也好说媳妇。”

“怕桃花两口子不会答应吧。”

“娃都怀上了,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结婚半年多以来,桃花的工资主要都用来租房和日常开销,逢年过节也会给双方父母买一些礼物,剩下的一点儿都给了宇文松盖房子用了。

等到桃花休假回家的时候,宇文平把全家人都叫到了一起。

“现在新房也盖好了,我们把家分了吧。”

桃花说道:“爸,是不是我有啥地方做的不好,惹你跟我妈生气了?”

“钢也要说媳妇了,分开以后你俩好好奔自己的日子。”

“怎么个分法?”桃花听到宇文平这么说,心里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跟你妈带着你几个兄弟和妹子去住新房,把老房留给你俩。”

听到这里,宇文松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只听身后的门“嘭”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继而又被弹开。

“爸,妈,盖新房的钱基本上都是宇文松跟我出的,盖房这一个多月宇文松一直忙前忙后的。新房让我俩住吧,我上班坐车也方便一些。”桃花表情平静的说道。

刘芳说道:“这个家我和你爸说了算,你不要再说了。”

“你爸和你妈也太偏心了,盖房的钱咱出了,你也一直在家里边忙活,宇文钢没出一份力,没出一分钱,凭啥这样分?”桃花靠在宇文松的肩头哭着说道。

“我也不知道今个会来这一下,让你受委屈了。我以后好好挣钱,到时候把这老房子拆了,盖一砖到顶的砖房。这次盖的土坯的新房就当孝敬爸妈了。”说着宇文松用手擦去了桃花脸上的泪水。

“爸妈住,我没有意见,但是这明摆着是给宇文钢的。”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一直受苦的。”

第二天,宇文平请人砌好了灶台,接着就准备开始搬家具了。

桃花知道宇文松是大孝子,无论搬什么都不会去阻拦。所以她一大早就回了娘家,眼不见心不烦。

一见到王小琴,桃花再也忍不住了,扑到王小琴怀里大哭起来,“妈,你总是告诉我要孝敬公婆,可是你看到头来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他们把新房分给了宇文钢。”

“桃花,常言道:好儿不要家当,好女不要嫁妆。分家是迟早的事,新房旧房就隔了一条屋水河,你把屋里收拾干净,住着是一样的。

宇文松不去跟他爸他妈争吵,是怕一家人失了和气,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你要理解他的苦衷。

后晌黑,如果宇文松来接你,你就跟着回去。”王小琴抚摸着女儿的头说道。

过了一会儿,陆安回来了,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安慰道:“新房子还要重新做家具,老房跟新房大小一样,眼下还不用做家具。”

在父母的劝说下,桃花不再哭了,“我不回去,爱咋咋的。”

陆安叹了口气,说道:“宇文松来接你,你就回去,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太阳刚落山,宇文松就来了。桃花没好气的说道:“我不回去,你要当孝子我也不反对,咱俩搬出去住算了。”

王小琴打断桃花的话,说道:“话不能这样说,不要为难宇文松,你难过了往我这儿跑。宇文松为难了,只能跟你说。回去吧。”

陆安也说道:“你俩人聪明又勤快,日子慢慢会过好的,遇到难处了给我说,我跟你妈会给你俩帮忙的。”

宇文松坐在桃花身旁,小声说道:“该搬的都已经搬完了,其他人都住到新房去了。你不回去,老房就剩我一个人了。”

说着,宇文松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桃花,桃花这才下炕穿好了鞋。

进了家门,桃花看到屋里就只剩下了自己的嫁妆和厨房的灶具,其它东西都被搬空了,忍不住鼻子一酸。

抽泣着说道:“我陆桃花把你的父母当成我的父母看待,把你的兄弟姐妹当成自己的亲兄弟姐妹,他们就这样对我,现在连一张可以坐的凳子都没留下,也太欺负人了吧!”

“你想吃啥?我去给你做去。不想这些了,就凭咱俩,难道日子还能过到别人后头去。

你有身孕不能生气,我去给你做好吃的去。”

下午宇文平和宇文钢搬家具的时候,宇文松实在看不下去,就到后山上去采蘑菇和野木耳。

他运气比较好,不但找到了蘑菇和野木耳,还捡了一窝野鸡蛋,摘了一些五味子和野葡萄。

这时候,宇文松洗好了鲜红的五味子和野葡萄,用碗装着端给了桃花,“你尝一下,好吃得很。”说着就摘了一颗野葡萄给桃花喂到了嘴里。

没多大功夫,他又炒了一盘野木耳炒野鸡蛋,一盘土豆丝,做了一碗蘑菇汤。

宇文松笑着说道:“你不吃,我一个人吃着不香,要不然我喂你吃。”

“谁要你喂。”说着桃花从宇文松手里接过了饭碗。

“多吃点儿,对娃好。你就坐在炕上,不要下来,你当皇后娘娘就行。嘿嘿。”

桃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天刚蒙蒙亮,就听到宇文钢在门外喊:“哥,快开门,我还要拿一样儿东西。”

宇文松穿好了衣服,打开门问道:“还有啥能拿的?”

“妈让我把屋里其它三个房子的门拆下来拿过去,那边的房子没有门。”说着宇文钢就动手去拆。

宇文松一把抓过大门后面的扁担,高高的举了起来。

第四十章 带小孩

“盖新房你没有出一点儿力,最后还得了房,现在又来拆旧房,是不?你拆一个试试?”

宇文钢从没见过大哥宇文松发过脾气,看着宇文松手里的扁担,吓得他赶紧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说道:“是妈让我来的。”

分家后,宇文松去收羊奶的范围更广了,他的身影出现在了百家山镇各条有人住的山沟里,虽然很辛苦、很累,但是比之前赚的钱也多了一点儿。

桃花需要的吃的穿的,他总是会一样不少的提前准备好。

农历九月二十三日,二嫂杨娜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陆小花。

农历十一月二十日,桃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宇文森。

刘芳照顾了桃花三天。

“我那时候生宇文松,三天以后就下炕自己做饭了。”留下这句话,刘芳就再也没来照顾过桃花了。

王小琴一有空就会来看桃花和外孙,帮忙做饭、洗衣服。

桃花的产假很快就休完了。

宇文松说道:“你别去上班了,我能养活你娘俩。”

“我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桃花为了得到这份工作受了多少苦、多少累,宇文松心里很清楚,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难处。

宇文松为了这件事去找过母亲,可是刘芳的回答却没有一点儿回旋的余地。

“你爸经常出去做木匠活,家里边里里外外的活都要靠我一个人,你还有一个兄弟和两个妹妹在上学,所以我没有时间给你带娃。”

“钢不上学了,都快二十的人了,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家务。”

“钢还小,干不了啥。”说着刘芳也不管宇文松,就自己起身出去了。

除此之外,宇文松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那就是他不想让桃花每天都见到吴明,只是这个话他没法对桃花直说。

这天,王小琴又来看女儿和外孙。

“妈,我还想上班,但是没有人给我带娃。”

“我给你带吧,不过娃还小,要吃奶。我去了县里,就不能给你二哥带娃了。”

想了想,王小琴又接着说道:“杨娜不需要上班,我去县里应该也行。”

桃花高兴的说道:“还是我妈疼我!”

县城的出租房里,靠墙摆放了一张单人床,一张双人床,就没什么多余的空间了。

做饭用的蜂窝煤炉子放在了房间外面的走廊上,旁边不远处放着一袋从织布厂扫出来的,可以用来引火用的棉花飞绒。

宇文松经常在带羊奶到县城的时候,捎来家里的玉米粉、面粉、土豆和一些其它豆类。

只要他在出租屋的时候,都是他做饭,让岳母和桃花休息。吃饭时,从锅里舀出的第一碗饭,宇文松总是用双手递给王小琴。

每次一看到宇文松回了出租屋,王小琴就会带着外孙宇文森出门,等走完了两条街,宇文森肚子饿了,这才会往回走。

宇文森八个月的时候断了奶,这时孙女陆小花也快十个月了,王小琴就把宇文森带回了家,两个孩子一起带。

杨娜有一次从地里干活回来,看到王小琴一手抱着宇文森,一手提着热水瓶在冲奶粉。

而自己的女儿陆小花却一个人独自坐在炕上哭,就很不高兴的说道:“我娃是个女子,没有人喜欢,哭成这样都不抱。男娃都金贵些。”

说着,杨娜就气呼呼的把陆小花从炕上抱起来走了出去。

其实是因为宇文森要睡觉了,王小琴正在哄。陆小花肚子饿了,所以哭了,王小琴正在给她冲奶粉。

从这天开始,杨娜就用一条长围巾把陆小花绑在背上,不让王小琴帮忙照看了。

有一次,杨娜喂猪时,用给猪拌食的木棒重重的敲打着猪槽,嘴里念念有词。

“赶紧吃,又没有人喜欢你。人家自己的奶奶都不带自己的孙子,看把有些人着急的。现在我娃倒是让人不待见了。”

陆坤刚好从外面回来听到了,说道:“你说啥呢?我妈又不是不给咱带,桃花那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妈才给带的。”

听了这话,杨娜更生气了,“就是你太好说话了,才会这样对咱女子的,还不是嫌弃我生了个女娃。”

杨娜说着说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王小琴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她觉得前一段时间到县城给桃花带孩子,儿媳妇现在有怨气也是正常的。

就说道:“坤,你让杨娜说几句,解解气,我带小花确实带的时间少一些。”

陆坤把女儿从杨娜背上抱了下来,对杨娜说道:“你看小花还笑呢,长得越来越像你了,跟你一样漂亮。”

“你哄三岁娃呢?”

“桃花以前为了照顾咱妈,没有少吃苦,现在也是实在没有其它办法了,才让妈给带的,你也要体谅一下。”

只有陆坤、陆安在家的时候,才能从杨娜脸上看到笑容。

其实也不完全是杨娜小气,因为除了宇文森需要王小琴照顾以外,大哥陆民的儿子陆福也天天在杨娜家里吃饭。

大嫂宁慧慧每天放了工,就忙着上山挖药材去了,回来的总是很晚。常常是杨娜这边已经在吃饭了,宁慧慧才回来。

杨娜经常和陆福开玩笑,“锅里没有饭了,已经吃完了。”其实她每次都提前给陆福把饭舀到碗里晾着了。

有一次被宁慧慧听到了,宁慧慧就觉得这是在给她带话。等杨娜不在家时,她就对陆安说道:“爸,我看老二媳妇儿就是不想给你孙子陆福吃饭。”

王小琴说道:“老二媳妇儿那是跟陆福开玩笑呢,每一回都给陆福把饭晾着呢。”

“一个大孙子,一个外孙子都跟着在老二锅上吃饭,现在家家粮食都不宽裕。”抽了几口旱烟,陆安接着说道:“干脆把家分了好些。”

“多了两个吃饭的,我也不能一心一意给老二照看娃,杨娜还要给一大家子做饭,她也是够好的一个儿媳妇儿了。”王小琴说道。

“分了的话,你不管给谁照看娃,都还能落个好。迟早也得分家,趁现在还没有失和气。”

“嗯,分了也行。不过现在分的话,咱屋人多,住不开。”

“是这,在厦子房边上再盖一个小灶房。”

自从道路加宽,由乡道提升为县道以后,百家山镇就通了班车,所以也就没人住店了。

陆安把家里的格局改了一下,如果现在再盖一间小厨房的话,分了家也就能勉强住下了。

新厨房盖好了。

当天晚上陆安等大家吃完了饭,便开口说道:“坤,杨娜,咱和和气气的把家分了吧?你俩好好奔自己的日子。

杨娜忙的时候,就把娃留给你妈看着,还有陆福也都让你妈给带着。”

听了这话,杨娜说道:“爸,为啥要分家?我又没有嫌弃陆福和宇文森。”

第四十一章 陆田没了

王小琴说道:“迟早都得分家,陆田到时候也要说媳妇儿,不能连累你俩,分了家我们还是一家人。”

“分了也好。”陆坤说道,他心里清楚父母的难处。

“我不去新灶房做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要分家呢。”杨娜算是默认了分家的事情。

陆安说道:“那就把新灶房留给我跟你妈做饭用。”

王小琴在新厨房里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把陆民夫妇、陆坤夫妇都叫到一起吃饭。

陆安说道:“慧慧和娜娜都是好儿媳妇,不但勤快,而且会持家,你们肯定都能把日子过到人前头。”

王小琴接过话说道:“分了家,我们还是一家人,你们忙的时候,我就给把饭做上,大家一起吃。”

吃过饭,陆安用斗量了家里的粮食,按人头分了。家俱也分了,原来厨房的灶具留给了陆坤两口子,陆安自己又重新买了一套。

分完家,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陆田有一段时间总是说自己肚子疼,陆坤就在医疗站给陆田配了些药吃。

陆田从小身体好,很少生病,所以他说自己是拉肚子,家里人也就没在意

可是陆田吃了快一个月的药却还是不见好。

这天,吃过晚饭,陆坤就带着陆田去找镇上医院的老中医李大夫。

李大夫把了好一会儿脉,说道:“这娃瘦成这样了,怕是内脏出了问题,最好是去县医院检查一下,不能再耽搁了,赶紧去。”

百家山镇的医院是通班车以后才建立起来的,医院的设备简陋,无法给病人拍片子。

回到家,陆安和王小琴一听是内脏受了伤,急得团团转。

“不行,咱用架子车连夜把陆田拉到县医院,明早上的班车太迟了。”陆安不停的搓着双手,看着王小琴说道。

于是,陆安、陆民、陆坤三个人套上架子车就往滋水县人民医院赶。

等看到了检查结果,陆安、陆民、陆坤三个人实在是无法接受,陆安更是已经泣不成声。

桃花得知陆田去了县医院,就请了假,匆忙赶了过去。

到了医院,看到父亲和两个哥哥已经哭成了泪人,桃花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从二哥陆坤拿过诊断诊断结果一看,瞬间就哭出了声。

冲进病房,桃花看到陆田脸色蜡黄,脸瘦的只有巴掌那么大了,就急切的问道:“田,你这是咋一回事,你给姐说呀!”

“姐,么事,我就是肚子疼。”陆田半睁着眼睛,虚弱的说道。

第三天,陆田已经没有了知觉,就连吊瓶也打不进了。

医生叹息着说道:“你们来的太迟了,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我们已经尽力了,赶紧把娃往回拉吧,趁着还有一口气。”

一听这话,陆安直接把自己的头就往墙上撞,“都是我耽搁了我娃啊,都是我的错。”

陆民、陆坤、桃花赶紧过去拉住了陆安。

桃花哭着说道:“爸,咱还是早些往回走,田……田……,怕是没有多长时间了。”

抹了两把眼泪,桃花去买了够五个人吃两顿的馒头,又打了一瓶开水,这时陆坤也办完了出院手续。

陆安几乎已经哭得快要晕过去了,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是我把我娃耽搁了,是我把我娃耽搁了。”陆民在一旁陪着陆安。

桃花搀着陆安,陆民和陆坤换着拉架子车。快要进山的时候,四个人停下来休息。

陆安走到架子车旁边问道:“田,你喝水不?”陆田没一点儿反应。

桃花走过提高了嗓门,说道:“田,姐给你倒些水喝。”陆田依然没有反应。

陆坤心知不好,用颤抖的右手摸了摸陆田的脸,已经没了一丝温度。陆坤大气都不敢出,用手掰开陆田的眼睛一看,瞳孔已经放大了。

陆安看到这一幕,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的儿啊!你才十九岁呀!你不是说高中毕业了要去当兵,以后还要考军校,保家卫国吗?

你为啥就这么走了,让我跟你妈咋活呀!”

陆民、陆坤、桃花三人也失声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陆坤强忍着泪水说道:“哥,咱俩换着架子车往回走,让桃花扶着爸,这样子也不是个事。”

桃花想把陆安扶起来,可是连续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陆安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老天爷呀!我陆安一辈子没有做过亏心事,你为啥把我娃叫走了。

我儿才十九岁呀,真是黄叶不落绿叶落呀,你要收人应该把我收走呀!

田,你给爸答应一声,你叫爸咋活呀!

田,我的儿呀!你才刚成人,咋就走了呀!”

哭着哭着,陆安就倒在地上没声了。

陆坤赶紧过去用大拇指掐着陆安的人中穴,好一会儿陆安才缓过气来。

桃花说道:“大哥,二哥,要不然让咱爸坐到架子车上抱着陆田吧,要不然咱这样咋回得去。”

正说着,宇文松骑着自行车到了跟前,一看情形,宇文松就明白了。“唉,实在想不到事情咋就这样了,我还说今个到医院去看陆田呢。”

陆民、陆坤、宇文松三个人换着拉架子车,桃花推着自行车。

走了一路,几个人哭了一路。

王小琴已经连续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心中感到非常慌乱。

这天王小琴正坐在场院边的大石头上发呆,她猛然间听到了陆安的哭声,一股不祥的预感就涌上心头。

扑到架子车跟前时,王小琴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呀!你去县城看了个病,咋就这样了,你不要我跟你爸了?

田,妈还等着看你穿上军装呢!等着给你娶媳妇呢!

我的娃呀!你可让妈咋活呀!”

村里人听见哭声也都来到了陆家。

队长张仁带着人搭了一个简易棚,在里面放了一扇门板,把陆田的尸体放在上面。

这时,宇文平和刘芳也赶来了。宇文平和青石岭的石木匠一起赶做了一口棺材。

桃花出钱让人给陆田做了一身单衣服,一身棉衣服,一床新被褥。

入殓时,把衣服给陆田穿在了身上,褥子铺在了棺材里,被子盖在了陆田身上。

陆田的头上也缠了一条孝布(因为父母尚在),脸上盖上了火纸。

盖上棺材盖后,众人嚎啕大哭。

李顺是陆田的同学,也是陆田的好朋友。

几年后,菊花和李顺结了婚,李顺的另外一个同学黄建国有一次来家里串门,无意间说起了陆田当年肚子疼的原因。

菊花当时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小哥,你死的好冤啊!”

第四十二章 菊花的选择

黄建国说道:“李顺,你毕业以后就一直在咱初中的灶上做饭?”

“刚开始让我做代理教师,一个月给十五块钱,我觉得太少了。后来就到了初中灶上做饭了,管吃,一个月给四十块钱。你现在干啥呢?”

“我就是在屋种庄稼,带木头,闲的时候就上山挖药材。”

“你还记得咱上高中的时候,搞得那些恶作剧不?现在想想都还忍不住想笑。”

黄建国喝了一口水,笑着说道:“咋记不得?

冬天的时候,有一次教室里冷的受不了,你就拿你的洗脸用的洋瓷盆到灶上铲了大半盆火子端到了教室,男生看见了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

烤了一会儿,王小刚嘿嘿一笑,‘谁敢用火子烧李文会的辫子,我今个晌午不吃饭,谁有这个胆子?’

大家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白学华突然说了一句,‘我敢!’说完他就用两个木棍儿夹了一个火子,偷偷走到李文会的背后,用火子烫了一下她的长辫子的辫稍。

瞬间一股难闻的气味儿就在教室里弥漫了开来,李文会转过身一看,当时气的就趴在桌子上哭了。

‘你们欺负人,我要告诉老师,让你们这伙烤火的都站到教室外面受冻。’

说起来也是运气背,当时刚好班主任王老师推开教室门就进来了,‘啥烧着了?’

李文会的同桌孟红丽,用手指了指了李文会,‘是烤火的男生用火子把文会的辫子给烧了。’

王老师听了,一下子就发火了,‘这简直就是流氓行为。把火留给女生烤,烤火的男生都出去站到门口去,把书拿上一直站到下自习!’”

李顺接过王建国的话,笑着说道:“那天特别冷,西北风一刮,把咱几个冻得直哆嗦,你好像还冻感冒了,哈哈。”

菊花插话道:“你几个活该!”

“只不过咱都没想到,毕业后李文会竟然嫁给了白学华。”黄建国哈哈大笑着又说了一句。

三个人笑了一阵儿,李顺又说道:“建国,你还记得咱那个时候打篮球不?咱班年年都拿第一!”

“肯定记得,咱们几个铁哥们儿,配合的那叫一个好!”说话的时候,黄建国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兴奋,随即神色又变得暗淡下来。“只是可惜了陆田。

有一次打篮球,陆田被体育老师陈老师扔过去的篮球砸倒了,当时就晕了过去。好在医院离的近,打了一针后,陆田又醒了过来。

只是从那天起,陆田就经常因为肚子疼请假。可是谁能料想到过了短短一个月后,陆田竟然就不在了。”

听到这里菊花“哇”的一下就哭出了声,“李顺,我小哥不在了,你跟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去送葬,为啥当时不说出事情的经过。”

黄建国解释道:“这事不能怪李顺,他那天刚好有事请假了。事情发生了以后,陈老师害怕你爸来学校闹事,就让在场的人都不准对外说起这件事。

陆田和陈老师关系很好,他自己也让同学们不要跟其他人说起这件事。

上学的时候,老师说不让说,大家就都不敢说这事,加上后来陆田不在了,就更没有人敢说了。”

黄建国和李顺忍不住一阵叹息。

菊花哭得更加伤心了,“咱去学校找陈一南去!”

李顺说道:“陆田不在了以后,陈一南没过多长时间就调回湖北老家了。再说过了三四年了,现在就算找到人也说不清了。”

“我可怜的小哥呀!”

后来菊花把这件事告诉了桃花,姐妹两人到陆田的坟头大哭了一场,但是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父母,怕他们想起往事再次伤心。

陆田的丧事办了三天,最后葬在了爷爷奶奶坟地的旁边。

陆安和王小琴茶饭不思,整整三天不肯吃饭,都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一会儿笑着喊陆田,一会儿又大哭起来。

陆民、陆坤、桃花、菊花四人一直守在父母身旁,心里着急的不行,哭着说道:“爸,妈,你们别这样。你们还有我们兄妹四个呢,你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几个咋办呀!”

王小宝也劝说道:“姐夫,姐。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要顾活着的人。你俩还有两儿两女,不能让四个娃啥都不干,整天为你俩提心吊胆的。饭还得吃,日子还要往下过。”

在家人和一众亲戚的劝说下,陆安喝了小半碗面水后,看着王小琴说道:“多少吃一点儿,别让娃们担心了。”

“我就想不明白,我得是上辈子把人亏了,这辈子把我娃连累了。”王小琴又哭了一阵儿,才喝了几口面水。

菊花和桃花都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一直守着陆安和王小琴。

晚上,姐妹俩经常被父母的哭声惊醒。

桃花去上班后,陆安和王小琴的情况变得时好时坏,因此菊花就经常请假在家里陪着父母。

“爸,我不上学了,我两个哥和姐都要奔自己的日子,而且都有娃,负担也比较重,我妈现在病倒了下不了炕,我就留在屋里照顾你跟我妈。”菊花站在陆安面前说道。

陆安眼窝深陷,气色很差,一口接着一口吸着旱烟,过了好久才说道:“也行。”

“我不同意,菊花你学习成绩好,再有一年就能考大学了,不要放弃,妈么事,你看这两天我都好多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了。

妈已经连累过你姐一回了,不能再连累你了。

菊花,我现在就好好吃饭,你去给妈做饭去。”王小琴挣扎着坐了起来,哭着说道。

“妈,我知道你跟我爸只要没有人在,就整天以泪洗面,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俩。”桃花说着眼圈就红了。

“娃说不上了,就算了。”陆安闷着头说道。

“你心咋这么狠心,你不好好劝娃上学也就算了,还一口一个不上就算了!”

陆安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抽着旱烟。

心中暗自说到:菊花,别怪爸心狠,爸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如果你妈再有个三长两短,咱这个家咋办?你说的对着,现在只有你在屋照看你妈才是最好的选择。

菊花没说话,用手擦了擦眼泪,一个人来到了陆田的坟头,“小哥,你给我拖个梦吧,让我看看你,我把你在那边的情况跟咱爸咱妈说一说,兴许他们就能快些好起来。”

这时突然起风了,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

“小哥,我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说完,菊花便往山下走。

走到山下的路口时,菊花看见父亲陆安正一个人站在那里。

第四十三章 大哥盖新房

“爸,你咋在这儿呢?”菊花问道。

“我一个人出来转一转,刚好走到这儿了。”

菊花看着父亲脚下的一堆烟灰没再说什么,跟着父亲一起往家里走。

走到家门口时,菊花说道:“爸,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学校。”

“行。”看着女儿的背影,陆安感觉眼睛有些不舒服,就用手揉了揉。

菊花正式退了学之后,就待在家里照顾母亲。

这段时间,因为王小琴的身体状况不好,宇文松在家带了十天儿子,后来跟刘芳好说歹说,刘芳才同意了带孙子。

过了一个月,桃花休假回来看父母和儿子。

听说菊花退学了,桃花急切的说道:“菊花,你跟姐一起到学校去,咱跟老师说一下,你继续上学。

凭你现在这成绩,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能考上大学的。我不上班了,我回来伺候咱妈!”

“么事,姐,你好好上班,屋里有我呢。”

“不行,菊花,你不能放弃上学,我过两天就去辞工。”

“姐,你回去把娃接来,咱妈这几天总是说想外孙子了。”菊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勉强挤出了一丝不那么好看的笑容。

桃花对王小琴说道:“妈,我现在就回去把娃接来。”

说完,桃花拉着菊花到了大门外面,“菊花,姐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么有上成学,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姐,咱爸咱妈现在这样子,没有人陪着,我怕时间长了,精神会出问题。”菊花小声说道。

“还是刚才说的,我辞工回来,你继续上学。”

“不行,你这份工作来的不容易,不能轻易丢掉。再说了你回来陪着爸妈,你自己的日子咋办?”

“么事,你姐夫能理解的。”

“我姐夫能理解,你婆婆能同意你啥都不干,整天在咱屋伺候咱爸咱妈?”

桃花沉默了一会儿,“我的事不用她管。”

“姐,现在咱这几家人,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

我跟你说个事,咱爸这段时间没有去上工,咱屋马上就没有粮吃了。

我前一段时间上学的时候,中午给咱爸咱妈做好饭,我每次都只喝一点儿剩下的汤水,让爸妈以为我也吃了。

然后我自己偷偷吃一把苞谷豆,天天胃里面难受的,我实在是受不了。”

“唉,我让你姐夫一会儿给送些粮食来。”

“行,咱爸咱妈现在身体都虚的很,不能吃的太差了。不过你屋粮食也不多,少拿些。”

那时候,无论买什么东西都需要用票,没有票,就算有钱也是买不到东西的,所以家家户户的粮食都不宽裕。

桃花刚走到婆婆家的场院里,就看到儿子宇文森一个人在地上爬。走到近前,桃花才发现宇文森尿湿了裤子,两条腿上沾满了黄泥巴。

“桃花,你刚回来的?我让隔壁的倩倩跟娃耍,咦?倩倩跑到哪里去了?”刘芳从屋水河里挑了一担水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妈,倩倩才三岁……”说完,桃花抱着儿子回屋里去换衣服了。

“妈,我把娃带到他外婆屋去一下,给他外婆外公看看。”桃花说着偷偷抹了两把眼泪。

桃花带着宇文森又来到了娘家,菊花用白糖水泡了一小碗掰成了小块儿的馍,端在手里准备拿给给宇文森吃。

快走到跟前了,宇文森猛地往菊花身上一扑,说道:“吃一蛋儿(块儿)。”

宇文森这一句话把屋里的所有人都给逗笑了,“森森会说话了!”

这是自陆田去世后,陆安和王小琴第一次露出笑脸。

“姐,反正我现在也在屋,你就把娃留在这儿。”

“行。”

在菊花的悉心照料下,陆安和王小琴的精神和身体状况日渐好了起来。

“爸,申请批了!”陆民高兴的跑进屋里大声说道。

“好,那就准备盖房。”

陆家现在住的房子的东边还有一块儿地,可以盖两间房,陆民申请宅基地已经有大半年了,今天终于给批了。

陆家上隔壁的邻居,以前下雨时,后房檐水都是从陆家的这块儿地里面流出去的。

“东梅,我屋要盖房了,以后你屋的后房檐水不能从我这边走了,我给你说一声。”宁慧慧说道。

因为以前是地,所以何冬梅家排水,陆民和宁慧慧也就没去说这事。

“我屋的后房檐水一直都是从你屋那边走的,现在为啥就不能了?

你盖房的时候得给我屋把排水沟留上,不留的话,就从你屋里走水!”何冬梅没有正眼看宁慧慧,大声说道。

宁慧慧一听,就火大了,两人越吵越凶。

陆民垒地基时,何冬梅又来闹,“不给我屋留排水沟,我就把水排到你屋后头。”

那时候盖的都是土坯房,如果房子后面有积水,屋里就会非常潮湿。

宁慧慧毫不示弱,“你屋的水从你自己那边走,我屋的水从我自己这边走,如果我屋的水从你屋后头走,你答应不?”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大声叫嚷着。

陆安把陆民拉倒一边,说道:“这也不是个事,你去把队长张仁叫来。”

过了没多久,张仁来了,“东梅,以前这一块儿是地,还是陆民在地里挖了一个临时的排水沟,你屋的后房檐水才能流出去。

你屋盖房的时候,我就给长江说过,让他留出来一个五十公分宽的地方,挖排水沟。但是当时你俩都不听,盖房的时候就没有留。

现在陆民如果给你把排水的地方让出来,你就得给人家补地。”

万长江是何东梅的丈夫。

还没等何东梅开口,宁慧慧抢先说道:“我不换地,给她屋留了排水沟的地方,我屋房的开间就变小了。”

何东梅抢过话,气呼呼的说道:“谁想跟你换地,反正我屋的后房檐水原来从那里流出去的,现在还是从那里流!”

“你个瓜货!说的是屁话!简直就是不讲理!”宁慧慧急眼了。

“行了,行了!你俩别嚷嚷了,听我说。”张仁冲着两个人大吼了一声。

宁慧慧和何东梅根本就不理会张仁,继续吵嚷着。

“你舍不得地,给自己连排水沟的地方都不留,看我和陆民好欺负呢?”

“我屋后房檐水本来就从那边流的,你个狗东西想盖房,给我屋连排水的地方都不留,你还是人不?”

“你才是狗,你屋一家子都是狗,何东梅你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光想着占便宜!”

两人相互叫骂着,最后还动起了手,陆民和万长江见状就赶紧去拉架。

这时公共汽车在路边停了一下,桃花从车上走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看电影

“慧慧姐,东梅姐,你俩有话好好说,咋还动手了?”桃花一边走一边说道。

两个人平常和桃花相处的还不错,因此便都停住了手。

宁慧慧说道:“桃花,人家欺负我和你大哥老实,摆明着是欺负人。”

何东梅也说道:“我屋的后房檐水一直是从这边排出去的,现在不让水从这边走了,让我咋办。”

桃花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没答话。

两人都觉得桃花应该是赞同了自己的说法。

回到屋里桃花对陆安说道:“爸,这样吵吵闹闹的下去也不是个事,不但让旁人笑话,而且还耽误盖房的工期,要不然还是叫队上的干部来处理一下吧?”

陆安抽了一口旱烟,“队长张仁刚走了没有多长时间,说了半天,但是两个人都不听劝,没有用。”

停了一会儿,桃花又说道:“爸,是这,我去找一下大队的老支书。”

大队队部,桃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老支书说了一遍。

老支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事不好办,只怕是我去说了也没有人听,你有啥好办法么?”

“叔,也说不上有啥好办法,我就是想能不能让两家人各自在自己家里边修一条排水沟,这样双方就都不存在吃亏或者占便宜了。”

老支书看了桃花一眼,“嗯…嗯…好,就这么办,还是年轻人脑子活络,这样一来李冬梅和宁慧慧就都没有话说了。”

“叔,这主意千万不要说是我出的。”

“知道,知道。”

老支书出面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

陆民又接着盖房子。

房盖到一半的时候,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大雨。宁慧慧和陆民忙着排水,两个人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宁慧慧看到何东梅家的大门打开了,便跑过去往屋里看了一眼,随即破口大大骂道:“何东梅,你说人话不干人事!

当初当着老支书的面你答应了修排水沟,你现在修的排水沟呢?你一屋人得是都死光了?”

何东梅扑到宁慧慧跟前,“哼!你说谁屋人死了,整个青石岭谁不知道,就你屋死了人,你还好意思咒别人!”

陆安听到这话,脸上青筋暴起,“何东梅,你说啥呢?我平时对你不薄,你说的是啥话!”

万长江一边把何东梅往回拉,一边说道:“你看你把叔都气成啥了,快别说了。”

“我本来还打算在屋里挖一条排水沟,但是我现在还就不挖了,反正我屋地势高,水又不会流到我屋来,看你宁慧慧能把我咋样!”何东梅不肯回去,继续说道。

宁慧慧二话不说,一伸手就在何东梅脸上抓了一把。情急之下,万长江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了一下宁慧慧的手。

因为刚下过雨,黄泥巴地上很滑,宁慧慧没站稳就摔倒了,头磕到了石头上。

宁慧慧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两口子不讲理,还动手打人!哎哟!我头疼的很!陆民,赶紧拉架子车把我往医院送!”

何东梅脸上也被宁慧慧抓出了三道血印子,见此情形,她立马大声叫到:“长江,我的脸被毁容了,赶紧送我去医院!”

桃花这天刚好搭了顺风车回来看儿子,就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等到了医院,两个人都坚持要住院。

医院里没办法,就把两个人安排在同一间病房里,先打着吊瓶继续观察。

每隔几分钟,宁慧慧就会喊一句,“我头疼死了!”

何东梅马上跟着就喊,“我脸疼的要命!”

陆民、桃花、万长江三个人向医生询问宁慧慧和何东梅的实际病情,得到的答复是,两个人都没有啥大问题。

三人一合计,最后还是由桃花跑一趟去找老支书。

“叔,这事还是得麻烦你出面才能摆平。”桃花对老支书说道。

“女子,你准备咋样解决这个事?”

桃花便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老支书听了频频点头称是。

到了病房里,老支书对何东梅说道:“给你说了,两家人各自在家里修一条排水的暗沟,你就是不听,现在把事情闹大了吧!

医生说了,宁慧慧是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半个月。你住院一周,脸上的伤就好了,到时候不会下留疤子。

现在是这。

宁慧慧这半个月的医药费你屋出,如果半个月以后还没有好,治疗到啥时候,你屋就一直出钱到啥时候。

你这一个礼拜花的钱,让宁慧慧屋出。”

说完,老支书转身就往外走。

何东梅一听这话,急忙说道:“支书,你先别着急走。

我现在就回去挖排水沟,我的医药费不让宁慧慧屋出了,宁慧慧的住院费让她自己出。”

老支书忍住笑,转过身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就这么办了。”

老支书走了后,何东梅就直接拔掉手上的针出院了。

宁慧慧估摸着何东梅已经出了医院的大门,便也拔掉了自己手上的针走了出去。

陆民和万长江各自交了钱,站在医院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万长江叹了口气说道:“咱兄弟闹得这叫啥事嘛。”

“咱俩从小到大都没有红过脸。”陆民也叹了口气。

“我屋当初盖房的时候,我要留排水沟,东梅咋样都不同意,她说你那边是地,还把我骂了一顿。

现在竟然闹成这样子里,我给你陪个不是。”

“不说这话了。”

何东梅和宁慧慧已经在前面走出好远了,万长江和陆民一人拉着一辆空架子车走在后面,桃花跟在陆民的身边。

挖排水沟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两家各自在自己家里挖了一条暗沟。

“明个晚上可以看电影了,电影名字叫《卖花的姑娘》。”

“这个电影好看很,我看过!女主角儿名字叫花妮,她屋一家子人都让地主给迫害了,最后他哥参加了革命军,回来后带领乡亲们把坏人给消灭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青石岭传遍了。

那时候,看电影是农村人最大的乐趣。

当时,同样一部电影会一个村子挨着一个村子去放,很多年轻人都会连续好几天去不同的村子把一部电影看上五六遍。

有时候去看电影的村子比较远,等晚上看完电影再走回去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第二天大家吃过晚饭,就早早的自带板凳去占地方了,去的早的人都坐在了前面。

桃花、菊花、杏花三个人并排挨着坐在一起等着看电影,一直等到了凌晨十二点多,电影还没有开始。

“今个咋回事,到现在片子还没有送来。”

“再等一会儿,可能快了。”

每过一段时间,人群中就会发出类似的一问一答,然后就是继续等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开始打起了瞌睡,但是却没有人愿意离开。

不少人从不远处的麦秸秆堆上拿来麦秸秆铺在地上,让大一点儿的孩子睡在上面,把小一点儿的孩子抱在怀里睡。

“妈,等片子来了,就把我喊起来看。”

“好。”

随着这样的一问一答,孩子们就都睡下了。

大人们坐在凳子上左摇右晃,时不时就会有人撞到身边的其他人身上。有些人实在太困了,甚至会直接从凳子上摔倒在地上。

大家就这样等一直等到了天亮,电影的胶片却始终没有送来。

“今黑片子肯定能送来,晚上再来看。”

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所以对这种说法并不怀疑。

到了晚上,大家又不约而同的带着凳子,一排排的坐好,等着看电影。

夜里凌晨两点,还是不见放电影。

一个穿着白衬衣、蓝裤子,看着很精神、帅气的小伙子就去问放映员,“今黑片子能来不?”

“说不准,听说黄沙岭放完了,就给咱这边送过来。”

听了放映员的回答,大家就继续耐心的等待着。

这一等又是一整晚,天亮时,放映员对大家说道:“今黑片子肯定能来,到晚上大家再来。”

晚上,人们依然是争先恐后的前来占地方。过了凌晨一点,还没开始放电影。

这时,有一个人走到前面去找放映员,菊花仔细一看,还是昨天那个小伙子。

第四十五章 菊花当代课老师

小伙子走上前问到:“今黑能看成不?”

“肯定能看,我已经让人去守着了,只要黄沙岭放完了,不管是啥时候,马上就会把片子给咱拿回来。”

听到放映员肯定的答复,大家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

凌晨两点的时候,有人兴奋的大声喊道:“片子来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声,几分钟后,白色的幕布上出现了《卖花的姑娘》几个字样。

观看的过程中,不少人看着看着就流下了眼泪。

青石岭小学的陶老师生病住院了。

有一天傍晚,宁马娃来到陆家,问道:“菊花,我向学校推荐了你当代课老师,你愿意去不?”

还没等菊花开口,王小琴就说道:“去,念了一肚子的书,不去的话就白念了。”

在菊花的悉心照料下,王小琴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宇文森和陆小花现在也会走路了,陆福可以带着他俩一起玩,这样王小琴就基本上能照顾得过来了。

菊花点了点头,“宁老师,我去,谢谢你。”

坐了一会儿,宁马娃起身回家,陆安、王小琴、菊花三个人一起去送。送到场院边上,王小琴和菊花就返身回了屋里。

陆安又往前送了几步,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没有其他人。“马娃,今个这个事情,叔谢谢你。”

说着陆安往宁马娃的口袋里塞了一个东西,但是宁马娃又觉得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

“叔,你太客气了,这都是顺便的事。”

回到家,宁马娃把手伸到口袋里一摸,掏出了十块钱。

当时宁马娃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二十块钱。

第二天,菊花早早地就到了学校,学校的校长是当年菊花的小学老师全老师。

“菊花,你是我当年带出的尖子生,考试成绩从来没有出过前三名,你来代课我放心!”全老师笑着说道。

“全老师过奖了,我没有教过学生,不知道能不能教好,还得多跟您学习。”

“你肯定没问题。菊花你今个先熟悉一下教材内容,明个开始正式上课。

你就教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数学课,三年级和四年级的语文课,五年级的美术课。”

当时条件有限,除了五年级以外,其他班级都是复式班。其中:一年级和二年级共用一个教室,三年级和四年级共用一个教室。

加上全老师,学校一共三个老师。

菊花身高一米六,白净的瓜子脸上长着一双不大不小,让人觉得像是会说话的眼睛,给人一种温和、平易近人的感觉。

正式教学的那天。菊花上身穿了一件黄花的确良上衣,下身穿了一条蓝色的卡裤子,脚上穿着一双黑条绒白毛底布鞋,左手手腕上带着姐姐桃花送的手表,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当当当!”菊花用手中的铁棒敲响了挂在老师办公室外的一段中空、呈圆柱形、已有些锈迹的生铁,这是学校上下自习、上下课的铃声。

菊花现在敲响的是上早自习的铃声。

走进三四年级的教室,菊花站在讲桌前,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叫陆菊花,青石岭人,在座的同学里面有不少我都认识,这段时间将由我来给大家教语文课。

现在三年级的同学把语文书拿出来,我先带着大家朗读一遍,四年级的同学预习课文的内容。”

菊花读完以后,问道:“三年级有没有同学想试着来给大家领读课文?”

“陆老师,我可以试试。”青石岭村的田文举起手大声说道。

“好。”

等到四年级学习课文的时候,三年级的学生就默读刚才学习过的课文。

菊花要上的第一节课是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数学课。

走进教室,菊花把粉笔和书放在讲桌上。

“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下!”

菊花打开一年级的课本刚准备开始讲课,这时一个一年级学生突然大声叫到:“老师,我要尿尿!”

“刚才下自习你干啥去了?现在刚上课你就要上厕所,以后课间休息的时候不要光顾着耍,你现在去吧,下次不能这样了!”菊花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二年级的同学打开练习本,我给你们出两道题,你们先自己做,待会我再来检查、讲解。”说着菊花二年级这边的半边黑板上写了两道数学题。

“报告!”

“进来。”

刚才去厕所的那名学生回来了。

菊花在一年级这边的半边黑板上画了五个苹果,让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小男孩来数数。

小男孩走到黑板前,用手指着苹果,大声说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要用手指,指着黑板上画的苹果一个一个的数,不要着急,我来教你数。”菊花耐心的说道。

连续教了五遍,小男孩终于可以数清楚了。

“一年级的同学今天放学后,在家里拿十根洋火练习数数,明个大家都把洋火带到学校来。

上课的时候每个人都要数一遍,到时候看谁数的又快又好。”说完,菊花又开始给二年级的学生讲课。

菊花今天要讲的第二堂课是三年级和四年级的语文课。

全老师来到菊花的办公桌旁边说道:“菊花,一会儿咱公社上中心小学的刘校长要来学校听三年级和四年级的语文课。

临时接到的通知,虽然有些仓促,不过你也不用紧张,我相信你!”

宁马娃有些担心的说道:“菊花今个才第一天正式上课,可能会比较紧张,这样安排会不会有些不妥?”

“么事,再说这不是赶上了嘛,咱们还是要相信菊花能力。”说着,全老师笑着在菊花肩头轻轻拍了几下,“不用担心,你肯定没问题。”

这节课,三年级是学习的是一首唐诗——《望庐山瀑布》。

菊花先讲了作者的生平事迹,然后进行了全诗的诵读、领读,接着又进行了诗词大意的讲解和赏析,最后讲解了诗中出现的生字。

整堂课,菊花讲的绘声绘色。

通过这堂课的学习,三年级的学生不仅对这首诗创作的历史背景有了一定认知,而且对诗人李白本人的生平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最终对这首诗有了更加立体的感触。

下课后,百家山公社中心小学的刘校长对菊花竖起了大拇指。

“菊花,这堂课讲的太好了!这首诗,我听过很多老师讲过,包括我自己也讲过,但是能够像你讲的这么生动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青石岭小学真是人才济济啊!如果我不调走的话,一定请求让公社领导把你调到中心小学来!”

全老师笑着说道:“刘老师,你还当面抢人啊!”

“哈哈哈!”

菊花人长得漂亮又年轻,很富有亲和力,加上讲课非常生动有趣,所以学生们都喜欢听她讲的课。

又是新的一周,星期一菊花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赶往学校,快到学校时,她远远的看到一个人站在学校门口。

第四十六章 给猪看病

菊花想要展现出一个美丽的微笑上前去打招呼,然而最终却只露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会那么好看的笑容。

“陶老师,你病好了?”

“你是菊花吧?我这是老毛病了,治不好了,现在也就是控制住了。”陶老师咳嗽了两声,笑着说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全老师也到了。

“老陶,你病好了也不说一声?这一段时间我还担心你一时半会好不了,现在看你这气色,没有啥大麻达了。”全老师一边往学校里面走,一边说道。

“我这病也就是这样了,剜不了根儿,但是也要不了命,嘿嘿!”

到了办公室里面,全老师示意陶老师和菊花坐下,“老陶,你不在学校这一个多月时间,都是菊花给娃们上的课。

这个女子课上的好,娃们的都挺喜欢的!”

“我听说了,菊花年轻有为,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能到更大的学校去教书,不像我就只能一辈子守在一个地方,呵呵!”

“老陶,你是觉得咱青石岭小学庙太小了?哈哈!”

“全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咱这个舞台对年轻人来说有些小了。”

菊花淡淡一笑说道:“陶老师说笑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

是这,老陶你今个先回去熟悉一下这一段儿时间的课程,明个一早来学校上课。”说话的同时全老师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了菊花的脸庞,只见菊花的脸色暗淡了下去。

陶老师离开了学校后,全老师轻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让菊花坐到了自己身边,“这一个多月,你教学教的很好,大家都有目共睹。

说实话我很想让你留下来,不过现在没有人员空缺,只能先委屈你,以后有机会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陶老师,谢谢你。”

菊花很认真的教完了一天的课程。

第二天,陆安一早去喂猪的时候,发现猪不肯吃食,便让菊花去请兽医李富贵。

菊花叫上陆福,两人一起走了近半个小时来到了李富贵家。

进到屋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坐在椅子上,他长着一对大眼睛,皮肤白皙,一看就没有干过多少粗活、重活。

还没等菊花开口,中年汉子就笑容可掬的说道:“女子,是你爸叫你来的吧?是给猪看,还是给牛看?”

菊花心想,眼前这个人肯定就是李富贵了,便答道:“叔,我屋的猪不好好吃,我爸让我叫你去看一下。”

“我跟你爸关系一直很好,知道你屋住的地方,你头里先走,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就来了。”

菊花和陆福刚走出张富贵的场院,迎面遇到了一位身穿蓝色制服的小伙子,年龄二十出头的样子,看着很精神。

菊花总觉得面前这个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叫李顺,跟你小哥陆田是同学,我见过你,到屋里喝一口水。”李顺用手指了指自己家。

菊花明白了,李顺是李富贵的儿子。同时也想了起来,李顺就是那次看电影时,总是去问放映员什么时候能看电影的那个小伙子。

想到这里,菊花脱口而出,“你在青石岭村看过电影?”

李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笑着说道:“电影名字叫《卖花的姑娘》。”

“就是这个电影。”菊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问的有些尴尬,“我先回去了,还等着富贵叔给我屋的猪看病呢。”

说着,她就急匆匆的向前继续走去。

“以后有空再来玩儿。”李顺久久的看着菊花的背影,并没有察觉到父亲李富贵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李顺一转身,差点撞到父亲身上,被吓了一大跳。

李富贵拿着烟袋锅子不紧不慢的走着,等到了陆家,菊花把一搪瓷缸子晾好了的白糖水递给了他。

仔细打量了几眼菊花,李富贵笑着对陆安说:“走,咱先去看猪。”

来到猪圈里,李富贵摸了摸猪的耳朵,又在猪身上的其它几个地方摸了摸,然后说道:“这是发烧了,我开个单子,女子你到我屋去拿药,你婶在屋呢,记得把针管子拿上。”

菊花把在河边洗衣服的母亲喊回家做饭,然后自己去李富贵家拿药。

李富贵的妻子赵凤梅很快就把药给配齐了,菊花拿着药和针管子急匆匆的往回走。

离开李家没多远,菊花突然听见李顺在后面大喊,“菊花,你走路比较慢,我刚好要到初中去,可以捎你一段路。”

菊花急着把药送回家,所以也就没有推辞。

李顺的自行车骑得很稳,速度也不快,菊花觉得李顺比姐姐桃花骑自行车骑得还要好。

“李顺,你到初中去干啥?”

“我在初中灶上给学生做饭,刚才回来,是把剩饭拿回来给猪吃。”

过了几分钟就到了初中学校的大门口,菊花准备从自行车的后座上下来,但是李顺并没有减速的意思。

“我也不着急,能来得及给学生做饭就行了,再有十分钟我就把你送到屋了。”说着李顺继续用力踩着自行车的脚踏板。

一路上,两人聊着陆田以前在学校的一些事情,菊花听得很仔细。

等到了陆家,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你赶紧去学校,一会儿做晌午饭就来不及了。”菊花说着抬起头去看李顺,谁知李顺也正好看着菊花,四目相对,两个人心里都是一颤。

菊花匆忙避开了李顺的目光,李顺这时才想起自己该走了。

后来,每到星期日天,李顺总会找各种理由去陆家。

“菊花,今个刚好从你门口过,给我倒些水喝。”

“菊花,我今个到县里去一趟,你有啥要买不?”

“菊花,我爸让我给陆叔送一袋子鸡蛋枣,今年枣甜的很,你尝尝。”

陆安挺喜欢李顺的,经常对李顺说,“有空儿就到我屋来坐,我跟你爸是老交情了。

我喂了多年的牲口,牲口有了大病小情的,都是你爸来看的。”

慢慢地,李顺就更大胆了,一有空就骑着自行车到陆家找菊花聊天。

有一天,李富贵去青石岭村给一户人家的狗看完病回到家,问大儿子李顺,“你年龄也不小了,我托媒人给你说个媳妇儿,咋样?”

李顺一听就急了,摇着头说道:“爸,我想自己谈对象。”

第四十七章 就是这事了

李富贵大笑着说道:“话不要说的太满,我要给你说的媳妇儿,名字叫陆菊花。”

李顺头摇得像不浪鼓一样,“爸,无论是谁我都不要。等一下,你说谁?菊花?菊花的话我当然愿意。”李顺顿时高兴的跳了起来。

“你也是个成年人了,看你现在这样子就像三岁小娃一样,哈哈。”

“不过,爸,咱屋就两间房,不知道人家嫌弃不?”李顺说着又有些沮丧起来。

“这事你不用管。”

李富贵第二天去了陆家,他和陆安坐在场院边的石头上,一人装了一烟袋锅烟抽了起来。

“陆哥,你的碎女子许了人家么?”

“还没有呢。”

“天意啊,那你看,把菊花说给我大儿子李顺咋样?”

“嗯,俩娃看着倒是挺般配的,就是不知道他俩自己心里咋想的?”陆安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

“李顺对菊花满意的很,哈哈!陆哥,你问下菊花的意思,行的话,我就请媒人来说媒。”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站在屋水河对岸,喘着气,大声喊道:“李富贵,原来你在这儿呢,我刚才还跑到你屋去找你看猪呢,赶紧跟我走!”

李富贵跟着中年妇女走后,王小琴从屋里出来问道:“你俩这半天说啥呢?”

陆安抽了一口烟说道:“李富贵说他儿子李顺喜欢菊花,菊花如果不反对的话,他就让媒人来说亲。”

“李顺这个娃,高个子,看着也精干,做事麻利,这段时间有事没事总是往咱屋跑,菊花好像也不反感。

不过,先别着急,李富贵屋一共只有两间房,他有俩儿呢。如果现在答应了,女子到时候得跟着受罪。”

又到了星期天,菊花坐在场院边的石头上不时的朝大路上张望。

王小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走过去说道:“菊花,以后在山外给你找个家儿,省得在咱这儿上坡下岭的。”

“妈,我不想去山外,不知根不知底儿的。虽然说地多有粮吃,但是收粮食的时候,还不是要把人累个半死。

我要自己谈对象。”最后这一句话,菊花的声音变得很小。

王小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一个劲儿往路上看啥呢?”

还没等菊花回话,李顺骑着自行车就出现在了母女俩的视线里。

等到了跟前,菊花起身打招呼,“李顺,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先到屋里喝一口水。”

李顺把自行车撑好,和王小琴打过招呼,便跟在菊花身后进了屋。

王小琴带着陆福、陆小花、宇文森在场院里玩儿,这时,李富贵又来到了陆家。

招呼了一声,王小琴便去自留地里把陆安叫了回来。

一进门,李富贵看到李顺和菊花正有说有笑,就向身边的陆安大声说道:“陆哥,你看这俩娃多般配的,哈哈!”

菊花脸一红,站起来一边让座,一边说道:“叔,你别开玩笑了,我俩片闲传呢。”

“爸,叔,我先回去了。”李顺也起身说道。

陆安说道:“今个你跟你爸都别走,我给咱擀臊子面吃。”

“那我去拔些菜回来吃。”菊花说着就门外走,李顺也跟着出了门,“我去给你帮忙。”

两个人一起到了屋水河对面,李顺看到四下没人,便用自己的右手抓住了菊花的左手,菊花想要把手挣脱出来,可是没有李顺的力气大,“赶紧把手松开,让人看见了笑话。”

“菊花,你嫁给我吧!”李顺说着把菊花的手握的更紧了。

菊花向四周看了看确实没人,就让李顺继续握着自己的手,“我还没想好,不过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会比较开心。”

“我屋虽然穷,但是我人勤快,而且跟你一样也上过高中,我肯定能把日子过好。菊花,你相信我。”

“谁答应跟你过日子了?”菊花红着脸说道。

第二天,李富贵请了两个媒人到陆家说亲。

正好桃花休假回来了,便把菊花拉倒杨娜的房间问道:“这是一辈子的大事,那个小伙子你喜欢不?我当初就是前车之鉴,你可要想清楚了。”

“姐,李顺屋确实有些穷,但是我跟他能说到一块儿,一点儿都不感觉拘束。我不敢说他以后能给我多大的幸福,但是他确实是真心对我好。

以前村里人给我介绍的那几个对象,我话都不想跟他们说。”

“菊花,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不要答应这事,我是过来人,你最好再等一等,等到自己真的想清楚了再答应。有时间的话,你应该多到外边走一走,看一看。

当然,我也不是说你现在谈的这个小伙子不好,但是毕竟你俩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姐,那我就先不答应,处一段时间再说,我相信你。”菊花想到姐姐当初的那段往事,觉得自己和李顺相处的时间确实是有些短。

等到姐妹两人从杨娜的房间里面出来时,两个媒人已经不见了。

桃花问道:“爸,那两个媒人呢?”

“都说好了,媒人回去给李富贵回话去了,八月初六订婚。”陆安笑着说道。

“爸,你也不问问菊花跟我妈是啥意见?”

“菊花不是愿意吗?

李顺家离咱屋三里路,我和你妈想女子了,沿着大路朝上走就到了小女子屋,往下走就到了大女子屋。

但凡有个啥事,一伸腿就到了。再说李顺那个娃,看着就顺眼,就是这事了。”陆安得意的说着。

“爸,你总是想着娃们离你近些。但是日子过不好,你不也看着难受么。

你就不想让菊花嫁个屋里日子过的殷实一些的人?让她结婚以后不用盖房,不缺钱花。菊花有文化,就这样一辈子窝在山里多可惜。”

这时,王小琴正好从外边打猪草回来,说道:“桃花回来了,娃刚才睡着了,这会儿还没醒来。”

桃花接过王小琴手里装满猪草的笼,“妈,你看我爸已经答应把菊花许给百家村那个兽医的儿子了。”

王小琴愣了一下,对陆安说道:“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和娃们商量一下,就给应了。”

“你是知道的,我看菊花喜欢李顺,所以才给应了。”

王小琴没理会陆安的话,转过头问菊花,“你给妈说实话,你到底愿不愿意,愿意的话就是这回事了。

不愿意的话,就去跟李顺说清楚,你爸一辈子就是死爱面子,不过,这一回妈听你的。”

第四十八章 一毛钱的雪花膏

菊花心里清楚,如果现在把话退了,她就没法和李顺继续处对象了,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只好说道:“已经答应了人家,我就认命了。”

八月初六,菊花和李顺订了婚。两人计划着等来年李顺家新房盖好后,再举行婚礼。

九月份,公社按照文件精神陆续组织各村分地,实行包产到户。

李富贵寻思着,趁着分地赶紧把菊花的户口迁到自己家,这样就能多分一个人的地。“顺,我明个就去把菊花的户口开回来。”

“爸,我看不行吧,明年咱屋把房盖好了,才能结婚。现在开户口,菊花屋不会同意的。”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李富贵得意的笑了笑。

第二天,李富贵买了四样礼去陆安家,两人聊了一会儿。

李富贵看王小琴和菊花都不在家,便说道:“陆哥,我队上要分地了,十年不变,我想把菊花的户口开回去,把地给拉上。”

“行,我队里刚拉过身,你在屋坐一会儿,我去队上开证明。”

就这样,菊花的户口上到了李富贵家的户口本上。

当年,为了上户口多分地,有好多人都把户口提前迁到了婆家,在当时是一种普遍现象。那一年,结婚的人特别多。

王小琴和菊花带着宇文森从自留地里的柿子树上摘了一篮子柿子回来了,陆安吃了一个,“今年这柿子好吃。

对了,李富贵刚才来说他队上要拉地,想把菊花的户口开回去,现在不开回去,明年结了婚,九年以后才能拉上地。”

王小琴想了想说道:“先别给,给了,李富贵就不盖房了。他屋就两间房,加上桃花就有七口人,咋住的开?”

“我都给开回去了,这也是迟早的事,省得菊花结了婚,到时候没有地,粮食不够吃。”

菊花打小就很听话,从来不顶撞父母,所以也就没说话。

李顺每个星期六中午在初中灶上吃过饭,就骑着自行车到菊花家帮忙干活,等吃过晚饭才回自己家。

十月的一天,李富贵来到了陆家,坐了一会儿,对陆安说道:“亲家,我想跟你和嫂子商量个事。”

陆安问道:“啥事?只要能办到,我尽量办。”

“是这,我大女子她婆家昨个来送日子,定在明年正月初八结婚。李顺是当哥的,所以我想把李顺跟菊花的婚事放到前边儿,你跟嫂子看行不行?”

王小琴心想:说来说去还不是不想盖房。因此嘴上说道:“亲家,现在到过年也没有几个月了,时间太紧了,我看还是放到明年好些。”

这时村里有人来找王小琴,王小琴便跟着出去了。

陆安想了想说道:“我看还是放到明年下半年吧。”

李富贵又说道:“俩娃年龄也够了,今年明年不都是迟早的事,你看俩娃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就给结了吧。”

陆安不说话,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嘴里“叭叭”的抽着旱烟。

等一锅旱烟抽完了,李富贵把陆安的烟袋锅拿过来,在自己的鞋帮上把烟灰磕干净后,又重新装上了一锅烟丝,并点上了火。“我明年开春就给娃盖房,不盖的话,屋里人也住不开。”

李富贵说着给自己也重新装上了一锅旱烟,抽了一口,继续说道:“等房盖好了,我把新房分给李顺,你看行不,我主要是想把老大的事放在前边办。

亲家,你也是明白人,咱给俩娃搁到腊月结婚,置办嫁妆也还来得及。”

架不住李富贵能说会到,陆安开口说道:“那你明年得给娃盖房,我女子在我屋从来没吃过苦。”

“结了婚就跟我女子一样,不会外待的,你放心。”

见陆安点头同意了,李富贵便起身说道:“亲家,那我现在就回去张罗盖灶房,给俩娃拾掇一间房子出来。”

李富贵走了没多久,王小琴回来了,“你得是答应了?”

