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犯罪使者 - xp1024.com
《完全犯罪使者》


正文 第一章 被排泄掉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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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经都内下街的脏水河。河两岸被水泥加固了。挤在河两岸的房子低矮破旧。为防止传进从河上泛起的恶臭,房子窗户大都紧关着。看来完全静止的水面已浊成青绿色,河底堆积着胶泥,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垃圾。

空瓶、各种空包装盒、食物残渣、破伞、洋娃娃、玩具、小动物的尸体、挂单儿的凉鞋,塑料制品等等,这些种类丰富的漂浮物早已失去其生命与机能,随意地浮在水面上,就像是这座都市的排泄物一般。

自这些排泄物下面泛出沼气一样的气泡,漾起一些小波纹。水毕竟还在流动着,多少缓解了一些臭气。这条河的水质检查由东京都公害对策委员知念良夫担当。

为处理东京湾的污染问题(主要是由氮、磷等营养盐类造成的过营养化引起的),由湾岸各都、县、市组成联络会,再由环境厅牵头,成立《东京湾过营养化对策联络会》。作为调查治理的一环,要对一些河流进行定时定点的水质检查。

这条河正属知念负责的水域,每天四次,知念会在特定的测定地点(桥下),根据水质污染预防法,进行水质检察。

测定项目有Ph或BOD(生物化学氧需要量)等生活环境项目和氰含量等健康项目。

虽然一直以来对造成污染的元凶——合成洗涤剂的清除工作从未间断,但COD(化学氧需要量)或BOD的水质改善进展依然并不顺利,所以在加强对主要污染源——一般家庭生活用水处理的同时,还需积极推广无磷洗涤用品的使用,强化水质监控体制。

这些措施与努力似乎已初见成效,最近河水终于变清了一些,但离达到令水中生物重现的状态还相距甚远。

在生活排水方面,通过县与市的呼吁,虽然已得到相当程度的改善,但还是有很多人把河当成垃圾场,往里扔各种各样的东西,令知念他们付出的辛苦化为泡影。

近来,知念在检查水质的同时,还开始了奇怪的记录工作。这就是记录水中的漂浮物。这虽然是一条被挤在下街两岸之间的小河,但扔到河里的东西之丰富,已足以显示出这一带居民的社会层次及他们的生活常态。

首先食物包装盒与残渣很多,表示出这条河与居民的日常生活之间联系紧密。另外,根据季节的变换漂浮物的主要内容也有所不同。一般从初春到初夏期间,小动物的尸体会多起来。到夏天食物增多,而冬季里玩具类就比较惹眼。总的来说数量上是夏季比冬季多,周末、月末比平常日子多。

只要看到眼里,知念都会用网捞起,虽然这是无论如何也捞不完的。自己的本职是检查水质,并不承担河流的清洁工作,这样做只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河”似乎被当成了垃圾场,心里不舒服而已。

知念边幻想着在这条河里五彩的鲤鱼游来游去嬉戏的场面,边检查水质,做关于漂浮物的记录。他想待这条河重新成为一条清澈美丽的河时,漂浮物记录一定会成为一段珍贵的历史资料。

这天,一结束定时定点的测定,知念便开始了漂浮物记录。因为既是月末又是周末,所以今天漂浮物比平常多很多。

菜叶、苹果、化妆品的空瓶、木片、塑料袋、塑料制品、发泡苯乙烯包装盒、小动物的尸体——可能是猫,又或者是狗。为确认动物的种类,正凝神观察着的知念忽然失声惊叫。这小动物的尸体看来竟酷似人类胎儿的样子!

不,不可能的。或者是猪、猴?下街有这种动物吗?越凝神观察知念越觉得这是人类的胎儿。它有头、有小小的手脚。

“一定是我的错觉。”知念晃了晃脑袋。可还是怎么看怎么像。因为距离太远,网够不到那里。他叫住偶尔经过这里的右手拎着公文包推销员模样的年轻人。

“对不起。您看在那儿漂着的动物尸体样的东西像什么?”

突然被发问,年轻人疑惑不解地顺着知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喧暄乎乎的,很恶心的样子。倒像猪崽子。”

“猪?你觉得它像猪吗?”

“等等。不会是死婴吧。死婴怎么会被扔到河里呢?”推销员打扮的男子半信半疑。

“手指也正好是五个。那一定是人类的胎儿没错。麻烦你,在这儿看一下。我去通知警察。”

“我还有急事呢。”

“那儿漂着的可是具人尸啊。怎能看过就算了!”年轻人似乎被知念强硬的态度压倒,无可奈何地站在岸边。

虽说水似乎停滞着,其实还是在微微流动的,所以如果不看着的话恐怕会不见踪影。知念从附近的派出所拉来警察。

“不是把猫、狗什么的错当成婴儿了吧?”警察半信半疑地被牵来。到现场一看,那推销员样的男子与河中的胎儿都消失了。

“哪儿有你说的那种东西啊?”警察目光中带有责备的意思,似乎在说如果是恶作剧的话他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定是流到下游去了。”不过,两岸净是人家,站在岸边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看不到死婴。

“你到派出所来一下。”警察很不高兴地说。知念无意间看一眼上游,不由惊叫“在那里!”。胎儿不知怎么逆流到了上游。

“怎么样?是死婴吧。”知念一副胜利的样子。

“的确很像。”警察不情愿地点头说。联络警署派来警车,从河里捞出死婴,确认这是刚生下来的女婴,大概生下来后难于处理,便被扔到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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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的一个深夜,在东京都涩谷区的一条后街,一年轻人被汽车撞死,肇事者逃逸。死者名叫粕谷勇,十九岁,是专为新宿区歌舞伎街的黑道酒吧拉客的小流氓。

打电话给119的是刚好在场的女孩。救护车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头骨碎裂、内脏及脚部都有损伤,估计是当场死亡。在死者小腿部靠近膝盖相当高的部位,有汽车防撞器冲撞的痕迹。这表明汽车是在未按刹车的状况下撞上去的。

不知肇事者是没有时间反应,还是故意不按刹车撞上的。如果是后者,即表明肇事者怀有杀人之心。

死者住在现场附近的公寓,大概是在深夜回家途中,被车撞死的。肇事车当场逃逸。解剖尸体发现,被害人血液中酒精浓度含量表明他当时处于烂醉状态。在推定犯罪时间后,现场下了场大雨,将犯罪证据冲洗得干干净净。可以说对犯人来讲,适宜逃跑的条件全部具备。

警察把这作为撞人逃逸事件开始立案侦查,但始终未找到犯人。

正文 第二章 外遇的终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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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原和之开始怀疑妻子容子是因为一件小事。那一天,在早餐的餐桌上,摆放着进口的从未见过的牌子的黄油和果酱。

“哎,这果酱倒很稀罕。”清原留意道。

“是无花果的果酱呢,葡萄牙产的。黄油是新西兰的。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所以就买来尝尝。合你口味就好。”

“这边的超市看来也能卖点好东西了。”

“哪儿呀,是外出时买的。这儿的超市因为没有竞争对手,所以根本不求上进。”妻子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但并没说外出到哪里。清原也没特意追问。反正有好吃的就行了。

那天早晨妻子冲的咖啡也与平常的不一样,是法国货。据说也是在外出地点买的。

当时两人的对话便到此为止。但从那以后,外国产的食品与调味品便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清原家的餐桌上,且全部都是附近超市没有的高档货。

不光是食品,化妆品、服装等这一带不卖的进口货也多起来了。拿回的购物袋上,印着东京都中心区一家专营进口货的专营店的名字。

清原原想是因为有什么事到了那边顺便买来的。但这顺便买的东西却源源不断地出现。

这就表明她是定期地去那边买东西的。如果是专门为了买进口货而从位于郊外的家里跑到市中心的话,那也太不辞辛苦了。

容子本身对外国货并没有特别的爱好。应该是因为难得去那儿附近一趟,看到珍奇的东西,顺便买回来的才对。而如果买东西是顺便的话,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定期跑到市中心去呢?

没听说过在市中心有这专营店的地方有她的朋友住在那里呀。

自从外国食品开始摆上餐桌后,妻子不在家的时候也多起来。或许以前也常常不在家,只是因为清原几乎从不在办公室往家里挂电话,所以没有发现而已。

因外国食品而引发出怀疑,清原于是开始经常不定时地往家里挂电话。而容子却几乎都不在。

结婚六年了,俩人还没有小孩,所以在清原上班时,妻子爱去哪儿干什么自然是随她愿意。

人就是这样,一旦心生怀疑,便觉得处处可疑。清原还发现以前俩人常常一起洗澡的,而现在容子却总要借故逃避。

每当清原提出那种要求,容子都会找各种借口推脱。或者一动不动地盯着无聊的电视看个没壳,或者磨磨蹭蹭没完没了地收拾不过两个人的碗筷。待清原实在等不下去睡着后,她这才蹑手蹑脚地上床。

好不容易有一天,妻子早早上了床,清原欢天喜地地过去抱时,才知道她正在经期。

夫妻间的对话也少很多。以前,俩人就像打乒乓球一样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兴高采烈,而现在只是清原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妻子只不过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付着而已。

忽然觉得不知从何时起,俩人其实已是在共同的沉默中度日。以前即使不说话,彼此的心仍是相通的,但现在却是各自把自己封闭在密封舱里,彼此隔绝着。

“你最近怎么好像总不在家似的?都去哪儿了?”清原装做不经意的样子问。

“嗯?是吗,我自己倒不觉得。”妻子很戒备的样子说。

“我打电话你总不在家啊。”

“大概偏巧那时出去了吧。我总不能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吧。”

“那你都去什么地方呢?”

“地方多了。买东西、做美容什么的。”

“去什么地方买东西?”

“一般自然是在附近的超市。有时也会去市中心。你忘了?不是吃过进口的黄油啦、咖啡什么的吗?那就是去市中心时顺便买回来的呀。”

“你最好不要自己出去瞎转。”

“咦?我哪里出去瞎转了?”容子撅起嘴巴。

“没有当然好,像你这样的大美女一个人跑出去,一定会引来色狼的。”

“我已经是老太婆了,哪还有人理我。”

“哪儿的话。如果你不是我老婆,我就会来勾引你。”

“我知道你是骗人的,不过听了还是满高兴的。”

清原好歹把场圆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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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原的怀疑终于得到证实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事。一个星期天,清原难得睡了个懒觉。悠悠闲闲地吃过早午餐后,便横躺着看电视,令被残酷地用了一个礼拜的身体尽情松弛一下,释放出累积的疲劳。

“蔬菜和水果都没有了,我出去买一下。”妻子说。

“那些东西等一会我们出去散步时再买吧。”清原希望妻子能待在自己身边。

“我可不想劳累你。你今天就好好放松休息吧。”她边笑边拿起购物袋。容子出去后,清原起来上厕所时,发现妻子的钱包还放在桌子上。

“怎么搞的!说去买东西却不带钱包。真拿她没办法。”清原嘀咕着,想现在追出去大概还来得及。妻子的钱包是那种对折式的,除了可以放纸币外,还可以兼放月票。在月票夹层中,还放有化妆品厂家发放的会员证、折扣券、图章什么的。

拿起钱包后,清原被打开它的欲望纠缠着。这钱包是妻子最贴身的东西。也就是说是她最富隐私性的东西。

对纸币和零钱没兴趣。清原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在月票夹层中一定装满秘密。

清原在瞬间的踌躇之后,终于向自己的欲望屈服,打开了钱包。只见里面装满化妆品厂家的会员证、吸氧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卡、邮票、附近咖啡店的咖啡券、电话卡、乘车券、点心店的优惠券等等东西。

一件一件拿出观看,并没有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正当清原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暗暗自责,打算将卡片放回去的时候,忽然发觉在电话卡夹层里夹有其他纸片。

拿出纸片后,清原脸色顿时变了。这是张被剪成跟电话卡一般大小的相片,上面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男人年龄大约在三十到三十五之间,浓眉,眼睛与嘴角表情硬朗,面部轮廓十分鲜明。很像容子喜欢的一位帅气的男明星。左边眼角有颗黑痣,成为整个表情的重点。

就是说他的长相正是妻子喜欢的那种类型。清原只觉得全身血往上涌。想起妻子说过的什么只爱自己一个人,自己是她唯一的男人之类的甜言蜜语,背地里却贴身揣着其他男人的照片到处走。叫人怎么能容忍!

正这时传来妻子进门的声音。大概是中途发现忘带钱包又慌慌张张折回来的。

“我真糊涂。去买东西却忘了带钱包。”容子跑得气喘吁吁的。看来似乎是害怕被丈夫发现第三者的照片,才慌张折回的。

清原强按下满腔愤怒。他意识到如果现在就爆发的话便难以查明第三者的真实身份。草莽行事只会令妻子离自己更远。

只有先忍下这口气,待查到第三者的身份后再考虑对策。清原害怕会因自己发怒而完全失去妻子。俩人没有孩子,手里并没有阻止妻子离去的王牌。

他凭直觉悟到对方是个强敌,并已盘踞在妻子身心深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不过从现在开始要筑起防线,击退侵略者,而且如果可能还要进行反击。所以现在爆发只会带来自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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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容子的外遇对象不久便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现身了。几天后的早晨,清原边看电视边吃早餐、看报纸。他有左右眼同时分别看报纸、看电视的这种本事。而且其间还可以与妻子交谈。

电视上正在播早间新闻。

<small>今天凌晨四点三十分左右,在世田谷区代田六丁目XX公寓楼下,发现一具尸体。经查明死者系该公寓603室住户高坂真也,今年三十三岁,港区赤坂二丁目XX校仓商事职员。死者全身有严重的摔伤,尸体被经过的路人发现后通知北泽警署。初步推断为自该公寓楼顶跳下意图自杀。警察方面正在向事件发生时正巧回神奈川县娘家的高坂的妻子高坂昌子及其他有关人员做进一步调查。</small>

漠然地听着播音的清原偶然从报纸上抬起头扫了一眼电视,顿时惊呆了。电视画面上映出的正是那张他还记忆犹新的脸。

浓眉、意志坚定的目光、紧闭的硬朗嘴角、以及左眼角上的黑痣,这是一张清原想忘也忘不掉的脸。那正是容子的外遇对象。电视台用的极有可能就是与容子钱包里的那张完全相同的照片。

突然,清原听到瓷器的碎裂声。是容子手中的咖啡杯掉在了地上。那是她最心爱的丹麦进口的杯子。

“对不起,一不小心就滑掉了。”她慌慌张张地收拾着撒在地上的碎片。很明显,刚才的新闻给她很强烈的刺激。她不希望被丈夫看到自己的表情,俯着身子收拾着碎片,但从她抑制不住的肩部的抖动上还是可以看得出她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

“你怎么了?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清原故意问。这时已开始播报其它新闻。

“不认识。”她似乎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是吗?我看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那是因为他看来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过不是。”

“不会是像你的初恋情人吧。”

她一瞬间似乎吃了一惊,但立刻又强自镇静道:“别瞎说了。”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刚才也吃了一惊。”

“咦?是你朋友?是真的吗?只是像而已吧。”

“名字是一样的。不过因为去做上门女婿,所以应该姓女方家的姓才对,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的新姓。”清原边观察妻子的表情边说道。

“是老朋友吗?”她现出很不安的样子。

“是我高中的同学。”

容子的表情轻松下来。说道:“那就不是了。”

她知道清原念的髙中。一时说漏了嘴。

“你怎么那么肯定?”清原紧追不放。

“是、是因为……我觉得一定不会那么巧。”她好容易找了个理由。到上班时间了。

今天有一个采访。早晨时间紧,就是追问她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来。总之妻子的外遇对象的身份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大白了。也许可以从高坂那方面探出他与容子的关系来。

或者与容子之间的关系竟是他自杀的原因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草率行事就会打草惊蛇。

“你今天不要外出吧。就算有事也不要去做了。”清原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

“倒没有什么事要出去,怎么了?”

“我也许会有要事到时在班上联络你,你一定在家等着。好吗?”

“好。”妻子似乎被清原的气势压倒了,点点头。穿戴好出门后,清原跑到家附近的电话亭,拨通号码:“悠子吗?你在家可太好了。麻烦你今天到我家来一趟,陪陪你姐姐。”

对问为什么的小姨子,清原道:“现在没有时间细说。我想让你替我看着点,防着你姐姐做出什么傻事,比如突然想自杀什么的。”

仅这几句话,小姨子似乎便已明白了大概。她可能会猜想是夫妇吵架,清原说了几句难听话所以怕妻子想不开去自杀什么的。清原为防备万一,不想让妻子今天一个人呆在家里。

正文 第三章 剩下的死者

性心理与性生理都得到充分满足的男人的充实感大概与征服感和成就感是相通的吧。残留在身体内的疲劳也作为胜利的印记令人愉悦。对其性伴侣越中意,这种充实感便越是丰沛地溢进男人的身心深处。

如果这单纯是出于义务感的或只是为了满足排泄欲望的性行为的话,那么过后,虚脱感和苦涩感便会一直沉淀到骨子里。而在完成跟自己所能得到的最高层次的女人之间的性行为之后的那种感觉,大概与完成一个创作后的心情也相似得很吧。

性行为不一定必须有爱才行。只要对方是自己所喜爱的那一类型的,那么即便是玩玩,就是说进行成人间的性游戏也是很完美的。或者不如说这样反而没有了通常的麻烦与仪式性,而添加进了一次性所特有的爽快。这使得在每一次的性行为中,畅快游戏的因素都得到加深。

与髙坂昌子间的性行为正属于这种类型。因忌惮别人的目光而不得不先走出饭店的世村慎介,现在正回味着刚与他恣意欢爱嬉戏过的高坂昌子的身体。

虽然欲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但一想到她的身体,世村便有马上返回去的冲动。昌子那丰满玲珑的肉体,因为生过一个孩子而完全成熟,现在正处在最美味的肘期,即所谓“女人的全盛时期”。完全去掉了年轻的青涩,作为女人来讲这肉体已臻于完美了。

但在她达到女人最成熟、最完美的时期时却偏偏失去了丈夫,她的美丽眼看就要在空房中白白耗尽。

没有人来欣赏、品味,宛如深山里结着的已成熟得压弯了枝头的甜美果实一样,正无奈地等待着就这样腐烂下去的时候,偏偏世村正好路过这里,就那么自自然然地,尽享了这美味。而果子其实又何尝不是满怀了一腔难耐的寂寞呢。

星期天上午在饭店碰面,然后整个下午关在房间里恣意嬉戏。肚子饿了的话就叫送餐服务。他们甚至入迷到了为被送餐耽误的一点时间而感到心疼的程度。

连他们自己也为自己居然能如此持久恋栈而感到吃惊。如果时间还有富裕的话,世村还不会出来呢。

“我们的身体好像已经粘到一块儿了。”昌子在性事其间常常这样喃喃自语。融为一体的两个肉体,紧密到如果硬将他们拉扯开的话,甚至会喷出血来的程度。

将身体交会在一起,即使一动不动都会渐至高潮。昌子在静止状态下曾几度达到高潮。官能的水位渐涨渐高,从局部蔓延至全身。那种被女体无微不至地包容住了的全身的感觉应怎样来形容呢。被无限高涨的官能的水位几乎窒息掉,然而却咬紧牙关在忍耐着,这几乎已是一种痛苦了,但为了伴侣的快乐而奉献细满足感,又令这痛苦化为喜悦。

在只有两个人的密室里,随心所欲地淫戏、体味独占向自己全面开放的肉体的优越感、性行为中间还夹杂着并无意义的细语。

在达到欲仙欲死的境界时,好像听到昌子呻吟着:“啊,如果能早早遇见你的话该有多好!”

当时没有敢细细确认。因为情欲疯狂燃烧时说出来的话多半没有意义。而令其没有意义也正是令性游戏持续进行的规则。

在说那句话时,她的眼角是湿润的。世村想那或许也是生理性的吧。

眼睛、耳朵、口舌,语言、气味、味道等等,大概把人所具备的所有传递信息和感觉的器官全部都动员起来,也无法追逐到官能的极致。

在性行为中,虽然性器官起着中心性的作用,但被限定在局部的机能也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相对于向肉体进攻的官能的容量(包含期待)的无限性,有限的性技巧根本难以应对,令人烦躁不安。个性相和的男女在一起,努力合作渴望着吸尽官能中美味的每一点每一滴,但只能反复演绎已熟稔到极致的性技不免令人感到遗憾。是不是还有尚不为人所知的更富刺激性的秘技呢。

多希望能由自己把这秘技挖掘出来,从而享受到更深层次的快感,往更高处飞。

找到能在性事中与自己完美搭配的异性,就如同坐在摆满山珍海味的桌前的美食家,忘记了自己的体力(胃)的极限。美食家决不会只用口与舌品尝食物,而是会用眼睛欣赏、用手去触摸器具,细细品评味道,用自己的全身去品尝。

世村在遇到高坂昌子后,知道自己找到了最美味的性伴侣。

因为欲望是没有止境的,所以今天先打个逗号,暂且分开。不过即使分开,俩人身体之间,似乎也有一条透明的粘液线连接着。

出于自卫的本能,世村也意识到对昌子越着迷,自己也就越危险。如果继续深入下去的话,很有可能便无法抽身了,或许会被拖进爱欲的深渊不能自拔。

虽然自卫的本能这样发出了警报,但在昌子这现实的诱惑面前,危险的信号也被强行压抑住了。本打算一次性地玩玩而已的,但却一次次地纠缠下来,到现在似乎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跌进深渊里,在徒然挣扎着。

心里想着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了,但在分别的时候,当昌子问“下次什么时候见面?”时,便又无法控制地定下下一次约会。

其实这种约会也不是非遵守不行的,但每当日子临近时,对昌子的渴望便在全身流窜,几令世村发狂。

今天也一样,在分手时又定下了下次约会的时间。如果老是这样定期约会的话,一定会被妻子发觉的。事实上世村已感到妻子开始怀疑了。有洁癖的妻子一旦确定丈夫有外遇,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如果和昌子的关系暴露了,那会崩溃的就不仅仅是家庭。一想到这一点,世村不由脊背发凉,只是现在已被昌子的触须紧紧缠住,令他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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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饭店,回首望见这座高层建筑灯火通明,在傍晚时分更显夺目耀眼,一派金碧辉煌的华美景象。

十分规整的每一个窗口里,却镶嵌进以一夜为单位的各异的人生。

世村站在饭店的前院抬头仰望。他与昌子的房间是十层末尾的那一间。世村数着层数找到了那房间的窗户。只有那扇窗如同牙洞一般黑漆漆的熄着灯。

世村出来时,昌子还在房间里。她说累了,要稍微休息一会。也许关了灯,正躺在还留有性事余韵的床上酣睡呢。

“今天把辰也送到姥姥家去了,所以尽可以慢慢享受。”辰也是昌子七岁的独子。在说到儿子时,昌子的脸才由女人转变为母亲。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好这样熄了灯大睡吧?世村有点不安。因为他想起在性事中间休息时,昌子曾给位于青山的一家著名的西餐厅打电话预约七点半的座位。

不是为了跟世村吃饭。有家的他假日里的晚饭必须得跟家人一起吃。昌子为此还大表不满来着。

“跟我在一起做完这种事,回到家里却跟没事人似的陪着夫人儿子一起吃饭!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说着,还狠掐世村的胳膊,差点掐出青记来。

“你不也定好了两个人的座位吗。一定有大帅哥陪你一起吃饭吧。”世村反驳道。

“哎呀,你不是在嫉妒吧。那你也一起去好了,可以增加一个座位呀。不是告诉过你是一位太太吗?”

“是不是也有长胡子的太太?”

“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不过你会嫉妒我真的很开心。”

俩人还这样痴痴地打了一会儿嘴仗。虽然是成人性游戏的心态,但一旦注入感情,有时便会发腥发粘起来。且正因为俩人性向极其相和,所以粘性本来就高。

昌子说是一位相熟的太太,大概是知道世村不能去,所以才这样说的吧。

想想也是,那样美丽诱人的肉体由自己独占是有点浪费了。那具肉体属于越是向男人开放就越魅力四射的类型。哪里是什么偏僻深山里丰硕得压弯了枝头却无人问津的甜果。世上的男人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那样美妙动人的肉体男人们怎能无动于衷?

而且果实本身也渴望着被人品尝,正等得心痒难捱呢。

世村突然涌起这就跑到西餐厅去看看的冲动。虽然就算昌子与其他男人吃饭,自己这里也绝无说三道四的权利。世村心里很明白这一点,但嫉妒使他胸口憋闷得难受。

游戏已变得越来越不像游戏了。世村边摇着头想这样下去可不行,边朝着出租车站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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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晚上八点多,东京皇家饭店里负责送餐服务的广田敬造,在送餐回来途中,看到最里边的房间门外边停放着已用完餐的送餐车,便过去取。送餐与取车同时进行这叫做“一套活儿”,是富有效率的做法。

走廊最里面的房间是1043号,客人把两份菜与饮料都吃得干干净净。

因为常有将打火机或首饰落在餐车或浅盘里的事情,所以得仔细检查一下才行。

果然在检查时广田发现,空烟灰缸里,放着戒指与耳环。不吸烟的客人经常会把首饰类的东西暂且放在烟灰缸里,而这位客人也这样做并忘记取回了。

看来是很昂贵的东西,不说一声就放在门口似乎不妥。但门上挂着“请勿打搅”的牌子,叫人不敢造次。双人房中挂有这样的牌子,一般都有性行为正在进行中,所以经验老道的男女一般都不挂出这牌子。

如果有性行为在进行中,那么走廊里都会漂荡一种异样的气氛,但现在连房间里都是静静的。广田按了一下门铃,房间里完全没有动静。也没有里边的人在屏住呼吸的感觉。

广田由按铃改为敲门。资历尚浅的他没想起可以将首饰放到前台,然后由前台打电话跟客人联系的办法。

敲门的手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弹力,门轻轻的开了一道缝,看来像是关严了的门其实并没有关好,没有锁上。这种情况倒不多见。

广田怯怯地对着开得细细的门缝说:“我是送餐的广田,您的戒指和耳环忘在餐车上了,我给您送过来了。”

但完全没有回应。既没有让他放在某处的指示,也没有要追究他违背“请勿打搅”的告示的意思,而是完全的漠视。

“我是送餐的广田。您有遗忘的东西。”广田再次说。这种情况不知是否可称为是“遗忘的东西”,总之是脱离了客人的“占有”。但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种程度的完全漠视也是极少见的。

窗边的台灯是开着的,能看到室内的样子。标准的双人房,客人似乎躺在床上。床中央高髙隆起,似乎是一个人,并没有同伴在洗手间的感觉,大概是先回去了。

广田正打算再说一遍时忽然身体一僵。他突然意识到床上的人形根本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没有。换句话说就是床上的客人根本没有呼吸。

“出、出事了。”广田拼命将惊叫压抑在嗓子眼里,慌忙跑去通知饭店。

最先跑来的是客房部经理和大堂经理。他们马上意识到这不是饭店内部能处理的问题,迅速通知了警察。

接到饭店的报案,所属警局立即派来了搜查员。

根据饭店的登记卡查出死者名叫高坂昌子(29岁、是世田谷区代田六丁目XX大厦603室的OL(OFFICE LADY白领女性)。

尸体脖颈处被饭店配备的浴衣的腰带缠了一圈,已经死了。腰带不知怎么含有水分。她自己的腰带还在光身穿着的浴衣上,所以可以断定是同伴浴衣上的腰带被当成了凶器。同伴的浴衣被胡乱放在浴室的架子上,也是湿漉漉的。化妆间的台子上,摆放着各种化妆用具和擦过口红的纸巾、花洒等。搜查员当场确定这是桩杀人事件,立即申请警视厅搜查一科到场。

尸体上留有生前曾性交过的痕迹。室内没有打斗与翻找的迹象。尸体还有些温度,显示出没死多长时间。

据饭店讲,死者是每月都会来一二次的熟客。一般在礼拜天或节假日的上午十一点左右来饭店,不过夜,到晚上六~七点时离去。一个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会与她分头前来,然后在房间里会合。

饭店方面因为这种利用方法横跨了退房时间(两天),所以并不很欢迎这样的客人,但因为是熟客,所以未抱怨什么。那男子在登记卡上被处理为“携带者一名”。这是由女性掌握主动权的一对性伴侣。

死者在工作单位一栏里填的是总公司位于赤坂的校仓商事。经过询问,查明死者系该公司“原职员的妻子”。

怀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死者的同伴。凶器便是他浴衣上的腰带。他们利用这饭店约有一年的时间了,所以关系至少已持续一年了。

因为总是分头前来,表明他们忌惮众人的目光。搜查员认为是因一时发生争执而导致的冲动性杀人。只要查一下死者周围的人际关系,逮捕犯人看来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就会有一些疑点解释不通了。”从所辖警局麦町署赶来的刑警栋居表示异议。

“哪里解释不通呢?”从警视厅来的刑警横渡对栋居自语般嘀咕出来的话很感兴趣。他们几年前,曾共同侦破发生在同一饭店里的“黑人被杀事件”(参见拙著),那以后,又合作过几次,彼此十分熟悉。

“他们在一起很亲密地用过餐啊。”栋居对第一发现者送餐员的话很重视。

“吃完饭后发生争执的呗。”

“一般来讲,吃完饭后,心满意足,情绪都会很稳定的。”

“那可不一定。在吃饭时争执起来掀翻桌子的事不是也很常见吗?更不用说还喝了些酒。”在餐车上还放着葡萄酒瓶。

“饭差不多都吃光了,餐车被推到屋外。你看一下这餐具。两副叉子上都沾有一些口红。这是各吃一半后,再喂对方吃留下的痕迹。直接就用对方的刀叉,怎么看都是一副恩爱和睦的样子啊。”

“所以说是在那之后,气氛变得险恶的嘛。”

“就算这种情况是可能有的,但在每月都会利用一二次的饭店里杀人,同伴绝对会受到怀疑,这是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呀。如果真想杀人的话,机会不是有的是吗?”

“所以说是突然发生争执一时兴起杀的人呐。”

“一般争执不下的场面,多发生在面对面说话的情况下。没有面对面的话,俩人的距离应该没有多少。”

“当然了,既是在饭店的房间里,离得再远也是有限的。”

“然后就是俩人处于同一状况的情况下。比如说一起吃饭啦,都在床上啦。一方吃饭另一方洗澡的时候一般不会打架的。”

“因为是死在床上的,所以应该是在床上发生争执的吧。”

“这一点我认为也大有可疑之处,同伴的浴衣被胡乱卷放在洗手间的架子上,只有腰带被从洗手间拿过来的?”

“大概是杀完人之后,脱下浴衣,扔到洗手间的架子上的吧。”

“同伴的浴衣是湿的,浴衣的腰带也含水分。这大概是因为开错了淋浴开关所以把浴衣也给淋湿了。不会有人穿这样的浴衣上床的。就是说,如果是杀人后脱掉的浴衣,就表示犯人是穿着湿浴衣上床的。而如果是杀人后使用的淋浴,那腰带便不应该是湿的了。

“这样考虑的话,可以推断出犯人在杀人时,并未穿淋湿的浴衣。也就是说犯人与被害人不是处于同一状态下。一方穿着浴衣躺在床上,另一方穿着平常衣服在床外。

“我认为这不符和因争执不下性起杀人的情势。即便因为什么缘故发生争执,犯人怒火中烧后,会跑到洗手间去拿浴衣的湿腰带吗?浴衣与腰带应该是脱在一起的才对,如果脱在其他地方,那腰带就不应该是湿的啦。”

“就是说你认为犯人不是死者的同伴,是吗?”横渡似乎对栋居的意见有点认同了。

“现在还不能断定,但多半是这样的。不过我想犯人应是与死者关系很近的人。因为死者是穿着浴衣将其迎进来的。”

“就是说死者将犯人迎进来之后,又上了床,然后被杀掉的。”

“也可能是在床以外的地方被杀的,之后尸体被移到了床上。”

“那浴衣的腰带呢?”

“犯人可以找个借口进到洗手间里,把它拿来作为凶器。”

“好像很合逻辑的样子啊。”

“总之我认为将犯人认定为死者的同伴过于草率。”

“不过最可疑的应该还是他。”

事件被确认为杀人事件,当天夜里,在麦町署设立了搜查总部。栋居的意见被提到会议上供大家讨论。在第一次搜查会议上,确定了当务之急为查出死者的同伴及死者的知己、好友、相熟者。

第二天解剖尸体——死因为用腰带勒住颈部,导致气管被封闭引起的窒息。未见其他外伤,未检出药毒物。犯罪时间推断为昨日,即三月二十三日下午五点到七点间,死者生前有性交的痕迹,从体内检出AB型精子——鉴定报告如上。

正文 第四章 游戏的容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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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村慎介在听到高坂昌子被杀害于皇家大饭店的消息时感觉在耳边好似响起一个晴天霹雳,震得他几乎停止呼吸。当时他正边吃早饭,边不经意地打开电视,而电视里正在播报昌子被杀的消息。

还说警察方面认为死者的同伴与事件有重大关系,现在正在进行对他的搜索。饭店总是由昌子预约,应该不会有他名字的记录,但因为是定期的约会,所以前台人员与其他服务员应该会对他有印象。

刑警也许现在就站在门口。昨夜在分手时,昌子说休息一会后再走,所以一定是在自己走后不久被杀的。

站在饭店前院时,曾抬头仰望昌子的房间,那时灯是熄着的。那也许是犯人关掉的。犯人是在世村离去后,马上来到的。或者说犯人是等他一走马上进去的。

但受怀疑的是自己。即使说犯人是在自己走后来的,警察那里又怎肯轻易相信呢?即使相信,光是与昌子的关系曝光,就足以令他身败名裂了。身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与寡妇私通就已经不能被容忍了,更何况以他这样的身份,利用自己的地位,与昌子这样的女性私通(即使是女方主动勾引的),实在是荒谬之极。

幸好在饭店那里并未暴露身份,不过真能隐瞒到底吗?不可能的。据说警察那边正在以昌子身边的人际关系为中心进行调查。

如果拿着自己的照片到饭店去凋查,马上就会搞清楚的。如果在昌子被杀后保持沉默,那自己身上的疑点就会更重。但自己主动出头……

“哎?你怎么了?脸色铁青的?”妻子跟他说话,世村这才醒过神来。才从厨房出来的妻子似乎没有听到刚才的新闻。播音员现在正在播报其他新闻。

“有点没睡好。”在妻子面前胡乱掩饰了一下,便逃也似的出了家门。总觉得路上的行人在对他挤眉弄眼、指指点点的。绝望间,世村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突然耳边响起“混蛋”的叱骂声。原来是他竟晃晃悠悠地闯了红灯。此时的他甚至想倒不如就这样被撞死算了。

今天无论如何没有上班的心情。可能刑警已经在家里或工作单位等着了。世村脱离了去单位的路径,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在陌生的街道上茫然若失地走着,听到消息到现在仅仅过了二三个小时,但他感觉自己似乎已被从社会结构中完全抛弃出来了。

因为他没按时到班上,工作单位那边已经给家里打电话了吧。

——我丈夫已经出门了。

——可是他还没有到班上,他说过要去哪里吗?

——奇怪呀,他没说要去别的地方啊。

——有什么地方和您联系过吗?比如说交通事故之类的。

——没有。

世村似乎已听到了这样的对话,失魂落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派出所门前。年轻的警官站在那里,好像是刚出警校没多久的样子。世村的目光与警察的对在了一起。

世村的样子似乎已引起了警察的注意。警察的目光里带着询问的意思。这令犹豫不决的世村终于下了决心。

世村径直朝警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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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同行者的“自首”使搜查打开了局面。说自己是皇家大饭店女客被杀事件中被害者的同伴的人自称世村慎介,是被害者孩子的班主任,据说与被害者已有一年多的关系了。

世村受到搜查总部严厉的审讯,但他顽固地否认是自己杀的人。

“我跟高坂昌子交往得很好,根本没有必须杀她的理由。虽是外遇,但我们很相爱。她被杀害,我比谁都难过,比谁都更僧恨犯人。”世村坚持着。

“因为害怕教师与自己学生的母亲之间的这种关系会曝光,所以要堵住她的口吧。怎么能说没有杀她的理由呢?”

警察虽如此责问,但世村仍坚持道:“我不会愚蠢到为堵住嘴就卤莽地去杀人的。就算要做,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犯人一定是我走后来的。”

“你以外,是否还有其他男人与被害人有这种关系?”

“那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有也并不奇怪。”

“慎重起见,再问一下,你离开房间时是几点?”

“我想是六点左右。”

“确定吗?”

“走出饭店大门时,我看了一下表,当时是六点十分。”

搜查员推定的死亡时间为傍晚五点到七点。

“什么时候定的餐呢?”

“三点左右时定的,说十五分钟后到。”

“将送餐车推出去的时候是几点?”

“我走的时候顺便推出来的。”

“没发觉餐车上放着她的戒指和耳环吗?”

“没有。”

“浴衣脱在哪里了?”

“吃完饭后,想洗个澡,结果打错了开关,把浴衣给弄湿了。所以就脱在洗手间里了。”

“腰带呢?”

“应该是和浴衣放在一起的。”

“把浴衣弄湿的时候大约是几点?”

“因为是饭后,所以大概是四点左右吧。”

“把浴衣脱下来后,你穿什么呢?”

“就是、就是那样就上床了。”

“就是说光着身子上床的。”

“是。”

“要回去时穿衣服是几点?”

“快到六点时,又洗了个澡,然后穿的衣服。”

“就是在那个时候拿来腰带把她勒死的吧。”栋居说在此出现漏洞。

“我不可能这么做。如果想杀她也不会特地到洗手间去拿腰带了。如果有那种富裕的话也不至于起杀机了,而且直到最后一分钟时,我跟她还如胶似漆舍不得分开呢。”世村的说法与栋居推断的一样。

“说的还真够露骨的。这个暂且先不论,那你回去的时候,她为什么还要留在那儿呢?”

“她说了要休息一下再走。”

“出来的时候是谁关的房门呢?”

“她把我送到门口,说再见后由我关的门。”

“不会没关严吧?”

“绝对不会。关好后我还确认了一下。”

“跟她这次见面,有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异常?”

“这倒没觉得。不过我现在想起来她曾经跟西餐厅定了两个人的座位。”

“是为了和你吃饭吗?”

“她昨晚说定好和相熟的一位太太一起吃晚饭,我当时还揶揄说不会是跟个男人吧,结果她说如果我不相信的话不妨跟过来瞧瞧呢。”

“那餐厅的名字是?”

“在青山的一家名叫IN thE MOOD的餐厅。”

“预约的时间是?”

“我记得是七点半。因为在饭店的前院抬头看房间时,灯已经关掉了,当时我还瞎担心她这样睡下去会迟到呢。”

“给餐厅打电话是在什么时候?”

“五点左右吧。”

“那以外还打过电话吗?”

“在我们约会之中打的电话只有这一个。”

“你确定当你抬头看窗子的时候,灯是关掉的吗?”

“确定。”

“不会是看错了吗?”

“第十层最末尾的一间,我数的很仔细,不会错的。”

如果世村说的是事实的话,那就又是一个新发现。因为在世村六点钟离开房间时关掉的灯,在送餐员八点多钟发现尸体时是开着的。

1043号房间是标准的双人房间,除掉洗手间的灯光外,还有楼层灯、台灯、床侧灯及入口的天井灯等四个灯。其他的还有一个夜间照明用的脚灯,不过这已算不到灯里了。

在这些灯里,窗边的楼层灯在尸体被发现时是点着的,这一点在现场未被破坏的情况下,已由现场检查证实。

这就是说,在世村走后,关掉的灯又被死者或罪犯给打开了。因为死者是穿着浴衣死去的,所以可排除掉她是为了更衣而打开灯的可能。或许是因有谁到访而点的灯吧。并且,那个人是可以穿着浴衣而被迎进室内的人。

而且,如果世村是犯人的话,他会关掉屋子里的灯,并且把门关紧。虽然不能保证世村说的都是事实,但他也没有在这说谎的必要。

虽然并不能全面排除对世村慎介的怀疑,但综合各种情况,并考虑到他主动出面说明情况等因素,在调查后,便允许他回去了。

就允许他回去这一点,栋居说起了很大作用。栋居的意见与世村的供述大体契合。

另外对世村来讲幸运的是,在他离开饭店的时候有好几位服务员看到了他,他们都证明说世村当时不慌不忙,完全没有杀人后的慌张神色与异常感觉。

总之,世村于关键时刻获得幸免,没有被逮捕。不过虽然没有向他下逮捕令,但仍把他作为重要参考人置于搜查总部的密切关注下。

世村主动出头,公开了自己与昌子的关系。而且就与自己学生的母亲私通,并成为杀害她的嫌疑人这一点,他实在也无话可说。

世村向校长提出辞职被受理。妻子盛怒之下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在与昌子保持关系的时候,也曾想过一定会被以什么方式来索还这笔账的,然而却从未想到会以这种形式了断。

禁果是鲜美的,而代价是高昂的。世村在同一时间里一举失掉了工作和家庭。邻居们都向他投以好奇的目光。令他不敢出家门。

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时又雪上加霜,成为周刊杂志追逐的对象。光是饭店内寡妇被杀事件已足够刺激了,再夹杂着与学生母亲的畸恋,不啻为周刊杂志猎奇的绝妙题材。

一旦拒绝他们的采访,他们便随意乱写。向世村及昌子周围的人打听,不详细的地方就凭借想象来填补,凑成一篇篇耸人听闻的文章。或者说他们是一对施虐与受虐狂,或者说世村是强迫学生的母亲们与他做爱,如果不从便会给学生坏成绩的品质极为恶劣的色狼教师等等。

无论被写成什么样,世村都不能反驳与抗议。因为身为教师与自己学生的母亲私通这总是事实。另外他也不打算辩解什么。

但在他内心里,却有解不开的一个结,那就是对犯人的愤恨。到底是谁杀的昌子?比之于因这件事使自己遭到怀疑,失掉家庭与工作而引发的愤恨,昌子的被害更令他心痛不已。

失掉昌子后,世村才感觉到她在自己心目中占据的地位之重要、体积之庞大。本来是抱着轻松游戏的心态开始的成人间的恋爱,却在不知不觉间深深爱上了她。

世村不想把这件事全托给警察,他希望由自己把犯人找出来。犯人是与世村前后脚来到的。他一定知道世村与昌子的关系。或许他不仅要杀昌子,还有嫁祸于世村的念头。

两人的这种关系隐藏的很深,如果说有知道的人,就一定是昌子那边的。因为世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警察那边似乎也将搜查的焦点首先对准了昌子身边的好友知己。

现在想来昌子身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她的丈夫是校仓商事的职员,在去年因神经衰弱而自杀,但昌子的生活似乎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她自己完全不工作,但却似乎比丈夫在世时过得还要滋润。衣服与首饰全都是高档货,俩人约会的费用也几乎全由她承担。

说来不好意思,靠他当教师挣的有限的工资,根本无法筹措出全部是在豪华场所的约会费用。

校仓商事虽然是日本一流的大公司,但又会给一个自杀(并非殉职)而死的职员多少补偿呢?即使有补偿,没有收入的她也应该很节省才对,而她却如此随意挥洒。从这些迹象上,世村嗅到了昌子身后赞助商的存在。

虽然并未闻到浓郁的男人味道,但一定有实力雄厚的赞助商站在昌子身后,照料她的生活一世村就是这种感觉。

但如果有那样的赞助商的话,昌子就应该对与世村的约会很避讳才对。而事实上,世村是极度保密的,昌子却并不很顾忌,在饭店里登记的亦是真名。

昌子那边似乎并不在意被赞助商知道与世村的关系,而且大概赞助商也知道了。

现在的问题是赞助商到底基于什么理由出钱给昌子呢?

反复思考着,当世村想到有一种可能时,不由一惊。敲诈!她握有某人的把柄就用它来要挟榨出钱来。以此来维持失去丈夫后的生活,并且颇贪得无厌。

然后是被敲诈者的忍耐到了极限,遂伺机锄掉了敲诈者。这是常有的事,很适合杀害昌子的凶手的情况。

总之现在可以考虑的对象便是昌子被杀前约定要一起吃饭的那个人。

约定要在IN thE MOOD吃饭这件事已跟警察说了,估计他们一定会去调查的。

正文 第五章 最后的晚餐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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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世村情绪非常低落的时候,一个自称是每朝新闻记者的名叫清原的男人前来造访。世村以为还是那些要抓自己大头的周刊杂志记者,正要给他吃闭门羹时,就听对方说:

“我与死去的高坂昌子有点关系,有一些事想告诉你。”

“髙坂……昌子。你不是来采访的吗?”

“不是。我在文化部,不负责这一项。”

“关于那件事我可无可奉告。”

“这没有问题。我来不是为了问你问题,而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的。”清原重复道。他认真诚恳的语气令世村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来岁表情很质朴的男人。头发乱蓬蓬的,表情和善的圆脸中间,宽宽的眉头下稳重的小眼睛笑眯眯的。与其说是新闻记者,倒不如说他是村公所的书记员更恰当。

“初次见面,我是每朝新闻的清原。”在门口,清原彬彬有礼地介绍自己,很郑重地递过来名片。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不好意思。”从清原的样子上判断出他的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世村便将他让到餐桌这边来。自从妻子走了之后,屋子里就从未收拾过,不过世村觉得被清原看到也无所谓。

迅速将桌子上头收拾了一下,两人便面对面坐了下来。

“这真是一场灾难啊。”将世村的不幸比喻成为一场“灾难”,令世村感受到清原对他的善意的同情。对于世村来讲,这的确只能说是一场灾难。

“您跟髙坂太太有什么关系呢?”世村开门见山地问道。

“高坂太太的丈夫与我妻子有些关系,您对高坂先生了解吗?”

清原的目光与世村的对在了一起。沉稳和气的小眼睛深处,蕴涵着极锐利的目光。到底还是一双新闻记者的眼睛。

“就听说是自杀死的。”

“您知道自杀的理由吗?”

“听说是因为神经衰弱。”

“当时我想高坂太太的先生是校仓商事的得力干将,在工作上一定有许多压力。但后来经过调查,知道当时髙坂先生在工作方面进展很顺利,完全不具备自杀动机。而且高坂先生是外向型性格,绝对不是会被压抑到自杀的那种人。”

似乎是在问世村是否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清原眼底的光芒更加强烈了。

“那您的意思是?”

“我怀疑高坂太太的死与她先生的死有关。”

“你说什么!”世村不由吃了一惊。

“你的意思是说高坂先生自杀的说法也有问题?”

“虽然被处理为自杀,但据我调查,被害的可能性极大。”

“他的自杀?与高坂昌子的被杀如果说有关的话,意思就是说他们是被同一犯人杀害的……”

“我是这样考虑的。”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各自在心底里印证着自己的推测。

“你这么考虑的依据是什么呢?”世村问。

“实际上我是在怀疑你。”

“怀疑我?”

“你的事在高坂太太被害之前我并不知道。但我曾怀疑可能是隐藏在髙坂太太身后的男人杀害了高坂先生,并将他的死伪装成为自杀。”

“我杀了髙坂先生?纯粹是胡说八道。首先一点,那时候我跟她还没有这种关系呢。”

“当然现在我已不怀疑你了。不过这跟你当时是否与高坂太太有交往没有关系,而是因为我明白了杀了高坂太太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哼,岂止是没有好处,我现在简直狼狈不堪。不仅工作丢了,还弄得妻离子散、孤家寡人的,都快发霉了。”世村带点自嘲的语气说。

“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怀疑在高坂太太的背后有男人呢?”

“妻子与秘密情人合谋杀掉自己的丈夫,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吗?但如果把女人也杀了,那杀掉她的丈夫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你是因为什么对这整件事开始产生怀疑的呢?”

“事实上,我老婆与高坂太太的丈夫有关系。”

“有关系?”

“就是说外遇关系。”清原搔着乱糟糟的头发。

“你知道这层关系后,一直采取默认的态度吗?”

妻子被偷的清原的立场,与跟寡妇私通的世村的立场正好相反。

“我怎么能默认?当我意识到妻子在外面有人时,便开始秘密调查,发现了高坂太太的丈夫正是妻子外遇的对象。”

“发现之后呢?”

“在准备跟他决战之前,他就自杀了。”

“因此你就怀疑是不是在高坂太太身后有男人?”

“是的。”

“但如果丈夫与妻子都在外边有人不正好可以相安无事吗?双方都有外遇,正好协商离婚。当然了,那个时候我与高坂太太还没有这层关系,自然不知道她当时是否有男人。”

“我认为高坂太太也不知道她丈夫有外遇。或者不管她丈夫是否有外遇;只要她丈夫活着就会令她感到很麻烦,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除掉他。”

“你所谓麻烦指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我还未确定。只是你不觉得高坂太太在她丈夫死后过的生活过于奢侈了吗?她本身也没有工作,却大手大脚的。她的身家断不至于可供她如此挥霍,而且她丈夫公司的补助绝对是有限的。”清原试探着世村的脸色说。

“我认为一定有东西在支撑着她奢侈的生活。她一定可以从哪里掏出钱来,而且还不是小数。但除你之外,她似乎并没有其他的男人。恕我冒昧,我并不认为你有可供她如此挥霍的财力。那么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负担她的生活呢?在这里能想到的就只有敲诈。高坂太太手中大概握有什么人的把柄并以此对那人进行敲诈。这样一考虑她生活中的疑点便可以解开了。那她握有的把柄又是什么呢?有没有可能与她丈夫的自杀有关呢?就是说她有没有帮助她丈夫自杀呢?”

“但是,如果是妻子与她的情人合谋杀了自己的丈夫后,那情人又把妻子给杀了的话,前面的杀人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关于昌子是否在敲诈别人的推测世村自己也考虑到了。但说那是以杀夫的同谋为把柄的敲诈倒是一个新鲜的说法。

“说是同谋也许并不确切,俩人的关系也不一定就是性关系。”

“怎么讲?”

“就是说犯人X因为什么事情不能允许髙坂先生继续活下去,于是求助他的太太帮忙。只要高坂夫妇间没有感情,那么妻子一方就会在某种条件下,答应犯人帮他杀人。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这某种条件指的是金钱或是某种利益吗?”

“是的。”

“之后高坂太太于此感到不满足,要求不断地升级。”

“这样想我认为没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那么你到底想向我说明什么呢?”

“你难道不想抓到杀害高坂太太的凶手吗?”清原样子咄咄逼人。沉稳的表情里有种毋庸置疑的说服力。

“我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的。虽然说你有点自作自受,但你为此不仅成为杀人嫌疑,而且还同时失掉了工作与家庭。就算是成人的恋爱游戏,只要对她还有点感情的话,就一定会对犯人恨之入骨的吧。”

清原的话如清流流进世村干涸的心田。“我当然憎恨犯人。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想用这双手抓到他并把他撕裂。但我又能做什么呢?作为这案件中最值得怀疑的对象,难道还要要我去玩业余侦探的游戏吗?”

“你作为髙坂昌子的情人是离她最近的人。或者你看到过或听到过一些关于犯人的事情也未可知。”

“如果有的话,我早跟警察说了。”

“就算听到看到过,或者你并未引起注意或忘记了呢?”

“就算有这种事,不过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感兴趣呢?你的兴趣应该在与你太太有关的髙坂先生身上才对。他被杀了对你不正是求之不得的吗?”

“一段时间内确实有这种感觉。但我又对杀掉了高坂这个偷妻仇人的犯人产生了极强的好奇心。如果高坂不是被处理为自杀的话,大概我就会成为最有杀人动机的人了。”

“髙坂被杀后,你太太说过些什么吗?”

“她是王顾左右而言其它,否认了与他的关系。”

“不是说被你给探到真相了吗?”

“我妻子将他的照片贴身带着。”

“光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探到真相了吧。”

“另外也有许多可疑的地方。说来不好意思,我曾偷偷翻过妻子的东西,以我作丈夫的直感,我认为妻子与高坂绝对有不正常的关系。”

“那以后,你太太怎么样了呢?”

“她自杀了。”

“自杀!?”

“追随高坂自杀死了。自高坂死后,妻子便十分消沉,我害怕她会出什么意外,曾请妻妹盯过她一阵子。后来看到她渐渐恢复精神了,便认为不要紧了,就放松了警惕。结果这时她服安眠药自杀了。发现时已经晚了。妻子性格内向,死掉情人的打击令她无法承受,失掉了继续活下去的欲望。”世村无言以对。

清原不仅被人偷妻,而且妻子还追随情人自杀了。比世村失掉的还要彻底。世村走到这一步有自作自受的因素,而清原却是完全无辜的。

“清原先生,你是不是认为杀掉高坂夫妇的犯人也杀害了你的妻子?”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犯人没有杀掉髙坂……不将其伪装成自杀的话,妻子不会死的。这么一想我便对犯人恨之入骨。高坂自杀后,我曾悄悄地对他的周围进行过认真的调查,我确信他是被杀的。而凶手现在又将矛头指向了髙坂太太。整个事件的背后,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在操纵着。而我妻子成了牺牲品。”

“怎么样,你能不能帮助我?我们两个组成同盟,把犯人抓住!”清原诚恳地说。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跟警察也说过,高坂太太在那天夜里七点半,要与别人吃饭,在青山的IN thE MOOD餐厅预订了两个座位。如果她不被杀害的话,应该会与那个人见面的。但那个人似乎至今还未露面。她生前的最后一个约会的对象,知道她被杀了,却保持沉默,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难以想象他会不知道这件事。也许他有不能露面的苦衷吧。”

“不过警察那边大概早已在调查此事了。”

“我会通过我自己的渠道去调查。新闻记者与警察看问题的方法又不相同。总之一旦我的调查有了结果,我就会通知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现在还想不起什么来。待想起时再联系吧。”

“那就拜托了。”

“连茶都没让你喝上。”

“都是孤家寡人,我很明白的。”清原露出稀疏的牙齿笑了笑。世村对这个新闻记者油然生起“同志”般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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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圈定的犯罪嫌疑人——世村被认为犯罪的可能性不大之后,搜查总部便开始了对被害人的朋友、知己的调查。

能穿着浴衣将其迎入用以私会的饭店密室,说明死者与犯人之间关系非常亲密。因为犯罪现场位于繁华的中心区,所以也讨论过突发性犯罪的可能,但从现场和被害人的状况上来看,这种可能性又不大。房间的另一把钥匙保存的很好,饭店的相关人员也都不在可疑之列。

在对友人、知己进行调查的同时,也去青山的西餐厅做过调查。被害人遇害当晚约定要见的人,绝对是不能被忽视的存在。晚上七点三十分,被害人的尸体还未被发现,与被害人约好吃饭的人,并不知道她已被杀,应该在餐厅里久久等候才对。

IN thE MOOD是面向青山三丁目青山大街的经营法式大菜的髙级餐厅。由手艺高超的厨师做出来的菜据说比法国本土的还要地道,餐桌环绕着露天庭院排开,气氛豪华而典雅。是在美食家中极受欢迎的一家餐厅。

来这里进行调查的横渡与栋居,了解到一个让人感到意外的事实。

“当天晚上,确实有位高坂太太预约了七点半在窗边的两个座位,但后来又取消了。”穿黑礼服店长模样的人回答说。

“取消了?是本人亲自取消的吗?”或者是在世村走后,被害之前取消的也有可能。

“不,是一位自称是高坂太太的朋友的妇人在七点半左右打来电话取消的。说用高坂太太的名义定的座位,因为自己这边有事,无论如何不能来了,而高坂太太那边已经出门了联系不上,所以请我们见到她时代为解释一下。我们因为没有收到高坂太太本人的通知,所以她定的座位仍然为她保留着来的。”

“那个打来电话说取消座位的人的声音是怎样的?”

“因为是电话里的声音,所以……”

“是头一次听到的声音吗?”

“我觉得很像是与高坂太太一起来过几次的那位妇人的声音,不过不能断定。”

“被害者,不,高坂太太经常来这里吗?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来过几次。”

“经常能在这里见到她。”

“一起来的也总是同一个人吗?”

“是的。好像总是那位妇人。”

“你说那位妇人的声音很像打电话取消座位的人的声音是吗?”

“我觉得是。”

“没跟男人一起来过吗?”

“跟男性也来过两三次。都是一个人。”

“知道他的名字吗?”

“知道。叫世村。”

可以肯定世村的确不是当晚要一起吃饭的人。栋居描绘的世村的身体特征得到了店长的认可。

“除了世村以外,还有其他男性同行者吗?”

“据我所知没有。”

店长也问了其他服务员,似乎的确没有见到过其他男人。就是说当天夜里,来电话说取消约会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常与高坂太太在这里吃饭的那个女人。

她为什么要突然取消约会呢?高坂太太遇害的消息也一定传到这位预定要共同进餐者的耳朵里了。当夜约会的对象被杀,她一定会非常吃惊吧。在IN thE MOOD的调查到此为止。

“准备要一起吃饭的人被杀了,出来提供一些情况也好啊。又不是在饭店里私通这种有苦衷说不得的人。”归途中,栋居对横渡说。

“也许并未把自己的立场看的太重要。就是说与自己约好要在一起吃饭的人被杀了,主动出来的话,也提供不出什么东西,那么只好保持沉默这也不奇怪。”

“但有一点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哪一点?”

“被害者在与世村约会期间,在饭店的房间里给餐厅打电话定座。在那之后被杀。世村离开房间时是六点多钟,那就是说是在那以后通知对方要在IN thE MOOD吃饭时,而吃饭对象是在晚上七点打电话到餐厅要求取消的。到底是什么时候与对方联系的呢?”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先定好在哪里哪里约会,然后再定座位的事也是常有的。常去的、一定会给留座位的餐厅的话,先与人约好然后再定座位也没什么。”

“我大概是那种过于小心的人,如果让我先约好在哪里,然后才去定座位的话,我会很担心定不着的。”

“有过为约会而心跳不安的时候吗?”

“咳,别开我玩笑了。”

被横渡揶揄了一下,栋居搔了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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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原和之走后,世村陷入沉思。越想越觉得清原的话有分量。清原说他觉得杀害髙坂夫妇的犯人也杀害了他的妻子。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吧。那个背叛丈夫,追随外遇情人自杀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她一定并未体会到丈夫对她的深厚感情。而自己呢又偷走了偷走清原妻子的男人的妻子(虽然是在她成为未亡人之后)。可以说清原与自己是由于一种奇妙的缘分结合到一起的。

与清原组成共同阵线追踪犯人是个不错的提议。反正现在也是闲着。如果因为忌惮众人的目光而整日躲在家里的话,身心会慢慢腐烂的。

只是,清原说自己有可能从昌子那里听到或看到过关于犯人的线索,可自己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虽然也常躺在一起说话,但那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情话、痴话。即便觉察到在她身后有赞助商的味道,也因为怕失去她而不敢问,总是避开那方面的话题。

她也从不谈这方面的事。只有一次,她表情郑重地说了一些话。

“如果我有什么事,辰也就成了孤儿了。”辰也是她的独生子,也是世村的学生。

“你还年轻,根本无须考虑这种事。”世村说。

“现在这样的社会,什么时候遇到交通事故、或者被坏人给杀了都是不好说的事。也有可能坐飞机掉下来,公共汽车掉到湖里的事不是也有吗。”

“要是这么一想,那就活不下去了。”

“如果我有什么事,辰也就拜托给你了。”

“你别没事尽说这种丧气话好不好。”

“哎哟,把你吓着了。我说笑话呢,怎么会把辰也推给你呢。就算万一吧,还有他姥姥呢,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她笑着把话岔过去了。现在想来,她在那时已有种不祥的预感了。

昌子的生活态度不知怎么总让人感到有点颓废自弃的味道。虽然从外表看来很喜爱奢华享乐,但内心却好像是灰色的。

贪婪地追求着官能上一点一滴的享受,但又时常流露出非常疲乏倦怠的一面。每当那种时候,她的侧脸都好像刻满了令人绝望的疲乏。

刚还在那里神采飞扬地说话,转眼间却又默默无语。眼里没有一点光彩,空荡荡的。动作迟缓,整个人跟失了魂一般。昌子将自己的这种症状称之为“忧郁症”。说每当这种时候,魂游身外,连自己也无法控制。

然而世村却觉得她这是“奢侈病”。已经没有感情的丈夫死了,自己成为自由身,不用为生活发愁,在性方面有世村满足她的需要,她还有什么理由忧郁呢。

如果处于必须要为了抚养孩子、为如何活下去而奋斗的境地的话,那忧郁症什么的早就被丢到爪洼国去了。这忧郁症是否也暗示了她悲惨的结局呢。

对了,这件事情发生后,还没有去过学校,不知道辰也怎么样了。虽说有外祖母在,但现在是不是被外祖母领走了呢?

他是个性格敏感的孩子,母亲离奇死去,一定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他对世村特别亲近依赖。知道自己的班主任是杀害母亲的嫌疑,心里一定充满绝望与愤怒。自己虽绝对没有杀死他母亲,但与他母亲私通确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想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又怕反而会为他引来好奇的目光,只得打消这念头。

待这件事再冷冷后偷偷去看看他吧。万万想不到那时与昌子间的话会以这种方式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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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事事的日子在持续着,令世村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每天在家里茫然地躺着看电视,几乎不知外面的寒暑。某天下午,门铃响了。世村以为又是媒体前来采访,打算不予理睬,但门铃执拗地响个不停。实在挺不住了,只得拿起话筒:

“老师,你在呀。太好了。我是辰也。让我进去。”是一个稚嫩的声音。

“是辰也!”世村惊讶地打开门。高坂辰也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怎么啦?”

“老师,你为什么不到学校来呢?”辰也很生气的样子。看来学校对学生们还隐瞒着这件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事。”

“老师,人家说你辞职了?”

“这件事我想以后再跟你说。”

“大家都在说是老师杀了我妈妈。”看来即使学校那边想隐瞒,但传媒蜂拥而上,连篇累牍地整日报道,难保不传到辰也的耳朵里。

“我不可能杀掉你妈妈的对吧?”

“我是相信老师的。”仰望着世村的那双眼睛,在拼命压抑着失去母亲的痛苦。世村不由心口一紧,抱起辰也。辰也似乎瘦了许多。

“辰也,饭吃的好吗?”

“唔,姥姥来了,她给我做饭。”

“跟姥姥说到这儿来了吗?”

“……”

“没说就来姥姥会担心的。”

天就要黑下来了。

“老师,我要回去了。”

“我把你送到家附近吧。”

“不要紧。我一个人能回去。”

“辰也如果被拐走了,老师头一个要被怀疑的。”

“我,我想呆在老师家里。”

“不能说傻话。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还想过如果妈妈能和老师结婚就好了呢。”

“辰也……”世村说不下去了,一股爱意涌上心头。

“有件东西妈妈要我交给你。”

“妈妈?”

“就是这个。妈妈告诉我如果她出什么事,就把这个交给老师。”

辰也拿出来的是一张照片。上面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高坂昌子。大概是十七八岁的时候照的,表情还很稚嫩。身后是大群男女在跳舞的场面。好像是在迪厅里的样子。

一起照相的男女年纪都一般大。两个人都很张扬的样子。那男的梳着背头,发蜡打得锃亮,还戴着太阳镜,像个小流氓。女的是太妹头,虽然还残留着稚嫩的表情,但浓妆艳抹,打扮的非常成熟。

这也是照片上三个人共同的装扮特点。

“是妈妈说有什么事时要你交给我的吗?”

“是呀。”

这就表明她确实对自己的悲剧性命运有预感。世村重新看着照片,除高坂昌子之外,那两个人他都不认识。他们跟昌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托自己的儿子在自己死后把照片交给世村,是想说明她的死跟这两个人有关吗?

“辰也认识这两个跟妈妈一起照相的人吗?”

“不认识。”

“是谁给他们照的呢?”

“也许是爸爸吧。”

“是爸爸吗?那这个男的是爸爸的朋友啦?”

“不知道。”

但是,作为一流大公司的精英级职员的昌子的丈夫,怎么也不能把他跟照片上那小流氓样的男子扯到一起。那好像是昌子在结婚前的朋友。

“妈妈什么时候说这种话的?”