陆安说道:“李富贵答应明年开春盖房,盖好了分给张顺和菊花。”

王小琴生气的说道:“桃花不就是例子,桃花两口子出钱出力,房盖好了,还不是没有分给桃花两口子,你难道忘了!”

“俩娃成天待在一块儿,早些结了也好,省得村里有些人说闲话。”

“有他谁说的啥!就怪你架不住李谝子的忽悠,婚一结,李富贵肯定就不盖房了,他是有名的谝子、懒汉!”

“李顺好就行了,我已经答应了!”说着,陆安就起身出了门。

菊花带着宇文森到滋水县织布厂看桃花,在县城逛了一圈,傍晚的时候才回到家。

王小琴一看到菊花,就说道:“你爸已经答应了李富贵,把你的婚事放到今年腊月办。”

菊花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生气了,“李顺都没有跟我提说过。我之前还跟他说了,等把新房盖好了,屋里人能住开了再结婚,他也同意了。等他来了,我一定要问一问是到底咋回事。”

“问了能有啥用,还不都是李富贵一个人的主意。”

星期六,李顺又来了。菊花问道:“结婚的事,你咋不跟我商量呢?”

“我之前也不知道,后来听我爸说了,我才知道的。”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李富贵请的媒人来送日子了,结婚定在了腊月初八。到了这个时候,王小琴和菊花也不好再说什么,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顺和菊花两个人一起去滋水县县城买结婚的衣服,桃花陪着一起买好了。

“你以后要对菊花好些,菊花身单力薄,长这么大,地里活从来没有干过,你多担待些。”桃花看着李顺郑重的说道。

张顺说道:“姐,你放心。我会对菊花好的,不会让菊花受委屈的。”

“有些委屈不是你给的,就怕是你屋人给的,你可要站稳立场。”

“我会护着菊花的。”

桃花转过身对菊花说道:“你自己选的人,就要好好珍惜。结婚以后就是大人了,有些事你也要体谅李顺,不能太任性,我祝你俩幸福。”

陆安忙着给菊花准备嫁妆,时兴啥就给准备啥。

王小琴帮着菊花给李富贵家里人每人做了一双鞋,菊花另外给李顺做了两双白毛底布鞋。

桃花休假回家,宇文森高兴的扑到桃花怀里,大声叫到:“外婆,我妈回来了!”

桃花在宇文森脸上亲了一口问道:“你在外婆屋乖不乖?”

宇文森用稚嫩的语气回答道:“森森乖,森森听外婆的话,听外公的话,听小姨的话。”

“真听话,看妈给你买了啥好吃的。”说着,桃花从包里拿出了三包饼干,“去给哥哥和姐姐一人送一包。”

桃花从包里又取出了两件衣服,说道:“妈,我给你跟我爸一人买了一件儿绒线衣,冬天穿到棉袄里面暖和。”

这天正好是送布的日子,几个人正说话的当口,两个媒人提着包袱和李顺以及李顺的二叔一起就来了。

打开包袱,陆安看到最上面放的是两包一毛钱一包的雪花膏,脸色瞬间就变了。

陆安的手都气的有些发抖了,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把两包雪花膏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第四十九章 菊花结婚

“也太不把我女子当一回事了!是我太好说话了吧?”陆安气呼呼的说道。

李顺和他二叔李田愣了一下,气氛一时间变的很尴尬。

沉默了一会儿李田开口说道:“早上走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买雪花膏,咱这儿的供销社只有散装的和这种小包的,陆安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为这点儿小事动气。”

“小事?从这儿就能看出来有没有把我女子搁在心上,现在还没有结婚就是这样子,以后结了婚还得了?都怪我太好说话了,没有跟女子商量,就把结婚的事给应了。

是这,你几个现在把拿来的东西拿回去,今年不结婚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李顺吓得不敢去看陆安,用手捏着自己上衣的衣角,小声说道:“我和菊花在县里买衣裳的时候,忘了买雪花膏,今个早上我妈才发现,到供销社就买了这种。”

菊花也赶紧帮李顺说话,“爸,买完衣裳从县里回来时,李顺还问我要买啥,我当时也没有想起来。”

这时陆坤看着李顺说道:“你妈就不操一点儿心,买衣裳到现在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今个早上才发现?分明是没有当一回事!”

说话的时候,陆坤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菊花,发现菊花的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陆坤转过身对陆安说道:“爸,这点儿小事就算了,李顺以后赶对菊花不好,我饶不了他!”

说完,陆坤向李顺使了个眼色。

李顺马上接过话说道:“哥,以后我如果对菊花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今个这事都怪我当时疏忽了,结婚之前我一定去县里给菊花把好的雪花膏买回来。爸,你就别生气了。”

王小琴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看着菊花急的都快哭了,这才对陆安说道:“当初你一个人没有跟我和女子商量就把婚事给定了,结婚的日子都已经给亲戚说了。

现在就因为这个事情你又要改主意,说娃不结婚了。知道的人,明白你是为娃好,不知道的人,还不得说你小气,你就不怕别人笑话?”

李田也笑着说道:“陆哥,让李顺明个就去县里买雪花膏给补上,别生气了。”

陆安没答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

第二天是星期日,一大早,李顺就跟母亲赵凤梅说道:“妈,我到同学屋去耍,就不用等我吃晌午饭了。”

说完,李顺就骑着自行车到滋水县县城买了当时最时兴的雪花膏送到了陆家。

陆安笑着说道:“你妈对你跟菊花结婚这事,让人感觉不是很上心。菊花长这么大,我和她妈从来都没有打骂过,也没有让她到地里干过活,你要好好待她。”

“爸,你放心,我不会让菊花干重活的。”

李顺走了后,陆安对王小琴说道:“如果不是看李顺这个娃好,我就算豁出我这张老脸不要,也不会让菊花嫁到李家。”

王小琴说道:“大事你都不顾,小事倒是认真上了。”

“小事才能看出赵凤梅这个人的为人,太抠门了,菊花以后可能要受委屈。”

“我也是看李顺真心对菊花好,知道心疼人。在咱屋的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干活,让菊花站在旁边陪他说话。”

菊花知道李顺家里穷,李富贵也不会去盖新房了,但是她喜欢李顺,相信李顺,所以就什么也不去想了。

腊月初六,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看着门外地上积了成年人膝盖那么深的雪,陆安心里泛起了愁,家里准备的木炭不多,腊月初八就是正日子了,现在积雪这么深,也没办法出去买。

腊月初七,上午九点天气突然转晴了,太阳一出来,大半天时间,路上的雪就融化的差不多了。

陆安心头一松,高兴的说道:“老天爷给我帮了大忙了!”

腊月初八,是一个大晴天,村里来帮忙的人很多。

“昨个是女婿的日子,天晴了,李顺肯定是个好女婿!”

“今个是媳妇的日子,又是大晴天,说明菊花是个好媳妇!”

人群中不时的会发出议论声。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响过之后,李家来抬嫁妆的人就来到了陆家的场院里。

吃过饭,十一点准时动身,送亲的队伍走了半个小时就来到了李家。

洗脸、挂门帘、吃鸡蛋、要红包,一阵嬉闹。

李家安排的大总管大声喊道:“马上开席了,端菜的先打个尖儿。我现在念一下坐上席的人的名单,其他亲朋、乡党都自己找位子坐。”

席间,只听到“哥俩好呀!五魁首呀!六六顺呀!”的划拳声此起彼伏。

婚宴结束后,菊花的娘家人来到了婚房里面,和李家人客套了几句后,菊花的姑姑便对赵凤梅说道:“菊花年龄小,有啥不对的,你就当面说她,别跟娃计较。”

赵凤梅笑着说道:“她姑,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头,到了咱屋,就跟我女子一样,不会让娃受委屈的。”

又说了一阵儿,送亲的人都准备回去了,菊花拉着桃花的手流下了眼泪。桃花的眼睛也湿润了,“你屋离咱屋也不远,三天后你就可以回娘家了。”

桃花怕自己忍不住眼泪,安慰了菊花几句后,便和大家一起离开了。

把娘家人送到了县道上,菊花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伤感,等到这些背影从视线里面完全消失了,李顺轻轻拉了拉菊花的手,“回去吧,以后你想爸妈了,我骑自行车送你去。”

这时,菊花才猛然回过神来,她眨了几下眼睛,硬生生把眼泪给收了回去。

回到婚房里,菊花坐在床边往房间的四周看了看,房间里除了自己的嫁妆,以及现在自己坐的这张床,就只剩下一条还没有被挂起的窗帘。

看到垫在床单下面的褥子有一处地方没铺好,菊花就把床单扯开准备把褥子铺平,可是当她看清了床单底下铺着的东西时,她气的浑身发抖,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菊花看着李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啥铺,还不如别铺!”

第五十章 被算计

李顺被菊花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他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开始床上啥都没铺,后来我觉得不铺的话,实在是太难看了。

所以就把我自己平时盖的一床旧被子铺在床上当褥子,然后又在上面铺了一条新床单。”

说到这里李顺听见菊花轻声抽泣了起来,他走到菊花身边,一把把菊花抱在了怀里,“菊花,让你受委屈了。

请你相信,我很快就会挣到钱,到时候给咱重新买一床新的。”

这时候,闹洞房的人来了,菊花擦干了眼泪,没再说什么。

改革开放后,市场渐渐由卖方市场转变为买方市场,市场竞争变得日益激烈。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滋水县织布厂织出的布,销路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这一年已经是一九八四年了,赵志龙和白兰花在一九八三年结了婚。这时候,白兰花调到厂部做文职工作也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了。

桃花参加完菊花的婚礼回到厂里没几天,厂里就组织召开了第一次动员大会,动员工人主动离厂。

晚上白兰花和赵志龙躺在床上,白兰花说道:“志龙,陆桃花就应该第一批被清退回农村,你说是不是?”

“怕是不容易,桃花年年都被评为优秀员工,现在又没有犯啥大错,只要她自己不愿意走,哪怕是厂领导都不好强行让她走。”

“你还‘桃花’、‘桃花’的叫的这么亲热,赵志龙你啥意思?”白兰花说着就在赵志龙身上轻轻拧了一下。

“你这个人?好好的怎么又来劲了,好好说话不行吗?在厂里你不也是一口一个‘桃花’吗?”

“我可以叫,但是你不能这么叫!”

“好了,你不说正事的话,我就要睡觉了。”说着,赵志龙翻了个身,背对着白兰花。

“现在还不准睡觉,我有办法让陆桃花自己提出来不干了,自愿回去。”白兰花把赵志龙扳过来面朝着自己,得意的笑着。

“你有啥办法?”赵志龙见白兰花不再胡搅蛮缠,便问道。

“你只要听我的就行。”

白兰花和赵志龙相处久了,后来发现赵志龙花花公子的名头其实都是假的,他在家里是一个挺腼腆的人,是一个好丈夫。

第二天,有一件事情就在厂里传开了,李娥抛弃了自己在农村的丈夫。离婚后,她和县城里面一个比她年龄大十岁的中年男人结了婚。

李娥,是桃花和白兰花曾经的室友,她也是来自大山里的一个女孩。

因为年龄相对较大,李娥是她们宿舍四个人当中结婚最早的一个,她和她丈夫是一个村的。

在桃花、白兰花相继搬出去住以后,没过多久李娥也搬出去了,说是住在县城一个亲戚家里。

从厂里搬出来以后,李娥一直很小心,除了一两个要好的姐妹外,她从来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过自己离婚后再婚的事情。

可李娥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突然就在厂里传的沸沸扬扬,而且所有人都在背后指责她、咒骂她,说她贪图富贵,不念旧情。

她是多么想告诉大家,她原来的丈夫是一个烂赌鬼,输了钱就伸手找她要,她没钱给时,便会遭到一顿毒打。

可是李娥心里明白,在当时那种环境下,就算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越描越黑,甚至会对她现任的丈夫造成不好的影响。

最终,李娥和她现任的丈夫商量后,在年底厂里放假前,她含着泪水第一个向厂里正式提出来自愿离厂。

这件事在过年的时候,经过和桃花同一批进厂的雷凤香的口中一说,就变成了百家山公社人尽皆知,茶余饭后必然要拿来评论一番的事情。

桃花的婆婆刘芳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只是她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这既让她觉得没面子,又很生气。

她觉得桃花有意隐瞒这件事,不仅让她这个织布厂工人的婆婆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导致她在村里人面前失了面子;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她担心时间久了桃花心里也会生出类似的念头。

于是,刘芳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桃花尽早退工。

“现在桃花厂里工资两个月才发一次,奖金也发不出来了,拿到手的钱越来越少。

织布厂又闹出了李娥这种丢人的事,还不如让桃花尽早从织布厂回来。”刘芳趁着其他人都不在,小声对宇文松说道。

“妈,你说的对着,我也有这想法。”宇文松心里也很想让桃花早点离开织布厂,只是他知道不好以这个理由来劝说桃花。

过完年,桃花返回织布厂上班,没几天厂里就召开了第二次动员大会。

有一天中午下了班,赵志龙随便吃了几口饭,便在食堂门口等吴明。“吴明,现在厂里的形势不是很好,车间里面没有活干,一部分工人会被劝退。

桃花如果想继续留到厂里,就得调离车间,现在有一个到厂部从事文职工作的机会。

你知道,如果我去找桃花说这件事,她肯定不等我说完就会转身离开了。”

吴明瞪着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赵志龙,“你有这么好心?”

赵志龙苦笑一声,“毕竟我曾经也喜欢过桃花。

现在知道这个职位空缺的人还没几个,你最好把桃花约到厂外面的去说这件事,以免别人抢先一步。”说完赵志龙就离开了。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吴明悄声对桃花说道:“下了班,去县人民饭店吃饭。”

桃花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去了。

到了饭店里,桃花发现只有她和吴明两个人,便有些不自在,“吴明,有啥事还不能在厂里说?”

“你坐下,我没有其他意思。

现在厂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听说厂部有一个文职岗位现在空出来了,虽然工资第一点儿,但是你如果去了就可以继续留在厂里。”

当吴明和桃花去饭店的时候,白兰花去桃花在织布厂外面租住的出租房内找到了宇文松。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白兰花,宇文松感到很惊讶,“你咋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不请我进去坐一下吗?”白兰花毫不在意,说着就往房间里面走。

“宇文松,我今天来是想帮桃花的。”白兰花接着便把厂部文职工作空缺的事说了一遍。

宇文松心中暗想:万一桃花实在不想离开织布厂,能够把她调离车间,不和吴明在一起上班那也要好的多。

想到这里,宇文松换上一了副笑脸,“这事怕是不容易办成吧?”

“确实不容易,不过我已经想好办法了,你现在跟我去找桃花,咱尽快把这个事给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好,不过……你怎么突然又想帮桃花了?”

“我不是帮桃花,我是在帮你宇文松,谁让我以前喜欢过你。”

“嗯……嗯……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白兰花带着宇文松往人民饭店走去,说是这事需要赵志龙出面,这会儿赵志龙正在饭店吃饭。

第五十一章 除了死法 就是活法

进了饭店,白兰花说道:“宇文松,你等我一下,我去趟厕所。”

宇文松一个人站在进门口不远的地方,向四处张望。

突然,宇文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快步走了过去。当他看清了坐在桃花对面的人是吴明时,他很生气,甚至是感觉到很愤怒。

此刻宇文松很想和吴明打一架。

带着怒气,宇文松加快了步伐,当他快要冲到桃花和吴明所坐的那张桌子跟前时,桃花看到了他。

宇文松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着桃花和吴明。

桃花立马站起身来,向宇文松走了过去,还没等桃花走到跟前,宇文松便转身向饭店的大门口快速走去。

桃花说道:“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宇文松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桃花紧跑几步,追上了宇文松。

桃花用手去拉宇文松的胳膊,可是宇文松用力一甩,桃花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摔了一跤。

这时吴明也跟了上来,他大声喊道:“宇文松,你误会了,我跟桃花是有正事在谈,你能不能停下来听我说一句?”

宇文松走的更快了,桃花一直追到了他们租住的出租房里,宇文松这才说道:“你背着我干了多少对不住我的事?以前的我就当作没看见。你今天跟我回去,咱就啥都不提了。”

桃花气的直哆嗦,“我跟吴明是清白的,要有就什么事情的话,当初就不会跟你结婚了。”

宇文松啥也听不进去,他对着桃花大声吼道:“你今天跟我回去,我就相信你,不回去就说明你跟他还藕断丝连着!”

正说着,吴明也赶到了出租屋的房门外面,他听到宇文松说的话,生气的说道:“宇文松,我觉得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后来我才放弃了继续追桃花。

没想到你这样不相信桃花,今个是有要紧的事情给桃花说,不好让外人知道,这才去的饭店。”

吴明话音刚落,宇文松更加生气了,“有啥要紧事,还要去饭店说,我看你就是存心不良!”

这里还没解释清,就有一帮厂里的“好心人”来劝架来了。

原来,白兰花一看她的计划成功了,就从饭店的后门回了织布厂。

来到女生宿舍楼,白兰花就站在走廊里大声喊道:“桃花跟吴明私会,被宇文松抓了个现行。

现在他俩回住的地方了,赶紧去几个人劝一劝,要不然一会儿该打起来了!”

经白兰花这么一喊,事情很快就在厂里传开了。

有的人是想去看热闹,有的人是好心想去是去劝说,一群人不大一会儿就闹哄哄的来到了桃花的住处。

吴明媳妇也被人通知赶到了桃花住的出租屋,她见到吴明正站在门口,就上前一把抓住吴明的手,大声吼道:“是不是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回家再跟你解释,赶紧回去,别在这添乱了!”吴明阴沉着脸说道。

吴明媳妇不去理会吴明,她冲着房间里面喊道:“陆桃花,你不要脸,勾引我男人!宇文松,把你的女人看好,省的给你戴绿帽子!”

吴明气一巴掌打在他媳妇的脸上,他媳妇哭着说道:“吴明,你个没良心的!你竟然为了陆桃花打我,我没法活了!”

说着她就一边哭一边跑开了。吴明怕出事,叹了口气,便追了上去。

桃花走出房门,流着眼泪对大家说道:“我和吴明是清白的,是宇文松想让我不要上班了,跟着他回老家去,这才跟我闹别扭。

没有啥事,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宇文松清了清嗓子,也走出房门说道:“要不大家都进来坐坐。

我娃放在老家没有人管,所以我就想让桃花辞工回去,她不愿意,现在闹了点儿别扭,让大家见笑了。”

桃花又说道:“我俩已经商量好了,我这两天就会把离厂的手续办一下,然后回去带娃,大家都赶紧回厂里去吧。”

听到这儿,众人一看没啥事了,也就都回去了。

桃花一晚上都没理宇文松。

第二天厂子里的同事跟桃花打招呼时,表情都奇奇怪怪的。桃花本来还不想这么快离厂,但是现在心一下子就凉了。

桃花觉得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有些人就是想看她的笑话。桃花明白她不离开织布厂的话,吴明媳妇也会一直跟吴明闹别扭。

回到住处,桃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宇文松,你不要以为我是因为有啥把柄落到你手上了,所以才跟你回去的。

我只是不想再这么闹下去了。”

“只要你跟我回去,就说明你对我没二心,我啥也没看到,以后我永远不提这事,咱俩好好过咱的日子”。

“我陆桃花是清清白白的,不需要你装好人,说啥提不提这事。”

“你放心,走时我去你们厂里给你把面子争回来。”

“这种事越描越黑,还是算了吧。”

其实昨天晚上,宇文松一整夜都没睡着,他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几遍,就想明白了。

赵志龙根本就不在饭店里,从头到尾整件事情都是白兰花一手安排的。不过宇文松并没有说破,因为他正愁找不到借口让桃花早点跟他回老家。

离开县城之前,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宇文松把吴明叫到了织布厂食堂的门口。

“吴明,昨天的事都是白兰花的搞的鬼,目的就是想让桃花在厂里待不下去,与你无关,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只要你宇文松相信桃花是清白的,对我误不误会都无所谓,你好好待桃花就行!”

吃饭的时候,食堂门口人来人往,对于桃花,厂里面很快又有了新的议论。

“没想到原来是白兰花害陆桃花,心眼儿咋这么怀!”

“桃花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跟咱们一起上班这么久了,谁还不了解她的为人。”

“装啥呢?丑事出了,现在想掩盖,能掩盖过去?”

公共汽车从沿河村经过的时候,桃花没有车,她直接坐到了娘家。

下了车,桃花看到宇文森正在场院里跟陆福和陆小花一起玩捉迷藏游戏。

宇文森低着头只管跑,没有看到走过来的母亲,他一下子撞到了桃花腿上,刚要躲开,就听桃花笑着说道:“森森,你不认得妈了?”

宇文森抬头一看,高兴的叫道:“妈,我昨个晚上做梦,还梦见你回来了呢!”

桃花一下子紧紧的抱住了宇文森,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妈这次回来就不去上班了,一直在屋陪森森好不好?”

一听这话,宇文森从桃花的怀里溜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外婆,我妈回来带森森,不去上班了!”

王小琴正在给猪剁草,抬起头看见站大门口的桃花,问道:“娃说的是真的?”

“妈,是真的,行李我都让宇文松给拿回去了。”

“回来了,我也就不说啥了。

把娃带好也是关键,现在国家证策好,只要人勤快,就能挣到钱,凭你的本事,不会缺钱花的。我这就去做饭去。”

陆安从地里回来时,桃花正在场院里逗宇文森玩儿,等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陆安就圪蹴在一旁默默地抽着旱烟。

过了很久,陆安才开口说道:“除了死法,就是活法。

这事没有啥,你不要放在心上,现在政策好,凭你的本事,在农村肯定也会有一番作为。”

第五十二章 挖山药

桃花回家已经半个月了,宇文松知道桃花心情不好,所以只让桃花带孩子、做饭,地里的活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全包了。

“收山药了,四毛钱一斤!”声音是从县道上传来的。

宇文森听着商贩的叫喊声,觉得很好玩儿,便也学着叫起来,“收山药了,收山药了!”

宇文松把肩头的一捆柴火放下来,靠在门前大树的树干上。循着声音,宇文松朝县道上望了望。

“你知道哪里有山药挖不?咱俩去挖。”桃花从屋里走出来问到。

“该咱挣这个钱!我有一次到坡上摘五味子,发现有一面荒坡长满了山药,就是有些远,路上也不好走,你在屋把娃看好,我一个人去就行。”宇文松笑着说道。

“我在织布厂上班,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只要能挖到山药,路远一点儿,么事。”

“那行,明个让妈给咱把娃看着,我骑自行带着你到核桃沟沟口,然后咱俩再上坡。”

“行。”

第二天天还没亮,桃花就起床做好了早饭,并备好了干粮和水。

天蒙蒙亮时,桃花和宇文松就到了核桃沟。

在一户人家寄存了自行车,宇文松便扛着两个头,桃花背着干粮、水和装过化肥的袋子,两人往山上走去。

走了一段路,宇文松用手指着前面的一道坡,“就是这面坡。”

往前又走了一会儿,就没有路了。

宇文松拉着桃花开始爬山,“桃花,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我这个人啥都可以让别人,唯独我喜欢的人,我是绝对不会让的。你恨我不?”

“快看,山药真多啊!”桃花看着眼前满山坡的山药大叫起来。

宇文松看了一眼桃花,说道:“多年没有人收山药了,估计这里的山药挖起来会像挖红苕一样。”

说完,宇文松就用头刨开杂草,找到了一株山药的根部。他轻轻的刨着泥土,生怕一不小心把山药给挖断了。

挖了有一平方米大小的地方,当宇文松又刨开了一层土时,一根根指头粗细的山药露了出来。

“桃花,我来挖,你捡了装到袋子里面!”宇文松兴奋的说道。

山药一窝挨着一窝,茎蔓相互缠绕在一起,宇文松挖的越来越起劲。

不到一个小时,挖出来的山药就装了满满一袋子,宇文松用手抱起来掂了掂,笑着说道:“有六十斤左右!”

桃花拿出干粮,同时把水递给宇文松,“歇一会儿再挖。”

两个人找了一块儿相对平整的石头挨着坐了下来,宇文松先让桃花喝了水,然后自己才喝。

洗过手,宇文松递给桃花一块儿锅盔馍,“快吃,这几年你都没有受过这个罪。”

“说啥呢,赶紧把馍吃完,咱接着挖山药。”

“呵呵。”趁着桃花不注意,宇文松在桃花的脸上亲了一口。

休息了半个小时,两个人又开始继续找山药挖。

走了没多远,宇文松看着眼前荒草丛中缠绕在一起的山药茎蔓高兴的说道:“今个挖完这一块儿的山药,就够咱俩拿了!”

宇文松埋着头不停地挖山药,桃花在后面不停地捡山药。

桃花越捡越兴奋,嘴里不时的发出赞叹声。

“看这个山药长得多好,竟然有一尺多长!”

“这个肯定有年代了,长得这么粗!”

宇文松个子高,弯着腰挖了一阵儿,后来索性半跪着挖,桃花坐在地上捡。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又装了满满一袋子山药。

桃花说道:“明个咱带一个小一点儿的袋子来,拾满了再装到大袋子里面,这样方便一些。”

“你明个歇一天,我一个人来就行了,小心把你累着了。”宇文松说着,扭了扭腰。

“我才没那么金贵,小时候就把苦吃遍了。”

“所以我现在才要加倍心疼你,我有能力养活你跟娃。”

听到这话,桃花有些不高兴了,“我有手有脚的,可不想像杏花姐一样,就只会在屋看娃,买一块肥皂都要问她男人伸手要钱。”

不知怎么的,桃花突然就想起了杏花。

上次桃花见到杏花时,杏花哭着对她说,“我连买袜子的钱都没有。”桃花安慰了杏花一番,最后给了杏花两块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见不得你受苦,一心想让你享福。”

桃花心里知道宇文松是想对她好,除了在织布厂上班这件事以外,其它事情宇文松都是依着自己。

在物质方面,虽然比不上有钱人,但是宇文松一年下来也不少挣钱,除过日常开销以外,每年都还有些积蓄。

桃花看着宇文松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相信你有能力把咱屋的日子过好。不过,我想跟你一起挣钱,一起把咱屋的日子过到人前头。”

“我是这样想的,等咱攒够了本钱,咱也做个小生意,来钱就能快些,你觉得呢?桃花。”

“我以为你就愿意一直在屋种咱那一亩三分地呢。”桃花绑好了第二袋子山药,笑着说道。

“你不要在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是在等机会呢!”

说完,宇文松看了看升到了半山腰的太阳,又开始挖山药。

太阳快到山顶时,两个人又装满了一袋子山药。宇文松扛起一袋子山药说道:“赶紧下坡,要不然就得抹黑出沟了。”

宇文松把三袋子山药都集中到了一起,然后用绳子捆了起来。

桃花说道:“我掮一袋子,你掮两袋子。”

“你平常不上坡,下坡拿行李,明个就会腿疼。你一会儿给我帮忙把山药放到肩膀上,你拿着头就行。”

“你就不怕把你累坏了?”

“我是长青松,不老松,放心,累不坏的,哈哈!”

桃花拗不过,只好帮宇文松把捆好的三袋子山药放在一块有半人高的石头上。

宇文松半蹲着把山药扛在了肩膀上,桃花在一旁扶着。宇文松一使劲儿,就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山下走去。

走了约莫一半路程,宇文松休息了几分钟,然后就一口气走到了存放自行车的人家。

宇文松把山药放到自行车的后座上捆好后,对桃花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把山拿回屋,就来接你。”

桃花点了点头。等到宇文松前脚刚走,桃花后脚就动身往回走。

宇文松到了家,把山药放在屋里,没有停歇,他立马又骑自行车去接桃花。

半路上遇到了桃花,宇文松怜惜的说道:“都给你说了,让你歇一会儿等我。你走这么长的路,明个腿疼咋办?”

“我想着早些回去,就能早些做饭吃,你也饿了吧?”

没等宇文松开口,就听到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收购药材(一)

宇文松一天挖了三袋子山药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第二天,桃花和宇文松来到核桃沟挖山药的那块荒坡时,坡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小红,快过来,我这儿山药多太太!”

“哦,我这儿也美的很,能挖一袋子!”

宇文松看了看满山坡正在挖山药的人群,转过头对桃花说道:“咱俩再往前走一段路,到前面的林子里看看。”

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了有二十多分钟,桃花和宇文松来到了一片老林子里。

“宇文松,你看这些松树上咋缠了这么多藤蔓,叶子都没有,你认得这是啥不?把人绊的都没办走路了。”

“这是因为树林里面没有足够阳光,所以这些植物的藤蔓就顺着树干拼命往上长,好争取到阳光。”说着,宇文松就用手把眼前的一条藤蔓扯了下来。

仔细一看,宇文松喃喃自语道:“这是山药!这是山药?”

宇文松赶紧用镢头去刨地上的腐烂的树叶,刚刨了几下,桃花和宇文松就瞪大了眼睛,满地都是个头很大的山药。

两人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实在无法相信这一切。

过了好半天,两个人才回过神来。

“哈哈哈!桃花,咱发财了!我来刨树叶,你赶紧往袋子里面拾,荒坡上的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注意到这边。”

桃花往四周看了看,这一片老林子里面全是山药,不由感叹道,“多的很,够挖好几天了!”

桃花为了方便捡挖出来的山药,就专门带了一个竹笼和几个袋子。

昨天回家她其实已经有些腿疼了,但是她怕宇文松让自己在家休息,所以就没说出来。

现在捡山药,桃花就一直坐在地上,没多久就装满了一袋子。

“这比挖洋芋还快啊!”桃花兴奋的说道。

用了三个小时,桃花和宇文松就装了满满三袋子山药。

中午休息吃东西的时候,两个人笑的合不拢嘴。吃完了干粮,夫妻俩就坐在地上休息。

这时,老林子外面传来了挖山药人的声音。

“牛娃,你挖了多少?”

“我挖了一袋子,你呢?”

“一袋子快装满了,美的很!”

“咱明个早上四点就起来,天不亮就能赶到核桃沟口,来的早就能多挖些!”

“行,明个记得多拿两个袋子。”

“马娃,赶紧到我这儿来,这一块儿山药多的很!哈哈!”

“就来了!”

听着人们嘈杂而又兴奋的喊叫声,宇文松说道:“满坡都是人呀!”

“咱赶紧挖,一会儿可能就有人过来了,这个地方估计也挖不了几天了。”说着桃花就站了起来。

第四袋子山药刚装满,就有人进了老林子。

来人是同村的驴娃,他看见宇文松和桃花已经装好的四袋子山药,两眼放光,惊呼道:“我的天呀!你俩挖的这么快!”

当驴娃看到宇文松刨开地上的烂树叶,露出的一大片山药时,他兴奋的大叫道:“我的天王爷啊!我也要在这挖。”

宇文松抬头看了一眼驴娃说道:“行。你往前走一截路,我的袋子都在这儿呢,不好挪。”

驴娃生气的说道:“你还占上地方了,我就要在这儿挖!”

“你往头顶上看,这片老林子里到处都是山药!”

驴娃抬头一看,又发出了惊呼,“我的天啊,这是谁种的?这么多!”

跑出十多米远,驴娃顾不得再说其它话,立马就挖了起来。

挑花小声对宇文松说:“挖山药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看不出三天,这一块儿就挖空了。

明个你一个人来挖,我去趟县里的药材公司,问一下山药的价钱。”

宇文松停下了手中的镢头,看着桃花问道:“咱收山药?”

“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挖山药的人越来越多,越往后就越不好挖了。所以,不如咱收山药。”

宇文松点点头,称赞道:“还是掌柜的聪明,我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下午三点半,带来的五个袋子全部都装满了。宇文松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再有一个袋子就好了,时间还早着呢。”

桃花笑着说道:“先吃些馍,我来想办法。”

“你能想出啥办法?又不是在屋里。”

这时桃花从装馍的布袋子里面掏出来一个袋子,“看我想到办法么?”

“真有你的!竟然还藏了一个袋子。哈哈!”

“我怕你说我贪心,就偷偷藏了一个袋子。昨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从坡上掮了一大捆柴火,放到了咱屋了。所以我想今个咱俩肯定运气不错。”

四点半的时候,第六个袋子也装满了山药。

桃花手里提着竹笼,对宇文松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把装好的山药往坡下边转运,我再挖一些把笼装满。”

这次,宇文松先用自行车把桃花送回家做饭,然后自己再去把所有的山药一段路一段路的转运到了核桃沟口。

等宇文松把山药搬回家放好,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桃花就起来做早饭、准备干粮。

吃过饭,宇文松动身去核桃沟继续挖山药。桃花等到天亮把宇文森送到了婆婆家,然后坐第一班公共汽车去了县城。

来到滋水县药材公司,桃花问清了山药以及现在正在收购的其它药材的价格,便急匆匆赶了回去。

下了车,桃花没有立马回家。

她直接去给附近几个村子里挖山药的人家都逐一打了招呼,“路上有人收山药四毛钱一斤,我给四毛五,把山药都给我留着。”

晚上,宇文松挖了四袋子山药回来。桃花迎上去说道:“县药材公司收山药六毛钱一斤,我给附近挖山药的人屋里都说了,咱给四毛五。”

“山药上带的土比较多,等咱收回来,到时候还会有损耗,咱也按四毛钱收好些。”宇文松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价钱不给高些,大家不见得会卖给咱。”

“行,听你的。”

桃花跟着宇文松又上山挖了两天山药,一天比一天挖的少了。

挖山药时遇到的所有人,桃花都会让人家把山药留着卖给自己,四毛五一斤。

这样桃花收山药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过了两天就开始有人把山药拿到桃花家来卖了。

收了一个月,一共收了五千多斤山药。除去运费和正常的损耗,一共净赚了六百块钱,两口子开心的不得了

从县药材公司拿到钱,宇文松转手就交给了桃花,“这都是你的功劳,交给你管。我看这个季节,五味子和柴胡也可以收。”

桃花笑着说道:“你终于开窍了!”

“是媳妇指导有方,我以后全听你的!嘿嘿。”

又过了一个月,桃花和宇文松第二次去县药材公司交药材。

药材公司过秤的时候,一次称六袋子山药,每次相差不过三五斤。可是称到第六次的时候,竟然比之前的重了十一斤。

这下大家都感到有些不对劲,收购药材的工作人员便让宇文松把这次称的六袋子山药全部倒出来查看。

第五十四章 收购药材(二)

宇文松把磅秤上的六袋山药拿下来,一袋一袋的倒在地上。

当第五袋山药被倒出来时,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只见这袋山药上面装的是晾干了的,可是袋子底下一大截都是没有晾干的湿山药。

宇文松看到这一幕瞬间就懵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收购药材的工作人员就说道:“好嘛,你这是弄虚作假,把你这一次带来的山药全部倒出来检查!”

宇文松急忙陪着笑脸说道:“我也是收的时候大意了,你按正常情况把多出来的斤两扣了就行了。”

“不行,按照规定要全部倒出来检查!”

宇文松心里清楚,如果全部倒出来检查一遍,损耗就会比较大,这一次就赚不了多少钱了。

看到两个人一时僵在了哪里,帮宇文松拖货的拖拉机司机给宇文松使了个眼色,宇文松便跟着他走到了旁边没人的地方。

“这事我见多了,这是想要烟抽了。”司机小声说道。

“我现在去买两盒行不行?”

“你直接给钱,够买一条大前门的就行。”

宇文松走过去,故意碰了一下收购药材的工作人员,趁机把买烟的钱放进了收购药材的工作人员的口袋。

同时宇文松轻声说道:“买包烟抽。”

收购药材的工作人员清了清嗓子,“看你这也是第一回出现这情况,那就扣八斤。”

宇文松应声道:“行,我以后收山药一定会小心的。”

接下来称的很顺利,宇文松把最后五袋山药放到了磅秤上,想着很快就可以拿到钱了。

这时收购药材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磅称,然后他盯着宇文松说道:“把这五袋子倒出来看看。”

瞄了一眼磅秤显示的斤两,宇文松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他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一袋一袋的往地上倒。

倒第四袋山药时,袋子里面滚出了一个碗口大的石头,宇文松一下子就傻了眼。

宇文松又气又羞,脸色很难看,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收购药材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看你今个得把前面称过的都倒出来看看了!”

“哥,你帮帮忙,我路远的很!从山里来一趟不容易,而且我是雇的别人的车,也不能耽搁司机过长时间。

我以后一定吸取教训,下次收山药的时候看仔细些。”说着,宇文松又给收购药材的人员的口袋里塞了十块钱。

“把石头放到磅秤上称一下。”收购药材的工作人员冲着宇文松扬了扬下巴。

宇文松会意,立马把石头放了上去。

“三斤四两,扣五斤。”收购药材的工作人员看着宇文松说道。

“行。”

“小伙子,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收山药,一定要看仔细,不是每个人都实诚。”

“哥,你说的对着呢,我以后一定多加注意。”

拿了卖山药的钱,宇文松给桃花和拖拉机司机一人买了一碗面,自己气呼呼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回到家里,宇文松气还没消,“今个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桃花说道:“平常觉得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有时候忙不过来,就让卖山药的人自己装袋子,谁能想到有些人,心这么黑!”

“今个少赚了钱都是小事,主要是害怕把咱名声坏了,以后县药材公司的人不相信咱了!”

“以后收的时候,我亲自看着一袋一袋的装。你也别生气了,我给你做饭吃。”

吃过饭,宇文松坐在床边,看着桃花说道:“县药材公司收五味子一块八一斤,柴胡一块二一斤。

咱这儿五味子卖一块五一斤,柴胡一块钱一斤。咱还是加五分钱收吧?”

“行。”

“山药现在不好挖了,这几天来卖的人也没有前一段时间多了,估计大家都是想攒够了斤两再拿来卖。所以我准备去摘五味子。”

“我跟你一起去。以前放暑假的时候,我跟慧慧姐上坡摘过五味子,咱这儿附近的坡上,啥地方有五味子我都知道。

是这,明个在咱门口贴一张纸,写上一个礼拜以后收山药,你看行不?”

“你在屋做饭看娃就行了,不要去受这罪了。”

“这有啥呢。我还能给你带路找五味子。你一个人去,还不知道要跑多少冤枉路。我带着你找到一大架五味子,摘完了就够一个人拿了。”

“看把你能的,哪里能有这么大一架五味子!”宇文松笑着说道。

“你还不相信,我明个就让你见识见识!”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和宇文松带着干粮和水就出发了。

要去的地方叫做大凹沟,走到沟口时,两人看到前面不远处,大嫂宁慧慧和二嫂杨娜正背着挎蓝往山沟里面走。

桃花大声喊道:“慧慧姐!娜娜姐!等我一下,你俩是去打猪草还是去摘五味子?”

“我俩去摘五味子,桃花,你跟宇文松也去摘五味子?”

“就是的。”

宁慧慧和杨娜停下来,等桃花和宇文松赶上来后,四个人便一路说笑着往大凹沟里面走去。

走着走着,桃花用手指着一面山坡说道:“慧慧姐,我记得这一块儿五味子架大的很!咱俩有一回没挪地方就一人摘了一蛇皮袋子,高的地方还要上到旁边的树上才能摘到。”

“那一架五味子还在,咱几个今个就到那里去摘吧!”宁慧慧笑着提议到。

四个人背着挎篮,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山上爬。

来到了半山腰,宁慧慧和桃花都觉得五味子应该就在附近了,因此四个人便分头找了起来。

“我看到了!”桃花用手指着一架五味子,兴奋的大声叫道。

宇文松跑到桃花指向的地方一看,惊呼道:“我的妈呀!今个真是开眼了,这一架五味子竟然有一间房大!”

“慧慧姐!娜娜姐!你俩快到我这儿来摘。”

宁慧慧说道:“我这儿也有一架五味子,比你俩跟前那一架小一点儿,我是故意把大的留给你俩的。”

杨娜可能走的稍微有点儿远,她并没有答话。

桃花又提高了嗓门喊道:“娜娜姐!你找到五味子么?没有找到的话,到我这儿来摘。”

杨娜依然没有答话,这下桃花、宇文松、宁慧慧都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时,三人听到“卡嚓”一声,前方的一颗松树倒了下去。

“杨娜!”

“慧慧姐!”

三个人一边喊着,一边匆忙向松树倒下的地方跑了过了。

第五十五章 摘五味子(一)

等桃花、宇文松、宁慧慧三个人快赶到松树倒下的地方时,杨娜这才听到了他们的叫喊声,便大声说道:“我在这儿!我没事。

我找到的这一架五味子全部顺着这棵树长上去了,太高了不好摘,所以我就把树给砍倒了。我把这一架摘完,就能装满满一挎篮,嘻嘻!”

“你把人魂都吓掉了!”宁慧慧喘着气说道。

“娜娜姐,你么事就好,么事就好。”桃花说着就停下了脚步。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杨娜摘完了自己找到的那一架五味子,就回头去找宁慧慧、桃花和宇文松。

杨娜刚遇到桃花两口子,就听到宁慧慧大声喊道:“你几个摘完了就沿着路往山顶的方向再走一段儿,我又找到了几架架五味子,结的繁太太!”

“慧慧姐,我三个就上来了!”桃花回应道。

杨娜把少半袋子五味子放在了下山的路边上,宇文松把一满袋子的五味子紧挨着放在了一起。

三个人沿着山路往山顶的方向走去,没多久就看到了宁慧慧放在路边的大半袋子五味子。

桃花说道:“还是慧慧姐厉害,一个人摘了这么多。”

宇文松接过话说道:“上了坡,谁都赶不上慧慧姐,麻利的很!”

杨娜也笑着说道:“慧慧姐跟狼一样,利索的很!”

“慧慧姐,我看到五味子架了,咋没看到你人呢?”

宁慧慧躲在五味子架底下一个隐蔽的地方学着狼叫了两声,“嗷呜,嗷呜。”

宇文松从桃花手里拿过刀,说道:“慧慧姐可能遇到狼了,所以不敢说话,我砍个棍赶狼。”

“我来帮忙。”杨娜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手里紧紧握着镰刀轻声说道。

这时,宁慧慧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我跟你三个开玩笑呢。”

“慧慧姐,你看你后边是个啥?”桃花一脸恐惧的说道。

看到桃花的表情,宁慧慧不由自主的也紧张了起来,哆嗦着扭头向自己身后看去。

看着宁慧慧的样子,桃花和杨娜大笑了起来。

一边说笑着,四个人又摘了一阵子五味子。

等到阳光洒满了整个山坡,四个人便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坐下来吃干粮。

休息了一会儿,宁慧慧说道:“要是没有其他人来摘五味子,这一块儿够咱四个摘一阵子的。”

说着,宁慧慧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山坡,“那些看上去像葡萄架一样的,都是五味子架。只是那边的坡比较陡,路不好走,摘的多了,拿不回去,我一年到头要摘两个月呢!

刚开始摘的时候,五味子还没有熟好,晒不出斤两。到了第二个月,五味子熟透了,红彤彤的,饿了直接就抓一把吃,甜的很!这个时候也能晒出斤两。”

说完几个人就开始分头在附近找五味子摘。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宁慧慧大声问道:“桃花,摘的够拿了么?杨娜,你摘的咋样了?”

桃花答道:“慧慧姐,我再摘一点儿,宇文松还不够拿。”

“我摘的差不多了,马上就好。”杨娜一边摘五味子,一边回应着。

“好,那我就再摘一点儿装到袖子里面。”宁慧慧说着,就把罩在衣服外面用来防止树枝杂草划伤自己的旧上衣取了下来,然后把两只袖管在袖口的地方打了一个结,给里面装新摘的五味子。

等到大家都摘够了,宇文松砍了四根木棍,下山时大家一人拿一根拄着,这样就不会轻易摔倒。

下到了山脚下,四个人各自找到一处和腰身高低差不多的坎子,把挎篮的底部放在上面,这样站着休息一会儿,肩膀就会感觉轻松很多。

这时宁慧慧问道:“你三个明个还来摘五味子不?”

“来么,这么好摘的。”桃花、宇文松和杨娜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好,明个不下雨的话,咱就继续到这儿摘五味子。”说话的时候,宁慧慧突然笑了起来。

“慧慧姐,你笑啥呢?”桃花觉得奇怪,便问了一句。

宁慧慧止住了笑容,开始述说一件往事。

有一回,宁慧慧和莲娃约好了一起上山摘五味子。

第二天早上天气非常闷热,宁慧慧觉得可能要下雨,就建议不去了。

可是莲娃觉得没事,说是她前一天晚上睡觉前,看到天上有星星,所以下不了雨。

在莲娃的坚持下,宁慧慧和莲娃就上了山。

两个人摘完了五味子,刚准备下山回家,这时候下起了大暴雨。

因为找不到地方躲雨,宁慧慧和莲娃只好冒着大雨下山。两人走一步,滑三步,不时地就得抱住山路旁边的松树,这样才能不至于摔倒。

往山下走了一段儿路,莲娃不小心,一脚踩空,便摔了一跤,整个人滑了有十多米远才停了下来。

莲娃坐在地上,看着摔下山的蛇皮袋子和挎篮,就一边哭了,一边念叨着回去了没法跟家里人交待。

宁慧慧小心翼翼的走到莲娃身边,把她扶了起来,关切的问道:“你先看看你自己有没有摔伤。”

莲娃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的挎篮是借别人的,现在摔烂了还得给人家赔。”

宁慧慧急了,“你自己没事吧?”

“我么事,就是沟子有些疼。”

“别哭了,你人没事就行,一个挎篮没有多大个事。我走到前头探路,你在后面跟紧些。”

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来到了山脚下,这时雨渐渐小了。

莲娃看到自己的挎篮和蛇皮袋子摔烂了,五味子撒的到处都是。就一边哭着,一边开始捡坡边上撒出来的五味子。

宁慧慧把自己的五味子放到了平地上,然后帮莲娃一起捡,捡了三个多小时,基本上捡的差不多了。

莲娃看了看堆放在一起五味子,说道:“肯定没捡干净,这些装不满一蛇皮袋子和一挎篮。”说完她又要去再找一遍。

看了看天色,宁慧慧说道:“时候也不早了,还是算了,你如果再摔一跤不就更划不来了。

你赶紧回去拿袋子来把这些装了,先拿回去。明个天气好的话,咱俩再上坡摘。”

“我这样回去,我婆婆肯定会说我没用。”莲娃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没办法,宁慧慧又帮着莲娃开始找没有捡干净的五味子,一直到太阳落山了,两个人这才停了手。

宁慧慧和莲娃相互看了一眼。

莲娃说道:“你现在看着就是落汤鸡。”

宁慧慧说道:“你看起来像个泥猪。”

听到这里,几个人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笑了一会儿,杨娜指了指头顶上的一片乌云说道:“咱也赶紧往回走,小心一会下雨了。”

第五十六章 摘五味子(二)

出了大凹沟,就到了青石岭村。

王小琴坐在场院边的大石头上,不时的朝大凹沟的方向望去。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她显得略微有些焦急。

“福福,小花,要下雨了,不要在场上耍了,赶紧回屋里去。”王小琴看着孙子和孙女进了屋,可她自己却依然坐在场院边的石头上,一直盯着大凹沟的方向。

桃花、宇文松、宁慧慧、杨娜四个人刚过了屋水河,大凹沟就下起了大暴雨。不过屋水河的另一边,青石岭村却没下一滴雨。

桃花笑着说道:“娜娜姐,幸亏你提醒的早,要不然咱四个就要淋雨了。”

“哈哈,是咱几个运气好!”杨娜看着屋水河对岸的大雨,心里一阵得意。

夏天就是这样,青石岭经常是隔着屋水河,河岸的一边下雨,另一边却是艳阳高照。

看到了女儿、女婿以及两个儿媳妇,王小琴脸上露出了笑容,“今个把我几个娃累坏了,都赶紧洗手吃饭。我烙了饼,漏了浆水鱼鱼。”

“妈,我跟宇文松吃了,你跟我爸就不够吃了吧?”桃花虽然很想吃,但是还是问了一句,因为她去摘五味子的时候,并没有跟王小琴说起。

“么事,我今个漏的浆水鱼鱼多,你俩尽饱吃,我跟你爸已经吃过了。”王小琴说着看了一眼陆安,陆安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抽着旱烟。

看着四个人一人吃了两大碗浆水鱼鱼,王小琴脸上浮现出了满足的表情,虽然她和陆安晚一点儿还得做点儿别的东西吃。

“你四个一起上坡摘五味子,相互有个照应,我跟你妈也放心。

往后你四个上坡的话,就让你妈给把饭做上,回来了就有热饭吃。”陆安抽完了一袋烟,一边在鞋帮上磕着烟灰,一边说道。

桃花、宇文松、宁慧慧、杨娜四个人连续摘了一个星期的五味子。

四个人每天早早起床,吃过早饭就一起前往大凹沟摘五味子,中午在山上吃干粮、喝水,晚饭和王小琴、陆安一起吃。

第七天,四个人摘完五味子,正准备下山的时候,宁慧慧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担心的说道:“赶紧下坡,看着样子,可能要下白雨了!”

往山下走了没几步,宇文松摸了一下额头上的雨滴说道:“有零星星雨了。”

说完,宇文松就在路边砍了两棵约么一丈五长的细松树,然后把两根树干放在溜柴道上,着急的喊到:“大家都赶紧把挎篮放到上面,用绳子捆好,我从溜柴道下坡。”

桃花、宁慧慧、杨娜都有些不放心宇文松,但是这时候雨已经下大了,因此三个人只好赶紧往山下走去。

宇文松是个很细心的人,他每走一段路,都会回头看一眼绑在松树干上的挎篮和蛇皮袋子是否脱落。

花了十多分钟时间,宇文松就来到了山脚下。此时他身后的溜柴道里面已经开始往下流浑浊的泥水了。

桃花、宁慧慧、杨娜三个人拄着木棍小心翼翼的往山下走。

宁慧慧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回去要洗热水澡,千万不能用冷水洗。

有一回莲娃回到屋,用冷水擦了擦身子,换了一身干衣裳,倒在炕上睡了一觉。后来就一直肚子胀疼,吃了半个月的药才好。”

正说着话,宁慧慧脚下一滑,就坐到了地上,滑出去了好几米远。

桃花和杨娜吓了一大跳,两人同时大声喊道:“慧慧姐,小心些!”

“么事。”宁慧慧用手抓住路边的草停住了,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杨娜把宁慧慧拄的木棍捡起来递给宁慧慧,说道:“这第三条腿也是很重要的。”

三个人继续往山下走,但是走的比之前更加小心了。

雨渐渐的小了,桃花、宁慧慧、杨娜也快走到山脚下了。

宇文松脱下长袖衫,拧了拧雨水,正准备重新穿上时,杨娜笑着大声说道:“宇文松,你这是准备洗个天然澡吧?”

“我倒是敢洗,你敢不敢洗?要不然等你下来,我给你搓背。”宇文松回了一句。

“我今个就让你帮忙搓背,看你敢不敢?”说着杨娜已经走到了宇文松跟前。

桃花笑着说道:“我就当看不见。”

“哈哈哈!”四个人一阵说笑。

王小琴看到屋水河对岸下起了雨,便早早的在大筒子锅里烧了一大锅温水。

四个人回到家,分别洗了澡,杨娜拿了一套自己和陆坤的衣服,让桃花和宇文松换上了。

这时,王小琴已经在桌子上摆放了四碗菜、一盆馍,以及四碗红豆米汤。

吃完饭,宁慧慧提议道:“刚下过雨,明个坡上滑,咱都好好歇一天,刚好也把这几天摘得五味子拾掇拾掇。”

桃花说道:“我要收药材了,暂时就不跟你几个上坡了。不过,慧慧姐、娜娜姐,你俩摘的五味子必须要留着卖给我。”

杨娜笑着说:“就不给你留,我俩把五味子卖给路上收的人。”

“那我一有空就到你俩门上骂,骂到你俩给我回话为止。”

“哈哈哈!”几个人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要等到能卖个整数再卖。”宁慧慧说道。

“整数是多少?”桃花问道。

陆民笑着说道:“你嫂子总是说了攒够四百斤再卖,一回卖六百块钱,图个吉利。”

这时,陆小花突然甜甜的说了一句,“我妈也要卖六百块。”

众人一听,又被逗的大笑起来。

宇文松先用自行车把他和桃花摘的五味子送回了家,然后又返身接桃花回家。

到了宇文平家门口,宇文松和桃花从自行车上下来,朝屋里走去。

两人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刘芳正在大声训斥宇文森,“你妈一天到黑就知道在外头跑,也不管你,我成天看着你啥都做不成!”

宇文松一看桃花脸色不好看,就示意桃花不要进屋去了,他自己一个人进去接儿子。

但是桃花静静地站在大门口,不仅没有动,而且也不让宇文松进屋去。

“你没看见俩娃一天上坡下坡的,都累的没有人形了。王小琴都能把森森给看到三岁,你这才看了几天孙子,就开始挑毛病了!”屋里传出了宇文平的声音。

“屋里屋外,啥活都要我干,你个老没良心的,还向着儿媳妇说话!”

“你就是个麻婆娘(不讲理的妇女),王小琴看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还不是照样把啥事情都安排的好好的?谁不夸人家贤惠!”

“王小琴这好那好,你咋不跟王小琴过日子去!”

宇文平提高了嗓门骂道:“你个瓜货!好话听不进去,你得是想挨打了!”

宇文松听不下去了,一边快步向屋里走去,一边大声喊道:“妈,爸,我来接森森了!”

第五十七章 有多大本事 就成多大精

看到宇文松进了屋,宇文平和刘芳停止了争吵,两个人把头各自拧向一边,互相不理对方。

宇文松问候了父母几句,等到屋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这才抱起宇文森出了屋。

看到桃花已走到场院边上了,宇文松便紧追了几步,说道:“你也不要生气了,妈一天也确实忙。

咱俩每天早出晚归的,加上爸又从来不做家务,所以妈有时候发一发牢骚,咱也要体谅一下。”

桃花背对着宇文松,所以宇文松看不到她的表情,“我不体谅的话,刚才就直接进屋去了。”

“你不生气了就好。”

“不生气是假的,不过我忍了,以后想做啥事,还是得要让妈帮忙看娃。”

第二天上午,桃花在家里收药材。等到下午的时候,就没有人来卖药材了,因此桃花就去附近的村子里收药材。

路过菊花家时,桃花便进屋坐了一会儿。

看到桃花来了,菊花显得非常高兴,“姐,我本来准备今个去看咱妈,你来了,我就明个再去。”

桃花喝了一口水,笑着说道:“我是来看你队上有谁卖药材,就顺便来看看你。

我这就走了,你先去咱妈屋,我一会儿忙完了就来了,咱俩到时候再坐。”

“不着急,姐,等你把水喝完了,我带着你去看我队上谁屋有药材卖。”

两人又聊了几句,菊花便陪着桃花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打听谁家还有药材卖。

百家村小学外面的路口上,有几个人圪蹴着聊天。其中有一个人说自己家里有药材,桃花就跟着去看药材了。

菊花正要跟着一起去,这时百家山小学的校长刘老师正好从学校里面走出来,他大声喊到:“陆菊花,你别着急走,到学校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菊花一边答应着,一边走了过去。

等到菊花走到了跟前,刘老师微笑着说道:“是这,学校的黄老师是民办教师,因为学校离她屋距离远,她照看不上屋里,三天两头她屋里人跟她吵架。

这一阵子吵的尤其厉害,最后黄老师决定回屋去,不干了。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教学,所以就把你的情况跟乡上的文教干事说了,文教干事说他认得你,以前给还你发过奖状,他同意你到学校来当民办教师。

你愿意的话,下个星期一就到学校正式报到。”

菊花兴奋的说道:“刘老师,我愿意,当老师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

“好,那咱就说定了,这几天你抽时间备一备课。”刘老师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菊花去自己的办公室拿课本。

拿了课本,菊花再三的对刘老师表示感谢。

回到家里,菊花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顺。

李顺递给菊花一洋瓷缸子水,同时自己手里也拿着一洋瓷缸子水,说道:“干杯!为了你的梦想成真!”

两个人笑的前仰后翻。

星期六是陆安五十六岁生日,菊花和李顺一大早就带着礼物赶往陆家。

还没等自行车停稳,王小琴就冲菊花和李顺笑着说道:“我一大早就把面擀好了,等着你几个来,你姐跟你姐夫前脚刚进屋。”

正说着,桃花从屋里走出来说道:“菊花,赶紧进屋,咱爸等着你俩来了下面呢。”

菊花和桃花跟着王小琴进了厨房去下面条,宁慧慧和杨娜跟着进了厨房去帮忙。

李顺陪着陆安、陆民、陆坤、宇文松拉家常,不一会儿面条就出锅了。

桃花给陆安捞了一大碗面条,菊花舀了一大饭勺臊子浇在上面,接着又倒了一些醋、放了半勺油泼辣子在碗里面,然后双手递给陆安,说道:“爸,生日快乐!”

随后,每个人都捞了一碗面条吃了起来。

桃花一边吃,一边说道:“咱妈擀的面就是好吃,面条擀的又薄又长,加上臊子也做的香,美得很!”

正在吃面条的宇文森歪着脑袋,突然说了一句,“妈,我今个要吃两碗面。”

“我是大姐姐,我要吃三碗。”陆小花在一旁也说了一句。

“我是老大,我要吃四碗。”陆福双手插着腰很有气势的说道。

三个小孩的话把大家逗得一阵大笑。

午饭,桃花炒菜,菊花、杨娜和宁慧慧打下手。

因为高兴,陆安开了一瓶西凤酒。

几杯酒下肚后,陆安便打开了话匣子,冲着儿子、女儿以及女婿说道:“你妈跟我这些年没有少吃苦,不过现在赶上了好时代,再也不用担心闹饥荒了。

自从土地承包到户以后,一年到头种地的时间,掐着手指头数,也不过两个来月的时间,不像以前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干活。

以前分的粮食填不饱肚子,现在不但够吃了,还有余粮,过日子也都有了奔头,这都要感谢党的好政策!”

陆安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现在除了干地里活,剩下的时间,只要能吃苦就能赚到钱。你几个都很勤快,肯定能把日子过到人前头。

时代不同了,这会儿的人是有多大的本事,就能成多大的精!”

这时,王小琴接过话说道:“以前你几个上学的时候,我总是前一天晚上烧完炕以后,趁着炕洞门里面还有火子,就在火子下面埋上几个洋芋,第二天早上让你几个带到学校吃。

谁能想到,现在天天都有馍吃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吃过榆树皮,吃完以后肚子难受的很,但是饿极了的时候还是会不停地往嘴里喂着吃。

我一直想着,啥时候饿了,随时能吃一块儿馍该多好,现在终于等到了。”陆民给敬了陆安一杯酒,不由感叹道。

剩下的其他人也都由衷的赞叹改革开放的政策好,日子一年比一年过得好了起来。

晚饭吃的是稠酒和蒸馍,桃花两口子和菊花夫妻俩吃过饭,陪着陆安和王小琴又拉了一会家常才起身回家。

自从得知菊花要去当民办教师,婆婆赵凤梅就开始盘算着分家,想让菊花和李顺分开过,这样的话,之前说好的盖新房的事情,她就不用管了。

第五十八章 帮弟弟出彩礼钱

菊花代课有三个多月了,每天放学回家后,吃过饭她就去打猪草、喂猪,只是地里的活干的少一些。

李顺每天给初中灶上做完饭,就会抽时间去地里干活。

李富贵经常会被人叫去看牲口,他只收药费,不收路费,因此挣不到多少钱,勉强能够维持家里的基本开销。

李顺的妹妹还在读高中,弟弟在读初中,所以地里的农活主要都是赵凤梅在干。

每个月到了发工资的时候,李富贵就会直接去初中领了李顺的工资。

但是赵凤梅觉得菊花挣得钱没有交给她,所以这三个月以来一直很不高兴。

有一天晚上,赵凤梅又跟李富贵念叨起分家的事,“干脆把李顺跟菊花分开过,省的咱给盖新房。

另外菊花现在也怀上了,不早点分的话,到时候还得给孙子办满月酒。”

“嗯,你说得对着,我明个就跟他俩说分家的事。”李富贵在炕上翻了个身说道。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菊花把饭递到了李富贵手上,然后又去厨房给自己盛饭。

看着菊花离去的背影,李富贵对李顺说道:“我跟你妈商量了,咱还是早些分家好些,这样你俩就可以一心一意过你自己的小日子了。

你兄弟和你妹子的学费、课本费也就不用你俩出了,菊花挣的钱就留着给你俩盖房用。”

李顺刚要说话,菊花就端着饭碗走过来说道:“爸,我在学校的工资不是按月发的,一个学期才发一回,到放假的时候才能拿到手,得是因为这个事要分家?”

李富贵笑着说道:“树大开枝是很正常的,分了家,你俩奔你自己的日子,我还要给你兄弟李军说媳妇呢,分了就不会拖累你俩了”。

菊花接着说道:“爸,要分家也得把房盖了才能住得开呀,咱屋人多,现在只两间房咋住呢。”

“这我都想过了,给你俩在大门背后盘个锅台就行了。”

“把锅盘到大门背后像个啥样子嘛……”说话间,菊花委屈的都想流眼泪了。

李顺见状,接过话头说道:“分家也行,但我要把锅盘到我现在住的这间房的后半间里。”

晚上菊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对李顺说道:“咱俩做错啥了,非要现在分家?”

李顺叹了一口气,摸着菊花的肚皮说道:“这是不想给咱帮忙盖房,也不想给咱娃办满月酒。我最了解我爸妈了,一辈子就是算计着过日子。

我七岁开始上坡拔药材卖钱,给自己买作业本。

十岁以后,我的衣裳、鞋子都是我自己上坡砍黄蜡木条子卖了钱买的。

只是现在让你委屈你了。”

略微停了一会儿,李顺又接着说道:“不过分了家也好,省得月月把我的工资领了,咱俩都用不成。

分了家,我挣的钱就都交给你保管,等咱攒够了钱,咱就自己盖房,住着硬气!”

“你说的也对着,我姐那时候出钱出力把房盖好了,最后新房还是给了宇文松他兄弟,把我姐气的哭了好几天。

以后咱自己张罗盖房,新房谁也抢不去。”

“菊花,这样想就对了,我李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娶到你这么好一个媳妇儿。”说着李顺把菊花抱的更紧了一些。

第三天中午,赵凤梅早早的就擀好了面条,等着客人。

李富贵请来了自己的弟弟张田和姐夫杨万一做中人。

几个人在堂屋坐了下来。

杨万一喝了一口水说道:“我看俩娃都乖着,最好现在先不分。”

赵凤梅说道:“分了家,只不过是两个锅吃饭,还在一个屋里,还是一家人。”

李富贵也说道:“一共两间房,一个儿子一间房,东边的这一间给李顺,西边的给李军。以后谁多住了房,就给没住的人一百块钱。

等我和凤梅走不动了,就让两个儿子一人养活一个。

不过我给李顺娶了媳妇,到时候李军说媳妇,李顺得给李军出一部分彩礼钱。”

“爸,李军结婚凭啥要李顺出彩礼钱?就算我俩有心帮李军一把,也得等我俩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有能力帮。

爸,你今年才四十六岁,身体又没有啥问题。你这样说话,还让我跟李顺过日子不?”说完,菊花扭头就跑进自己的房间哭了起来。

李顺起身跟在菊花后面也进了房间,“你别哭,我会想办法把咱的日子过好的。”

菊花抽泣着说道:“这分明就是想让咱俩净身出户,现在分这一间房,折价以后还不够给李军出彩礼钱。”

安慰了菊花几句,李顺又来到了堂屋,“等到军说媳妇儿的时候,只要我手上有钱,我肯定会帮忙的。”

李富贵扬了扬手中的字据,说道:“我把字样都写好了,一式两份,李顺你签个名字按个手印就行了。”

李顺听了这话,气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看着李顺按完了手印,李富贵对赵凤梅说道:“就这样了,老婆子,赶紧下面条去。”

菊花没吃饭就直接回了娘家,等到了陆家,菊花对着陆安和王小琴哭诉好一会儿。

陆安听完后,气的直跺脚,“我现在就去找李富贵去,我女子论模样、论文化、论贤惠,那一样入不了他李富贵和赵凤梅的眼了,这样对我女子,实在太过分了!”

陆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屋外走去。

王小琴见状,一把拉住了陆安,说道:“以前我给你说李富贵这个人靠不住,你就是不听,你现在才知道急眼了。

分家是人家李家的家务事,你去了有啥用?

事到如今,咱就不要去掺和了。

现在只能劝娃争个气,把日子过好,谁屋分家不是吵吵闹闹的。”

陆安没再说话,圪蹴在房门口抽起了旱烟。

王小琴回身走到菊花跟前说道:“好儿不要家当。只要李顺人不懒,想办法去挣钱,你的日子就不愁过不好。

话又说回来,你现在有孕在身,就别生气了,生气对娃子不好。”

陆安抽完了一袋烟,站起来对王小琴说道:“女子可能还没吃饭呢,赶紧去做饭去。”

到了晚上李顺来接菊花回去,菊花不想回去,但是一想到第二天要给学生上课,最后她还是跟着李顺回去了。

第二天中午学校放学后,菊花回到家时,李顺已经把锅灶盘好了。

因为没有擀面用的案板,李顺就把吃饭的小木桌临时作为案板来用。

两个人正在忙活的时候,赵凤梅拿了三个碗,两双筷子,走了过来,说道:“顺,一会儿你把我好装的两袋子小麦,半盆麦面,半盆苞谷面给你拿过来。

屋里还有半袋子黄豆,你爸说给他过生日的时候做豆腐用,就没有给你分了。”

“妈,我等一会儿再过去拿。”

走了几步,赵凤梅回过头说道:“要不,我跟你爸晌午少吃一点儿,你俩今个先在我锅上吃,到明个再自己做饭。”

菊花刚准备答应,却被李顺给拦住了。

“妈,我俩自己做饭吃就行了。”说话的时候,李顺给菊花使了个眼色。

“不吃就算了,别说我没叫你俩!”赵凤梅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第五十九章 添丁进口

看到赵凤梅关上了房门,李顺小声对桃花说道:“我妈刚才的意思就是她并没有给咱俩做饭,只是客气一下。

我现在给咱做俩饭,你去睡一会儿,等饭熟了,我再叫你起来吃。”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星期六中午放学回到家,菊花对李顺说道:“我去我妈家,晌午不在咱屋吃饭,等你把屋里收拾好了我再回来。”

王小琴擀饺子皮,陆安包饺子,看到菊花来了,王小琴高兴的说道:“我刚才让人给你姐捎了话,正准备看有谁到你队上去,好让给你也捎个话,今个晌午咱包饺子吃。”

陆安看到菊花脸色不太好,就关切的问道:“你跟李顺吵架了?”

菊花摇了摇头,说道:“又不怪他。”

陆安包好了一个饺子,又接着说道:“你是跟李顺过日子,不是跟公公婆婆过日子。以后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了也好,李顺人勤快,你俩的日子会过好的。”

“爸,你是不知道,只给我和李顺分了两袋子小麦,咋能够一年吃呢。”说到这里,菊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不够吃的话,我给你拿。现在政策好,只要人勤快,就不怕没有吃的。

我今年在河滩上修了几块儿地,收成好的话能打两担麦呢。你缺啥,就跟爸说,爸给你想办法。”

这时只听正在场院里玩儿的陆小花大声喊道:“奶,我大姑上来了!”

菊花和陆安一起来到了大门口,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菊花说道:“姐,你来了。”

桃花笑着说道:“菊花,你路远还来的快些。”接着她又对身边的宇文森说道:“去跟哥哥姐姐耍去。”

桃花得知了菊花分家的事,心里虽然也感到十分生气,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不管谁屋里分家都是闹闹哄哄的,有几家人能像咱爸咱妈这么明白事理。

你别生气了,李顺是个很能干的人,做事利索,不出三五年你就能住上新房了。”

正说着,杨娜从屋水河边洗衣服回来了,听见屋里的说话声,就开玩笑说道:“你姊妹俩得是商量好的,一起来了。我后晌给咱漏浆水鱼鱼吃,你俩没有一个喜欢吃的吧?”

桃花笑着说道:“娜娜姐,我就想吃你做的浆水鱼鱼。”

菊花也说道:“娜娜姐,给我做两碗。”

杨娜看着菊花的肚子说道:“我给你做三碗,给我小外甥也做一碗。”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儿,杨娜对王小琴说道:“妈,把你拔的葱和菜给我一些,后晌我给咱漏浆水鱼鱼。”

桃花突然觉得有点想吐,就跑去了场院边上。

杨娜笑着笑说道:“桃花,你也怀上了吧?咋攒的这么好的,慧慧姐跟我也都怀上两个多月了。”

桃花扳着指头一算,菊花正月生,宁慧慧二月生,杨娜三月生,自己四月生。

王小琴笑着说道:“多亏不是生到一个月,要不然到时候我就忙不过来了。”

陆安高兴的说道:“太好了,明年我要得四个孙子!四个娃以后上学都在一块儿,你几个忙的时候,就让你妈把饭给娃们做上。”

桃花又说道:“妈,我记得你以前给咱队上的贾粉霞接生,得是在回家路上生的?”

王小琴笑着说道:“那天她在地里干活,过十几分钟就去一趟厕所,我说她可能要生了,劝她回去,可她硬是说自己吃了隔夜的浆水鱼鱼,把肚子吃坏了。

到了厕所,她又拉不出来,就这样来回跑了七八趟。

最后妇女队长说她是想偷懒,混公分,让她后晌在家待着,不要上工了。

贾粉霞着急了,就跟妇女队长说等她后晌肚子好了,就不往厕所跑了,她才不爱闻厕所的臭味呢。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又去了厕所。

这次去见红了,贾粉霞立马的大声喊我,等我到跟前一看,娃都快来出来了。

没有其他办法,当时只好在住的最近的人屋里卸了一扇门板,把贾粉霞抬着往回走。

半路上,贾粉霞忽然大叫了一声,‘娃出来了,在裤裆里。’

等回到家,娃不哭,大家都非常着急,我就让万恩娃抽了一口烟往娃脸上一喷,把娃呛的哭出了声。

后来,万恩娃给他娃取名叫万玄。

现在想起来,当时真的是玄的很!”

杨娜用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说道:“粉霞嫂子就是厉害,怀第二个跟小花是一年的,当时她还是一直在农业社上工。

不过她生第二个就有经验了,生的那天,感觉不对,就没有上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二年的正月十五。

菊花知道自己快生了,但是第二天学校就开学了,所以她就在村里找了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姑娘小青,让小青暂时顶替自己两个月,刘老师也同意了。

正月二十三,菊花生了个儿子,取名李飞跃,是赵凤梅给接的生。

第二天一早李顺去给陆安报喜,陆安就催着王小琴去看菊花,“把你给娃攒的鸡蛋、做的稠酒拿上,还有衣裳也都带上。”

赵凤梅给菊花擀了一碗面条,正吃着,看见王小琴进了们,她就对菊花说道:“是这,你妈来了,就不用我给你做饭了。”说着赵凤梅就走了出去。

加上这碗面条,菊花的月子里,赵凤梅一共给菊花做了四顿饭。

菊花抱起李飞跃说道:“跃跃,快看,外婆来了。”

王小琴把李飞跃抱在怀里,开心的不得了。

吃过晌午饭,王小琴对菊花说道:“我回去发些面,明个篜些馍给你送来,加上我今个拿来的包谷稠酒和鸡蛋,你就好做饭了。”

透过窗户,菊花目送着王小琴离开。这时候,李顺去初中做饭还没有回到家。

隔天一大早王小琴提着一小竹笼蒸馍,来到李家。

看到李家大门紧闭,王小琴就压低了声音在窗户边上喊道:“菊花,给我开门。”

菊花听到是王小琴的声音,便让李顺赶紧起床去开门。

李顺穿好衣服,打开门说道:“妈,你起的这么早,快进来,炉子里头有火,赶紧把手烤一烤。”

王小琴把屋子里打扫了一遍,然后打了两个鸡蛋,烧一碗稠酒。接着她又把自己带来的蒸馍切成片,放在加热的锅里溜了一下。

做好了这些之后,王小琴把馒头片装在碗里拿给菊花吃。

菊花吃了两片馒头片,李顺就把毛巾给菊花垫在了手上,然后把装着稠酒的碗放在了上面。

王小琴给自己和李顺做了洋芋糊汤。

吃过早饭,李顺准备去学校,王小琴说道:“我也要回去给你爸做饭吃,你走了,就让你妈给菊花做饭吃。”

李顺去给赵凤梅说了做饭的事,赵凤梅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她妈都不伺候她女子,我也没时间伺候,我还要给我四个人做饭呢。”

第六十章 种稀些 还是种稠些

听到赵凤梅这么说,李顺耷拉着脑袋没再说话。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对王小琴说道:“妈,我去把学校的活辞了,回来在屋伺候菊花。”

王小琴一听了,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还是算在初中干着,娃办满月酒还要用钱呢。

我在你屋给菊花做饭,一直伺候到出月,等给娃办了满月酒我再回去。”

李飞跃满月的时候,陆安给外孙送了两身单衣,两身棉衣,两身毛衣,一个薄褥子,一个大点儿的厚褥子,两个帽子,两双鞋。

这在当时来看,百家山乡还没有人给外孙送过这么多东西。

陆安和王小琴给宁慧慧、杨娜和桃花也一人准备了一份同样的礼物。

二月,宁慧慧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陆玲。

三月,初五杨娜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陆小明。

四月,十六桃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宇文凛。

宇文松去陆家报喜,陆安对王小琴说道:“刚好我现在没有啥事,咱俩一块去看娃。”

桃花看到陆安和王小琴走进了屋,高兴的喊道:“爸,妈,快看娃看亮呢。”

陆安走过去把宇文凛抱在怀里,左看看右看看,说道:“鼻子像你,脸像他爸,大眼睛。皮肤发红,将来肯定越长越白。”

过了一会儿,宇文平和刘芳也来了。刘芳看着陆安夫妇说道:“跃跃,你外公外婆来了就有人伺候你娘儿俩了。”

王小琴笑着说道:“亲家母,你屋得了孙子,你当奶奶的咋好像还不愿意伺候桃花了。我屋有三个孙子要照看,我估计腾不出时间。”

刘芳干咳了一声,笑着说道:“你做的饭能合桃花的口味,我怕伺候不好。”

桃花说道:“妈,你这两天做的饭,我觉得好吃着呢。”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陆安看刘芳并没有去做饭的意思,就对王小琴说道:“赶紧往回走,你发的面可能快好了,咱回去蒸馍。”

宇文松没有办法,只得说道:“爸,妈,你俩不着急回去,我给咱下挂面。”

陆安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道:“不了,我跟你妈回去蒸馍呀。”

刘芳这时说道:“亲家母,你明个来给桃花做饭,我要上坡去砍柴火。”

宇文松看着王小琴说道:“妈,我明个刚好么事,我给桃花做饭吃,你跟我爸啥时候有空了到屋来坐。”

王小琴从正月开始,一直忙了整整五个月。

晚上,陆安脸上乐开了花,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道:“一家一个男娃,这下我放心了,都赶心上来了!”

王小琴给炕洞里面加了几根柴火,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笑着说道:“我把两双布鞋都跑烂了,不过,我跑的高兴。”

无论遇到谁,陆安都会高兴地向对方夸耀,“我一年得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两个外孙,我现在有七个孙子和外孙了”。

学校放暑假的时候,李顺就骑着自行车在附近的村子里收鸡蛋,然后拿到滋水县城里去卖。

返回时,他又会从县城里批发一箱子冰棍沿路卖。

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桃花家分了六分自留地,四分一等地,七分二等地,八分三等地,两亩坡地。

以前在农业社种小麦的时候,都是上了年龄有经验的长辈撒麦种,年轻人挖地。

土地分到户以后,人们还是按照老样子种小麦,一分地撒二斤小麦种子,等到了来年四月份又给麦田里套种黄豆。

套种黄豆时,看那个地方没有长麦苗,就给那个地方种黄豆,每窝放四到五粒黄豆种子。

总体来说这种传统的种法,小麦和黄豆的产量都很低。

这一年又到了种小麦的季节,有一天吃早饭的时候,桃花对宇文松说道:“咱去年试种的一小块儿不套种的麦,产量明显比套种的高。

我觉得咱今年所有地就都不套中黄豆了,全部种成麦。

还有,咱这儿种麦用的还是老麦种,麦个子长得高,种的稀。下雨的时候一刮大风,麦就倒一地,就没有收成。

我听说县城周边这两年种了一种叫‘小燕六’的麦,这种麦个子矮,可以种的稠密一些,又不容易被风刮倒,所以产量比较高。

我想到县里去买些‘小燕六’麦种回来,种到咱自留地,看种到咱这儿到底能行不。”

宇文松喝了一口苞谷糊汤,说道:“听你的。”

吃完早饭,桃花就坐车去了滋水县种子公司。

‘小燕六’麦种一块钱一斤,桃花觉得有些贵,但是一想到如果种成功了,就能加倍赚回来。

因此,桃花最终还是咬牙买了十八斤。

一回到家,桃花就对宇文松说道:“县种子公司建议每分地种二斤半‘小燕六’,不过我觉得咱这儿的地石头多,土层薄,比不了山外的地。

所以我觉得咱就按每分地三斤麦种来撒,这样能保证出苗率,你看行不?”

“我看行。”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就和宇文松去自留地种‘小燕六’。

看着宇文松准备开始撒种子,桃花说道:“我看我爸给自留地撒麦种的时候,都是撒两遍,这样就能防止有些地方麦种撒的过少,不均匀。你最好也撒两遍。”

“行,听你的。你爸就是个老人精!”宇文松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开始撒麦种。

桃花笑出了声,接着又说道:“我把化肥也撒两遍。”

这时候有个村里的老头从旁边经过,忍不住说道:“到底是年轻娃,麦种撒的这么稠,等明年麦穗出来了,一下雨,风一刮,全部就倒到地上了,还能有收成?”

老头说完了见桃花和宇文松没有反应,就一边摇着头,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等老头走远了,桃花说道:“咱第一回种,成不成的,明年收麦的时候就知道了。”

吃晚饭的时候,宇文松问桃花:“咱是不是给坡地也种稠些,按一分地三斤老麦种来种。”

“我看能行,明个咱先种阴面的地,阳面的地迟一点儿再种。阴面光照时间短,麦苗长得慢些。”桃花点头说道。

“那咱明个就去阴梁子种麦?”

“行。”

起了个大早,宇文松把宇文凛送到了父母家,然后和桃花一起带着宇文森上了山。

宇文森坐在放在田埂上的小木凳上吃东西,桃花和宇文松在田里面种小麦。

种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宇文森开始吵着要回家,桃花只好停下手里的活去哄他,可是宇文森却闹腾的更加厉害了。

宇文松皱了皱眉头,对桃花说道:“我到树林里头去一下。”

第六十一章 儿子不见了

过了十多分钟,宇文松从树林里出来了,他用衣襟撩着什么东西,就像孕妇挺着大肚子一样。

到了近前,宇文松笑容可掬的说道:“森森,快到爸这儿来,看爸给你拿了啥好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宇文森便快步跑了过去,迫不及待地叫嚷着:“爸,快给我看一下,到底是啥好吃的!”

宇文松蹲下身子说道:“是八月炸,我尝过了,好吃得很,甜太太!你一个手拿一个,给你妈送一个,另外一个给你自己吃。”

宇文森看着放在身边的五个八月炸,吃的眉开眼笑,不再闹着要回家了。

阴梁子这块儿地种完了,宇文松对桃花说道:“你把娃先带回去做饭,我再到林子里找一找,摘些八月炸和野葡萄。”

桃花还没来得及说话,宇文森抢先说道:“爸,我跟你一起去,叫我妈一个人先回去。”

宇文松和桃花两个人相视而笑。

宇文松说道:“森森,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了,爸就带你一起摘八月炸和野葡萄。”

“爸,那我明个就长大了,明个就可以跟你一起去摘了吧?”

桃花眼泪都笑出来了,“森森,你明个就比今个大了一点点儿,还是不行,等再过几年就可以了。”

宇文森想不明白几年时间到底是多长,索性就拿起一个八月炸又吃了起来,不再说话。

桃花对宇文松说道:“今个种的是坡地,不用太弯腰,感觉快的多。昨个种平地,过一会儿就得站直了长个腰。”

宇文松说道:“明年咱种麦的时候,种成一行一行的。我挖行子,你溜种,这样你就不伤腰了。”

“你昨个咋没有想到呢?”

“嘿嘿,这不是刚想到么。”

吃过饭,宇文松对桃花说道:“今后晌我去种阳坡那块儿地,后晌地里晒的很,你跟娃在屋,就别去了。”

想了想,宇文松又说道:“这一阵儿大家都忙着种麦呢,等后晌黑天凉了你把凛凛接回来,妈到时候也要去种麦。”

下午等到自留地的太阳过去了,桃花让宇文森自己在田埂上玩儿,她自己拿着铁爬子把地细细的爬了一遍。

这样一来不但自留地显得很平整,而且一些细小的草根也被爬了出去。

不远处的地里,村里也有人在干活,直起腰休息的时候,有一个人冲着桃花开玩笑说道:“爬那么细,得是擀面呀?你看我,毛利毛搞,吃不了!”

桃花笑着回应道:“嫂子,我以前做庄家做的少,现在才学呢,你别笑话我。”

这时,只听宇文森在田埂上一边跑来跑去,一边大声叫着:“毛利毛搞,吃不了!”

附近在地里干活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忙完了地里的活,桃花拉着宇文森往回走,远远的她就听见村里有名的“话架”和另一个村里人在说话。

只听“话架”说道:“有些人,好好的工人不当,回来种地,真是‘皇上他妈’,散心呢!”

听到这里,桃花加快了脚步,走到“话架”跟前说道:“嫂子,还说不上是谁散心呢。

现在国家政策好,有本事的人干啥都能干成,明年谁屋的收成好还说不上来呢!”

“话架”看了桃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又没有说你,你咋还急眼儿了。”

桃花也懒得跟她去继续理论,便自顾自的说道:“那刚才就是苍蝇在‘嗡嗡’呢!”说完便拉着宇文森继续往回走。

甩开桃花的手,宇文森一边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桃花前面,一边说道:“妈,你说的苍蝇在哪里呢?我走得快,我要离苍蝇远些。”

回到家,桃花把自己和宇文森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下来放在竹笼里,然后拿上洗脸盆和肥皂去到屋水河边洗衣服。

到了河边,桃花把脏衣服泡在盆子里,然后带着宇文森在河滩上玩儿。

宇文森闹着要玩儿盖房子的游戏,桃花就一边帮他盖,一边问道:“森森,你盖的房给谁住呀?”

“给你跟我爸住。”想了一下,宇文森又说道:“还有弟弟跟我,咱屋人一起住。”

玩儿了有二十分钟左右,桃花起身说道:“森森,你自己在这儿耍一会儿,妈去洗衣裳。”

“妈,我准备盘一个大炕,这样就有地方睡觉了。”

“好,你不要搬大石头,小心把自己的脚砸了,我洗完衣裳就来喊你。”

“妈,么事,你去洗衣裳吧。”

因为衣服上站满了黄泥巴和杂草的汁液,所以很难洗干净。

桃花洗完了一遍,就又重新给衣服抹上了肥皂,然后放在盆子里泡上几分钟,之后再接着洗。

洗衣服的过程中,桃花时不时的就会转过头,朝宇文森玩儿的地方看上几眼。

衣服洗好了,接下来就要透衣服,桃花心想着马上就回家了,所以就没有再去留意宇文森。

等到把衣服、洗脸盆、肥皂盒竹笼都收拾好了,桃花抬头一看,突然发现宇文森不见了。

桃花便大声喊道:“森森,你得是跟妈玩儿躲猫猫呢?我看到你了,你现在到妈这儿来。”

一连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人回应,桃花这下着急了。她丢下手里的东西,满河滩的跑来跑去,四处找宇文森。

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宇文森,桃花急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心里慌的不行。

桃花心想:不会是掉到河里去了吧,又一想,也不对,如果掉到河里了,宇文森肯定会喊自己的。

难道是村里人,谁把宇文森带走了,可是走的话,儿子肯定会和自己打招呼的。

一边胡思乱想着,桃花爬上了一米多高的大坝,沿着大坝走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宇文森。

桃花突然又想到,宇文森会不会一个人偷偷过了河,去了奶奶家。等她急急忙忙赶到刘芳家时,却发现宇文森并不在这里。

再次来到河边时,桃花两腿发抖,声音发颤。

沿着河岸,桃花一边往屋水河下游走去,一一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森森,你别吓唬妈,你到底在哪里呀?

你急死妈了!

找不到你,妈也不活了!”

听到屋外有叫喊声,宇文平虽然没有听清楚桃花具体说的是什么,但是心中却感到不安,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时,宇文松正好从地里回来了,他远远的听到桃花的哭喊声,心中一惊,便急忙朝屋水河边跑去。

第六十二章 做豆腐

桃花看到宇文松来了,一下子就扑进宇文松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宇文松一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桃花的后背,一边安慰道:“森森应该是躲到啥地方耍去了,你别着急,肯定能找到的。”

虽然心中也很着急,但是宇文松还是极力保持着平静。

这时,宇文平走过来看了桃花一眼,停下来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但是最终叹了口气,又什么都没说。

看到村里的人也来帮忙找宇文森了,宇文平就跟着一起去了。

宇文松向四周看了看,实在也想不出宇文森会在什么地方。突然他眼前一亮,看到了河坝边上有几拢玉米杆。

“桃花,别哭了,我可能找到森森了。”宇文松轻声说道。

顺着宇文松手指的方向,桃花像一阵风一样跑了过去。她一边翻开玉米杆,一边喊着宇文森的名字。

一连翻看了两拢玉米杆,却仍然没有找到宇文森,桃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宇文松移开了第三拢玉米杆,高兴的叫到:“桃花,快来看,森森在这里头睡着了。”

桃花扑过去抱起宇文森,在宇文森的脸上狠狠的亲了几口。

宇文森揉了揉眼睛,说道:“妈,你咋哭了?我困了,就躲到苞谷杆里头睡着了。”

“你把妈的魂都吓掉了,以后不管干啥都要跟妈说一声,知道不?”说着桃花用手轻轻在宇文森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回到家,刘芳把宇文凛给送来了,脸色很不好看。

出门的时候,刘芳一边走,一边没好气的说道:“几十岁的人了,看个娃都看不住,有啥用!”

一转眼,就入了冬。

桃花抱着宇文凛坐在炕洞门口烤火,宇文松拿着火钳不时的拨动一下炕洞里面的柴火,好让火烧的更加旺一些,宇文森坐在父母中间的木板凳上听父母聊天。

“这时候没有药材收了,要不然咱试着做豆腐卖,你看咋样?”桃花说道。

“咱屋满打满算一共也就是八十斤黄豆,一个豆腐要用十六斤,做五个就没有啥卖了。”宇文松想了想说道。

“你傻呀,咱把豆腐做好了,卖的时候不收钱,让买豆腐的人拿黄豆换。

现在路上是四斤黄豆换一条豆腐,一个豆腐十条,能换四十斤黄豆,算下来一个豆腐咱就能赚二十四斤黄豆。

水不要钱,柴不要钱,就是石膏要钱,但是也不贵。冬天做豆腐人还不冷,只是受累摊功夫。”

宇文松也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一天就你会算账!”

“哈哈,谁让你娶了个好媳妇呢!你去把妈屋里的石磨子拿回来,我现在就泡黄豆。

我以前帮我妈做过豆腐,咱今个晚上把黄豆磨出来,连夜把豆腐做好,明个一早你就能骑自行车出去换豆腐了。”

“行,我现在就去拿。”

宇文松刚准备搬起石磨,身后就传来了刘芳的声音,“松,不逢年不过节的,做豆腐干啥?”

“妈,我想做豆腐出去换。”宇文松转过身说道。

“这又是桃花的注意吧?想一出是一出。从来都没有做过豆腐,她当豆腐是好做的。大冬天也不让我儿子歇一歇。”

宇文松赶紧解释道:“妈,我冬天在屋也么事,学着做豆腐,多少能挣些钱。再说了,豆渣还能喂猪呢。”

刘芳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做豆腐的关键是点石膏。石膏点的轻了,浆不得清;石膏点的重了,浆颜色发红,豆腐做出来就老了,而且薄的很!”

“妈,桃花以前在娘家帮她妈做过豆腐。”

“桃花那时候也就是帮忙烧个锅,她怕是没有亲自点过豆腐。”

“妈,要不然这样,做第一个豆腐的时候,你到我屋给看着帮忙点石膏,我跟桃花在旁边学着,行不?”

“我晚上还睡不睡觉了?我可不想半夜三更的起来。”

宇文松张了张嘴巴,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扛着石磨回了家。

“我后晌把俩娃带到我妈屋去,等晚上回来黄豆泡涨了,咱就可以磨了。”桃花说着就出了屋。

王小琴在家看着陆福、陆小花、陆玲和陆小明,宇文森一进屋,就喊上陆福和陆小花一起到场院里面捉迷藏去了。

桃花把宇文凛放在炕上,让他和陆玲、陆小明一起爬来爬去。

“妈,趁着冬天没有啥事,我想做豆腐,让宇文松用自行车带上出去换黄豆。”桃花说道。

王小琴笑着说道:“这是好事,就是你俩要受累,起早贪黑的。你还记得咋样点豆腐不?要不要我给你帮忙?”

“妈,以前我总是争着跟你点石膏,平常点豆腐都是下二两半的石膏。

有一回,你有事出去了,走的时候你给我说让豆浆凉一会儿再点。

我等了一会儿看你还没有回来,就自己称了三两石膏用温开水化开,把豆腐点了。

这时候你回来了,打开瓮盖一看,高兴的说了一句,‘浆都清了,好得很!比平常点的还好些。’”

“从那时候开始,后来咱做豆腐,都是下三两石膏。”说起往事,王小琴大笑了起来,然后她又接着说道:“你如果觉得要帮忙的话,就给我跟你爸说。”

“不用,妈。吃了黑里饭,让宇文松把咱屋的大铁锅、豆腐箱和豆腐包拿回去就行了。”

傍晚的时候,宇文松在自家场院东边搭了一个简易棚,然后用做炕面子用的糊砌在里面盘好了灶台。

做完了这些事情,宇文松便进到屋里帮桃花一起用石磨磨黄豆,一直到了凌晨一点,两人才把黄豆磨完了。

“你去睡一会儿,我把水烧开了再喊你起来。”宇文松对桃花说道。

“还是你去睡一会儿,我来烧水,我以前在厂里上夜班都习惯了。再说,明个白天我还能睡觉,你还得把豆腐拿出去换呢。”

宇文松拗不过桃花,便去炕上躺了一会儿。等他醒来时,桃花已经过完了一个豆腐的豆浆了。

“你咋不喊我起来呢?”宇文松用爱怜的目光看着桃花说道。

“你忙了一天了,也够累的。”桃花笑着说道。

宇文松给锅洞里添了些柴火,过了十多分钟,豆浆烧开了,桃花把滚烫的豆浆舀到大瓮里面晾着。

洗完锅,宇文松又挑了两担水倒进去烧了起来。

这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突然,两人听到不远处的夜色中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顿时心中一紧。

第六十三章 换豆腐

桃花和宇文松屏住呼吸,凝视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妈,我不是说了不让你跟我爸来么?”看清了来人是王小琴和陆安,桃花心里既高兴又有些不忍。

“你爸说你没有单独做过豆腐,我俩过来给你帮忙看着,第一回做好了,生意就好做了。”王小琴笑着说道。

桃花又看着陆安说道:“爸,你把我给的这么近,就是想着半夜想我了,也能来看我吧!”

“哈哈哈。”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在陆安和王小琴的指导下,桃花在一个黑碗里面用温水把石膏化开,然后慢慢的倒进了瓮里面,接着又用擀面杖搅拌均匀后,盖上了用木头做的瓮盖。

接下来过第二个豆腐的豆浆。

陆安熟练的用纱布包袱过着豆浆,宇文松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接过陆安手里的活,学着陆安的样子做了起来。

等豆浆过完了,宇文松和陆安把过豆浆的包袱和架子抬着放在了另一个瓮的瓮口上。

陆安用力压了压豆渣后,又让宇文松拆下一个石磨的磨盘放在上面,这样就能把豆渣里面残留的豆浆都挤压出来。

过了一会儿,宇文松移开了磨盘,然后把豆渣倒进了铺着塑料纸的竹笼里,留着喂猪用。

这时,王小琴移开第一个瓮的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高兴的说道:“你几个都赶紧来看,豆腐脑美太太!”

陆安满脸笑容的说道:“第一个豆腐点好了,这是个好兆头,说明这一回这生意么麻哒!

咱这儿人都爱吃豆腐,大家一看豆腐又白又厚,肯定都愿意换。”

宇文松从屋里搬出来一张小木桌放在了场院边上,并把豆腐箱放在了上面。

陆安用温水洗了洗豆腐包,然后铺在了豆腐箱里面。

桃花把洋瓷盆搁在瓮口的边沿上用手扶着。

陆安一边把瓮里面的豆腐脑往盆里舀,一边说道:“铺豆腐包的时候,一定要过一道水,这样豆腐做好了,就不会沾豆腐包。”

等把第一个瓮里面所有的豆腐脑都倒进了豆腐箱里,陆安把表面的水用葫芦瓢刮了出去,用豆腐包裹好后,就盖上了豆腐箱的木盖板,然后又在上面压了一块儿大石头。

过了十分钟,陆安打开豆腐箱,又重新把豆腐包裹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又像之前一样盖上木盖板并压上了大石头。

第一个豆腐做好了,陆安打开豆腐包一看,又厚又白。

他高兴的用刀片沿着豆腐箱压出的印子横着划了四下,然后又纵向在中间的位置划了一刀,这样就成了十条豆腐。

第二个豆腐,是桃花自己动手做的,宇文松给她打下手,陆安和王小琴只是在旁边看着。

等到豆腐做好了,四个人一看,还是和第一个一样好。

陆安“哈哈”大笑着说道:“桃花就是记性好,像我,干啥成啥!”

王小琴说道:“难道不像我?”

四个人说笑着把豆腐装进了铺着细纱布的竹笼里。

等忙完了,天已经亮了。

桃花去地里拔了两根蒜苗,调了一些汁水,浇在了切好的小豆腐块上面,然后说道:“爸,妈。快来尝一尝咱今个做的豆腐。”

陆安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吃!有劲道!”

就着豆腐,宇文松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玉米糊糊,“爸,妈。你都继续吃,我现在就去换豆腐。现在天冷,时间长了,豆腐就凉了。”

宇文松把自行车从屋里推出来停在场院里,并在后座上绑了两根三尺长的木棍,然后把两个装着豆腐的竹笼分别挂在了左右两边。

到了青石岭村,宇文松看到宁文礼,便停下来和他打招呼。

相互问候了几句之后,宁文礼说道:“给我看一下你做的豆腐。”

宇文松打开盖在豆腐上的纱布,宁文礼看了一眼,便扯着大嗓门叫了起来,“都赶紧来换豆腐,我在路上还从来没有换到过这么厚,这么好的豆腐呢!”

附近挑水的、剁柴火的、挑粪的人,听到声音都赶了过来,不大一会儿十条豆腐就都换光了。

还有两个人来的晚,没有换到豆腐,宇文松便骑着自行车赶回去取。

等宇文松回到家,家里的豆腐已经被村里人换的只剩下两条了。

宇文松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儿难为情的对陆安和王小琴说道:“爸,妈,上边村里还有两个人等着拿豆腐……”

不等宇文松说完,陆安便笑着开口说道:“大家都愿意换咱做的豆腐,这是好事。啥时候换的剩下了,再给我拿就行。”

晚上桃花和宇文松又连夜做了两个豆腐,桃花给住在沿河村西队的姑姑陆贤家送了一条。

宇文松沿着县道一路走一路叫卖,顺便给自己父母以及岳父岳母家各送了一条豆腐。

换完了八条豆腐,宇文松回到家,准备把剩下的九条豆腐拿到乡政府门口去换。

这时,陆贤一边走着,一边远远的喊道:“桃花,还有豆腐么?”

“姑,你来了,还有九条。”挑花和宇文松笑着迎了上去。

打过招呼,陆贤又说道:“你给我送的豆腐,让我队上串门的人看见了。看你做的豆腐好,就让我过来看看还有么。

是这,剩下的九条就让宇文松用自行车带到我队上去换。”

宇文松推着自行车和陆贤一起走着,中途又有人换走了两条豆腐。

到了沿河村西队,陆贤见人就夸道:“桃花豆腐做的好得很!比咱平时换的都要好,又白、又厚,还有筋丝。两个豆腐现在就只剩七条了,再不换就没有了。”

宇文松和桃花住在沿河村东队,西队的人也都认识他们夫妻俩。

陆贤在西队是一个很有威望的人,不仅人贤惠、有本事,而且是个热心肠。听她这么一说,有几个人就围了过来。

“这么美的豆腐!没有想到桃花还会做豆腐。”

不大一会儿,豆腐就被换完了。

有人来的晚了,没拿到豆腐就问道:“明个还做不?”

宇文松笑着说道:“做呢,一天做两个。”

“那我明个一早到你屋来拿豆腐。”

“好么,给你送来也行。”

第三天,天刚亮。宇文松用刀片一边切豆腐,一边情不自禁的赞叹道:“美太太!颤呼呼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嬉笑声。

第六十四章 豆腐大卖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西队的媳妇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桃花,豆腐做好么?我几个来拿豆腐来咧!”

没多大功夫,十条豆腐就被西队来的两拨人全拿走了。

那年月秦岭大山里的物资相对比较匮乏,因此村民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对豆腐的需求量就会比较大。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寒冬腊月,沿河村东队在桃花家预定了三十八个豆腐,西队预定了十二个豆腐。

宇文松一边数着记在笔记本上的名字,一边说道:“已经靠了五十个豆腐了,不敢再应了。”

桃花心里盘算着的同时,嘴里说道:“一天做五个豆腐,从明个开始算,到腊月二十三,一共十三天,能做六十五个豆腐,还可以再应十五个豆腐。”

宇文松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桃花,“六十五个豆腐?咱俩十三天能做出来?”

“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桃花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一会儿就骑自行车到县上去买一个小型的打浆机,我把俩娃给我妈送上去,这段时间让我妈给看着,然后再让我爸来给咱帮忙做豆腐,这不就行了。”

腊月二十的这一天,陆贤来了。

她一看到桃花,她就说道:“给姑做半个豆腐,我明个来拿,我要给刘洋晒些豆腐干。上次他回来的时候,一个劲儿夸你做的豆腐好吃。

我给刘洋也说了,以后有了好活,就把你跟宇文松、李顺、陆坤、陆民都叫上一起干,自己人一块儿做事放心些。”

“还是我姑对娃们的心近,总想着拉我们一把。”桃花笑着迎上去说道。

“你几个都上过学,做事也利索,还有你大伯屋的陆海上过高中,人也还行。

杏花我就是有心想拉一把也拉不起来,她一天到黑就知道从屋里忙到地里,除了种庄稼啥都不懂。

姑就是想着咱娘家人的日子能越过越好。”陆贤拉着桃花的手,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进了屋。

当了三年兵,刘洋转业后做了铁道兵。他人聪明,办事灵活,后来政策放开了,就和别人合伙一起在工地上包了一些小工程。

刘洋的二姐夫在陕北有一个小煤矿,生意很好。刘洋就从二姐夫那里借了些钱,包的小工程干的也很顺利,他打算等到自己有些积蓄了就注册一家建筑公司。

桃花和陆贤又拉了一会儿家常,眼看着到了做饭的时间了,桃花便说道:“姑,你晌午就在我这儿吃,我给咱磨洋芋疙瘩。”

“不了,不了。你一天忙的不停,咱两家就牙长一点儿路,我还要回去给你姑父做饭呢。”

“姑,那你等一下。我昨个做的豆腐还剩了半条,你别嫌少,拿回去给我姑父包饺子吃。”说着,桃花就向厨房走去。

“我就是想要一块儿豆腐,刚才看了一下,以为你屋没有豆腐了,就么言传,我后晌给你把洋瓷盆送过来。”陆贤接过豆腐笑着说道。

“姑,我天天都在屋,你啥时候有时间就过来坐。”

送走了陆贤,桃花又开始挑黄豆里面的小石子,这时宇文松去山上砍柴还没回来。

一天做五个豆腐,桃花和宇文松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吃完饭的时候,宇文松看着桃花,爱怜的说道:“你都瘦了,明年有其它活干的话,我一个人去给咱挣钱,你在屋把饭做上,把娃看好就行了。”

桃花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然后说道:“冬天闲在屋里也没有啥事,咱做豆腐就当烤火了。”

腊月二十三,六十五个定做的豆腐总算是做完了。

睡在炕上,桃花对宇文松说道:“明个咱再做三个豆腐,一个豆腐按二十斤黄豆来做,给两边父母一家一个,咱自己留一个。”

“好。”说完这个字,宇文松就打起了鼾。

豆腐做出来了,有一扎厚。

宇文松先用自行车带了一个豆腐送到了陆家,陆安看着豆腐高兴的说道:“明年你跟桃花肯定样样都好,豆腐好就是个好兆头!”

杨娜一边帮忙把豆腐往屋里搬,一边笑着说道:“宇文松,没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你给跟爸妈做的豆腐,比给我做的厚了一指还多!”

“娜娜姐,这是二十斤黄豆的豆腐!”宇文松也笑着说道。

连续十四天,一共做了六十八个豆腐,桃花家的豆渣堆得跟山一样。

“过了年,咱把黄豆卖了,应该能卖个三百多块钱。”宇文松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今黑咱都好好睡一觉,一个冬里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个整觉。

翻过年换豆腐的人就少了,等开了春,地里活也就忙了,咱到时候再看搞个其它营生。”桃花也一脸满足的说道。

腊月二十五,宇文松打扫屋子,桃花清洗床单被罩。经过整整一天的忙碌,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腊月二十六,桃花和宇文松带着两个儿子去赶集置办年货,同时给全家人每人都买了一身新衣服和一双新鞋子。

腊月二十七,蒸包子、枣花馍。

枣花馍的花样很多,有鱼背莲、柿花子、鱼、鸟等等,都是取吉祥的意思。

那年月没有不给压岁钱,枣花馍是用来送给拜年的晚辈的回礼。

腊月二十八,煮猪肉。

用热水焯完萝卜块儿后,放进煮过肉的汤里面继续煮,煮熟后就舀出来放在洋瓷盆里面。

那年月,过年期间,没有客人来的时候,家家户户的早饭都是用萝卜和肉汤烩豆腐,然后吃包子。

腊月二十九,上坟。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会买些火纸,用一百块钱的人民币拍打一遍,然后拿到先人的坟头去烧了,好让先人也有钱办年货,能够好好过一个年。

“头九二九关门藏手。三九三冻破砖。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七九六十三,行人把衣单。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伴随着孩童口中吟唱的九九歌,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了。麦田里的杂草争先恐后的钻出了地面,都来享受这春日里的第一抹阳光。

桃花站在田埂上仔细一看,自家自留地里的杂草长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第六十五章 麦子熟了

虽然桃花家自留地里的杂草长得不少,但是麦苗的长势更加好。

桃花家自留地左边的地是小红家的,右边是缠利家的。

小红忍不住问道:“桃花,你地里的麦苗咋长得这么好呀?”

没等桃花说话,缠利先开了口,“小红,你别看现在麦苗长得稠、长得好,等到麦粒长饱了,见下雨,风一刮就倒了。”

说完,缠利又转过头对桃花说道:“你听嫂子的,以后种稀些。咱农村人常说‘看着好看,吃不了面’,‘稀谷大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桃花笑着说道:“嫂子,我种的是新品种‘小燕六号’,低个子麦,倒不了。”

缠利摇了摇头,一边自顾自的锄地,一边说道:“你现在不相信我说的,到收麦的时候就明白了。”

第二天桃花起了个大早,准备去锄一小块儿小一点儿的麦地的草。

这块儿地离家不远,桃花估摸着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锄完了,所以就没叫醒宇文森和宇文凛。

锁了门,桃花去地里锄草,宇文松去给村里的三虎家帮忙盖新房。

九点钟的时候,桃花回到了家,她匆忙用钥匙打开大门,然后快步朝睡觉的房间走去。

揭开门帘,桃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只见宇文森反穿着上衣,把桌子上的茶盘和里面的茶杯以及热水瓶都搬了下来,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房间门口的地上。

桃花心想:热水瓶肯定打坏了,用不成了。

看了一眼还没睡醒的宇文凛,桃花蹲下身子对宇文森说道:“森森,你这是干啥呢,为啥要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放到地上?”

“妈,我醒来的时候喊你喊不应,我也没有哭。后来我就自己穿了衣服,然后学着你的样子摆茶盘,你看我摆的好不?”宇文森笑着说道。

桃花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森森跟妈摆的一样,就是地方摆错了。”

“妈,那我再摆到桌子上去。”

“咱俩一起摆。”

桃花拿起热水瓶摇了摇,没听到响声,不由心头一喜,原来热水瓶没坏。

吃过晌午饭,桃花又去了另一块儿自己家开的荒地里锄草,她让宇文森在田埂上一边玩儿,一边看着宇文凛。

这块儿地是去年种的在最后一块地,是桃花和宇文松专门搞的“试验田”。

种的时候,先由宇文松在地里按照固定的间隔距离挖出了一条条笔直的行子,然后桃花在里面溜上麦种,最后再用土盖起来。

去年桃花和宇文松正在种小麦的时候,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骂。

当时,宇文松的大伯宇文正刚好从地头的小路经过,他朝地里看了一眼,就大声说道:“我活了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这样种麦的,宇文松,我看你是羞了先人了!”

看着宇文松脸满脸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桃花便说道:“大伯,是我让宇文松这样种的,羞不了宇文家的先人。”

宇文正看了桃花几眼,又瞅了瞅宇文松,然后摇晃着脑袋走开了。

没过多久,宇文正又转了回来,他对宇文松说道:“你这简直就是胡闹,还学人家山外人钩行子,你也不看看山外的地里头黄土多细的,咱这儿的地里净是石头。”

“大伯,你别生气,我也是试一下,说不定就种成了。”宇文松陪着笑脸说道。

宇文正一跺脚,气呼呼的走了,一边走,一边说道:“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明年!”

桃花正在愣神,想着去年的这些往事,突然听到了宇文正老婆的声音。

“桃花,你种的行行麦,长美得很!一行一行的,端溜溜的,草也好锄。”

桃花笑着说道:“大妈,去年种的时候,我跟宇文松还让我大伯骂了一顿呢。”

“宇文正那个老东西,就是个犟驴,啥都不懂,别理他!”

前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桃花把家里的麦田都锄完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桃花向宇文松问道:“三虎屋的房快盖起了吧?

坡地其他人都比咱种的稀,准备到了四月给麦地里面有空隙的地方套种黄豆。不过咱得麦苗长得最好。”

“再有两天就盖起了。种坡地,老一辈传下来的经验就是套种黄豆,但是割麦的时候,难割的很,经常一不小心就把还没有成熟的黄豆苗给割了。

咱种的全是麦,不套种,省事。”宇文松翻了个身,面对着桃花说道。

过了端午节,阳面的小麦开始泛黄了,有个别人家已经开始收割了。

不曾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竟然刮起了大风,还下了一场大雨。

雨刚一停,村民们就都急急火火的跑到了自家的地头上去看小麦的情况。

有几家种的稠的,小麦倒了一地。

小红惊讶的看着桃花家地里的小麦说道:“桃花,你屋的麦种的也稠的很,咋还是齐整整的,没有倒!”

桃花笑着说道:“主要是我屋的麦个子低。”

“对着呢,今年把你这个麦种给我留三十斤。”小红一边说着,一边点头。

正说着,缠利走了过来,她双眼直直的盯着桃花地里的小麦,说道:“桃花,我在屋里还怕你种的稠了,麦都倒完了,么想到你这麦长得这么好的,今年给我留二十斤麦种。”

“行,嫂子。”桃花大声的应着。

桃花和宇文松带着儿子又朝自己家的“试验田”走去,远远的两个人看见宇文正站在地头和村里人说话,“人家两口子种的时候,我还说是瞎胡闹。

你看现在这麦长得多好的,我在咱这儿还没有看到过长得这么好的麦呢!”

走到跟前,打过招呼,桃花笑着说道:“现在国家政策好,农业科技也越来越发达了,新麦种不断的被研制出来,咱农民只要人勤快些,就都能有个好收成。”

宇文正笑道:“我这伙子真是老了,还是年轻人有知识有文化。桃花,今年把这麦种给大伯留上三十五斤。

这个麦好,个子低,不容易倒。下半年我也照你这样种,种稠些,能多收些麦。”

接下来是两天大晴天,自留地里的小麦都黄了。

小红家的自留地和桃花家的自留地面积一样大,看着自己家自留地收割的三十捆小麦,小红不由得嘴角微微上翘。

但是当她看到桃花家捆好的小麦时,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第六十六章方法种地

“一、二、三……四十五捆!”小红一边数着,一边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桃花家的地里。

她顺手摘下一个麦穗儿放在手心里,用两只手搓了搓,然后用嘴把麦糠吹走,又仔细数了数麦粒,一共四十八粒

“咋这么美的!桃花,我以后就照你的样子种麦,咱两家一样多的地,你屋要比我屋多收好几斗麦呢!”小红一边赞叹着,一边对桃花说道。

过了几天,坡地的麦子也开始逐渐变黄了。黄一部分,宇文松就去山上割一部分,桃花留在家里铺晒小麦以及带孩子、做饭。

宇文松在阴梁子的地里割麦,旁边地里也正在割麦的老虎叔直起身子休息的时候说道:“宇文松,没看出,你种麦,稀稠拿的这么好!只是你没有套种黄豆,少收一茬庄稼。”

“叔,我种麦的时候种的稠,就没有打算套种黄豆。等把麦割完了,我再种黄豆。”宇文松一边割麦,一边答话道。

“收完麦再种黄豆,怕是来不及吧?到了霜降黄豆可能都老(熟)不了!”

“桃花说我屋今年种县种子公司的新品种——秦豆,这个品种的黄豆只要九十天就老了。等割完麦种上,八月十五左右就能收了。”

“你娶了个好媳妇,有文化,胆子也大,做啥成啥!”老虎叔看着宇文松地里长得密密麻麻的小麦,感叹道。

“叔,你说的对着呢,嘿嘿。”宇文松笑着说道。

不到半个小时,宇文松就捆好了一担小麦,他用掮担挑起来准备下山回家。

老虎叔这时才捆了一捆小麦,他看着宇文松说道:“套种了黄豆,麦就是难割些,我紧小心慢小心还是把几窝子黄豆苗给割了。”

“叔,套种了黄豆就是费事些。你慢慢割,我把这一担子麦送回去,一会儿再来割一担子,到时候咱俩一路回。”

割完阴梁子地里的小麦,宇文松就种上了新品种黄豆——秦豆。

一个礼拜后,宇文松看着地里的黄豆苗一窝一窝的破土而出,可是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旁边其他人地里的黄豆苗已经有五六寸高了。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过完节,地里的秋粮开始成熟了。

阴梁子,桃花家的地边上站着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人说道:“奇怪了!宇文松屋的黄豆比咱晚种一个月,现在还老的早些。”

另一个人说道:“啧啧!这黄豆长得美很!基本上每个豆荚里都有三粒黄豆。

当时宇文松种的时候,我还说他下的黄豆种太多了,一窝子有个四粒黄豆就行了。

宇文松那时候只是笑笑没说啥,一窝子还是按六七粒下的黄豆种。现在看人家这黄豆长得多好的,而且还不扯蔓。”

这时,老虎叔圪蹴在地坎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吐着烟圈说道:“宇文松种的是县种子公司出的新品种——秦豆。

咱种的老品种,个子大,一种稠就光扯蔓,不结黄豆。”

九月份,桃花和宇文松收完了秋粮,他们把玉米棒子挂在了屋檐下,同时把其它晒干了的秋粮装进了大木柜。

这天杏花到桃花家串门,两人拉了一会儿家常。

杏花问道:“桃花,你屋今年打了多少黄豆,几担麦?”

“姐,我屋今年打了三担麦,一担五黄豆,苞谷估计能有两担。”桃花笑着说道。

“桃花,你是咋种地的?咋能收这么多粮食。”

“我种的是新品种,收成比以前多了三分之一。姐,你屋有六个人的地,收成也不错吧?”

“唉,还没有你屋的收成好。我种的都是老品种,没有钱买化肥,就只浇了一遍水茅化。”杏花的神情显得有些沮丧。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两只手搓了搓,然后抬起头挤出了一丝不那么好看的笑容,又接着对桃花说:“你给姐换些新品种的麦跟黄豆种。”

“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再别说啥换不换的了,我一会儿就给你拿袋子装些新品种。”

桃花心里明白,虽说土地分到户了,可是杏花家的粮食还是一直不够吃。

又要种小麦了,桃花趁着有空,一大早就坐车去了滋水县农贸市场。

桃花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各式各样的新农具。一种叫手拉犁的农具引起了桃花的兴趣,她向摊主问道:“拉拉犁,种麦能用不?”

“种庄稼,只要是拉行子,就都能用。人还不用弯腰,种的又快,拉过去的行子深浅也一样。”摊主详细的解说着。

买了一个手拉犁,桃花又去县种子公司买了十斤“小燕七号”麦种。

桃花搭班车刚回到村里,刚一下车,就有人好奇的问道:“桃花,你买的这是啥呀?”

“山外人叫拉拉犁,种麦拉行子用的,还能翻地。”桃花笑着说道。

“那不是把牛剩下了,人变成牛了?哈哈!”

“这不是咱这儿牛少,没有几家子养牛么。我屋没有牛,所以我就买了一个回来试着用。”桃花一边说着,一边往家里走。

桃花刚走到场院边上,宇文森就高兴的大叫道:“爸!爸!快来看,我妈给我买了个新玩具,你赶紧来!”

宇文松带着围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接过桃花手里的手拉犁,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我属老鼠的,这一回看来要当牛了,莫名其妙就小了一岁。”

宇文森在一旁抢过话说道:“爸,这是我妈给我买的新玩具,你快看这咋样耍?”

桃花笑着从包里拿出了吃的,说道:“把这些好吃的拿去跟弟弟一块儿吃,拉拉犁不是玩具,是种地用的。”

宇文森蹦蹦跳跳的跑开了,宇文松对桃花说道:“吃了晌午饭,后晌咱就去地里试活一下,看拉拉犁好用不。”

吃过饭,宇文松扛着手拉犁、提着新买的麦种,桃花抱着宇文凛、牵着宇文森,一家人一起去一块儿阳面的地里种小麦。

村里有几个人看到宇文松扛着手拉犁,就好奇的跟了过去。

到了地方,大家都围到了宇文松身边。

宇文松把手拉犁前面的铁尖扎进了土里,然后一使劲儿,沿着这块儿地最左边挨着地半子的地方往前拉着走。

等走到了地的另一头,宇文松回身一看,手拉犁只是在地皮上刮出了浅浅的一道沟。

看到这一幕,站在一旁观看的几个人都轻轻的摇了摇头。

第六十七章 老黄历翻篇了

“扎的太浅了,把拉拉犁扎深些。”桃花走到宇文松跟前说道。

宇文松用力把手拉犁的铁尖扎进土里,然后又拉了一道行子,这次拉的有五寸深。宇文松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又开始拉起了另一道行子。

这时站在旁边的人里面,有人看着宇文松用手拉犁犁地很轻松,就大笑着叫道:“桃花,赶紧用鞭子打,让‘牛’拉的再快些!”

桃花笑着答话道:“我喂的‘牛’不用拿鞭子打,就会乖乖的往前走!”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儿,其中一个人问道:“桃花,你在县里啥地方买的拉拉犁,多少钱买的?我明个也去买一个。”

“三十块钱一个,你到县里东街农贸市场,进门往左拐,然后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

桃花和宇文松两个人一个小时就把三分地种完了,这时地坎上站着的人更多了。

人群里不时的发出赞叹声,一个声音说道:“用头挖着种的话,两个人就得整整一后晌。”

另一个声音说道:“就是的,而且一后晌还不敢歇。”

第三个声音说道:“也就是人家桃花有文化、有头脑,眼界宽,你看人家今年比谁屋都收的粮食多!”

老虎叔圪蹴在一旁抽完了一袋烟,这时站起来说道:“现在老黄历要翻篇了,人拉犁边边棱棱都能拉到,牛享福了!”

傍晚的时候,杏花又到桃花家来拿麦种。

杏花用两只手张着蛇皮袋子,桃花从柜里面往外舀麦种。

杏花不无感慨的说道:“桃花,还是你上了学,聪明些。我没有上过学,两眼一抹黑。

你姐夫只上到小学三年级,等于也是个‘睁眼瞎’,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啥用都没有。

你姐夫就只会听他爸妈那老一套,人还死犟死犟的。一天到黑啥心也不操,也挣不来钱。

不怕你笑话,我平时在屋,从来都不穿袜子,只有出门的时候,才把唯一的一双袜子穿到脚上。

就连现在身上穿的这身衣服也是出门的时候才穿,一回到屋,我就会第一时间脱掉收起来……”

杏花掰着指头,一件一件的数落着她的难处,说着说着竟然抽泣了起来。

桃花赶紧安慰道:“姐,我下次挖山药的时候把你喊上,到时候卖了钱,你就能给自己买衣裳了,咱不靠男人日子也能过好。”

杏花渐渐止住了眼泪,哽咽着说道:“我要看俩娃,给猪打草,做地里活,还要给一大家子人做饭,一天到黑忙得不歇气,么有时间去挖药。”

“姐,喂猪不如挖药来钱快!”