“很久以前了。”

“有一年多那么久吗?”

做辰也班主任的第二年,与昌子开始有这种关系的。

“也没有那么久。大概是半年左右以前。记不太清楚了。”

如果是半年前的话,就是说从那时起,开始对自己的死有预感了。

“辰也,谢谢你。你很听话。今后就算老师不去学校,老师也会保护你的,不要没精打采的。如果觉得寂寞,就到老师这里来玩好了。”

“可以来玩吗?”

“当然。”

孩子脸上的表情显得开朗不少。将辰也送回家后,世村向青山的IN thE MOOD走去。这间餐厅以前曾经跟昌子一起来过两次。

世村当时还赞扬昌子颇知道些好地方。

昌子说。“以前曾跟丈夫一起来过。”不过,他当时就觉得她似乎在说谎。幸运的是这里的侍者还记得世村的脸。世村给他看了辰也拿来的照片。

“这张照片里除了髙坂昌子以外,这两个人有没有跟高坂一起来过或分别来过?”

侍者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位女士,没有这么年轻,她很像曾和高坂太太一起来过几次的那位夫人。”

“很像吗?”

“不敢肯定,但的确很像。但发型与服装都不一样了。”

“你知道那位夫人的名字和住址吗?”

“这个可不知道。她总是跟高坂太太一起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付钱的总是那位夫人。”

“不是高坂太太付钱吗?”

“不是。”

和世村一起来时,都是由昌子请客的。

“这个男的呢?”

“这位没有见过。”

“那位夫人付钱的时候,高坂太太是什么态度呢?”

“您的意思是?”

“有没有争着付钱,或表示感谢的时候呢?”

“关于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跟她一起来的那位夫人付钱的时候,她似乎总是很心安理得的样子。”

“哦?但定座位的总是高坂太太对吗?”

“是的。”

如果是一男一女在一起吃饭的话,男的付钱,女方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这不奇怪。而夫妇一起吃饭时,让妻子来付钱的丈夫也有。但两个女人一起来,一方付钱而另一方觉得理所当然的话,两个人会是什么关系呢?

在昌子被害的那天晚上,约定要一起吃饭的人,会不会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呢?

这张照片警察那边肯定没有。世村没有把这张照片拿给警察的想法。警察把他圈定为第一怀疑对象,直到现在他还是犯罪嫌疑,怎么能跟他们合作呢?

世村打算把照片拿给清原。他一定会比警察利用得更好。

如果清原认为最好还是给警察的话,那也行。总之就听从清原的判断好了。

正文 第六章 死之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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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清原留下的名片,给他的单位打电话。请总机转接清原,总机便给他转到文化部。但接电话的人说“出差了”。

问什么时候回来,对方说大概是明后天,但也有延长的可能。

“我有急事找他,能不能跟他出差的地方联系上呢?”

“听说是在爱知到静冈这一带,没有特别问过具体地点。每天由对方打过来电话联系。”接电话的人态度有些冷淡。

“我叫世村,如果清原那边打来电话,麻烦您告诉他往我家里打个电话。”

拜托完之后,撂下电话。但等了一天清原也没来电话。凭清原来自己家时那副热心样,世村以为他马上就会和自己联系呢,不料想迟迟不见动静,不由有些失望。

或者是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也是来采访的吧。又或者已失了兴趣转而追逐别的事情去了。但既是文化部的记者,从私事及兴趣出发前来世村家拜访,还是应该会打来电话的呀。

到第三天,世村实在等不下去了,再次给清原的报社打电话。接电话的还是前天的那个男的。他说:“自那天以后一直都没有清原君的消息。”

“没有消息?不会已回到自己家了吧?”

“不会。我们这里也有事情找他,所以今天早晨给他家里打过电话,他还没有回家。”

“那就是说联系已断了两天了?”

“虽然不常见,但有时会因为当地没有电话或发生故障而无法联络,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您能告诉我清原的家庭住址吗?”

“如果没有本人的同意,我是不能把住址告诉给报社以外的人的。”对方的态度很冷淡。但知道清原那边不是因为失去兴趣而不来电话,世村心里舒服了一些,但随即又生出另外的不安来。

一个新闻记者与报社失去联系达两天以上,这意味着什么?那会儿曾说在爱知到静冈一带,这一带有不通电话的地方吗?静冈北部的甲信地区有南阿尔卑斯山,如果在大山腹地,大概的确会有找不到电话而无法联络的事情发生。

但如果是去连电话都没有的南阿尔卑斯腹地的话,是应该做好登山准备的。决不是“在爱知静冈一带”这种感觉了。

并没有听到播报发生了可能会造成电话不通之类灾害的消息呀。清原是不是被卷入什么事故中,陷入想联系也联系不上的境地里了?即便如此,他身上也一定会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会有其他联络过来才对。

世村的不安渐渐膨胀。虽然担心也无济于事,但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第二天,也就是头一次打电话的三天后,世村第三次给报社打电话。这次出来接的是另外一个人,告诉世村说清原依然没有音讯。

“按预定应该是昨天回来的,但在三天前就断了联系,到现在也没有来申请延期的联络。我们也很着急,与他可能去的地方联络过,说是自三天前的早晨,从静冈的饭店出去后,就再没回来。”

只是说自己叫世村,对方便好像很了解的样子,非常详细地为他说明情况。

“没有联络就延长出差计划的时候多吗?”

“根据采访情况,有时会延长出差时间,但三天以上没有消息,不经请示就延长时间的情况从未有过。对了,您是叫做世村吧?”

“是的。”

“冒昧问一句,您是世村慎介先生吗?”

“是。”

“我是部长枞山。我听说在清原出差前曾到您那里拜访过。”叫枞山的部长口气似乎很善意。

“那您也知道他找我的来意吧?”

“大体听说过。您找清原有急事吗?”

“有点事要跟他说。”

“我想不久就会跟他联系上,如果有事,或者我可代为转达。”枞山语气很亲切。世村几乎想把照片交给他,但想到要再把自己跟昌子的关系“解释”一遍,便厌倦地打消了这念头。

“算了吧,还是等清原先生回来后再说吧。因为涉及到一些隐私。”

“既然是这样,那就还是直接跟本人说为好。清原回来后,我一定会让他马上跟您联系的。”枞山并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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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二公里,骑自行车跑九十公里,然后是二十公里的马拉松。这么辛苦的项目你真的要参加吗?”

朋友们都万分惊讶。

“这还只是半个项目啊。全项的话是游泳3.9公里、骑自行车179.2公里,然后是42.195公里的马拉松。三天的赛程因为被主办者搞错了,全部被安排在一天里完成,因而被称为是世界第一残酷的赛事。”

“根本超出人的极限嘛。”

“所以叫铁人赛啊。”

“你真的要出赛吗?”

“当然。而且既然出赛就要取得优胜。”有田弥一看着朋友们吃惊的样子笑嘻嘻地说。即便不能取得优胜,凭自己平常日子里锻炼出的身体,取得前几名的好成绩还是有把握的。

他希望参加的是将长距离游泳、自行车、马拉松结合在一起的铁人三项赛。始于夏威夷美国海军队员的一种训练,近几年在日本突然流行起来。

这项比赛在六月上旬渥美半岛的伊良湖岬举行。五月中旬,有田来这里事先勘察场地。铁人三项是项残酷的赛事,不仅要赛体力,更是头脑的比赛。如果体力分配错了的话,不仅不能取胜,连坚持下来都不可能。

比赛时是否有“地感”非常重要。比赛地点在渥美半岛面向太平洋的海滨,这是条直线状的海岸线,有“太平洋长海滨”之称。迎着太平洋的怒涛,是落差最大达七十八米的断崖,从突出于半岛的伊良湖岬到半岛南岸则是被浪漫地称为“恋爱之滨”的沙滩。

这就是岛崎藤村那首著名的“椰子之实”的诗中所说的海滨。岬尖端岩礁低低隆起的部分伏在蓝色的大海中,宛如庞大的海兽在午睡一般。

五月的晴空下,大海风平浪静,远方的地平线氤氲迷蒙。

坐新干线直到丰桥,在那里借辆自行车。正是极适合骑自行车的好天气,勘察地形与练习腿脚两不误。

直到田原町走的都是259号国道,从那里朝南沿县道奔表浜。午后不久就到了“恋爱之滨”。不愧是获选铁人三项赛赛场的地方,海与陆地极亲密地融合着。整个半岛宛如被大海温柔拥抱着一般。

当然这是因为天气好的缘故,天气恶劣的话大概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铁人三项赛选手大多是些野心勃勃的人。也许是旺盛的体力与自信催生出他们的野心来的也未可知。

有田的眼里看不到伊良湖畔的诗情画意,或者说是视若无睹。映入他视野中的始终只是作为铁人赛赛场的陆地、大海。铁人赛选手的野心令他对美丽的风光无动于衷。

骑自行车沿着太平洋长海滨一路过来,前往恋爱之滨。据大会的宣传册子讲,骑自行车到这里后,在恋爱之滨上跑马拉松,然后围绕伊良湖岬,在沿北侧沙丘的内海里游泳。

有田在恋爱之滨前下了自行车,沿岸边推着车走。因为是平常日子,见不到旅客和当地人的影子。虽面向太平洋,但今天可说是无风无浪。如果比赛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说不定会赛出很好的成绩来。

沿着岸边推着自行车,有田无意识地投向大海的视线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固定住了。在似有似无的波浪间,漂浮着木头一样的黑色物体,在据岸边大约有二十米左右处沉浮着。看看要漂到岸边了,却又被回去的波浪给卷走了。

“椰子之实”大概就是乘着南岛来的黑潮飘到这里的吧。但这件东西的样子着实有些奇怪。凝视着它的有田突然颜色一变,心里想“不会吧”。因为在被波浪卷起的一瞬间,那物体看来非常像人的形状。

接下来的稍大些的波浪将那物体一下推向了岸边。这下有田看清了,他不由大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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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从东京来的铁人赛选手关于在伊良湖岬恋爱之滨发现浮尸的报告后,爱知县警田原署立即派巡逻车到现场。

警察一赶到这里,附近便传开了发现死尸的消息,聚集来很多看热闹的人。

被拖到岸边的是具男尸,年龄约在三十岁左右。落入水中经过的时间似乎还不是很长,死后变化及受水中生物影响不大。

在岸边简单地圈出一个地方,就开始检查。因为在水中的尸体一旦被拉到岸边接触到空气,会腐烂得很快。

死者穿着裤子和衬衫,裤袋里装有鞋拔子和小钱包,钱包里约有八千五百日元。右腕上戴着电子表,还在正确地显示着时间。看来厂家夸耀的“防水性”所言无虚。不过在这种时候,倒不如停下来更有利于判定死后经过的时间。

外衣和鞋子似乎都被波浪给冲走了。尸体的左侧头部有三厘米长的挫伤,另外右后头部有伴随裂创的击打伤,前额部、右眼下等处还有擦伤。

这是由于钝器击打造成的,还是从悬崖上跳下来或滚落时撞到岩石上造成的,现在还无法判断。

全身关节呈现显著的死后僵直现象,尚未开始缓解。手脚上有漂母皮(由于长期浸泡在水里皮肤发白涨大)生成。

从上述情况推断,死者死亡时间为一至两天,在水中的时间为半天到一天。究竟是在这个时间段里被杀害后丢弃到水中的,还是因事故或自杀掉进水里的,现在还很难判断。而且入水地点也不明确。

在现场的检查工作完成后,便将尸体搬回解剖。

死者的身份意外地被迅速查明。在伊良湖岬发现漂浮尸体的消息被报道后不久,东京每朝新闻总社即发来照会,称尸体与该社文化部记者清原和之的年龄及身体特征都相符合。随后清原的妻妹、上司便从东京赶来认尸。没了音信的清原和之成为伊良湖岬海上漂浮的死尸。无从考证他是从哪里漂来的。而据周围的人证明,他没有任何自杀征兆。

解剖结果表明,直接死因为击打头部造成的脑挫伤。胃和肺中没有海水,就是说是死后被扔到海里的。

死亡约有一至二天,没有服毒迹象。如果是自杀或事故,只要不是从悬崖上跳下或跌落途中,撞到树根、岩石上猝死,就不可能在胃里和肺里没有一点海水。

而说是猝死,死者的头盖骨却并没有粉碎,从尸体情况判断,入水时应该还有轻微的呼吸。但尸体又完全没有溺水现象,又只能说明是在完全死亡状态下被丢弃到海里的。

另外,从创伤状态上看,也不像是在滚落途中撞到岩石造成的,而更像是由棍棒类钝器击打致死的。从这些情况上分析,被害的可能性很大。

从报纸上看到清原的消息,世村知道自己不吉祥的预感终成事实。这不吉祥的预感曾频频侵扰他。

报纸上没有肯定,但他明白清原是被杀的。而犯人就是那个杀了高坂昌子的人。清原把犯人逼迫的太紧了。而这两个人的死很有可能与昌子丈夫的自杀有关。

世村脊背一阵阵发凉。自己与昌子是有关联的,犯人只要感到自己对他有威胁,说不定也会向自己下手。

男女之间枕边的话既是随意不负责的,也是泄露天机的好渠道。连国家机密都时常会从枕边泄露出去。

必须意识到犯人将世村视为“秘密知情者”的可能性极高。更何况昌子还托辰也送来一定大有深意的照片。这照片里肯定有关于犯人的线索,或者甚至直接显示着犯人是谁。

如果犯人知道世村手里有这样重要的资料,也许会立即采取行动的。

清原死了,这照片也不能由他处理了。是否应该交给警察呢?

警察那边大概还没意识到清原的死与高坂昌子被杀有关。如果他们意识到了的话,一定会来找自己的。清原曾说“新闻记者有与警察不同的视角”。他们大概不知道清原在独自调查此事。

等警察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后再说也不晚。在这之前,世村想去发现清原尸体的地方看一看。

这一去,可能会更深地被卷进去。但既然与昌子有这层关系,便与这事脱不掉干系了。现在不是说“无关”就可以无关的。

与昌子的关系本打算限定在游戏的范围内,但失去她后,世村也失去了一切。如果说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话,也就只有这条命了。把这条命用在寻找杀害她的犯人上倒也不错。

昌子难道不是希望他这样做才把照片托辰也送来的吗?

清原说过“在背后有神秘的人物在操纵着”,通过清原的被害,更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

正文 第七章 不能被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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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村在看过报纸的第三天,坐上了西行的新干线。在丰桥下车,换乘出租车,沿259号国道直到渥美半岛尖端,环绕伊良湖岬到太平洋岸边。道路由国道变为县道。坐在出租车里,看远州滩的景色渐渐在眼前铺开。风和日丽,海面波光粼粼。那约一公里的半月状弧形白沙滩便是浪漫的恋爱之滨。

“就要到海龟上岸的季节了。”出租车司机说。

“您也是来看海龟的吗?”司机颇为健谈的样子。世村顺势问道:“您认为漂浮在这边海上的尸体,是从哪里被扔下去的呢?”

“事体?”司机似乎没搞懂世村的意思。

“是尸体,人的尸体。这两天报纸报的那个。说人的尸体漂在这边海上的。”

“啊,好像有这回事。”

“在这样的沙滩上,好像想扔也扔不了。尸体是被杀死后,扔到海里的。那么,是从哪里流过来的呢?”

“在前面,走到表浜的正中间,有很高的悬崖呢。”

表浜指自人称太平洋长海滨的直线状海岸线向东延伸的半岛的太平洋沿线。地图上,自恋爱之滨的尽头,沿着直线状海岸线上标有汽车专用道,从小盐津村附近起,便是连绵的海蚀崖。汽车道就在崖上头。

“从那儿的悬崖上把尸体扔下来的话,大概会被冲到这里吧。”

“这个嘛,这一带水流非常复杂。据说与从北方来的千岛海流相撞,有时会逆流,所以从那儿流到这里也不奇怪。不过椰子的果实是从南岛流过来的。”

“那是诗人的想象而已。啊,停在这就行了。”那并不是诗人看到椰子的果实后作的诗。而是听柳田国男说了关于椰子果实漂到这里的事情后,触动诗心作的。

世村在恋爱之滨的中央一带下了车。今夜打算就住在当地的旅馆里,所以让车回去了。

下车的地方在观测所模样的建筑物前。从那里走到沙滩。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沙滩非常美丽。岬尖端的白色灯台倒映在蓝色的大海里,为陆地划上一个美丽的句号。

司机说快到看海龟的季节了,但滨边却没有观光客的影子。平稳的水波在单调地重复着。水天一色,地平线在淡蓝色的烟霞中隐约着。一阵困意向世村袭来,世村几乎忘了自己为何而来的了。

或者说,置身于这水天合一的壮丽景色中,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已不重要了。

而且,就算意识到自己来此的目的,也不能说就能搞清楚什么。只是想亲眼看看清原尸体漂浮的现场罢了。世村明白这无助于解开世村的死亡之迷。

不过一公里的沙滨,很快便走了个来回。“椰子之实”的诗碑在沙滨东端,在被称为“日出石门”的立在海中的门形石制建筑与俯视石门的山腹上的展望台上,但世村并无走到那里看看的兴趣。他来到这里是基于对尸体的兴趣而不是“椰子之实”。虽然它们都自远方漂来,但两者间的差距何止千万。

在沙滨走了几个来回后,视线被一个人影所吸引。那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子,与他一样或无目的地往返于沙滨间,或伫足怅望。

一开始时世村没有见到,所以应该是在世村后头来的。但也可能是她身穿的蓝色连衣裙成了她的“保护色”,令她融合在蓝天与大海间,叫人没注意到。这是位秀丽的都市气质的女子。

引起世村注意是因为虽然她几次走到离诗碑很近的地方——那是女性普遍会感兴趣的地方,却又折回来,在沙滨上反反复复。

不大的沙滨,几次相遇后,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世村。但俩人并没有要开口搭腔的意思。、因为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带有的拒绝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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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次相遇是在饭店的电梯上。想去吃饭,去坐电梯时世村发现她正在电梯里。

“哎呀!”对视的一瞬间,她很惊讶。

“又见面了。”世村这才开口。

“见的还真频繁呢。”她也很和气地回答。

“不过我不是特意跟着你的。”

“哎呀,我也是。”

这样说过几句话后,两人之间消除了隔阂。但世村还是没有勇气请她吃饭。

“到这里来是为了作诗吗?”世村希望把话题拉长。

“不是,看来很像是吗?”

“是。看你在海边伫立远望、陷入沉思的样子,所以……”

“我也以为你在那里正构思诗或小说什么的呢。”

“小说吗?也是吧。也许会成为推理小说的材料。毕竟是来确认尸体发现现场的。”

这时电梯到了餐厅所在的楼层。她也一起下来。

“你刚才是说来确认尸体发现现场的吗?”她很客气地问。

“是的。”

“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没有不方便的话,能不能详细说说?”

“倒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但如果是去吃饭的话,这个话题恐怕不太适合。”

“不会呀。没有关系。”

“是吗?其实是这样,在三天前,有一具尸体漂到这里。我与死者有些关联,所以到现场来亲眼看看。”

“咦?”她的表情明显表现出愕然。

“你哪里不舒服吗?”对她如此显著的反应,世村感到奇怪。

“那死者不是叫清原和之吗?”

“你怎么知道?”这次轮到世村吃惊了。

“清原是我姐夫。”

“你是清原先生的……”

“我也是来确认现场的。”

“是这样啊!”俩人为如此奇妙的邂逅惊讶不已。

“如果没有不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与姐夫是怎样的关系吗?”

“可以。噢,对了。我叫世村慎介。是在清原先生死前不久认识的。”

“我叫圣代桥悠子。神圣的圣、代代木的代,大桥的桥。”

俩人在此各自自我介绍。

悠子是东京一所著名的私立女子大学的学生。

“能请你一起吃饭吗?”

“我也正想这样说呢。”

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俩人开始说起成为邂逅原因的与“尸体”的关联。首先,世村从清原生前到自己家来拜访,提示世村说高坂夫妇的死之间有关联讲起,说到自己由此推断清原的死与他们的死也有联系。悠子认真地听着。但世村将自己与昌子的关系处理成了“朋友”。

“就是说世村先生认为杀害我姐夫的与杀高坂夫妇的是同一个人对吗?”听完世村的叙述,悠子问。

“你姐夫有没有得罪过谁,或做过什么遭人怨恨的事?”世村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反问道。

“姐夫不是那种会招人怨恨的人。姐姐曾抱怨说他太认真,几乎可以说有点傻。”

大概也就是因此而感到不满,所以才投入高坂真也的怀抱里的吧。

“新闻记者这一职业,可能会在不知不觉间就得罪人。”

“虽说姐夫是新闻记者,但他是文化部的,接触的都是学者、作家什么的。跟那些血腥事情没什么关系。”

“个人问题方面呢……”

“姐夫很爱姐姐。姐夫不是那种可以同时周旋于几个女人之间的心思灵动的人。”

“如果问题不是出在你姐夫身上,那就得考虑你姐姐了。这就牵扯到髙坂夫妇了,高坂真也自杀后,你姐姐追随他自杀,清原先生为追究高坂夫妇的死因,似乎查的很深。”

“姐夫生前只见过你一次,怎么连这样的事都跟你说了?”悠子现出惊讶表情。她好像也知道姐姐跟高坂真也的关系。

“清原先生觉得你姐姐是被同一个犯人杀死的。”

“但跟只见过一次面的世村先生怎么能说到这么深层的私人问题呢?除非世村先生与髙坂夫妻有很深的关系,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事。”目光犀利,一针见血。世村无法再隐瞒自己与昌子的关系了。

“说来不好意思。实际上我与高坂昌子有些暧昧关系,所以清原先生一开始怀疑我。但我与高坂夫人开始交往是在她先生死后,了解这一点后,清原先生的疑问就解开了。他希望我和他合作,一起来找出犯人。但不久他就被害了,尸体漂到这里。”

“说不定我和姐夫一样,也在怀疑你呢。”悠子深邃的目光投向世村。

“就是怀疑我我也没办法。不是有犯人会回来检查现场这种说法吗?”世村苦笑着。已经被警察深深地怀疑着了,也无所谓再多一层怀疑。

“哼。”悠子淡然一笑。笑容里还有些顽皮的味道。显得稚气可爱。

“怎么了?”

“如果世村先生是犯人的话,就不会到尸体漂浮的地方来了。”

“为什么呢?犯人对现场当然有兴趣。”

“因为这不是真正的现场。犯人是在其他地方把姐夫杀害后扔到大海里的。犯人感兴趣的应该是那个地方才对。他会去检查是否留下了什么破绽。”

“对尸体也会感兴趣的呀。会看看自己制造的尸体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漂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感兴趣的就不是现场而是尸体了。跑到这椰子之实漂到的地方来又有什么用?而且犯人也不会不打自招说自己是来确认犯罪现场的。”

“你对自己的判断好像很有自信。”

俩人不知不觉间论证的都是对自己不利的观点。

“我从报纸上看到过关于你的事,周刊杂志上也有,与自己学生的母亲私通什么的。当时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方式与姐夫扯在一起。那个时候你简直被搞得惨不忍睹。你杀昌子危险性很大,利益却极少。她如果被杀,你是最可疑的,工作家庭社会信誉会一扫而光。这不用想也明摆着的。”

“确实,你说的很对。我失去了一切,所以现在跑到这里来看发现尸体的现场。”

“你意思说是因为闲的才来这里的?”

“也不完全是这样,只不过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干。”

“这不是一回事吗?”

“啊,是吗?”世村搔了搔头,俩人一起笑了。

“那么世村先生有什么收获吗?”

“有大收获。”

“是吗?”

“你不明白?”

“不明白呀。”

“不是见到你了吗?”

“啊!”

对视间,悠子有些不好意思。流露出不谙世事、天真纯洁的一面。

“实际上我有件东西要给清原先生看。在找他的时候,听到了他被害,浮尸海上的消息的。”

“是什么东西呢?”

“就是这个。”世村拿出辰也交给他的那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怎么到你手里的呢?”悠子对照片反应强烈。

“有什么发现吗?”

“我知道这两个女性。”悠子说出的话令人惊讶。

“你说知道,是指知道高坂昌子吗?”

“这里有高坂夫人吗?”

“左边这个有点瘦的女人就是高坂昌子,你认识这个女子吗?”世村手指被昌子与男子夹在中间的梳太妹头的女子。

“只是见过这张脸。名字与她的身份都不知道。我现在才知道这个人是高坂昌子。”

“怎么说见过脸呢?”

“在这上面见过。”

悠子取出两张很老的照片,一张四寸,一张为名片大小。四寸照片画面以湖水为背景,前面是男女三人。湖岸上排列着旅馆模样的建筑,画面上方悬着缆车。人物的年龄与装扮都成熟许多,两位女性跟世村照片上的是同样的两个人。但那男人不是一个人。夹在昌子与另一个女性中间的那男子约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上班族感觉。浓眉,眼角嘴角线条硬朗,轮廓很有立体感。与世村照片上小流氓样的男子毫无相似之处。名片大小的照片上只有这男子一人。

“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姐姐生前,说托我保管,存放在我这儿的。”

“你姐姐托你保管的?”

“肯定是她自己不方便保管的东西呗。”

“所谓不方便。就是说不想让丈夫、也就是你姐夫看到对吧。”

“我想是的。”

“这男的大概就是高坂真也……”

“我现在也这么想。”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姐姐和高坂真也的关系的呢?”

“姐姐自杀后,姐夫跟我说的。姐夫当时那寂寞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

“你没见过髙坂真也的脸吗?”

“没见过。只听姐夫说过名字。你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对我来说他应该是最让我发怵的人。”

“对你来说最发怵的是高坂真也,对我姐姐来说,高坂夫人应该是同样的存在才对,那为什么姐姐要拿她的照片呢?”

“可能她想要的只是高坂真也的照片而已,那两个人与他靠的太紧没办法呀。”

“是吗?所以这张是修剪过的。不过她为什么不跟他本人说一声,要一张更好的照片呢?”

“那样的照片会很危险。如果是跟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即使万一被丈夫发现,也有话讲。”

“那样的话不修剪岂不更好?”

“这就是女人之所以为女人的地方呀。她还是想要一张自己恋人的单人照嘛。但虽然修剪过了,也还是不能贴在像册上,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好,所以才交给你保存的嘛。”

“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姐姐把这张照片交给我时是在她自杀前不久。大概是害怕整理遗物时被发现吧。扔了又舍不得。看来那时姐姐就已经下决心自杀了,如果我早有觉察的话,说不定姐姐就不会死了。”悠子说完紧紧咬住嘴唇。

“你不用责备自己的,已下定决心要死的人任谁也阻挡不了。听说即使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也不能完全防止自杀的。”

“我不是为姐姐而自责。”悠子换了口气。

“那是……”

“一想到如果姐姐不自杀的话,说不定姐夫也不会死的,我就难受得不得了。姐姐是自作自受,但姐夫是无辜的呀。我觉得姐夫实在太可怜了。姐姐不仅背叛了如此深爱着她的姐夫,还追随外遇对象自杀。姐夫被彻底背叛了。即使姐夫肯原谅姐姐,我也不会原谅。”

悠子眼睛湿润了。此时,世村心想说不定这女孩爱着清原和之。

对皇家饭店女客被杀事件的调查陷入了僵局。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即死者的同伴的疑点被基本洗清后,搜查方向就模糊不清了。

对被害者身边进行了调查,但找不到当夜同伴以外的与之有关的异性。搜查限定在与被害人相熟的人的范围内,但可疑人物全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因为是在饭店这种公共场所,所以不能排除突发性犯罪的可能,但犯人是被被害人穿着浴衣很痛快地迎进房间里的,如果是突发性犯罪的话这一点又无法解释了。另外对当夜同层的其他客人也都做了调查,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被吸收进搜查总部的栋居,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继续对被害人的人际关系进行着调查。

栋居对犯罪当晚,死者约定要一起在青山的法式餐厅吃饭的那位同伴很感兴趣。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这个同伴的疑问也越来越大。

令栋居不解的是她为什么要突然取消约会。说是因为临时有急事,但被害者跟餐厅定座位是在与世村慎介约会时,在饭店再没有与其他人联络过。就是说预定要一起用餐的同伴在被害人预约前,就已知道要在IN thE MOOD这件事了,而且还单方面取消了约会。

这一点令栋居无论如何不能释怀。横渡说是先定好吃饭的约会,然后再预约座位的。在相熟的餐厅,确定一定会定到座位时,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但那同伴突然又来电话取消了约会。令人介意的就是这一点。据说是女人的声音,她不来的原因不是有急事,而是因为来了会不方便吧。

而要说不方便,首先能想到的是不方便被餐厅侍者看到。因为某种原因,不希望在犯罪当晚,作为共同进餐者被侍者看到。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悄悄地不来不就行了吗?

之所以大胆打来电话,是因为没有联络同伴便不出现的话,或许别人会猜测同伴早知道主人今天不会出现在餐厅的。是为了防范这个,才打的电话吗。那就是说,她知道在女主人身上发生的事。这位同伴思虑过甚,反而招来怀疑。但栋居也不能过度怀疑。也许是自己思虑过深,那位同伴可能真的有急事不能来。栋居从进餐同伴联想开来,考虑犯人为女性的可能性。

“确实,这是女性也能完成的犯罪。”栋居的想法得到横渡的认同。因为被杀的是在饭店里与男人沉浸在性游戏中的女人,所以似乎先就把犯人锁定为男性了。

“女人的话,因为是同性,自然可以随意地穿着浴衣把她迎进屋来。”

“假设犯人是女人的话,那么动机又是什么呢?”

“如果是三角关系的话,那世村慎介的妻子是第一个要怀疑的对象,但她不仅对丈夫有外遇完全不知情,而且有数人证明在犯罪时间内她在自己家里。”

“如果在感情纠葛之外被同性怨恨到要将其杀死的程度,会是因为什么呢?”

“不会是因为财产继承和与商务有关的争执,那剩下的就只有敲诈勒索了。”

“被害人对犯人进行了敲诈?”横渡语气里带有些震惊。

“被害人是寡妇,又没有固定职业,但却过着很富裕的生活。一开始我以为她有隐身丈夫,但除了世村之外并无他人。世村不仅不能资助她,反而要她资助。就是说她只有靠敲诈来维持这种生活。”

“有道理。但被害者又拿什么做把柄来敲诈呢?”

“有很多可能。或者是知道一些别人做的坏事,或者握有别人的致命弱点,又或者曾捉奸在床……”

“她自己不也有外遇吗?”

“这只是说出其中一种可能而已。而且被害人是寡妇,对她而言可能根本没有外遇这个概念。即使被认定有外遇,她也无所谓。”

“这个设想很有意思。”

“另外还有一件事引起我注意。”

“什么事?”

“被害人的丈夫去年自杀了。”

“这个听说了。”

“慎重起见,我对他自杀前后的情况进行了调查,发现了一些疑点。我认为他没有必须要自杀的条件。”

“就是说不是自杀。”

“还不清楚,但周围的人都说没有什么事逼他必须自杀的。”

“那被害人丈夫的自杀与她的被杀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如果假设她丈夫被伪装成自杀,而她又知道了真相呢?”

“什么?”横渡愕然。

“刚开始我怀疑是她与男人合谋杀死了自己丈夫。但在她丈夫死后,她一直保持寡妇的身份。与世村发生关系是在丈夫死后。即使要杀丈夫,似乎也不是为了感情上的事。总之她丈夫自杀的背后有很多疑点,而她的死有可能是为了堵住了解真相的她的口。”

“但据你的犯人为女人的说法,在她丈夫自杀的背面,应该有女人的存在才对。”

“我之所以怀疑犯人是女人,是因为髙坂昌子在丈夫生前,完全没有与其他男人交往的痕迹。是否可能是两个女人合谋杀了一个男人。而那男人是其中一人的丈夫。”

“那高坂昌子也是罪犯之一啦。”

“即使是共犯,假使她的立场更强硬呢?”

“两个女人合谋杀死男人,然后为堵住其中一人的嘴又杀了人。如果照你的说法,那范围可就大了。”

“也更复杂了。”

俩人对视着,深感搜查的艰难。

正文 第八章 第四位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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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回到饭店房间后,世村兴奋得难以入眠。

多亏来到伊良湖岬,才得以与圣代桥悠子相识。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什么重要线索。

躺在床上,他问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自从外遇对象被杀后,婚外情被曝光,失去了工作与家庭。然而就有外遇的人来讲,到此为止的结果大概也不是很特别的。

耽于成人的恋爱游戏,只希望能贪婪地吸取性爱的蜜汁,而现在是被追讨欠债的时候了。

不过发展到主动出来追查杀害性伴侣的犯人,这种行为是不是有些异常呢?

这样做既不能为自己的外遇付账,也不能令她复活。

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种自以为是的愚蠢行为只是源于赎罪意识罢了。世村带些自嘲地想。

虽然说她的死令自己体会到她在自己心中占据了怎样重要的地位,但也没有到不把这一部位以相同的容积填满就活不下去的惨烈程度。

如同外遇的开始是非常随意的一样,令自己现在来到这里的动机也是相当随意的。失去一切后,所能失去的就只有生命了。这种意识相当自暴自弃。世村对自己如此随意感到惊讶。

但从另一方面讲,这种随意大概也正是平常人的生活方式吧。当然并不是说平常人都会有外遇、外遇对象会被杀、然后失去一切。只是作为平常人,只要有机会,大概谁都会想不了那么许多,只顾着吸取外遇甜美的蜜汁吧。

不提道德上的是是非非,日常生活中隐藏着的外遇行为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只顾贪婪地吸取蜜汁,人前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能说他们玩得很高明。

世村是踩失了,或者说是抽到了一个下下签。因了这个下下签,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卷到命运的潮流里。而被卷进去的机缘相当随意,或者所谓人生也就是这样的吧。

如果人生是按照事先定好的精细的时间表一分不差地走的,那就只是计划表的消化完成而已,不是人生了。不按照设计图走,不,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设计图,才正所谓人生。

无所谓自暴自弃,也无所谓随意,就这样彻底地随波逐流、顺其自然好了。

这样左右思量,世村越发睡不着了。不知不觉间,似乎迷糊了一会。从不知是梦还是现实中惊醒过来时,天光大亮,太阳已升起很高了。

慌忙起身收拾一下,开门打算去吃饭时,发现门下面有张白纸片,是饭店的信封。拾起打开,信纸上写有一行娟秀纤细的字迹。

“我去馆山寺温泉。有兴趣的话请过来。悠子”。

世村将便笺拿在手里慌忙跑到饭店前台问,“那位客人一小时前就已经出去了。”前台回答世村说。现在去追怕也追不上了。

世村想总之先填饱肚子再说。他边吃饭边考虑便笺的意思。

馆山寺温泉是面向浜名湖的温泉。说如果有兴趣的话就请来是什么意思呢?馆山寺那儿究竟有什么呢?

他们昨天才刚见过面,之间的关系几乎还不能说相识。却由女方留下这意思暧昧的便笺。

如果她有意邀约,为什么昨天晚上不说呢?不像是因为不好意思而难以启齿的样子,而且俩人之间也完全没有那种气氛。

她一开始甚至还怀疑世村是杀害她姐夫的凶手呢。那么,是昨天夜里二人各自回房后,她决定要去馆山寺的?

那以后她的心境又有了怎样的变化呢?变化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世村决定吃完早饭后,便去追悠子。问过路径后,他请前台为他叫车。从伊良湖岬到馆山寺大约有六十公里,据说坐出租车去最快。

不久车来了。穿过大堂的世村不经意间望了一眼贴在墙上的旅游宣传画,不由啊地叫了一声。

那张宣传画的背景是清清湖水和湖岸边矗立着的现代化的饭店,画面上方是缆车,下面写着“欢迎您到馆山寺温泉来”。

世村不是因为这宣传画上的地方正好是自己的目的地而感到惊讶。而是因为那宣传画的构图似曾相识。而且对它的记忆并不久远,似乎就在最近。世村让车子等着,自己对着宣传画回忆着。此时正好有二男二女一行人穿过大堂出了大门。他们的身影从宣传画前通过时,世村的记忆复苏了。

对了。那正是昨天悠子给他看的照片的构图。以湖、饭店的缆车为背景的男女三人,只要把这三人去掉,不就是贴在眼前的这张宣传画吗?

悠子出发时(丢下世村),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宣传画,才动了去馆山寺的心思吧。不知道那三个人照相的地方会有什么东西,总之是引起了悠子的兴趣,令她给本想弃之不顾的世村留下一张纸条。是因为一个人去害怕吗?或者认为世村也会对三个人照相的地方感兴趣?恐怕是两方面都有吧。

不管怎么说,与本来要不告而别的悠子之间又扯上联系了。没具体说在馆山寺的什么地方,但只要找到宣传画的拍照地点,想来就能见到她。

虽不敢有男人的那种奢望,但世村一想到能再见到那位聪明的女大学生,心里不由有些莫名的兴奋。

从伊良湖岬,驱车行驶在沿远州滩的县道上。被远州滩的怒涛侵蚀的断崖连成直线,悬崖下面是沙滩。途中只见直线状的海岸刺入大海,景色豪爽壮观。

汽车从悬崖下的村落间穿插着向东。车窗左右是塑料大棚和花田,花田里菊花、康乃馨等各色花卉盛开着。花田的远方是大海,地平线溶入蔚蓝的天空中。道路就建在开满鲜花的山岭的脊背上。半岛的骨骼是南阿尔卑斯(赤石山脉)弓张山地延长线的古成层地块。

从伊良湖岬走了大约五十公里,终于到了半岛的根部,在此与1号国道会合。一路奔驰的汽车到这儿放慢了速度。

渡过浜名湖,从弁天岛上到馆山寺收费国道,离目的地就近了。一路看惯了豪迈的太平洋的眼睛看浜名湖,顿觉它温柔可亲。登上凸入浜名湖的村栉半岛北端后,便看到了矗立在半岛凸进湖中部位的饭店群。

悠子恐怕为找那张照片的拍照地点去缆车顶上了吧。如果她坐的是公共汽车或电气列车的话,那世村也许会比她先到。

让车停在有缆车站的游园地,世村坐上了缆车。因是黄金周过后的平常日子,时间上也上下不着边,所以缆车车厢里只有世村跟一对老夫妇。缆车在三四分钟内跨过内浦,将三人运送到山顶站。在缆车上,老夫妇请世村帮忙拍照。俩人来此似乎是故地重游、金婚旅行的样子。能感受到他们作为夫妇的悠久历史和彼此间拥有的成熟感情。虽只是看外表,也看得出他们已与外遇、欺骗无缘了。

到了山顶的大草山,眼前顿时开阔无比。虽然海拔只有一百二十米,但浜名湖全景在此一览无余。站在高处,色彩如彩色照片一样艳丽。湖水湛蓝,山色翠绿,景色极为动人。

天气晴好,微风徐徐。横跨湖水的东名髙速浜名湖桥的红色桥梁倒映在湖水中,为自然添加进美丽的人工景致。是否调和,也因观风景的人的心境而异。

山顶上有观景台,有休息室。站在观景台,世村心旷神怡,几乎忘了来此的目的,这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你还是来了。”

回头看时,正是圣代桥悠子,身着连衣裙,在五月的熏风中,裙裾飘飘,笑展如花。

“太好了。我正想如果见不到你该怎么办呢。”世村欣喜地说。如果追到这里却见不到悠子,就没有意义了。

“我想你一定会来这儿的。”

“你是看到宣传画后来这儿的吧。”

“是呀。我想你也一定会看到那幅画的。而看到后就一定会追来。”

“如果不来呢?”

“那就是说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虽然话说的有些冷,但因为世村来了,所以也可以理解为俩人还大有缘分。

没有一条船的内浦,一艘摩托艇犁起一道白色的波浪。风吹来,吹起悠子的长发拂着她眉清目秀的脸,带出神秘的性感。

“三个人的照片正是在这里照的。”悠子取出照片与实景对比着。不时有缆车升上来把背景切割开。

“你为什么对拍照地点这样重视呢?”世村问。他觉得在哪里拍的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是对拍照的人很重视。”

“拍照的人?”

“就是说是谁给他们拍的?”

“可以自拍,也可以请路人帮忙啊。”世村想起老夫妇请他帮忙拍照的事。

“另外对照片上的人数也很感兴趣。”

“人数?”

“两女一男。你不觉得出门旅行的话,这是很不安定的组合吗?”

“唔,两女一男。”

“如果是相反的话,似乎还好,所谓一点红嘛。”

“不是也有一点黑的说法吗?”这么说着,世村想起从伊良湖岬的饭店出来时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一行人。那也是两男两女。

“我总觉得还有一个男的。这照片应该就是那男人拍的。”

“有道理。但就算来这里也搞不清楚拍照者是谁呀?”

“你看,这个不明身份的女人提着旅行包吧。我猜想他们不是坐车来的。如果有车的话就应该把包放在车里。既然没有车,那么他们就不大可能当天返回。”

“哦,就是说我们去旅馆查一下?”

“答对了。在旅馆里大概会有第四位同行者、即第二位男子的记录。”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不过旅馆会保存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这种记录吗?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是哪家旅馆。”

映入视野中的旅馆就有好多家。去全部问一下的话这工作量相当大。世村一方面对悠子的推断力感到佩服,一方面又有些害怕她会让自己帮忙。

“不是有两位女性吗?可以只去那些会讨年轻女性喜欢的旅馆问。”

“还是要各家去问啊。”世村无可奈何地说。

“哎呀,我可没说要你来帮忙。”

“反正已经来到这儿了。还是让我帮忙吧。只是,这第二个男人跟整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是拍下这张姐姐要我保管的照片的人。我想知道姐姐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这些关系可能会跟事件有关吧。”悠子眼里有邀请的意思。这是完美成熟的女人的眼睛。大概这也是个“美丽的陷讲”吧,世村边这样想着,边决定帮忙做这令他感觉头疼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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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旅游指南讲,馆山寺上有二十五家旅馆(包括饭店),两家国民宿舍。后者在大草山顶上。悠子的意见是年轻的女孩子比起国民宿舍,会更喜欢青年之家、饭店式民家这样的地方。因为国民宿舍的称呼实在太老土了。

找到照片背景上的饭店,是他们问到的第三家。饭店方面对照片上的人完全没有印象,但说拍照时间大概应该在八年前的一月末到六月初。

问他们为什么的时候,上岁数的前台服务员说:“我们在那一年的头半年对饭店的一部分进行了改建,你看饭店的侧壁有脚手架吧。除那一年外,是看不到脚手架的。”

这样,拍照时间的范围被缩小了许多。从照片上人物的着装上看不是在冬天,而是初夏感觉的装束,所以可据此推断是四月—六月初这段时间。

“不久前,来过一位拿着相同照片的客人,问的问题也跟你们一样。”前台解释完之后,又加上这么一句,听得俩人差点没跳起来。

“啊!真的吗?你知道那位客人叫什么吗?”话里包含着为什么不早说的意思。

“我说不出客人的名字,不过拿的的确是相同的照片。”

“那位客人是叫清原和之吗?”

“他住过这个旅馆吗?”二人同时问。

“不查记录不清楚,不过住宿记录是不能给外人看的。”

“那位客人是我的姐夫。他被杀了,尸体漂到伊良湖岬。对了,说不定就是在这附近被杀,然后被扔到湖里的。很有可能是从这儿流到伊良湖岬的。为什么以前没想到呢?”

“是您的姐夫吗?那就又另当别论了。”前台拿出一般不外借的记录。清原和之先生,确实在四月十五日住过这里。从里面的办公室里拿出住宿卡片夹,里面记录着清原和之的住所、名字、工作单位等。

如果是四月十五日的话,那就是在推定死亡时间的一个月以前。

“确实是姐夫的笔迹。”悠子点头。已找到了清原的足迹。清原曾住过这个饭店的事实表明,他一定在这里发现了些什么。

是为了这发现,他才被杀的吗?

“就是说这照片里的人也住过这饭店?”世村从清原的住宿记录推测说。

“这可不能确定。三年前的记录我们是不保存的。”

“那为什么姐夫会住在这里呢?”

“这就不好说了。可能我们的饭店中他的意吧。”前台似乎有劝他俩也住在这儿的意思。

“姐夫也去其他饭店问过吗?”

“这个可不清楚。也许问过吧。”前台对此没有自信。

清原住在这儿一定有他的理由,但他们决定还是再到其他地方问问。

不过调查遇到了困难,哪家旅馆都不保存那么久以前的记录,最多三年。

“看来业余侦探的想法是不行。”问过几家后,悠子先流露出放弃的意思。为保险起见,他们还问过旅馆联合会,联合会说大概没有旅馆会保留八年前的记录的。

馆山寺显眼的旅馆都排列在突出于浜名湖上的小岬两岸。其他的零散分布在游园地及面向内浦的地方。根本没有全问一遍的精力与时间。

脚步沉重起来,肚子也饿了。就这样回东京倒也不是不能回,但一想到要先到浜松,然后再坐上新干线晃荡回家实在难受。而且回到家,等待自己的也只有没叠的床和乱糟糟的屋子而已。

为了弄清清原为什么会在二十五家饭店、旅馆中选择这一间,俩人心照不宣地又回到了清原住过的那家旅馆前。

这家饭店的建筑最现代化,面向清澈的湖面,景色也很不错。刚开始见到的前台接待给人的印象也很好。

俩人在饭店门前,对视了一下。

“我饿了。”

不约而同,一起走进饭店大门,刚才见过的前台服务员笑嘻嘻地迎上来。

“没有预约,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世村问。

“和室洋室都有。”

“那就要洋室吧。”

“是要套间还是要一间双人房呢?”

前台的自以为是令世村慌忙道:

“不不,要两间单人房。”

“如果是单人房的话,没有可以观湖景的了。”

“那没关系……”

想加一句又不是为观光旅行来的,又觉得没必要。

被引进的房间虽看不到湖景,但布置的小巧整洁,令人感觉很舒服。虽说是单人房,床却很宽大。世村对着大床颇感独睡的寂寞。

与悠子这样出色的女子一起到旅馆投宿,却要自己独眠,实在是极奢侈的浪费。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世村为自己的想入非非苦笑。这时电话响了。

“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吧。”悠子发出邀请。床空着就空着吧,与悠子吃饭已令难以打发的时间变得充实起来了。

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俩人在大堂会合。不愧是旅游风景区,旅馆里到处都是一对对的情侣与团体来的观光客。难怪悠子他们也被前台误认为是情侣了。

想起来还真是奇妙。昨天在恋爱之滨刚刚相识,到现在已是第二晚投宿同一旅馆了。

为搞清清原和之死因的目的令二人间产生奇妙的连带感。如果不是这样,年轻的女子怎么能与萍水相逢的男子一起住到旅游胜地的饭店里呢?——虽然是不同的房间。

即便如此,世村也对自己刚才的念头感到震惊。对昨天才认识的女孩子,自己竟然由床的宽大而膨胀起不怀好意的妄想。

“你在想什么?”

听到悠子动人的声音,世村回头望去。只见悠子又换了一身白色真丝套裙,显得亭亭玉立。裁剪精致的服饰与她很般配,比白天更多了份成熟艳丽。

“都要认不出来了。”

“我能认为这是对我的赞美吗?”悠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了。非常美。”

“真高兴。不过我现在都要饿死了。简直吃得下任何东西。”

悠子的表情从成熟的女子蓦地又变成了健康活泼的女大学生。因为地域的关系,这里海产品、湖产品非常丰富。但遗憾的是现在的季节,还品尝不到当地有名的特产螃蟹和牡蛎。

不过悠子对此并不介意,表现出年轻人健康的食欲。而世村也因为有美女相伴,食欲大增。

饭后,俩人坐在大堂闲聊。如果明天回东京的话,大概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想到这儿,世村不禁有些依依不舍。

悠子那一面大概觉得反正也是旅途中的闲暇,不妨借聊天打发时间。

“你姐夫曾说过,在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有一个神秘的存在在操纵着,你有这种感觉吗?”一面喝着味道香浓的咖啡一饭店里一般少见如此美味的咖啡,世村一边问道。

“见到你之后,我有这种感觉了。”

“你的意思是……”

“见到你之前,没把姐夫的死与高坂夫妇的死联系起来。但现在一想到他们三人可能是被同一个人杀的,叫人不由毛骨悚然。也许姐夫也曾有这种感觉吧。如果我们追究得过紧,说不定会与姐夫一样,想到这些,我就想赶紧离开这里。”

“你刚才说我们,是指你和我吗?”

“不然指谁?”

“你这么说真叫我高兴。顿时精神抖擞。”

“还打算追下去呀?”

“明天去剩下的那些旅馆打听。”

“可能又是徒劳无益哦。”

“不做怎么会知道。”

“也是。原以为要白跑一趟的,去了恋爱之滨,结果一路到了这里的。”

“不知你姐夫是否也是为找拍照的人才到这里的。”

“我想是。不是说问过旅馆相同的问题吗?即便不是,这里也一定有对犯人很不利的东西。所以才杀了姐夫。”

“你姐夫被杀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呀。”

“那就是在这个饭店或附近发现了什么对犯人不利的东西。”

“然后犯人知道你姐夫抓到他的罪证了。”

“是姐夫发现罪证揪出了犯人。这其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你姐夫拿的,说是跟你保管的那张一样的照片是从哪里弄到的呢?”

“这很好办。可能是从姐姐那里找到的,也可能是偷偷洗的。前台说是一样的嘛。也许只是看了照片,便找出拍照地点,感受到拍照者即第四位同行者的存在。也或者像我们一样,在那里看到了馆山寺的宣传画。”

“如果照你的推理,犯人可能知道我们来这里,正在监视我们呢。”

“讨厌,别吓唬我了。”悠子缩紧身子,目光投向黑暗的湖面。黑暗中,对岸零散稀疏的光点如窥伺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明天还要各处打听的话,今天就早点睡吧。”世村看看手表说。

“我,我害怕。”悠子不情愿地摇头。

“这是饭店里的房间。只要把门关好就行了。即使有什么事,我就在隔壁。”

“我一喊你就会来吗?”悠子害怕的样子。

“只管放心睡好了。”世村强制自己压下利用对方的不安打进对方房间的想法。男人的野心越来越膨胀,令他自己也感到害怕。但约束他的不是源于伦理与道德的自制力。

而是因为知道自己被她强烈吸引,所以才害怕过于性急反而会完全失去她。

正文 第九章 欠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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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到天明。悠子虽是很害怕的样子,但这一夜却似乎睡得很沉。倒是世村因为时刻要留意邻室的动静,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好。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肿着眼睛出去吃饭,见到悠子神清气爽地跟他说早晨好。湖面反射的阳光灿烂夺目,晃得世村睁不开眼。

“好像犯人并没有来。”

“对不起,我胡说一气。”

“托你的福,想着你不知什么时候会发出求救声,这一宿连盹都没打。”

“是吗?不过你看起来倒是睡的还不错的样子。”悠子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早餐后,在前台办理退房手续时,看到柜台一角,一帮年轻人在喧哗。不经意地望过去,只见那里写着“旅途回忆栏”,放着纪念戳和留言册。旅客们或者盖纪念章,或者将旅途感怀写到留言册上。

那帮年轻人离去后,悠子拿起留言册看起来。

——终于成行的二人之旅。对即将开始的我们的未来,有大大的期待,也有一点点不安。不过真的觉得来对了。 S.Y——

——饭店很好,菜肴美味,价格不凡,从日常生活中脱离出来是昂贵的。贫之闲有生——

——选错了旅伴。对方大概也这样想。昨晚直到深夜都在与她玩接尾游戏。发现她的弱项在哪里后,就专攻她那里,她马上就卡住了。住在双人房里却整晚都在玩接尾令,实在是岂有此理!啊啊——

都是旅途空隙写下的十分随意的文宇。从这些文章中,可以窥伺到人生的某一片段,也很有趣。

世村过来。问:“看什么呢?”

“旅客的回忆录。写得很有趣。”

“我看看。你离开我后独自旅行。无论是看山,还是看海,又或者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心里想的都是你。旅费就要光了。猫食也快没了……这都写的什么呀?”

“怎么样?有意思吧。”

“有趣倒是有趣。不过太随意了。”

“所以才有趣呀。比那些蹩脚的游记有趣多了。”

“倒是不像游记那样装腔作势。我也写点什么吧。”

“自然地让人产生写点什么的愿望对吧。”

“这留言册一直放在这儿的吗?”

“看这旧旧的样子就知道日子不短了。也有标上日期的留言。最远的是去年十一月左右的。”世村边翻看着厚厚的册子,边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你说自然让人有写点什么的愿望是吧。”

“是呀。怎么了?”

“照片上的那些人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呢?”

“你的意思说他们是不是也在这留言册上写了些什么?”

悠子读懂了世村的暗示。或者可以从他们留下的文字中挖出第四位同行者的身份。

“如果八年前就有这留言册的话。”

“但他们是否住过这里也不能肯定呀。”

“你姐夫住过这里这就是证据。他也一定是在留言册上找到的线索。”赶紧到前台去确认。

“设立旅途回忆栏是前任社长的主意。深受好评,有的客人每次来都会在留言册上留言。”

“留言册一直都保存吗?”

“当然了。作为记录本馆历史的资料,一开始就标上号码妥善保存着。”

“我姐夫有没有跟您提出看八年前从四月到六月初的留言册的要求?”

“您这么一说……”前台一副终于想起来的样子。他零零碎碎挤牙膏一般真让人急死。不过因为这边也只是围着照片的事打转,一直没注意到留言册。

“姐夫说了想看那时的留言册是吧?”悠子身体前倾。

“这么说的话的确说过。因为也侵害不到隐私,所以就拿给他看了。”

“我们也非常希望看一下那留言册。”

“请稍等一下。”前台走进里面的办公室,不一会就拿出一本古旧的册子。

“这就是那一时期的留言册。请看吧。”前台拿出的留言册封面上用毛笔字写着一九XX年二月十三日—七月十八日。

二人走到大堂深处,开始从三月左右翻看。从服装上判断,四五月份的可有性最大。

三四月份的留言没有什么特别的。本来嘛,既不是一次特别的旅行,第四位同行者自己再不写点什么的话,即使找到,也无法搞清他的身份。

留言册上留言的人中女性占六成,男性占四成,女性占显著多数。内容以旅途感怀为主,多是旅行动机,失恋烦恼,决心,人生观,梦想等等。文体与文字也各式各样。

看过五月,一直翻到七月十八号最后一页,也没发现特别引人注意的东西。

“看来业余侦探的想法还是不行。”世村搔搔头。在二十五家旅馆里,不能保证他们就住在这里。这旅馆之外,会引起女性好感的时髦饭店也有好多,另外只是路过并未住下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但清原确实看过这留言册。

“咦?”这时不甘心地还在那里翻的悠子停下手来。

“怎么了?”世村往她手上看。

“你不觉得这一页有点奇怪吗?”

“倒没有……”

“你好好看看。有一页被裁掉了。”

“你说什么?”世村仔细查看,发现有一页被用锐利的刀子裁去了。日期应该是在五月下旬。

“这是……”俩人对视着。

“有人把它裁掉了。”

“也许是饭店方面因为什么给裁掉的呢。”因为不是对外保密的东西,客人提出要求便可调阅,所以不排除饭店一方将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删掉的可能。

俩人到前台去问。

“的确是被裁掉了。以前没注意到。”

“不是饭店给裁掉的吗?”

“我们不会做那种事。”

“我姐夫看留言册的时候,有没有说被人裁掉的事?”

“没有。他没说过。”那就是说有可能是被清原裁掉的。

“但我姐夫不会做这种事的。如果有必要,他会去复印或者抄下来的。从性格上讲也知道不是他干的。就是因为他不会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才没去社会部或政治部。他很有学究气的,还说过辞去记者工作后搞文献研究呢。”

悠子激烈地为姐夫辩护后,问:“有没有可能是客人干的?比如说写完后觉得不方便,或者对文章呀字什么的不满意。”也要考虑到可能是书写者本人干的。

“您看,同一页里以及这一页的背面,还有其他客人写的东西,所以不会有客人去撕它的。当然有对自己写的东西不满意而涂掉的人。”

或者画线,或者用粗笔涂掉,这种情况有好几处,但只限于文字或文章的一部分。

“除我们和清原先生外,还有其他客人看过这本留言册吗?”世村问。他感觉不是笔者自己裁掉的。

“常常有客人提出要看看的。”

“有像我们这样指定日期的吗?”

“没有指定的那么详细,但有要求看看七八年前的留言册的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什么样的客人呢?”

“就在前两天。我想是三四天前吧。”

“三四天前,——那不就是姐夫被杀的时候吗?”悠子凝然不动。清原的死亡时间被推断为五月十三、十四号。这巧合又意味着什么呢?

“能不能给我们看一下那位客人的住宿记录?”

“那位客人没有住宿。”

“没有住宿?”

“好像是来吃饭的客人。”

“不住宿的客人也可以给他看留言册吗?”

“因为是放在大堂面向公众的,所以只要客人有要求,就会拿给他看。她说作写游记的参考。”

“就是说是作家或出版社的人?”

“不,是女大学生样的人。”

“女大学生?!”俩人对视。他们一直肯定第四位同行者是男性来的。

“那位女性是这个人吗?”悠子敏捷地拿出照片。

“不是。”前台痛快地否定。

“不是吗?”

因为对第四位同行者是男性的想法过于执着,所以几乎不能接受前台的说法。

“头发更长些,长脸,就像您这个年纪。”前台看着悠子说。

“那位女大学生说没说缺页的事?”

“没有。不过她说要七八年前的留言册看看,但却很快就看完了,然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匆匆忙忙地?有同伴吗?”

“看留言册的时候是一个人。不过也许有同伴在外面等着。”

很有可能那女大学生是根据在外面的同行者的指示行事的。

很快就将留言册还回的事实表明她达到了目的(将有问题的那页裁下了)。

但为什么在八年后要把这一页毁掉呢?能考虑到的只能是因为清原的行动。他在留言册上发现了什么东西,因此被杀人灭口。留言册上记录着清原发现的东西。如果继续让它留着的话,杀害清原的犯人就会暴露。

因此打发女大学生?来把那一页裁掉。那女大学生可能毫不知情,只是被当作工具利用而已。让她将那一页裁掉的就是第四位同行者吧。女大学生和照片上的昌子与X女是什么关系呢?女大学生的登场令事件更显扑朔迷离。

“似乎没有再去其他饭店的必要了。”悠子说。既然在这个饭店发现了清原的足迹(缺页的留言册),可以认为八年前,那一帮人是住在这里的。

但俩人的追踪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帮上什么忙不好意思。”热心的前台道歉说。

“哪里话。多亏您了。”二人谢过前台,走出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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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去各处打听了,倒觉得没精神了。”悠子望着湖的方向说。不时有缆车从湖上方掠过。

“以后有什么打算?”世村问。对犯人的追踪至此告一段落,已没有在一起行动的理由了。

“再呆在这里已没有必要,该回东京了。我是逃课来的。”

“那我也回去吧。”话说出来后自己也觉得不妥,但脱口而出收不回来了。

“咦?你用不着和我一样的。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妨多转转。”悠子立刻对他的失言有反应。

“不了,我决定回去。一个人走来走去也没什么意思。”

“但你不就是一个人来的吗?”

“所以我不是说过吗?与你相识是一大收获。”

悠子吃吃笑着说:“世村先生真是个怪人。”

“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怪。”

“你很爱高坂太太吧。”

“现在也许可以这样说。”

“如果不爱的话,就不会为追踪犯人到这里了。”

“也许也是因为没事可干吧。”

“你还是爱她的。”

“说来奇怪。我们在一起时说好这是成人间的恋爱,不为对方添麻烦,要享受不负责任的恋爱的乐趣,但自从她被杀,我失去家庭和工作后,却突然意识到对她的感情。”

“恋爱原本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就因为其间存在着游戏的因素,所以爱才会成立。如果只有深刻与悲苦,那还有谁会去爱呢?虽然爱的过程与结果可能是痛苦深刻的。不过我还没有认真爱过,还不大了解。”

“你懂得这些已足够了。”世村在内心啧啧称奇。她说的在爱里要有些游戏的因素说的真的很恰当。在昌子与世村的爱情游戏中,游戏岂只是因素,简直是全部。与其说现在是在被强迫为那场游戏付账,到不如说自己是主动来交钱的。其实付出的已足够多了,却还要来追踪犯人。

所以悠子才笑他怪吧。

“本打算当日返回的,结果却耽搁这么久。”悠子如顽皮的孩子般地缩缩脖。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是不是想问我这样一个人跑出来在外面住,父母会不会生气?”

“又被你看穿了。你是不是研究过读心术啊?”

“父母还在,但我已经独立了。”

“独立?不还是大学生吗?”

“我有打工啊。”

“靠打工能独立吗?”

“嘻,女人可以找到报酬很优厚的工作啊。”她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性感。世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虽然她还是个学生,却有十分艳丽成熟的一面了。

“是吗,在工作啊。”

“有机会的话,可以到店里来看看。我们店叫花门,在银座六丁目。”

“我现在失业呀。那种银座的俱乐部我可去不起。”

“没关系。我跟妈妈桑说一声优惠你。”

“在银座的店里打工啊。怪不得……”

“有种风尘感对吧。我本来也不打算长呆的,但因为感觉还不错,就这么干下来了。”

“干了很长时间吗?”