“桃花,不喂猪,没有猪粪,就没有啥给地里上,我屋么有钱买化肥。”

“姐,挣了钱就能买化肥了。屋里的事可以让你婆婆照看。”

“唉,桃花,你是不知道,你姐夫啥都听他妈他爸的,屋里的事都不由我。”

桃花也不好再劝杏花,只好说道:“姐,你以后如果愿意跟我一起挣钱,你就来找我。我带上你,咋样都能让你不缺零花钱。”

“嗯,我回去给你姐夫说一说,看他同意不?”

看着杏花离去的背影,桃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杏花年初的时候生下了小儿子杨不凡,菊花六月份的时候生下了女儿李一一。

桃花一直在等杏花来找自己一起去挖山药,但是很多天过去了,杏花却没有出现。

种完小麦,宇文松和李顺两个人一起贩卖木头。他们把山里的木头用自行车带到白鹿原上去卖,挣些辛苦钱。

桃花在家里用手拉犁,把留着来年准备种土豆和玉米,撂冬的地都翻了。

宇文松贩木头卖,吃完晌午饭,稍微休息一会儿,后半晌就准备动身出发。

桃花这时突然说道:“地里活都干完了,我想跟你一路去贩木头。”

宇文松愣了一下,然后看着桃花说道:“坚决不行!这是男人干的活,你去的话,还不让人把我笑死了!”

“我就是想着能多挣些钱。”

“你在屋看娃就行了,下苦挣钱的事有我呢。

你也知道,现在私人贩卖木头,虽然说队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毕竟国家没有下文件同意。

现在村里人都是黑里偷偷去买别人砍的木头,然后用自行车带着,到了离设卡子不远的人家屋里,把自行车放好。

再走夜路掮上木头,翻好几道梁躲拦私人带木头的卡子。

就算这样,有时候运气不好,也会被卡子里的人追着满山跑,跑的慢了木头就被没收了,把人能累死!”

看桃花不再说什么,宇文松这才出了门。

这次宇文松约了李顺,以及其他几个熟识的人,一起去上河大队买木头。

上河大队离乡政府比较远,与万年县交界。因此这里的人就在两县交界的地方偷着砍松树,然后再低价卖给木头贩子,挣些零花钱。

宇文松一行人骑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闲聊。

“再不是实在没有钱用,我咋样都不敢干这贩木头的事。”

“咋不是的,干这事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挣个钱咋就这么难的!”

“现在不在农业社干活了,土地承包到户了,只要能吃苦,就多少能挣些钱,总的来说比以前好多了。”

“对着,说句丢人的话。早几年有一回,我媳妇问我要钱买卫生纸,两毛钱一卷,我都拿不出来。”

“唉,都一样。有一年过年,我屋一大家子人,没有买一件新衣裳。”

听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宇文松和李顺苦笑着没说话,但是两人心里想的和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到了第一个卡子附近的村子,李顺带着大家把自行车放到了自己表叔的家里。然后一行人步行走了一个小时,来到了买木头的地方。

上河大队平地很少,一眼望去就是连绵起伏的大山,村里的住户非常分散,这给当地人的人砍木头创造了有利条件。

一行人简单商量了一下,便分头向分散在周围的几户人家走去。走了没多久,宇文松来到了一家人的场院上。

眼前这一户人家,正中间是三家土坯瓦房,右手边是一间厦子房,厦子房外边不远处,靠近场院边上的地方堆了不少柴火;左手边有一个猪圈,紧挨着猪圈边上搭了一个简易的厕所,厕所后面是一片菜地。

第六十八章 带木头

这户人家屋后就是长着稠密的松树,松树林的间隙里长着各种茂密灌木丛。

猪圈再往左有一个很明显的溜柴道,一直从山顶上延续下来。柴道最下面挨着坡边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小路的尽头就堆放柴火的地方。

特殊地理条件,使得当地人的生活条件比起青石岭来,又更加艰难一些。

住在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

等着鸡下了蛋,猪养肥了,他们就要走上三四十里山路,到乡政府所在的街面上卖鸡蛋,去食品收购站交猪。

这两年山外盖房子的人多了,对椽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了,因此渐渐有了贩卖木头的生意。

上河大队有些胆子大的人为了赚些钱,给家里添些生活必需品,就上山偷偷砍木头,然后再转手卖个贩卖木头的人。

宇文松和李顺他们贩卖木头虽然很辛苦,但是只要不被抓住,一次下来能挣个十元到二十元不等。

那年月,青石岭一带除了有正式工作的人以外,在家的年轻小伙子,几乎都为了赚些钱给家里贴补家用,干起了贩卖木头的营生,俗称“带木头”。

走到大门口,宇文松冲着屋里喊道:“王哥,在屋么?”

“在屋!”王虎一边应着声,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因为常年劳作,他的皮肤显得干燥且黝黑。

等看到了宇文松,王虎嘿嘿一笑。

王虎三十多岁,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身子单薄,他冲着宇文松笑着喊道:“叔,你来咧!”

看着小男孩的喉结动了一下,宇文松笑着从自己身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块儿锅盔馍递了过去。这已经成为了一种默契,宇文松买次来买木头,都会多带一块儿锅盔馍。

第六十九章 喂羊山羊

宇文森闭着眼睛,嘟囔道:“妈,我爸睡觉呼噜声咋这么大!把我都吵醒了!”

“小声些!你爸忙了一天一夜,太累了!”桃花一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边制止道。

做好了晚饭,桃花看着熟睡中的宇文松,没忍心叫醒他。

吃完晌午饭,宇文松刚放下碗,就听到了李顺的叫声:“哥,走不?其他人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了。”

不等宇文松开口,桃花抢先说道:“李顺,你也不歇一天,连轴转还不得把人累死。你姐夫今个在屋歇一天,下回再……”

宇文松站起身,打断了桃花的话,说道:“李顺,你等我一下,咱还是今个一路带木头。趁着这几天天气好,过几天天一下雪,到时候想弄都弄不成了。”

宇文松和李顺他们,前后一共贩卖了六次木头,便迎来了一场大雪。

站在大门口看着一膝盖厚的积雪,宇文松说道:“这下带不成木头了。”

桃花在一旁笑着说道:“你带木头一共挣了一百五十块钱,够咱过年用了。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好好在屋歇一歇。”

“好,先歇几天。等阳面坡上的雪消了,我一天砍两捆柴,到过年还能砍个二十捆左右,就够咱烧半年的了。”宇文松说着把目光移到了不远处的山坡上。

接连几天大晴天,阳面的雪都化了。

这天吃过早饭,村里的媳妇们都拿着小板凳来到桃花家的场院纳鞋底、聊天,孩子们在一旁嬉笑打闹。

“王会玲,你不是回娘家了么,咋么停,就回来了?”苏梅问道。

“我娘家都忙着搞玉石生意呢,我一看帮不上忙,还净添乱,就回来了。”王会玲认真的纳着鞋底,头也没抬就回了一句。

这时,桃花问道:“玉石生意?具体是干啥呢?”

“就是把玉石做成五分钱那么大的圆片,然后做成枕垫、座垫。”王会玲说话的时候依然没有抬起头。

苏梅又说道:“我娘家村里有些人准备喂山羊……”

一群妇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就到了饭点儿。

吃午饭的时候,桃花跟宇文松商量道:“娃他爸,带木头也不个是长远的营生,过了年,等坡上草绿了,咱也喂些山羊,你看咋样?”

宇文松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行么,放羊只是费功夫,草绿了往坡上一赶就行了,咱不用准备多少饲料。

我晌午还可以趁羊在坡上,干地里活。

晚上赶羊回圈的时候,还可以捎带些猪草回来。”

冬日里,除了砍柴,宇文松抽空把羊圈也搭建好了。

过了清明节,漫山遍野都绿了。

宇文松用自行车带着两只竹筐前往滋水县城的农贸市场买羊羔,一只羊羔十八块到二十二块钱。

一次可以用自行车带四到六只,宇文松用了两天时间来回跑了六趟,一共买了三十只羊羔,总共花了六百一十块钱。

宇文松早上五点钟就起了床,他先给羊喝了些淡盐水,然后把羊赶到了离村二里地的山沟里放羊。

把羊赶上坡,时间到了六点多。宇文松来到山沟里的溪水边拔了满满一挎篮猪草,然后又回身看看羊群在那一块。

来到山坡上,宇文松把离羊群较远的落单的养赶到羊群一起。

坐在地上歇了口气,宇文松从后腰上取下镰刀,砍了一大捆带叶子的灌木条,这些都是山羊喜欢吃的。

傍晚的时候,宇文松把羊赶下山坡,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黄豆,给羊喂的吃完。然后他背起满满一挎篮猪草,掮着一大捆灌木条,赶着羊群回了家。

经过一个月的用心喂养,羊群变的越来越听话。

每次等到了要回家的时候,宇文松只要朝着羊群大叫几声:“咩咩咩”

羊群就会看向宇文松,并争先恐后的从山坡上连蹦带跳的下来,围着宇文松吃黄豆,宇文松每次都会刻意保证每只羊都能吃到一点儿。

桃花每天都会在羊群回圈前,给羊圈里垫好干土。然后准备好一担淡盐水,在羊喝的时候,再给里面放些玉米皮或者麦麸。

晚上吃饭的时候,宇文松笑着对桃花说:“你支的这招越来越管用了,我现在只要手往口袋里一掏,嘴里一叫,就齐活了,真心省了不少事。你这是跟谁学的?”

“跟我爸,以前在娘家,我爸给队上放过牲口,这一招百试百灵。对了,趁着天气好,你明个去把菊花她公公叫来,把咱屋的公羊给煽了,这样羊长得更快。”桃花得意的笑着说道。

“好,我明个就去。”说着,宇文松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倒进了嘴里。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松给羊圈里放了些青草和灌木条,就骑上自行车去请李富贵。

路上经过乡政府所在的街上,宇文松给李顺的儿子李飞跃买了一包饼干。

李富贵来到宇文松家,喝了口茶,就开始动手煽羊。李富贵的手艺那也不是吹的,到吃晌午饭的时候,二十头公羊就都煽完了。

桃花做了红豆米饭,搞了四个菜,一个汤。

吃完了,桃花拿出钱递给李富贵。李富贵摆摆手说道:“我给一般的熟人看牲口都只是收一点儿药费,跑路钱都不收。今个只是用了一点儿酒精,咱都是紧要亲戚,再收钱就见外了。”

听了这话,桃花也没有再坚持,她转身回里屋拿了两盒烟出来。李富贵这次没推辞,笑着接过烟说道:“烟我收了,我就好这个。”

按照李富贵的吩咐,刚煽了的羊,第一天不能赶到坡上吃草,必须在家里喂。

等过了一天,宇文松打开羊圈,把羊往出赶,一直到最后还有三只羊趟在地上没动静。

宇文松急忙往羊圈里面走,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走到跟前一看,他傻眼了,三只羊都一动不动。

“桃花,赶紧来!”宇文松蹲在三只羊旁边,大声叫到。

桃花闻声从里屋赶来,仔细一看,惊叫道:“三只羊?都死了?”

宇文松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桃花,你在这儿看着,我跑一趟,去找富贵叔问一下。”

第七十章 羊进了黄豆地

骑着自行车走出十多米远,宇文松又急匆匆折了回来。

停好了自行车,宇文松到屋里拿出来一个大蛇皮袋子,他和桃花两个人一起把三只死了的羊装了进去,然后挪到了羊圈外面。

桃花把羊群赶回了羊圈。

宇文松爬上路边的大杨树上砍了两大捆带叶子的树枝,放在羊圈里给羊吃。

做完这些,宇文松重新骑上自行车,火急火燎的赶往了李富贵家。

李富贵详细了解了情况后,说道:“唉,这是叔忘了给你叮咛了,煽了的羊不能一直躺在地上,每过一会儿就得把羊赶起来,让羊站一会儿。

要不然,羊一直躺在地上,血回到肚子里头,就么救了。不过,其它羊应该都没事了,你后晌正常放就行。”

抽了一口旱烟,李富贵又接着说道:“是这,我跟你走一趟,把其它羊的情况再检查一遍,这样就放心了。”

来到桃花家的羊圈里,李富贵仔细把煽过的羊又都检查了一遍,确保没问题后才离去。

宇文松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就把三个羊少了,六七十块钱白扔了!”

桃花虽然心里也不痛快,但是嘴里还是安慰道:“喂牲口哪有不折的,咱把剩下的二十七个羊喂好喂肥,就挣回来了。”

接下来的三天,宇文松都没有把羊赶上山,而是一直在羊圈里观察着。

第四天,宇文松确认羊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才把羊群赶上了山。

剩下的羊长得非常好,一天一个样,桃花和宇文松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秋天。

宇文松把羊赶上山时,比以往赶的更高一些了,这样才能保证让羊吃到一些嫩叶子。

这天宇文松把羊赶到了预定的地点,他就背着挎篮去摘松桃。宇文松盘算着回头把松桃背回家,晒干了,卖了松子就能换些零花钱。

等到摘满了满满一挎篮松桃,宇文松却发现羊群不见了。他嘴里“咩咩咩”不停的叫着,急忙四下到处找,却依然没看到一只羊的踪影。

宇文松突然想起山那边是张家坡的庄稼地,念及于此,他便急忙抓着树枝和草丛直线往山顶山爬。

爬到山顶上,宇文松往下一看,羊群刚好走进了挨着草丛的黄豆地里。

顺着山势,宇文松急忙溜了下去,等他来到地边的时候,黄豆地的主人已经赶着羊群往前面走了。

宇文松在后面着急的追着,一直等到羊群进了派出所的院子,这才追上了。

走进一看,宇文松看到赶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宁慧慧的三姐夫刘四娃。

宇文松赶紧走上前,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哥,我一时没看住羊,没想到羊翻过梁了。等我看到的时候,羊刚好进了你屋的黄豆地。

这事是我不对,你要多少赔偿?咱兄弟私了就行了。”

这时一个派出所民警走过来说道:“刘四娃,羊把你屋庄稼糟蹋的严重不?要不要到地里去看一下?”

刘四娃说道:“羊吃了些黄豆叶子,就让我给赶出来了,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谁屋喂的羊。”

宇文松陪着笑脸又说道:“哥,我开始一直在后头喊你,你么听见。你看要陪多少钱,说个数。”

派出所的民警知道刘四娃是出了名无赖,于是便说道:“你俩是亲戚吧,这样,你俩自己私了就行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说完民警转身就回了办公室。

刘四娃这时说道:“那是这,看在慧慧的面子上,我也不说多余话。你给我陪二十五斤黄豆,把羊赶回去。”

宇文松说道:“现在一斤黄豆一块钱,我给你二十五块钱。”说完,他就去找陆坤借钱。

不大一会儿,宇文松赶了回来,他把钱递给刘四娃,说道:“你看够不?”

刘四娃接过钱,装进上衣口袋里,然后说道:“够不够也就这事了,都是亲戚。”

宇文松赶着羊,一边往回走,一边念叨着:“刘四娃你还好意思说是亲戚,也不想想你坡边上哪一点儿地能不能打到二十五斤黄豆?你就是坑人坑惯了!”

回到家,宇文松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桃花看到了便小声问道:“今个咋把羊从大路上赶回来了?”

“给我拿二十五块钱,给二哥还。”宇文松说道。

桃花四下看了看,拿出钱问道:“你今个买啥了,咋用了这么多钱?”

宇文松气愤的说道:“狗日的刘四娃今个把咱坑了,他还想好,这些钱还不是拿回去贴膏药去了!”

桃花拿来一个板凳,在宇文松身边坐了下来,说道:“咋咧?”

宇文松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一直在后边喊,刘四娃就是不回头,反而把羊赶的越来越快。”

桃花说道:“刘四娃贼着呢,他心里明白一回头就不好弄钱了。”

宇文松握紧了拳头,气狠狠的说道:“我干脆去给他把那一块地的黄豆全给毁了,看把他刘四娃能的!”

桃花说道:“看在大嫂的面子上,算了,让刘四娃好过去!不过从道理上来说还是咱理亏,总是咱的羊跑到人家地里去了。

你再去给人家把黄豆一毁,咱还得陪的更多,你还得到派出所去住几天。”

宇文松看着桃花,说道:“就你会说,派出所把我关了,你还得给我送饭,我这就是一时气不过,说说气话。”

桃花笑着说道:“派出所管饭,不用我送。”

宇文松这下也被逗的大笑起来。

吃过晌午饭,宇文松去山上把之前摘的那一挎篮松桃背了回来,倒在地上晾晒。然后他拿了一个化肥袋子,又去山上摘松桃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桃花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宇文松回来。她一直焦急的朝村口的方向张望着,天快擦黑了,宇文松终于回来了。

只见宇文松背着挎篮,挎篮上面放着鼓鼓囊囊的化肥袋子,衣服的两只袖子就像两个大棒槌掉在肩膀两边。

见状,桃花赶紧上前帮宇文松把身上的行李卸下来,宇文森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宇文松一边喝水,一边说道:“我后晌去摘松桃,又碰到刘四娃了。”

第七十一章 梦想

又喝了一口水,宇文松接着说道:“刘四娃跟我抢着摘松桃,我实在不想搭理这人,就到离他远一点儿的地方去摘。

么想到我刚摘满一袋子,就听到刘四娃的尖叫声‘哎喓!我的妈呀!’,随后就传来了他的哭声。”

宇文松站起身,把脸和手洗干净后,继续说道:“我当时还有些幸灾乐祸,心想叫你狗日的坑人,现在遭报应了吧,所以我就没理他。

过了不大一会儿,刘四娃大声喊道‘宇文松,你赶紧来呀!我这一块儿松桃美太太,我不摘了,我腿动不了了,你帮忙把我兄弟牛娃叫来,求你了!’

一听这话,我心又软了。我一边朝远处走,一边喊牛娃的名字,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找到牛娃。”

这时候宇文森挤走过来挤进了宇文松的怀里,宇文松喝了口水,用手在宇文森的头上摸了摸,又接着说道:“我跟牛娃说‘你哥叫你过去一下。’

牛娃一开始还不想去,生气的说道‘我哥让我离他远些,害怕我跟他抢松桃,现在咋想起我来了?’

后来听我说刘四娃腿动不了了,牛娃这才跟着我走。

再后来我俩换着把刘四娃背到了医院。”

桃花说道:“你这人,就是嘴硬沟子松,还不是把人家送到医院了。”

宇文松笑着说道:“见死不救非君子么!”

桃花差点笑岔了气,笑停了,她说道:“行了,看把你酸的,赶紧吃饭,闲话多的不行。”

两个星期后,刘四娃的媳妇宁慧茹来到了桃花家。

桃花给宁慧茹倒了杯水,问道:“四娃哥的腿咋样了?”

宁慧茹说道:“那天多亏了宇文松和牛娃在跟前,要不然就麻烦了。后来到县医院打了石膏,现在在屋养着呢。”

说完宁慧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然后一层一层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二十五块钱放到桃花面前的桌子上,说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四娃个挨刀的,竟然能做出六亲不认的事情来。

这回从医院回来,他才给我说了,你屋羊进黄豆地的事情。

那天他回去给我钱,我问哪里来的,他给我说路上拾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多问,心想着有人找的话再还给人家。”

桃花把钱推到了宁慧茹面前,说道:“姐,确实是羊进了地了,你把这钱拿回去给四娃哥买些营养品。”

宁慧茹又把钱推回给桃花,说道:“这个钱用了,我不安心。我之前是不知道,要是知道,当时我就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当天就把钱给你送来了。”

桃花和宁慧茹两个人相互推让了一阵,宁慧茹最后把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一边往屋外走,一边说道:“我得赶紧回去了,一会儿又要四娃倒尿了。”

宇文松从山上摘松桃回来,他洗了把脸,刚坐下喝水,桃花便把二十五块钱递到了他面前。

看着桃花冲着自己傻笑,宇文松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他笑着说道:“刘四娃还算有些良心。”

桃花给宇文松的杯子里添了些热水,开口说道:“你猜你摘回来的松桃已经倒出来多少松子了?”

宇文松略一思量,说道:“嗯,应该有二十斤了!”

桃花笑着说道:“猜的真准,差二两就正好二十斤。我明个趁着凛凛睡着了,让森森看门,一早去供销社把松子卖了,咱就有钱买化肥种麦了。”

宇文松说道:“卖了钱,看着给你自己买一件衣裳。今年委屈你了,咱屋钱都花到羊身上了。”

桃花说道:“我有衣裳穿,等把羊卖了,给咱屋四个人一人买一件新衣裳。”

到了阴历九月份,山上的草都练籽了,这时候也就到了一年里卖羊的季节。

有个羊贩子看中了桃花家的羊又肥又大,但他又总想着杀价,所以一来二去谈了好多次,一直都没谈成。

宇文松抽空骑自行车去了趟滋水县的市场上打听了行情。回家后他跟桃花一合计,觉得一只羊卖不到七十块钱就划不来。

两个人正说话的功夫,之前的那个羊贩子又来了。

桃花笑着说道:“你给的价太低了,这些羊我俩喂了大半年,就靠这些羊养家糊口呢。

再说了,我屋这羊,你在这四下里比一比,谁家的羊能比的上。

你实心买的话,就给个差不多的价钱。”

羊贩子嘿嘿一笑,说道:“我看这河道上下,没有谁有你俩会说价了。是这,我也是个干脆人,十七个羊我都要了,六十五一个,你看咋样?”

桃花说道:“再加些。”

羊贩子说道:“六十八,不能再多了。”

桃花说道:“少了七十八不卖。”

羊贩子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摇着头说道:“你这就是狮子大开口了,要这个价,那你就自己留着吧,没有人能给到你这个价。”

过了一个小时,之前那个羊贩子又来了。

桃花看着羊贩子说道:“咋又来了?”

羊贩子脸上堆着笑,说道:“生意都是谈出来的么,有商有量的才能说成么。你降一点儿,我添一点儿,不就成了。”

听了这话,桃花心里有了底,她说道:“七十五。”

羊贩子说道:“七十给了,就成交。”

桃花说道:“我看你也是实心买,就不说多余话了,七十二,你把羊拉走。”

羊贩子看宇文松不在,心里便打起了小算盘,他说道:“你把你男人叫来跟我说话。”

桃花说道:“这事我能做主。”

这时宇文松刚好从外面回来,桃花不等羊贩子开口,便抢先说道:“卖羊的价钱都说好了。”

羊贩子说道:“大兄弟,咱俩把价钱定一下。”

宇文松笑着说道:“你俩说好了就是那一回事了。”

羊贩子一看这情况,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最后他付了一千两百二十四块钱,把羊赶走了。

十七只羊挣了六百一十四块钱,剩下的十只母羊都怀了小羊崽。

桃花一边心里盘算着,一边说道:“平均两个母羊下三个羊娃,明年一共就有二十五个羊了,母羊到时候还能挤羊奶卖。

十月再把猪一卖,能卖个一百四五,基本上够过年用了。

满打满算,今年咱能存个六百块钱。”

宇文松说道:“该花的钱就别细发(省钱),没有了咱再挣。”

桃花说道:“攒些本钱,以后有大用。现在国家的政策一年一个样子,越来越好了。”

宇文松抬起头,看着桃花,笑着说道:“你又做梦了?”

桃花看了看宇文松,然后把目光投向窗外,说道:“我想着总有一天,咱能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第七十二章 加工玉石垫子(一)

冬月,有两只母羊生了四只小羊羔。

桃花高兴的不得了,她开心的对宇文松说道:“我还是低估了,少算了一个数。”

宇文松心情也很好,他在炕洞门口烧好了火,然后把四只小羊羔放在旁边烤火。等到小羊羔的身子烤干了,他又把小羊羔抱回母羊身边吃奶。

母羊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吃奶的小羊羔,桃花用手指着其中两只,对一旁的宇文松说道:“你看,这两个小羊娃腿比较长,以后肯定能长大。那两个腿短些,肯定长不过这两个。”

宇文松笑着说道:“你就是细详(仔细),这都看出来哩。”

桃花瞥了一眼宇文松的腿,说道:“你不就是腿长,才长了个大个子么!”

两个人相视大笑。

腊月初八,又有一只母羊下了崽。

桃花烧了一盆炭火放在旁边,看着母羊生的两只小羊羔,桃花高兴的说道:“又是两个!”

宇文松用手指着母羊的肚子说道:“你看,羊肚子里面好像还有动静。”

说话间,又有一只小羊羔被生了出来。

桃花脸上乐开了花,她盯着母羊的肚子,说道:“不会还有一个吧?”

宇文松看着桃花笑着说道:“你心也太沉了,三个还不够?”

桃花泡了些黄豆,做豆浆给母羊下奶。

在桃花的悉心照料下,三只下了崽的母羊奶水都很充足,除了喂养七只小羊羔之外,桃花把每天多出的一斤羊奶分给宇文森和宇文凛喝。

腊月十三一大早,宇文松把剁好的玉米秆抱进羊圈里面准备喂羊。

宇文松仔细一看发现多了两只小羊羔,他冲着屋里兴奋的喊道:“桃花,四号母羊下羊娃了,赶紧泡黄豆磨豆浆,给母羊下奶。”

随后的二十天里,又有十五只小羊羔陆续出生了,这样大小羊加在一起一共就有三十二只羊了。

桃花和宇文松两个人虽然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但是两个人心里特别高兴。

不过高兴之余,两人也犯起了愁。因为之前预备下的玉米秆少了,不够羊吃到来年春天。

这天,陆安到桃花家里串门,看到满圈的羊,高兴的说道:“桃花,今年这些羊就都是纯收入了!”

桃花说道:“爸,现在就是羊吃的草料不够吃到三月,接不上青草。往后羊越来越大,吃的越来就越多了。”

陆安抽了口旱烟,说道:“别熬煎(发愁),爸给你想办法。”

抽完一袋烟,陆安也没多做停留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陆安跑遍了附近的各条沟岔,到处打听谁家还有没有烧完的玉米秆。

正月十六,王小宝给姐姐王小琴祝寿,他听桃花说需要玉米秆喂羊,便说道:“桃花,你明个就叫宇文松拉上架子车到我屋去拉。

我把牛卖了,现在屋里还有五拢苞谷秆,以及一些黄豆秆、黄豆壳。”

陆民、陆坤、菊花三个人也都让桃花把自家剩余的玉米秆和黄豆秆拉回去喂羊,之前他们已经把大部分能做草料的秸秆都让桃花拉回去了。

桃花和宇文松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拉草料的时候,顺便给各家都送了一架子车羊粪,让他们种土豆的时候用。

在亲戚们的帮助下,桃花家的羊平安度过了草料短缺的日子。

到了三月的时候,小羊羔已经都长到十多斤了。

桃花看着羊群高兴的说道:“今年喂羊不用摊本钱,下半年卖多少钱,就是挣多少钱!”

宇文松说道:“不摊本钱不假,但是费的草料不少。这两年娃小,咱也就是在屋里挣些零花钱。等娃大些了,我就出去挣钱,你在屋把娃看好就行了。”

桃花说道:“嗯,窝在屋里,只能勉强维持现状,确实挣不到啥钱。”

到了六月份,天气渐渐热起来了。

这天,桃花正在羊圈里面忙活,王会玲走到羊圈门口说道:“桃花,我给你说个事,看你愿不愿意做?”

桃花从羊圈里面出来,把王会玲迎进屋里,洗了手和脸,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给王会玲倒了杯热水,然后这才问道:“会玲,你说,有啥好事?”

王会玲说道:“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我娘家做玉石枕垫和坐垫的事不?去年一年我娘家挣了两千多块钱。

今年要的人还多得很,我娘家人给我也介绍了这个事情做。我今个来就是问你,看你愿意做不?

你想做的话,你就跟我一路去看看尺寸大小、样式、布料颜色,以及其他一些具体要求。”

桃花笑着说道:“这太好了。是这,我把娃送到我妈屋,一会儿我回来了到你屋找你。”

送完孩子,桃花到地里去找宇文松,她把情况说了一遍,宇文松说道:“我跟你一起去看一下。”

桃花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到了菜玉乡,三个人来到一家装修的很讲究的店子里。王会玲介绍道:“就这位是黄老板,找人加工玉石垫子。”

桃花和宇文松详细问了玉石垫子的做法、价格,以及市场情况,还拿了样品。

计算了一下,做一个垫子,毛利五毛钱,桃花觉得可以长期做,就和黄老板签了加工协议。

做好的玉石垫子每天晚上八点前送到黄老板的店里,当天结账。

回去的路上,王会玲说道:“黄老板生意做的大的很,听说产品都卖到香港去了。”

香港对桃花来说很遥远很模糊,但是她明白把东西卖到香港意味着什么。

回到家,桃花对宇文松说道:“你一会儿去把娃接回来,我现在就到县里去买材料,坐最后一趟班车回来,明个咱就能开始做了。”

宇文松说道:“你一个人能行?我看还是我跟你一路去,做玉石垫子的材料不轻,你一个人怕是拿不动。”

桃花想了想,便走到里屋从箱底拿出了三百块钱,对宇文松说道:“那是这,我去县上买布料和其他材料,你去菜玉乡买玉石片。”

第二天,桃花照着样品先做了五个,慢慢就摸出了门道,后面做起来就快了不少。

宇文松帮忙裁剪布料,给桃花打下手,一天下来两个人一共做了五十个垫子。

给羊圈里放好了草料,宇文松把饭盛好,放到四方木桌上,然后朝房间里面喊道:“陆老板,吃饭哩!”

第七十三章 加工玉石垫子(二)

桃花手里活没停,她看了一眼宇文松,笑着说道:“这个伙计还不错,有眼色。”

宇文松说道:“谢谢老板夸奖,从今个开始,往后屋里的杂活、地里的活,送森森上学、看凛凛,都归我一个人全包了。”

桃花说道:“很好,小伙子有培养前途。”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桃花把手上的垫子做好了,然后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吃饭。

吃完饭,桃花把碗一推,又接着开始做玉石垫子。

下午两点的时候,宇文松喊桃花吃晌午饭,桃花说道:“你跟娃先吃,我把这一个做完了再吃。”

宇文松快给宇文凛把一碗饭喂完了,他对桃花说道:“你吃了在做,还不是一样的?”

桃花说道:“我做完了,吃饭踏实。再说了,后晌你要去放羊,我带着凛凛肯定做不快。”

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月,山里面开始有羊贩子出现了。

这天,宇文松赶着羊走在路上,有两个羊贩子走过来搭讪,其中一个胖一点儿的问道:“你这羊卖不?”

宇文松答道:“价钱合适就卖。”

胖羊贩子又问道:“你想卖多少钱?”

宇文松说道:“你给个价。”

胖羊贩子接着问道:“你这大奶羊卖不?”

宇文松说道:“你给多少钱?”

胖羊贩子答道:“九十块钱。”

宇文松看了看胖羊贩子什么也没说,转过头赶着羊群继续往前走。

两个羊贩子在后面紧追了几步,胖羊贩子说道:“大兄弟,你别着急走么,你这公羊咋卖?”

宇文松停住脚步,转过头说道:“我看你也没有实心想买,咱也就不再说啥了。”说完他又继续赶着羊往前走,一直走到坡边,让羊群吃草。

两个羊贩子一直在后面跟着,胖羊贩子这时走上前,又说道:“你母羊要多钱?公羊要多少钱?你觉得我给的价低,那你开个价,只要让我有赚头,我就买了。”

其实宇文松一路上也在盘算着,这时他找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两个羊贩子也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宇文松说道:“大奶羊一个一百五,公羊一个八十。”

这次瘦一点儿的羊贩子抢先开口说道:“你到市场上打听一下,看啥地方有这个价?”

宇文松说道:“那你俩再到别人家看一看。”

两个羊贩子走到一旁,小声嘀咕了一会儿。胖羊贩子走到宇文松跟前说道:“大小一拉,奶羊一百块钱一个,公羊七十一个,你看咋样?”

宇文松说道:“比我屋羊小的都能卖到这个价。”他用手指着一个大奶羊接着说道:“这个奶羊一天产四斤多奶,我留着给我儿子喝奶用的。”

两个羊贩子又嘀咕了一会,然后离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宇文松说道:“今个有两个羊贩子来买羊,给不上价。”

桃花说道:“奶羊不能低于一百三,公羊七十五一个。咱这儿上下喂羊的,谁有咱屋的羊肥。”

匆匆吃过饭,桃花和王会玲便骑着自行车去交做好的玉石垫子,等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看到桃花满脸笑容,宇文松说道:“你这是捡到钱了?我先给你报个喜吧。”

这时宇文森抢过话头说道:“妈,我爸把羊卖的就剩一个大奶羊了。”

宇文松把卖羊的钱往桃花面前一放,笑着说道:“你数一数!”

桃花数了数,一共两千二百二十块钱,她笑着说道:“跟我想的一样。

我也报个喜,今个去交玉石垫子,没有一个不合格的。照这样下去,一年挣的钱能比喂养翻一番。”

宇文松点点头,说道:“现在把羊卖了,往后我就有时间给你帮忙了。”

桃花说道:“现在天气开始转凉了,做的垫子都是作为存货给明年预备的。黄老板说今年的货卖的好的很,明年热天需求量可能更大一些。

如果这样的话,明年咱把我妈的缝纫机借来,咱俩同时做。”

宇文松笑着说道:“就你想的远,明年的活都安排好了。”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桃花后来就两天交一次玉石垫子。

冬月初三,桃花交完货,黄老板对她说道:“今年冬里就先不用做垫子了,明年天气转暖以后再开始做。”

桃花回到家,把情况跟宇文松说了一下。

宇文松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的说道:“那好呀,我还怕天气太冷了,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手上和脚上长的冻子包(冻疮)犯了,挣钱多少才是个够。”

桃花说道:“前面几个月,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我妈跟我爸,明个我带上凛凛回一趟娘家。”

看到桃花来了,王小琴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她抱过宇文凛,问道:“你娘们俩今个咋有时间上来了?”

桃花脱了鞋,坐到炕上,回答道:“天冷了,不让做玉石垫子了。”

陆安把烟袋锅在炕沿儿上磕了磕,笑着说道:“歇一歇也好,忙了好几个月了。”

唠了一会儿家常,桃花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五十块钱递给陆安,说道:“爸,你抽空给你跟我妈一人买一身绒线衣,贴身穿着暖和。”

陆安没有接钱,他摆摆手说道:“我跟你妈有衣裳穿,你把钱留着给俩娃买新衣裳。”

桃花笑着说道:“爸,妈,这钱是我自己挣的。”

陆安看了一眼王小琴,说道:“女子给的,你就拿着。”

王小琴看着桃花,推辞道:“只要你过的好,不用给钱,我跟你爸心里都是高兴的。

杏花挣不来钱,时常跟你二伯诉苦,你二伯有时候手上有钱了,也会给杏花个三块五块的。”

桃花向王小琴身边挪了挪,把手上的钱强行塞到了王小琴的上衣口袋里。

正月十六,王会玲来桃花家串门,她对桃花说道:“我听我娘家人说,黄老板店子里的存货都卖完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开始让大家又开始加工了。”

桃花高兴的说道:“那好么,过两天咱俩一起去店里头问问黄老板。”

正月二十,桃花和王会玲一起结伴去菜玉乡,两个人刚走到店门口,黄老板就朝她们俩招手,并大声说道:“你俩来的正好,快进来把这些样品拿回去照着做,数量不限,做多少,要多少。”

桃花和王会玲拿了样品,骑上自行车,飞快的往家里赶。

花了一天时间,桃花教会了宇文松做玉石垫子。

第二天,他们俩就一起把王小琴的缝纫机用架子车拉回了家。

两个人一天下来平均能做七八十个垫子。

因为长时间低着头做垫子,桃花有时候就会感到头晕。

第七十四章 大石庄

宇文松总是劝桃花,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不能太逞强,可是桃花不听,总是尽可能的多做玉石垫子。

宇文松一看没办法,就只好把每天挤出的羊奶给两个儿子一人喝一小碗,然后谎称自己喝过了,把剩余的羊奶全部留给桃花喝。

随着一场大雪的降临,桃花和宇文松停下了这一年做玉石垫子的手。

过了正月十六,桃花和王会玲相约着一起去黄老板的店子里打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做玉石垫子。

看到桃花进门时脸色不大好,宇文松关心的问道:“今个你回来咋不太高兴呢?那里不舒服?”

桃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说道:“黄老板说玉石垫子销量不好,暂时就不用做了。我打听了一下,只怕是,不是暂时不做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做了,或者以后都不用做了。”

宇文松倒了杯热水递给了桃花,然后在旁边坐下来说道:“不做了就不做了,去年辛苦了整整一年了,正好休息一阵子,挣钱的事有我呢,不用担心。”

三岁的宇文凛在一旁听着父母的对话,这时他突然跑了过来,大声的说道:“妈,你看,我今个在路上拾了二分钱,给你。”

桃花接过宇文凛递过的二分钱,一把把宇文凛紧紧的搂进了怀里。

四月初六,二嫂杨娜知道桃花这段时间闲在家里没事做,她便来到桃花家,问道:“桃花,一路去刨鸡爪连不?路上收八块钱一斤。”

桃花高兴的说道:“娜娜姐,咱到哪个地方去刨?我还没有刨过鸡爪连呢。”

杨娜说道:“大石庄,那个地方有,我年年都去刨。”

桃花问道:“娜娜姐,要带小头不?”

杨娜回答道:“不用,把锄麦用的小锄拿上就行了,鸡爪连就长在老林子里。老林子里树底下都是树叶腐烂的虚土,用锄轻轻一刨,鸡爪连就露出来了。

鸡爪连叶子有些像香菜,根像米粒一样一节节连在一起,黄颜色,整个根看起来就像鸡爪子一样。”

桃花拿了锄,背上挎篮,带了几块干粮,便和杨娜一起带着宇文凛往娘家的方向走。

大石庄在樱桃沟里面,樱桃沟就在陆家斜对面不远处。

桃花把宇文凛留给王小琴看着,然后等杨娜和大嫂宁慧慧收拾好了,三个人便一起出发赶去大石庄。

三个人一直往樱桃沟深处走,她们路上遇到了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但很胖的妇女,村里人都叫她“胖嫂子”。

四个人结伴前行,一直走到有一块一人高的大石柱矗立在路边的地方。

宁慧慧指着石柱说道:“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个石桩,才得了大石庄这个名字的。”

一边走在前面带路,宁慧慧一边继续说道:“这个地方还有一个传说呢。从前有一个叫狗蛋的放牛娃在坡上放牛,他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看牛吃草。

隐约中他觉得大石头好像在动,他自己好像也一会飞到了空中,一会儿又落回到大石头上,狗蛋以为自己打瞌睡做梦了,就没有多想。

又过了一会儿大石头剧烈的晃动了几下,滚到坡下面去了,就是我们刚才在路边看到的哪个大石桩。”

身后的桃花这时候问道:“那狗蛋不也从坡上掉下去了?”

宁慧慧说道:“大石头掉下去的时候,狗蛋漂浮在半空中。他大声喊不远处和自己一同来的另一个放牛娃‘狗娃,快看,我飞起来咧!’

不远处的狗娃朝着狗蛋的方向看了一眼,被吓得半死,只见狗蛋所在的山坡对面一块裸露的岩石上盘踞着一个浑身赤红的大蟒蛇,大蟒蛇正张着腥红的大口对着狗蛋吸气。

狗娃闭着眼睛,大声叫到‘狗蛋,你不是飞起来了,是对面的大蟒蛇要吃你呢!’

等狗娃再次睁开眼睛时,狗蛋又坐回了滚到坡底下的石头上了。

原来大蟒蛇换气的时候,狗蛋正好掉落到了大石头上了。

两个放牛娃一刻也不敢停留,直接就跑回了家,他们俩一连在炕上睡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

村里人听说了,都说狗蛋长大了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后来狗蛋当了将军还是皇帝,我记不清楚了。

再后来这个地方就形成了一个村庄,叫做大石庄,现在虽然没有人住在这里了,但是还是叫这个名字。

对了,传说狗蛋好像姓宇文。”

听完了故事,桃花笑着说道:“慧慧姐的故事就是多。”

宁慧慧也笑着说道:“我这是整古精呢。”

正说着闲话,桃花指着旁边的草丛说道:“这一堆小叶子不就是像香菜么?”

宁慧慧凑过来一看,说道:“这就是鸡爪连,咱到地方了,你就在这儿刨,我三个到前边去看看。”

桃花小心翼翼的用锄开始刨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就刨出来一小碗鸡爪连。

往左侧方走了十多米,桃花看到了有炕席大的一片植物,她用手背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信眼前这一大片都是鸡爪连。

桃花兴奋的大声叫道:“慧慧姐,娜娜姐,胖嫂子,你几个找到了么?”

宁慧慧说道:“有一些,不多。”

杨娜说道:“我这马上就刨完了。”

胖嫂子说道:“我也马上刨完了。”

桃花大声说道:“你三个刨完了,就到我这儿来,我这儿有席大一片呢!”

胖嫂子一听,马上就跑到桃花身边刨了起来。

宁慧慧和杨娜异口同声的说道:“不用了,谁寻到的谁刨。”

桃花又大声说道:“慧慧姐,娜娜姐,你俩也来一起来刨,刨完了,咱再寻!”

宁慧慧说道:“我跟娜娜就不来了,你好不容易找到的,你慢慢刨。”

胖嫂子明白宁慧慧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就悻悻的站起身来,说道:“我就是来看看桃花说的是不是真的有席大一片,桃花你慢慢刨,我到前面看看。”

等到胖嫂子走的看不见人了,宁慧慧和杨娜才走到桃花身边。

宁慧慧低声说道:“你咋瓜的很!胖嫂子的手厉害着呢,你没有刨过鸡爪连,你刨不过她,让她刨完了,你刨啥呀!”

桃花笑了笑,说道:“你跟娜娜姐就在这儿跟我一起刨,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害怕。”

刨了一会儿,宁慧慧和杨娜把刨出来的鸡爪连往桃花的挎篮里面放,桃花咋样的不让放。

桃花对宁慧慧和杨娜说道:“你俩刨的就自己装起来,一会儿你谁找到了,咱再一起刨。”

听了这话,宁慧慧和杨娜也就不再坚持。

过了一会儿,桃花大声喊道:“胖嫂子,你找到了没?没有找到的话就过来一起刨!”

一连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人回应。

第七十五章 刨鸡爪连

桃花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胖嫂子怕是生气了,走远了听不见。”

过了有半个小时,三个人刨完了,宁慧慧说道:“咱一人能刨二斤吧?”

桃花和杨娜点头说道:“差不多。”

三个人起身朝胖嫂子开始离去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三个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嘻嘻嗖嗖的声音。

三个人走近一看,只见胖嫂子蹲在地上,低着头不停地快速刨着,她身边已经堆了一大堆没有装起来的鸡爪连了。

桃花笑着说道:“胖嫂子,我再喊你你都听不见,原来在这刨了这么多了。”

胖嫂子没有抬头,继续不停地刨着,同时说道:“谁寻的谁刨,桃花你可以在这刨,你地方不熟。”

桃花说道:“不了,胖嫂子,我再到前面看看。”

这时宁慧慧说道:“桃花,我引你到前头远一点儿的一个地方刨,我每年都能在那个地方刨到不少呢。”

胖嫂子一听还有更好的地方,就动了心思,于是她站起来笑着说道:“慧慧姐,你三个就在这儿跟我一起刨,刨完了咱四个人一起去。”

宁慧慧说道:“胖嫂子,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心好,不会只顾自己。我一会儿找到地方了,大家一起刨。”

不一会儿,四个人就把眼前这一片鸡爪连刨完了。

宁慧慧站起身说道:“桃花,咱四个明个再到我说的那个地方去,有些远,今个就在这儿刨,省得挪地方费功夫。”

桃花明白宁慧慧的心思,便说道:“行,我看咱今个在这儿也能挖到好几斤。”

胖嫂子想着第二天去也行,就没说什么。

四个人分头在老林子里找了起来,宁慧慧突然想起附近有一个以前刨过的地方,她就自顾自的找了过去。

桃花、杨娜和胖嫂子怕离得远了,会走丢,所以她们就远远的跟在宁慧慧后面不远处分开来找。

桃花离宁慧慧最近,她发现宁慧慧突然跑了起来,然后又蹲下身开始刨,桃花知道宁慧慧找到鸡爪连了。

怕胖嫂子和宁慧慧再发生不愉快,桃花就往宁慧慧所在的相反方向四处去找。过了一会儿,桃花找到了一小片鸡爪连,她叫上杨娜和胖嫂子一起刨了起来。

三个人刨完了这一片鸡爪连,这才听到宁慧慧大声喊道:“你三个找到么?没有找到的话,到我这儿来,我这儿有些。”

三个人一边答应着,一边走了过去。

三个人走到宁慧慧跟前,只见她飞快的刨着鸡爪连,身边已经堆了洗脸盆大的一堆了。

四个人刨完了这一片鸡爪连,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们就到旁边的山泉里洗了手,然后拿出干粮相互客气了一番吃了起来。

休息了半个小时,四个人又起身去寻找鸡爪连。

正走着,桃花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惊叫道:“这个树咋流血呢?”

宁慧慧看着滴着像血一样的树汁的树,说道:“这是一棵古树,叫孝子树,后面的那一片树林叫做孝子林。

小时候听老年人说,很早以前,有一个孝子给他妈守孝,一连在山上守了一百天,日夜啼哭不停。

他饿了就吃点儿干粮,渴了就喝些山泉水,第一百天时他倒在母亲的坟头再也没醒过来。

你仔细看那个树底下是不是有一个土堆,传说就是那个孝子的坟,旁边那个土堆就是他妈的坟。

后来孝子的坟头上就长出了这个树,以前傍晚的时候,有人从这儿路过,还听到过哭坟的声音呢。”

胖嫂子听到这里,害怕的说道:“咱几个赶紧走!”

宁慧慧说道:“着急啥呢,我还没有说完呢。也说不上来是啥时候的事了,只是说有个从沟外边来的人,觉得这个树长得好,就准备砍了带回去。

他拿出斧子,刚要砍,没想到自己一头就撞到树上,撞的头破血流,当场就死了。后来这树上的血就一直滴滴答答的流着,从来没有干过。

人都说,这是孝子他妈保护自己的儿子,施了法,让其他人以后再也不敢碰这个树。”

说到这里,宁慧慧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咱几个去给孝子磕个头吧,人都说磕了头在这片林子里能够得到保佑。”

四个人上前磕了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多分钟,四个人眼前一亮,好大一片鸡爪连,就像是人工种植的一样。

宁慧慧感叹道:“这是孝子给咱指的路,让咱发财呢!”

桃花说道:“慧慧姐,咱赶紧刨,等刨完了,估计就快后晌黑了。”

宁慧慧笑着说道:“孝子是个好人,我每回到这儿来刨鸡爪连,给他磕了头后,感觉就好像有人引着我找地方一样的。”

刨了一阵子,桃花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她对大家说道:“咱今个再刨一个小时就往回走吧,要不然就要摸黑下坡了。”

过了一个小时,眼前这一大片鸡爪连还没有刨完。

宁慧慧说道:“下坡路走的快,咱再刨一会儿,把这些刨完,路远了来一回少一回。”

胖嫂子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是看着眼前的鸡爪连,硬是迈不开腿,于是她附和道:“慧慧姐说的对着呢,咱几个手下快些,把这些刨完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拗不过他们俩,桃花和杨娜只好陪着继续刨。

快要刨完了,桃花感觉有些累,就去旁边拿水喝。正走着,她脚下一滑,就从一个斜坡上滑了下去,情急中,桃花抱住了一棵树,这才停了下来。

桃花缓了口气,刚要往上爬,她往脚下一看,发现脚下密密麻麻的长的都是鸡爪连。

桃花兴奋的大声喊道:“慧慧姐,娜娜姐,胖嫂子,快过来!”

三个人循着桃花的声音跑过来一看,也开心的不得了,宁慧慧说道:“桃花你么事吧!这肯定是孝子显灵了,我刨了这么多年鸡爪连,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个地方。要不是你滑下去,这谁能找到呢。”

杨娜说道:“以后咱到了这个地方,一定要记得给孝子多磕几个头。”

桃花爬了上去,看了看手表说道:“咱几个今个刨的这些够拿了,天黑了就不好出林子了。”

四个人把刨出来的鸡爪连收拾好后,就开始往回走,可是走了一会儿,却又回到了原地方。

她们又重新走了一次,可是还是回到了原地方,这下四个人都有点儿慌了。

宁慧慧有些轻微的颤抖着说道:“可能是遇到鬼打墙了,咱给孝子磕几个头,孝子会给咱指路的。”

四个人赶紧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然后急匆匆的重新往林子外面走,这次顺利的走了出去。

下了山,天已经黑了,四个人借着微弱的月光外樱桃沟外走,前方隐隐约约的有几个人打着手电筒朝她们走来。

第七十六章 马背山上

四个人相互打着气,然后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从沟口进来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冲她们喊道:“是不是桃花你几个?”

听到宇文松的声音,四个人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对面来的四个人分别是宇文松、陆民、陆坤以及胖嫂子的男人。

桃花、宁慧慧、杨娜和胖嫂子前后一共刨了十二天鸡爪连,后面就很少能抛到了。

这天桃花、宁慧慧和杨娜三个人一起在陆安家聊天,宁慧慧说道:“现在正是摘金银花最好的时候,就是没有刨鸡爪连挣钱多。

路上收金银花一斤10块钱,好处是不用钻林子。你俩愿意去的话,我把你俩带上。”

桃花说道:“去么,反正在屋也没有啥事,拾到篮子的都是菜。”

杨娜说道:“那我也去。”

宁慧慧说道:“那咱就说好了,明个早起五点一准出发,走到地方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呢。”

第二天桃花凌晨四点就起了床,吃完饭,她带上干粮和水便往娘家走。

三个人碰了头,然后沿着公路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了马背山脚下。

歇了口气,三个人开始沿着山路往上爬。

山路很窄,无法容纳两个人并排走,因此宁慧慧走在最前面,桃花走在中间,杨娜走在最后面。

她们走到半梁上的时候,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今个咱四个来的时间刚刚好,等走到地方天大亮了,就可以直接摘金银花了,一点儿都不浪费时间。”

宁慧慧从下面往上一看,前面的四个人着提竹笼、背着黄帆布挎包,正走在杂草掩映的山路上。

宁慧慧说道:“今个来的人不少,好像有一个人是菊花的婆婆赵凤梅,就是太远了看不清。”

桃花说道:“人多了热闹。”

宁慧慧叹了口气,说道:“人多了,都抢着摘,连折带攘的就不好摘了。”

杨娜说道:“咱三个走快些,追上她们,说好到时候不准攘。”

三个人追上去一看,其中的一个人果然是赵凤梅,其余三个人虽然不熟,但是也都认识,她们都是和赵凤梅一个村的。

赵凤梅看到桃花她们追上来了,脸一沉,说道:“你三个也不嫌远,还跑到我这儿坡上摘金银花来咧。”

桃花笑着说道:“姨,菊花是我妹子,是你儿媳妇,咱都是一家人。”

赵凤梅听了这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天没亮好,我么认清人,原来是桃花跟菊花的大嫂、二嫂呀。你三个咋来的这么早的?”

桃花说道:“还没有你几个早,这不是还在你后头么。我三个害怕你几个独独(孤独),就来给你几个做伴来咧。”

听了这话,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七个人继续往前走,接连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了山梁顶上的地坎边上,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一阵凉风吹来,几个人恢复了气力,宁慧慧说道:“趁凉咱往地方走。”

七个人从地坎下面的小路沿着坡边往长着金银花的地方走,走了有十多分钟,迎面扑来了金银花的香气,桃花赞叹道:“香的很!这味道真提神!”

又往前走了几分钟,几个人就被小路旁生长的金银花树伸出的枝丫挡住了去路,枝丫上长满了金银花。

宁慧慧用手指着金银花花蕾,对桃花说道:“要摘这种白色跟黄色的花蕾,不要摘已经开了的花和绿色的小的。

金银花是一对儿一对儿长的,大小都差不多,一次摘一对儿。”

沿着路,七个人一边往前走,一边摘长在路边的金银花。

不大一会儿,路边的金银花就被摘完了。

这时,赵凤梅对大家说道:“咱可提前说好,一会儿到了瘪子坑,都不能乱攘,一道一道的往过齐齐的摘,这样不糟蹋,也能摘干净,天天都能来摘。”

其他人听了,都点了点头说道:“肯定齐齐往过摘!”

到了瘪子坑,桃花往四周看了看,高兴的说道:“妈呀,咋这么美的,繁得很!”

七个人都把装干粮的袋子挂在路上的树上,然后各自提着竹笼,一人按照一抱宽的距离往前摘。

大家从金银花树顶上开始摘,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坐在地上。

宁慧慧跑的最快,其他人都被落在了后面。

赵凤梅左边挨着宁慧慧,她看了一眼宁慧慧摘过的金银花树,发现宁慧慧只摘了树顶上的金银花。

赵凤梅说道:“她大嫂,你别着急,摘花要一层一层的摘,你光摘上面的摘不干净,今个太阳一晒,明个花就开了,就可惜了。”

宁慧慧头也不回的说道:“姨,你得是看我摘得快,把你的行(每人一列)参了吧?”

赵凤梅说道:“看你这娃说的啥话,我是说摘干净些,就能多摘几天,省得糟蹋了。”

宁慧慧说道:“坡上长的,我想咋样摘就咋样摘,能咋些?”

赵凤梅说道:“你这娃咋听不来话呢?”

桃花见状,赶紧打起了圆场,她笑着说道:“慧慧姐,姨说的对着呢,一层一层的摘还少跑路。

你给我说过‘跑跑跑,空空瓤;围围围,谷堆堆’,对着不?”

宁慧慧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跑惯了,静静的围着摘,就把我急得不行。”

桃花说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光看跟前的,别往远处看,这样就能耐住性子了。”

旁边一个跟着赵凤梅一起来的,看着有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指着桃花说道:“这个女子说的对着呢,摘金银花就是要有耐心,只看跟前的摘。

你一看远处树上一爪一爪的,心就跑了,光想着往前跑。”

宁慧慧听了这话,又回头重新把漏掉的金银花摘了一遍。

太阳晒到了正头顶上,桃花摘了满满一笼金银花,她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四十分。于是她说道:“咱都去吃些馍,喝些水,歇一会儿再摘吧?”

桃花旁边的一个妇女说道:“笼还没有满呢,等一会儿再吃。”

说着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桃花的竹笼,惊讶的说道:“你看陆安这女子,拿的笼比我的大,都满满一笼了,还是年轻人手下快。”

其他几个人都互相看了看,没有一个人手上的竹笼是摘满了的。

第七十七章 去白鹿原下麦场

杨娜走过去看了看桃花摘过的金银花树,赞叹着说道:“桃花你咋摘的这么干净呢,只剩下树顶顶上一点儿绿花骨朵儿了。”

桃花说道:“我摘的慢,笼也小些。”

吃干粮的时候,那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凑到桃花身边,说道:“女子,你摘的多,笼里的叶子少,做事手下快,干净利落!”

桃花笑着说道:“咱都差不多。”

休息了一阵儿,七个人又一字排开,开始摘金银花。

这次宁慧慧多了个心眼儿,摘了一会儿,她就往桃花的竹笼里看了看。这一看,她心里不由一惊,自己的竹笼里还没有多少金银花,可是桃花的笼底都已经被盖住看不见了。

宁慧慧放慢了速度,仔细观察桃花如何摘金银花。

宁慧慧发现桃花摘金银花的速度和自己差不多,不过自己每次摘一对金银花,桃花一次却摘两对。

另外桃花把装金银花的竹笼放在胸前,自己却把竹笼放在地上,自己每摘一把花就要弯腰去放进笼里,这样下来时间一长,差距就出来了。

看明白了以后,宁慧慧笑着说道:“桃花,我摘了多年金银花了,今个跟你学了一招!”

桃花之前就已经察觉到宁慧慧在看自己摘金银花,只是为了照顾宁慧慧的面子,所以才没有说破。

这时她听到宁慧慧这么说,便说道:“慧慧姐,我也是跟你学的呀。”

宁慧慧看着挑花笑了笑,然后继续去摘金银花。

下山的时候,七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桃花对不远处的赵凤梅说道:“姨,菊花准备盖房的话,你往后要帮忙,就摘不成金银花了。菊花跟李顺都没经过这事,还得你多费心给料理。”

赵凤梅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她想住新房,他俩自己张罗着盖去,我还要挣钱,给小儿子说媳妇呢。”

桃花心中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姨,李顺也是你大儿子,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得是菊花对你跟我姨父不好?”

赵凤梅依然没有回头,她说道:“馍放坏了,给猪吃,都不给我老两口吃。”

桃花说道:“桃花自小跟我一起长大,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馍坏了肯定不能给人吃啊。”

赵凤梅说道:“分家的时候,我让把锅台盘到大门背后,死活都不肯,不就是怕我老两口吃她锅里的饭么。”

这时,宁慧慧忍不住说道:“谁见过有人把锅盘到堂屋的?把房盖了不就有地方了么。”

赵凤梅说道:“我哪里有钱给他俩盖房,给李顺把媳妇说了,我还有小儿子呢。你姨父说李顺还得给他兄弟认彩礼呢,谁让他是老大。”

桃花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事情,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为菊花鸣不平道:“你的儿子,咋能让李顺给说媳妇呢,李顺跟菊花还过日子不?”

赵凤梅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儿多了,就干笑了几声,然后说道:“你姨父也就随口一说,李顺要自己盖房,忙肯定还是要给帮的,到时候也免不了还要你几个来给帮忙。”

走到山脚下时,天阴沉沉的,眼看着就要下雨了,闷的人几乎透不过气了。

过了六一儿童节,宇文松和桃花商量着去下麦场。

刘芳答应给宇文松喂猪,给两个孙子做饭吃,桃花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钥匙留给了刘芳。

一大早,宇文松、桃花和同村的卞勇、小红两口子坐最早的一趟班车赶去白鹿原上下麦场。

四个人刚一上原,就有一个中年汉子走过来问道:“你四个得是来割麦的?”