“快一年了。前辈毕业后,就职了,我是去填她空的。本打算就干一二个月的,但妈妈桑死活恳求我。”

“她当然不愿意放走像你这么出色的人了。”

“现在银座特别缺人。我这样突然休了两天,妈妈桑一定气死了。”

“我找个机会,去你们店里看看。”

“一定来呀。我对找出犯人还没失去信心呢。”

“我也是。如果有新的情报马上跟你联络。”

“拜托了。”

俩人边说话边走路,正好有旅客到达目的地下了车,二人便上了车,奔浜松去坐新干线。在东京站约好日后相见后回到家的世村,突然有种虚脱感。有连续两天睡眠不足的原因,也因为跟悠子一起度过的这两天太充实了,形成强烈反差造成的。

回到家后,家里跟他走时一模一样。被子还是那样高高隆起,连胡乱脱下来的拖鞋的位置都与走时分毫不差。

有变化的,只是空气里添加了些馊味。令寂寥感与颓废感更强烈。

世村本来还抱有一丝淡淡的期待,想妻子说不定会回到家里。不过如果肯回来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出走了。

妻子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的。现在这么说似乎有点厚颜无耻,但说单调无趣的家庭生活把他往外遇的路上推了一把也不过分。

俩人之间没有理解,没有激情,是经人介绍结的婚,新婚时期就有的隔膜感在以后的夫妻生活中也没有消除。他们之间总有种陌生感,而且谁也不曾为消除这陌生感而努力过。心灵深处是冰冷的。估计她也是这样想的。

就像馆山寺饭店留言册上写的那样:“对手搞错了”。之所以没有离婚,只是因为彼此间还没厌烦到那种程度而已。

如同虽毫无趣味,但因为寂寞只好一直打开的电视机。——这比喻非常恰当地概括出了世村夫妇的家庭生活。

因为体味到其他更惊险刺激的游戏的乐趣,这电视便消失了。而到游戏完了时,电视也不能恢复到原样了。

从冰箱中拿出速冻饭、汉堡包,凑合着吃了一顿晚饭。与昨晚豪华的飨宴相比,何止天壤之别。吃完饭后,除了躺着看电视外无事可做。虽然刚刚分手,却对圣代桥悠子思念不已。忽然想到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是个好“对象”的。如果能跟她结合该有多么幸福啊。

对在追寻杀害外遇对象的犯人的旅途中,偶然结识的女子竟然一见倾心,世村自己也不由苦笑。这大概也是因为寂寞吧。

从伊良湖岬——馆山寺的旅行归来后,世村又开始了不死不活的日子。如果不是辰也在下课后常过来玩的话,他身上说不定都会发霉了。

因为辰也的到来,世村不能不从床上爬起来。比起与外祖母在一起,辰也似乎更喜欢来世村家里。虽然世村知道不能令辰也过于依赖自己,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在心里盼望着辰也的到来。

世村明白通过辰也使自己还不至于沉沦到底。但自己需要辰也这句话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几天来习惯性地打开信箱的世村惊奇地发现里面居然有封信。失去工作后,收到信件的数量显著减少。这正是与社会脱节的证据,工作关系上的往来自不用说,来自朋友熟人的信件也少多了。

与信件成正比,电话也没有了。失去工作后,世村深深明白自己是通过工作与社会联系在一起的。

在孤独寂寞中收到信件实在是件令人髙兴的事。但拿起来一看,信封上面印刷着前几天曾住过的馆山寺那家饭店的名字。以为是饭店的问候信,兴奋起来的一颗心又沉寂下去了。

不过就算是商业上的问候信,也聊胜于无,世村这样想着,打开了信。

<small>前日承蒙惠宿本馆不胜感谢。您光顾本馆时,曾询问过关于八年前的“留言册”一事,在您走后又有些新发现,所以给您送上。</small>

<small>信封内的旧册子作为本馆的宣传材料,是几年前作成的,碰巧里面摘有您要找的八年前四月到六月的留言册上的一部分。虽不能确信这就是您要的留言册上欠缺的那部分,但这里面确有留言册原件上没有的一些文字。所以应该是在本宣传材料作成后丢失留言册该页的。在此为您送上希望能作为您的参考。欢迎您再次光顾本馆。</small>

正是馆山寺温泉饭店的前台。信封里还有从八年前的留言册上精选文字编辑成的小册子。

有些是在留言册上曾看到过的文宇。但有一部分是初次见到的。头两条是女性化的文字,是这样写的。

——清清的湖水,美味的佳肴,太完美了。昌子(二十一岁)——

旅行,从日常生活中跳出来的旅行。出来旅行似乎可以从中窥伺到自己的未来。我的未来大概寄托在这个人的身上。令我产生这种想法的湖畔一夜,完美而浪漫。五月二十九日,湖畔女子。——

这之后是男性化的粗犷的字体与文章。

——被女人们拉来的旅行。现在都不明白我怎么会在这里。周围是会惹女人喜爱的景色,但令我有种不满足感。或者正是为这种不满足感才出发的旅行。如果说这个饭店可以填补我的不满足感,就有些说过了。 SK生

——依着湖畔而建的温泉街,掠过湖面的观光缆车,从似乎是镶在框子里的风景中随意走过的观光客。而随意正是旅行的真谛。随意正是旅行的秘诀。能够在框子里的风景中放松身心,或者正是我自己也在框子里的证明吧。真想念KALIYOSI的咖啡。中野区YANBALU。——

就是这些。四人的留言日期相同,被作为一组收录在小册子里。与其他团体和个人以两行的间隔被区分开来。

被推定缺掉的页码上有八位旅客的留言,其中四人为昌子、湖畔女子、SK生、中野区YANBALU。另外四人是两两一起来的。一对似乎是来新婚旅行的东京杉并的长井夫妇,另一对是情侣样的京都的OKAtIMENtI MENKO。

“就是它了。”世村点头。证据就是昌子与SK生的署名。昌子很坦诚地写下了自己的真名和年龄。这与昌子八年前的年龄正好吻合。SK生是髙坂真也的姓名缩写。湖畔女子是昌子的女伴,而中野区YANBALU正是那第四位同行者。

四人留在留言册上的文宇都不见什么新意,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玩艺罢了。

但其中留有帮助搞清第四位同行者的重大线索。那就是KALIYOSI咖啡店和YANBALU这个人名。这家咖啡店一定是他常去的。

甚至要在旅途留言中写下想念这家咖啡店的咖啡,说明他是这家店的相当程度的常客。就是说只要找出在中野区的这家咖啡店,打听一下叫YANBALU的客人,也许就真相大白了。

如果这家店不在中野区的话,那搜索范围就扩大很多了。因为即使YANBALU的居住地点在中野区,这也很有可能是他工作单位附近的咖啡店。对上班族来讲,在工作地点附近的店倒比家附近的更常去。

总之现在的任务就是先在中野区找找这家名叫的咖啡店。世村迅速找出电话簿查看。但电话簿中,中野区内并没有这家店的名字。

接下来再在西餐厅、酒吧一栏中寻找,还是没有找到。

正如推测的那样,不是住处附近的,而是工作单位附近的店。不知道YANBALU的单位的话,简直无从寻找。世村打算将调查对象扩展到整个东京市区。但忽然世村明白过来了。

“我还真傻。八年前的店在现在的号码本上怎么找得到?”世村为自己的愚蠢而苦笑。但到哪里找八年前的电话本呢。也许国会图书馆里能有?

世村先给NNt(日本电话电报公司)打电话询问。对方说在国会图书馆及东京都内各NNt服务中心里,有“都内全国电话簿阅览所”。

马上给八重洲服务中心打电话,得到的回答是“只有现在用的电话簿。也许在博物馆一类的地方会保存您要的东西吧,但一般不供查阅。即使在NNt,也不保存过期的电话簿。”

通过电话簿找出KALIYOSI咖啡店的路被堵住了。好容易抓住的线索又断了,世村正感沮丧间,电话响了。

电话很久都不响了。话筒里传来记忆犹新的声音。

“你还好吧。我还一直惦记那以后你怎么样呢?”

“你还记得我真叫我感激涕零。”世村说的是真心话。自己几乎都被社会遗忘了,这时却还有外界的,并且是年轻娇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令他死寂的心灵得到滋润。

“咦,不是约好了要时常联系的吗?”圣代桥悠子的声音里有埋怨的意思。俩人分手时,曾约好如果有什么“新情报”时要联络,但因为与第四者有关的线索断了,也失去了联络的借口。此时想不到由她先打破了僵局。

虽是无所收获的调查,但世村还是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馆山寺温泉旅馆邮来这样的信?”悠子对调查始末感到很惊讶的样子。说:“也许我能找到旧电话簿。”

“能找到吗?”世村有些吃惊。连NNt和国会图书馆都不保存的旧电话簿悠子又到哪儿找去呢?

“得先问一下才知道,但学校里的确有个叫《电话文化研究会》的兴趣小组。我与他们的会长关系还不错,这是一个对只要与电话有关的东西全都感兴趣的趣味奇特的小组。我问一下他们吧。”

“居然有这样的兴趣小组!你一定得帮我问一下。”

真不愧是喜欢电话的女生们的大学。如果她们有八年前的电话簿,也许会从中找出KALIYOSI咖啡馆的所在地,或者可以由此追寻到经营者的踪迹。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毕竟又看到了些希望。不一会儿,悠子又打来电话。

“她们说有八年前的电话簿。”

“是吗!帮我找一下叫KALIYOSI的咖啡馆或西餐厅吧。也许是用平假名写的。首先是中野区,然后是附近的区,如果还没有的话,就得再找一下千代田区、中央区、港区等地方,可能会很麻烦。”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查的。但不知KALIYOSI有没有对应的汉字?”

“我想有,你觉得应该跟什么汉字对应呢?”

“是呀,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它是什么意思呀?”

“也许是外语。可能是韩国语,也可能是中国语……”

“由KALI能想到狩、雁、借、假等字。”

“YOSI有可能是油脂、油纸、谕旨,不过无论将哪两组合在一起好像都没什么意思。我看还是先从片假名开始查起吧。”

“我这就去学校查一下。”

“在学校放着呐?”

“是呀,跟学校借的房子,在那里保存着。”

“很认真的样子嘛。”

“可以看得出女人是多么喜欢电话了吧。”

<er h3">3</h3>

第二天早晨,还在睡觉的世村,被悠子的电话吵醒了。悠子的声音透着兴奋。

“找到了。找到那个叫KALIYOSI的咖啡店了。”

“是吗!”世村顿时睡意全无。

“杉并区方南二丁目,紧挨着地铁方南站。邻接中野区南台,估计YANBALU可能是住在南台的人。”

“谢谢。我马上就过去看。”

“我也想去。”

“你一起去可太好了。”

“找杀害姐夫的犯人我也义不容辞呀。”悠子的声音里有抗议的味道。在等待悠子的时候,世村感觉好像在约会一样心通通直跳。街上已完全是夏天的景象了。

整天窝在床上搞得人邋里邋遢的,只觉得夏天的阳光亮得刺眼。悠子出现了。穿着轻柔的衬衫与迷你裙,一身初夏打扮。裙子下面修长的小腿,比阳光更耀眼。

电话簿里还记有经营者的住处。二人坐地铁到方南站,依照电话簿中标注的门牌号找寻KALIYOSI的旧址。

这附近小住宅密集,原本这里是都内交通的死角,后来由于地铁的开通获得急速发展。在车站附近环状七号线与方南大街交叉着。交叉点的西南是和泉,西北是堀之内。KALIYOSI旧址位于交叉点东南的后街,是条有许多饮食店、点心店<u>p://ww</u>、酒馆的小商业街。

目标的门牌号下,是一家名为“hAPPY”的咖啡馆。二人对视了一下,点点头。推开门进去。里面面积不大,有吧台和几个包厢。室内装饰也很平常,没什么特色。吧台里坐着一位中年女人,店里没有一位客人。中年女人对他俩说“欢迎光临”,然后拿来单子。本以为咖啡也一定是些平常货色,没想到单子上面竟非常讲究地列着蓝山咖啡豆、摩加豆、乞力马扎罗豆、巴西豆、爪哇豆;制作方法也有蒸汽加压式、维也纳式、法式、爱尔兰式、意式等,品种样式十分丰富。

俩人再次对视。半信半疑地望着单子。怀着被答以“不巧卖完了”的心理准备,悠子点了摩加,世村点了蒸汽咖啡,而中年女人表情平常地接受了。

等待了可以说是相当的一段时间后,咖啡被端上来了,尝了一口之后,他们吃惊地又对望了一下。无论是香气也好,还是味道与特色也好,都完美正宗得无可挑剔。吧台里,那女主人似乎在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味道太好了。喝过这个,其他的咖啡就难以入口了。”世村的夸奖,令女主人喜笑颜开。这正是好机会。

“其实我们是在寻找八年前正好在这个地方的叫KALIYOSI的咖啡馆,您知道吗?”

女主人的脸上有了反应。

“那正是这家店的前身。我们从以前老板手里连地皮一起买下的,稍稍做了些改变而已。”

“这家店的前身!什么时候买下的呢?”

“三年前。前任老板要回老家,所以就兑给我们了。前任老板对咖啡很有研究,您刚喝的咖啡正是出自他的真传。”

如果是三年前出让的话,就是说从YANBALU是常客的那会(八年前)算起又过了约五年。忍着失望,世村又问:

“您接过这个店之后,那些老主顾们都还来吗?”

“大都还来。甚至还有客人说我们青出于蓝胜于蓝呢。”女人脸上现出洋洋自得的神情。

“跟您打听一下行吗?以前的那些常客里,有个叫YANBALU的人吗?”

“YANBALU……”女主人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知对应的汉字是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外国人。”

“我想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客人。”

“也许他曾跟这些人一起来过。”世村拿出辰也给他的照片,悠子也拿出姐姐托她保管的照片。女主人带着好奇的表情观察着照片。

“这些人没有来过。客人大都是爱好咖啡的常客,只要来过一次,我就会有些印象的。但这些面孔看来陌生。”女主人很肯定地说。女主人没有印象表明,YANBALU是KALIYOSI时代的常客。

“KALIYOSI的老板您知道现在在哪里吗?”

“他老家在冲绳。他说过要回老家的。老家住在西原町,他名叫安里,但后来联络就断了。”

“是冲绳人吗?”

“对,据说KALIYOSI就是冲绳方言,是幸福的意思。我们把它置换成英文的hAPPY了。有许多客人说还是叫KALIYOSI为好,但我家先生说不想全部都照搬原来的。说这个名字好记的客人也有很多呢。”

从hAPPY的女主人那里打听出的就是这些。她还说曾经往冲绳写过几次信,但都被以地址不明的理由打回来了。后来就音信不通了。

“如果找得到安里的旧住所,说不定可以追查到他的现住所。”

“算了吧。”悠子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

“算了?”

“就算能找到叫安里的老板,也不一定就能搞清YANBALU的身份,另外就算搞清了他的身份,整个事情也未必与他有关。”

“为什么这么简单地就放弃呢?YANBALU一定跟这件事有关的。所以他才把留言裁掉。”

“就算有关也无所谓了。姐夫也不会复生。我现在明白了。以前我觉得自己好像爱着姐夫,现在明白那不是爱。我只是同情姐夫。这种同情转化为要靠自己的力量把犯人找出来的心情,但现在我明白这样做也无济于事。外行学做侦探也该有个限度。”

“怎么变的这么快呢?”世村听得直发愣。一直追到馆山寺,凭着电话簿一路追踪过来的悠子突然说放弃怎不令人吃惊。

“你就当这是女人善变好了。总之这件事我想就到此为止。对不起。”悠子眼睛湿湿的望着世村。眼神里有谜一样的东西。世村自问没有解释清楚复杂深邃的女人心事的资格。

“太遗憾了。追到这里却停下来。不过反正我是个闲人,我想到冲绳看看。毕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与悠子建立的共同阵线这么快就瓦解了令世村感到遗憾,但他还是决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世村先生其实是个很诚实的人。”

“诚实?我?……”世村苦笑。耽于与自己学生母亲的不道德关系里,为此失去教职的自己,哪里还敢谈论诚实。世村不由咧了咧嘴。

“如果不诚实的话,就不会为成人恋爱游戏的对象被杀而如此热心地追踪犯人了。”

“不是说过了吗?反正也闲着。”

“跟这无关的。世村先生一定是与她相遇的太晚了。”说这话时悠子眼睛瞬间一闪。这么说来,倒让世村想起昌子也曾在枕边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只觉得是无意义的情话,现在想来,这话里也许竟包含有她的爱与真情。

但就算当时领悟到了这真情又怎样呢?还不是一样的。失去了游戏的乐趣,只为彼此增添痛苦而已。成人之间的恋爱游戏只能建立在随意的基础上。随意地开始,尽量不为对方增添负担,只吸取其中甜美的部分是基本原则。

如果什么事都不发生的话,这就是最完美的关系了。

但因发生了异变,而且是巨大的异变,已不能允许这种随意了。也许是这一点在悠子的眼里被反映为“诚实”吧。

“男女之间婚姻关系的原则是只录取第一名先到者。这以后无论再遇到怎样出色的人都要被算做是外遇。”

“按先后顺序取第一名?这么想想范围还真狭窄呀。”

“但在这第一名出现前还是有无限可能的。你也可以充分利用这种可能,找到这世上唯一适合你的人呀。”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决定放弃寻找犯人了。”

悠子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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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村怀着白跑一趟的心理准备,决定去冲绳看看。幸好还不至于困窘到上顿不接下顿的程度,他也想借此机会,去亲眼看看国内唯一一处成为二战战场的这个地方。

那天回来后,正做去冲绳的准备时,电话铃响了。是刚分手的悠子打来的。似乎是从店里打来的,背后很热闹的样子。

“今天对不起了。不过你也许不用去冲绳了。”她的声音有点兴奋。

“怎么回事?”

“是这样。店里来了一位冲绳出身的客人,跟他说起YANBALU这件事,他说可能是山原吧。”

“山原?”

“那里的人管冲绳本岛北部的原生林地带叫山原。在这一带发现的鸟类新品种被称为YANBALUKUYINA,当地人叫它山鸟。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确曾听说过这鸟名。冲绳这地方人的姓名多跟地名有关,这一带的人姓山原的很多,而当地人多念成YANBALU。”

“YANBALU原来是山原的意思啊。”

“我现在不能说太多,你是不是可以问一下的女主人是否知道叫山原的常客。”

“我知道了。马上问。”

“我再打电话吧。”放下电话后,世村马上给今天刚去过的hAPPY咖啡馆打电话。女主人接的。

“是山原先生啊。很熟的。他近来高升了,不常来了,不过二三年前还经常来呢。”女主人那里立刻有反应了。

“现在在哪里呢?这位山原先生。”世村极力压抑住内心的兴奋,问到。

“听说搬家了。具体住所不知道,不过我想您到校仓商事问一下就会知道了。”

“校仓商事!”

“山原先生在校仓身居要职。”校仓商事是高坂真也工作的地方。在这里再次出现这个名字该怎样解释呢?

正文 第十章 巨狮身中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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栋居认为髙坂昌子的被杀与她丈夫髙坂真也的自杀有关。在对髙坂周围悄悄进行调查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虽然公司方面拼命捂着盖着,但栋居还是从内部得到了关于髙坂有贪污行为的密报。据说是高坂利用地位以高出实际价格的高价买入商品,然后侵吞了多出的部分。

髙坂自杀会不会是因为事情败露而被逼的呢?得到这个情报后的栋居更是咬住不放,申请搜查二课的帮助,更深入地进行调查。

结果发现,整个事情意外地错综复杂,在渎职贪污的背后,还牵扯到有生意往来的公司以及高坂的上司,为防止事情败露,很有可能是让高坂做了替罪羊。

“这话不好明说,但应该会有几位要员因为高坂君的死而感到松了口气。托髙坂君的福,他们的脑袋保住了。”一位职员这样偷偷地说。

“能不能告诉我从高坂的死中获益最大的干部、要员的名字。”

“这个我不好说,但购入商品不是高坂君一人能说了算的事。你们查一下有购入权的人,制作交货单、付款通知单的人及负责验收的人就会明白了。”

掌握了这些情报后,剩下的就是顺藤摸瓜了。购入商品过程中贪污行为的全貌渐渐浮出水面。

他们的手法是作为购买商品的回扣,令客户做出比实际价格约高出两成的交货单和付款通知单,将支票交给对方后,再从对方手中收取手续费。

客户那边虽知道价格不合理,但因为想卖出自己的东西,只有与之合作。至今为止,贪污的金额大致接近三十亿日元,有关人员达三十名左右。

该公司内部,围绕着经营主导权的问题在社长派与常董派间展开激烈的争夺战,而贪污行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要员们为派系斗争打红了眼,公司经营管理混乱。整个公司环境乌烟瘴气,职员们全无斗志,不惜损公肥私。

要员们也觉察到有一些可疑的地方,但因为自己身上也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害怕有什么大动作的话,会殃及自身。

本来的环境就容易滋生腐败,这种情况下更是把巨狮体内的蛀虫养得膘肥体壮。

高坂真也自杀时,为了掩盖住内部的纷争,公司髙层下了严格的禁言令。这也掩盖住了当时业已存在的贪污行为。

跟校仓商事询问是否有叫山原的员工,那边回答说商品管理本部商品审查部长叫做山原良信。除此之外就没有姓山原的人了。这个山原曾是高坂真也的直属上司。

知道了山原良信这个名字。

“山原就是第四位同行者吗?”悠子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

“十有八九错不了。”

“怎么才能确认一下呢?”

“把山原写的东西搞到手,与饭店留言册上的笔迹对照一下;找到他的照片,请hAPPY的女主人认一下。”

“怎样把笔迹或照片弄到手呢?”

“问题就在这儿。”世村抱住胳膊。通过非法手段收集到的证据在审判时很可能会遭到排斥。

“也许我们店里有与校仓商事有关的客人,是不是可以拜托他们帮忙找一下。店里商社方面的客人很多。”

“能找到这样的人自然好,不过你不要让对方感觉到你对山原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个我会做。我在银座也不是白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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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付款金额中掺杂水分,侵吞差额,如果是与客户合谋欺骗公司(负责付款的人)的话,就构成了欺诈罪。但如果负责付款的人也是同伙的话,就不是欺诈,而是渎职了。

总之,围绕着高坂真也自杀进行再调查的结果表明,校仓商事内存在着大规模的犯罪现象。之所以没能在他自杀后马上调查出此事,一方面表现出警方工作的简单粗糙,另一方面,也是整个公司采取的保密政策奏了效。公司内部争战双方都有把柄,有可能会弄个两败俱伤,所以他们先把公司内的纷争放在一边,一起保持沉默。

在整个事件中起关键作用的人物似乎是商品管理本部商品审查部长山原良信。他现年三十九岁。是现任社长的侄子,公司内最年轻的部长。

公司内对他素有铁腕的评价,校仓商事采购入货事宜由他一手把持,人称“小天皇”。以三十九岁(开始犯罪时应为三十六岁左右)的年龄却成为公司内腐败结构中的核心人物,既是伯父庇护的结果,也是其与生俱来的本性使然。

这个山原下面担任过审查课长的就是自杀时三十三岁的高坂真也。他们作为公司的少壮派,在当时被称为山高同盟。

搜查总部与搜查二课一起讨论将山原良信作为嫌疑人进行调查的可能。

“没有证据表明高坂昌子被杀事件与一年前她丈夫被杀有关,而将还很模糊的企业犯罪嫌疑认定为自杀动机,由此将山原作为嫌疑人进行调查是很牵强的。也侵害人权。”消极的意见先被提了出来。

“当时,很有犯罪嫌疑的高坂真也自杀时,我们曾向他的上司山原做过调查,当时他声称在工作方面进展得很顺利,不存在任何自杀动机。而根据内部调查,当时违法犯罪活动就已在进行中。山原明知高坂身陷犯罪活动的旋涡里,却口口声声说没有任何自杀动机。这不很值得怀疑吗?”积极派反驳道。

“所以才说他的死与他妻子的被害无关啊。而且两件事之间相隔有一年多之久。”

“那么怎么解释在高坂自杀时,向山原做调查,他明显撒谎这种行为呢?”

“那并不足以构成对他的怀疑。事实上并不是只有山原一个人在撒谎。当时调查过的校仓商事的所有职员都对此事闭口不谈。为了公司的名誉,再考虑到公司下的禁言令,山原回避自杀动机也是身为公司员工的正常反应。”

“但从高坂的死中受益最大的就是山原。也有可能高坂坚持正义,是唯一一个不曾卷入到犯罪活动当中的人,因此成为罪犯一伙的眼中钉。”

“这才是偏见。武断地将高坂刻画为正义的、山原为非正义的,强行为髙坂的死涂上伪装自杀的色彩。”

“高坂自杀时公司内部正在进行的犯罪活动与他的自杀动机是分不开的。如果高坂的妻子知道这事却保持沉默,就说明她也参与了犯罪活动。至今为止的调查中,虽然未发现山原与髙坂昌子有什么关系,但如果能证实他们有关的话,山原就绝对不容忽视。昌子很有可能曾对某人实行过敲诈。就是说她很有可能在知道丈夫自杀真相后,对山原进行了敲诈。”两派互不相让,争论得十分激烈。

“高坂是否参与了犯罪活动还不清楚,但从他职务的角度讲,要保持清白的立场是相当难的。既然根据秘密调查发现公司内确有违法犯罪行为,那么不妨据此先申请搜查令搜查住所及相关场所,拿到确实的证据,再专攻山原。”

二课综合两派的意见提出主张。结果就以二课的意见作为会议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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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一日早晨,警视厅搜查二课搜查了以位于港区青山三町目的校仓商事商品管理本部商品审查部为主的包括交易双方在内的与违法犯罪活动有关的十二处场所。

与此同时,搜查本部还申请该审查部长自由出庭。上班前从住处被带走的山原还不知道因渎职嫌疑公司及相关场所都已被搜查的事情。因为被带往的地方是杀人事件搜查总部,所以山原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色,但他似乎还没料到已开始搜查了。

山原的态度不错。本来在对没收的资料进行分析后,再找山原问话这才是正常程序,但搜查总部认为没有完全与搜查二课统一步调的必要。搜查二课的搜查也是因对杀人事件的调查而起的。

制定的作战计划是首先从杀人嫌疑人和渎职罪两方面向山原发起进攻。而最终的目的是要落实到杀人罪上,渎职与贪污的证据容易被隐匿销毁,为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首先搜查相关场所,取得资料。

山原不愧是大企业中的重量级精英。脸部轮廓清晰鲜明,充满自信,有种至今为止不知挫折为何物的不逊。不过在他敏锐的目光深处,还是难以遮住些许的不安。这是被警察突然找来的人脸上共同的表情。

正处于顶峰的人所特有的骄矜与积极性使他的态度有种挑战的意味,但栋居却突然感受到他内在的脆弱。

那不是站在通过勤恳努力打下的牢固基础上的顶峰。就如同坐直升飞机或缆车上山,省略了中间漫长攀登的辛苦直接站在峰顶的人一样,他的得意中有种空洞的脆弱。

坐直升机也好,缆车也好,峰顶就是峰顶,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而事实上这与通过辛苦攀登到达的峰顶绝有不同之处。

“今天把您请到这来给您添麻烦了。”负责询问的那须警部圆滑地寒暄着。栋居与横渡做他的助手。在一切都讲科学的时代,虽然凭感觉是不行的,但审讯官还是非常重视对嫌疑人(包括参考人)的第一印象。这叫做“直感”,干练的审讯官凭直感判断是否是犯人的准确率是很髙的。

栋居一见到山原,便有强烈的感觉。瞄了一眼那须的脸色,却见他木雕般的脸上毫无表情,不见任何反应。

“警察突然找我吓了我一跳。我思前想后,觉得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到这里来,真的很吃惊。”

山原的回答比那须还要圆滑。在他圆滑的态度下面,是我自岿然不动的顽固。看来很善于与人打交道,属于那种演技高超的流氓。

“不好意思。作为参考,希望听听您的意见,所以把您请到这来的。”那须始终保持低姿态。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如果我知道,自然知无不言。”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请问三月二十三日傍晚,五点到七点左右,恷在哪里?”

“三月二十三日?一时间也想不起来,那一天有什么事吗?”山原现出不安表情。

“只是作为参考。那一天正好是星期天,是在家里,还是出去游玩了呢?”

“我怎么觉得您是在问我是否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呢?”

“您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对多少有些关系的人我们都会做这样的调查。”

“三月二十三日,请等一下。我看看记事本。”不再追究被问以这个问题的理由,山原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

“三月二十三日吗?啊,那一天我正好在外面出差。”

“出差?去哪里出差?”

“福冈。到福冈的子公司公干,傍晚子公司社长请我到他家吃饭。”

“福冈、子公司社长……”那须深深凹陷的眼里闪过一道强光。他在揣摩山原说话的可信性。如果山原说的是事实,那么他的不在现场证明是成立的。只要子公司社长不撒谎,这证明是无懈可击的。

“只要问一下子公司社长就清楚了。”轻松的语调里听来有种得胜的味道。

“那天夜里就住在福冈吗?”

“九点钟从社长家出来,就住在市内的饭店里。”

“社长家里除他本人外,还有其他人在吗?”

“除他夫人外,还有两位年轻员工。”那须知道这样就无可挑剔了。如果分社长是单身赴任的话,还有做伪的可能,而要统一四个人的口径就难了,而且也危险。

“我们了解了。另外再问一件事,去年自杀的髙坂真也是你的直属部下吗?”那须改变了方向。

“是的。是非常能干的部下,实在可惜。直到现在还觉得遗憾。”

“他自杀的动机是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并没有什么事要自杀才能解决。我只能认为是因为从外表无法看出的烦恼和压力。”

“您想把它归咎到神经衰弱吗?”

“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没有工作方面的困扰吗?”

“当时在工作方面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没有什么困扰。”

“高坂生前是担任商品审查课长的吧。”

“是的。”山原现出感到奇怪的表情。搞不懂警察为什么要问这些。

“商品审查课长的工作简单说来是什么工作呢?”

“就是对购进的货物进行检查。”

“所谓检查就是检查数量和价格吗?”

“对。主要任务是检查是否是按照合同规定的质量与数量交货的。”

“如果高坂说OK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了?”

“光他一个人检查完还不行,但他是主要的。”

“就是说假如他想要质次价高的商品通过检查是可能的吗?”

“髙坂君是这方面的专家,这种事是绝对不会有的。”

“我是说假如。”

“因为我们都很信赖他。”

“就是说只要你们对髙坂的检查不抱怀疑,他说OK就算通过了是吗?”

“也不一定。他前后还有几个人要检查,最后由我来盖章。”

“那如果你说NO呢?”

“那这批货就不能要了。”

“就是说你有拒收权。”

“是这样的。”

“至今为止你说过NO吗?包括髙坂去世以后。”

“入货是基于多年来的信任关系进行的。如果有一次不对多年来的合作关系就会破裂。”

“至今为止你都没有使用过否决权吗?”

“没有。”山原勉勉强强地说。

“验收要经过几道关呢?”

“首先由验收课的职工对照购货单检查数量。”

“一一数过吗?”

“货物是成箱来的,以箱为单位进行检查。”

“就是说是非常粗略的检查。”

“也不能这样说。检查大宗货物时,无论哪里都采用这种方法的,而且在具体操作时还有些很复杂的程序。”山原对验收业务不太愿意细说的样子。

“有过对高坂的检查抱有怀疑的事情发生吗?”

“没有。”

“关于这一点,之后会有二课的人更详细地向你询问的。关于高坂的自杀,我们收到情报说是因为非法入货的行为暴露被逼自杀的。”

“纯粹胡说!根本没影的事!是谁这样不负责任地乱说!”一直保持平静的山原变得很激动。

“到底是不是没影的事慢慢就会搞清楚,我们已经收集到有关人员的证言。现在正同步进行对你家里、公司、及客户的搜查。”

“什么?!”山原脸色变得苍白,呻吟道:“被、被骗了。”

“这么说就不好听了。只是先把你请到这儿后对住所进行搜查而已。本来可以在进行住所搜查的同时,下逮捕令的。之所以没这样做,就是顾及到了你的名誉和在邻居面前的体面。不过你知道在刚才问你的三月二十三日下午五点到七点,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们本以为你是知道的,如果不知道也可以告诉你。那正是高坂真也的夫人被杀的时间。”

“你说什么?!”山原的脸上是极度惊愕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基于演技表现出的惊愕,半晌茫然无语。

“在皇家饭店被杀的。”

“难、难道说怀疑我是犯人吗?”精英的面具剥落下来,发出的声音近似哀鸣。

“因为是你直属部下的妻子嘛。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吧。”

“完全没有关系。为什么部下的妻子被杀,就一定要怀疑我呢?”山原很快恢复了常态。

“这是因为你与髙坂有割不断的关系。他自杀那时就有违法行为,所以他的自杀难说与你无关。”

“我与高坂君的自杀绝对无关。他是因为神经衰弱自杀的。”

“当时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在发现你任部长的商品审查部里很可能存在违法犯罪活动的现在,就不能简单地认为自杀是因为神经衰弱了。”

搜查总部整理审问结果,认为山原有违法行为的可能性很大,但在高坂昌子被杀事件上,则有不在现场证明。

山原的供述,得到了分社长夫妻及两名职员的证明。分店长们复数做伪证的可能很小。所以山原不在现场证明成立。

另外,未发现高坂真也自杀与本案件(昌子被杀)有关的确实的证据。搜查总部失去了审查山原的理由,但在对从校仓商事及相关场所搜查来的情报进行分析后,搜查二课认定山原等人的违法犯罪行为已存在三年有余。

与搜查总部讨论的结果,决定以渎职贪污、伪造文件的嫌疑将山原逮捕。首先因公司内违法行为下逮捕令,然后再追究他的杀人罪。虽然他的不在现场证明成立,但搜查总部还是认为他一定以什么方式参与了本案件。

正文 第十一章 撞车逃逸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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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原的照片搞到了。”话筒里传来悠子兴奋的声音。

“哎、搞到了?”世村躺在床上接她的电话。他肚子很饿,正想起床呢。

“我们店里有跟校仓商事有业务往来的客人,他给我拿来校仓的内部报纸。里面有山原写的文章,还有照片呢。”

“真想马上看到。”其实是想见到悠子。

“行啊。我现在在学校,今天下午没课。”

“哦?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什么呀!还在睡呐?都成了太阳下的沙丁鱼了。”

“这是什么意思?”

“快腐烂了。”

“我明白了。就是说还不到每天都是星期天的时候。”

“这又是什么意思?”轮到悠子问了。

“就是退休的意思。”世村边说,边自嘲地想其实也差不多了。起床后,赶往约好的咖啡店,悠子已先来了。

“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这么没精打采的,女孩子不会喜欢的。”悠子带着揶揄的口气说。

“能跟你这么出色的女孩子约会,已经没有更受欢迎的必要了。”

“啊呀,真会说话。不过我很高兴。还没吃早饭吧?请你吃三明治怎么样?”