卞勇说道:“就是的。”

中年汉子说道:“那就跟我走。”

宇文松问道:“你屋在哪里?有多少地的麦要割?少的话,就让他俩去,我俩另寻活。”

中年汉子说道:“我屋二亩八分地的麦都焦了(熟透了),我都在这儿等了半个小时了,找人割麦。

我屋在巩村,离这儿也就一里路。你四个先到屋把饭一吃,然后再到地里割麦。”

卞勇说道:“先到地里看看。”

中年汉子说道:“那也行,趁凉割,我一会儿让我媳妇儿把饭跟馍送到地里吃也一样。”

来到麦田边上,大片的麦子一眼看不到边。

中年汉子指着其中一块儿地说道:“就是这一块儿,二亩八分地。一亩地十八块钱,给咱割完,就给现钱。”

卞勇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咱走,找下一家割。”

中年汉子说道:“说的好好的,咋说走就走,我给的是市场价。”

卞勇说道:“你以为我几个才来,不了解行情,我来的时候都打听过了,今年一亩地给二十块钱。”

中年汉子说道:“有这个价么错,不过那是倒在地上的麦给的价。唉,算了,我这麦也不能等了,二十就二十吧。”

卞勇和宇文松用步子丈量了一下地亩数,二亩八分地没错,四人这才开始准备割麦。

四人取出随身带来的镰床和刀片,安装好后,卞勇说道:“我跟小红先割一个子麦捆好,这儿跟咱自己割麦有些不一样。

咱山里割麦是一把一把的抓着割,这儿是用手一揽直接割一抱麦。”

很快,卞勇和小红就捆好了一捆麦。

卞勇说道:“这叫抱镰子,割起来速度快,有掉了的麦也不用捡,割完拿完以后,主人家会用耙子来耙。

这儿的人地多,每年麦忙的时候就是抢收,就讲究个快,主儿家最怕下雨麦芽了(被雨水泡了,小麦会发芽)。”

宇文松和桃花也照着之前卞勇两口子的样子一人割了一抱麦,然后捆好。

卞勇在一旁看着说道:“就是这样割。

你俩一合手(两个人配合,其中一个人割一抱小麦用来当做做捆小麦的绳子,另一个人割一抱小麦直接放在上面,这样就可以很快捆好一捆小麦),

我俩一合手,咱一起往过割,慢慢就割顺了。”

卞勇夫妇下麦场有经验,割起来速度很快,不大功夫,桃花和宇文松就落在了后面。

看着卞勇两口子的背影,桃花心里不免就有些着急起来了。

第七十八章 麦客

桃花手下加快了速度,但是还是无法赶上卞勇夫妇的速度,只好说道:“我俩今个拖累你俩了。”

小红说道:“我俩第一年还没有你俩速度快呢,你俩割顺了肯定比我俩还快,你俩在咱村都是麻利人。”

割了三分之一的麦子,主家把稀饭和馍给送来了,四个人吃喝完了又接着割小麦。

桃花拉了拉宇文松的袖子,示意宇文松放慢速度,然后仔细观察卞勇两口子割小麦的动作。

看了一阵儿,桃花说道:“是我开始揽的麦太少了,光下腰子(用小麦做的捆小麦的绳子)了,捆的麦个子小,自然就慢了。”

阳光照耀着大地,旷野里一片“噌噌噌”的割麦声。

卞勇说道:“这麦晒的焦的,好割很……”

小红打断道:“桃花跟宇文松跑咱俩前面去了。”接着她又起身对桃花说道:“你学啥就是快!”

正说着,四人身后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说道:“麦客,等你几个把这些麦割完了,就给我屋割,行不?”

卞勇问道:“你屋有多少地的麦要割?”

中年男人用手指着旁边的麦田,说道:“一共两块地,你现在割的这个地旁边这一块儿,两亩一,还有另一块儿两亩四。”

卞勇问道:“给多少钱一亩?”

中年男人说道:“跟你现在割的一个价,我从来不亏下苦的人。”

四个人飞快的割着田里的小麦,十一点半的时候,就把二亩八分地里的小麦都割完了。

吃午饭的时候,主家说道:“我还有一块儿地,一亩二,也能割了。”

宇文松跟卞勇两个人都相互谦让着,把多的让给对方,桃花打断道:“是这,我跟宇文松刚开始割,手下慢,一亩二的,我俩割,你跟小红割两亩一的。”

卞勇看着宇文松说道:“那也行,咱吃完饭就赶紧起身。”

来到地里,宇文松用脚步丈量了面积,然后和桃花开始割麦。

割了将近两个小时,小麦割完了,主家给付了八十块钱。

宇文松把钱递给桃花让桃花收了起来,两人正准备离开。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走过来说道:“麦客,停一下,去给我屋割麦。”

宇文松扭过头问道:“你屋有多少麦要割?”

妇女答道:“两亩四分地。”

宇文松又问道:“远不远?”

妇女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儿麦田。

到了地方,宇文松用脚步连续丈量了两遍地亩,然后对妇女说道:“你说的不对吧?这一块儿地是两亩八分,中间的麦还倒了不少。”

妇女的脸一红,两只手相互搓了搓,说道:“那个,应该是我记错了,你俩赶紧给咱割,一亩地我给二十块钱。”

宇文松说道:“倒地的麦不是这个价,你找其他人割吧。”说完就拉着桃花要离开。

妇女看着自家地里熟透了的小麦,有些焦急的对宇文松说道:“麦倒的不多,我另加五块钱,你看咋样?”说完她又看向了桃花。

桃花说道:“算了,咱不挪地方了,给这个嫂子把麦割了。”

宇文松对妇女说道:“那是这,你给我俩送些水过来。”

妇女一边答应着,一边往村子里走去。

经过中午太阳的暴晒,这时候地里的麦秆都显得很脆,“噌噌噌”的割麦声在旷野里连绵不断,听起来很动听。

不大功夫,妇女提着水壶走在前面,她男人在后面拉着架子车往麦田这边走来。

男人站在地坎上仔细一看,笑着说道:“这速度!现在割的都够拉一车子了。”

妇女冲着宇文松和桃花喊道:“麦客,喝水了!”

宇文松割麦的手没有停下,他大声说道:“倒的凉上,一会儿喝。”

又割了一会儿,宇文松对桃花说道:“咱过去喝些水,别抗水(缺水)了。”

坐在地坎上,用毛巾擦了擦汗,两个人一边喝水,一边聊天。

宇文松猛灌了几大口凉开水,然后看着桃花说道:“下麦场累人的很,你吃不消的话,明个就回屋去,我一个人割就行。把你累着了划不来。”

说着,宇文松起身从行李里面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白糖袋子,给桃花喝水的黑粗瓷碗里放了两勺白糖。

桃花喝了一口,说道:“真甜,你给你碗里也放一些,下火。”

宇文松把自己的碗倒过来给桃花看了看,然后笑着说道:“我都喝完了。”

桃花把碗里的水一口气喝完,然后说道:“么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就锻炼下了,就是吃苦的命。只要能挣钱,这都不算啥。现在歇好了,咱继续割吧。”

说完,桃花就起身走进了麦田里,宇文松跟在她身后。

桃花和宇文松每隔一个小时喝一次水,晚上七点半终于把这两亩八分地的小麦割完了,两个人坐在地坎上休息。

八点钟妇女和她男人来拉完了最后一架子车的小麦,桃花和宇文松一起跟着回去吃晚饭。

六月份,天气很热,吃过饭,桃花和宇文松跟着大家一起坐在场院里面一边纳凉,一边聊天。

不大一会儿,一个姓袁的大叔过来跟聊天。他对妇女的男人说道:“我看今个你叫的麦客,割的又快又干净,明个你还有要割的麦么?”

男人说道:“明个再晒一天,跟你连半(地半子)的那块儿地就能割了。”

袁大叔笑着说道:“那是这,明个让这俩麦客先给我割,你也是给一亩地二十快钱吧!”说话的同时,他有意无意的看了桃花和宇文松一眼。

男人用手一指,对袁大叔说道:“麦客就在这儿呢。”

袁大叔笑着对宇文松说道:“你俩明个给我屋割麦咋样?”

宇文松问道:“你屋有多少地的麦要割?”

袁大叔说道:“我屋人多,明个要割的那一块子地,有四亩,一亩地二十块钱。”

宇文松又问道:“有没有倒了的麦?”

袁大叔说道:“没有,我那块儿地,种的不稀不稠,长的好着呢。”

桃花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宇文松和袁大叔的对话,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她心里一直盘算着晚上睡哪里呢。

桃花之前听卞勇说过,下麦场如果不是正好给主家连着割麦,晚上就只能要么住店,要么睡在麦秸秆堆里凑活一晚上,大部分时候为了省钱都是睡麦秸秆堆。

听到这里,桃花心思一动,试探着问道:“叔,那是这,现在天亮的早。

我俩想明个起早趁割麦,今黑就歇到你屋,明个早起四点半你把我俩带到地里,你看行不?”

第七十九章 村主任家小住

袁大叔转过头看了一眼桃花,随即他就明白了桃花的意思,然后他再次看着宇文松笑着说道:“行,那现在就跟我走,我也是这个意思,麦熟了,早些从地里割回来才放心。”

刚走了没几步,卞勇和小红就迎面走了过来。

卞勇问道:“你俩明个有活么?”

宇文松指了指袁大叔,说道:“明个给这个叔屋里割,我还准备一会儿寻你俩去呢。”

卞勇点着头说道:“有活就好,我还害怕你俩没有找下活,准备叫你俩明个跟我一起割呢。”

桃花拿出钱递给小红说道:“这是今个咱刚来的第一家主儿家给的工钱。”

小红分出一半钱,看了一眼卞勇,然后放在桃花手上,说道:“明个咱都有活,今黑就早些睡。”

说完,四个人就分头去麦主家休息了。

袁大叔是村主任,家里住的是一砖到顶的房子,屋里很宽敞,收拾的也很干净。

用凉水冲了澡,桃花把两人的衣服洗了,晾在了屋外院子里的铁丝上。

宇文松对袁大叔说道:“叔,明个早起四点如果我俩没醒来,你就过来喊一声。”

袁大叔满口答应着回自己屋休息了。

六月天,就算是入了夜,也依然很闷热,蚊帐外面有好几只大蚊子来回的飞着,窗外不时传来阵阵的虫鸣声。

然而架不住一天的劳累,翻了几个身,桃花和宇文松就睡着了。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桃花。

桃花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看了一眼时间,便用手推了推宇文松,说道:“四点了,咱赶紧起。”

宇文松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给睡忘了。”

桃花说道:“能不睡忘么,你野个(昨天)比我割的多多了,我也就能割个三分之一。”

两个人洗嗽完来到堂屋,袁大叔的媳妇已经在桌上摆好了蒸馍、鸡蛋汤和拍黄瓜。

吃完饭,桃花和宇文松拿上行李跟在袁大叔身后,朝麦田里走去。

走了十五分钟的样子,到了地方,这时东边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了微弱的亮光,这时不远处的一块儿麦田里已经有人开始在割小麦了。

宇文松先用脚步丈量了地亩,然后开始下镰割麦。

过了一会儿,天亮了。

桃花起身直了直腰,她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卞勇两口子。于是她笑着喊道:“是你俩呀,咱又走到一块儿了!你两个夜猫子得是长了夜眼了,起那么早的。”

小红大声回应道:“你俩来的也不迟,你今个这一块儿地比我这儿的还大,好好割,今年才开始,有的是活。”

四个人一边割小麦,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中午吃饭的时候,卞勇两口子所在的那块儿两亩一分地的麦子割完了。

桃花和宇文松吃完中饭,休息了半个小时,一直割到晚上七点,才割完了四亩地的小麦。

吃晚饭时,袁大叔说道:“我今个到地里去看了,明个一早去割一亩八那一块儿地的麦。”

一夜无话,到了凌晨四点钟,桃花一个激灵就从床上下来,她冲到窗口一看外面正下着大雨。

桃花叫醒宇文松,帮着袁大叔把堆在院子里的麦垛子用彩条布盖好。

到了天亮,雨还是没停,桃花、宇文松以及袁大叔两口子都坐在堂屋里面看着屋外的大雨。

桃花盯着屋外,说道:“这雨下的不停,割不成麦,咱去那达(哪里)呀?”

宇文松没有搭话。

袁大叔吸了一口旱烟,吐出一个烟圈儿,说道:“你俩就在我屋住着,等雨停了,地面晒干了,给咱继续割就成了。”

桃花说道:“雨下个不停,实在不好意思在你屋努着(待着)。”

袁大叔的媳妇说道:“要不是割麦,咱谁也不认得谁,这不是攒到这儿了么,咱又不缺粮吃,你俩就安心住着,等雨一停,麦基本上就都能割了,连的住住的!”

在说道不缺粮吃的时候,袁大叔媳妇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字也咬的比较重。

雨一下起来就下个没完。

每到做饭的时候,桃花就主动去厨房帮忙。擀面的话,桃花就揉面团;做米饭的话,桃花就帮着择菜。

没事的时候,袁大叔的媳妇织毛衣,桃花接过来上手就织,织的又快又好。

袁大叔的老婆忍不住夸赞道:“小伙子,你娶了这么能干的媳妇儿,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啊!”

宇文松笑着说道:“我不让跟着来,咋都要跟来,就是爱做活。”

袁大叔的老婆说道:“不是谁爱做活,是桃花知道心疼人!”

桃花说道:“是我命好,到哪里都能遇上好人。”

袁大叔的老婆说道:“是你人勤快,勤快人,谁不喜欢。”

第二天雨还没有停的迹象,桃花对宇文松小声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要不然咱先回去,等天晴了再来。”

两个人收拾好了东西,去跟袁大叔辞行。

袁大叔说道:“我夜黑(昨天晚上)听天气预报说明个雨就停了,现在雨下的大,人根本就下不了原。

等明个太阳出来一晒,有个半天时间,地皮就干了,就可以下地割麦了,安心住着。再说了,你俩也没白吃饭,屋里的活也没有少帮忙做。”

桃花对宇文松说道:“叔都这样说了,要不咱就再等一天看看。”

宇文松点了点头,同意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桃花和宇文松一直听着窗外的雨声,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雨停了,两个人终于踏实的睡着了。

太阳暴晒了大半天,地表干了。

吃中午饭的时候,袁大叔说道:“小伙子,我跟你商量个事,咱之前说的是二十块钱一亩,这一场雨下的,现在一亩涨到二十五块钱了。我给你二十三块钱,你看咋样?”

宇文松说道:“叔,雨前咱说好的那块儿地还是按二十块钱算,后面再有的话就按市场价来。”

袁大叔笑着说道:“小伙子是个有良心的人,那就这么定了。”

一个下午没停歇,桃花和宇文松割完了小麦,他们吃过晚饭就准备结账离开。

这时,袁大叔突然站起来说道:“我今个到地里去看了,不准走!”

第八十章 偷麦贼

袁大叔把宇文松按到凳子上坐着,然后笑着继续说道:“我剩下的三亩六分地的麦也能割了,我儿子不在屋,地都给我种着呢,给你按二十五块钱一亩算。”

听了这话,宇文松高兴地对桃花说道:“咱真是遇上好人了。”

袁大叔说道:“我是看你俩干活实在,割过了的麦我都不用再耙一道,你俩必须给我割完再走。”

桃花笑着说道:“叔,那就给你割完了我俩再走。”

桃花打小做事认真细致,干净利落。她割过去的小麦,如果有掉到地上的,她会捡起来,这样主家就不用再去耙了。

桃花和宇文松站在雨后的麦田里挥舞着镰刀,他们脚下是蒸腾的水汽,头顶上是炎炎烈日。

宇文松光着膀子,浑身汗湿,脊背和胳臂都已经被晒的脱了皮。

桃花带着草帽,穿着长袖衣,但是脸依然被晒的通红,胳膊也被晒的发疼。

两人来到地坎边喝水,宇文松拿出白砂糖放进了桃花的碗里,桃花却抢过另一碗没有放糖的水喝了,宇文松把放了糖的水也递给了桃花。

桃花说道:“你再倒一碗水放上糖,我才喝糖水。”

宇文松喝着白糖水,心疼的说道:“不叫你来,你非要来,看这罪难受不。”

桃花说道:“没钱用才难受呢。咱喝完水,还是赶紧割麦,静坐比割麦还难受些。”

宇文松摇摇头,说道:“你就是狠活(发狠干活),咱赶黑里吃饭的时候割完就行了。”

桃花一边往麦田里面里,一边说道:“尽量早些割完,咱最好赶黑里就把明个的活靠好,住的地方也就有着落了。

明个再找,耽搁时间不说,晚上还得找住处。”

宇文松跟在后面笑着说道:“就你算的到。”

桃花说道:“你没看今个来割麦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麦都熟了,也割不了多长时间了。”

宇文松说道:“这儿割完了,川道还有。”

桃花一边割麦,一边说道:“挪个地方,来回路上耽搁功夫大。现在割麦的人基本上都出来了,抓到手的钱才是自己的,下苦也要下到向上(点子上)。”

宇文松一边捆小麦,一边笑着说道:“我说不过你,不过我割麦快,我服从领导的命令,尽早把这块儿地的麦割完。”

桃花在宇文松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大笑着说道:“快马一鞭!”宇文松学了一声长长的马叫声。

傍晚的时候,地里的小麦快割完了。

宇文松对桃花说道:“剩的不多了,你去歇一会儿。”

桃花说道:“那我到前面去看看,看有没有明个需要割麦的。”

刚走到地坎边儿上,袁大叔老远就喊道:“别去找活了,我兄弟屋有两亩八分地的麦明个就能割了。

他让我给你俩说,等我这儿割完了,就去给他屋割。他也看上你俩做活了,干净麻利!”

桃花听了这话,笑着说道:“叔,地在哪儿?带我去看一下,明个起早些就能割,不耽搁功夫。”

袁大叔说道:“我先装一架子车麦拉回去,一会儿就让他带你俩去地里看一下。”

桃花和宇文松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两个人把剩下的小麦割完,刚坐下准备喝水。

这时,跟着袁大叔来的一个高个子男人冲他们喊道:“麦客,跟我到地里去看一下。”

袁大叔说道:“你俩先到地里去看一下,晚上在我屋吃饭,还住我屋。我兄弟屋地方紧张,么处住。”

到了地方,宇文松用脚丈量完地,说道:“叔,你这麦厚(稠)的很,不好割。这块儿地不止两亩八,应该有三亩多吧。”

袁大叔的弟弟袁仁义说道:“是这,我在地边子刨了两抱宽一溜子,原先是乱草堆,没算地亩。这样,就按三亩算。”

宇文松问道:“叔,一亩给多少钱?”

袁仁义说道:“我不亏下苦人,二十三一亩。”

宇文松心想,兄弟俩差别在咋就这么大呢,就这样的人,名字还叫“仁义”。

桃花说道:“叔,今个给你哥割麦,是二十五块钱一亩。”

袁仁义说道:“我哥么给我说,我还以为是按二十块钱一亩算的呢。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按二十五给你俩算”

桃花说道:“二十块钱,是下雨以前的价。现在天还么黑净(完全黑),还能割一阵儿。”

袁仁义说道:“不消了(不用了),明个一早再割。”

桃花和宇文松听了这话,这才明白为什么袁大叔让晚上继续住自己家,在自己家吃晚饭。

回到袁大叔家里,桃花冲了凉,洗完衣服,就去了厨房里面帮着烧火、拉风箱。

吃过饭,桃花和宇文松去找卞勇两口子,不过没找到。

回到住处,宇文松把镰床上用的刀片卸下来磨好,然后就和桃花一起休息了。

一觉睡到凌晨三点多,桃花一看手表,快四点了,就叫醒了宇文松。

两个人洗漱完,正准备出门,身后传来了袁大叔的咳嗽声,“你俩割麦的钱不要了?夜黑(昨天晚上)把麦收拾完,看你俩睡了,就没把你俩叫醒,账也没有结成。”

说着袁大叔从上衣口袋掏出钱,递给宇文松,说道:“你数一下。”

宇文松接过钱,直接让桃花收起来了,他说道:“叔,你数了的钱数,么麻达(没问题)。”

桃花说道:“叔,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那我俩这就走了,割麦去哩。”

到了麦田边上,天还没亮,宇文松仔细的辨认起来,唯恐错割了别人家的小麦。

桃花说道:“我记得是从左往右数,第四块儿地。”

一连数了三遍,桃花自言自语道:“么错,肯定就是这儿了。”

两人刚准备进地割麦,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有人偷麦了!”

宇文松对桃花小声说道:“现在也看不清楚,咱先割咱的麦,一会儿弄清楚咋回事了,咱再看情况再帮忙。”

宇文松刚捆好一捆麦,有一个小伙子就跑过来喘着粗气叫道:“这么胆大的,敢偷我屋的麦,赶紧把镰刀搁下。”

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割麦的人,宇文松这才意识到小伙子是朝自己喊的。

第八十一章 窝火

宇文松直起身,大声说道:“你胡说啥呢!我俩是主儿家叫来割麦的,夜黑就说好了的。”

小伙子声音提的更高了,他说道:“偷麦的还学会编谎了,你敢跟主儿家当面对质不?”

宇文松说道:“当然敢了!我是给村主任他兄弟屋里割麦。”

小伙子这时候更加激动了,他叫喊道:“看把你能的,还把村主任拿出来当挡箭牌了!”

宇文松辩解道:“我俩如果是偷麦的,为啥不跑,还跟你在这儿说了这半天,那不成了瓜子(傻子)了么?”

小伙子轻蔑的一笑,说道:“那是你俩眼儿亮,知道跑不过我。现在说啥都迟了,跟我去见主儿家去!”

宇文松被气的没脾气,只好和桃花跟在小伙子的后面走着。

到了袁仁义家,才弄明白是一场误会。小伙子是袁仁义的儿子,他盖了新房以后,就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了。

小伙子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看这事儿让我给弄成这样了,真是对不住,哥,你跟我嫂子多包涵。

去年这时候就有人假装拾麦的,趁着天么亮,在地里偷着割麦,好多家人都被偷了。还有人用剪子把整片地的麦穗都给剪了的。

所以今年我就多了个心眼儿,每天起早到地里转上一圈。

今个我不知道我爸叫了割麦的,没想到弄出来这么大一个误会。”

桃花说道:“要不是你这一耽搁,现在都割完一分地的麦了。”

小伙子对着宇文松和桃花挤出一丝笑容,并拱了拱手。

桃花和宇文松返身回了麦田。

到了上午九点半,袁仁义还没有给桃花和宇文松送来吃的和喝的,两个人又饿又渴,疲劳不堪。

桃花看着往架子车上装小麦的袁仁义,心中就升起了一股怒火,她大声喊道:“你也给我俩送些水么,人都要渴死了!”

袁仁义看着桃花说道:“一忙起来就给忘了,等我把这一车装满拉回去,再一回来就给你俩把吃的跟水带过来。”

到了十点半,袁仁义才拉着架子车,慢悠悠的来到了地坎边上。这次他只带了白开水来,并没有吃的。

袁仁义喊道:“麦客,快过来喝水。屋里的馍刚好吃完了,我媳妇正在屋蒸馍呢,一会儿蒸好了就给你俩送过来。”

桃花和宇文松相视了一眼,在心里骂道:真是个奴怂(吝啬鬼),早起饭硬生生要变成晌午饭,跟袁大叔到底是不是一个妈生的!

十一点半的时候,袁仁义的媳妇送来了馒头和一盘拍黄瓜,早饭和中饭就算是一起解决了。

宇文松一边吃,一边说道:“再不是看在袁大叔的面子上,这麦我还就不割了。”

桃花劝道:“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划不来,咱现在不割了,钱拿不到手,前面这些功夫不就白费了。赶紧吃,吃完了,早些把麦割完,收了钱,咱就走人,以后谁也不认得谁。”

心里憋着一口气,桃花和宇文松割麦的速度快了不少,下午四点的时候就全部割完了。

宇文松对袁仁义说道:“把割麦的钱一开,我俩就走了。”

袁仁义转过身,背对着宇文松,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钱,反反复复数了足足有五分钟,然后转过身把钱递给宇文松。

宇文松数了数,说道:“钱数不对吧?这才七十块钱,应该是七十五块钱才对。”

袁仁义说道:“我一开始给你说的是二亩八分地,对不对?边上是我自己刨的。”

宇文松说道:“不管是不是你刨的,麦不还是我俩割的么!你不给钱,就早些说把你刨的地方的麦留着,不要割不就行了。”

桃花在一旁说道:“咱现在就去找村主任跟其他村干部,拿尺子来量一下,看到底是多少亩数?”

听了这话,袁仁义说道:“算了,也不量了,算我白给你俩五块钱。”

宇文松生气的说道:“这是我应得的,我么白拿你一分钱!”说完便拉着桃花一起离开了。

走出十多米远,身后又传来了袁仁义的嘀咕声,“山里人,到我原上来要饭了,牛啥呢!”

听了这话,宇文松猛然转身,怒不可遏,他死死地盯着袁仁义,袁仁义赶紧低下头往架子车上装小麦。

桃花见状,死死地拉着宇文松的手,说道:“不值得跟这种人置气,你现在过去把袁仁义打一顿,到时候咱还得引他到医院去看,那咱这些天的苦不就白吃了吗,还便宜了这个狗怂。

你看我脸上、手上晒的伤,你再看看你自己身上的伤,划不来。”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松才拉着桃花转身离开,桃花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捏的很疼,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麦田里,到处都是猫着腰割麦的麦客。

走着走着,桃花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割麦的麦客,说道:“你看这个人跟咱割麦不一样,咋是这样割,速度太快了!”

宇文松说道:“人家这是走镰子割,咱是抱镰子割。咱走了有一会儿了,咋还是么见卞勇两口子呢?”

这时,远处有人喊道:“桃花,你俩今个么活?”

桃花高兴的大声说道:“小红,我正寻你呢。我俩刚割完麦,现在准备去靠活呢。”

四个人碰了面,一起聊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一个用架子车拉麦的人从旁边经过,问道:“我二爸正寻麦客呢,你几个谁有时间去么?”

宇文松说道:“我俩有时间,去啥地方割麦?”

拉车的人说道:“白村,离这儿不太远,也就是二里路的样子。”

与卞勇两口子告别后,桃花和宇文松就跟拉架子车的人一起走了。

来到一户人家,拉车的人冲着屋里喊道:“二爸,快出来,我给你寻了俩麦客!”

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二爸出去寻麦客了,还么回来。”

拉车的人又说道:“二妈,你给门口这俩麦客倒一杯水,我这就去把我二爸叫回来。”

说完,他又转身对桃花和宇文松说道:“你俩先坐一下,稍微在这等一会儿。”

没走几步,拉车的人就迎面碰上了正好从外面赶回来的白守礼,他问道:“二爸,你寻下麦客么?”

第八十二章 白村割麦

白守礼摇了摇头,说道:“么寻下,天一晴,麦都黄了,到处都跟抢人一样的。”

拉车的人指着桃花和宇文松,大笑着说道:“二爸,你看,我给咱寻了俩麦客。”

白守礼这才看向了宇文松,笑着说道:“那你俩就给咱割,一亩地二十五块钱。

我有两块儿地,一块儿一亩五分,一块儿两亩四分,明个一天能割完不?天气预报说后天有雨。”

宇文松说道:“么问题,赶明个后晌黑一准儿能割完。”

白守礼说道:“那你俩黑里(今天晚上)就住到我屋,咱这会儿就到地里去,赶天黑前还能割一些。”

说完,白守礼又冲屋里喊道:“咱黑里(晚上)吃油泼面,让这俩娃吃好吃饱,好有劲干活。”

白守礼的媳妇从屋里小跑着出来,说道:“给俩娃把水带上,别抗水(脱水)了,出门下苦都不容易。”

提着热水瓶,拿着茶叶和杯子,白守礼带着桃花和宇文松去了大的一块儿地里。

晚上桃花和宇文松一人吃了两老碗油泼面,喝了一碗面汤,一天的疲劳和饥饿都被一扫而空。

第二天凌晨四点钟,桃花和宇文松起床去地里割麦。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第一块儿地里的小麦剩的不多了。

白守礼准时来送饭了。

桃花打开桶一看,高兴的叫道:“浆水鱼鱼!我最爱吃了,解渴又凉快!”

白守礼把放在一旁的篮子递给桃花,笑着说道:“这儿还有花卷馍呢,慢慢吃,吃饱了再干活。你婶嫌(怕)做别的饭,天热的没有胃口。”

桃花忙不迭的说道:“你跟我婶都是好人,谢谢!谢谢!”

白守礼摆了摆手,说道:“谢啥呢,你俩来给我割麦,我应该谢你俩才对。”

吃饱喝足了,桃花说道:“咱把吃剩的盖起来,等把剩下的麦割完了再吃些。”

宇文松一边割麦,一边说道:“咱这是又遇到好人家了。”

桃花说道:“咱得给人割干净些,才能对得住人。”

宇文松说道:“当然了,野个(昨天)袁仁义那么扣的,咱还不是给割干净了。人跟人么法儿比!”

两个人一口气割完了剩下的小麦,躺在地上休息,桃花看了看手表,正好是下午两点钟。

桃花说道:“咱把剩下的浆水鱼鱼分着吃了,一会儿白叔来了,咱就去割下一块儿地里的麦。”

宇文松站起来,把桃花也拉了起来,说道:“走,咱现在就去吃去。”

两人刚吃完,就看见白守礼拉着架子车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白守礼说道:“你俩喝些水,歇一会儿,我再引(带)你俩到另一块儿地去。”

桃花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两点半了,于是她说道:“叔,咱现在就过去,早些割完早些安心,万一雨来了就麻烦了。

你一会儿有空了,再给我俩送些水就行。”

白守礼说道:“行,那咱就先过去。那块儿地不宽,是一个长溜子。”

到了地方,宇文松习惯性的用脚步量了一下地亩数,他沿着地边走了一圈。

宇文松对白守礼说道:“叔,中间有些麦倒了,不过不严重。”

白守礼说道:“我没有到那头儿去看,不太清楚,你看需要加钱的话,就直说。”

宇文松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想问你要不要分开捆。”

白守礼笑着说道:“分开也行,那我回去给你俩拿水去。”

等白守礼走远了,宇文松对桃花说道:“白叔是个厚道人,这块儿地,不到一亩半,也就一亩四分多一点儿。再(如果)是抠门的人,肯定就说成是一亩四分地了。”

没过多久,白守礼就把水送过来了,他大声喊道:“过来喝些水,你婶把水一直给晾着呢,不烧(烫)了。”

桃花接过水,先倒了一杯递给宇文松,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坐在地坎上喝。

喝完水,两个人站起来扭了扭腰,活动了一下,就又走进了麦田里。

宇文松说道:“明个下雨,要不然咱回去看娃去。”

桃花说道:“不行。一回去,一歇就乏(累)不想动弹了。现在挣的这一点儿钱,交完农业税,买了化肥就没有了。

咱再坚持几天,挣的够一个夏天的开销才行。热天收麦、种豆、锄豆、给苞谷上化肥、栽(种)菜,一件事接一件事,再说也没有其他挣钱的机会。

虽说现在苦些、累些,不过能挣钱就行。”

宇文松笑着说道:“你咋说,咱就咋来,听你的肯定么错!”

桃花说道:“听说川道的麦比原上的厚(稠)些,不好割。”

宇文松说道:“确实要费事些,以前听卞勇说过,有一年雨水多,他在川道割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倒倒麦(倒地的小麦)。

不过一顺顺(同一个方向)倒的还好割些,乱窝子(不同方向倒地)才难割呢,给加价,都没有人想割。那年麦长牙长的严重的很,好多人都流眼泪了。”

桃花感叹道:“咱农民一年的成绩,就在收割的时候见分晓呢,麦牙了,交不了公粮,又不好吃,还不是要人命么。唉,咱农民就是可怜!

对了我问你个事,得是割麦的时候,麦茬割的越低越好割?”

宇文松说道:“你割了这几天了,没有感觉到?”

桃花说道:“我只是知道麦茬低了,锄地的时候好锄些。”

宇文松说道:“会割麦的人,都是挨着麦秆最底下的地方割,底下的麦秆老了,比较脆,就好割些。

割的高的话,麦秆比较软,有时候一回割不断,还得再用劲拉一下,这样就耽搁功夫了。”

桃花说道:“那你咋不早些给我说呢。”

宇文松说道:“你割的不算高,我就没有言传(说)。”

桃花说道:“等咱割完麦,回去的时候,咱在县里给咱跟娃,还有他爷他奶一人买一身衣裳。”

宇文松说道:“还有凛凛他外公外婆也要买。”

桃花笑着说道:“我就是想让你自己把这句话说出来。”

宇文松说道:“就你心眼儿多。”

正说着,宇文松突然脸色大变,大叫道:“桃花,千万别动!”

第八十三章 雨前抢收

桃花疑惑的把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宇文松蹑手蹑脚的走到桃花身后,抱着她往后连续退了好几步。

顺着宇文松手指的的方向看去,桃花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刚才差点儿一脚踩下去的地方盘着一条土布袋(蝮蛇的一种,有剧毒)。

桃花清楚的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去山上摘野果的时候,被土布袋咬了,因为山里边医疗条件差,那位同学后来因此被截肢,失去了一条腿。

这时候白守礼正好拉着架子车来拉小麦,宇文松跟他说有毒蛇,白守礼不但不担心,反而兴奋的说道:“带我去看看蛇!”

白家是中医世家。

抓了土布袋,白守礼小麦也顾不上拉了,提溜着蛇就回去了。

桃花心有余悸的说道:“白叔胆子太大了,土布袋他就这样拿着走了!”

宇文松给桃花倒了一杯水,然后拉着桃花的手并肩坐在地坎上休息。

过了有十多分钟,桃花说道:“咱继续割麦吧,时间也不早了。”

宇文松把桃花从地上拉起来,桃花松开宇文松的手走在前面。

宇文松看到桃花的腿明显有些抖,但他既没有走上前去扶,也没有提醒桃花,因为他知道桃花是一个自尊心很强,同时也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只需给桃花一点儿时间,桃花就能自行平复。

割了两捆小麦,宇文松说道:“给一人买一件衣裳,得咱割一天的麦。”

桃花说道:“咱好好割,手上有钱了就能孝敬父母,么有钱还得父母跟着操心。”

宇文松说道:“也就是的,宇文刚两口子跟爸妈分开过了。

妈端午节在锅里煮了些肉,宇文刚趁妈不在灶房的时候,偷偷夹了几块好肉端回了自己屋里跟媳妇儿吃了,只给妈留下了两三块儿肥肉,把妈气的到处给人学说。”

桃花笑着说道:“这就叫脸厚吃个够,你脸皮薄就没得吃。”

听到桃花的笑声,宇文松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桃花,发现她的腿已经不抖了,心中暗自得意。他又说道:“那叫不要脸,不想吃苦,老是搜刮父母的,不给父母买东西,还好意思去拿。”

桃花劝道:“你生啥气呢,还不都是你妈给惯的。”

宇文松觉得目的达到了,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了,就说道:“现在天快黑了,咱俩速度放慢些,省得晚上另寻住处。”

桃花说道:“行,白叔说明个有雨,万一真的下了就更麻烦了。咱俩去喝些水,歇一会儿再接着割。”

傍晚七点的时候,白守礼看到地里的小麦都割完了,就大声喊道:“赶紧往回走,你婶把饭都做熟了,等着你俩回去吃呢。”

桃花一边往地坎边上走,一边说道:“叔,我俩给你把这一车子帮忙装满,咱一趟就把剩下的麦都拉完了,我俩一会儿在后边推。”

白守礼心里很高兴,但是嘴里却说道:“你俩割了一天的麦了,早些歇着,我再多跑一趟就完了。”

桃花说道:“叔,你拉了一天麦,腿也跑疼了,我俩反正也要往回走,一回拉完了,刚好咱都一起吃饭。”

白守礼笑着说道:“遇上你这俩娃,我省了不少事,麦割的又快又干净,明年还等你俩来给我割。”

三个人一路说笑着,把满满一架子车小麦拉回了家,桃花和宇文松帮忙把架子车上的小麦摞到了麦垛子上。

洗手的时候,白守礼说道:“一会儿我打听一下,看谁家还有麦没有割完,给你俩把活靠上,天气预报也不一定准,明个不下雨的话,你俩就有活干了。”

桃花说道:“叔,那就太谢谢你了。”

吃晚的时候,有个中年妇女正好从白守礼家门口经过,白守礼问道:“红霞,吃饭么?干啥去呀?”

红霞说道:“吃了,屋里没有盐了,我到小卖部去买去。”

白守礼又问道:“你屋的麦割完么?”

红霞说道:“还有一大块子么割,今个一早我去地里看了,还没黄好(熟),可能是化肥上重(多)了,今个晒一天,我看明个就能割了。”

白守礼说道:“你割麦靠下人么?”

红霞说道:“还没有呢,我这儿也正着急呢,预报说明个可能有雨。”

白守礼说道:“我这儿有两口子,麦割的又快又好,我都不用搭耙,麦茬也割的低。”

白守礼给三人做了简单的介绍,红霞说道:“明个如果不下雨,你俩就来给我屋割麦,有三亩四分地,二十五块钱一亩。”

宇文松快速的把碗里剩下的饭倒进了嘴里,放下碗然后说道:“那咱现在去地里看一下,明个我俩起个早,尽量抢到雨头里(下雨前)给你割完。”

红霞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还不知道明个雨啥时候来呢。”

看完地,回到白守礼家,已经晚上九点了。

躺在床上,桃花说道:“咱俩运气真好,白叔把明个的活都给咱靠好了。”

宇文松说道:“你看今黑天闷成这样子,明个十有**是有雨,咱凌晨三点就起来,早些去割。”

三点二十的时候,红霞提着早饭来到白守礼家敲门。她一边敲一边喊道:“麦客,我看今个这天是要下雨,你俩起个早,给咱辛苦些”

红霞的话还没说完,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桃花说道:“我俩已经收拾好了。”

红霞喜出望外,把手里的篮子递给桃花说道:“不着急,你俩把饭一吃,咱再到地里去。”

到了麦田里,借着月光,宇文松和桃花手中的镰刀上下翻飞,旷野里只剩下麦秆被割断的声音,小麦犹如退潮时的海水一般倒了下去。

红霞在一旁看着,对他男人说道:“你看这两口子,就像俩小型的收割机,多麻利的!比咱之前叫的麦客快多了。”

天渐渐亮了,可是因为要下雨了,本该清凉的早晨,却闷热的让人难受。

桃花和宇文松只顾着低头往前割,并没有去关注周围的事物。

突然,宇文松的头上被一个小土块砸了一下,他站起来一看没人。宇文松刚弯下腰准备继续割麦,背上又被砸了一下。

这下,宇文松可真的有些恼火了,他猛地站起了身。

第八十四章 冒雨收割

宇文松刚想骂人,这次看他到的却是卞勇和小红两个人站在麦田的另一头冲着他笑。

桃花感觉到了异样,也直起了腰,她笑着说道:“终于找到你俩了,我俩找了好多回都没有找到你俩,这几天钻到哪里去了?”

小红笑着说道:“自从上回分开,你俩来了白村,我俩也没有在巩村待了,去了另外一个村子。

今个一早我俩刚好到了白村人市,红霞姐屋里人说害怕后晌下雨,就把我俩也叫来了,说是四个人一起割,赶下雨前就能割完。没想到来了一看,竟然是你俩!”

桃花说道:“这儿割完了,你俩准备到哪里去割?”

卞勇说道:“去川道,川道的麦黄的迟些。”

宇文松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四个人说笑了几句,就各自投入了割麦的战斗。远处已经割完了小麦的空地上,已经有人牵着牛开始翻地种玉米了。

地里的小麦割的过半了,四个人坐在一起喝水。

卞勇说道:“我刚才又想了想,今个割完了,咱四个就去川道,咋样?”

没等宇文松搭话,正在一旁往架子车里面装小麦的红霞,用手指着西边说道:“你几个不用下原,鹿村那边阴些,麦才开始黄,回头可以去那边看看。”

宇文松和卞勇同时笑着说道:“那再好不过了。”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桃花看着天空说道:“咱几个还是赶紧割麦,天阴的越来越重了,我看不等咱割完,可能就要下雨。”

小红说道:“只要雨下的不大,咱咋样都要给红霞姐割完,麦牙了(长牙了),就可惜了。”

四个人飞快的割了起来,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十点半。

桃花说道:“好像有雨点子。”

宇文松抬头往天上看了看,仰着脸略微停了一会儿,说道:“我没试(感觉)到有雨点子,不过黑云越来越重了,咱手上放快些,赶紧割。”

这时红霞走了过来,递给四个人一人一张塑料纸,然后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一会儿如果雨来了,就披在身上,雨不大的话,就辛苦你几个给咱割完,雨下大了的话,那就么办法了。”

四个人手里的活没停,点着头算是答应了。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零星的雨点逐渐变的密集起来,四个人都带着草帽,披上塑料纸继续割麦。

又过了十多分钟,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周围割麦的人都陆续离开了,旷野中就只有四个身影在飞速的挥舞着镰刀。

宇文松说道:“剩的不多了,咱再坚持一会儿,争取给红霞嫂子把剩下的麦割完。”

桃花点点头说道:“就是的,咱在屋,收麦的时候遇到下雨,也得抢着收。”

红霞和她男人忙着把割好了的小麦拉回了家,用彩条布把麦垛子盖好。之后,红霞又急忙和他男人拉着架子车来到地边上喊道:“雨大了,你四个赶紧往回走!等天晴了再割。”

桃花看了一眼架子车,笑着说道:“剩的麦不多了,一会儿就割完了。”

红霞说道:“其他人都走光了,就剩咱几个了,村里人会骂我的,说我把人用的太扎(狠)了。”

桃花说道:“这会儿还是小雨,不要紧,加着割完就整端了(完事了)。”

红霞刚要开口再劝,她男人拉了拉她的衣袖,抢先开口说道:“今个叫你四个真是叫对人了,等割完了,叫我妈多炒两个菜,晌午咱几个好好喝一盅。”

其实红霞心里也很着急,只不过她怕村里人说,所以有些抹不开面子,听到自己男人这么说了,也就没再吱声。

过了半个小时,终于割完了地里所有的小麦。

桃花看着对面的小红,笑着说道:“咱这也算是胜利大会师了!”

四个人身上没湿,只是衣袖、裤腿和鞋子被打湿了。他们帮着红霞两口子装满了最后一架子车小麦,一起帮忙往回推。

红霞两口子一路上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

桃花说道:“咱都是农民,都知道种庄稼不容易,能抢就抢收了,麦牙了,就糟蹋了。”

回到红霞家的院子里,四个人帮着把小麦摞到垛子上、盖好。然后就陆续冲了澡,换上了干衣服。

等大家都来到了堂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九个菜一个汤,饭菜是红霞的婆婆做的。

七个人围坐一桌,红霞的男人搬来一件啤酒,从中拿出四瓶,分别递给了宇文松、卞勇、桃花和小红。

红霞的男人给自己也打开了一瓶啤酒,倒了满满一杯,他站起来说道:“我敬你四个,今个多亏了你几个,我先干为敬!”说完他一仰脖子,把一整杯啤酒都灌进了肚子里。

宇文松说道:“哥,你太客气了,我几个挣你的钱,做的都是应该做的。”

红霞的男人说道:“话倒是么错,不过,咱都也看到了,今个雨一来,其他人都跑光了,就剩你几个还在地里割麦了,所以我还是要敬你几个。”

红霞说道:“不要光喝酒,快夹肉吃,割麦是个重活。”

卞勇倒了一满杯啤酒,站起来说道:“咱也不过来过去的谢了,能遇到一块儿就是缘分,来!咱一起碰一个。”

到了下午四点,雨还没停,宇文松他们四个人有些坐不住了。

红霞看出了宇文松他们四个人的心思,便说道:“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再说了,就算雨停了,也得晒半天才能进地割麦。

我已经收拾好了一间房,支了两个床,你四个黑里就先将就一下,明个天晴了再走。”

四个人连声道谢,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他们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等他们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这时候雨也已经停了。

吃过早饭,红霞付了工钱,把宇文松一行四个人送出了院门,并给他们指明了去鹿村的方向。

雨后的白鹿原,空气里弥漫着甜润的麦香,以及泥土的清香,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天空显得格外的高,几片白色的云朵似乎凝滞不动,像是在守候着什么。

桃花一行四人沿着大路一直走到了鹿村的人市,他们刚想找个地方坐下,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用手指着桃花和宇文松说道:“你俩跟我走,吃了晌午饭,就给我割麦去。”

第八十五章 鹿村割麦

眼前的这个男人名叫鹿红旗,他个子不高,但看着很壮实,家里住再鹿村大队鲸鱼沟小队。

鹿村人市的人不少,鹿红旗其实已经在整个人市上转了一大圈了,他一直只看不说话,直到看到桃花一行人来了,他才走过去开口说话。

鹿红旗用他黝黑的手指着桃花和宇文松说道:“你俩跟我走,吃了晌午饭,就给我割麦去,一亩二十五块钱。”

宇文松问道:“你还要人不?我四个是一起来的。”

鹿红旗回答道:“我只要两个人就够了,我来看了一圈,就看你俩面相好。”

听了这话,桃花和宇文松心中不免有些犯嘀咕。

鹿红旗看他们俩站着不动,便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俩的心思,我爸会看面相,不管干啥事都要求找面相好的人,我也是没有办法。”

桃花和宇文松相视一笑,跟卞勇两口子告别后,便跟着鹿红旗一起走了。

到了鹿红旗家,已经上午十一点了。

院子里,鹿红旗的父亲正带着七岁的孙子鹿鹏展在玩。

鹿鹏展长的白白胖胖,额头宽广,鼻梁挺直,浓浓的眉毛下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身上穿着一身带有动物图案的短衣短裤,脚上穿了一双板栗色的凉鞋。

鹿红旗进了院子,笑着说道:“爸,我叫了俩麦客。”

鹿红旗的父亲没说话,只是冲着桃花和宇文松笑了笑,鹿红旗心知父亲这是认可了自己找的这两个人。

走到屋门口,鹿红旗冲里面喊道:“秀红,把面端出来,麦客我叫来了,吃完饭就到地里去。”

鹿红旗说完,便在院子里的枣树底下摆了一张方桌。

吃完臊子面,鹿红旗套好架子车,就准备带着桃花和宇文松去地里割麦。

鹿鹏展见状,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叫嚷道:“爸,我也要去拉麦!”说着他就爬进了架子车。

鹿红旗说道:“你光腿杆子,到地里麦茬会把腿戳破的。你就在屋看书,好好练习写你的名字,我一会儿回来了考你。”

鹿鹏展把头扭向一旁,说道:“哼!不行,我就是要去。”

鹿红旗的妻子秀红这时在一旁说道:“来,儿子,一会儿跟妈去买菜。”

一听说去买菜,鹿鹏展便麻溜儿的从架子车上下来了。他走过去,坐在妈妈身边,大声说道:“妈,一会儿去了,必须要给我买好吃的!”

秀红一边起身收拾碗筷,一边笑着说道:“少不了你的。”

宇文松提着热水瓶,桃花拿着茶叶和杯子,两人跟在鹿红旗的身后。

大约走了一里多地,来到一亩七分地的麦田边上。

宇文松习惯性的沿着地边走了一圈,说道:“这一块地应该不止一亩七分地,最少有一亩八分地。”

鹿红旗用他的黑手拍了一下脑门,憨笑着说道:“看我这这记性,这一块儿是一亩八,另一块儿地的才是一亩七。”

宇文松给两个镰床上都安好了刀片,便和桃花开始割小麦。

鹿红旗往四周看了看别人家的麦子,他一回头,发现宇文松和桃花已经捆好了两捆麦子了。

他仔细看了看地里,麦茬割的很低,麦穗也没有掉的,顿时就高兴的说道:“你俩跟咱好好割,我再去看看其它地里的麦黄了么。

如果有黄的,你俩就给我把所有地里的麦都割了!”

说完,鹿红旗就转身走了。

宇文松说道:“这块儿地麦薄(稀),只能围镰子割,抱镰子容易掉麦。这个地有坡度,割麦不伤腰。”

桃花说道:“给这家人再能割个两三天,割完了咱就回去,咱屋的麦应该也黄的差不多了。”

鹿红旗转了一大圈,再次来到麦田边上时,桃花和宇文松已经割完了地里四分之一的小麦了。

他走到地坎边上,笑着的说道:“看来我爸这个相面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你俩割麦割的又快又干净。我屋的麦,就全包给你俩了,除了现在割的只一块儿地,还有八亩。”

桃花一听,心中暗自高兴,她说道:“么麻达(没问题)。”

正说着话,秀红也赶过来帮忙了。夫妻俩一边往架子车上装小麦,一边夸赞着。

秀红说道:“这俩麦客割麦割的真好,等咱俩把这一车子麦拉回去,我就把面揉上,黑里吃油泼面,你看咋样?”

鹿红旗看了一眼正在割麦的宇文松和桃花,提高了嗓门说道:“行么,下苦的活重,油给吃重些(吃多些)。”

鹿红旗和秀红拉了一车小麦回去了,宇文松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对桃花说道:“咱过去喝些水,这些麦赶后晌黑割完就行了。”

桃花直起身子,扭了扭腰,往周围看了看,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麦客弯着腰不停地割麦,主家麻利的往架子车里装小麦。

丰收的喜悦洋溢在主家的脸上。

走到宇文松跟前,桃花坐在一捆小麦上面,端起一杯宇文松放了盐的淡盐茶水,喝了一口,她心里感觉暖暖的。

桃花心道:我虽然苦了些,但是也算嫁了一个知冷知热,能够同甘共苦的男人。念及于此,她抬起头,看着宇文松笑了笑。

宇文松用毛巾帮桃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有些心疼的说道:“给这家把麦割完,咱就回去,有活也不接了,就算咱屋的麦还没有黄好,咱也回去,你跟着我这回受苦了。”

吃过晚饭,大家都在院子里纳凉。

桃花看着和宇文森年龄相仿的鹿鹏展,越看越喜欢,她问道:“你几岁了?”

鹿鹏展一边在院子里不停地跑来跑去,一边说道:“七岁了,我都上一年级了!”

桃花笑着对坐在一旁的秀红说道:“你这娃,一看就灵性(聪明)很!”

鹿红旗接过话,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的说道:“看着是灵性,但是不知道咋回事,教啥都记不住,一年级都上完了一个学期了,自己的名字还不会写,你看气人不。

课本儿上的知识,一教就会说。把书一合上,马上再问,就啥也不会了。十以内的加减法都记不住!”

喝了一大口茶,鹿红旗接着说道:“你俩待人接物有礼数,说话也有水平,一看就是上过学的。

我看是这样,你俩就当给我帮个忙,谁能给鹏展教一教写字,教会一个字,我就给一块钱。”

桃花看着满院子乱跑的鹿鹏展,笑着说道:“钱我就不要了,教娃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第八十六章 宇文松的小心思

桃花喊道:“鹏展,你到婶这儿来一下。”

鹿鹏展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自顾自的玩着,鹿红旗站起来,拉下脸吼道:“快过来!给你说话呢,听见么!”

看到父亲真的生气了,鹿鹏展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桃花问道:“鹏展,三加五等于几?”

鹿鹏展想也没想就说道:“等于六。”

桃花从火柴盒里拿出十根火柴,她先数了三根,接着又数了五根,然后把八根火柴放到一起让鹿鹏展数一共是多少根。

鹿鹏展随意的用手指头指着火柴,一下子就从一数到了十。

桃花耐心的教了三遍,鹿鹏展跟着数,数的非常好。桃花让鹿鹏展自己数,鹿鹏展就又数不到一起了。

写名字也一样,桃花手把手的教鹿鹏展写了六遍“鹿”字,写的也不错,但是桃花一松手,鹿鹏展就写不出来了。

秀红叹了口气说道:“嘴会说,学啥也快,就是学过身马上就忘。到省城的儿童医院也看过,医生说智力发育正常,没有啥问题。

从一到十都能认得,就是不会数数,把人教的能增(累)死,老师也没有办法。”

桃花让鹿鹏展拿来作业本,她在作业本上写下一到十十个数字,然后一个一个指着让鹿鹏展认,鹿鹏展每一个都认得。

桃花问道:“鹏展平常喜欢吃啥?”

秀红说道:“爱吃杏,对了,今个我还去树上卸(摘)了一笼杏,我现在给咱拿去。”

看到一篮子洗好的杏,鹿鹏展就想伸手去拿,却被桃花给制止了。

桃花问道:“一加一等于几?”

鹿鹏展眼睛盯着杏,张口就说道:“一、二……十。”

鹿红旗一拍大腿骂道:“你个闷怂(笨蛋),咋教你你都学不会!”

桃花从篮子里面拿出来一个杏递给鹿鹏展,笑着说道:“现在还不能吃,拿在右手上。”

然后桃花又从篮子里面拿出一个杏递给鹿鹏展,说道:“把这个拿到左手上,现在你数一下手上一共有几个杏?说对了,就能把手上的杏都吃了。”

鹿鹏展高兴的大声叫道:“一、二……十。”

桃花假装生气,板起了脸,说道:“一个一个的,认真数,这一回再数错了,我就把杏收走了!”

鹿鹏展看了看桃花,然后把两只手举到胸前,用下巴在两个手上的杏上面分别点了一下,嘴里数着:“一、二,一加一等于二?”

说到等于二时,鹿鹏展的声音很小,而且不是很肯定。

一旁的秀红高兴的一把就把鹿鹏展抱进了怀里,并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大声说道:“我娃这一回算对了!”

鹿红旗也“嘿嘿”的笑着,对桃花说道:“还是你厉害,有办法!”

晚上睡在床上,桃花小声对宇文松说道:“鹿鹏展这个娃其实很聪明,只是他爸他妈教娃的时候没有耐心,娃只要算错一回,就会招来一顿骂,搞的娃最后都没有信心了,也就索性不数了。”

宇文松说道:“这也是普遍现象,咱农村大部分父母都是这样的,没有几个人能够耐心教娃。”

第二天要去割一块儿四亩二分地的小麦,凌晨四点,桃花和宇文松准时起了床。

这块儿地是一块儿略微倾斜的半阴地,小麦长的特别好。

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桃花和宇文松坐在地坎上吃完了午饭。

宇文松从行李里面拿出一个床单铺在地上,准备和桃花躺在上面稍微休息一会儿。

桃花说道:“刚吃完饭,咱坐一会儿,一会儿再睡。”

两个人就坐在地坎上,往四下里看了看。

路上拉小麦的人来来往往,麦田里有人弯着腰正在割麦,有人正在喝水或者吃饭,还有人枕着麦捆在睡觉。

这时候,旁边麦田里一个五十多岁的麦客中暑了,主家用架子车拉着,匆匆忙忙的往医院走。

看到这一幕,桃花感慨的说道:“咱农民就是可怜,整天把日头从东背到西,永远没有退休的时候,只要能动弹,就得到地里干活。”

宇文松说道:“咱睡一会儿吧,后晌还有得忙。”

睡了半个小时,桃花和宇文松起来继续割麦。

宇文松说道:“今个一割,明个咱再把剩下的那一块儿三亩九的割完,后个(后天)就回去,咱屋的麦也要割了,等把麦割完,就要种黄豆,把麦收拾毕(完),又要锄黄豆草。

再说了,你看这日头晒的人也受不了,中暑就麻烦了。要不然你先回去歇两天,我再干几天,迟些回去。”

桃花说道:“要留就一起留,要回就一路回,这几天温度确实高的很。”

还有一句话,宇文松没有说,桃花就也没说出来,快要麦忙了,刘芳不会再帮他们看孩子了。

宇文松说道:“你咋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是怕把你累倒了,回去没办法给凛凛他外公交待。我一个大男人,耐力好,再给咱多挣一点儿钱。”

桃花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别说了,咱俩一起能有个照应,给这一家把麦割完,咱就往回走。”

宇文松心中很得意,他的目的达到了。

第一,桃花同意回家,他就不用和母亲刘芳闹别扭了。

第二,宇文松心里清楚桃花是一个能吃苦、很拼的人,虽然桃花之前也说过把这个活干完就回家,但是这很可能也就是说说而已,如果后面有活,桃花十有**还是会干下去。

这几天天气越来越热,割麦的时候,时不时就有人中暑了,宇文松自己都有些扛不住了,桃花嘴上虽然没说,但是宇文松真怕她被累倒了。

桃花是一个会心疼的人,宇文松知道只有说让桃花先回去,桃花顾及到他的身体,就会要求一起回去,这样一来就可以让桃花真心主动要求回家了。

宇文松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那也行,那咱给这一家割完就回去,你可不能见有活就给应了。”

桃花答应道:“行,不应活了,要干一起干,要歇咱就都歇着。”

隔天两个人又割了一天小麦,把鹿红旗家的小麦全部割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和宇文松拿了工钱,收拾完东西,就往白鹿原下走去。

从鹿村人市经过的时候,桃花看到有不少主家在找人割麦,就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第八十七章 看电视(一)

往人市里面快速走了几步,桃花又收住了脚步,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已经答应过宇文松不再应活了,宇文松的身体要紧,钱啥时候都能赚。

站在原地,桃花往人市里面张望了几眼,又快速的走了过去。

桃花朝正坐在地上等活的小红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小红!小红!”

小红听到声音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桃花,你跟宇文松也来找活?”

桃花说道:“我俩今个回屋去呀,正好从这儿过看见你了,就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你俩准备到啥时候回?”

小红说道:“我俩过几天再回去。”

宇文松在卞勇身边的地上坐下,两个人聊起了分开以后这几天的情况。

卞勇问道:“你俩这几天都在哪里割麦呢?”

宇文松说道:“一直给那天到人市上叫我俩那一家割呢,夜黑(昨天晚上)割完的。”

卞勇看着宇文松说道:“你俩运气咋这么好的!我俩这几天都换了好几个地方了,钱么挣到,光跑了路里。

前儿个(前天)把人能气死,割了四块子地,一共才三亩不说,晚上我还自己掏钱住了一晚上的旅店。

野个(昨天)更气人,一大早有人到人市儿叫我俩去割麦,本来够割半天的。么想到,刚割了一分地的麦,主儿家那个麻婆娘(不讲理的妇女)站在旁边看着,不停的都都囔囔的,一会儿说没有给她割干净,一会儿又说麦茬子太高了。我脾气一上来,跟她吵了一架,她干脆就不让我俩割了,你看不是净耽搁功夫么!”

宇文松安慰道:“咱就是出来挣钱的,跟人吵划不来,把钱挣到手就行了。”

四个人又聊了一阵儿,桃花和宇文松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桃花和宇文松离开的背影,小红小声嘀咕道:“桃花两口子,明明是第一年来割麦,咋比咱俩还混的好呢。”

卞勇看了一眼小红没说话,不过他心里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到了滋水县县城,桃花给双方父母、两个孩子,以及自己和宇文松一人买了一件短袖,接着又买了几样水果,两人算好了公共汽车的发车时间,便步行走到汽车站坐车回了家。

百家山乡那时候还没有通电,更没有人看过电视,镇子里最大的电器就是收音机,而且家里有收音机的人家也不多。

河湾大队的队部就在宇文松家所在的村子里,大队支书给大队上买了一台二十四的彩色电视机,晚上在大队队部第一次放。

消息一经传出,不仅是河湾大队、相邻的青石岭大队,甚至是整个百家山乡都沸腾起来了。

吃晌午的时候,大家都端着碗坐在桃花家场院边上的大核桃树底下,一边乘凉,一边吃饭聊天。这棵大核桃树的树干需要两个成年合抱才能抱的住。

桃花隔壁家的文娟坐在桃花身边的大石头上,她说道:“桃花,今儿黑把饭做早些,吃完了,咱早早就带娃去大队院子占位子。去迟了,坐到后面娃们的被前面的人挡住,就看不见了。”

桃花说道:“好,到时候咱俩一路(起)去。”

宇文森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关于电视机的事情,这时他瞪大了眼睛问道:“妈,电视是啥?跟电影一样不?”

桃花笑着说道:“我也么看过,不过听人说,比电影还好看,而且天天都能看。”

宇文森听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手里的碗差点儿就掉到地上了。他和其他几个小孩,一边蹦来跳去的,一边大声叫喊着:“天天都能看电视了!天天都能看电视了!”

下午五点的时候,文娟来喊桃花去大队队部看电视。桃花说道:“你先去,我把这一锅子馍蒸完就来了。”

文娟说道:“那行,我给你把地方占上。”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赶去了大队队部的院子里。

进了大队队部的院子,里面已经摆了两行凳子了。

文娟在第三排的正中间把自己带来的两个木板凳一前一后放下,让自己家的娃坐在自己前面的凳子上,然后她本人侧着身子伸长了腿坐在凳子上,这样就可以给桃花占到一块儿地方。

过了几分钟,村里的一个妇女拿着板凳,牵着小孩也来到了大队队部的院子里,她看到文娟旁边的位置后,就走过去笑着说道:“文娟,你把腿挪开,我坐到这儿。”

文娟说道:“嫂子,我这是给桃花占的地方,人马上就来了。”

那个妇女说道:“哦,那就算了。那我就坐到你后头。”

桃花把馍拾到竹笼里,挂在灶房房梁上吊着的铁钩上,就喊了宇文松拿上板凳带着宇文森和宇文凛往大队队部走。

刚到院子门口,桃花就听到一个妇女在大声叫嚷着:“人还么来,就把地方占上了,让我坐这儿,一会儿桃花来了,让她坐到后头去!”

文娟说道:“我跟桃花说好了给她占个地方,你看看现在来了多少人了,你把这个地方占了,桃花一会儿来了就没有地方坐了。明个我来的早的话给你占上,咋样?”

刚才说话的妇女气哄哄的说道:“明个不用你占,我自己早些来!”说完,她就拿着凳子走到靠后面的地方去了。

文娟看到通桃花进来了,就招了招手说道:“桃花,在这儿呢!赶紧过来,我都得罪了好几个人了。”

桃花和宇文松走过去,放好了板凳。桃花挨着文娟坐下,然后说道:“真是难为你了,都是村里人,你就让人家坐么,为了我得罪人,对你不好。”

文娟笑着说道:“我答应了你的,你来了没有地方,不是也不好么!”

桃花笑着说道:“谢谢妹子了,明个我早些来给咱占地方。”

到了六点五十分的时候,大队部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就连院墙上面都坐满了人,很多人都是从其他大队赶来的。

六点五十五分,在众人的瞩目下,大队支书把电视机从大队部的办公室里面抱了出来,放在院子里事先摆好的一张大桌子上。

有几个小孩子想去摸一下电视机,都被支书给呵斥走了。

支书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说道:“都别说话了,大家安宁(静)一下!我说几个事情!”

第八十八章 看电视(二)

支书拿起大茶缸子喝了一口茶,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了,他接着说道:

“第一个事情,就是说,以后每天黑里起点到九点放电视,正好看完新闻联播以后,再看两集电视剧,河里拦的水有限,钢磨子一天只能发这么多电。

第二个事情,就是说,不要光顾着看电视剧,要认真看一下新闻联播,看一下天气预报,多了解一下国家的政策,不要一天到黑就光看着咱这巴掌大一块儿地方。

第三个事情,就是说,看电视的人多,都把自己娃看好,我可没有给你们帮忙寻娃!”

第八十九章 杏园摘杏(一)

正说着,支书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大队队部的院门口。

“来了来了,赶紧把路让开!”

人群呼啦一下就让出了一条道,从院门口一直到办公室门口。

看着支书走路时左脚不太自然,就有人问道:“支书,你脚咋了?”

支书一边走一边说道:“吃完饭出来的时候,走的有些着急,脚下一滑把脚给歪了!”

“支书,你把电视拿出来,就好好坐着歇一会儿,抹些药。”

支书抱着电视从办公室里面出来,放到大桌子上,他笑着骂道:“狗日的,不知道心疼我,就知道看电视!”

“哈哈哈!”

支书一边打开电视机,一边说道:“今儿个这电灯亮的很,看电视肯定么麻达(没问题)。”

“新闻联播出来了,快看!”

“这是啥地方又发大水了?”

“别言传(说话),你认真听,不就知道是啥地方了么。”

一直到两集电视剧播完,电量都比较充足。

人群一边往院外走,一边议论着。

“今儿黑总算看了两集完整的!”

“两集也有些少了,能一口气看完才过瘾呢!”

后来,时间一长,去大队队部的院子里看电视,就成了河湾大队村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有一天,刚吃过早饭,文娟来到桃花家问道:“姐,现在麦收完了,地里活也不多。杏园寻人摘杏呢,你去不?去的话能摘一个月,男的女的都要。女的一天五块,男的一天七块。”

桃花问道:“在啥地方?”

文娟说道:“在白鹿原半原上,杏园大的很,有一百多亩呢。这回一共要二十个人,我屋一个亲戚住在杏园附近,给我说的。”

桃花看了一眼宇文松,然后笑着说道:“那就把我俩都算上。”

文娟说道:“行,那你俩提前把东西收拾好,明个早起一早就从咱这儿坐头趟班车走。”

等文娟离开了,桃花便和宇文松一起去找刘芳。

刘芳坐在炕沿儿上,宇文松和桃花坐在不远处的木板凳上。

宇文松笑着说道:“妈,半原上的杏园寻人摘杏呢,我准备跟桃花俩人都去,屋里一天开销也不小,能挣一分是一分。”

刘芳咬了一口手上的黄瓜,然后说道:“你俩准备去多长时间,时间长的话,就把娃送到他外婆屋里去。”

宇文松看了一眼桃花,见桃花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这才说道:“时间不长,就一个月。”

刘芳不情愿的答应道:“那行。”

第二天一大早,文娟一行二十个人挤上了班车。女的坐在座位上,男的都站着。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汽车开进了滋水县汽车站。下了车,众人来到汽车站外面的拐角处,又挤上了杏园老板叫的面包车,十多分钟后,终于到了杏园老板家。

杏园老板三十多岁,中等个子。她媳妇比他还高一头皮,人长的漂亮,说话很温柔。

杏园老板说道:“我叫王林虎,旁边儿这位是我媳妇,比我大一岁,她叫秀兰,以后有啥事,就直接跟我俩说。都先喝些水,歇一会儿。”

过了十分钟,王林虎用手拍着车邦子,得意的说道:“都上蹦蹦车(三个轮子的农用车),我开车拉你这伙子去杏园看一下!”

往杏园去的路比较堵,二十个人挤在农用车上,一路上都有些心惊胆战。

车一停,众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就立即从农用车上跳了下来。

王林虎熄了火,然后走到大家面前,用手指着路边的房子说道:“文娟,你安排两个人做饭。最左边的那一间是灶房,紧挨着的中间的两间是宿舍,一间男宿舍,一间女宿舍。

黑里都注意些,可不要跑错了房间,到时候闹出笑话,挨打了,可别怪我没有提前说!”

众人一阵哄笑。

略微停顿了一下,王林虎又指着最右边的一间房子说道:“我跟我媳妇儿就住到这儿,厕所在房背后,一间女厕所,一间男厕所,上厕所的时候都看清楚,也不要跑错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女宿舍里面放了三张大床,六个女的,每两个人睡一张床。

男的人多,就直接在宿舍里面打地铺。

吃过饭,王林虎拉来了一大车竹笼来,二十个人人手一个。

一开始所有人都在技术员陈师傅的带领下先摘小银杏,摘了一阵子,就留下男的继续摘,女的来到宿舍前的场院里装箱。

装箱的时候,最底下一层装个头大的杏,上面一层装小一点儿的,最上面两层也是装个头大的杏。

王林虎反复强调着:“都看仔细些,千万不能把烂杏装进去。”

装完一批,就直接封箱,有些杏王林虎会用农用车拉到滋水县的农贸市场去批发,也有直接来杏园拉货的老板。

杏园的坡度不大,分片区种植着不同品种的杏,不同品种的杏成熟的时间也不同,摘完了一种,正好就可以摘另一种。

吃晌午饭的时候,陈师傅说道:“再过几天就可以摘‘兰州大吉’了,这种杏颜色特别好看,就像油桃一样的。味道也特别好,甜中带点儿酸,摘着摘着,人由不得就想吃一个。

不过可不能贪吃,要不然到时候豆腐都咬不动了,那时候再想着来怪我,最迟了!”

大家哄笑着,但是被陈师傅这么一说,还真想马上就吃一个“兰州大吉”。

一开始,六个女的轮换着做饭,后来吃了桃花做的饭以后,大家一致认为,以后就让桃花做饭,不再轮换了。

桃花说道:“我想跟大家一路(起)摘杏,说说笑笑的有意思些。”

其他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谁让你做饭好吃呢!”

秀兰走进厨房,笑着说道:“你闲了的时候,也可以到杏园里头转一转,想吃多少吃多少。”

文娟说道:“姐,都叫你做饭,你就做吧,你切的手擀面就跟挂面一样,上一回我才吃了半碗就没有了。”

晚上摘杏回来,大家在聊天的时候,秀兰得知了桃花和宇文松是两口子,她就让他们俩住在宿舍对面的一间小房子里,里面刚好能摆下一张床。

宇文松坐在床沿儿上,笑着说道:“黄老板这两口子,人真不错。”

桃花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说道:“人家这是怕我早上要起早做饭,影响大家休息。”

宇文松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说道:“不管咋样说,能单独住还是好些,早上我也能起来给你帮忙烧锅。黑里咱早些睡。”

第九十章 杏园摘杏(二)

有一天下午,桃花去了“兰州大吉”的杏树林里。走着走着,她看到一棵杏树树顶上长着几个又大又红的杏。

桃花爬上树试了试,可是够不到,再往上面的树枝又太细了,桃花只好又从树上下来。

往四周看了看,桃花就对不远处的文娟喊道:“文娟,你拿一个钩子过来,我这边的树顶上有几个杏美的很!咱俩合作愉快!”

文娟走过来,用钩子勾住杏树顶上的树枝,说道:“我把树股(枝)拉下来,你来摘。”

桃花惦着脚还是没够到,便说道:“文娟,我劲大,我来拉树股,你摘。”

只听“咔嚓”一声,桃花用的力气太大,把树枝给拉断了。

这时,老板娘秀兰正好从旁边经过,她笑着说道:“合作不愉快了吧,扣一个月工资!”

桃花说道:“那我今儿黑就偷偷跑回去了,一共才干了三天活,我还省了二十七天的工资呢!”

秀兰大笑着说道:“你还蛮会算账的,高处的够不到的,到了冬天还是要修剪。现在省得再修剪了,桃花这算是将功赎罪,一个月工资照发不误!”

“哈哈哈!”

到了做饭的时间了,桃花提了一笼杏准备捎回去。

秀兰说道:“你不用往回提,放路边上就行,一会儿有车来拉。你也不用来摘杏,把饭按时做好,让大家吃好就行了。”

桃花往回走的路上,仔细数了数杏的种类,一共有六种。

晚上的饭是稀饭、馍,菜是油泼咸菜疙瘩,不到一个小时桃花就做好了。

这时候陈师傅正好走过来给茶杯里面加热水,他说道:“桃花,你咋这么快就把饭做好了?”

桃花说道:“我是把馍先蒸到锅里,然后在另一个锅熬稀饭,馍熟了,饭也就熟了。”

陈师傅说道:“以前有个做饭的,做个稀饭、馍,要忙活整整一后晌。”

桃花看到陈师傅去给树浇水,便不解的问道:“陈师傅,你跟前的杏树,杏都卸完了,咋还给树浇水呢?”

陈师傅一边继续浇水,一边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刚卸完果子的树,要及时补偿营养,这样来年树就不会歇,明年的杏还会结的繁。我不仅浇水,还要上肥料呢。”

桃花说道:“难怪我屋的果树,第一年结的果子多的话,第二年肯定就结的少。”

正说着话,摘杏的人回来了。

大家吃完晚饭,桃花收拾完了厨房的卫生后,就和宇文松去了小屋子里面休息。

这时,卞勇坏笑着说道:“你都看,人家宇文松这包间住的多美的!咱一会儿给他来个闹洞房咋样?”

男宿舍里众人一阵哄笑。

桃花和宇文松刚躺下,就听到窗子外面有动静。

“两个厮混的男女,赶紧起来查房了!”卞勇捏着嗓子说道。

桃花躺在床上,仔细往窗外看了看,然后便将手里的拖鞋顺着窗户扔了出去,这一下拖鞋正好砸中了卞勇的嘴巴。

桃花笑着说道:“这下能把嘴堵住了吧!”

卞勇和另外两个人一溜烟儿的跑回了男宿舍,众人调侃了一阵儿卞勇,就都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准时开饭。

早饭做的是稀饭、馍,吃的菜是炒西葫芦、拍黄瓜。

吃过饭,大家刚开始摘杏,就有雨点儿落了下来。

文娟大声说道:“咱都摘靠路边上的,一会儿雨大了,好下坡。”

话音刚落,雨点儿就密集了起来,众人赶紧提着竹笼往路上跑。

等到了路上,一个个都已经成了落汤鸡。因为走的是黄泥巴路,所以很滑、特别不好走,一行人脚背上都沾满了泥巴。

不大一会儿,雨下的更大了,不用手不停的擦眼睛上的雨水的话,就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平常十分钟的路程,一行人用了整整半个小时,才走回了住处。

等到大家都换好了干净、干爽的衣服,王林虎拿了两副扑克牌递给文娟,说道:“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让爱打牌的耍一会儿。”

喜欢打牌的人,围坐成了两个牌摊儿,打的打,看的看。

不喜欢打牌的人,干脆直接蒙上被子去睡觉了。

吃过晌午饭,雨小了点儿,但是还没停。除了打牌的人,其他人都闲的无聊,这时有人提议道:“文娟,你秦腔戏唱的好,跟咱来两段儿!”

“对着,对着,唱两段儿!”

听到大家都这么说,文娟也不推辞,她张口就来了一段儿《梁秋燕》。

众人听了,不停地喝彩。

“再来一段儿!”

“真好听,再唱一段儿!”

文娟又唱了一段儿《三滴血》。

“还不过瘾,再来一段儿!”

文娟一高兴,又连续唱了《张良卖布》和《李雁贵卖水》的片段。

这时还有人起哄,让文娟接着唱,文娟摆了摆手,说道:“不行了,让我喝一口水,歇一会儿,声音出不来了。”

又有人提议让桃花唱,桃花说道:“我不会唱戏,我给咱唱一首歌儿吧。”

桃花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整个下午就这样,你一节目,我一个节目,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五点钟。

吃过晚饭,雨终于停了。

第二天一大早,露水很多,等到太阳照了一阵儿,众人这才动身去摘“兰州大吉”。

因为下了一整天的雨,有些熟透了的杏很容易往下掉。驴娃用长钩子勾住树枝一摇,就有不少杏从树上掉了下来。

驴娃抬起头往树上看去,他想看看还有没有没掉下来的杏,恰好一个烂了的杏从树上掉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驴娃的脑门儿上。

卞勇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大叫道:“驴娃中弹了!”

驴娃又好气又好笑,他用手抹去脑门儿上的烂杏,说道:“你都也别光顾着笑话我,都小心自己的头顶上。”

正说着,一个熟透了的杏掉下来砸在了卞勇嘴巴上,此时的卞勇正仰着头往树顶上看呢。

驴娃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他说道:“杏自己往你嘴里送,你就好好吃么!”

这时,不远处又有人叫道:“杏砸到我头顶上了,疼得很!”

吃过中饭,秀兰说道:“后晌摘大银杏,买家等着要货呢,都给咱加把劲儿!”

第九十一章 杏园摘杏(三)

大银杏的颜色红黄相间,既不不很红也不太黄,平均三个一斤,因为个头比较大,因此很快就能摘满一大笼,但是一笼也不会很重。

桃花做完饭的空闲时间,也会帮忙装箱,她装的又快又好。

王林虎站在一旁看着说道:“我今年就把你靠上(预定),明年你原定来给我摘杏做饭。”

桃花一边继续装箱,一边说道:“明年再说。”

王林虎说道:“我今年就把定钱给你。”

桃花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用,明年没有其他活的话,我再来。”

王林虎有意提高了声音,红着脸说道:“哦?看来你是根本就没有看上挣这个钱!”

桃花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笑着说道:“王老板,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只是说明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万一我到时候有其他事,不就把你的事情给耽搁了么。

现在国家的政策不断在变化,经济发展的速度也是日新月异。时时在变,事事在变。”

王林虎重新打量了一番桃花,然后说道:“你是个有想法的人,以后肯定能成事!”

桃花说道:“我就是个下苦的,你个大老板就不要取笑我了。”

王林虎说道:“我也不是啥大老板,不过今儿个我把话撂在这儿,你以后肯定不会比我混的差!”

桃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问道:“王老板,杏园里面一共种了多少种杏?我有一回沿着路边上数,数了有六种。”

一说到杏,王林虎立马就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我杏园里头一共种了十三中杏,整个渍水县再没有第二家有我这儿品种这么齐全的!

咱摘完了银杏,接下来就要摘‘串枝红杏’了,后边还有:张公园杏、沙金红杏、山黄杏、延边大白杏等等,多得很!到时候摘的时候,我再一样一样的给你介绍!”

桃花笑着说道:“黄老板,还是你厉害,我光听这些名字都有些头晕。”

这时黄林虎觉得自己已经找回了面子,于是他说道:“你几个继续给咱装杏,我到坡上去看一下,赶后晌黑要装满八十箱大银杏,有人到时候来拉,现在时间还是有些紧张。”

说完,黄林虎就哼着流行歌曲离开了。

到了做晚饭的时间,桃花起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秀兰提着几个包菜走了进来,她说道:“黑里再炒一个花白,加一个菜,今儿个都辛苦了!”

桃花把油泼咸菜丝、炒包菜以及馒头分别放在了三个大盆里,大家吃的时候都不住的夸赞。

黄林虎说道:“都吃饱些,黑里还得加班把剩下的杏都全部装箱,今儿个一人加一块钱的工钱,明儿个一早要发货!”

二十个人忙活了一个小时,把剩下的杏都装完了。

王林虎看着摞在一起的箱子,笑着说道:“都早些睡,明儿个摘张公园杏。都好好干,我明儿个去割五斤猪肉,给大家好好改善一下伙食。”

一听到有肉吃,大家都叫起了好。

摘完了张公园杏,接着又去摘了珍珠油杏、毛红杏、大偏头杏等,前后摘了三十六天时间。

发完工资,王林虎给每个人都装了一袋子又大又好吃的杏,他一再表示希望大家来年还能来给自己摘杏。

公共汽车在宇文平家的路口停了一下,桃花和宇文松从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宇文森和宇文凛正在场院里玩,桃花提着一袋子杏,三步并作两步,匆忙就走了过去。

宇文凛一看到桃花,就大喊了一声“妈”,然后飞奔过去扑进了桃花的怀里。宇文森当时正好背对着桃,他听到宇文凛的叫声后,就迅速的跑过去扑进了宇文松的怀里。

看着桃花手里提着的袋子,宇文凛笑着问道:“妈,你给我跟我哥买了啥好吃的?”

不等桃花回答,宇文凛就自己打开了袋子,看到袋子里的杏,他高兴的大叫着:“哥,快过来吃杏,咱妈带回来的杏大得很!”

宇文森从宇文松的怀里挣脱出来,跑过去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杏,直接就咬了一口,他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吃很!好吃很!”

桃花笑着说道:“还么洗呢,咋就吃上了!森森、凛凛,你俩一人拿两个杏,自己吃一个,把剩下的一个分别送给爷爷奶奶。”

两个人刚准备转身进屋,这时宇文森说道:“爸,你手上的袋子里面装的啥?”

说着宇文森和宇文凛就跑到了宇文松身边,

宇文松笑着说道:“你猜一下?”

宇文森从宇文松手里拿过袋子,他打开一看,高兴的叫道:“有新凉鞋穿喽!”

这时,宇文平和刘芳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宇文森和宇文凛跑上前去把杏送给了爷爷奶奶。

桃花说道:“‘妈,你拿个盆出来,给你拾些杏,杏园老板给发的,好吃的很!”

刘芳转身拿了一个盆,装了些杏。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说好的一个月,现在都几号了才回来。”

宇文松一听这话,他立马看了一眼桃花,然后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桃花前面,并大声说道:“爸,我给你跟我妈一人买了一双凉鞋,你试一下,看合脚不?”

桃花沉着脸没再说话,她转身去给宇文刚送了一些杏。

桃花把剩下的杏分成了两份,她让宇文松把其中较少的一份带回了家,然后自己带着宇文森和宇文凛,拿着多的一份去了娘家。

刚一到陆家的场院里,几个侄子、侄女就跑过来围住桃花“大姑、大姑”的叫着。

桃花给每个人都拿了一个杏,他们就和宇文森、宇文凛一起跑到一边去玩去了。

进到堂屋里面,桃花大声喊道:“爸、妈,我来哩!”

可是没有人回应。

杨娜在门外说道:“都么在屋,到地里锄草去了。”

这时,陆福大声说道:“大姑,我去叫我奶去!”

桃花给大哥、二哥家分别送了一大碗杏,然后和杨娜两个人坐在堂屋里聊天。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到陆福跑进来大声叫道:“大姑,大姑,我奶回来了!”

桃花站起来去拿了一个杏递给陆福,然后笑着说道:“福福真乖!”

第九十二章 柴火被偷

王小琴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笑着说道:“桃花回来了,么有把我娃热着吧。”

桃花站起来迎上去接过王小琴手里的锄头,靠到大门背后,然后说道:“妈,我在杏园做饭,么有上坡,热不着。再说了杏园到处都是杏树,也热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小孩子们又都围了过来,王小琴笑着说道:“想吃你大姑拿来的杏了?都去把手洗一下,再来吃。”

王小琴洗了把脸,然后给小孩子们一人发了一个杏,小孩子们拿了杏就跑到一边去玩了。

桃花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两双凉鞋说道:“妈,我给你跟我爸一人买了一双凉鞋。”

王小琴接过凉鞋,说道:“以后就不要花这个钱了,我跟你爸都有鞋穿,你俩挣个钱也不容易。”

桃花说道:“夏天穿布鞋脚烧(热),你把凉鞋换上试活一下大小。”

王小琴试了一下觉得很合脚,她说道:“你跟娜娜坐一下,我给咱做饭去。”

“不了,妈,我回去把屋里收拾一下,一个多月了,还不知道搞成啥样子了。”说着,桃花就准备起身回去。

这时候,陆安把地里剩下的草锄完了,正好赶了回来,桃花就留下来和陆安说话。

王小琴去了厨房,陆安试了试凉鞋,笑着说道:“还是我女子有心,你走这些天,我天天都到路上看你回来了么,你妈一到黑里就在我耳朵边上念叨着‘把我娃热死了’!”

桃花说道:“我只摘了两天杏,都说我做饭好吃,硬让我做饭,我后来就没有去摘杏了。”

跟父亲聊了一会儿,桃花就准备回去了。这时王小琴端着四个荷包蛋走了出来,她说道:“吃了再走。”

桃花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碗出来,她给每个碗里都各拨了一个鸡蛋。她和王小琴一人吃了一个鸡蛋,陆安吃了两个鸡蛋。

陆安和王小琴把桃花送到县道上,村里有人正好经过,就问道:“叔,你啥时候买的凉鞋?我婶也穿了一双!”

陆安笑着说道:“我桃花刚从县里回来给买的!”

“还是女子有心啊!”

陆安得意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短袖,说道:“半截袖也是桃花下麦场回来给我买的,你婶身上穿的也是的!”

“叔,桃花就是孝顺,有些人屋里,女子回来了,不但不给买东西,走的时候还要搜刮一些东西拿走呢。”

桃花回家的时候,路过自己家的柴火垛子。她已经走过去了,又返回身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少了两捆柴火。

回到家,桃花对宇文松说道:“咱屋的柴火少了两捆,我还以为你拉回来剁柴呢,现在看来肯定是让人偷了。”

“我回来的时候看着好像也少了,只是没有多心,我再去看一下。”说着,宇文松就出了门。

宇文松来到自家的柴火垛子跟前,仔细数了数,发现确实少了两捆柴火。他仔细看了看地上,发现柴火不是被掮走的,而是被拖走的。他顺着地上的痕迹,一直找到了牟三虎家门口。

听到房背后有剁柴火的声音,宇文松心里便有了数,他走到房背后,看到牟三虎正在剁柴火,便问道:“三虎,你咋不在场里剁柴呢?”

牟三虎一看是宇文松,便大声说道:“我想在那里剁柴就在哪里剁,你管的真宽(多)!”

宇文松看到第二捆柴火还没开始剁,便猫下腰把柴火掮起了来,他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道:“我看你剁的是我的柴火!”

牟三虎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梗着脖子说道:“你凭啥说是你的柴火,你的柴火上还有记号不成!”

宇文松说道:“是不是我的柴火,咱拿出去让村里人都看一看就知道了。”

牟三虎一听就急了,他捡起地上一根剁了一半的柴火照着宇文松的手就打下过去。

宇文松“哎呀”了一声,把柴火丢在了地上。他猛踹了牟三虎一脚,这才发觉自己左手的小拇指不能动了。

宇文松明白再跟牟三虎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此他便去找牟三虎的母亲。

牟三虎的母亲说道:“三虎那就是个二球货!我也管不下,再说现在也分了家了,我手上只有两块钱,你拿上去把手包一下。”

宇文松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怒的说道:“两块钱顶个屁用!我是来找你评理的!你娃把我的柴火偷了,不但不承认,还下狠手把我的手指头打骨折了。你说说有这道理么!

本来我想着,三虎如果一开始能给我说几句好话,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就算了,么想到还动手打人,现在这已经不是偷柴火的事了,这是恶意伤人,不行咱就往派出所走!”

牟三虎的母亲呆若木鸡,站在那里抹眼泪,一句话都不说。

宇文松的手疼的厉害,他说道:“我先去一趟医院,回头咱再说这事!”

桃花用自行车带着宇文松赶往医院,一路上她不停的骂着牟三虎。

到了医院,检查结果是左手小拇指严重骨裂,需要休养两个月。医生用小木板把宇文松的手指固定好,然后又用绷带攀在了宇文松的脖子上。

桃花和宇文松回家的时候经过刘芳家门口,刘芳问清了事情的经过,便疯了似的跑向了牟三虎家。

刘三虎家大门紧闭,刘芳站在大门口,破口大骂:“牟三虎,你个有娘养没娘教的狗东西!你的手该么被猪咬吧?

偷我儿子的柴火烧,你屋是死了妈,还是死了爸?着急着用柴火你说一声么,让我儿给你捐两捆!

你偷了柴还有理了?还把我儿子的手指头打骨折了!我儿不但花了钱,人还受了疼!”

刘芳骂的有些累了,便走上前去用手砸门,牟三虎家里人都不敢开门。

刘芳又走到场院里大声喊道:“大家都来看!地上拉柴的印子还在,偷柴的贼娃子不敢出来!狗日的你出来,你咋不敢出来呢?出来了看我不把你个狗杂种的腿打断!”

刘芳再骂,牟三虎就是不敢出来。刘芳坐在门墩上说道:“我夜儿个后晌黑(昨天傍晚)还看见我儿柴垛子好好的,你个狗怂货夜黑不好好睡觉把我儿柴火偷了,得是炼你一家子去了!

你个短阳寿的,二十来岁个小伙子,一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

宇文平把队长叫来,队长也没叫开牟三虎家的门。

队长无奈的对宇文松说道:“你也看到了,这个狗怂咋样都不开门。从地上的印子看,肯定是三虎偷了你屋的柴火,你把柴火搬回去,以后再处理这事。”说完队长就走了。

牟三虎是随他母亲一起到的继父家,继父很不待见他,他母亲为了这事跟他继父不知吵了多少次。

牟三虎年纪轻轻没有什么正经营生,也没人管他。他没吃的了就去别人家地里偷,没柴火烧了,就东家拿两根,西家拉两根,吃一顿算一顿。

第九十三章 去建筑队干活

桃花和宇文松一整晚都没睡好,两个人憋了一肚子的气,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牟三虎要啥没啥,让他出医药费,那是不可能了。去派出所报案,最多也就是抓进去关几天,依然是无济于事。而且如果把这个小混混逼急了,还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天刚蒙蒙亮,桃花就起了床。她一打开大门就发现门口的地上用石头压着一张纸条。

桃花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

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拉你屋柴火的,我本来是想拉我后爸的柴火,天太黑么看清,就把你屋的柴火给拉走了。

我后爸那个老东西,不想管我,不想给我说媳妇儿,把我分开,连粮食都没有给几粒。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

哥,我是一时情急,把你手给打了。我想给你赔钱,但是实在拿不出来。我想去借钱,但是你也知道,不会有人把钱借给我的。等我以后挣了钱,一定赔偿你。

牟三虎。

宇文松看完纸条,叹息道:“唉!这一回算咱倒霉,三虎这个货不管说的真假,也算还有个态度!”

其实小时候,牟三虎和宇文松的关系还不错,两个人也时常在一起玩。

牟三虎小学毕业以后,他继父就让他留在家里干活,不让他继续读书。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到牟三虎没有在干活,他继父就会打骂他,久而久之牟三虎的心里就变得有些扭曲了。

眼看着牟三虎快到说媳妇的年龄了,他继父找了个借口就跟牟三虎分了家。牟三虎自此以后就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

过了四十天,宇文松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手指头已经没事了,但是还不能出大力气,二十天以后需要到医院再进行复查。

有一天,村里的万群利路过桃花家,他冲屋里喊道:“宇文松在屋不?”

宇文松一边答应着,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

万群利笑着说道:“哥,你的手么事了吧?”

宇文松把万群利迎进屋里,然后说道:“么事了,群利,你有啥事?”

万群利说道:“哥,你的手么事了就好,我准备去建筑队做活,你去不?”

宇文松问道:“在啥地方做活?”

万群利说道:“在省城大兴市,在建筑工地上打混凝土,你的手暂时还不能出大力,可以去开搅拌机。”

宇文松说道:“那好么,我在屋里都待了两个月了,把人都急出病了。”

万群利说道:“一天给五块钱,平时要用钱了,可以借一些,活干完一后,统一结账。”

宇文松问道:“行,还有谁去?”

万群利说道:“都是咱村里人,一共十六个,明儿个一早坐头一趟班车走。不过,还得寻一个做饭的。”

桃花听了这话,笑着说道:“群利,你看我去做饭得行?”

万群利说道:“桃花姐,你能去,就最好了,你做饭,村里人就都能吃好。”

等万群利走了,桃花对宇文松说道:“我把凛凛送到我妈屋去,你给你妈说一声,让给森森把饭做上,森森放学了就有地方吃饭了,去我妈屋太远了。”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和宇文松背着行李去坐公共汽车。他们俩刚走到路边,万群利就向他们招了招手,说道:“桃花姐,你俩快些,班车马上就到了。”

桃花和宇文松刚走到万群利跟前,公共汽车就到了眼前。

十七个人都上了车,万群利大声说道:“我统一把票买了,到时候从工资里头扣。”

在滋水县汽车站转了一趟车,一共花了三个多小时,桃花一行人来到了工地上。

万群利跟包工头说了几句,包工头便安排了一个人带着桃花一行人去了宿舍。

宿舍是租别人的三间房子,其中一间房子隔成了两个半间,分别做厨房和做饭的人的宿舍。剩余两间是上下铺,做大家的宿舍。

等到大家把行李都放下了,领工的韩师傅说道:“万群利,把人都叫上,跟我到现场去看一下具体咋样干活。对了,安排谁开搅拌机。”

万群利把宇文松和卞勇叫过来说道:“让他俩开。”

操作搅拌机并不是很复杂,宇文松和卞勇仔细看着韩师傅操作了几遍,然后两人又分别试着操作了几遍,就掌握了基本的操作方法。

等到大伙都熟悉了工地的基本情况以后,万群利安排道:“牟大虎、牟三虎、驴娃、万峰、万华,你五个跟卞勇一个班。

刘凡、刘平、叶红思、叶会民、张欢,你五个跟宇文松一个班。

剩下的三个人跟我听领工韩师傅的安排。”

韩师傅清了清嗓子说道:“等混凝土搅拌好以后,五个人一组的就拉着翻斗车到搅拌机跟前接水泥,然后拉到灌井跟前倒进去,一个接一个倒,速度要快。剩下的四个人我另外做安排。

最后我再强调一个事,大家做活要麻利,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好了,现在都回宿舍收拾一下,吃了晌午饭以后,两点准时上工。”

桃花擀了三大案子面,切好以后,她对宇文松说道:“你从锅里舀一大盆水出来晾着,然后再给锅里加些水,等水开了,咱就下面。”

说完,桃花又接着擀面,第四案子面擀完的时候,大铁锅里的水正好开了。

十二点,第一锅面下好了,桃花把面捞出来,放进了宇文松提前晾好了水的大盆里。

一听说吃饭了,所有人都拿着碗呼啦一下子挤进了厨房。

万群利大声喊道:“都别着急、别抢,都是咱村里人,保管每个人都能吃饱。”

桃花连下了四锅面,每个人都吃了一大碗。

宇文松帮着桃花洗完碗和锅,这才去休息。

到了正式上工的时候,韩师傅说道:“咱这儿灌井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宇文松这一班上夜班,卞勇这一班上白班,一个星期倒一次班。

我强调两个事,第一个事,就是说接班的人一定要注意,接班的时候,如果前一个班搅拌的混凝土没有放完,必须要在放完以后再拌料,一定要注意。

还有一个事情,就是安全,安全无小事。”

说完,韩师傅又教宇文松和卞勇具体怎么拌料,以及各种材料的配比问题。

韩师傅看着宇文松和卞勇每人各自拌了两次料,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并说道:“我先去忙其他事,一会儿再过来看,你俩多操作几次就熟练了。”

第九十四章 牟三虎死了

做饭的人只有桃花一个,因此她凌晨两点还需要做一次饭,这样一天下来就需要做四顿饭。

第二天吃过早饭,桃花去找韩师傅,她说道:“做活的是两班倒,我一个人做饭忙不过来,还得再寻一个做饭的才行。”

韩师傅没有直接回答,他拉过一张椅子让桃花坐在自己的对面,然后说道:“先坐下歇一歇,你说的这个事情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你刚来,对工地上的事情还不是特别了解。

咱这个工地,如果有井需要浇灌,就白里(白天)黑里(晚上)都不能停。如果井么有打出来,那所有人就都歇着,半夜就不用做饭了。”

桃花说道:“做活的加班是有加班费的,那我半夜做饭也应该算是加班吧?”

韩师傅站起来笑着说道:“桃花,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加班费的事,我找老板给你争取一下,吃黑里饭(晚饭)的时候给你答复。”

桃花也笑着说道:“行。”

最后桃花每个月加了五十块钱工钱。

干了二十天活,牟三虎问韩师傅要工钱,韩师傅给了他二十块钱。

牟三虎瞪着眼睛,梗着脖子说道:“二十块钱不够,再给我一些,我有急用。”

万群利看到了,便把韩师傅拉到一边说了几句。

韩师傅极不情愿的又拿了三十块钱出来,然后他对牟三虎说道:“这一共是五十块钱,你拿着,下不为例,咱提前都说好了的,活干完了才把钱结清。”

牟三虎收了钱,没再说什么。

吃中饭的时候,牟三虎把五十块钱递给宇文松,然后说道:“松哥,这五十块钱你拿着,算是我给你赔个不是,你也别嫌少。”

宇文松说道:“咱俩关系一直不错,事情过去了就不说谁对谁错了,你有这个心就行了。

你现在手上也不宽裕,以后等你挣了大钱了,再给我我就收了。现在你把钱都攒上到时候娶媳妇儿用。”

牟三虎凄然一笑,然后说道:“哥,只有你还想着我说媳妇儿的事情。我自己都么想过,像我这样的人,说会愿意跟我!”

说完,牟三虎拉着宇文松和牟大虎就往外面走。

牟大虎问道:“三虎,你这是要干啥去?”

牟三虎说道:“哥,你跟我一路走,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来到工地外面不远处的一家小餐馆,牟三虎说道:“今儿个,你俩当哥的好好陪我喝一顿酒,谁不陪我喝,就是看不起我!”

宇文松牟大虎面面相觑,不过最后两人还是陪牟三虎找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了下来。

牟三虎点了四个菜,两荤两素,又要了三瓶啤酒。牟三虎用牙齿把啤酒瓶的瓶盖一一咬掉,然后分别递给宇文松和牟大虎一人一瓶。

“咱三个直接吹瓶子,先碰一个。”说完,牟三虎一仰脖子就喝了一大口啤酒。

然后他又接着说道:“咱三个从小耍到大,你俩都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高兴了,让我干啥都行;脾气上来了,我谁都不认,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我自己。

松哥,我敬你一个!”

宇文松喝了一口啤酒说道:“我把你当兄弟,事情过去了,咱谁都不提说了。

你现在好好挣钱,将来说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让你后爸到时候高看你一眼,给自己争个气。”

牟大虎也说道:“三虎,松哥给你说的都是好话,你才二十来岁,哥相信你将来一定能争气。来!咱三个再碰一个!”

啤酒喝完了,牟三虎又要再要,被宇文松和牟大虎给劝住了。

自从这天以后,只要白天不灌井,牟三虎就硬要叫上宇文松和牟大虎一起去喝酒。

钱花完了,牟三虎就以死来要挟韩师傅提前把剩余的工钱给他。

韩师傅气的直跺脚,但是也无可奈何,他只能私下里告诉万群利,以后再也不能找牟三虎这样的人来干活了。

有一天,宇文松这一组上白班,卞勇那一组上晚班。

卞勇带着人来接班时,搅拌机里的料还有一少半没有用掉。卞勇没注意看,便按下了上料的按钮。

搅拌机里面已有的搅拌好的混凝土,加上新注入的料,再次搅拌起来时,搅拌机的声音就变得很沉闷,转速也不够。

不过由于是晚上,卞勇并没有看的这么仔细,他按照往常的时间计算着。

正式放料时,牟三虎第一个推着着翻斗车去接料。像往常一样,他把翻斗车推到出料口下方。

翻斗车刚一碰到出料口,就听到牟三虎惨叫道:“我的妈……”,“呀”还没出来牟三虎就一头栽进了翻斗车里。

跟在牟三虎后面的人都吓坏了,瞬间的沉默之后,几个人就慌乱了起来,有人大喊着让卞勇赶紧关掉电源,有人跑去找韩师傅。

牟大虎冲上去就要拉起牟三虎,却被身边的人死死地抱住了。

看着牟三虎慢慢没有了丝毫的反应,牟大虎挣脱了抱着他的人,在他刚要碰到牟三虎时,卞勇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蓄水池后面关掉了电源。

韩师傅赶来叫了救护车,牟三虎被拉到医院后诊断为植物人,可是没多久就被正式宣告了死亡。

第二天一大早,包工头把万群利叫到一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儿。

万群利走过去,把牟大虎叫到搅拌机后面,然后小声说道:“唉,大虎,三虎这事,谁也想不到。你回去把屋里人叫来,跟包工头商量一下赔偿的事情。”

说道这里,他看了一眼牟大虎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兄弟没有了,你肯定伤心的很,说实话,我心里也不好受。

但是事情出了,尽量多要一些的赔偿,这才更实在。

包工头愿意出一万块钱,一万块钱!”

听到“一万块钱”这四个字时,牟大虎显然被惊到了,不过随即他就沉默了下去。

牟大虎重新回到牟三虎的尸体前面默默地看着。

万群利又走到其他人面前,然后说道:“出了这么个事,谁也不想看到,今儿个咱就都回去,等包工头把这个事情处理好了,咱再安排后头(面)的事情。”

当得知牟三虎的死讯时,牟三虎的母亲和继父没有任何表情。

牟三虎的继父找了几个主要亲戚,便和牟三虎的母亲以及牟大虎,一起去找包工头谈赔偿的事情。

谈赔偿的整个过程中,牟三虎的母亲目光呆滞,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当包工头拿出一万两千块钱时,牟三虎的母亲却突然跑过去一把夺了下来,然后紧紧的把钱抱在怀里。

第九十五章 讨要工钱

牟三虎的尸体火化后被带了回去。

堂屋里,牟三虎的继父黄四娃对牟三虎的母亲赵娥说道:“你给我拿一千块钱,好抬埋三虎。”

赵娥转过头看着黄四娃,她目光如刀,看的黄四娃心里不由一紧。

赵娥大声咒骂道:“都是你害了我三虎,你从来都没有拿正眼看过我娃,要不是你分家的时候,啥都不分给我三虎,我三虎就不用去建筑队做活。你个老东西的咋不去死呢,这下你高兴了!”

黄四娃站起身说道:“你麻不麻(不讲理)的?明明是电打死的,怪我啥呢!”

此话一出,赵娥一下子就扑到了黄四娃跟前,黄四娃慌忙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他看向了牟大虎。

牟大虎起身挡在赵娥和黄四娃之间,他扶着母亲赵娥重新坐下,然后带着哭腔说道:“妈,三虎这事咱都很伤心,不过常言道:入土为安。

为了三虎好,咱还是早些把墓箍(盖)了,把三虎的后事给办了。我做活的工钱还么有拿到手,妈,你先拿些钱出来。”

赵娥双目无神,她用颤巍巍的手好不容易数足了一千块钱,递给了牟大虎。

牟三虎的墓穴将要封口的时候,赵娥突然冲了进去,她趟在墓穴里面,双手死死地抱着牟三虎的骨灰盒。

赵娥失声痛哭道:“三虎,你拿你的命给妈换来了养老钱,妈咋花得下去啊!妈现在就来给你做伴儿!”

说着,赵娥就把头撞向了墓穴的墙壁。

牟大虎见此情景急忙爬进了墓穴里面,把晕死过去的赵娥拉了出来。

黄四娃用力掐了掐赵娥的人中,赵娥这才醒了过来。

赵娥躺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我儿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都是我这个么有用的妈,么有照看好我娃呀!三虎,你把妈带上跟你一路走吧!”

自此以后的一个月里,赵娥每天早晚都会去牟三虎的坟上哭一场,她的哭声有些阴森恐怖,以至于村里家家户户每天傍晚都会早早把自家小孩叫回家睡觉。

牟三虎的后事,一共花费了将近七百块钱。

从工地上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

有一天傍晚,宇文松和卞勇一起去了万群利家。

两人刚一坐下,万群利便说道:“唉,出了三虎这个事情,这一回咱做活的钱不好要。

我每回一张口,包工头就跟我抱怨说他给三虎屋赔了那么多钱,他现在也没有钱开工资,等他啥时候跟项目上要下钱了,再通知我去拿。”

宇文松看了一眼卞勇,然后对万群利说道:“你把路费出上,咱三个一路(起)去找包工头,我有办法让他给钱。”

第二天一大早,万群利带着宇文松和卞勇去省城找到了包工头。

包工头给三个人每人倒了一杯茶,让三个人坐下,然后哭丧着脸说道:“我这儿会手上么有钱,出了这个事,我不但么有挣到钱,还贴赔了不少,等我手上有钱了,就通知你几个来拿。”

宇文松说道:“你是大老板,出了这个事你这一回么有挣到钱,但是也不能把我这伙人下苦的钱搭进去。一码归一码!”

包工头听了这话,马上站起来做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然后黑着脸大声说道:“我现在就是没有钱给,你能把我咋样?我还有事,你几个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宇文松也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到了医院的时候,牟三虎根本就没有死,医生说是成了植物人,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但是你一回到工地就告知大家,牟三虎已经死了,还把我这伙子做活的都撵走了,让大家收拾铺盖卷走人。你是不是还想再打一回官司?”

包工头听了这话,赶紧跑到门口将门关上,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要乱说话,牟三虎到了医院没有多长时间就断气了,我也想把他救过来的。”

宇文松指着卞勇,对包工头说道:“你仔细看看,送牟三虎去医院的时候,我俩都在现场,医生说的话我俩也都听见了。

你就不要在这儿假慈悲了,今儿个你把工钱给了,咱就啥都不说了!”

包工头脸色惨白的说道:“你三个在这儿等俩小时,我去想办法弄钱。”

出门时,包工头瞪了一眼万群利,万群利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过了十多分钟,韩师傅来了,他手上拿着记工本说道:“咱把工对一下。”对完了,四个人就一起聊天。

又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工队的会计拿着钱匆匆赶来把工钱全部结清了。

宇文松、卞勇和万群利在街边吃了碗面,便坐车往回赶。

在车上,万群利说道:“三虎出事那天,吃了黑里饭(晚饭),他顺手就把饭碗摔到地上给摔碎了,我当时还心想他是不是第二天就不打算干了。”

卞勇说道:“我当时也看见了,本来想问一下咋一回事,后来想了想也就么有去问。

三虎这个人喜怒无常,好的时候跟你称兄道弟,不好的时候六亲不认,问了说不定还生出啥麻烦呢!”

宇文松叹了口气说道:“三虎年纪轻轻的,正是活人的时候(青春年华),人就么有了!”

万群利说道:“今儿个对工的时候,三虎就剩下一天的工资了。”

三个人一阵唏嘘。

回到村里,万群利就把去建筑队干活的人都找了去,准备把工钱给大家分了。

赵娥听说了这事,就去了万群利家,她一进门就大声质问道:“我三虎不在了,工钱就不给发了?还想吃昧心食呀!”

万群利赶紧笑着说道:“婶,你看大虎不是也在这儿呢么,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三虎三天两头找包工头要钱,他只剩下一天的工钱么有领了,我本来准备让大虎给你捎去呢,既然你现在来了,我就直接给到你手上。”

赵娥激动地说道:“我不坐,三虎做了俩月的活,咋可能就只剩一天的工钱了?”

万群利看了一眼牟大虎,牟大虎赶紧对赵娥说道:“妈,是真的。”

桃花和宇文松两人各自领了三百块钱工钱,宇文松把钱交给桃花,然后说道:“你把钱存上,到时候实现你的梦想。”

黑暗中,桃花说道:“好,我一定能实现梦想。”

第九十七章 做沙发

初六早上早早吃过饭,桃花抱着宇文凛,跟着宇文仁、玉兰和宇文松一起上了公共汽车。

从省城坐上火车,经过近二十个小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银川市市郊宇文仁的住处。

吃过中饭,玉兰就在离自己住处不远的地方,帮桃花和宇文松租了一间三十平米的房子,房间里面放了一张双人木板床,屋子外面的房檐底下有一个灶台可以做饭。

桃花租的房子是一个大杂院,院子里种着两棵苹果树和一棵梨树。

两人买了些生活用品,简单把屋子收拾了一下,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宇文松就去找宇文仁说做沙发的事情。

宇文仁说道:“咱俩先去买两个杨树砍了,然后再用架子车拉到木材加工厂,让人家给咱加工成钉沙发用的料。”

套好架子车,两个人便出了门。一直到忙活到晚上十一点,木料总算是加工好了。

把木料和下脚料都装进了架子车,宇文松在前面拉,宇文仁在后面帮忙推。下脚料可以用来烧火做饭。

隔天,桃花带着宇文凛,跟着宇文松和宇文仁去市场买做沙发套用的材料。

宇文仁一边买,一边解说着各种材料购买的注意事项。桃花在一旁认真的观看,仔细的聆听。

宇文松先帮宇文仁把买好的材料用架子车拉回了住处,然后又借用宇文仁的架子车把自己买的料也拉了回去。

中午桃花炒了几个菜,叫来宇文仁和玉兰一起吃。

吃过饭,几个人就一起来到宇文仁的住处。宇文仁做沙发架子,宇文松打下手。两个人一下午做好了一个长沙发和小沙发的架子。

桃花让宇文凛在旁边玩儿,她自己和玉兰学做沙发套。看着玉兰做了一个,桃花便大着胆子也学着做了一个。

玉兰看着桃花做的沙发套,笑着说道:“灵人(聪明人)不够学,闷(笨)人学不会,你一看就会。以后有人让给加工沙发套,我就给你说,加工一个挣五块钱呢!”

桃花高兴的说道:“娘(婶娘),你人熟,你做不过来的时候,就介绍给我,我挣四块钱,给你提一块钱。”

玉兰说道:“咱都是一家子人,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又不是那钻到钱眼儿里头的人,有活的话我肯定会给你说的。”

晚上,回到出租屋,宇文凛在床上玩,桃花和宇文松坐在床沿儿上聊天。

桃花说道:“咱明儿个就得把缝纫机跟架子车买了,这样才能做生意。”

宇文松还没开口,房东却敲门进来了,她笑着说道:“我过来看一下,你俩把啥都收拾停当么?

对了,刚听你俩说要买缝纫机,我屋正好有一台老式的前进牌缝纫机,你要的话,六十块给你。”

房东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桃花跟着她去看缝纫机。试了下机子,桃花觉得虽然看上去是旧了些,但是还能正常使用,这个价钱也还算合理,于是就给买了下来。

隔天一大早,宇文松去买回了一辆架子车。

宇文松在院子里做沙发架子,桃花做沙发套,宇文凛跑来跑去的到处玩儿。

晚上,宇文凛早早地睡着了,桃花和宇文松一直忙活到晚上八点。

初九,又接着忙活了一天,两人总算是做完了一套沙发。

桃花坐在沙发上试了试,高兴的说道:“还不错,稳当着,也软和着,舒服。”

正说着,宇文仁来了,他看着做好的沙发说道:“你俩真行,我第一回做沙发的时候,比你俩多用了整整一天时间。

我本来还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一下,现在看来你俩这已经出师了,明儿个就可以拉到市场上去卖了。”

宇文松笑着说道:“达(叔),我俩这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一回做成了,下一回就不一定了,还是得跟你多学。”

宇文仁笑着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初十一大早,宇文松和宇文仁并排用架子车拉着做好的沙发去市场售卖。

宇文仁一路上不断的给宇文松说着卖沙发的注意事项,宇文松则不停的点头回应。

桃花带着宇文凛,和玉兰走在后面。

玉兰说道:“我卖沙发的时候,还被人骗过一回,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敢一个人出来卖沙发。”

桃花问道:“是咋一回事?”

玉兰说道:“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说他出门忘了带钱,觉得我做的沙发好,就想让我把沙发给他送到住处,他再把钱拿给我。

我看这个人长得老实巴交的,就么多想,就给他把沙发送到了屋里。到了地方,那个中年男人又跟我说等他把沙发搬到屋里,就给我钱。

沙发搬完了,我跟他要钱。他竟然对我说‘我不是给过你钱了么,我不给钱,你能让我把沙发搬到我屋里头,行了,啥也别说了,赶紧走人。’

我当时一下子脾气就来了,指着他的鼻子骂,谁知道他竟然进到屋里把门关上再也不出来了,我用手砸门,屋里一点儿反应。

后来一个老太太走过来跟我说,买沙发这个人是当地的一个无赖,是派出所的常客,专门坑外地人。

再后来我一个人哭着走回住处,你仁达(叔)安慰我,人么事就好。”

桃花说道:“我仁达人好。后来你俩报了警么?”

玉兰叹了口气说道:“报了么,不过啥用也没有,等警察去的时候,买沙发的人早都没影儿。过了好一阵子才把人逮住,那时候沙发早都让他卖了,钱也花完了。”

到了市场,因为来的早,人还不是很多,几个人便找了一块儿宽敞、打眼的地方,把沙发摆在了地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市场上的商贩越来越多了,卖什么都有,不过不同种类的商品是分区域来摆放的。

这时,卖沙发的已经有十多家了,但是还有人不断的用架子车拉着沙发来到了市场里面。

看着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自己做的沙发,宇文松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他心中暗道:这么多卖沙发的,卖给谁呀?

第九十八章 卖沙发

桃花和玉兰在市场里待了一会儿,就回住处去了。

“小伙子,你这沙发要多少钱一套?”一个四十多岁,身体微胖的妇女走过来问道。

还没等宇文松答话,宇文仁抢先说到:“你给多少钱?”

妇女举起右手翻了翻,说道:“五百五。”

宇文仁说道:“你给的价太低了,再加些。”

妇女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问小伙子呢!”

宇文松说道:“六百五。”

妇女一边转身离开,一边摇着头说道:“太贵了,太贵了。”

宇文松刚要喊那个妇女回来,宇文仁使了个眼色,宇文松便把话咽了回去。

接连又有好几个买主过来问了价,但是都没还价就走了,眼看着就到中午了,宇文松心里有些着急起来。

宇文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对宇文松说道:“做生意就要能耐住性子,太着急就卖不上价。”

这时,有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看宇文仁的沙发,那人问道:“多少钱一套?”

宇文仁笑着说道:“六百五。”

中年男人又问宇文松道:“你的要多少钱?”

宇文松也笑着说道:“六百五。”

中年男人说道:“你俩的沙发用的是两种不一样的皮子,价钱咋还是一样的?小伙子,你的沙发价钱还能少不?”

宇文松刚要开口说话,之前那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却突然走过来说道:“我刚才都看好了,六百块钱,我是回去取钱去了。”

中年男人听了,一边离开,一边嘟囔着:“也不早些说,这不是白耽搁功夫么。”

宇文松站起来说道:“我给你说的六百五呀!”

妇女笑着说道:“我是看你这个皮子细腻、软和,六百块钱我就要了。”

宇文松看了一眼宇文仁,宇文仁轻轻点了点头。宇文松略显无奈的说道:“不卖给你也不行了,你把我的买主儿都撵走了。那你叫车拉吧。”

妇女说道:“你给我送到屋,我再给你钱。”

宇文松问道:“有多远?”

妇女说道:“不远,就五里路。”

宇文松说道:“你还是叫个车吧,太远了。”

妇女说道:“不送的话,我就不买了。”

宇文松想着这是自己开张的第一单生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走到地方,宇文松问道:“你不是说五里路么?咋还么到呢?”

妇女笑着说道:“小伙子,我说的路程远了,你肯定就不愿意送了。我女子要出嫁,我老汉又不在了,我也是么办法。让你送一趟,我不亏(亏待)你,再有五里路就到了。”

因为还没拿到钱,宇文松只好忍着气,跟着妇女继续往前走。

到了地方,宇文松帮着妇女把沙发搬进了屋里,妇女倒了杯水递给宇文松说道:“你先喝杯水休息一下,我给你拿钱去。”

妇女从里屋拿出钱,递给宇文松说道:“你数一下。”

钱数没错,喝完水,宇文松正要起身离开,只见妇女提着两个小布袋子走过来笑着说道:“你这个小伙子人不错,你把馍跟红苕拿上,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给你做饭吃了。”

道了声谢,宇文松就匆匆往回赶。回程大部分都是下坡路,而且架子车上也没了行李,因此宇文松走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赶了回去。

桃花擀好了面,在出租屋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宇文松回来,只要听到大杂院大门外有动静,她就会跑出去看。

满头大汗的宇文松站在院门口大声喊道:“凛凛,看爸给你带啥好吃的回来了!”

听到声音,桃花和宇文凛都跑了出去。看到了布袋子里面的红薯,宇文凛高兴的跳了起来,他说道:“妈,我要吃红苕!”

桃花笑着说道:“等把面下的吃了,我就给凛凛蒸红苕吃。”

挣到了第一笔钱,桃花和宇文松心里非常开心。

宇文松每天都会早早起床做沙发架子,桃花每天除了做饭,剩余的时间都用来做沙发套。

宇文凛跟住在同一个大杂院的邻居家的两个小孩年龄差不多,所以就经常在一起玩。

晚上,桃花烧了大半盆温水,她一边给宇文凛洗澡,一边对宇文松说道:“我一忙了也顾不上娃,凛凛一天到黑都跟院里里头那俩娃耍,你看这成天都是一身土。

你抽空把咱得柴火给那家人送些去,咱有事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能让人家捎带着给咱把娃看上。”

宇文松说道:“行么,等咱生意好了,下脚料咱也烧不完。”

这天,桃花带着宇文凛,和宇文松一起到市场上卖沙发。

旁边有个卖沙发的人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宇文松的沙发,他笑着问道:“兄弟,你这沙发套子是自己做的,还是让别人给加工的?”

宇文松指了指桃花,说道:“都是娃他妈自己做的。”

旁边卖沙发的人说道:“我平常都是在别人那定做的沙发套子,我看你媳妇儿这手工不错,让你媳妇儿按照你现在沙发上的这个样子给我加工十套,你看行不?”

桃花说道:“行,加工一个你给多少钱?”

旁边卖沙发的人说道:“五块钱一个,你把地址给我,等今儿个市场散了我就把料子给你送过去,加工好了给钱给你。”

从那天起,慢慢的就不断有人来找桃花加工沙发套了,桃花也因此经常都睡得很晚。

有一个月生意好的时候,毛钱挣了两千块钱,桃花和宇文松两个人高兴的不得了。

桃花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宇文松请来宇文仁和玉兰,两人好好地表达了一番谢意。

在不需要加工沙发套的日子里,桃花就带着宇文凛,拉着架子车去市场里面卖沙发,宇文松则留在家里做沙发架子。

这天,桃花带着宇文凛去市场里卖沙发。

到了市场里面,桃花叮嘱道:“凛凛,你好好坐在沙发上耍,别乱跑,一会儿来人了,妈就没有时间管你了。”

正说着,有人过来问价,桃花和来人聊了一阵儿,最后价格没有谈拢。

桃花一回头,突然发现宇文凛不见了,她大喊道:“凛凛,你跑哪里去了?是不是躲在沙发后头跟妈躲猫猫呢?”

一边说着,桃花一边跑到沙发后面去看,然而宇文凛并不在那里。

第九十九章 带着儿子卖沙发

正当桃花焦急的四处张望时,从旁边摊位的沙发后面传出了“咯咯”的笑声。

跑过去一看,确实是宇文凛,桃花心头一喜,可是她马上又沉下脸说道:“找不到你,把妈都快急死了!”

宇文凛抱着桃花的腿说道:“妈,我不会跑远的,我还怕找不到妈妈呢。”

桃花把宇文凛抱到自己的摊位,重新放在了沙发上。这时候,有人走过来问道:“你这沙发卖多少钱一套?”

桃花说道:“七百块钱。”

“那把沙发上坐的这个娃也卖给我。”

宇文凛一听,急忙说道:“妈,不卖凛凛,不卖凛凛。”

桃花笑着说道:“叔叔这是跟你开完笑呢。”

买主摸了摸宇文凛的头发,然后说道:“我再有这么个儿子,就好了。你说个实价,多少钱卖?”

桃花说道:“看你也是实心买,我给你少算二十块钱,六百八给你。”

宇文凛严肃的说道:“六百八,不卖凛凛。”

买主被逗笑了,他说道:“就是要买你。六百八的话,你得给我送到屋,我屋离这儿有十里路。”

桃花明白,这是变相砍价呢,自己带着小孩是不可能去这么远的地方送沙发的。于是她说道:“是这样,你自己叫人给你拉回去,六百五给你。”

卖了沙发,桃花把宇文松抱上架子车倒着推,这样娘俩就面对面能看到彼此了。

回去的路上看到有卖西瓜的,宇文凛对桃花说道:“妈,咱过去看一下西瓜,西瓜好吃。”

桃花笑着说道:“好,咱去买一个大西瓜。”

买了一个十五斤重的西瓜,宇文凛高兴的说道:“妈,一会儿回去了,给大毛、二毛(邻居家的小孩)也要吃,他俩是我最好的朋友!”