“你还是学生,我好歹也算社会人啊。”

“眼下不是失业嘛。不是社会人,是‘社外人’才对。”悠子毫不客气地说。世村一手拿着悠子给点的三明治,一边看她搞到的校仓商事的内部报纸。

山原的照片在名为“部长之页”的专栏里,脸部轮廓清晰鲜明,两颊瘦削。头发丰盛、额头狭窄,眼神锐利。整体表情给人一种对他绝对不能疏忽大意的印象,这决不是基于对他的偏见。

“人长得很英俊。”

“是吧。但不知怎么给人无懈可击不容大意的感觉。”

悠子似乎也有同样的印象。文章介绍说山原良信三十九岁,东都大学毕业,金泽市出生,与专职主妇的夫人之间有个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喜欢音乐、旅行、摄影。

然后是他与编辑人员的问答。编辑方面希望刻画出公司内这位最年轻的部长的抱负及私下里的一面,不过写出来的也尽是些卫生无害的内容。但其中有一处引起世村的注意。

编辑部:“听说您喜欢旅行,不知都喜欢到哪里旅行?”

山原:“现在流行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但从我来讲,我更喜欢去著名的风景胜地。很多地方打着秘境旅游的旗号,其实大都是人工建造的。比如说要到达峰顶,坐直升机也好,一步步爬上去也好,峰顶就是峰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各种设施完备、装扮得更富旅游味道的地方更让人安心。我这也可能不是真正喜欢旅游吧。”

编:“就是说旅行也要讲效率、讲合理性。”

山:“人说旅行就是要从日常生活中脱离出来,我认为还是无法完全脱离。就是说出去旅行也不能完全做到随意不负责。我自己大概是过于框在框子里了。所以还是觉得在框子里的生活更让人放心。”

编:“会去自己常去的店里什么的。”

山:“对对,是这样。反正同样是花钱,到不同的店去尝试可能会更好,但我却老是去一家店。我太太总说我这样不够浪漫。”

编:“只有这样才能更准确地把握现实。”

山:“在框子里更安定。”(笑)

看完后,抬起头,与悠子询问的目光对在一起。她征求同意的样子向世村点点头。

“毫无疑问与留言册上的YANBALU是一个人了。”

“是吧。不用对照笔迹,就知道与YANBALU的想法毫无二致。”悠子完全说出了世村心中的想法。世村重新对照内部刊物与留言册上的文字。

<small>依着湖畔而建的温泉街,掠过湖面的观光缆车,从似乎是镶在框子里的风景中随意走过的观光客。而随意正是旅行的真谛。随意正是旅行的秘诀。能够在框子里的风景中放松身心,或者正是我自己也在框子里的证明吧。真想念KALIYOSI的咖啡。</small>

留言册与访问之间虽然有八年的间隔,但前者与后者之间一脉相承。有着惊人的连续性。

另外有一点世村还不知道,那段坐车也好、乘直升飞机也好,反正峰顶就是峰顶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山原的意见,正是栋居刑警从山原那里获得的第一印象。

“看来第四位同行者是山原无疑了。”世村将完全凉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接下来就是怎么将山原与杀害姐夫和高坂夫人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了。”

“可不是说裁掉留言的人是个女的吗?”

“那女的大概是山原的同伙吧。”

“说是女大学生样的人,作为八年前的同伙不是太小了点吗?”

“可能是同伙的妹妹,或忠实弟子什么的。指使她去做的。而且还不清楚是否是女大学生样的人裁掉的呢?或者她只是看过而已。”

“关于X女先不争论,还是讨论一下对他们来讲怕人看到的是哪些地方吧。”

“我想不是话说的有什么不对,而是根本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同行这件事。”

“八年前一起去旅行的事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现在不是把第四位同行者跟杀人事件联系起来了吗?”

“先拿着山原的照片去hAPPY找女主人确认一下吧。”

“确认完之后怎么办?”

“方法有两个。一个是面对面与山原对质,问他为什么要裁掉留言。确认他与高坂夫人的关系。”

“如果他说不知道呢?”

“威胁他说在他身边要找出X女来。山原有痛处。我想一定会有效。”

“正因为有痛处,所以一般的方法可能没有效。”

“感到棘手的话,不妨交给警察。”世村想起调查过他的那个叫栋居的刑警。警察中似乎只有栋居从一开始就相信世村是无辜的。

“警察会相信业余侦探收集到的资料吗?”

“我们有比警察领先的地方。把你姐夫被杀与高坂夫人的死联系起来的,只有我们吧。也许对高坂的自杀抱有怀疑的也只有我们呢。”

不管怎样,俩人还是先把公司简报拿去给的女主人看了。她确认照片上的人正是常来这里的客人山原。

至此确认了山原作为第四位同行者的身份。世村与悠子正考虑与山原对质时,从报纸上发现了一条意外的消息。

据报纸上讲,对校仓商事内部的违法行为进行秘密调查的警视厅搜查二课在七月二十一日早晨,以渎职贪污、伪造文件的嫌疑逮捕了该公司商品管理本部商品审查部长山原良信。据说山原与三月二十三日千代田区内东京皇家饭店发生的未亡人被杀事件也有关联,目前该事件搜查总部正与搜查一课合作进行调查。

二人看过报道非常吃惊。

“看来警察还是盯上了山原啊。”

“好像高坂真也自杀的真相也会大白了。”

“到底还是伪装成自杀的。”

“高坂真也是山原的直属部下。不知他自己是否也参与了违法行动,如果参与了,有可能是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堵上了嘴;不然就是因为碍了山原他们的事被除掉了。”

“你的意思是说山原把高坂也给杀了?”

“如果高坂说出什么来的话,山原就抓瞎了。他的死,收益最多的就是山原。”

“高坂夫人知道了真相,以此敲诈所以被杀了?”

“但报纸说,不是以杀人嫌疑被捕的呀。”

“不是写着与杀人事件有关吗?”

“又是警察擅长玩的那一套。”

“那现在怎么办?”

“除了静静观察之外别无它法。反正山原在警察手里。”

然而这以后,密切关注的两人却未见事态有进一步的发展。山原对渎职罪供认不讳,但对杀害未亡人一事顽固否认。

“完全未涉及你姐夫被杀一事。看来警察还是没意识到两者间的关联。”

“从渎职违法上入手,追究杀人嫌疑,也没把高坂真也自杀联系起来吧。”

“妻子被杀,在对她周围的人进行调查后,发现了她丈夫的自杀也有问题。在重新审视其自杀动机时,渎职贪污问题浮出水面,当然就把这些事联系起来了。因为还没有确实的证据,所以就未见诸于传媒吧。”

“不过报纸上说,好像只是以渎职罪起诉山原。”

“他决不会只有渎职这一条罪。绝对与杀人有关。”

“但在未亡人被杀时他有不在现场证明。”

“似乎该是把我们收集的资料提供给警察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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栋居对突然来警察总部的世村提供的资料感到震惊。他手里的全都是警察没有掌握的新资料。虽然价值还不能马上判断出来,但可以肯定这些是定会为搜查打开崭新局面的富于冲击力的东西。将爱知县警管辖区域内的漂尸事件与未亡人被杀联系起来也是极新鲜的视点。而世村将两者联系起来的缘由也很有说服力。

“怎么样?还有些参考作用吗?”说完后,世村观察着栋居的脸色。

“岂只是还有些,简直太有用了。这些照片和文字资料能借给我们吗?”栋居措辞很客气,表明他很相信世村的话,对他的怀疑已消除了。

“当然。就是为了交给你们才来的。”

“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好了。”再让业余侦探抢先的话,警察的面子真要扫地了。

搜查总部讨论了世村提供的资料。简单地说,首先是昌子在饭店内被杀,令其性伴侣世村成为第一嫌疑人。引来新闻记者清原和之前往访问,并告诉世村他的妻子与昌子一年前自杀的丈夫高坂真也有外遇关系。说明自己认为真也的自杀有可能是伪装的,很可能与昌子被杀有关。

这以后不久,清原被杀浮尸伊良湖岬。去现场的世村与也去那里的清原的妻妹圣代桥悠子相识。二人各自拿着昌子与X女的合影。悠子认为一定有第四位同行者,也就是照片拍摄者的存在。为此俩人一直追踪到馆山寺,从饭店的留言册上追踪到山原。

他们的推理是这样的。

真也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杀并被伪装成自杀,知道真相的他的妻子也被杀了。

逼近真相的清原也被同一犯人扔进了大海。裁掉留言的X女是犯人的同伙,受担心暴露的犯人的指使行事。

“将未亡人被杀与新闻记者被杀联系起来是一个新视点,但只因为饭店的留言被裁下来就认为山原可疑还是草率了些。就算八年前曾一起去旅行也代表不了什么。”反对意见迅速被提出来。

“不是说八年前曾一起去旅行就不行,而是因为可以从那时的合影中发掘出山原的存在,找出清原被杀的现场,所以才慌慌张张地把留言裁掉的。”

“但在那时,并没有谁注意到馆山寺饭店啊。”

“清原不是注意到了吗?”

“是谁为什么撕掉留言的问题暂且放在一边,总之从留言册上发现山原的存在是事实。知道通过这次旅行,山原熟悉了馆山寺一带的地形。黑潮的支流在御前崎附近呈U型转弯,向渥美半岛回流。如果在浜名湖抛尸的话,流到那一带的可能性很大。”

这推测已经由世村和悠子先提出来了。讨论未获得统一意见,但在根据世村提供的资料从新视点向山原发起进攻这一点上双方取得了一致。

山原知道加之于自己身上的不止是渎职与伪造文件,还有将高坂真也杀死并伪造成自杀,杀掉他的妻子,并杀害了追踪真相的清原这样三项杀人嫌疑时,愕然之极的样子。

他顽固地否认。

“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我确实利用自己的权力在商品购入价格上做文章获取了不正当收入,但绝对没有杀人。髙坂君觉察到违法行为后曾向我提出忠告。但违法行为在公司里已是根深蒂固,已到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的程度。如果暴露了,不光是我,大员中也有不少人会被揪出来。我跟他说给我时间慢慢纠正这些事的。就算我怎样发疯,也不会去杀人的。”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高坂这一死,获益最大的不就是你吗?”

“感到庆幸的不是我一个人。大员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你被察觉真相的高坂夫人敲诈,所以令同伙堵住她的嘴,并将追踪真相的清原杀了。”

“不对。没有这种事。清原请求跟我见面,说高坂的死因有问题,但我没有见他。”

“那么五月十三、十四这两天你在哪里?”

山原说当天是平常日子,白天上班,晚上七点左右回的家,没有什么人来证明。偏巧妻子随业余合唱团的伙伴出外旅行,家里只有自己与六岁的女儿。女儿也不会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就算记得,六岁小女孩的证言价值也极低。

另外在髙坂真也自杀当晚,山原说自己在家,但提供不出有利证明。山原身上的疑点更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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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山原的审讯陷入僅局。因为山原顽固地否认犯有杀人罪。他虽然很可疑,但抓不到他杀人的确凿证据。搜查总部耐心地对山原的身边做了细致的调查。因为在髙坂昌子被杀时山原有完美的不在现场证明,所以怀疑他还有同伙。而如果有同伙的话,那就一定在山原身边。

“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栋居跟横渡说。

横渡用眼睛催促栋居往下说。

“髙坂昌子与山原的妻子,俩人的娘家离的很近,而且俩人从小就是好朋友。”

“你说什么?”横渡感到惊讶。

“我们大意了。俩人的娘家都是葛饰区的,而且家住在同一条街内。大学时虽不同系,但在同一个网球俱乐部里。昌子与高坂是在大学时的同学聚会上认识的。”

“是吗?昌子的进餐同伴很有可能是山原的妻子。”

“无论昌子被杀的原因是情痴怨恨还是敲诈,都跟男人有关,我们之前没有考虑过嫌疑犯的妻子可能是同犯。毕竟从男人的角度讲外遇的对象一定要瞒着妻子的。”

“你认为馆山寺旅行中的那个女人有可能是山原的妻子吗?”

“这么想也不是没可能的。世村提供的照片中的那个女人虽然服饰面貌有些变化,但正是山原的妻子。在把山原带到警局的那天,我在他家里曾见过他妻子一面。是不是她,可以再确认一下。我想大概是她为了包庇自己的老公,把饭店的留言裁掉的吧。”

“不是说是女大学生样的人吗?”

“也有可能是让自己妹妹或其他不知情的女孩子把留言裁掉的。”

“就是说杀害昌子的也是她。”

“夫妇各有分工。首先是山原为了堵住髙坂的嘴杀了他。知道真相的高坂昌子则由山原的妻子去杀。我们把裁掉饭店留言的X女推断为山原的同伙,而妻子则是最顺理成章的同伙。他们除掉高坂夫妇后正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追踪真相而来的清原又登场了。”

“清原也是山原杀的吗?”

“大概是这样吧。也许妻子也有帮忙。”

“总之,我们把山原妻子的照片拿给青山的法式餐厅和馆山寺饭店的看看怎么样?”

请两方面辨认的结果,青山的IN thE MOOD餐厅证实昌子的同伴的确是山原的妻子。但馆山寺饭店则说因为时间过得太长了,无法确认。到此总部决定将山原的妻子知子找来问话。被叫到杀人事件调查总部问话的山原知子比她丈夫还要深受震惊的样子。负责问话的还是老练的那须警察。他首先和蔼地向被请到总部的知子道辛苦,然后向她展示馆山寺旅行的照片和世村提供的好像是在DISCO里拍的那张照片,问到:“这照片中的女性是你吗?”

“是,不过为什么要拿出那么旧的照片呢?”山原知子很痛快地点头,脸上疑惑的神色更重了。

“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一张是在六本木的迪厅,我想是同伴中的谁给拍的。另一张是大学时代,毕业旅行去京都奈良归途中,顺便到馆山寺玩时拍的。我丈夫为我们拍的。”

“你丈夫!”那须暗自吃了一惊。知子不是为了隐瞒山原是第四位同行者的事实才去裁的留言吗?在这里却很痛快地承认山原一起去旅行这件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须有些迷惑。

“一起照相的是高坂昌子和她的丈夫。她说就我们两个去太没意思了,所以就拉上了在聚会中认识的高坂先生和他在公司的前辈山原。就是因为这次旅行,我才跟山原结的婚。”她说的很流畅、毫不犹豫。

“你那次旅行住在馆山寺饭店时,在饭店预备的留言册上与其他三人一起写下了一些旅途感想对吧。”

“我想有这样的事。”

“写的什么还记得吗?”

“记不得了。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八年前。你写下了这样的文字。”那须把她写的“旅行是从日常中脱离开来的旅程,出外旅行时会有种窥伺到自己未来的感觉……湖畔女子”

“你们怎么知道的?”知子脸上浮现出很复杂的表情。

“有作为参考的必要,所以……”那须将知子的反问轻轻搪塞过去。

“那么在五月十三、十四日你是不是又将留言册上你们四人的留言裁掉了?”

“裁掉?我没有把它裁掉。”疑惑的神情更浓了,知子断然否认。

“哦?没裁。那么是谁裁的呢?”

“不知道。首先我有什么必要要这样做呢?”

“这个刚刚问过你了。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丈夫也一起去旅行了。”

“我为什么要隐瞒一起去旅行这件事呢?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我不懂你问话的意思。”

对痛快地说出第四位同行者是山原的知子来讲,在旅行后第八年特意跑到馆山寺去裁留言册就毫无意义了。看来知子没有对世村和悠子为追踪第四位同行者会注意到留言册的预测。那须于是不再从留言册上入手,将矛头一转。

“你知道清原和之这个人吗?”

“清原?不认识?这人怎么了?”那须注视的目光下,知子并未表现出慌张与演技。

“被杀后在五月十五日尸体漂浮在伊良湖岬的新闻记者。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得知道这个人呢?”

“那么五月十三日、十四日你在哪儿?”

“我想是在家里。你们不会是怀疑我……”知子脸色变得苍白。

“请你回答问题。”

“我只能说在家里。”

“能证明吗?”

“在自己家里还必须得有人证明吗?”知子对清原坚持说不知道不认识。

不得已,那须再次改变方向。

“据说你跟高坂昌子家住在附近。直到上大学,都在一起对吗?”

“这是很偶然的,并没有商量好要念一个大学。”知子很勉强的样子。

“但在上大学后,你们的关系也很亲密吧。”

“我们都是网球部的。”

“毕业后也经常来往吧。”

“会时常见面聊天。”

“曾经在青山的IN thE MOOD吃过饭吧?”

“我想去过几次。”

“在高坂昌子被杀那天晚上也约好了要一起吃饭的吧。”

“这个我记不太清了。”

“你当晚与髙坂太太约好要一起吃饭的。餐厅证明你曾与高坂太太在那里进餐数次。”

“我记不清了。”但知子的态度表现出似乎被抓住要害的提心吊胆。那须相信与昌子共同进餐的同伴正是知子。

“请好好想想。你在昌子被杀的晚上,与她约好了要见面的。是她被杀当晚的事,印象一定很强烈。三月二十三日晚上,推断当晚五点到七点之间昌子被杀的。”

“与我无关。”知子叫起来。

“是你的亲密朋友被杀了。”

“我与她被杀无关。”

“餐厅方面说与被害者约好当晚在IN thE MOOD一起吃饭的同伴晚上七点左右打电话取消了约会。傍晚七点正是被害者被杀时间带的下限。就是说这同伴知道被害者死了,才来取消的。”

“为什么要说的这样肯定呢?突然有事,无法与对方联系,直接打电话给餐厅也是常有的事。”

“这是有的。但在被杀后立刻取消约会总是不能忽视的。”

“为什么要扯到我身上呢?”

“因为那人就是你。被害者被杀前,是在饭店房间里打电话跟餐厅定座位的,她的同伴也在场。她跟他说与她一起吃饭的人是位相熟的夫人。与被害者相熟的夫人并且在IN thE MOOD一起吃过饭的人只有你。”

“也许是昌子在说谎。”

“你曾数次、准确地说是五次与高坂昌子一起在IN thE MOOD吃过饭。除你之外,高坂昌子未与其他女人在这个饭店一起吃过饭。店里的侍者也证实事发当天,打来电话取消约会的人,声音与你很相似。如果你有异议,可以与餐厅侍者对质。那你到底是不是她进餐的同伴马上就能搞清楚了。”

“不,没有那个必要。”知子带有哭腔。

“对质的话会很不方便吗?”那须无限恶意地说,并观察着知子的表情。

“先不说这个了。这是迪厅里的照片,是谁什么时候拍的?”那须穷寇不追,拿起另一张照片。

“高中时谁拍的吧。记不清具体什么时候是谁拍的了。”

“一起照相的年轻人是谁?”那须指着小流氓样的梳背头的年轻人。他打扮的很成熟,但表情稚嫩。

“是当时与昌子交朋友的男孩子。”

“叫什么名字?”

“记得叫KASIYA,写成汉字是粕谷。”

“他现在在做什么?”那须认为既然是高坂昌子托儿子交给恋人世村的照片里的人物,就一定有什么含义在里面。

“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被车撞死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抓到肇事者了吗?”

“是她高三时的事。没抓到犯人就那样不了了之了。不过粕谷的死令昌子感到很高兴。”

“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那时好逞强,常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粕谷是黑社会的小流氓,一开始觉得好玩在一起,后来就想分手了。但粕谷不肯分手令昌子很烦恼。她曾说这样下去的话,不用说考大学,结婚都会受到妨碍。就在这时,粕谷被车撞死了,她说她几乎想谢谢犯人。”

“到了谢谢犯人的程度。粕谷还有什么家人吗?”

“有父母在。但不知现在住在哪儿。”知道这些就可以从所辖警局那里查出记录。另外有关交通事故的资料会被保存在警察厅或汽车安全驾驶中心里。

“在涩谷区内的后街。深夜两点左右与昌子一起走的时候被撞死的。”

“高坂太太也在场吗?”那须凹进的眼里放出光芒。

“说是两人打架,粕谷追昌子,突然出现在马路上,结果就被撞死了。”

“那么说高坂昌子有目击到犯人的可能。”那须有点像自言自语。

结果,山原夫妇虽大有嫌疑,但却没能迫使他们招供。

通过对俩人的讯问,整理出如下材料。

一、山原良信有杀害高坂夫妇、清原的动机。

二、高坂昌子被杀当晚预定要一起吃饭的人是山原知子。(本人否认)。昌子被杀时,山原有不在现场证明。

三、八年前,去馆山寺旅行的第四位同行者是山原良信,山原夫妇对此并不讳言。

四、因此推断裁掉留言的并非山原夫妇。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的还不清楚。

五、在迪厅里拍的那张照片中的粕谷因车祸死亡,当时昌子在现场。

六、夫妇都否认杀死清原,但无不在现场证明。

通过对山原知子的调查,使裁掉留言的人与其目的成为焦点。搜查总部中许多人认为裁掉留言的人便是杀害清原的凶手。但没有确切材料能证明在清原之后要求借阅留言册的女大学生样的人便是裁掉留言的人。

但如果说是清原裁掉的便解释不通理由。可以认为清原是为了找出第四位同行者才看的留言册。(据世村提供的资料)。

但山原夫妇并不讳言去馆山寺旅行的事实(即山原是第四位同行者的事实)。那么清原在留言册里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可以认为是发现了对犯人很不利的东西,但世村千辛万苦找出的第四位同行者,似乎并未对山原构成什么威胁。

就是说可以认为留言册里包含有其他重大线索,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搜查在此受挫。

正文 第十二章 照片上的附带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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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察那里听到并未降伏山原夫妇,调查陷入僵局的消息后,世村感到很气馁。与圣代桥悠子携手好容易挖出来的第四位同行者,对山原竟然并未构成什么威胁,那么清原在留言册里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世村与悠子约好待她下班后在银座的咖啡店见面。本来世村跟悠子说可以去她们店里的,但悠子却说:

“这里就是价钱贵,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如在外面约。”

以前曾说过要他来,现在却又这样说,似乎很体贴世村的经济情况。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对自己的好意加深了呢。

在指定的店内等候,悠子来的比约定的时间稍迟了一点。看来走得很急的样子,娇喘微微的。在世村看来是因为见他的喜悦令悠子如此兴奋的,不由心里窃喜。悠子好像就穿着在店里穿的衣服,一派华丽的晚装打扮,更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仪态万千的都市女子气质。不仅成熟,在都市的夜晚,更添加魅人的性感。世村看得有些张口结舌。

“讨厌。你一定觉得我这样显得很风尘吧。”悠子两手托腮娇羞的样子。

“这样子就叫风尘吗?我只觉得美艳无比,都看傻了。”

“别老夸我了。过后看镜子该失望了。一起吃饭吧。本来有位客人一定要请我吃饭的,但我想跟你一起吃,好容易把他推掉了。”

“我太荣幸了。想吃点什么尽管说。不过银座我不太熟。”

“去我常去的地方好吗?”

“全听你的。”

悠子常去的是六本目的一家寿司店。店里气氛热烈,生意很兴隆的样子。

“这家店专供晚上上班的女性带不想让他破费的同伴来。”俩人坐在柜台前,悠子在世村耳边悄悄说。

“不想让他破费的意思是……”

“就是说便宜。”

“不想让他破费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唔,你还真迟钝。就是恋人之类对他有好感的人。”

“哎?那么难道说我也荣幸地成为……”

“不要这样大声好不好。大家都在看着呢。”悠子用无奈的语气责备世村后又说:“还包括对方是失业者的情况。”

喜出望外的世村被泼了一盆冷水。

悠子先要了甜虾寿司,世村要了金枪鱼中段寿司,俩人吃起来。世村将自己的想法跟悠子说了。

“那么你认为姐夫到底发现了什么?”悠子拿过一盘海胆寿司后说。

“我认为你姐夫发现的是其他什么东西。”

“其他什么对犯人来说致命的东西。我也曾这样想过。”

“就是说对山原来讲是致命的东西。”

“是的。如果不是致命的发现,就没有杀害姐夫的必要了。”

“不过我想过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角度考虑一下这件事。”

“换个角度?”

“我们从伊良湖岬追到馆山寺,又从留言册追到YANBALU、山原,第四位同行者,我觉得我们过于执着地认定犯人就是山原了。”

“你是说犯人不是山原吗?”悠子愕然,拿着寿司的手停下来。

“山原的确有充分的杀害髙坂夫妇的动机。但如果重新审视一下整个事件的话,可以看到有违法行为的不光是山原一个人,这是集体犯罪。杀掉企图告发违法行为的部下,堵住知道真相的部下妻子的口,从上班族的心理来讲,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呢?”

“但如果高坂说出真相,大批干部都会倒霉,出于自卫也就不择手段了。”

“上班族会很好地计算出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的。他们的想法总脱不掉公司的框框。大批人都参与了犯罪,也就是说同案犯很多。应该明白因此而杀人的危险性有多大。我想上班族没有为隐瞒违法行为而去杀人的心理素质。参与犯罪的人都是基于精密计算基础上才做的,要他冒风险杀人,这看起来不是很矛盾吗?”

“那如果不是山原的话,发现的又是谁的致命伤呢?”

“这个还不知道。正想借重你的智慧。”世村吃着赤鲷寿司腮帮鼓鼓的。

“但留言册上的登场人物只有山原夫妇与高坂夫妇呀。虽然他们当时还没结婚。”

“转换思考方式有两种方法。一是要考虑对犯人来讲致命的东西可能在留言册之外。而留言册本身可能对犯人没什么威胁。”

“第二个方法呢?”悠子停下来,催促世村说下去。

“第二个就是要考虑被裁掉的那一页上他们四个以外的人。”

“四人以外还有什么人写了东西吗?”

“有啊。同一天住宿的客人还有几个也写了留言。这是饭店那里邮来的宣传册的复印件。”

世村在柜台上摊开复信件。昌子、湖畔女子、SK生、中野区YANBALU四名之外(在后面),还有两对夫妇的留言。前一对是这样写的:

——结婚的人是傻瓜。而要结婚却不娶傻瓜的人更是傻瓜,这是西洋的格言。但我爱你是聪明的。与你结婚更是聪明的。这是我的格言。

五月二十九日 东京杉并 长井基弘

——据说恋人是牛奶,新娘是黄油,妻子是奶酪。我想成为好奶酪,但如果你讨厌奶酪的话我该怎么办?到那时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按你的要求变成酸奶或奶油或别的什么东西的。相信你的爱从湖畔的饭店开始新的人生。从今天开始长井真美子——

后一对写的是:

——你为什么来这里

傻瓜,还不是为跟你在一起

OKAtIMENtAI MENKO——

从后面的日期来看,长井夫妇住宿的日子与四人组的是同一天。OKAtIMENtAI MENKO那一组则看不出来。从留言写在同一页来看,应该也是在同一天或那以后不久才对。

“四人组之外就是这两对了。”抬起眼来,悠子说。

“后一对如果不对照饭店的住宿记录的话,无法知道他们的真名。看名字马上就会明白的就是长井组了。”

“女方写着‘从今天开始’长井真美子,所以这应该是男方的姓才对。”

“你姐夫的朋友或熟人里,有没有姓长井的?”

“没有。但我对姐夫也没了解得那么细。”

“是吧。总之有必要注意一下长井基弘这个人。”

“真是换了一种思考方法。但如果长井又不对该怎么办呢?”

“就是刚才说的,可能在别的页里,也可能跟留言册没有关系。这种情况下,就说明这一页与犯人没有关系。”

“我无论如何都不这样认为。粗略一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缺一页。那是因为事先准备好了剃刀一类锋利的东西。从做法上看,这决不是姐夫的手法。他没有这样的东西。我还是认为是犯人的同伴或有人受犯人指使把留言裁掉的。”

“我也这么想。那就拜托饭店的前台,请他把长井基弘的住所告诉我们吧。”

“会告诉我们吗?”

“他对我们很友好,一定会告诉我们的。”

“不行。他不是说过住宿记录只保存三年吗?”

“哦,对了。”

“但如果长井是目标的话,姐夫已把他找出来了呀。”

“电话簿怎么样?”世村想起正是用这个方法把第四位同行者挖出来的。

“用八年前的电话簿找出杉并区的长井基弘吗?还得麻烦一下电话研究会。”悠子半叹气地说。从一个名字来查阅庞大的东京电话簿,没开始干就已被吓倒了。俩人的胃好容易被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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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从研究会借来八年前的电话簿,但也只是白费劲,并没有发现杉并区的长井基弘。又从长井真美子开始找,结果也没有。

“杉并区,如果是新家的话,可能还没装电话呢。”

“也有跟父母一起住的可能。”

“但姐夫找到了他们。”

“也许长井他们也不是犯人。”转换思考方法打开的新局面又僵住了。

栋居调查十二年前三月,在涩谷区被撞死的“粕谷”的记录。结果了解到被害人全名叫粕谷勇,当时十九岁,补习学校学生,家住目黑区五本木一——二七——XX番地。在当时的住所里他的双亲还健在。

综合记录和双亲的话,说是在未考上理想的大学后,粕谷开始与坏人交往,不去补习学校上课。稍微说他两句,他就离家出走不回来。偶尔回来也是背着父母偷走家里值钱的东西。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二年后,被车撞死了。与他在一起的女孩子问她事故发生时的情况她却什么都记不得了。那女孩叫高坂昌子。

那以后,也没找到犯人,就那样不了了之了。栋居认为高坂昌子让孩子把自己与粕谷勇的合照在自己死后交给世村一定大有深意。她一定出于某种理由,为世村留下寻找粕谷生前身边人的谜语。

粕谷的身边一定有杀害她的犯人。这是她预测到自己会被杀而留下的备用留言吧。

如果留得过于明显的话,恐怕会被犯人消掉,所以才留得这样扑朔迷离。

栋居很重视粕谷死时,髙坂昌子在现场这一事实。栋居抓住这一点又向粕谷的双亲打听。

“您二位知道您儿子与髙坂昌子交往的事吗?”

“阿勇好像有好几个女朋友,具体情况我们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说,这样做父母似乎有些不负责任,但我们除了在一旁提心吊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年老的夫妇说完垂下头。刑警的提问令老夫妇俩又想起不幸的往事。

粕谷与昌子交往的事山原知子也有证明。从迪厅里拍的照片上也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很亲密。

如果昌子也在事故发生现场,就很有可能目击到犯人。在询问山原知子时,那须警部已有暗示。而且昌子大有深意地要孩子在自己死后,把自己与粕谷的合影交给外遇恋人世村。栋居脑海里来来回回思考着,想法在同一条回路里来回循环,循环的过程中,脑细胞的电位在逐渐升高。

一瞬间,脑海里迸出火花来。而迸出的火花照亮了沉在思考死角里的东西。虽是一瞬间被照出来的影像,但却鲜明地留在栋居的视野里。

粕谷被撞时在现场的昌子后来被杀了。昌子目击到肇事者,却秘而不宣,抓住了犯人的把柄。

“原来是这么回事!”栋居不觉自语出声。与粕谷的合影如果是昌子的备用留言的话,那么大概就是在暗示杀害她的犯人就是撞死粕谷的肇事者吧。

所以昌子在事故发生后,面对警察的调查坚持说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什么都没看见。昌子的证言里,对肇事车是这样陈述的:“跑到马路上的粕谷被急驶而来的汽车撞上后,车就全速跑开了。因为是一瞬间的事,所以对车号、车型什么的都没有记忆。”

但如果昌子目击到犯人的话,为什么要隐瞒呢?或许可以用山原知子的话来解释这一点。

“昌子希望与粕谷分手。她说这样下去的话,不要说考大学,连将来结婚都会受到影响。就在这种时候,粕谷被车断了,她说简直对犯人感激涕零。”

这样的昌子即使目击到犯人却什么都不说,也不奇怪。

当时保持着沉默。但那以后,昌子忘记了对犯人的感恩之心,进而敲诈起犯人来了?或者就算不敲诈,对犯人来讲,一直都会为不知昌子何时开口而提心吊胆、了无生趣。

而且昌子的生活中确有迹象表明她很可能有敲诈行为。闪现在脑海里的火花照出的影像,通过过后的思考,使图像更完整、更鲜明地印在脑海里。

——正是撞死粕谷的犯人,杀害了昌子。

正文 第十三章 默守的反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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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长井也不是的话,就没有其他对象了。在被裁掉的那一页上写有留言的只有四人组、长井夫妇、京都的OKAtIMENtAI共计八个人。如果问题在京都那一对的话,就完全没有追踪线索。只能还回到四人组中的山原身上。

“以长井为目标试一下吧。假定他是犯人,想想姐夫是怎么找到他的?也就是说需要名副其实地凭空想象、冥思苦想。”悠子提议说。

“好吧。”世村虽然点头,但搜索枯肠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首先能想到的是向饭店打听,但饭店只保存三年内的住宿记录,所以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来。”

“而且除警察以外,住宿记录一般是不给外人看的。”

“如果与前台关系不错的话,你想他会不会偷偷告诉我们?”