桃花说道:“好,凛凛知道跟好朋友分享了!”

刚到大杂院的的大门口,宇文松就迎了上来,他一边接过桃花手里的架子车,一边着急的说道:“刚才有个人来靠(预订)了二十套沙发套,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要做完。”

桃花说道:“行,晚上我加着(加班加点)做,肯定能做完。”

洗过手,桃花又把西瓜洗干净,然后用刀切了四分之一,让宇文凛给邻居家送过去。

宇文凛抱着西瓜一边跑出屋,一边大喊道:“大毛、二毛,阿姨吃西瓜了!”

邻居的阿姨接过西瓜,笑着问道:“凛凛,这么大一块儿西瓜,你舍得给大毛、二毛吃呀?”

宇文凛说道:“大毛二毛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愿意把好吃的分享给他俩。”

经过一个星期的不眠不休,桃花紧赶慢赶总算是把二十套沙发套做好了。

看着桃花疲惫不堪的样子,宇文松说道:“你好好歇一阵子,这段时间咱就不接活了。”

桃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好好睡一觉就么事了。做沙发套子这活是一阵一阵的,有活了我就加着做,么有活了自然就歇着了。”

做了四个多月的沙发,桃花对周围的环境基本上都熟悉了。大杂院对门的一户租客搬走了,桃花就把那里也租了下来,这样做好了的沙发下雨的时候就有地方放了。

有时候市场沙发上不好卖,桃花就拉着架子车转乡去卖。

每次宇文松怕桃花辛苦,不让桃花去。桃花就会笑着说道:“就当我带娃到处去耍一下。”

一边走,桃花一边叫卖着。

“卖沙发的,停一下。”

桃花停了下来,买主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沙发的做工和面料,问了价钱,接着他又想把沙发搬起来看看沙发底下,可是宇文凛坐在沙发上就是不肯下来。

桃花有些生气的说道:“凛凛,赶紧下来,让叔叔看一下。”

宇文凛红着脸说道:“叔叔么有给钱,我不让他搬!”

桃花把宇文凛从沙发上抱下来,笑着说道:“人家只是看看,还没有说一定要买呢。”

宇文凛在桃花耳朵边上小声说道:“妈,你可别跟玉兰奶奶一样让人给骗了。”

这话买主也听见了,他笑着说道:“你这个娃,人小心眼儿还不少。你这套沙发还不错,价钱也还合适,我屋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麻烦你给送过去。”

桃花刚要动身,宇文凛却大声叫道:“叔叔给了钱,再让我妈给你送!”

买主摸了一下宇文凛的头说道:“你这个机灵鬼,还真把叔叔当成骗子了,我现在就给钱。”

桃花只好在一旁陪着笑脸。

到了买主家里,桃花帮着把沙发抬进了屋里,买主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宇文凛,可宇文凛无论怎样就是不肯要。

回家的路上,宇文凛说道:“妈,你给我买几个苹果吃吧。”

桃花问道:“刚才那个叔叔给你苹果,你咋不要呢?”

宇文凛说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我要吃啥,就让你跟我爸给我买。”

桃花笑着夸赞道:“凛凛真懂事!妈一会就去给我娃买苹果吃。”

回到出租屋,宇文松问道:“凛凛,跟你妈出去逛高兴不?”

宇文凛神气的说道:“高兴,我是小男子汉,我还会保护妈妈呢!”

桃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宇文松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市面上做沙发的人越来越多,质量参差不齐。有的人做的沙发质量特别差,坐不了几天就会塌陷下去。

这天,桃花一大早来到市场里。没多大功夫,一位姓黄的大婶就带着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人走了过来。

黄大婶笑着问道:“我都找了你好几回了,都说你转乡去了。”

桃花起身迎上去说道:“黄婶,不好意思,让你白跑跑了好几趟。你身边这位是?”

黄大婶说道:“这是我妹妹,今儿个就是她要买沙发,现在市面上有些人做的沙发质量实在是太差了,我就相信你。”

桃花笑着说道:“谢谢黄婶信任我,我屋做的沙发你绝对可以放心。”

黄大婶的妹妹仔细看了看沙发的款式、做工和用料,她问道:“你这套沙发要多钱?”

桃花说道:“这回做沙发用的皮子比上一回黄婶买的还要好些,我看在黄婶的面子上,还按原来的价钱给你。”

黄大婶的妹妹说道:“那行,你给我送到屋里去。”

桃花准备起身去送沙发,可是宇文凛死活就是不让桃花去,他哭闹着非要回家。

桃花没办法,只好说道:“你看娃闹活的的不行,是这,我给你少二十块钱,你自己叫人拉回去,你看行不?”

黄大婶和她妹妹欣然同意了。

第二天,桃花带着宇文凛刚一到市场里面,就有人走过来说道:“你俩命真大!”

第一百章 刘芳被狗咬了

另外一个人说道:“昨儿个你刚走,那个专门给人拉货的人,用架子车拉着你卖的沙发,刚走到市场外面的十字路口儿,就被一个大货车给轧成肉泥了,惨得很!”

桃花听了心中一阵砰砰乱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把宇文凛紧紧地抱在怀里问道:“凛凛,你野个(昨天)为啥哭着闹着非要回去?”

宇文凛说道:“妈,我就是感觉有些害怕。妈,你把我抱的太紧了,我不舒服。”

桃花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过用力了。

十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凌晨三点的时候,桃花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惊慌失措的说道:“快救妈!快救妈。”

宇文松被吵醒了,他坐起来,搂着桃花说道:“做恶梦了?妈咋了?”

桃花转过头看着宇文松说道:“我梦见你妈被几个人抬上架子车拉走了。”

宇文松安慰了桃花几句,两人便又重新睡下了。

过了一天,第三天一大早宇文松收到了一封电报,上面写着:母亲病重,速回!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宇文凛来到宇文仁两口子的住处。

桃花对玉兰说道:“娘(婶娘),现在也不知道我妈的病具体是个啥情况,房钱我交到下个月月底了,我俩如果到时候么有来,你就把锅碗瓢盆给你拿过来用,其他东西看着给处理了就行。”

下了公共汽车,桃花和宇文松就跑进了刘芳家,然而刘芳却不在家。

问了留在家里看家的最小的妹妹,两人这才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刘芳的大女儿去山外打工,走的时候给刘芳说了,让帮忙给喂狗。

刘芳去大女儿家里喂狗时,狗认不认识刘芳,就咬住了刘芳的袖子,刘芳一着急,拿起一根棍子就往狗身上打,狗被打急了就一口咬在刘芳的腿上,把刘芳拖倒后就是一顿乱咬。

刘芳现在正在滋水县人民医院住院。

宇文松在路边等车,直接去滋水县人民医院。

桃花带着宇文凛回了自己家,一开门,一股刺鼻的霉味就扑面而来。桃花只好带着宇文凛去了隔壁家,让宇文凛在隔壁玩一会儿,自己搞一下家里的卫生。

文娟看到桃花来了,便笑着说道:“姐,你回来了。你跟娃晌午就在我屋吃饭,我给咱下挂面。你这么长时间么有在屋,收拾起来得花一些时间。

你妈收你地里的庄稼的时候,遇到天下了(下雨),就在你屋堂屋拾掇的。”

桃花从身上的包里,拿出饼干递给文娟的小孩,然后说道:“我跟娃都吃过了,就是屋里太乱了,让凛凛在你这儿耍一会儿,我把屋里好好收拾一下。”

花了两个小时,桃花这才把屋子收拾完。

简单做了点儿饭吃了,桃花便带着宇文凛去了一趟娘家。

晚上,宇文松没有回来,桃花心知刘芳被咬的不轻。

第二天,桃花帮宇文森请了假,一大早她就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去看刘芳。

病房里,刘芳躺在病床上,脸肿的几乎看不到眼睛了。

桃花说道:“妈,我跟你俩孙子来看你了。”

刘芳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娃都来了,妈么事,就是让挨刀子的狗把我咬失他(惨)了!不知道还要住多少天才能出院。”

桃花坐在病床边上,把自己买的苹果罐头打开,夹出一块儿喂进了刘芳嘴里,然后说道:“妈,到了医院就听医生的,多住几天,不要急着出院。”

刘芳把苹果罐头咽了下去,然后说道:“住的时间长了,哪有钱看呢。”

桃花掏出二百块钱放在刘芳的手上,说道:“妈,你想吃啥,就给你买啥。”

刘芳把手上的钱轻轻扬了扬,对宇文刚说道:“刚,把这钱拿上,给我交住院费。”

桃花看了一眼宇文松,说道:“妈,你好好养伤,森森只请了一天假,明儿个还要上学,我就先回去了。”

宇文松也起身说道:“妈,我也回去一趟,回来这两天我还么有进过屋呢,明儿个我再来看你。”

回到家,桃花拿出一个皮球让宇文森和宇文凛去外面玩儿。然后她对宇文松说道:“看妈这样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宇文松给桃花倒了一杯水,并在里面放了白糖,然后递给桃花说道:“拿着杯子暖一下手。妈腿肚子上的肉让狗咬了一大块儿,我都不敢看。”

看了一眼桃花,宇文松又接着说道:“快一年了,森森都没有在咱跟前,咱俩平常也挺想娃的。妈这样子,宁夏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去不成了,正好在屋陪一陪娃。”

听了这话,桃花心里凉了半截。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分家的时候说好了,宇文松养活宇文平,宇文刚养活刘芳。

刘芳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回来后住在宇文刚家。

宇文刚的媳妇儿菜花经常不做饭给刘芳吃,而且还总是骂:“给你大女子喂狗把你咬了,咋不把你大女子叫回来伺候你呢,你害我呢!想吃饭,叫你大女子回来给你做!”

只要宇文平不在家,菜花就要骂一通。

每次桃花去看刘芳时,刘芳都会跟桃花诉苦。桃花总是安慰诉刘芳:“你就当么听见,我锅里饭熟了,就让你大儿给你端一碗吃。”

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刘芳还是无法下炕,桃花心里彻底放弃了继续做沙发的想法。

桃花对宇文松说道:“今年冬里,咱原定做豆腐。今年猪娃(崽)价钱好,咱再喂一个老母猪,反正做豆腐豆渣多。”

“行,明儿个赶集,我就去给咱逮(买)俩猪,一个公猪,一个母猪。”

“也行。”

桃花和宇文松每天除了做豆腐、卖豆腐,喂猪,还要去看一次刘芳。

三个月过去了,刘芳还是下不了炕,宇文松难过的说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看妈这是治(落)下病根了。”

桃花说道:“你也不要着急上火的,要不然你去把以前给我妈看的那个老中医请来给看看?”

第一百零一章 去食品收购站交猪

老中医开了十服中药,吃完了,刘芳拄着拐杖扶着墙能够慢慢走到厕所了。

宇文松去青石岭看望岳父岳母时,王小琴对宇文松说道:“你妈叫狗咬了,也给吓失他(坏)了。

我给你一张黄纸符,你拿回去烧了,再让你妹子连续三黑(三个晚上)给你妈叫魂,把魂叫回来就好了。”

三天后,刘芳能够摸索着上锅做饭了。

半年后,刘芳终于完全恢复了,她见人就说:“是我大儿把我救了。”但是她从来没说过桃花一个字的好。

这天桃花喂完猪,她对宇文松说道:“我用手量了一下肉猪,已经有五扎了。只是不知道母猪今儿个咋回事,老是往猪圈外头跑,我一早上往回撵了三回!”

宇文松笑着说道:“你咋瓜(笨)的很!这是母猪发情了,我这就把猪赶到青石岭刘老三屋里去配种。”

桃花恍然大悟,笑着说道:“你看我这脑子,那你赶紧去!”

宇文松从柴火捆里抽出一个细长条的木棍儿,赶着母猪去配种。等母猪和刘老三家的种猪交配了三次,宇文松这才把母猪赶了回去。

一个月过去了,母猪的食量变得越来越大,肚子也圆了起来。

喂完了母猪,桃花又喂另一边圈里的肉猪,她用手量了一下,高兴的说道:“五扎半了,一扎三十斤,有一百六七十斤了!

我去食品(食品收购站)上问一下,看啥时候收猪,顺便把票要了,等食品上下一回收猪就能交了。”

当天下午,桃花刚给肉猪喂过食,食品收购站的工作人员朱广新就来了。

看过猪之后,朱广新说道:“明儿个把猪赶到站上来。”

傍晚的时候,宇文松从地里回来,一看猪还在圈里,就问道:“咱的猪么收上?”

桃花说道:“朱广新说让咱再喂一个月再交。”

宇文松气呼呼的说道:“人家军海屋里的猪比咱的猪瘦,上一回都交了,我明儿个找朱广新去!”

这时,宇文凛在一旁笑着说道:“哄狗呢,狗信呢,狗在河里捞粪呢!”

桃花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宇文松这才意思到桃花在和自己开玩笑呢,他一把把宇文凛抱进怀里,板着脸问道:“这话是谁给你教的?”

宇文凛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桃花问道:“妈,我得是说的不对?”

桃花笑着说道:“对着呢!”

宇文凛这才说道:“爸,我奶奶给我说的。爷爷哄我说他睡着了的时候,我奶奶跟我说的。”

这下,宇文松再也憋不住了,大笑了起来。

桃花笑着说道:“朱广新说不准给猪再喂食了,喂了食就刨十斤,让咱明儿个早起八点就把猪赶去。”

第二天早上七点,宇文森去上学了,宇文凛被送到了刘芳家。

桃花走在前面不停地叫着,宇文松在后边赶,肉猪就这样跟在桃花后面走着,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了食品收购站。

这时候,食品收购站的院子里已经有十几户人家赶着猪来了。

按照顺序,朱广新用剪刀在猪的背上剪了号数。

到了八点,朱广新便按号数的顺序收猪。叫到了十三号,桃花和宇文松就把自己家的猪赶到了地磅上。

朱广新喊道:“一百六十八斤,一等。”

桃花高兴的对宇文松说道:“咱的猪收了个一等!”

宇文松拿了发票,和桃花站在一旁等着所有的猪都收完了之后再去领钱。

“桃花,你来交猪了?”

桃花转过身一看,笑着说道:“姐,你也来交猪!”

杏花说道:“我屋的猪都喂了十个月了,朱广新前后看了三回才收上的。”

正说着,听到叫十九号了,杏花说道:“到我了,咱一会儿再片(聊)。”

不一会儿只听朱广新喊道:“一百三十五斤,三等。”

杏花让丈夫去领发票,她一脸不高兴的走到桃花身边说道:“才收了个三等。可怜我整天忙着给猪打草,我屋粮少,也没有啥多余的粮给猪吃。

我屋的猪都是我一个人喂的,一会儿领了钱,我问你姐夫要三十块钱,桃花你给我看着买一身衣裳,要不然钱拿回去就不得到我手上了。”

桃花说道:“行。”

杏花问道:“那你给你买衣裳不?”

桃花说道:“我有衣裳穿,我屋的钱都在我手上管着。”

杏花看着桃花说道:“还是你有福,宇文松把你看的起。”

桃花笑着说道:“姐,我有啥福,我一天走南闯北的,我吃的苦你是不知道。”

“杏花,赶紧往回走,回去还要锄地里的草呢!”杏花的丈夫杨庆生领了钱大声喊道。

杏花说道:“给我三十块钱,我想让桃花给我看着在街道买一身衣裳。”

杨庆生说道:“买啥呢,屋里你的衣裳新旧还有好几身呢,赶紧往回走。”

桃花笑着说道:“姐夫,你看我姐身上的衣裳都洗的发白了,裤子前后都打了补丁。给我姐买一身新衣裳穿着,你也有面子不是。”

这时,宇文松把交猪的钱拿出来递给桃花说道:“你想买啥就去买!”

碍于面子,杨庆生给了杏花三十块钱,然后对桃花说道:“我让你姐把新衣裳穿上来交猪,你姐害怕赶猪把衣裳弄脏了,非要穿旧衣裳。”

桃花带着杏花进了供销社。杏花买了一件的确良上衣,扯了一米深蓝色的涤纶布料做裤子,还买了一双黄胶鞋。

剩下三块五毛钱,杏花笑着说道:“我再买二斤糖,一瓶桔子罐头,去看一下我妈,平时都么有钱给我妈买啥(东西)。”

看着杏花的满脸的笑容,桃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在去青石岭的路上,桃花忍不住说道:“姐,我以后再有啥挣钱的机会,一定把你叫上。”

杏花说道:“我屋一大堆事情都靠我做呢,再说你姐夫也不会同意的。”

听了这话,桃花只能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过了几天,桃花家的母猪要下崽了,宇文松骑着自行车把李富贵接到了家里。

母猪下崽的过程很顺利,但是看到猪仔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掉了下巴。

第一百零二章 抬杨树

“一个,一个?母猪只下了一个猪娃儿,富贵叔你给咱再看一下,是不是母猪肚子里头还有么下出来的!”桃花看着李富贵焦急的说道。

李富贵走过去看了看母猪,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么有了。”

这时站在旁边的一个村里看热闹的老太太说道:“母猪只下一个猪娃儿,这不是好兆头,赶紧把这个母猪卖了。”

这个结果对桃花和宇文松来说,显得很无奈,他们最终还是听从大家的建议把母猪便宜卖了。

“松,明儿个给达(叔)帮一天忙,到小漕子抬杨树。”

来人是宇文松的本家叔叔宇文正,他中等个子,略显瘦。

桃花招呼道:“小达,你来了。”

宇文正说道:“我来看松明儿个有时间不,小漕子那两个杨树,我都砍了三个月了,抬回来做明柱。”

宇文松一边用毛巾擦着刚洗了的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宇文正面前说道:“达,我明儿个给你帮忙抬,跟上去粮站卸车就行,粮站拉粮的车明儿个早起九点半到。”

“好,抬完杨树,咱几个正好一路(起)去粮站卸车。明儿个你、我、你爸、刚,咱四个,我再另外叫四个人,抬杨树的人就够了。”说完宇文正就走了。

宇文松家离粮站不到一里路,平常卸车的几个人主要是:宇文正、宇文松、牟大虎、驴娃、卞勇、万群利,这几个人力气大,住的也近。

每次运粮车一到,粮站的工作人员就会通知住的最近的卞勇去喊这些人卸车。

秦岭大山里,十月份天亮的时候基本上就七点了,宇文松六点钟就起床去了宇文正家。

宇文正家的堂屋里,宇文平和宇文正两兄弟正在抽旱烟。

宇文松说道:“爸,你也起得早。”

宇文平说道:“我走的时候喊了刚,应该也快来了吧。”

宇文正说道:“等人都到齐了,咱再吃饭,要不然后边来的人就只能吃冷饭了。”

这时,宇文正的媳妇儿范秀珍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笑着说道:“哥,你跟松都起的早。”

说完她把头转向宇文正说道:“你再去看一下,让其他人都快些来,都是忙人,一会儿娃们的还要去粮站卸车呢。”

宇文正刚出门就碰上了卞勇、驴娃、牟大虎和万群利四个人,他笑着说道:“你四个到屋里坐,我去喊一下刚。”

来到宇文刚家的场院里,看到刘芳在剁柴火,宇文正便问道:“嫂子,刚起来么?”

刘芳手上剁柴的刀停了一下,她说道:“么见出来,你去喊去。”

宇文正站在窗户外面喊道:“刚,起来么?”

宇文刚翻了个声,说道:“小达,你先回去,我后头就来了。”

宇文正说道:“都等你吃饭呢,今儿个耽搁我娃睡觉了。”

回到家,宇文正说道:“咱先吃,刚就来个,给娃把饭留着。”

范秀珍把一篮子蒸馍、两盘菜放到方桌上,然后又给每个人舀了一碗稀饭,几个人都吃完了,宇文刚这才打着哈欠进了屋。

七点半,宇文刚吃完了饭。

八个人拄着搭处,有的掮着木头杠子,有的拿着绳子一起往小漕子走,大清早地上有一层厚厚的霜,走起来有点儿滑。

沿着屋水河河道走了一段,八个人就走上了前往小漕子的羊肠小道,越往前,路越不好走,走了半个多小时,众人才走到放杨树的地方。

那时候村里的房子主要都是土木结构的,用来立架的明柱将近六米长。

用绳子把一棵杨树拴好后,八个人两两一组用木头杠子抬着往回走。小漕子所在的地方有一条小溪,通过的时候,需要过列石。

宇文松和卞勇两个人走在最前面,第一个列石是一块儿不规则的石头,卞勇这边靠的近一些,宇文松这边稍远一点儿。

跨第一个列石的时候,卞勇和宇文松动了,可是后面的人没动,卞勇刚好站在了列石上,宇文松却一个没站稳,左腿的膝盖磕在了列石上。

紧跟在宇文松和卞勇后面的两个人是宇文平和宇文刚,这时,宇文刚大声骂道:“你个闷怂(笨蛋),人多抬木头就要趟河过,你在前头过列石,后边人又不能同时过!

都赶紧把搭处搭上,中间去两个人把宇文松扶起来。”

宇文松很想说一句:爸,你知道,你咋不早说呢,害的我摔了一跤。不过他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驴娃和万群利把宇文松扶到溪水边上,宇文松试了几次,却没有站起来。见状,大家只好把杨树放下来,去看宇文松的伤势。

宇文平把宇文松的裤子卷上去,用手一摸,感觉膝盖骨好像出了问题,于是他又大声骂道:“干啥事老是慌里慌张的,你急着干啥去呀?”

说着他宇文平看了一眼宇文正,然后又接着骂道:“你看人家不着急的人,现在还在被窝里头睡觉呢,把你一天能的,积极的干啥呀?”

宇文正黑着脸说道:“别骂了,赶紧让我把松背回去,套上架子车往医院拉。”

几个人轮换着把宇文松背到了宇文正家里,到了乡上的卫生院,医生看了伤势后说道:“赶紧往县医院拉,这是膝盖碗碗儿碰打了(膝盖骨碎了)!”

听到这话,宇文松心里一下就凉了半截,他心想:难道我这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等桃花知道了赶到卫生院的时候,救护车已经把宇文松拉走了。

桃花心乱如麻的赶回去安顿宇文凛,走到村口时,她听到范秀珍正在给村里的其他人说:“宇文松是急着去粮站卸车才摔了一跤,这个娃从小到大不管做啥事都是慌里慌张的。”

一听到这话,桃花气不打一处来,她走到范秀珍面前大声说道:“宇文松给你屋帮忙出的事,我还么说啥呢,你反倒还怪起宇文松了,你还有么有良心!”

听了这话,范秀珍白了桃花一眼就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回到家,桃花拿了钱,把宇文凛送到刘芳家。

等到了滋水县人民医院的病房里,看到宇文松受伤的左腿大腿上鼓起了一个很大的紫色血包,桃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了。

第一百零三章 住院

宇文松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有可能站不起来了。”

桃花把脸别到一边,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不那么好看的微笑说道:“么事,听医生的安排,现在医学越来越发达了,你肯定能好。”

护士先把宇文松大腿上的瘀血全部抽了出来,然后又给宇文松量了血压和体温,

这时,宇文松的主治医生白医生走了病房,他说道:“我看了片子,虽然膝盖骨碎成了三半儿,但是治愈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一会儿就准备进行手术,按照医院的规定,只能留一个人陪护,你几个家属商量一下,看谁留在这儿。”

宇文正说他留下来,桃花不放心也想留下来,最后宇文平说道:“你俩都回去,桃花你还有俩娃要管,宇文正你还要忙活着盖房呢,还是我留下比较合适。”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由于宇文松失血过多,白医生建议给宇文松输血,宇文松和宇文平却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松说道:“我年轻,不输血应该也么事,都是自家屋里的事,我小达(叔)盖房要用钱的地方多,能省就省一点儿。”

宇文平心里也觉得宇文正盖房不容易,于是他说道:“娃不让给他输血就算了!”

虽然没有输血,但庆幸的是宇文松的手术非常成功。

等宇文松醒了,白医生高兴的对宇文松说道:“年轻人,恭喜你!你不但能站起来,而且等完全恢复了以后,走路就跟正常一模一样了!”

宇文松激动的热泪盈眶,他感激的说道:“白大夫,谢谢你,多亏了你医术高明,要不然我这一辈子就毁了。”

只要宇文松没有在打点滴,宇文平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每次都等到吃饭的时间过了,宇文平才会带着两碗泡涨了的面条回来。

时间一长,住在隔壁床的一位中年妇女看不下去了,她说道:“大兄弟,你这样伺候娃可不行,没有给娃输血,现在又吃的差,耽搁娃身体恢复。”

宇文平说道:“他才二十八岁,年轻,么事。我兄弟盖房让他给帮忙,忙么帮成,倒让我兄弟花了这些冤枉钱。”

中年妇女说道:“大兄弟,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娃的身体重要,是一辈子的事,钱花了,还可以再挣啊!”

宇文平说道:“我兄弟就挣不来钱。”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宇文平不在的时候,有一次中年妇女家里人来送饭,中年妇女就一边拨出一部分饭给宇文松吃,一边感慨道:“饭点儿都过了,他爸还么回来,娃可怜的,脸上颜色都是青的。”

半个月后,白医生看着手里宇文松的各项检查结果,说道:“恢复的不错,可以办出院手续了,不过这脸色咋这么难看的,回去了以后要加强营养的补充。”

这时,宇文正正好走进了病房,他对宇文平说道:“哥,我上一回给你留的四百块钱用完么?我今儿个带了二百块钱,你拿着。”

宇文平说道:“白大夫让办出院呢,你这会儿办出院手续去。”

宇文正听了这话,就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把二百块钱又重新装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办完出院手续已经十一点了,宇文平问道:“这回能花多少钱?让你手紧了。”

宇文正说道:“连车费一共花了二百八十三块钱。”

宇文平掏出他和宇文松买饭剩下的二十块钱,说道:“我这还有剩下的。”

宇文正把宇文平递过来的二十块钱收好,然后说道:“你咋不给娃买些奶粉呢?娃出血太多了,脸色都成了啥了。哥,那是这,我去叫车把娃往回拉。”

宇文平说道:“算了,就坐班车回去,咱俩给松把腿扶上。”

“不行吧,娃的腿上打着石膏呢,来回倒车把娃的腿再折腾的伤口复发了,可咋办?”虽然宇文正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最终只是叫了一辆三轮车把宇文松送到了滋水县汽车站。

下午两点钟公共汽车在刘芳家门口停了下来,宇文正和宇文平用架子车把宇文松送回了家。

看到宇文松整个人瘦的没了人形,桃花哭着说道:“你咋成了这样子了。”

宇文平说道:“松受了这么大(重)的伤,不瘦还能胖啊?现在回来了,你就好好伺候着。”

过了一会儿,范秀珍和刘芳两人前后脚赶到了。

范秀珍拿来了一升米,对桃花说道:“你给松做着吃,我跟你小达忙着盖房,也顾不上伺候松,我俩就回去了。”

刘芳看了一样范秀珍,然后大声说道:“我松咋瘦成这样子了?”

“宇文正把钱给我哥了,我哥舍不得给娃吃,怪谁呢!”说完,范秀珍就拉着宇文正气呼呼的走了。

听了这话,刘芳瞪着宇文平骂道:“把你个老不死的,就你会省钱,人家领了你的情么?就你一天能得很!”

宇文松不想听父母吵架,加之路上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现在腿疼的难受,于是他微闭着眼睛说道:“我想睡一会儿,都别说话了。”

桃花在宇文松住院期间,把家里的地翻了一遍。家里五只母鸡下的蛋,桃花也都全部给宇文松攒着。

等到宇文松睡着了,桃花便去了医疗站找二哥陆坤,陆坤说道:“我给宇文松开两瓶十全大补丸,你回去就给吃上。另外你留意看谁屋里生娃,让把胎盘给留着,胎盘汤补性大(大补)。”

回到家里,看到宇文松醒了,桃花便打了四个荷包蛋。

宇文松吃完后,桃花把宇文松左腿上绑着的绷带和石膏板慢慢拆了下来。

看着宇文松红肿的左腿,桃花一边用淡盐水清洗,一边流着眼泪说道:“现在你遭了这么大的罪,小娘(婶娘)不但不关心,反而整天给村里人学说你的不是。”

宇文松一边用手帮桃花擦去了眼泪,一边说道:“都怪我当时大意,现在把罪都加到你身上了。”

桃花清洗的很仔细,她把宇文松左腿上起的一层厚厚的白皮慢慢的洗干净,然后用干净的纱布擦干,之后又用新的绷带重新把石膏板裹上。

宇文松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舒服多了。”

半夜里,宇文松疼的直吸气,桃花听到动静,便赶忙起身点亮了带有玻璃罩子的煤油灯。

第一百零四章 养伤

桃花把脸转向背着灯光的方向,用手抹了抹眼泪,然后说道:“疼的话,你就喊出来,就能好受些。”

宇文松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喊,啥用也不顶,只能是把你跟俩娃吵醒来。你给我倒一杯水,拿两片止疼片,可能是今儿个白天坐车颠簸的太厉害了。”

吃完药,宇文松咬牙忍着疼痛对桃花说道:“我感觉好多了,赶紧睡。”

经过桃花一个月的细心照料,宇文松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加之两个孩子经常在眼前嬉闹,宇文松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

桃花笑着说道:“你现在一天要吃四顿饭,咱屋的粮都让你一个人吃光了。”

宇文松也笑着说道:“陆老板,多吃的一顿,你给咱把账记上,算我赊的。”

两人说笑着,但是当目光重新停留在宇文松受伤的左腿上时,两人又都再次沉默了。

桃花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站起身说道:“老表媳妇要生了,我拿些礼去看一下,顺便让把胎盘给你留着,人都说胎盘补性好。”

宇文松皱了皱眉头说道:“别拿,我不吃。”

桃花笑着说道:“行,你说啥就是啥。”

等到宇文松睡着了,桃花从亲戚和村里人看望宇文松时送的礼物里面,挑选了一瓶罐头、二斤挂面、一斤白糖、一包副食。

带着这四样礼,桃花去了同村的宇文松三姑家。三姑接过礼物,笑着说道:“人来了就行了,拿礼做啥嘛,松好些了吧?”

桃花说道:“现在不成天喊疼了,慢慢恢复着。”

三姑拉着桃花的手在堂屋里坐了下来,然后问道问道:“你有啥事么?你平常老(总)是忙。”

桃花说道:“三姑,锋媳妇儿这不是快到月了么,我想让到时候给我把胎盘留着,给宇文松补一补,他流的血太多了。”

三姑说道:“么麻达(没问题),我松可怜的受了那么大的吃亏,到时候我肯定给你留着。”

桃花笑着说道:“好,到时候我给娃买一身衣裳。”

三姑说道:“都是自己屋里人,就算了。”

桃花说道:“我当表妈的,给娃买衣裳也是应该的。”

十二月初三晚上十一点,三姑轻轻的敲了敲桃花家的窗户说道:“桃花,锋媳妇儿到月了,生了个女娃,我给你把胎盘拿来了。”

桃花披上衣服打开大门,接过三姑手里的胎盘说道:“三姑,你进来坐一会儿。”

三姑搓了搓手说道:“不了,这天冷的,我得赶紧回去给烧炕去。”

送走了三姑,桃花关上大门,穿好了衣服。

来到厨房里,桃花用针在胎盘上扎了几个眼儿,把血水放干净后,又反复清洗了七八遍。

第二天天还没亮,桃花就起来把胎盘切碎放进了一个大砂锅里慢慢的炖着。过了两个小时,桃花又给里面放了些菠菜和盐。

桃花把锅盔馍掰碎,放进了一个大海碗,然后又把胎盘汤倒在里面。等到馍泡涨了,桃花便端给宇文松吃。

宇文松问道:“今儿个炖的啥汤?”

桃花笑着说道:“反正不是毒药,你只管喝。”

喝完了,宇文松说道:“该不是胎盘汤吧?夜黑(昨天晚上)好像三姑来过,我睡觉睡得死(沉),就是醒不来。”

桃花接过宇文松手里的碗说道:“我没有提前给你说,害怕你不喝。”

宇文松说道:“我是怕你麻烦,你跟娃也都喝些,你这一个月都瘦了。”

自从宇文松那天从医院回来后,范秀珍和宇文正两口子就再也没来看过宇文松。

这天,桃花去供销社买东西,经过村口的时候,正好听到范秀珍在大声跟别人说:“宇文松把我屋害的花了好几百块钱,这下我屋明年盖房的钱都不够了。”

桃花走到范秀珍面前说道:“小娘,不管怪谁,我从来么有怪过我小达叫宇文松去帮忙。你现在反倒还有理了,是宇文松想这个样子吗?”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桃花接着说道:“要不是看在咱都是一家人的份上,事情能就这么算了?

在医院医生要给宇文松输血,宇文松为了给你屋省钱,硬是没有让输血!

为了省饭钱,凛凛他爷每一回都是等过了吃饭的时间,才去买泡涨了的大腕面!

回来的时候,为了省车费,坐班车回来的,宇文松回来的那一黑,腿疼了整整一夜!

你心疼钱,就没有想过我两口子这段儿时间是咋样过来的?我是跟你要了误工费了,还是要了营养费了?

咱村里不是没有例子,你去问问,同样的事情,人家得了多少赔偿?”

范秀珍紧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这时,之前和范秀珍在一起聊天的一位大婶一边转身往离开,一边说道:“也就是你运气不好,宇文松的灾性。”

桃花大声说道:“嘴上积些德。”

满了一百天,宇文松拆了石膏板。

宇文松看着桃花说道:“我想试活着走两步看看。”

桃花说道:“我爸说他给你寻一副拐子(拐杖),我一会儿就骑自行车去给你拿回来。”

话音未落,就看到陆安拿着一副拐杖走了进来。

陆安说道:“松,你感觉咋样了?我跟桃花扶着你,你先试活着走几步。”

宇文松夹着拐杖,陆安和桃花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搀着。

一开始宇文松左脚不敢踩实了,只是用左脚脚尖轻轻的在地上点一下。又走了几步,宇文松觉得左腿并不疼,只是没有力气。

陆安说道:“你这是三个多月都没有走过路了,所以用不上劲,你试活把腿打个弯儿。”

宇文松试了下,发现左腿膝盖打弯时也不感觉痛,于是他高兴的说道:“爸,你跟桃花把我松开,我自己走几步。”

宇文松拄着拐杖在堂屋里走了一个大圈,陆安高兴的说道:“每天都活动活动,过一段儿时间腿就能吃(用)力了。”

桃花笑着说道:“爸,你俩在这儿说话,我给咱做饭去。”

陆安说道:“看着松好多了,我就回去呀,我从屋走的时候,你妈就把面揉好了。”

桃花拉着陆安的胳膊说道:“爸,你每回都是不吃饭就回去,你也不怕人笑话,说你女都不给她爸做饭吃?”

第一百零五章 蹦蹦车

陆安笑着说道:“这不是住的近么,远的话,我不但要在你这儿吃,还要歇(住)到你这儿呢。”

桃花说道:“爸,你今儿个就吃了饭再回去。你把我给(嫁)的这么近的,不就图个能吃一碗你女做的饭么。”

陆安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道:“我就是图个啥时候想你了,就能到你跟前看一看。”

走到门口的时候,宇文凛跑过来拉着陆安的手说道:“外公,我想我外婆了,我要到你屋去耍。”

桃花走过去说道:“你这个娃,不但不留外公在咱屋吃饭,还要跑到外公屋去吃。”

宇文凛抱着陆安的大腿说道:“外公,我妈不让我去看我外婆。”

陆安抱起宇文凛笑着说道:“我看谁今儿个敢不让凛凛去看外婆,咱俩现在就走。”

宇文凛看着桃花,得意的笑着。

看着陆安离去的背影,桃花的眼睛湿润了起来。

宇文松住院的期间,桃花去娘家哭过一场。

听说宇文松的膝盖骨碎了,陆安圪蹴在地上不说话,只是一烟袋锅接着一烟袋锅的抽旱烟。

王小琴安慰桃花说道:“人这一辈子,没有一帆风顺的。既然事情出了,咱啥话也就别说了,你把宇文松伺候好些就行了,只要宇文松能够恢复好,就比啥都强。”

桃花说道:“我想在医院伺候宇文松,我阿公非要自己在医院伺候。”

王小琴叹了口气说道:“一头是儿子,一头是兄弟,你阿公也不好做人。”

桃花离开后,陆安说道:“宇文松如果以后站不起来了咋办?”

王小琴反问道:“你说咋办?桃花现在才二十来岁,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陆安猛地站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啥办法都想了,还是站不起来,我就再当一回恶人,不能把女子后半辈子毁了。”

王小琴盯着陆安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宇文松养伤的三个多月里,陆安和王小琴隔三差五就会送些柴火、日用品以及吃的。

陆安和宇文凛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了,桃花返身回到了屋里。

桃花看到宇文松又在堂屋里转圈练习走路,就笑着说道:“我这是又养了一个娃,才开始学走路。”

宇文松也笑着说道:“我可是个神童,一旦我学会了走路,马上就长成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

宇文松一天比一天走的距离远了一些,从屋里到场院里,从场院里到厕所里。

从受伤起过去了整整六个月,慢慢的宇文松扔掉了一只拐杖,再后来他把第二只也扔了。

桃花看着宇文松流着眼泪,大笑着说道:“咱屋的神童终于长大了!”

宇文松把桃花紧紧地抱在怀里,两个人哭着、笑着。

吃晚饭的时候,宇文松说道:“我想买个蹦蹦车(烧柴油的农用三轮车)。”

桃花问道:“你又不会开车,买蹦蹦车干啥呀?”

宇文松信心满满的说道:“开蹦蹦车好学,我跟刘国庆学几天就会了,咱先不说学车的事情了,我给你分析分析买蹦蹦车的好处。

第一个就是拉耳棒,河道上下现在种木耳的人越来越多了,耳棒(种木耳用的青冈木)都是从上河大队买回来。

第二就是拉土、拉沙子、拉水泥,总有人要盖房不是。

第三个就是贩粮食,在咱这儿上下收粮食,拉到滋水县去卖。

这事我都想了好几个月了,你看咋样?”

桃花笑着说道:“你这几个月人不能动弹,脑子倒是么停,我看你说的这事能行。买蹦蹦车得多少钱?”

宇文松说道:“这我打听过了,得四千块钱。”

桃花说道:“咱屋现在一共攒了五千块钱。”

第二天一大早,桃花刚把早饭做好,刘国庆就来了,吃完饭,宇文松给刘国庆口袋里装了两盒烟。

两人先坐车到滋水县,再转车去省城,然后又从省城转车去东渭市。

到了东渭市,宇文松请刘国庆吃了一顿韭菜猪肉馅儿饺子,刘国庆吃了八两,宇文松吃了四两。

东渭市农机厂有好几种农用三轮车,由于资金有限,宇文松和刘国庆就着重看了“城固”牌农用车。

刘国庆试开了五辆车,他建议宇文松买第三辆。

交了钱,刘国庆就开着农用车往回走,他一路上把开车的细节问题都一一仔细的讲给宇文松听。

到省城的时候,天就黑了。宇文松请刘国庆又吃了一顿韭黄猪肉馅儿饺子,还是刘国庆吃了八两,宇文松吃了四两。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桃花把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刘国庆笑着问道:“宇文松你得是不喜欢吃饺子?你这么大个汉子,一顿才吃四两。”

宇文松看了一眼桃花说道:“不是我不爱吃饺子,我只是吃不惯外头卖的饺子,里头放的姜末儿我不爱吃。”

送走了刘国庆,桃花笑着对宇文松说道:“外头卖的饺子里头有姜末儿,我咋不知道呢?”

宇文松扬了扬手里的空饭碗说道:“快别说了,卖的饺子贵的我就吃不下去,赶紧给我再舀一碗饭。”

桃花装了一碗饭递给宇文松说道:“慢慢吃,别噎到了。

明个开始你就好好学开车,把技术学到手,虽然说一天要出二十块钱,但是你还是要多练几天,练好了再接活。”

刘国庆带着宇文松练了一天车,因为有活,刘国庆就去忙了,后来宇文松就自己一个人在县道上来回开着练了一个星期。

之后去供销社(这时候已经承包给了个人)买东西,去地里拉粮食,宇文松都会开上农用三轮车。

有一次在乡政府门口,一个叫犬利的高个子男人问道:“你练的咋样了?敢给我送些水泥不?”

宇文松转过头一看,笑着说道:“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同学,你要拉多少水泥?”

犬利说道:“三十袋子,沟里头的路你是知道的,敢送不?送一车二十块钱,都是这个价。”

宇文松说道:“我给你送,钱就算了,就当我是磨合车呢。”

犬利说道:“不收钱,那我就不让你拉了。”

宇文松笑着说道:“那你上车,去装水泥。”

到了卖水泥的地方,宇文松帮着犬利装了三十袋水泥,然后就开着农用车赶往了凉水沟。

第一百零六章 换米面

凉水沟里面的路比较窄,一次只能容一辆农用三轮车通过。

从凉水沟口到犬利家的路是一条坡度为三十度左右的上坡路,一路上宇文松都挂着一档开的很平稳。

进入凉水沟十多分钟后,宇文松把车停在了犬利家的场院里。

帮着犬利卸完车上的水泥后,宇文松洗了把脸、喝了杯水,然后起身笑着说道:“那我就回去了,出来的时候屋里么(没)盐了,桃花还等着我买盐回去呢,现在估计等的着急了。”

犬利说道:“着急啥呢,咱俩也有些日子么见面了,今儿个好好片一片(聊天),在我这儿吃了饭再回去。我一会儿看谁出沟,给桃花捎个话就行了。”

两个人客套了一番,犬利拿出二十块钱给宇文松,宇文松拗不过最后收了十五块钱。

远远的宇文松就看见桃花拉着宇文凛站在村口朝县道上张望,快到桃花跟前时,宇文松踩了一脚刹车,然后笑着说道:“跟娃上车!”

桃花抱着宇文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问道:“你到哪里去了,买个盐要这么长时间?我跟娃都来村口儿看了好几回了。”

宇文松得意的说道:“我给你挣钱去了!”

桃花说道:“你车都么有开熟呢,谁敢叫你?”

说话间宇文松在自家场院里停好了农用车,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十五块钱递给桃花说道:“你看这是啥?我今儿个跑了一趟凉水沟!”

桃花没有去接钱,而是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凉水沟那路你也敢去?”

宇文松拉过桃花的手把钱放在桃花手上,然后笑着说道:“放心收着,咱这技术是一流的!”

桃花说道:“开车这事千万不能大意,你现在毕竟还在学开车。”

宇文松抱起宇文凛,一边朝屋里走去,一边说道:“犬利是老同学,我也抹不开面子。再说我路上开的慢,也等于是练车呢,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慢慢的,隔三差五就有人找宇文松拉东西。一个月下来,宇文松挣了三百八十块钱,他开农用三轮车的技术也提高了不少。

有一天晚上,从大队队部的院子里看完电视回到家里,桃花对宇文松说道:“我看这几天有人从县里拉了些米面沿路换粮,这是个好事,两头都能赚,咱明儿个去县里看看。”

“行。”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松开着农用车三轮车把宇文凛送到了陆安家,然后他把车在陆安家的场院里调了个头就直接去了滋水县县城。

上午八点钟,到了滋水县的农贸市场。桃花和宇文松在市场里面转了一圈,两人逐家仔细询问了面粉、大米以及其他各种粮食的收购价格。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桃花和宇文松在农贸市场门口的地摊上每人吃了一碗凉皮。

给农用三轮车上装好了大米和面粉,桃花又去买了一杆大秤,做完这些事,宇文松这才摇动了农用三轮车的柴油发动机。

伴随着“哒哒哒哒哒”的声音,经过半个多小时候的颠簸,车子驶进了山区。

沿路上每到一个村庄,每次都不等宇文松把车停稳,桃花就会开始大声吆喝:“换米换面咧!”

有用黄豆换的,有用玉米换的,也有用小麦换的,等桃花和宇文松回到家时,已经换出了十袋大米,八袋面粉。

村里人看到宇文松拉回来的是大米和面粉,也有不少人来换。

接下来的四天里,桃花和宇文松四处转乡换粮,把一大车的大米和面粉都兑换完了。

桃花算了笔账,等把换回来的粮食拉到滋水县农贸市场卖了,连头带尾一共五天能净赚二百块钱左右。

宇文松笑着说道:“咱明儿个去把粮卖了,再拉一车回来。”

桃花一边心里盘算着,一边说道:“行,咱明儿个拉满满一车,后儿个(后天)起早些拉到米汤河去。

那个沟,人家多,就是住的分散些,不过因为路不好走,去换米面的人少,咱去了赚头能大些。”

到了米汤河的地界,桃花还没喊几声,附近的村民就把农用三轮车给围住了,他们不但自己换大米和面粉,还安排自己的小孩去通知亲戚来换。

“你去叫你大姨来换米!”

“赶紧去喊你姑来换面!”

“跑快些去给你舅说换米面的人来了!”

用粮食换大米和面粉的时候,可以一整袋的换,也可以几斤几斤的散换。

宇文松称秤,桃花就用碗舀大米和面粉添秤。换回的粮食,每装满一袋子,宇文松就掮起来放到车上。

快到吃中饭的时候,一个老太太走过来对桃花说道:“女子,我看这会儿人都回去吃饭了,换米面的人也不多了。

我有些黄豆,攒了好几年了,我年龄大了拿不动,你能不能到我屋去称一下,我给你俩把晌午饭管上。”

桃花笑着说道:“能行,婶,你给我指一下你屋是哪一家,我俩迟一会儿就来。你先回去把洋芋蒸上,等我俩来了,晌午给咱打糍粑。”

老太太高兴的说道:“那对,我也好长时间么有吃过糍粑了。”

等到农用车周围的几个人都换完了大米和面粉,宇文松便把车开往老太太家。

老太太家住在离车路约有半里远的地方,宇文松在路边停好车,便和桃花一起去了老太太家里。

老太太给宇文松和桃花每人倒了一杯水,然后笑着说道:“你俩把水喝了,歇一会儿,再让你叔(老太太的丈夫)带你俩去打糍粑,我蒸了一大锅洋芋,场边上打糍粑的石头也洗干净了。”

宇文松拿着打糍粑用的木锤,桃花和老太太的丈夫黄老蔫一人端着一大盆蒸熟了的土豆,老太天则留在家里做吃糍粑用的汁水。

黄老蔫走路的时候腿有点儿跛,据他自己说是小时候生病没钱医治,后来就落下了残疾。

打糍粑的时候,宇文松和桃花换着打,黄老蔫负责把溅到大石头边上的土豆泥用铲子铲到大石头中间的位置。

吃完洋芋糍粑,桃花帮着老太太去厨房里收拾,宇文松则和黄老蔫在堂屋里装黄豆。

黄老蔫打开堂屋里靠墙放的大木柜,其中有两格都装满了黄豆。

宇文松从大木柜里往往外铲黄豆,黄老蔫在一旁张着蛇皮袋子的袋口。

大木柜的第二格铲了有一少半的时候,黄老蔫去了厕所,宇文松一个人又铲了一铲子,不过这一铲子下去,却铲出了一个黑布包。

第一百零七章 黄老蔫 孙老汉

宇文松把黑布包从大木柜里拿出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叠面值十元的钱,估摸着能有五六百块。

把钱拿在手上,宇文松愣了一阵儿,随后他摇了摇头又把钱放回了黑布包里,并把黑布包放进大木柜里,然后他又稍稍用黄豆盖住一半。

做完这些事情后,宇文松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声喊道:“婶,你出来看一下,装黄豆的柜里头有一个黑布包。”

老太太虽然裹了小脚,但是这次走的却出奇的快,她来到大木柜旁一把把黑布包从黄豆里面扯了出来。

老太太看到黑布包时的第一反应是惊喜,继而又显得有些焦虑,她把黑布包拿到一旁匆匆打开一看,脸上随即又乐开了花。

老太太笑着说道:“人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这是我跟你叔这么多年下来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儿养老钱。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

正说着,黄老蔫从厕所回来了,他看到老太太手里的黑布包说道:“你在哪里寻到的?我问了你好多回,你死活就是想不起来。”

老太太说道:“在黄豆柜里头,这个小伙子看见的。”

黄老蔫从老太太手里夺过黑布袋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对宇文松说道:“小伙子,你心肠好,换做其他人肯定就自己偷偷收起来了,你以后生意一定能做大!”

宇文松笑了笑说道:“钱本来就是你跟我婶的,赶紧收起来,财不露白。”

黄老蔫去里屋放钱,宇文松和桃花把剩下的黄豆全部用袋子装好并缝了口。

宇文松把黄豆掮到农用三轮车上,黄老蔫看着过了秤。宇文松付钱的时候,因为零钱不够,便又跟着去了黄老蔫家里。

黄老蔫找了零钱给宇文松,然后说道:“小伙子,给你拿一袋子洋芋回去,我今年种的多,我跟你婶吃不完。我种的是虎头洋芋,个头大得很,打糍粑最美咧!”

宇文松说道:“叔,不用了,你跟我婶留下慢慢吃。”

两人相互推让了一番,最后宇文松掮了一袋子虎头洋芋到农用三轮车上,桃花用洋瓷碗舀了两碗大米给老太太送到了家里。

开车来到上河大队换大米和面粉,桃花和宇文松前后忙活了整整两个小时。

宇文松刚准备调转车头往回开的时候,一个姓孙的老汉跑过来大声喊道:“小伙子,我有一些黄豆你要不?”

桃花让宇文松把车停下来,然后说道:“叔,你想换米还是换面?”

孙老汉说道:“我想米跟面都换一些。”

宇文松停好车,便跟着孙老汉去了家里。

看了黄豆的成色,宇文松说道:“叔,你这黄豆烂阔子(碎黄豆)太多了,我拿出去么(没)办法卖。”

坐在一旁的黄老汉的媳妇说道:“那就拿苞谷换。”

看了玉米粒,宇文松皱起眉头说道:“太瞎了(苞谷不好),我拿出去也么(没)有人收。”

宇文松正准备转身准备离开时,孙老汉的老婆走过来说道:“小伙子,那我用麦换行不?”

宇文松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看一下麦好不好。”

打开装小麦的袋子,宇文松觉得小麦还不错,他又把手插到袋子的深处抓了一把小麦出来。

看着抓出来的小麦的成色跟袋子表面装的小麦差不多,宇文松说道:“麦还行,那咱称两袋子。”

宇文松和孙老汉把两大袋子小麦掮到了农用车停的地方,过了秤,孙老汉说道:“我看你俩这一回拉的米跟面都挺好的,装麦的两个袋子我就不要了,省得你俩倒一回袋子。”

其实桃花本来是想这么办的,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孙老汉就说了这个话,这反而让她起了疑心,因为直到这个时候,孙老汉根本就没看过大米和面粉。

想到这里,桃花说道:“叔,么事,我俩带来的袋子大小都是一样的,倒了袋子好装车。”

倒袋子的时候,孙老汉家装小麦的袋子下半部分倒出来不少细沙子。桃花和宇文松又重新把细沙子和小麦装回了孙老汉原本装小麦的袋子里。

桃花说道:“就不给你送回去了,以后不要耍这些小心眼儿,不值当。”

一看漏了馅儿,孙老汉的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他掮起一袋子小麦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骂着:“他妈的,一天弄得这叫啥事,死老婆子弄这事把我的老脸都丢完了!”

看着孙老汉的背影,宇文松感叹道:“咱以后收整袋子粮,一定不能怕麻烦,还是倒袋子保险些。可不能像以前收药材,受了损失不说,还坏了名声。”

桃花说道:“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老汉有些奇怪,明明能拿动行李,他却非要叫你到他屋去看,估计也是怕掺沙子的事让村里人知道了,觉得丢不起人。”

孙老汉这一趟去的有点儿久,他返身回来的时候还扛着一个蛇皮袋子。

没等桃花询问,孙老汉先开口说道:“是这,我让老婆子(孙老汉媳妇)重新筛了一遍,这一回绝对没有沙子,少了的斤两,我装了些好麦进去。

你俩稍微再等一下,我把剩下这一袋子也拿回去让老婆子筛一遍,我再装了些好麦进去,实在还是不够的话,我那怕把麦种搭上都要给你凑够数。”

不等桃花说话,孙老汉便把另一袋子掺了沙子的小麦掮了回去。

第二次来的时候,据孙老汉自己说,最后还差五斤,他把小麦种子放了进去。

这次宇文松帮着孙老汉把大米和面粉送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桃花说道:“今儿个一天还不错,咱换出去了大半车米面。明儿个一早去银沙沟,那个沟人家也不少。”

宇文松笑着说道:“行,听领导指挥,服从领导的命令,保证完成任务!”

“哈哈哈!”

经过陆安家和宇文平家的时候,桃花和宇文松顺便接了宇文凛和宇文森,回到家里时已经晚上九点了。

桃花去厨房下挂面,宇文松则带着两个儿子洗脚。

宇文森问道:“爸,你跟我妈咋回来的这么迟的?”

宇文松摸了摸宇文森的头说道:“做生意是很辛苦的,我跟你妈挣的都是辛苦钱,你跟凛凛好好上学,以后就不用像我跟你妈这样下苦力了。”

第一百零八章 ?读书可以把生意做的更好

宇文松问道:“森森,你为啥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

宇文森说道:“爸,我不知道想的对不对。我觉得你说的要把书念好是对的,但是同时又没有想明白读书跟做生意这两件事情之间有啥冲突。”

看了一眼宇文松,宇文森继续说道:“爸,我是这样想的,你跟我妈都念过书,所以你俩比咱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更会做生意,所以我又觉得把书念好了可以把生意做的更好。你说对不对?”

听了这话宇文松一时愣在了那里,因为他自己从来没这么想过这件事。

等到桃花来喊吃饭的时候,宇文松把宇文森说的话跟桃花复述了一遍。

睡觉的时候,桃花对宇文森说道:“森森,妈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不过首先你还是要把书念好。”

宇文森躺在被窝里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凛在陆安家门口下了车,王小琴说道:“后晌黑回来了到屋里来吃饭,我给你俩把饭做上。”

桃花说道:“妈,你不用管我俩,还说不上啥时候能回来呢。”

银沙沟里面的路一直都是上坡路,沿着山脚下蜿蜒前行。因为拐弯特别多,所以车开不快,进沟走了半个多小时,桃花和宇文松才看到了人家。

宇文松在人家相对集中的地方把车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说道:“让我看看你拉的米,是糙米还是粳米。”

桃花拆了一袋子米,刚才说话的那位妇女伸手抓了小半把米仔细看了看,然后她又给自己嘴里面连放了两粒嚼了嚼。

“这米米颗(粒)是圆的,是粳米,粳米做饭好吃。这米也比较干,我换一袋子。”说完妇女就转身回去拿黄豆去了。

围观的人群也跟着散开了,他们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议论着。

“我换十斤米。”

“我换二十斤米。”

“赶紧回去把粮拿来,一会儿人家就走了。”

在这个地方待了一个小时,换出去了将近六袋米。

宇文松继续开着车往前,走了没多远,只见路的另一侧,有一个叫汪红旗的人大声喊道:“停一下,我屋正盖房呢,我换三袋子面,两袋子米!”

这户人住的地方和车路中间隔着一条小河,宇文松停好车后对桃花说道:“你在这看着车,我去帮忙拿粮食去。”

来到汪红旗家里,宇文松看着大木柜里面装着的满满三格子黄豆说道:“你这黄豆漂亮很,攒了这么多,咋不卖呢?”

汪红旗笑着说道:“我攒这些黄豆,就是专门留着盖房用的,一天要做一个豆腐呢。”

那时候盖房子,村里人都会去帮忙,虽然不给工钱,但是要管饭。

装满了一袋子黄豆,汪红旗把袋子提起来在地上趸了趸,然后接着说道:“等我把房盖起了,有剩下的黄豆,到时候就卖给你。

我知道你是沿河村的人,我在青石岭的窑上靠(买)了一万五千瓦。我这儿这路大车上不来,你这车送货不?”

宇文松一边铲黄豆,一边说道:“给你送的话也能行,不过你这儿这路确实不好走,进沟以后车只能慢慢开,油耗也大的很,拉一车五十块钱。你叫人装车的话,我一天就给你拉完了。”

汪红旗说道:“行,箍窗子和门到时候还要一些砖,到时候你也给我拉回来。”

换完了大米和面粉,汪红旗说道:“明儿个一早,咱在青石岭烧瓦的窑那个地方见。我天不亮就叫上几个人动身,估计也就七点左右就能到。”

宇文松说道:“行,那咱明儿个早起见。”

宇文松把车继续往前开,一直开到了银沙沟人口最集中,以及大队队部和学校的所在地。

在一个相对宽敞平坦的地方,宇文松把车停下来,然后说道:“再往沟里头走,路太窄了,车上不去。”

桃花从车上下来,一边往前面走,一边说道:“你在这儿换米面,我到上边儿去喊一阵子,把人都喊下来。”

来到银沙沟最远的一个小队,桃花刚喊了几声,就看到半坡上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女的走到自家场院边上问道:“米跟面都有吧?车得是在大场里停着呢?”

桃花笑着说道:“就是的。”

说话的女人名字叫红花,她说道:“那我给我上边儿那几家都说一下,我几家合着拉一个架子车把粮拉到大场里去。”

桃花指着另一边的几户人家说道:“那你一会儿就拉下去,我过去看看。”

红花唯恐走路太慢,她一路小跑着喊道:“换米面的来了,谁想换就放快些,一会儿人家就走了。”

“红花,我换呢,把你屋的架子车套上,咱一会儿合伙拉。”

“给我也捎上。”

“我也换,咱这地方路太难走了,几个月才来一个换米面的,去乡上的街道买太远了。”

“就是的,在供销社买米面往回拿,把人能挣(累)死,现在送到门上了,我也换些。”

“行,都赶紧把粮装好。”

等桃花和另外一群人拉着架子车来到停车的地方时,红花她们已经在换大米和面粉了。

桃花走过去看到有一袋小麦很漂亮,颗粒也比前几天换回的要饱满一些,她就顺手抓起一把。

小麦抓在手里感觉有些潮湿,桃花拿了一粒放进嘴里用牙一咬,沾在了牙齿上面。

吐出嘴里的麦粒,桃花说道:“这是谁家拿来的麦,这是新麦,么(没)晒干,潮的很!”

宇文松这才注意到了小麦有问题,他对耿二蛋说道:“你这六十八斤麦你拿回去吧。”

耿二蛋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儿,他看着大家都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就小声说道:“刚才一着急,我把袋子拿错了,我回去把干的拿来。”

耿二蛋前脚刚走,就有人在背后议论了起来。

“咋是个这人呢,净耍一些小心眼儿。”

“也有可能确实是一着急拿错了。”

桃花一边给其他人换米,一边说道:“咱等一会儿就知道了,有时候拿错了袋子也是有可能的。”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耿二蛋又匆匆来到了停放农用三轮车的大场里。

第一百零九章 计划生育

放下肩头的一袋子小麦,耿二蛋笑着对桃花说道:“多亏你发现的早,要不然我的麦种就么有了。

我开始把我媳妇儿留的麦种给拿来了,两个袋子放在一个房子里头,让我媳妇儿把我给骂了一顿。”

旁边一位老人说道:“我就说么,耿二蛋平常看着挺老实的,咋能做出来亏人的事么。”

桃花笑着说道:“这么说,你真得好好谢谢我才行,要不然看你咋样给你媳妇交代。”

快到中午的时候,换的只剩下两袋面粉和半袋大米了,桃花对宇文松说道:“这一会儿也么(没)有人来换了,咱往回走,说不定半路上还有人要换。”

半路上把剩下的大米和面粉都换完了,到了青石岭的时候天还没黑。

桃花远远的就看见陆安站在场院边上张望,到了陆安近前,宇文松把车停了下来。

陆安站着说道:“你妈把饭都做好了,烙的锅盔馍,漏的浆水鱼鱼,浆水酸的很,好吃太太,你俩赶紧下车吃。”

桃花和宇文松从农用三轮车上下来,跟着陆安进了堂屋。

“他大姑,快来吃,香太太!”宁慧慧端着一大碗浆水鱼鱼坐在木板凳上,一边吃一边说道。

这时,王小琴端着两大洋瓷碗浆水鱼鱼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把我俩娃饿死了,快赶紧吃。”说完,王小琴又去厨房里端出了一盆锅盔馍。

桃花看着宁慧慧圆鼓鼓的肚子,以为是吃多了,便开玩笑说道:“慧慧姐,你看你肚子大的就跟怀上娃了一样的,我看得给你买红糖了(那时候,农村人坐月子,亲戚要带着红糖去看望)。”

宁慧慧“嘿嘿”笑了几声,然后小声说道:“你眼睛尖的很,我就是怀上了,都六个月了,出去可不敢说,让计生办知道了就不得了。”

桃花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开个玩笑还变成真事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宁慧慧怀了第三个孩子的事情,被正好从陆安家门口路过的“是非精”冯玉芬听见了。

第三天一大早,计生办就来了四个人,他们堵在陆民家大门口叫门。

陆民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说道:“有啥事,现在天还么亮呢!”

宁慧慧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隙,隔着用来挡风的塑料纸(窗户上没有装玻璃)往外看了一眼,顿时就吓得浑身直哆嗦。

宁慧慧小声对陆民说道:“计生办的。”

陆民一下子就清醒了,他说道:“这可咋办啊?慧慧你躲到楼上去。”

“不行,计生办的人上楼搜咋办,我还是从后门跑。”宁慧慧一边说,一边匆忙穿衣服。

陆民三两下穿好了衣服,上衣的扣子扣错了位,他焦急的说道:“房后头那个坎子那么高,你咋上得去呢?”

“你给我把楼梯搭上,我先上坡躲着,然后你再把楼梯搬回屋里,把后门关好。”宁慧慧一边朝后门走去,一边说道。

这时,计生办的人又在敲门了。

“陆民,赶紧把门开开,有事找你。”

陆民打了个哈欠,说道:“啥事嘛?我还么有睡醒呢,你是谁呀?”

“我几个是乡上的。”

过了两分钟,关好了后门,陆民这才耷拉着脑袋揉着眼睛打开了大门,他问道:“有啥事,咋来的这么早的。”

有一个计生办的工作人员问道:“叫你媳妇儿赶紧起来,跟我几个到计生办去一趟。”

陆民说道:“我媳妇儿不在屋,野个(昨天)到她二姐屋去了。”

计生办的四名工作人员把陆民家里、楼上,以及房背后都仔细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宁慧慧。

计生办主任笑了笑,说道:“我今儿个跟你把话挑明了,你媳妇儿怀的是第三胎,这是超生。你是准备主动流掉,还是让我们开车给送到医院去?”

陆民假装惊讶的说道:“怀孕的事,慧慧么有给我说呀,等她回来了,我就把她带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如果真的怀上了,就在医院给流了。”

计生办主任说道:“别装了,你看你屋楼梯底下粘的泥还是潮的,肯定是从坡上跑了。

国家提倡优生优育是对的,你看你现在过得这叫啥日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你现在去把你媳妇儿叫回来,乖乖的溜掉,咱就都不费神了。”

陆民低着头看着地面说道:“我这就去我媳妇她二姐屋把人叫回来。我就想问一句,我都不知道我媳妇儿怀孕了,你几个是咋样知道的?”

计生办的主任“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你这是要抬杠还是咋的,你赶紧去后坡把你媳妇儿寻回来,到医院一检查就知道咱俩到底是谁说假话了。”

话说道这个份上了,陆民也不好再狡辩,只好出门去找宁慧慧。

陆安听到陆民家里有动静,就从炕上起来过去看了一眼。

看到是计生办的人,陆安赶紧回到屋里小声对王小琴说道:“计生办的人来了,我听说让民去把慧慧寻回来,估计慧慧躲到后坡上去了。”

“那这可咋办呢,这可是一条命啊。”说着,王小琴就从炕上坐了起来。

陆安急的在房间里团团转,突然他一拍大腿说道:“是这,你赶紧拿些钱给我,让慧慧出去躲上几个月,等把娃生了再回来,到时候计生办也就只能罚些钱了事了。”

装上钱,陆安去了后山。

宁慧慧在山上看清了来的人是陆安,这才哭着说道:“爸,是你来了,把我吓死了,屋里我是回不去了。

我想着我还是到神榆我大姐屋躲一躲,等生了再回来。到时候计生办要罚钱,反正么有的,看能把我咋样。”

陆安从口袋里掏出钱说道:“你把钱拿上,这是你妈给的,路远了注意安全,到了地方记得给屋里稍个话。”

接过钱,宁慧慧说道:“好,我绕到沿河村再下坡,这样保险些。”

陆安说道:“下坡的时候放慢些,你躲到坡边子,看见班车来了,再到路上。”

宁慧慧说道:“爸,你回去吧,我会小心的。你给陆民说等我生了,再来接我。”

一个小时后,陆民从外面回来了,计生办的四个人还在屋里等着。

第一百一十章 要想富先修路 少生孩子多种树

陆民沉着脸说道:“人么寻见!”

计生办主任抬起头看着陆民,然后冷冷的说道:“你得是把你媳妇儿送走了,要不然咋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陆民拉过一张小木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没好气的说道:“你不信就算了,我媳妇儿现在人找不到了,到时候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得找你要人呢。”

计生办主任站起身,黑着脸说道:“你还有理了?你媳妇儿自己跑的,怪谁呢!我几个这是按照政策办事,跟你又没有私仇!”

把头转向旁边的一个人,计生办主任继续说道:“那是这,小李,你回去把咱的车开来,把陆民屋里的家具拉走。

一个星期内,陆民媳妇儿把胎打(堕)了,就把家具给送回来。超过一个礼拜的时间,就叫人上房溜瓦!”

三斗桌子、写字台、大红板柜都被抬走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陆民傻了眼。

他来到陆安屋里,浑身颤抖着说道:“爸,慧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家具也被抬走了,这可咋办呀,日子咋过呀!”

陆安把陆民拉倒身边,在陆民耳边轻声说道:“我找到慧慧了,还给了慧慧二百块钱,慧慧搭车到她大姐屋里去了,等娃生下来了,你再去接回来。”

有了宁慧慧的下落,陆民安心了一些,不过他随即又焦虑的说道:“计生办的人说了,慧慧一个星期内不回来,就要上房溜瓦咧!”

陆安抽了一口旱烟说道:“这就是吓唬你呢,别害怕,男人就要有担当。”

王小琴说道:“民,慧慧不在屋这几个月,你跟娃就在我锅上吃。只要慧慧跟娃到时候都平平安安的,就么(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往后我给把娃看上,你俩好好奔日子就对了。”

陆安从外面用一把大锁把陆民家的大门锁上了,陆民在屋里躲了整整一个星期。

每次到了吃饭的时候,陆安就坐在场院边上的大石头上坐着观察路上的动静。等看了陆安打出的确认安全的手势,王小琴就会从房后头的窗户给陆民递一碗饭进去。

第八天一大早,陆民刚从屋里出来,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就来了。

计生办主任说道:“陆民,你把你媳妇儿寻回来了吧?现在就到医院去把手术做了。”

陆民双手抱头,圪蹴在地上痛苦的说道:“我把所有亲戚屋里都寻遍了,就是寻不到我媳妇儿。

这个星期我啥都么做,光寻了人咧!俩娃都是在我妈锅上吃的饭,现在人找不到了,你说我这日子咋过呀!”

计生办主任说道:“陆民,我把好话都给你说尽了,你要知道这是国家的政策,超生对个人对社会都么有好处,你咋就不明白呢!”

陆民说道:“我也明白优生优育的好处,生多了,娃也跟着我受罪。到处都是‘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的标语,道理我都懂,现在关键就是找不到我媳妇儿人了呀!”

这时,计生办的一个小伙子冷笑道:“我看不把房上的瓦溜了,人是回不来的。”

听了这话,陆安赶紧从自己屋里跑过去,半是哀求,半是豁出去了的样子说道:“你这都是要干啥呀!

计划生育也是为了让人把日子过好,让国家减轻负担,没有那一条哪一款说是要让人么有地方住么!这不是正寻人呢,把人找到了就让去医院做手术不就行了么。对不对?有话好好说么。”

计生办主任说道:“叔,你说的话都在理着呢。不过咱事先约定的时间到了,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也要理解。

瓦还是要溜的,等陆民媳妇儿回来把手术做了,所有东西到时候还是原封不动的还给陆民。”

宇文松开着农用车从陆民家门口经过,看到计生办的人在架梯子准备上房,他就把车停了下来。

快步跑到梯子跟前,宇文松对着正在往房顶上爬的人喊道:“你几个这是干啥呀,有啥事下来好好商量不就行了!”

梯子上的人慢慢从上面走下来,其中一个人看了一眼计生办主任说道:“我几个都是叫来干活的,具体事情也不太清楚。”

这时,桃花拿了两个板凳,走过去对计生办主任笑着说道:“生利,现在当了大官了,都认不得我这个老同学了吧?你先坐,我给你倒一杯水去。”

计生办主人冯生利说道:“桃花,你就瓤失(损)我,我这么绿豆大个官,不过就是个跑腿的。”

桃花把水递给冯生利,然后说道:“县官不如现管,我大哥这事你看还有回旋的余地么?”

冯生利喝了一口水说道:“唉,恶人都让我一个人当了,谁又知道我有多难的!你大哥这事我也是实在么有办法了,对于说服不了的,不积极响应计划生育政策的,就只能上一些手段。”

桃花说道:“你说的这些事,我都能理解,不是我大哥违反了政策,你也不会做出这个事。”

转过头,桃花又对陆民说道:“大哥,你就把慧慧姐带到医院去把手术做了,再生个娃大人跟小娃都跟着受罪。

再说了冯主任是我的老同学,单看这一层,你也要好好支持一下冯主任的工作。”

陆民一听这话,马上笑着说道:“不是我不想支持冯主任的工作,是我到处的都寻遍了,就是找不到你慧慧姐,我这会儿也着急呢!”

桃花对冯生利说道:“那是这,我刚好要出去换米面,我把沿路的亲戚都问一遍,只要见到了宁慧慧本人,我就把她劝回来,让她主动到医院去把手术做了。逼得太紧了,容易出人命。

冯生利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让陆民写个保证书,宁慧慧一回来就必须去医院打胎。”

桃花给陆民使了个眼色,陆民赶紧说道:“冯主任,么麻达(没问题),我现在就写。”

拿了保证书,计生办的人上车走了。

安慰了陆民几句,桃花和宇文松也开着农用三轮车离开了。

路上,桃花叹了口气说道:“计生办的人完不成指标就得受罚,大哥今儿个也就是过了一关,往后麻烦事还多着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拉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桃花又说道:“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想生第三个,大人受累,娃也跟着受罪。

计划生育的政策是好的,‘优生优育,利国利民’这话一点儿都不假,咱小时兄弟姐妹多,当时过的都是啥日子,要吃的么(没)吃的,要穿的么(么)穿的。

慧慧姐也不知道咋想的,日子过的还不如咱,生第三个干啥呢,现在一儿一女多好的。”

宇文松说道:“一个人一个想法,自古以来人都说‘多子多福’,大哥跟慧慧姐可能还是这个老思想。

上一回咱到上河大队换米面,我就听人说,有一家人屋里日子过的惶的很,因为前头两个生的是女子,就非要生第三个。

怀孕的女的出去躲了以后,计生办来人把那家人屋里的家具抬了,房上的瓦也给溜了。后来女的回来一看,觉得日子过不成了,就喝了两包老鼠药死了,一尸两命。”

桃花说道:“慧慧姐这一回躲的远,生了以后回来还得交罚款,估计大哥也拿不出来这个钱。”

宇文松说道:“不交钱,娃的户口就不给上。这样队上就不给分地,上学也上不了。”

这天因为大米和面粉换的很快,所以桃花和宇文松下午四点半就到了陆安家来接宇文凛。

“宇文松,有时间么,给我拉两车沙子,我准备盖个灶房。”

宇文松从屋里走出去一看,就笑着说道:“恩娃哥,我把车上的粮拉回去下(卸)了,就上来给你拉沙子。”

“那行,那咱就说好了啊!”

屋水河河滩上堆的沙子是恩娃两口子自己从屋水河里面捞的,沙堆离公路不到二里路。

为了能够让农用三轮车顺利通行,恩娃把挡道的大石头逐一移开,并用锄头平整出了一条毛路。

装车的时候,恩娃两口每人拿一把铁锨往农用三轮车的车厢里面铲沙子。

恩娃是陆安的邻居,宇文松觉得自己不帮忙有些过意不去,因此他对恩娃的媳妇说道:“嫂子,你回去再拿一把铁锨来,我给帮忙装。”

恩娃笑着说道:“你歇着,又是开车又是铲沙子的,小心把你累着了。”

宇文松接过恩娃媳妇手里的铁锨,铲了一锨沙子,然后也笑着说道:“我拉活的时候,也不是给每个主儿家都帮忙。谁让你是我哥呢。”

过了一个小时,车厢基本上已经装满了沙子,宇文松就停止了铲沙子。

然而恩娃两口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俩一直装到车厢里面的沙子溢了出来。

宇文松有几次想开口阻止,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明白恩娃心里的想法,拉沙子是按趟收钱的。

把农用三轮车从河滩开到公路上,需要爬一个斜坡。宇文松把车开到斜坡坡度最大的地方的时候,车轮开始打滑,车子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

宇文松没办法,他只好把车从斜坡上又退了下去。

宇文松说道:“恩娃哥,你去喊人来掀(推)车。”

恩娃喊了六个人在后边推,宇文松把油门轰到最大,这才终于把农用三轮车从斜坡上开了上去。

陆安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说道:“再一回不要把车装的太满了,慢(斜)坡都不得上,上坡子路在后头掀车操心的很。”

恩娃说道:“叔,我是想两车拉完,装的少了就得麻烦宇文松多跑一回。”

宇文松沉着脸说道:“路平的话,你尽管装都么事,刚才上来的时候,车打滑,你几个都在车后头呢,如果车往后溜,你看咋得了。”

恩娃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对着呢,第二车咱装平些。”

拉第二车沙子上斜坡的时候,宇文松很轻松就把车开了上去。

快到恩娃门口的时候,一只黑猫突然跑到了路中间,宇文松赶紧踩下了刹车。

他从车上下来一看,没有看到黑猫,却听到路边的草丛里传出了猫叫声,宇文松自言自语道:“这个黑猫命真大,把我倒是吓了一跳。”

这时候,恩娃从后面走过来问道:“咋了?咋把车停下来了。”

宇文松说道:“么事,我以为把一个黑猫轧死了,就把车停下来看了一下。”

拉完沙子,天也快黑了。

宇文松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桃花正在问宇文森的考试成绩。

宇文森笑着大声说道:“妈,我这一回考试,数学得了九十二分,是班上第四名。”

桃花问道:“拿语文呢?”

宇文森说道:“妈,这回语文考的比较难,我班上好几个人都没有及格。”

桃花板起脸说道:“不要说别人,我就问你你得了多少分,得是么有及格?”

宇文森说道:“我及格了!”随即他又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得了六十一分。”

桃花说道:“你就考了这一点儿分数,还好意思说别人么有及格,你也就差了一点点儿就不及格了。

从今儿往后,你要认真背诵课文,反复练习写生字,我以后每天都要检查你的作业。”

宇文森“嗯”了一声便去做作业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大亮,宇文松给家里挑了两担水,然后就开着农用三轮车去了青石岭烧瓦的窑厂。

上次给银沙沟的汪红旗拉完瓦和砖之后,汪红旗同村的耿波觉得宇文松开车技术不错,就让宇文松也帮自己拉瓦。

过了约定的时间,宇文松又等二十多分钟,这才看到耿波带着六个人来到了窑厂。

一见面耿波就笑着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我叫的帮忙的人,路远近不一样,就走的迟了一会儿。”

宇文松说道:“我正准备发车到沟里去接你几个呢。”

耿波把卖瓦的人叫来,等双方都清点确认了数字之后,便开始往车装瓦。一车能拉五千页瓦,需要拉三趟。

装好车后,耿波坐到副驾驶,然后对和他一起来的另外六个人说道:“你几个歇一会儿,我跟车回去帮忙下瓦。”

在县道上的时候,宇文松把农用三轮车开的很快,进了银沙沟,就降低了车速。

耿波说道:“现在这路还是太窄了,以后加宽了就好走了,只是不知道啥时候乡上开始修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入党

宇文松笑着说道:“国家年年都在修新路、加宽改建老路,以后再修成水泥路就好了。”

耿波看了一眼宇文松说道:“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能把沟里头的路修的让两个车能错开就不错了!”

宇文松说道:“听人说以前地质队第一回到咱这儿来,是从大河(屋水河)河道里头把车开进来的,那时候谁又能想到现在的咱这儿不但修了路,还有了车。改革开放以后,国家各方面都发展的快的很,咱农民也跟着受益了。”

耿波说道:“你说的这话在理,听人说那时候整个公社都传疯了,人都把地质队的卡车当怪物看呢。这些年变化确实大,现在不怕么(没)啥吃了。咱俩是同年,都是地质队来了以后第二年出生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老头赶着一群山羊走了过来,因此宇文松不得不把车停了下来。

老头想尽快赶着山羊从农用三轮车旁边经过,可是他越着急,有些羊就越是不好好走。

宇文松从车上下来笑着说道:“叔,你把羊往坡边子上赶一下,我车一过去,你再把羊赶到路上来。”

耿波和宇文松帮着老头把羊赶到了山脚下的斜坡上,宇文松这才把车开了过去。

上午九点,宇文松回到家里把一百五十块钱交给了桃花。

桃花笑着说道:“开蹦蹦车到底还是比做活来钱快些,就是操心很,你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咱明儿个把屋里这些粮食拉到县里卖了,再拉一车米面回来。”

宇文松说道:“行,么(没)人叫拉活的话,咱明儿个就去拉米面。”

“桃花在屋么?”

听到声音,桃花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着说道:“支书,你来了,快到屋里头坐。”

宇文松拿了一盒烟,从房间里面走出来陪着支书坐在堂屋聊天。

桃花倒了一杯水递给支书,并说道:“叔,你喝水。”

支书抽了一口烟,然后说道:“我今儿个来主要是想跟你两口子商量个事。”

看了桃花和宇文松一眼,支书继续说道:“现在有个入党的机会,我想让桃花写个入党申请。

一来呢,桃花上过学,有知识、有文化:二来呢,桃花人活泛,做事麻利;三来呢,就是说想把桃花当成咱大队上下一任妇女主任来培养。

当然了,这个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是咱大队党支部开会决定的。桃花,现在就看你个人愿不愿意?”

桃花说道:“叔,我愿意。”

第二天桃花就去大队队部交了入党申请书。

四个月后,陆民收到了宁慧慧的来信。

陆民去神榆接回了宁慧慧和小儿子陆悬,孩子的名字是陆安取的。陆安觉得如果当时宁慧慧被计生办的人抓住了,这个孩子就没了,因此给他取名为悬。

宁慧慧回到家的第二天,计生办的人就来了。计生办的一个小伙子说道:“先去把绝育手术做了,然后再交三千块钱罚款。”

宁慧慧坐在炕上指着身旁的陆悬说道:“要钱没有,你把娃抱去吧!”

小伙子说道:“你不嫌娃多,非要生第三个,交不上钱的话,娃的户口就上不了,后果你自己考虑清楚。”

听了这话,宁慧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说道:“我跟陆民这几个月东躲西藏的,把地里庄稼都荒了,现在吃的都么有,那来的钱么。你把我跟娃都抓走行不?抓走了我跟娃还有一口牢饭吃。”

小伙子说道:“你这就是蛮不讲理么,当初不让你生,你非要生,现在生了就得认罚。不交钱,那就要上房溜瓦。”

听了这话,宁慧慧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谁今儿个敢溜我房上的瓦,我就一头撞死在这炕沿儿上。”

坐在一旁的冯生利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啥话都不说了,给你两口子三天时间把钱凑齐了送到计生办。”

陆民说道:“我借到钱了,就给你送去。”

计生办的人走了,宁慧慧骂陆民道:“你就是个软蛋!你到哪里去借钱?咱两边的亲戚都不富裕,咋能凑齐三千块,能凑个三百就不错了。”

陆民闷着头说道:“那咋办呢,娃的户口总得上吧。”

正说着,王小琴端着一碗鸡蛋挂面走了进来,她对宁慧慧说道:“趁热吃,别跟计生办的人吵,多说些好话,能少交些就少交些,娃的户口还是得上。”

陆民借遍了所有亲戚,一共凑了两百块钱。

陆民和宁慧慧正在发愁的时候,桃花带着礼物来看陆悬了。

宁慧慧诉苦道:“他大姑,你说这娃咋这么可怜的,又没有得罪谁,还么出生人家就不想让他活了。现在总算是来到人世了,又要三千块钱才给上户口。”

桃花说道:“谁屋能拿出这么多现钱,你现在手上有多少钱?”

宁慧慧说道:“你大哥一共就借了二百块钱。”

桃花想了想说道:“那是这,我跟你出个主意,你带上这二百块钱把娃抱到计生办,如果计生办的人说钱太少了,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还不行的话,你就把娃搁到计生办,然后直接走人。

对了,我又想起来一个事,你生完玲玲的时候,应该做了节育手术的。这样说来这事也不能全都怪你,计生办跟医院也有责任。嗯,你就拿这个说事!”

听了这话,宁慧慧来了精神,她抱着陆悬就出了门。

宁慧慧去计生办大闹了一场,最后冯生利同意宁慧慧交四百块罚款了事,剩下的两百块钱是桃花给拿的。

事后,宁慧慧感激的对桃花说道:“他大姑,等我把猪交了就把钱给你。”

桃花说道:“先不急,等你手上松(宽裕)了再给我。”

“陆民在屋不?”

听到有人叫自己,陆民赶紧从房间里走出去招呼道:“红民叔,你咋来了,有啥事么?赶紧到屋坐。”

这时陆安听到声音,也来到了陆民家堂屋里,他招呼着说道:“红民来了,坐下说话。”说着他给红民递了一个木板凳。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木材加工厂

红民接过木板凳在堂屋里坐了下来,然后说道:“陆哥,我寻陆民商量个事。是这,咱大队上想办一个十个人的小型木材加工厂,加工窗门料、茶几腿这些东西。

陆民正好有这个手艺,会扯电锯。大队党支部开了个会准备让陆民来当师傅,看娃愿意不?”

陆安给红民装了一烟袋锅旱烟,并点着了火说道:“那是好事么,你看娃现在这日子过的艰难的。”

看了一眼陆民,陆安继续说道:“你叔这是帮你来了。”

红民抽了一口旱烟说道:“陆哥,也不全是这样,娃确实也有这一门手艺不是?

办加工厂的本钱由大队出,挣了钱以后,除过大队的那一份,剩下的就是给加工厂的人发工资,以及年底分红。民,你愿意来不?”

陆民点了点头说道:“叔,我愿意到加工厂做活。”

红民走后,陆民对陆安说道:“爸,大队上办的厂属于社队企业,是国家政策支持的,我到时候只管把木料给扯好就行了。”

陆安说道:“你到时候好好干,把日子往好过。”

木材加工厂由五间房间和一个大院子组成,这里以前是一个集体羊圈。

因为房子太过破旧,十个人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把里里外外给收拾了一遍。

第三天,红民在院门口挂了一块“青石岭木材加工厂”的牌子,加工厂就算是正式开业了。

为了给木材加工厂提供足够的木料,大队党支部开了一个会,最后做出了两个决定:

一是让全大队的群众把自己家中往年收集的符合要求的树桩都拿到加工厂,凡是验收通过的,都当场付钱。

这些树桩都是冬天的时候,大雪压倒的树,村民把这些树拿回家当柴火少,这在当时是符合政策的做法。

二是让陆民带着人去青石岭大队下辖的各个小队收购木料,各小队是按指标进行树木砍伐的。

陆民每次收到木料以后,都会安排宇文松开着农用三轮车把木料运回木材加工厂。

可是即便是这样,没过多久,木材加工厂的木料还是难以为继了。

后来青石岭大队向上级申请让林站增加了砍伐指标,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木材加工厂原材料短缺的问题,而且也增加了全大队群众的收入。

木材加工厂的十个人每天从早忙到晚,来了木料他们得卸车,扯好了木料他们得码放整齐,要货的车来了他们又得装车。

有时候一双新手套戴不了一天就得把磨破的地方补上,然后继续戴着干活。十个人每天回家后都会觉得腰酸背痛,可是没有一个人想要离开。

木材加工厂每个人每月工资两百块钱,年底分红另算。

自从加工厂开业以后,住在周围的人就隔三差五的去拉木屑回家烧,木材加工厂的十个人也常常把下脚料拿回家当柴火烧。

陆民在木材加工厂拿回第一月的工资以后,宁慧慧就再也不整天哭哭啼啼的了。

一九九零年农历二月初四这一天,陆坤来到了桃花家。

宇文松说道:“小哥,你来了,快到房子(房间)里头坐,外头冷的很。”

桃花笑着说道:“小哥,你俩谝闲传(闲聊),我去给咱做饭去。”

陆坤抬起手示意桃花坐下,然后说道:“桃花,你不用去忙活了,我吃过饭了。我今儿个来就是说个事,我盖房的申请批下来了,我想着到时候把起根子(地基)的土拉去垫地。”

喝了一口桃花递过来的茶,陆坤继续说道:“用架子车拉土太慢了,我想看宇文松到时候有么有时间给我拉一下土。”

桃花说道:“小哥,你盖房,我太高兴了。你准备那一天开始起根子,我跟宇文松肯定都去给你帮忙。”

陆坤说道:“后儿个(后天)。”

宇文松笑着说道:“小哥,那就刚好,我明儿个拉一车粮食去县里卖了,然后再拉一车米面回来,后儿个刚好给你帮忙。”

陆坤说道:“你俩也先别忙着答应,我给你俩说个活话。给我拉土,我现在么有现钱给,只能等我把房盖起以后手上有钱了再给。行了就行,不行就说不行,我也不怪你俩。”

桃花知道陆坤向来说话算数,而且基本上没有求过人,因此她对宇文松使了个眼色,示意宇文松说话。

宇文松笑着说道:“小哥,咱兄弟伙的,说这话就见外了,你给把油钱出上就行,别的钱我一分钱不要。”

陆坤说道:“那不行,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你给我拉土,难道就不给我帮忙挖根子了?挖根子就是帮忙,帮忙我就不给开工钱了。”

“哈哈哈!”

陆坤的宅基地在离陆安家约半里远的地方,新房盖起后将背靠青石岭,面朝屋水河。

二月初六这一天,一阵鞭炮响过之后,陆坤家的新房正式破土动工了。

来帮忙的人主要有陆安、陆民、宇文松、李顺、杨帆,几个人挖的挖、铲的铲。

因为是干石地,所以地基很难挖。几个人花了一上午时间挖出的土才装了两农用三轮车。

宇文松把车开到一里远的地方去垫地,那时候的农用三轮车还没有自卸功能,需要人工卸车。

吃过晚饭,几个人一直忙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离去。杨娜的哥哥杨帆因为路太远就住在了陆坤家里。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松就开着农用三轮车去了陆坤家。

宇文松到的时候,陆坤和陆安正在挖地基了。

看到宇文松来了,陆安拄着头笑着说道:“松,你也起来这么早的。”

过了半个小时,李顺骑着自行车来了。停好自行车后,他说道:“看来我今儿个来迟了。”

陆坤说道:“那是这,接下来你一个人挖一个小时,我三个坐在旁边歇着。”

李顺笑着拿过镢头一边挖,一边说道:“行么,我慢慢挖,我不着急,谁着急谁知道。”

“哈哈哈!”

又过了二十分钟,杨帆来了,他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陆坤,你咋不叫我起来呢。”

宇文松笑着说道:“你是客,多睡一会儿对着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通电了

一九九零年,对于百家山乡的人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因为正是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破天荒的大事,百家山乡终于通电了。

那时候电压不是很稳定,电灯泡一阵儿很亮,一阵儿又会变成暗红色。

陆安和王小琴盯着电灯泡看了很久,陆安感叹着说道:“真是不敢想象啊,我以前就是个放牛娃,竟然在有生之年还能拉上电!”

王小琴笑着说道:“看把你美的,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刘芳和宇文平也在家里盯着电灯泡看,不过没看多久,就被刘芳给关掉了,宇文平有些不高兴想要去再次打开,却被刘芳给阻止了。

刘芳说道:“拉(开)灯干啥呀,大晚上的你还想看出来个花不成?”

宇文平抽了口旱烟不再说话。

赵凤梅和李富贵在李顺家里看电灯,看了一会儿,赵凤梅就把灯给关了,她说道:“少开一会儿,费电的很,电也要钱呢。”

从那天开始,赵凤梅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论是在儿子家还是女儿家,她只要看到有亮着的电灯泡,就会过去关掉。她习惯于一家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说话,虽然彼此看不清楚对方。

对于桃花和菊花来说,眼下通电了,带来的第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用电钻给种植黑木耳的耳棒打孔了。

李顺和菊花把自己家的耳棒按照一米的长度用锯锯成了一段一段的,然后两人又去给桃花家帮忙。

四个人忙活了整整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李顺说道:“哥,我明儿个准备到岭那边去买菌种,你要的话我给你捎上。”

宇文松吃了一口蒸馍说道:“不如这样,我明儿个把米面拉上沿路换,回来的时候捎带着把菌种买回来,你就不用跑一趟了。”

李顺笑着说道:“那也行,我明儿个正好把搁(放)木耳棒的地平整一下。”

宇文松把菌种拉回来的第二天,李顺就把买了电钻的牛娃叫来给耳棒打孔。

每隔三寸打一个孔,孔深三公分,每个耳棒可以打四行,三十架耳棒打完孔一共花了一天半的时间。

从一开始打孔的时候,陆安、王小琴、赵凤梅、桃花、杨娜就都到了菊花家里帮忙种菌种。

种菌种前,需要把手洗干净,然后把菌种掰成小块儿塞进耳棒上打好的孔里面,最后再用消过毒的玉米芯把孔塞紧。

用了三天时间,菊花家的耳棒都被种上了菌种。

种完菌种之后,需要把耳棒垛起来,然后再用塑料纸盖上发酵。等过了一个星期,再把垛子最底下的耳棒翻到最上面,然后再把水浇透,并用塑料纸重新盖好。

一个月后,李顺从垛子里面不同的位置抽了几根耳棒出来,他把玉米芯塞子拔开,发现里边的菌种已经发白了,就又重新给耳棒浇透了水,然后盖了起来。

又过了几天,李顺再次揭开塑料纸看的时候,他发现已有百分之十的耳棒上面都长出小木耳了。

李顺知道,这时候可以把耳棒拉到地里去放置了。

在菌种发酵期间,李顺已经把屋水河边上的一块儿地平整好了,并用木头搭好了架子。

菊花每天放学后就带着李飞跃和李一一去地里给耳棒浇水。

过了一个月,有一次连续下了三天雨,雨停的时候正好是星期天,菊花就和李顺一起去地里看木耳生长的情况。

当看到一朵朵手掌那么大,像黑色的花一样的木耳把整个耳棒都完全覆盖住了的时候,菊花和李顺心里头顿时乐开了花。

经过中午太阳的暴晒后,菊花和李顺一下午摘了整整十五大竹笼的木耳。等到木耳晒干后,李顺用秤一称不多不少正好十八斤。

等到了周末,李顺便用自行车带着菊花去看桃花家木耳种植的情况。

两人刚到桃花家门口,桃花就笑着说道:“我屋的木耳长的美的很,么(没)摘的时候,站在地边子看着就像黑色的牡丹花一样,一大朵一大朵的,我跟你哥俩人摘了整整一后晌。”

说着她又用手指了指晒干了的木耳说道:“我现在就称一下,看有多少斤。”

称好了一看秤,十七斤八两,菊花笑着说道:“跟我屋的一样多。”

桃花说道:“咱现在先别卖,现在是旺季,收的价钱低。等到年跟前了,价钱上去了咱再卖。现在把木耳晒的干干的,用塑料袋密封好。”

菊花说道:“姐,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时,宇文松笑着对李顺说道:“咱这都是人家姊妹俩拿主意,么有咱俩啥事。”

李顺也笑着说道:“只要说的对,咱就听,咱俩还省心了。”

桃花说道:“哎呀!看我光顾着说话了,你俩坐着,我给倒水去。”

种植黑木耳,第一年的质量最好,第二年产量最高,第三年产量最少、质量也差。

到了七八月份,雨水不多,木耳的产量不高。桃花一共摘了六次木耳,晒了九十二斤干木耳,菊花家晒了九十六斤干木耳。

立秋以后,天气转凉,温度变低了,黑木耳的生长就变慢了。

新黄豆下来以后,桃花和宇文松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换大米和面粉的生意上。

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桃花和宇文松忙的没了睡觉的时间。

有一次宇文松开车的时候,实在困的不行,就打起了盹,不成想竟然差一点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辆大卡车。

大卡车开过去以后,宇文松把农用三轮车停在路边,他惊魂未定的大口的喘着粗气。桃花脸色惨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用手捂着胸口说道:“把我的魂都吓掉了!”

过了半个小时,桃花说道:“咱现在就往回走,回去好好睡一觉,在屋里好好歇几天。”

十一月份,下了一场大雪,宇文松和桃花在家休息了半个月。路上的雪化了之后,宇文松又断断续续的帮人拉了一些活。

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寒,秦岭深处的大山里面此时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

傍晚的时候,桃花一家人正围坐在火炉旁烤火聊天。

突然,卞勇从外边推门走了进来,他在火炉上烤了烤手,然后看着宇文松笑着说道:“天冷的啥也弄不成,到了该打牌的时候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通电了

一九九零年,对于百家山乡的人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因为正是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破天荒的大事,百家山乡终于通电了。

那时候电压不是很稳定,电灯泡一阵儿很亮,一阵儿又会变成暗红色。

陆安和王小琴盯着电灯泡看了很久,陆安感叹着说道:“真是不敢想象啊,我以前就是个放牛娃,竟然在有生之年还能拉上电!”

王小琴笑着说道:“看把你美的,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刘芳和宇文平也在家里盯着电灯泡看,不过没看多久,就被刘芳给关掉了,宇文平有些不高兴想要去再次打开,却被刘芳给阻止了。

刘芳说道:“拉(开)灯干啥呀,大晚上的你还想看出来个花不成?”

宇文平抽了口旱烟不再说话。

赵凤梅和李富贵在李顺家里看电灯,看了一会儿,赵凤梅就把灯给关了,她说道:“少开一会儿,费电的很,电也要钱呢。”

从那天开始,赵凤梅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论是在儿子家还是女儿家,她只要看到有亮着的电灯泡,就会过去关掉。她习惯于一家人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说话,虽然彼此看不清楚对方。

对于桃花和菊花来说,眼下通电了,带来的第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用电钻给种植黑木耳的耳棒打孔了。

李顺和菊花把自己家的耳棒按照一米的长度用锯锯成了一段一段的,然后两人又去给桃花家帮忙。

四个人忙活了整整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李顺说道:“哥,我明儿个准备到岭那边去买菌种,你要的话我给你捎上。”

宇文松吃了一口蒸馍说道:“不如这样,我明儿个把米面拉上沿路换,回来的时候捎带着把菌种买回来,你就不用跑一趟了。”

李顺笑着说道:“那也行,我明儿个正好把搁(放)木耳棒的地平整一下。”

宇文松把菌种拉回来的第二天,李顺就把买了电钻的牛娃叫来给耳棒打孔。

每隔三寸打一个孔,孔深三公分,每个耳棒可以打四行,三十架耳棒打完孔一共花了一天半的时间。

从一开始打孔的时候,陆安、王小琴、赵凤梅、桃花、杨娜就都到了菊花家里帮忙种菌种。

种菌种前,需要把手洗干净,然后把菌种掰成小块儿塞进耳棒上打好的孔里面,最后再用消过毒的玉米芯把孔塞紧。

用了三天时间,菊花家的耳棒都被种上了菌种。

种完菌种之后,需要把耳棒垛起来,然后再用塑料纸盖上发酵。等过了一个星期,再把垛子最底下的耳棒翻到最上面,然后再把水浇透,并用塑料纸重新盖好。

一个月后,李顺从垛子里面不同的位置抽了几根耳棒出来,他把玉米芯塞子拔开,发现里边的菌种已经发白了,就又重新给耳棒浇透了水,然后盖了起来。

又过了几天,李顺再次揭开塑料纸看的时候,他发现已有百分之八九十的耳棒上面都长出小木耳了。

李顺知道,这时候可以把耳棒拉到地里去放置了。

在菌种发酵期间,李顺已经把屋水河边上的一块儿地平整好了,并用木头搭好了架子。

菊花每天放学后就带着李飞跃和李一一去地里给耳棒浇水。

过了一个月,有一次连续下了三天雨,雨停的时候正好是星期天,菊花就和李顺一起去地里看木耳生长的情况。

当看到一朵朵手掌那么大,像黑色的花一样的木耳把整个耳棒都完全覆盖住了的时候,菊花和李顺心里头顿时乐开了花。

经过中午太阳的暴晒后,菊花和李顺一下午摘了整整十五大竹笼的木耳。等到木耳晒干后,李顺用秤一称不多不少正好十八斤。

等到了周末,李顺便用自行车带着菊花去看桃花家木耳种植的情况。

两人刚到桃花家门口,桃花就笑着说道:“我屋的木耳长的美的很,么(没)摘的时候,站在地边子看着就像黑色的牡丹花一样,一大朵一大朵的,我跟你哥俩人摘了整整一后晌。”

说着她又用手指了指晒干了的木耳说道:“我现在就称一下,看有多少斤。”

称好了一看秤,十七斤八两,菊花笑着说道:“跟我屋的一样多。”

桃花说道:“咱现在先别卖,现在是旺季,收的价钱低。等到年跟前了,价钱上去了咱再卖。现在把木耳晒的干干的,用塑料袋密封好。”

菊花说道:“姐,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时,宇文松笑着对李顺说道:“咱这都是人家姊妹俩拿主意,么有咱俩啥事。”

李顺也笑着说道:“只要说的对,咱就听,咱俩还省心了。”

桃花说道:“哎呀!看我光顾着说话了,你俩坐着,我给倒水去。”

种植黑木耳,第一年的质量最好,第二年产量最高,第三年产量最少、质量也差。

到了七八月份,雨水不多,木耳的产量不高。桃花一共摘了六次木耳,晒了九十二斤干木耳,菊花家晒了九十六斤干木耳。

立秋以后,天气转凉,温度变低了,黑木耳的生长就变慢了。

新黄豆下来以后,桃花和宇文松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换大米和面粉的生意上。

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桃花和宇文松忙的没了睡觉的时间。

有一次宇文松开车的时候,实在困的不行,就打起了盹,不成想竟然差一点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辆大卡车。

大卡车开过去以后,宇文松把农用三轮车停在路边,他惊魂未定的大口的喘着粗气。桃花脸色惨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用手捂着胸口说道:“把我的魂都吓掉了!”

过了半个小时,桃花说道:“咱现在就往回走,回去好好睡一觉,在屋里好好歇几天。”

十一月份,下了一场大雪,宇文松和桃花在家休息了半个月。路上的雪化了之后,宇文松又断断续续的帮人拉了一些活。

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寒,秦岭深处的大山里面此时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

傍晚的时候,桃花一家人正围坐在火炉旁烤火聊天。

突然,卞勇从外边推门走了进来,他在火炉上烤了烤手,然后看着宇文松笑着说道:“天冷的啥也弄不成,到了该打牌的时候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日子

这时候,门又被推开了,隔壁的文娟把脑袋从房间门口探进来笑着说道:“桃花姐,赶紧到我屋去,打牌还差一个人。”

桃花憋着笑对宇文松说道:“叫我打牌呢,那我就去了,你陪卞勇坐一坐。”

宇文松看了一眼卞勇,然后对桃花说道:“你去吧,把钱拿上。”

“我口袋有钱。”说话的时候,桃花已经走到了堂屋里。

晚上八点的时候,桃花就回了家。

宇文松疑惑的问道:“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桃花说道:“王会玲说她肚子不舒服,就散了摊子了。你猜我是输了还是赢了?”

宇文松笑着说道:“估计你是赢了,要不然王会玲好端端的咋就肚子疼了。”

桃花坐在火炉旁,把身上的钱掏出来数了数,然后说道:“你倒是能掐会算,我一个人手气太好了,她三个都输了都不想耍了,我一共赢了三十块钱。”

第二天吃过早饭,卞勇一刻没耽搁就去了桃花家,他站在桃花家大门口喊道:“宇文松,到我屋去打牌去?”

桃花小声说道:“今儿个卞勇学倒是聪明了,直接把话挑明了。”

宇文松说道:“卞勇,你到屋里来烤火,我不想打牌。”

卞勇笑着说道:“你是怕桃花不给钱吧,我先给你垫上,等你赢了再还给我。”

桃花小声说道:“你去耍一会儿吧,看这都把我说成啥了。”

宇文松笑着说道:“得令嘞,夫人!”说完他便起身去了卞勇家。

宇文松一开输了几十块钱,眼看着快到吃晌午饭的时候了,他起身说道:“到吃饭的时候了,咱都散了吧,下一回再耍。”

卞勇对宇文松说道:“你看门外头这雪厚的,回去也干不成啥,晌午都在我屋吃饭,吃完了咱几个接着打牌。再说了,你就不想把输的钱赢回去?”

看着眼前这三个从小光屁股玩大的汉子都还想继续打牌,宇文松也就没再说什么。

四个人在卞勇家一直玩到晚上九点,这才散了场。

回头家,宇文松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递给桃花,然后说道:“我以后身上还是不装钱的好,谁叫我我都不去。

像今儿个这去了就下不了桌了,走的话就要得罪人,我看我还是在屋里待着好些。”说完,宇文松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桃花。

桃花面无表情的接过钱数了数,然后说道:“今儿个你还挣了三十二块钱。”

腊月二十六,木材加工厂卖完了最后一车窗门木料。

这天中午,红民让自己的老婆在木材加工厂的灶上做了一大桌子菜。

吃饭之前,红民笑着说道:“今儿个做了好几个硬菜,晌午咱好好喝几盅子酒。不过话又说回来,喝了酒就说不成正事了。老刘(兼职会计),把账公布一下。”

老刘念完了账,分了分红。红民又接着说道:“都把钱收好,一千二百块钱可不少,都把嘴管住了,虽说这都是咱几个辛苦挣下的,但是毕竟太扎眼了。好了,吃饭喝酒。”

带着一身酒气,陆民一回到家就直接倒在炕上睡着了。

陆民醒来的时候,宁慧慧已经做好了晚饭。

陆民一边吃饭,一边说道:“慧慧,一会儿你拿上二百块钱,给咱爸咱妈一人一百。两个老人一直给咱看娃,给娃做饭吃。你不在的那几个月,咱屋的猪也是爸妈打的猪草给喂的。”

宁慧慧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给一百就行了。”

陆民说道:“还是给二百好些,这也是给你装人(装面子)呢。”

宁慧慧说道:“给你爸妈一百,给我爸妈一百,这才公平。”

陆民笑着说道:“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呢,行,你说的对着呢,那就给你爸妈也一人一百。你上一回去神榆的时候,我爸不是还给你了二百么。”

听了这话,宁慧慧把饭碗重重的放到桌子上,然后说道:“那是救他孙子的钱,你爸还要要回去呀!

就按我说的来,两边父母一边给一百,剩下的钱我给咱存上。赶紧吃饭,不准再说话了。”

陆民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过完年,很快就到了王小琴的生日。

一大早,桃花一家人就带着给王小琴和陆安买的棉袄,以及四样礼去了王小琴家。

桃花一家走到王小琴家门口时,菊花一家也正好到了。

进到屋里,菊花笑着说道:“妈,听我姐说她给你跟我爸买了衣裳,我就么买了,这是一百块钱,你拿着,你看屋里缺啥就买些啥。”

王小琴推辞着说道:“只要你都能把日子过好,啥都不买,我跟你爸心里也是高兴的。”

陆安在一旁抽着旱烟,笑着说道:“把钱收着,都是娃们的孝心。”

过了没多久,陆民和陆坤两家人也带着礼物来了。小孩子们从王小琴手里接过好吃的,就在陆福的带领下到外面的场院里玩儿去了。

吃饭的时候,看着满满的两桌人,陆安一仰脖子喝完了一盅酒,然后高兴的说道:“现在政策越来越好了,你几个人也都勤快,日子也一年过的比一年好了。现在我跟你妈现在也算是儿孙满堂了,我俩这一辈子满足了。”

又喝了一盅酒,陆安接着说道:“以前的人就算再有本事,也是啥都不敢弄,一不小心就会被说成投机倒把。

那时候人都被绑在地里,天天磨洋工,一年到头打不到多少粮食,分的粮年年不够吃。现在的人不仅有粮吃了,手上也有钱花了,以前我咋样都想不到能过上现在这好日子。”

王小琴笑着说道:“娃们的都把盅子里的酒喝了,咱一边吃饭,一边听你爸说,你爸这人喝上两口马尿(酒),话就多的不行。”

清明过后,整个秦岭都变绿了。

有一天吃过午饭,桃花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后晌我跟娜娜姐去前梁摘些神仙叶回来做凉粉吃。”

宇文松笑着说道:“好,我最爱吃凉粉了,不过一会儿我要出去拉活,你走的时候,顺便把俩娃带到妈(王小琴)屋里去。锅我来洗,你就不用管了。”

这时,宇文森跑到宇文松面前挺起胸膛说道:“爸、妈,我现在是大娃了,你跟我妈该干啥干啥去,我带着凛凛在咱场上耍就行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李一一

看着宇文森神气的模样,宇文松笑了笑,然后说道:“行,森森长大了,后晌你把凛凛看好。”

桃花提着竹笼只出去了两个多小时就回了家,她把满满一笼的“神仙叶”用水洗干净,然后放在筛子里控水。

等到大铁锅里的水烧开了,桃花把筛子里的“神仙叶”全部倒进锅里烫了一会儿,然后她又给锅里倒了一些凉开水,之后她用手使劲儿的揉搓“神仙叶”,把神仙叶搓成了团儿。

桃花把“神仙叶”的汁水全部挤压出来,并反复过滤了三遍,然后她就把含有“神仙叶”汁水的水放在一旁静置,等着凉粉儿自然形成。

桃花用小葱、香菜、辣椒粉和浆水烧好了调凉粉的汁水,然后她又把凝固好的凉粉儿切成小块儿。

调好了两碗,桃花冲着门口喊道:“森森、凛凛,回来吃凉粉咧!”

宇文森和宇文凛跑回屋里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两大碗凉粉,然后两人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又跑出去玩儿了。

傍晚的时候,宇文松回到家连吃了两碗凉粉,他直呼道:“好吃很!好吃很!又解渴又解乏!美砸咧!”

桃花笑着说道:“主要是我的手艺好。”

宇文松打着饱嗝连连点头。

桃花说道:“天阴的重的很,黑里(今晚)估计要下雨。不过确实也应该好好下两天雨,让木耳长一长了,我想摘木耳都有好一阵子了。”

第三天天气转晴了,桃花刚吃完中饭,就听见陆安在屋外大声说道:“桃花,我刚才到地里去看了,你屋的木耳长得美很,今儿个我给你帮忙摘。”

桃花从屋里跑出来,笑着说道:“爸,你到屋里坐,还得等太阳晒一晒才能去摘。等水份干的差不多了,才能把木耳摘干净,下一茬的耳子(木耳)才能长的更好。”

陆安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后晌再来。”

桃花看着陆安离去的背影说道:“爸,你就不能在我这儿歇一晌午。”

下午三点,桃花、宇文松、陆安和刘芳四个人每人提着一个竹笼来到了地里。

摘到最后一架木耳的时候,宇文松说道:“你三个都回去歇着,剩下的我一个人摘就行了。”

陆安说道:“那我就回去了。”

宇文松赶紧说道:“爸,我意思是让你到我屋歇一会儿,吃了黑里饭再回去”

陆安笑着说道:“不咧,我上去看一下菊花屋的木耳摘的咋样了。”

看到菊花家的大门上了锁,陆安便直接去了地里。

走到半路上,陆安遇到了李顺。

李顺手里提着两大竹笼黑木耳,他笑着对陆安说道:“爸,你上来了,我妈来给我帮忙摘了一后晌耳子。你跟我到屋先喝些水,再到地里去。”

陆安一边往地里走去,一边说道:“我不渴,先把木耳摘完。”

看到陆安来了,王小琴笑着问道:“你给大女子帮忙摘完了?”

陆安走到木耳架跟前,一边摘木耳,一边说道:“剩了最后一架,松说他自己摘,我一看时间还早,就上来了。”

菊花在地的另一头摘木耳,看到了陆安,她高兴的大声说道:“爸,我姐的耳子有我的好么?”

陆安说道:“差不多,你姐屋的耳子也长的美太太。”

菊花说道:“那就好,主要靠今年收耳子呢。”

李飞跃带着李一一在不远处的屋水河河滩上玩儿,他们听到了陆安的声音就跑到了放置木耳的地里。

李一一跑到陆安面前说道:“外公,你咋才上来呢,我都想你了。”

陆安蹲下身子,笑着说道:“外公也想你跟跃跃了,外公开始去你大姨屋了。”

李一一在陆安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说道:“外公,我给你帮忙摘木耳。”

李飞跃见状,就跑到王小琴身边说道:“外婆,我给你帮忙摘,咱俩跟外公和一一比赛,看谁先摘满一笼木耳。”

王小琴笑着说道:“好,咱俩肯定能赢。”

陆安问道:“跃跃,你下半年就要上学前班了吧?”

李飞跃说道:“我妈说了,九月一号报道。”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菊花家的木耳摘完了。

陆安左手牵着李飞跃,右手把李一一抱在怀里,王小琴走在陆安身旁,菊花和李顺提着装满了木耳的竹笼走在最后面。

看着落日余晖里的父母和两个孩子,一股幸福的感觉突然就涌上了菊花的心头。

回到家里,菊花给陆安和王小琴每人倒了一杯白糖水,然后说道:“爸,妈,我给咱摊煎饼吃。”

菊花和面,王小琴烧火,李顺在另一口大铁锅里炒土豆丝,陆安带着李飞跃和李一一在场院里玩儿。

摊煎饼,烧麦秸秆最好,三把火正好可以摊好一张煎饼。

李顺给第一张煎饼卷好了土豆丝,李一一把煎饼送给了陆安。

第二张煎饼,李飞跃双手递给了王小琴。

陆安一边吃煎饼,一边笑着说道:“跃跃跟一一懂事的很。”

李一一说道:“我妈说过,凡事都要先敬长辈。”

王小琴问道:“那谁是长辈,谁是晚辈?”

李一一说道:“外婆,你跟外公,还有我爸、我妈都是长辈,我跟我哥是晚辈。”

王小琴看着陆安笑着说道:“一一虽然年龄小,但是啥都清白(清楚)。”

这时,李飞跃在一旁大声说道:“外公、外婆,一一知道的我都知道,我还会背诗呢!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陆安和王小琴一边鼓掌,一边齐声说道:“我跃跃娃真聪明。”

李一一看到李飞跃受到了表扬,便也大声说道:“我也要背一首。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陆安和王小琴虽然口里说着:“跃跃跟一一都聪明很!”

但是实际上他们没太听明白李一一背的这首词的意思,不过他们还是觉得李一一更聪明一些,因为她背诵的字数更多一些。

吃完煎饼,喝了蛋花汤,菊花就准备去给陆安和王小琴铺床,可是陆安坚决不肯。

陆安说道:“大路上光溜溜的,我跟你妈算(一边)走算说话,一会儿会儿就到屋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胡家庙

李顺见无法挽留,便拿上手电筒准备送陆安和王小琴回家,但是陆安依然不肯。

菊花一家四口把陆安夫妇送到了大路上,陆安从李顺手上接过手电筒,然后说道:“不用送了,把娃引(带)回去,路上风大。”

菊花把满满一手提兜新鲜木耳递到王小琴手上,拉着王小琴的手说道:“妈,你拿上回去吃,你跟我爸路上放慢些。”

直到陆安手里手电筒的灯光消失了,菊花一家才转身回了家。

木耳菜摘过一茬,就要除地里的草,李顺前后又忙活了两天。

到了周末,菊花用塑料袋装了三袋干木耳,准备给父母和大哥、二哥每家送一袋。

厨房里,桃花和菊花一边帮着王小琴做饭,一边闲聊。

桃花说道:“我听人说,一个耳棒最多能出三两耳子,差一点儿的也能出二两半。”

菊花笑着说道:“按二两半算,咱这三十架耳棒也能出三百七十五斤干耳子,能卖七八千块钱。刨过两千块钱本钱,利润还是不错的。种木耳也就是第一年忙些,后边两年,只要雨水好,就等着挣钱了。”

桃花说道:“摘完耳子,耳棒还能当柴火烧,两年都不用上坡砍柴。”

菊花给锅洞里面添了一把柴火,然后说道:“姐,国家如果还允许买耳棒,我还想再弄三十架。”

桃花使劲儿揉了几下面团,喘了口气说道:“我也想买呢,不过就算国家给指标,估计这两年也砍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青冈木,要么是太细的,要么就是太粗的。”

菊花说道:“嗯,也就是的。”

桃花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国家的政策变化快,等咱把木耳收完了,估计到时候又有新的挣钱门路了。”

接连一个星期没有下一滴雨。

看着通桃花着急的样子,宇文松笑着说道:“你着急有啥用?你给老天爷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桃花看着宇文松说道:“我现在就打电话,老天爷肯定会给我面子的。”

桃花话音刚落,就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声。

愣了三秒钟,宇文松大笑着说道:“哎呀!你这电话还么打,雨就要来了,面子真是大!”

桃花假装嗔怒道:“宇文松,你以后跟我说话可得小心些,老天爷可是我亲戚,要是你敢做对不起我的事……”

不等桃花说完,宇文松就双手抱拳,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亲戚这么厉害的,我哪敢呢,以后还要求你亲戚办事呢。”

桃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宇文松也笑的前仰后翻。

不多时房檐水就连成了一条线,正对着屋檐的地面上被砸出了深深的小水坑。

三点钟宇文森放学,两点半的时候,宇文松换了双雨鞋,带上伞就出了门。

刚过了屋水河,雨就变小了,宇文松心想:雨就这么不大不小的一直下着就好了。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等宇文松来到学校门口时,雨就停了。

抬起头看了看天,发现乌云还没有散,宇文松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凌晨四点的时候,宇文松被雨声惊醒了,他走到窗前挑起窗帘的一角往屋外看了看,然后又回到床上美滋滋的睡下了。

这一场雨,让桃花又美美的收了一茬木耳。

不过这一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起,因此耳棒底下一尺内长出的木耳都被雨水溅起的泥沙弄得很脏,桃花和宇文松为了把这些木耳洗干净花费了不少力气。

到了阳历十一月份,路上换大米和面粉的车渐渐多了起来,生意不像以前那么好做了。

这天吃过晚饭,宇文松坐在床沿儿上说道:“明年耳子也就么有啥收成了,得想个别的挣钱的路子才行。

对了,听说李顺种完麦(阳历十月份)就去胡家庙儿做活了,挣的都是现把(钱),也不知道一天能挣多少钱?”

桃花一边折衣服,一边说道:“我明儿个刚好要给菊花送些莲花白(卷心菜),到时候顺便问问。”

第二天是星期六,桃花吃过早饭就骑着自行车去了菊花家。

在菊花的场院里,桃花遇到了赵凤梅。

桃花笑着说道:“姨,你吃了么?”

赵凤梅说道:“桃花上来了,我吃过了。你屋的莲花白长的美很!菊花今年买的菜央子不好,种的莲花白光长叶子,就是不卷芯。我还说等我腌完菜,有剩下的再给菊花拿些。”

百家山乡冬天没有新鲜蔬菜,所以有用卷心菜、萝卜、洋生姜、辣椒和青盐制作腌菜的习惯。

腌菜一直要吃到第二年春天,那时候如果还有没吃完的,为了防止变质,人们就会把剩下的腌菜晒干,吃的时候再用开水浸泡。

桃花说道:“我屋今年种的莲花白多,长的也美,我今儿个给菊花拿的这些够腌菜用的了。”

菊花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就从屋里走出来说道:“姐,你给我送菜来了,你跟我妈到屋里坐。”

赵凤梅说道:“不坐了,我回去呀。我是来看你的菜够腌不,不够的话到就我屋给你拿几个莲花白。现在你姐给你送了这么多,我就放心了,你姐屋的莲花白长的大的很。”

送走了赵凤梅,菊花和桃花把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的一大袋子卷心菜抬下来放到了堂屋里面。

桃花帮着菊花腌菜,切菜的时候,桃花问起了李顺在胡家庙打工的情形。

菊花笑着说道:“钱确实能挣一些,不过活也不轻,主要就是给拉菜的老板装卸车。活多时候,白里(白天)黑里(晚上)都要干。李顺说他想等过年的时候买个十八寸的彩电。”

桃花说道:“现在换米面的生意也不好做,看李顺能不能把你哥也带去干一冬(一个冬天)的活。”

菊花说道:“那行,李顺可能这几天就要回来一回。在胡家庙儿做活,自由的很,屋里有个啥事,就可以直接回来,忙完了再去就行。”

菊花家的新房盖在离公路十多米远的地方,房子前面是自留地,地边比公路高出一米多。

吃过晌午饭,桃花起身准备回家,她刚走出菊花家的大门口,就看到公路上的公共汽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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