“就算与前台相熟,但没有保存下来的记录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呀。”

“哎呀,我还真是个傻瓜。”悠子吐了吐舌头。

世村两眼望天。

“怎么了?”

“留言册中被裁掉了一页。但这些人住宿的那一天往留言册上写留言的客人应该不只有这八个人吧?”

“你的意思是……”悠子似乎还没有领会世村的意思。

“正巧这一页被饭店用来做宣传,收录到小册子里,但我想其他页里,大概也有同一天住宿的客人写的留言。”

“我懂了!”悠子敲了一下膝盖。

“你的意思是说在没有被裁掉的其他页上,或许还有同一天住宿的客人的留言或有关的身份线索是吗?”

“是呀,同一天住宿的客人之间如果相处得好,会互留住址,交换名片什么的。”

“这个办法可行。赶紧跟饭店打听一下吧。”

跟馆山寺饭店的户田打听的结果,了解到在留言册上留言的同一天住宿的客人还有三组六人。他们是一对东京的新婚夫妇与大阪的三位女大学生及名字缩写为SS的单身客人。他们的留言都是那些似曾相识的旅途感想,但其中东京的那对新婚夫妇留下了住址与名字。

他们是早濑一朗、弓子,家住练马区丰玉上二的XX丰玉公寓。世村,他们感觉断了的线索又接上了。

实在不敢断言早濑夫妇现在是否还住在八年前的住所。但如果清原能找到长井他们的话,相信凭的只能是这个线索。

第二天,世村与悠子一起去早濑家拜访。

凭借所属番地找去一看,发现这是练马站附近的住宅街。新建的公寓与住宅楼无秩序地排列着。以前好像是属于板桥区的,因为道路先建成了,所以沿着道路开发出一大堆很杀风景的功能性建筑。按图索骥找到的是一幢三层的中型简易公寓,作为新婚夫妇的新居很经济实用。并且也因此住户搬出搬入交替得很厉害。

但早濑夫妇却一直住在八年前的“新居”里。按下写着名牌的房门门铃,不一会就听到有女人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出来,问“是哪一位”。听得见在她背后孩子的喧闹声。

“是这样,我们贸然前来,是想跟您打听一件事,您这里是八年前去馆山寺温泉新婚旅行的早濑一朗先生与弓子夫人的家吗?”悠子先发问。

“是呀,你们是……”屋里传来充满疑惑的声音。突然提到八年前的蜜月旅行,任是谁也都会感到惊讶吧。

“突然前来拜访十分冒昧,其实是想跟您打听一下,您在那时也许在馆山寺见到过的杉并区的长井基弘先生。”

“长井……啊”屋内主妇的语调中明显有了反应,门开了。从门缝里漏出一张三十岁左右的主妇的脸。她大概就是早濑弓子吧。

“又是关于长井先生的事吗?”早濑突然从门缝里反问。

“您说又是,意思是还有过什么人也问过同样的事吗?”

“是呀。大概是四月下旬左右吧。你们静一静。”她对在屋中喧闹的孩子说。

“那个人是每朝新闻的清原吗?圆脸庞,头发乱蓬蓬的,牙齿稀疏……”

“名字我忘了,但长相就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又要问起那时候的事呢?”悠子与世村对视了一下。终于又回到正确的追寻轨道上来了。

“其实我就是清原的妻妹,我很想见长井一面。”

“那么你问一下你姐夫不就行了吗?不用这么费事的呀?”她很诧异的样子。

“您已经把长井先生的住址告诉给姐夫了?”

“告诉了。”

“我姐夫已经死了,所以无法从他那里知道了。”

“死……了!”她好像没看到那条消息。

“因为突然的事故去世了。不得已,只好又来麻烦您。”因为不了解早濑夫妇与长井夫妇的关系,所以她不知道的话,似乎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是这样啊。那样精神健康的一个人却……人真是命运难测。是这样的话,那么来多少遍都行啊。”她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多滑稽及对死者家属有些失礼,只是在那里单纯地表示同情。

里面孩子们又喧闹起来。

“在馆山寺时,与长井夫妇因为互相帮忙拍照认识的,从此之后每年都会交换贺年片。我有他们今年的贺年片,如果这以后没搬家的话,就应该是住在那里的。请等一下。”

她回到屋里,把长井夫妇的住址写在一张纸上。因为清原已经问过了,所以很快就从通讯录上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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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长井基弘的住址了。通过“转换思考方式”,长井成为目标。看来清原也把目标指向了他。

长井夫妇住在世田谷区中町一之XX。

“怎么办?”虽然从早濑弓子那里拿到长井的住址,但还没想好这以后该怎么做。根据转换设想的推理走到了这一步。但清原的足迹证明这似乎不仅仅是推理。他的脚印是告诉后来者方向正确的路标。

清原是在得知长井的住址后,成为漂浮在伊良湖岬的死尸的。他生前最后见到的人很有可能是长井。

“首先确认一下长井是否还住在今年贺年片上的住址吧。之后再考虑如何行动也不晚。”早濑弓子好像对长井基弘的职业与社会地位不太了解。他们只是在馆山寺互相帮忙拍照,交换住址,以便日后邮寄照片而已。

本来还想要照片来的,但孩子们喧闹,再加上让人找那么久以前的照片也有些不好意思。

俩人直接朝长井住所方向走去。那是等等力溪谷附近的高级住宅区。虽然规模小,水里也净是洗涤剂的泡沫,但整个住宅区在茂密的绿荫下呈现溪谷的形状。在远离自然的都市中,也算是极难得的自然景象,好似都市里的一片绿洲。而长井家是背倚等等力溪谷的一幢气势不凡的大宅。庭院宽敞,里面树木茂密,主屋掩映在一片绿色中。庭院与溪谷的斜面自然衔接,最大限度地吸纳自然的恩惠。

大谷石垒积的、种满绿色尖刺的围墙,给人拒人千里之感。边上的铁门富有威压的气势,令人总觉得里面似乎有凶猛的猎犬正跃跃欲试要扑出来。俩人在门前充分感受到了主人的威严,这时正好有干洗店送货的小伙子路过这里。

悠子冲他笑嘻嘻地说:“我们是XX房地产的,想到这里来推销别墅,不知长井先生是做什么的?”

洗衣店的年轻人被悠子的笑容搞得有些呆呆的。

“长井先生,就是NAGAI的社长啊。”

“NAGAI?”

“怎么您不知道吗?是现在很流行的服装品牌呢。可以说是男士服装的顶级品牌。”

干洗店的小伙子与有荣誉地挺了挺胸。悠子与世村都知道这个牌子。NAGAI是八年前从代官山的一间公寓房、几名员工起家的,不断推出的带冒险性的新商品契合了年轻人的感觉,成为急速成长起来的服装厂商。没想到长井竟然是NAGAI的社长。

“我穿的衬衫就是NAGAI的。”年轻人指着自己的粉色半袖衫夸耀的样子说。他似乎并不怀疑别墅推销员竟会不知道这么有名的顾客。这大概也是悠子的微笑攻势奏了效。

意外的身份令二人紧张。

“你觉得怎么样?”悠子观察世村的神色。

“好像有问题。”

“我也是。那座房子给人感觉很不好。好像是用钱把自然给买下了一样。围墙上还有铁蒺藜,这叫什么来的?防贼刺?那样的房子平常人住不了。”

“那叫墙刺。感觉的确不好。但越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就越怕失去。”

“在这方面,我们倒很轻松。”悠子刻薄地说。

“如果我说我不想失去你的话,你会生气吗?”世村决心试一下。

“咦?难道你想得到我吗?”

世村遭遇猛烈反击。

“真糟糕。我没有那么厚脸皮的。我说过好几次了,与你相识是我最大的收获。我是不想失去这一收获。”

“对不起。对我来说也是收获。我也不想失去。”悠子表情郑重了些。

“真的吗?”

“真的。”悠子的眼里含有成熟女子特有的谜一样的东西。世村缺乏要解开这个谜所需的进一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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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村悄悄地对长井基弘的身边做了调查。他是现在创业传奇中的人物,经历(当然是粉饰过的)被大肆宣传。

所谓APPAREL,就是服装、衣服的意思。如果把衣物等叫做APPAREL的话,不知怎么就好像多了层时尚感觉。

这个词于昭和四十年代从美国传入后,男服、女服、运动服、内衣等就全被称为APPAREL了。

以前成衣界里,由大厂家独占市场份额,但随着市场日渐成熟,消费者的喜好更富个性化。比起量来,他们变得更重视服装的感觉。

随着这种倾向的发展,大品牌的商品卖不动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性化的设计与设计师独创的品牌。顺应这种发展趋势,长井不断推出抓住了年轻人消费心理的大胆崭新的计划,从代官山一间公寓房起家,眨眼之间,便将小作坊发展成为年营业额在数百亿日元的大企业,成为新兴势力的代表。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营业额将与老牌成衣商成比肩之势。

这一切的原动力,无论如何应归功于长井基弘对年轻人感性的敏感反应。在他后面支持他的是作为设计师,首次将日本传统元素溶入到时装中的妻子真美子。

他们夫妇俩作为完美的搭档,总是能领先一步,体察到“年轻人的诉求”。

在长井的经历中,有件事特别引起世村的注意。

就是在长井初露头角的几年前,曾与意欲进军时装业界的校仓商事有过一段时期的业务合作关系。

当时时装业界的市场份额为八兆亿日元,并且有希望达到十兆亿。校仓商事也希望能分一杯羹。但对校仓商事来说,成衣界完全是个未知的领域。因此它便把目光投向了能敏感抓住年轻人感觉、发展迅速的NAGAI。而长井这一方面,也需要校仓的名声和销售渠道。两者都认为有利可图,遂展开合作。

但这种关系一年多后就破裂了。这里面的具体情况没有披露,据说是因为双方都觉得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长井曾与校仓合作过一段时间的事实不容忽视呀。”

“那期间,他与山原或高坂有可能接触过。”

“我想一定有接触。”

“长井有没有可能与山原他们的违法活动有关。”

“有可能在合作时期就存在违法行为,他们或许有勾结,不过不论是否参与过违法行为,长井与他们有过接触这一事实本身就不容忽视。”

“怎么办?与长井对质吗?”

“怎样对质呢?全都是我们推测出来的。”

“如果姐夫是长井杀的,就一定是因为与他对质了的结果。”

“他一定抓到了长井致命的东西。”

“但从前在馆山寺饭店与四人组一起住宿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啊。”

“肯定有对犯人来讲很不利的东西,所以才裁掉的嘛。”

“现在倒还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对犯人来讲不利的大概就是可凭借留言找到他的踪迹吧。”

“说的对。”

“开始怀疑第四位同行者山原是犯人,然后通过转变思考方法,想到了是否会是四人组以外的人。”

“四人组以外,能查到身份的只有长井夫妇。”

“眼下,最可疑的就是长井了。”

“从你姐夫也查过他就证明了这一点。”

“作为杀害谁的犯人最可疑呢?”悠子的语气里隐含着某种意思。

“自然应该是杀害你姐夫的犯人了。”世村奇怪悠子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就这些吗?”

“你的意思是……”世村一下明白过来了。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大事。

“看你,都忘记了吧。光追在姐夫后面,只想到他了,如果姐夫与长井对质的话,当然是因为其他事了。”

“杀害高坂昌子……”

“对呀。姐夫怀疑高坂真也的自杀与高坂昌子的被杀有关,姐夫一定握有长井杀害髙坂昌子的证据。”

“杀害髙坂昌子的证据。究竟是什么样的证据呢?”

“直到她被杀之前,你都与她在一起吧?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根本没有想过她会被杀。”这些事已被警察问了个通通透透。

“犯人是跟你前后脚来的。你离开房间的时候是六点,当天夜里八点多送餐员就发现尸体了,就是说犯人是在这段时间里来的。那犯人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呢?”

“在附近守候着,或者犯人打电话,确认没有人了。”

“在附近守候是很危险的。而且容易引人注意。”

“那就是打电话?”

“如果你还在时也有危险。没有那样的电话吧。”

“她只打过一个预约座位的电话,打过来的电话一个都没有。或者是她给叫过来的?”

“这样的话,就必须是在附近。”

“也许也住在同一饭店。”

“那才真正危险呢。事发当天的住宿者都受到警察的严密询问。”

“不过在附近是肯定的。”

“对了。那附近还有几家饭店。而且我记得在什么时装杂志上还看到过,NAGAI的事务所就在那附近的P饭店。如果在那里守候的话,接到电话后,走着去就来得及。”

“哦?使用的是这个方法吗?但光是这些,好像还不能在对质时令长井就范。”

“你是什么时候与她碰面的呢?”

“实在不好意思说呀。”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上午十一点左右。”

“然后在一起一直呆到傍晚六点?”悠子瞠目。

“对不起。”

“倒没有道歉的必要。如果在那之后她把犯人叫来,会为什么事呢?”

“肯定不是性方面的事。有敲诈的可能,也许是让他送钱来的。”

“把敲诈对象叫到自己纵欲之后的房间里,这是什么神经啊。”

“不一定是叫来的,另外因为握有对方的把柄,所以肆意欺辱对方的可能也是有的。犯人也有可能是女性。”

“犯人不是长井吗?”

“也许是受长井指使的女人干的。到馆山寺要求看留言的不就是一个女大学生样的人吗?”

“有必要在长井身边找一下这样的人吗?”

“成衣界的传奇英雄,身边这样的人还不有得是。”

“也对。一定要多少有多少。现在时装界是女大学生最热衷的职业。”

“业余侦探插不上手啊。”

“哎,我现在想起来,那个高坂昌子的进餐同伴。”

“山原知子吗?”

“她本人虽然否认,但从各种情况来看,无疑是她。”

“IN thE MOOD的侍者看过照片,也说是她。”

“那她为什么还要否认呢?如果自己不是犯人的话,即便是最后晚餐的同伴,也没什么要紧呀。”

“大概是讨厌被当成犯人来怀疑吧。”

“因为什么被怀疑呢?”

“为什么?在昌子被杀的时间段里,她取消了约会,令人不能不怀疑她已经知道昌子被杀了。”

“她真的先知道了吗?”

“不过对她的怀疑不是澄清了吗?”

“还没有完全澄清。可不可以设想一下山原知子晚上七点左右也去了昌子的房间呢?”

“你说什么?”

“如果山原知子是犯人的话,当然应该去高坂昌子的房间了。”

“但,动机呢?”

“动机可以有很多。用高坂真也的死或山原的违法活动敲诈什么的……另外即使不是犯人,也可以因为别的事去呀。发现昌子死了,考虑到自己的立场,取消了约会。”

“山原知子在昌子刚刚被杀后,就到了昌子的房间吗?”

“这么想也不离谱吧?”

“但是,如果昌子已被杀了的话,就进不去房间了吧。”

“不知道房门是否真正关好了。犯人慌张间没关好房门就逃走的话,后去的人就可以进去了。”

“就是说山原知子有可能撞见犯人。”

“即使没撞见,第一时间进入犯罪现场,有可能捡到犯人遗留下的东西。”

“但那与你姐夫有什么关系呢?”

“姐夫从姐姐拿的照片上认识了山原知子的脸。馆山寺饭店的人不是说他拿出照片来了吗?然后凭借还未被裁掉的留言查出山原知子的身份。不是KALIYOSI、YANBALU这条路,从高坂夫妇的线索上查到校仓商事,找到山原。因此得出昌子的进餐同伴山原知子一定来到过犯罪现场的结论,于是与山原知子见面,责问她。问是不是她杀的高坂昌子。姐夫的推理非常周密,令知子无法逃避。不得不拿出自己不是犯人的证据……”

“如果有这样的证据,为什么不给警察看呢?”

“那时警察还没来呢。知子对姐夫能找到她感到震惊。如果让姐夫搞到警察那里会非常麻烦。那证据也许不是能明确表示出犯人是谁的东西,而是只能表示出犯人是别人这种程度的东西。为了令姐夫接受,她不得不拿出反证。”

“从知子的角度讲,可能认为拿给清原看比拿给警察看更好吧。”

“对呀。贸然跑到警察那里,好像自己自找麻烦似的。而对姐夫说的话,即便之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推说不记得说过那样的话。况且山原知子有可能根本不知道长井这个人。也许只是长井与髙坂之间存在秘密的关系。姐夫是从知子给他看或交给他的资料上查出长井的。”

世村把俩人的推理整理了一下。

(1) 进餐同伴是山原知子。

(2) 知子知道高坂昌子被杀。

(3) 知子在昌子被杀后,进入过她的房间。

(4) 知子因此发现了昌子的尸体与犯人遗留的物品。

(5) 清原从留言册上查到山原知子,推断进餐同伴一定是她。通过(2)推测知子是犯人。

(6) 知子为避免警察的介入,将自己不是犯人的证据(真犯人的资料)出示给清原。

(7) 不清楚知子是否知道长井基弘这个人的存在。

(8) 如果知子与长井有关联,那么为什么不把他是犯人的事(由于(3)(4)(6)知子能知道)说出来呢?

(9) 如果知子与长井不相识,就是说只是高坂昌子与长井间的关系。

(10) 拿着知子提供的资料,清原与长井对质,然后消失了。

“假定长井是犯人,姐夫能掌握到他的犯罪证据只能是通过山原知子。”

“如果山原知子提出反证,那她就不是犯人了,但也许她也是为了杀昌子才去的。”

“不错。知子自己也有杀昌子的意思,所以姐夫找她时,她才害怕警察的介人。山原被逮捕后,知子在接受警察调查时,不说出曾出示反证给清原的事也就不奇怪了。”

“是不是知子也被昌子敲诈呢?”

“这都有可能。毕竟昌子的丈夫是由于知子丈夫的违法行为自杀的呀。”

“为包庇山原,知子去杀昌子吗?”

“她到底为什么去昌子那里不清楚,但可以认为知子在七点左右发现了昌子的尸体。”

“与长井对质前,似乎有见一下知子的必要。”

“知子会见我们吗?”

“不会简单地就见我们的。知子面对警察的调查,曾坚决否认自己就是进餐同伴,所以对于会把自己推向不利境地的人,一定是避而不见的。”

“你想怎样才能见到她呢?”

“首先我们告诉她我们有警察还不掌握的东西。暗示是从姐夫那里拿到的反证。然后我们说明并不怀疑她,这样她也许会见我们。”

“知子把反证交给姐夫的事对她来讲好像两刃刀。既说明她不是犯人,也令她必须承认自己去过现场。”

“总之我们试一下吧。”

正文 第十四章 假想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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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山原知子家打电话总也没有人接。她丈夫山原由于是违法犯罪活动的主犯,已被逮捕,所以山原知子有可能回娘家了,也有可能在家也不接电话。

二人只好往她家的信箱里投下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small>我们知道你于三月二十三日晚上七点左右曾到过高坂昌子被杀的现场。那时你发现了一些犯罪线索,并拿了回去,后来或者交给了清原、或者跟他说了。因此清原被犯人杀害了。我是清原的妻妹,独自在寻找犯人。我认为你不是杀害姐夫与高坂昌子的犯人,但你本身也有非常值得怀疑的地方。你在凶案发生后第一时间进入昌子的房间时,发现了什么,希望你能告诉我。如果可以帮忙的话,请与下面的地址联络。如果你不肯合作的话,我会将我的想法告知警察。</small>

“看过这个,心里如果有鬼的话,一定会有反应的。”

“也有可能装糊涂。”

“她所以会把犯罪线索交给姐夫,就是因为她讨厌跟警察打交道嘛。她应该会采取行动阻止我们去找警察的。”

“反正现在只有等待。”

他们在等鱼上钩。两天后,悠子兴奋地挂来电话。

“有信儿来了。山原知子答应见面。”

“哎?是吗?”

虽然往她信箱里放了那么一封信,但还是不敢相信真的会有反应。

说她把证据交给清原了也是凭借推测,而且即便推测的正确,清原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是否是进餐同伴这件事警察方面也问过知子,她的回答与清原逼迫她(这也是推测)时又不相同。

这样顺利地钓到东西,令下钩的人也惊讶不已。

“是真的。今天下午三点在皇家饭店的酒吧见面。”

“酒吧里吗?”

“拜托,一起来吧。”

“好吗?”

“你装成不认识的样子,坐在附近好了。有你在的话,我会更安心。”

“像我这样的男人也能给你这种感觉真让我高兴。”

“知子的嫌疑还没完全澄清。说不好她还是杀死姐夫或昌子的犯人,所以我有些害怕。”

“光天化日之下、大饭店里你怕什么。如果对方不怀好意的话,应该会约你到偏僻的山中才对。”

“一开始就约到偏僻的地方会让人起疑,谁都不会来的,所以先约到饭店里,然后再设法把人带上车,拉到什么希奇古怪的地方也是常有的。”

“这么说来,我的责任重大。”虽认为不至于,但为防备万一,世村决定还是去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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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里饭店的酒吧完全是真空地带。令人不敢相信从傍晚六点左右开始这里会人满为患,连门口都站满了等座的人,呈现出百货商场食堂般的热闹景象。

这一时间带里的客人大都是等待“午后的幽会”的人。悠子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酒吧时,山原知子已经来了。她穿着朴素的套装,首饰也是很简洁低调的款式。倒不是说爱好这样,而是心怀忌惮、不想过于招摇。这时还没看到世村的身影。

俩人虽然都是初次见面,但几乎同时认定了对方。

“是圣代桥小姐吧?”

“山原太太吧?”

二人同时说话,视线交接,刹那间似乎要迸出火花来。桌前对坐。知子面前已摆着一杯热带果汁饮料。几乎还是满的。悠子跟侍者要了杯苏打水。

“信我看到了。”待侍者走后,知子说。

“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能收到。”悠子态度低调。

“是清原先生的妻妹吧?”知子估量的目光打量着悠子。知子肯答应见面,就说明悠子推测对了,而这句话就等于承认了清原曾找过她。

“对,清原是我姐夫。”

“是这样。清原他真可怜。”话说得很诚恳。

“原来姐夫真的找过您。”

知子默然点头时,侍者过来送饮料。不知什么时候,世村已坐在了不远处。

“希望您能尽量详细地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姐夫就是因为从您那儿听到的或拿到的什么被杀的。”

“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是。”

“但怀疑过吧?”

“高坂昌子被杀这件事一开始怀疑过你。但姐夫被杀后,就认为您不是犯人。”

“为什么?”

“姐夫拜访您是因为怀疑您是杀害高坂昌子的犯人。如果在见过您之后,加深了这种怀疑的话,那么在被杀之前,他就会去告发您了。之所以没那么做,我想就是因为从您那里拿到了犯人不是您的证据或心证。姐夫与您相见大概是在四月中旬以后、五月之前。姐夫被杀是在五月十三四号。如果您是犯人的话,这中间隔的时间就太长了。”

“你看得很透彻。清原先生来我家是在四月二十五日。他说希望在IN thE MOOD跟我见面。说在问侍者之前,想直接带着本人去当面见见。很巧妙的战术吧。还说如果不愿意的话,就来我家。我实在拒绝不了。他那时认定昌子的进餐同伴是我。怀疑我是杀害昌子的犯人。”知子嘴边泛起一丝微笑。

“不过他怀疑我我也没办法。因为我确实想杀她来着。如果昌子不被别人杀了的话,或许我会杀了她。不,是一定会杀了她。”

“这么说我信上写的对了。”

“是的。因为说的太对了,所以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知子望到悠子眼睛深处,眼神里并不带有恶意。

“这话为什么不跟警察说说呢?”

“你认为警察会相信吗?只会更加深他们的怀疑罢了。”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不见面是不会知道的。而且你信不信都无所谓。”

“我只是想知道杀我姐夫的犯人是谁。”

“你不是知道是谁,才要见面的吗?”

“您跟姐夫说了些什么?或者是交给他了什么?您三月二十三日晚上七点左右,去高坂昌子房间时看到了什么东西?”

“没有录音什么的吧。当然如果怕这个的话,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与你见面了。”

“我没有录音。”

“与昌子约好那一天七点半在IN thE MOOD吃饭的。她说从皇家饭店直接去餐厅。

“我感觉到昌子在饭店里一定是跟男人幽会。所以那一天出来的比平常早,为的是看看昌子的对象是什么样的,就这样来到了皇家饭店。

“在电话里问好了房间号,七点左右去她房间,只见门稍稍开着,我就走进去了。看到昌子脖子上缠着绳子,已经死了。好像是刚刚被杀死的。当然吃了一惊,本想打电话来的,又怕冒失行动,会为自己招来怀疑,就没打。就像清原先生感到的那样,我恨昌子。昌子说她丈夫的死是山原害的,实际上是山原杀的,然后伪装成自杀的,所以一定要山原拿钱出来赔偿。

“我劝山原说这种事如果应承她的话会后患无穷,但山原说就当是高坂的怃恤金好了,给了她钱。昌子果然变本加厉,说我们一家能过上这样安稳的生活,都是因为她保持沉默的结果。

“看到痛恨的昌子口吐白沫被勒死在那里,一开始很慌张,到后来我甚至有种舒畅的感觉,以我这个样子如果成了尸体的第一发现者,一定会引来怀疑的。

“在警察看来,山原是被昌子敲诈的对象,有杀她的动机。

“总之我意识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正想赶紧离开时,却发现尸体一侧的床下,有件东西。”

说到这里,知子吊人胃口地有意顿了顿,试探悠子的表情。悠子只是默默催促她往下说。酒吧里有些暗下来了。客人还是稀稀疏疏的几位。其中世村的背影还在相同的位置上。

“那就是一条西服手帕。有真丝蕾丝花边的女人用的那种手帕。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昌子的东西。她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的。而且她穿着浴衣,没有就一条手帕掉在床下那种地方的道理。我觉得这一定是犯人掉落的东西。就马上捡起来随即出来了。”

“你为什么要捡起很可能是犯人的东西呢?”悠子插话。

“当时什么都没想。过后想来,也许是为了拿到自己不是犯人的证据吧。”

“没有想包庇犯人的意思吗?”因为说了对犯人甚至心怀感激之情,所以有这种意思也不奇怪。

“没想到这里。”

“那西服手帕现在在哪里?”

“交给清原先生了。他怀疑我是犯人,所以我给他看手帕。然后他就说能不能借给他一段时间,于是我就借给他了。”

“手帕上有什么能成为线索的东西吗?”

“那是有名字缩写的特别设计的手帕。绣有MN两个字母。”

“MN!”

“你想到什么了吗?”

“您知道叫长井基弘的人吗?”

“NAGAI MOtOhILO(长井基弘的日语读音)……缩写是MN。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时装公司NAGAI的社长。”

“NAGAI的……这么说那个手帕是NAGAI的设计。我没买过NAGAI的东西,所以不能确定。”

“长井基弘夫妇与你们夫妇及高坂夫妇八年前曾一起住过馆山寺饭店,您当时没觉察到吗?”

“哎?真的吗?你连这些都知道?”知子的惊讶里看不出有演技的成分。

“姐夫没说过这些吗?”

“没有。只说了我们四人去馆山寺旅行的事。说是从饭店的留言册上发现线索的。他把那一页拍了下来放大拿给我看的。”

“我也是从那上面知道的。但我看留言册,是在你们四人的留言被裁掉之后的事。偏巧饭店的宣传册上摘录了你们的留言,这才知道。”

“警察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们好像怀疑是我裁掉的。”

“我认为裁掉留言的人就是犯人。因为在那上面有追踪犯人的线索。”

清原拜访知子时没有提到长井基弘的名字,是因为那时他也没有怀疑到长井吧。

从知子这里看到手帕后,换一种方式看待留言册,于是注意到了长井。长井的字母缩写与手帕上的一致,促进了思考方式的转换,也为转换的正确性做了证明。

“你是说犯人是那个NAGAI的社长吗?”

“这个还不确定。您没从您丈夫或高坂夫妇那里听到过长井这个名字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在公司举办的晚会上,好像有人曾把他们介绍给我过,但只限于此。”

“在晚会上见面时,长井他们没说过八年前在馆山寺曾与你们住过同一家饭店的事吗?”

“没有哇。”就是说这是长井与髙坂间的事。

“高坂昌子也出席了那个晚会吗?”

“校仓商事的晚会原则上是要夫妇一起出席的,所以应该是去了。”

“高坂昌子与长井基弘在晚会上见面,有没有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呢?”

“不记得了。连俩人是否出席都不记得了。总是上千人的晚会。”那样规模的晚会要对特定的参加者有印象也的确是很难的。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说真的,我很害怕呢。”说完该说的之后,知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

“为什么呢?”

“我在听到清原先生被杀的消息时,就知道他是被杀害昌子的那个犯人杀掉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从我这里拿的手帕是他被杀的原因。他拿着从我这里得到的线索把犯人逼得太紧了,所以被杀了。就是说犯人很有可能从清原先生那里知道手帕是从我这儿拿到的,于是我便成为他的威胁。犯人会想也许除了手帕之外,我还掌握着其他什么线索。比如说甚至可能看到了犯人。意识到只杀掉清原先生一个人,根本无济无事。

“我在见你之前,还担心犯人假借清原妹妹的名义骗我上当,来试探我。我是抱着与犯人对质的心情来的。同时我也想如果要见我的真是犯人的话,正好是澄清自己嫌疑的好机会。所以特地选市中心的大饭店,还请来了刑警先生。”

知子说话的同时,酒吧角落里站起两个人,往这边走来。正是栋居和横渡。两人向悠子做自我介绍,并向世村的方向笑了笑,道:“那边好像还有个熟人。”他们虽早已认出了对方,但都装成陌生人的样子。

正文 第十五章 化装过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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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村和悠子的调查和推理,通过山原知子的证实,最后交到警察手里。

通过转换思考方式,令长井基弘浮出水面,这是至今为止的资料中没有的东西。在警察面前坚决否认的知子,因为世村与悠子这一对的努力,竟主动开口说话了,他们俩这一仗打得很漂亮。

从知子来讲,自己供述出来显得可信性不髙的内容因为悠子的存在得到了证实。对他们来讲,这种对质有互惠的效果。

这样,山原知子身上杀害高坂昌子与清原的嫌疑基本得到澄清。因为如果知子是犯人的话,就不会把警察找到自己与悠子对质的场面里来了。悠子握有什么样的王牌,在当时知子根本无从知道。

搜查总部将警察、世村与悠子、山原知子这三方面掌握的资料合在一起,在新资料的基础上,进行更深入地追究。

“请大家注意手帕是女性用的这一细节。世村与悠子将目标锁定在留言册上四人组以外的长井基弘,但很难想象他会使用女用手帕。”栋居说。

“名字缩写是一样的吧。”那须警部说。

“是的。在这里我们不妨也转换一下思考方法。MN是长井基弘的名字缩写,也可以是他妻子的名字缩写。”

话音落下,议论声四起。那须微笑。是他注意到这一点,然后特意让栋居说出来的。

“犯人是女人这种推测一开始就有。从IN thE MOOD餐厅的进餐同伴追究出山原知子,在知子不肯招供时长井基弘又浮出水面,令人感觉有点眼花缭乱,如果犯人是女人的话,被害人身穿浴衣将其迎人室内也就可以理解了。”

“就是说真犯人是在世村走后,知子到来之前这不足三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来的,并且杀了人然后逃跑的?”老资格的山路揣摸栋居的思路。

“我是这样认为的。”

“时间怎么会掌握得这么准确呢。是偶然,还是必然呢?”

“大概是被害者在世村走后,把犯人叫来的。犯人在这期间,可能就在被害人房间附近等待时机。”

“在附近等待时机?”

“长井基弘的事务所就在附近的P大厦。步行也要不了十分钟。”

“事务所就在附近的话,不是太显眼了吗?”

“那时还没有人注意到长井基弘或真美子。不是有要求看留言的女大学生样的女孩子吗?我们在长井真美子的身边找找这样的女子怎么样?也许能找得到。”

栋居的提议令搜查总部气氛活跃起来。对长井真美子的身边秘密做了调查。结果发现,真美子的妹妹桐择留美子(二十二岁)符合去馆山寺饭店查看留言册的“女大学生样的”人的特征。

搜查总部遂就请桐择留美子来警局问话一事进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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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部决定先把桐择留美子找来问话。留美子对突然被找到杀人事件搜查总部感到很吃惊,但对总部的调查态度很合作。

“受姐姐所托,的确在那个时候去过馆山寺饭店,将姐姐指定的那一页从旧留言册上裁了下来。我问过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要把这一页原封不动地加到设计中。如果跟饭店要的话,恐怕会被拒绝,所以想干脆偷偷裁下来。姐姐常让我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所以我也不以为异,就照她说的去饭店把留言裁下来了。”

看来留美子只是个不知真相的“道具”。

根据留美子的供述搜查总部要求长井真美子到警局问话。一桩实实在在的杀人事件,由极微不足道的财物盗窃事件引发似乎不合适。而且留言上的一页是否属财物还有待讨论。搜查总部将真美子列为嫌疑犯,经过对搜集到的资料的再三研究,确认应该不会搞错。

长井真美子很紧张的样子。虽然是以参考人的身份被要求来警局的,但已充分体会到自己周围的严肃气氛。负责审问的是老练的那须警部,横渡与栋居一旁协助。

那须首先很亲切地劝茶,对真美子前来协助调查表示感谢,然后问她为什么要让妹妹去馆山寺把留言裁下来。此时真美子似乎已从妹妹那里听到了风声,表情虽紧张,但答话却很流畅。

“因为想把它加到新设计里面去。本想还回去的,不知不觉就拖下来了。”这答案已从留美子嘴里听过了。

“时装方面的事我们不懂,不过这创意好像很独特嘛。”那须态度真诚,不见讽刺的意思。

“我们的工作总的说来,就是要领先一步把握住年轻人的需求。现在的年轻人极力追求与众不同的东西。”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时尚就是流行,得跟人家穿的一样才行呢。”那须凹陷的圆眼努力睁着。这时他的表情毋宁说很幼稚。

“现在正好相反。没有个性的商品不会有人买的。品牌已成为他们个性的象征。感觉就是品牌。会与某一品牌的独特感觉产生共鸣,拥有共同感性的人集结在同一品牌下。”

“就是说品牌是拥有同一感性的同志的旗帜对吗?”

“是的。所以说时尚是感性的同志,品牌是个性的旗帜。”

那须的机敏令戒备的真美子话多起来。这样才能让对方在不知不觉间顺应己方的步调。不了解那须巧妙审问技巧的人,会以为他们在悠悠闲闲地聊天呢。

首先巧妙地从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切入,拉近调查者与被调查者间的距离,这方面的技巧,无出那须其右者。与其说是技巧,或者不如说是发自他天性的一种气质消除了二者间的隔阂。

真美子的戒心大大松弛下来时,那须突然问:

“夫人,冒昧地问一句,今年三月二十三日下午六点到七点间,你去没去皇家饭店1043号房220间?”突然从时尚的话题切入事情的核心。

“皇家饭店?不,没去。”真美子震惊的表情。

“虽然是几个月前的事,但您回答的很迅速啊。”那须不容喘息地马上盯上一句,但真美子立刻说。

“因为晚会或约会曾经去过几次皇家饭店,但从未进入过客房,所以与日期无关,立刻就能回答出来。”

“是这样。三月二十三日,在那个房间里,有个叫髙坂昌子的女人被杀了,您知道这件事吗?”那须的问话变得直截了当。

“记得听到过这个新闻。哎呀,你好像是在怀疑我嘛。”真美子脸色有点变了。

“您不认识被害人吗?”

“我怎么会认识呢?”真美子的语气里带点愤愤然。

“是吗?八年前五月二十九日,您夫妇俩新婚旅行到馆山寺时,与髙坂夫妇一起住在馆山寺饭店里。”

“那么久之前的事不记得了。另外就算住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出于偶然,不认识也是很平常的呀。”

“在你让妹妹裁掉的那一页留言上,还有高坂昌子写的话呢。”

“那又怎么样?我的兴趣只在把它作为设计素材,与上面的人名和言语无关。”

留言册上只写着昌子,但对真美子来讲,难以据此力争。她必须做出昌子只是个“擦肩而过的路人”的姿态来。

“就是说您与高坂昌子毫无关系是吗?”

“是的。”

“您先生怎么样?高坂昌子的丈夫是校仓商事的职员。NAGAI有段时间不是与校仓商事合作过吗?”

“这倒是有的,但经营方面都委托给我先生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我先生或许在工作方面与之有些交往也未可知。”

“就是说您先生或许有关,而您则毫无关系……”

“请不要理解错。所谓有关,指的也是与校仓商事,不是与高坂昌子。”

“是这样啊。您使用的是什么样的口红?”

“口红?”突然被问到奇怪的问题,真美子有些不解。

“是呀。往嘴唇上涂的口红。”

“会根据当时的服装或化妆而更换,不过为什么要问这个?”真美子的脸上布满了不安。

“您还记得在三月二十三日用的是什么口红吗?”

“三月二十三!你们还在怀疑我?”

“怀疑对象包括您在内共有四个。最初是被害者的同伴。然后是八年前曾与髙坂夫妇一起去旅行的一对夫妇。不过当时都还没结婚。她们的丈夫都是校仓商事的。首先是她丈夫有不在现场证明,然后是对妻子的怀疑消除了。而第四位浮出水面的就是夫人您了。”那须凹陷的双眼炯炯有神。

“简直匪夷所思。为什么要怀疑我呢?”

“理由很充分。”那须目光直刺真美子。

“什么理由?”

“高坂昌子被杀后的化装间里,留有沾着口红印的面巾纸。女性在涂口红的时候,经常会用面巾纸沾一沾、按一按来整理形状吧。看来好像就是这样做留下的痕迹,纸上有很清楚的唇纹。这个唇纹也与指纹一样,每个人都不一样。”

听完那须的话,真美子的脸眼看着一点点失去了血色。

“我们首先考虑这个唇纹会不会是被害人的。然后又考虑会不会是第三位女性的,结果发现都不是。于是就注意到了您。

“您说与高坂昌子毫无关系,没有去过1043号房间。如果在1043号房间里髙坂昌子被杀后,留有您的唇纹的话,又该如何解释呢?是不是拿一张印有唇纹的面巾纸与您的唇纹对照一下。”

“骗人的!我才没留下什么唇纹!”真美子绝望地尖叫。

“哦,如果不是唇纹的话,亦或是手帕什么的?”那须的逼问真美子无言以对。

“你在杀害高坂昌子后,下意识地跑进化妆间去补妆。虽然为初次的杀人而慌乱不已,但还是未忘记修饰自己。可以说就是这一点要了你的命。现在使用的茶碗上就有你的唇印,不妨拿来做一下对照。”

那须拿起自己劝过茶的茶杯。杯上印着口红印。如果是平常,自己一定会用手擦掉的,这次却完全忘了。真美子瘫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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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井真美子招认了罪行。

“我被高坂昌子敲诈。敲诈的把柄是距今十二年前我犯下的撞车逃逸罪。当时我二十一岁。在青山的一家专卖店里做模特售货员。那时模特售货员还不像现在这样时兴风光,被称为售货员或服装模特。那天晚上我好容易拿到了分期付款买下的私家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因为在店里遇到点不愉快的事,所以喝了点酒。

“走到回家必经的涩谷区后街时,突然有个喝得烂醉的人飞一般地窜出来。想踩刹车来的,但已来不及了。被撞的是个年轻男子,浑身都是血,看来已没救了。当时也没有车路过,而且好像也没有目击者。我当时突然感到害怕,就连忙上车,逃离了现场。

“当时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害怕警察会找来。但事情好像走入了迷宫,没有人上门来追究,我好容易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四年后,与长井结婚了。

“我以为没人看见,其实被害人还有同伴在场,将整个事情经过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高坂昌子。她当时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为正想与被害人分手却苦于脱不了身,偏巧被害人被我撞死了,对她来说正是飞来的喜事。

“没想到新婚旅行时,竟然与这个髙坂昌子同住在一家饭店,真是冤家路窄。但那时我完全没有留意到。高坂昌子躲在暗处目击到事情的经过,而我却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

“在馆山寺,昌子什么都没说。与她再次见面实际上的第三次见面是在庆祝NAGAI与校仓商事进行业务合作的晚会上。昌子那时才头一次告诉我她看到了事情的全部过程。我当时吓得失魂落魄,但她安慰我不要担心,说她并没有要告发的意思。只是为三次巧遇感到惊讶而已。那时我才知道在馆山寺我们已经又见过面了。

“昌子开始敲诈我是在她丈夫自杀后。她要我不要忘了我能有今天的成功全都是因为她保持沉默的结果。她自己失去了丈夫,成为家庭残缺不全的寡妇,而我却有个好丈夫,拥有财富与名气,前途无限光明,有她所没有的一切,所以至少在金钱上应该满足她的要求。无奈答应她一次之后,她的敲诈就开始不断升级。

“三月二十三日,又接到昌子的电话,按她要求的数目准备好钱,送到饭店是六点半左右。很明显之前有男人与她在一起。昌子见我来,横躺在还留有浓烈性事味道的床上,命令我给她按摩,要我去洗洗手。好歹我也是个名声在外的时装设计师,为什么要屈辱地任由这个女人呼来喝去呢!只要她活着,我的一生都要被她束缚。即使我犯的事过了时效,自己有撞人逃逸的过去,也是个致命伤。只要这个女人活着,我的名声、成功、财富就都掌握在她的手中,一想到这里,我就握紧了浴衣的腰带。

“我装做要给她按摩的样子,用腰带勒住她的脖子,一下就把她勒死了。之后我担心妆乱了,就到化妆室补妆。”

“出入房间有没有人看到?”

“杀害清原和之的也是你吧?”那须咄咄逼问。

“清原对我紧追不放。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饭店的留言册上得知我与高坂昌子的关系的,拿着我因为大意掉在现场的西服手帕,前来追究我的罪行。他劝我自首。说如果我去自首的话就不会告发我。他似乎还怀疑高坂昌子丈夫的自杀也与我有关。

“清原是正义感很强的新闻记者,如果我不去自首的话,绝躲不过他的纠缠。西服手帕是我自己设计的,上面还有我的名字缩写。不少人都会认出那是我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掉在被杀的高坂昌子的房间里,怎么也说不清的。

“因此我对清原说要在自首之前交代一些事情,请他再给我一些时间,以此拖延,考虑能令他保持沉默的方法。他看来不像是能被收买的人,而且能收买的话,也不过是又出来了个敲诈者而已。最后我终于下决心要杀了他,五月十三日晚上,正巧清原从出差的地方给我打来电话,我就骗他说准备去自首,要他拿着作为证据的西服手帕陪我一起去,我跟他说自首前想跟这个世界告个别,希望出去兜兜风,就这样去了热海。在锦浦休息,晚上看海时,我找了一个机会,用修车工具猛击他的头部。清原对我毫无戒备。我想把昏倒的清原扔进相模湾,但他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我没有再给他致命一击的勇气,又不能活着就把他扔进海里,就这样只好把他装到行李箱里,朝西去了。

“途中没遇到检查算我幸运。杀清原的时候我很慌乱,被人看见的话,马上就会看出不对劲来。当时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清晨五点左右,走到海岸边的路上。没有过往车辆。我心惊胆战地打开行李箱,清原这时已完全没有呼吸了。我把车一直开到海边,把清原的尸体扔进大海。现在想不起扔到哪里了,大概是面向远州滩海岸的什么地方吧。尸体大概是被黑潮支流冲击到伊良湖岬的。我觉得很对不起清原。现在很后悔,其实可能还有别的什么方法的,不一定要杀他。这之后,我指使妹妹去馆山寺饭店把留言裁下来,是想把一切与昌子有关的东西都除掉。没想到反而在这上面被抓到漏洞。”

通过长井真美子的供述,错综复杂的皇家饭店女客被杀事件终于解决了。

真美子招供后,栋居问那须:“关于面巾上的唇纹的事,的确在化妆室里有印着口红印的面巾,但并没有留下能用来对照的清晰的唇纹。”

“那是用来吓唬人的。因为没有别的什么能拿得住她的东西。与其说从女人的心理,不如说从她的心理来考虑。她是有名的服装设计师。杀完人后,首先会做什么?是拿绳子把被害人勒死的,多少有扭打过的可能吧。头发乱了,化妆也会残掉一些。所以我想她一定会先去照照镜子,于是想到化妆室面巾上的口红印可能不是被害人的,而是犯人的。总之只要让长井真美子承认到过现场就好。她乖乖地上了当,实在太好了。”

生来头一次杀人之后,在慌乱中,不忘化妆(补妆)的女人心理,成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攻下犯人的缺口。

这件事的解决可以说是打赢了一场心理战。

正文 第十六章 恶梦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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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长井真美子招供的消息,世村马上与圣代桥悠子联络。俩人在常去的咖啡馆见面。

“看来是我们提供的资料发挥了作用。”

“不要说我们,是你的推理和你收集的资料发挥了作用。”

“多亏你提出转换思考方式的想法,才打开新局面的。”

“总之抓到了杀害你姐夫的犯人,太好了。”

“事情其实还没有完全解决。”

“没有完全解决?难道说还有其他犯人吗?”世村探究着悠子话语里包含的东西。

“就是高坂真也的自杀啊。”

“看来还是自杀吧。”

“我认为是伪装成自杀的。”

“但山原夫妇的嫌疑已被洗清了呀。”

违法行为不是山原一个人做的,即使杀掉高坂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不是山原夫妇。”

“那是谁?”

“还有一个重要人物。”

“还有一个重要人物……”

“不明白?”

“不明白。”

“我来告诉你吧。”

“快说。”

“我姐姐。”

“你……姐姐!”

“说姐姐杀了高坂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姐姐与高坂有婚外情。开始是抱着成人恋爱游戏的心理,但渐渐动了真情,我觉得高坂的死可能是姐姐一手设计的强迫殉情。”

“不会吧。这边还有你姐夫呢,却强迫外遇对象殉情,令人难以置信。”

“依姐姐的个性有可能的。姐姐不爱姐夫。你不也一样吗?抱着游戏的心理开始的,但在对象被杀后,却追踪犯人一路追到现在。”

“但、但是我并没有殉情啊。”

“比殉情更有实际意义呀。为被杀的外遇伴侣追踪犯人。”

“有什么关于你姐姐与高坂殉情的证据吗?”

“没有证据。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但照片是一个线索。姐姐或许在暗示这一点。”

“说起照片,倒让我想起从髙坂辰也那里拿的那张照片来。”

“那张高坂昌子、山原知子以及那个叫粕谷的被撞死的小流氓的合影吗?”

“对呀。是昌子在暗示杀害自己的犯人与撞死粕谷的是同一个人。”

“但里面没有长井真美子呀。”

“所以说照片里还有别的意思。”

“是什么意思呢?”

“昌子当时希望与粕谷分手,说过对撞死粕谷的犯人怀有感激心情。”

“好像是的。”

“这话是谁说的呢?”

“谁说的?当然是昌子了。”

“没亲耳听到吧。其实是山原知子向那须警部供述的。”

“好像是的。”

“常有这种事吧。把自己的事放到朋友身上,说成是别人的体验什么的。”

“你是说想与粕谷分手的不是髙坂昌子而是山原知子……也就是说与粕谷交往的不是髙坂昌子,而是知子?”

“这么想也不奇怪吧。知子在发现昌子的尸体时,也说过对犯人怀有感激之情的。用词是一样的。我觉得对犯人怀有感激之情的主体不是昌子,很有可能是知子。”

“那么在粕谷被撞死时,在现场的不是昌子,而是知子了?”

“有这种可能。”

“那么光杀掉昌子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知子虽目击到犯人但很可能装做没看见。或者知子只是看到粕谷被撞,那之后什么都没做。也不记得犯人的样子。在馆山寺与犯人再会时也没觉察到什么,而昌子也什么都没有说。之后在公司的晚会上,昌子为了能独自敲诈对方,还是保持沉默。”

“你这么一说被撞时昌子又在现场了呀。”

“就像在迪厅里他们三个人在一起一样,事故发生时,三个人都在也是很有可能的。只不过昌子自称目击者只有自己罢了。”

“说不定山原知子什么都知道呢。”悠子望着空中。

“你的意思是?”

她呈现出这样的表情时,就是她的推理清晰起来之时。

“她知道犯人是谁。从时间上来讲,长井真美子与山原知子是前后脚到现场的。知子很有可能着见了真美子杀完人后逃走的场面。”

“那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因为感谢犯人啊。”

“就算怎么感谢犯人,毕竟自己受到怀疑了。”

“见知子的时候,她曾说过自己受到怀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她自己的确有杀昌子的心思。而且她还说,看到昌子口吐白沫倒在那里的样子,心里有种快意。对犯人甚至怀有感激之情。这说明她非常恨昌子。”

“这样知子的嫌疑就更浓重了。”

“如果与粕谷有关的不是昌子而是知子的话,长井真美子就是为她除掉了两个绊脚石的大恩人。”

“所以她才会保持沉默。”

“还不止为这些。”悠子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意思?”

“长井真美子说在撞人时,‘一个烂醉的人影飞一般突然窜出来’。烂醉的粕谷怎么才能飞起来呢?”悠子望着世村。

“你……”世村被悠子的大胆设想惊得说不出话。

“被品行恶劣的小流氓纠缠不休那痛苦是可以想见的。这样下去升学结婚都会受到影响。不知道是早有打算还是在深夜寂静的大街看到飞驰而来的汽车突然萌发出的杀意,反正把烂醉的小流氓推出去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这不是单纯的撞车逃逸,而是故意杀人、知子是犯人的话,那么事情的真相就完全不同了。

“真美子只是帮助知子杀人而已。而且还认定自己是犯人。知道真相的只有在场的昌子。过后昌子以此作为敲诈知子的材料知子也没有话讲吧。说自己丈夫的自杀是山原害的,没有证据就说是伪装自杀,总归是讹赖人。就算是高坂的自杀引发了昌子的敲诈行为,把柄也是知子从前的那桩‘杀人’事件。”

“就是说昌子用同一个把柄敲诈知子与真美子两个人。”世村吃惊地说。昌子托辰也送来的照片,作为暗示事件真相的留言包含有双重含义。

“真美子并不知道这一点,大概知子也不知道昌子同时还在敲诈真美子。所以知子在得知杀死昌子的犯人是真美子时,保持了沉默。真美子两次替知子充当了犯人的角色。”

“但知子并没有要包庇她到底的意思吧。”

“不过她是很不愿意由自己说出犯人的名字来的。所以把西服手帕交给姐夫,答应跟我见面,暗示说真犯人另有其人。还非常谨慎地把警察找来,说明真犯人另有其人。”

“她不是害怕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害怕的。她是为了试探出我知道多少,才来与我见面的。”

“在警察面前,如果被揭露出过去的事岂不糟糕吗?”

“杀害粕谷只是我的推测,没有证据。而且又是十二年前的事了,死人不会说话。”

“总之杀死高坂昌子和你姐夫的犯人被抓到,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这以后我也没有见你的借口了。”

世村很寂寞的样子说。悠子道:“咦?为什么?借口的话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可以制造借口吗?”

“请你一定要制造借口。”

“耽于婚外情,失去家庭与工作的男人,这以后你还肯见吗?”

“一般人不都这样吗?不走运的总占大多数。银座的俱乐部里,表面看来很洒脱的人,其实大都有些问题的。”

世村想起在伊良湖岬初次见到悠子的那天晚上,在房间里,心猿意马胡思乱想的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

随意不走运的男人在悠子眼里被认为是“一般人”。世村忽然升腾起与悠子再婚,把高坂辰也作为养子领养,组织新家庭的想法,不由慌忙摇摇头。

“怎么了?”悠子感到奇怪,看着世村。

“哦,我本是个没用的人,却遇到不寻常的事情。”

“不是你的问题。只不过偏巧被卷进去而已。我很看好你的。”

“看好我?”

“你虽然说过是抱着成人恋爱游戏的心态,但却为游戏的伴侶一路追踪犯人到这里,我看好你的这种诚实。”

“那是因为有你的原因。”实际上是因为追踪犯人便可以与悠子成为同道的缘故。

“是由于你的人品。但我不许你再和别的女人玩爱情游戏了。”

“你的意思是……就是说……你”

“傻瓜。真迟钝。”

悠子拧身欲打世村的样子。此时世村才终于搞懂了悠子中途欲退出对的追踪的真实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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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原知子平静地听过长井真美子招认罪行的消息。真美子是为知子除去人生两大障碍的“恩人”。如果可能的话,知子希望她能逃脱法律的惩罚。但当火苗烧到自己脚下时,自己也不能包庇到底了。没有亲口说出她的名字来,是知子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包庇了。

与昌子在她丈夫自杀前一直是好朋友。不光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在知子为与粕谷的关系感到烦恼不堪的时候,昌子真心为她担心过。

本来是因为好奇好玩开始交往的,却怀孕了,因为无知,到发觉时已到了无法做掉的时期。正不知所措间,孩子死了。跟柏谷说之前,因为体型变化小,没有人觉察到知子怀孕。帮知子把胎儿扔掉的也是昌子。

孩子胎死腹中后,粕谷变得更加残暴。

“一定是你把孩子杀死的。别忘了,只要我说一句,你就会被拉到警察局。”

粕谷说过去做掉它,当自己把死婴处理掉后,却又这样来威胁自己。

这样下去的话,粕谷一定会纠缠自己一生的。与昌子商量,昌子也说不如干脆把他杀掉算了。

但对于当时只有十七岁的高中生来讲,哪里做得出什么具体的杀人计划?那天晚上,在涩谷的酒吧三个人喝完酒后回家。粕谷一左一右拉扯着昌子与知子,得意忘形。醉得站都站不稳了。

嘴里还嘟囔着今晚三个人一定要一起去他的公寓大被同眠。来到他公寓附近的后街时,正好有一辆车子飞速驶来。虽是后街,但作为近道,有很多车从这里通过。到了夜间,汽车好像要把白天堵车时的压抑感发散出去一样,风驰电掣般地驶来。

粕谷在车前跌跌撞撞,这时似乎有恶鹰在知子耳边轻声说“现在正是机会”。在理性出来制止之前,知子已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柏谷推了出去。车离得太近了。完全来不及减速,粕谷的身体一下撞到发动机的罩子上,狠狠地摔落到地面。自己还未清楚地意识到杀意的瞬间就已经出手了。望着如愿死去的粕谷,知子茫然地呆站着。

从车上下来个女人,看看粕谷的样子,又回到车上,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扬长而去。

“全交给我好了。不会让知子领罪的。”昌子鼓励呆呆站在那里,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的知子。

找警察与善后工作都是昌子一手完成的。昌子干脆说在现场的就只有她自己。知子任由昌子摆布。就这样杀害粕谷的事被隐瞒下来,责任全被栽到肇事司机身上。

与肇事司机四年后在馆山寺相逢,但知子并未注意到。知子没有看到撞死粕谷的司机。当时除了粕谷之外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在饭店的餐厅里,与长井真美子比邻而坐时,昌子啊地叫了一声。当时问她她没说什么,过后才告诉知子那正是撞死粕谷的人。知子为这奇遇感到震惊,不想数年后,在公司举办的晚会上,居然第三次见到以社长夫人面目出现的长井真美子。

对长井真美子本来没有敲诈的念头。昌子变成残暴的敲诈者是她丈夫自杀后的事。昌子将过去的撞车逃逸与杀人这一合成事件,分解为两份材料,同时向两人敲诈。如果加上山原的话,应该是三个人,但山原并未意识在被敲诈。

昌子在丈夫自杀后,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失掉丈夫后,又有了男人,但似乎并未填补上失掉丈夫后的空虚。

她其实对丈夫也没有爱到这种程度。只是丈夫的死成为一个契机,感觉到敲诈本身带来的乐趣而已。昌子曾对知子说:

“你见到过鱼鹰吗?在长良川很有名的,养鱼鹰的人让鱼鹰把含在嘴里的香鱼吐出来。鱼鹰的脖子上缠着绳索,养鱼鹰的人通过控制绳索的松紧不让鱼鹰把含在嘴里的东西吞进去。你就是我的鱼鹰。要尽量替我衔来更大的猎物才行。”

边说还边笑。大概对长井真美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吧。

敲诈到了极限。说过让知子吐出更大的猎物,却连中小猎物也不放过,全都让她吐出来。如果不是真美子杀了她的话,知子就会下手了。那天晚上,实际上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去的。阴错阳差,又被真美子抢了先。知子到现场时,正好看到真美子往安全出口逃走的背影。知子当时就认出是真美子。

之所以没叫住她,是因为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来这里的事。

那时候,还没想到真美子已把昌子给杀了。只想到她可能是因为什么秘事而来的。站在1043号房间门口,按铃却无人应答,这才发现门没锁好,留有一道小缝。打开门后,就发现昌子被杀了。

那一瞬间,领悟到凶手就是真美子。动机现在想来就是对敲诈已忍无可忍了吧。

知子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幸免成为杀人犯。虽然情况有所不同,但想起与之类似的十二年前的场面。那时也是同一个犯人救了她。有两次可能成为杀人犯的自己因为同一个人代替了她而幸免。这是无预谋的完全犯罪。知子对犯人的感谢之情又增加了一倍。

那时发现了床下掉落的西服手帕。上面有MN的姓名缩写,很明显是长井真美子的东西。

出于包庇真美子和万一怀疑到自己时作为反证拿出来的目的,知子把它捡起来。

走出房间时,正好闹钟铃响,被吓了一跳,不及关好房门就逃走了。房门原本好像就不太好用。昌子因为有与知子的约会,所以定好了闹钟。

幸运的是没被任何人看到,顺利地出了房间,就用饭店内的电话给IN thE MOOD餐厅打电话取消了座位。她讨厌因为是昌子“最后晚餐”的同伴而被警察问这问那。

讨厌的昌子死了。威胁自己的人不存在了。山原最后以渎职贪污罪被起诉。

现在的知子与其说因为幸免于犯罪而松了口气,不如说陷入了深深的空虚中。

好像杀人者应该背负的罪恶感和与司法机构的追踪周旋作战的紧张感被人劈手抢走了一般。

打个比方说,就像决定了要买的东西,为此勤勤恳恳地攒钱,待拿着好容易攒的钱去买东西时,却只差一点点那东西就被其他先到的客人买走了一般。

最近每到夜里,知子都会做同样的梦。在流经都市中央的一条黏糊糊的臭水河里,开始腐烂的胎儿在里面随波逐流。追过去看时,却是粕谷死去时的那张脸,突然笑着对她说“我等你呢”。

惊叫着醒来时,全身都是汗。

知子悟到,自己身边发生的这一连串事件是始于那胎儿的恶梦的使者。

(全文完)

正文 解解说

平成七年,在迎来作家创作生涯三十周年这一值得纪念的年份里,以大胆表现现代性风俗的《梦之原色》(角川书店刊)为代表,森村诚一氏发表了相当多的推理小说新刊。而长篇小说及以无名剑(未刻有铸造者姓名的剑)回溯历史的《人之剑》等从其独特的视点回顾日本历史的作品,在这一时刻更倍受关注,这是向世人充分展示敏锐细致地描画出现代社会众生像的“森村推理世界”魅力的一年。该氏最初题为《噩梦的使者》的在《小说宝石》上连载(昭和62、8~10),并于昭和六十二年(1987年)九月被作为K小说(光文社)中的一册出版,是一部带有新趋向的长篇推理小说。

婴儿遗弃、肇事逃逸、公司职员自杀、主妇自杀、豪华饭店未亡人被杀、然后是漂浮在渥美半岛伊良湖岬上的新闻记者的尸体……时间不同、场所各异的这些事件散落在故事中。有的看来没什么因果关系,有的则相关人士重合。真的有什么人的意志能把这些事件串连在一起吗?书里由人们颇为熟悉的栋居等刑警和一对因奇妙的缘分与事件发生关系的男女追踪着事件的真相。

对于日本与日本人来讲,平成七年是昭和二十年(1945年)结束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第五十个年头,人们从各种角度回顾这五十年。而在二战结束后不久,以横沟正史氏的为发端,很快重新活跃起来的推理小说界,在这半个世纪里留下的步伐也是不同的。既有力作不断、前途大好的新人陆续登场、景象繁荣的时期,也出现过几乎不见新作的停滞阶段。

风风雨雨、起起落落一路走过的推理小说界,现在更处在潮流的旋涡中,作为娱乐的中心不断推出引人关注的热门之作。而在解说目前极之隆盛的日本推理小说的历程之时,不能忽视的就是松本清张氏的存在。该氏的业绩不止表现于推理小说,其短篇作品、及《零之焦点》、《眼之壁》等长篇给推理小说界的影响也是无法估量的。

松本氏的第一部长篇推理小说是昭和三十二年至第二年连载于《旅途》的。这一几何学意味、抽象感觉的题目确切真实地表现出了推理小说的本质。该氏在随笔《推理小说的表现》中是这样来解说其意义的:

之所以把题目定为,是因为觉得人很像是一个点那样的东西。而把点与点连起来的线或者是亲密的朋友,又或者是恋人,也可能是前辈与后辈的关系。但这线或者在别人看来是已经设定好的,只需连起来即可;又或者实际上并非如此而令人看似如此、只是由他人信手画出来的而已——我想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的。

一开始就被明白画出的实线与偷偷画出的、没有显现于表面的虚线。动机就隐藏在由这两种线织就的人际关系里,而挂满这串连起事件与事件的推理的线正是推理小说之所以为推理小说的地方。越是构思巧妙的推理小说,其中的虚线与实线纠缠得越复杂紧密,越令人难以窥伺到事件的真相。追究制造“点与线”图形的动机与犯罪方法,渐渐解开纠缠在一起的这些线的过程,正是推理小说所能带来的最大乐趣。而且虚线可能突然在瞬间转为实线,风云突变出现意外结果……松本氏正是在这样的“点与线”交错的背景中,有力地捕捉社会矛盾或组织性犯罪,为日本的推理小说带来新的发展。

就在日本推理小说史留下的印记来讲,森村氏的存在与松本氏同样耀眼夺目。在森村氏登陆推理文坛之前的昭和四十年代的前半段的推理小说界,以松本氏的登场为契机带来的一大热潮开始衰歇,文坛复归沉寂。而昭和四十四年随着获得江户川乱步奖,《虚构的空路》、《新干线杀人事件》、等作品接二连三地出版,森村氏将文坛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

以富有社会性的题材结构故事骨架,通过密室或不在现场证明等崭新的设计及严谨的组织,展示出推理小说层层剥笋般解谜的魅力,森村氏以自己的作品将松本氏开创的推理小说新路不断加以拓展、巩固。随着髙度成长期的到来,日本社会变得更加庞大,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以去国外旅行也已是家常便饭的新日本社会与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日本人为素材,森村氏可以说描写出了新的“点与线”。该氏热情积极的姿态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不断追求新视点的森村氏的热情特别表现在这部上。通过业余侦探坚忍不拔的追踪调查,“点与线”渐渐显现出清晰的脉络形状。然后终于所有的线索都清晰起来,最后犯人被逮捕。动机与犯罪方法被解开、并用“点与线”紧密地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尽管如此,整篇却以完全犯罪的事实上成立这一奇妙的结果收尾。

大部分推理小说特别是长篇推理小说构成故事核心的都是任何一种形式的犯罪。虽然也有如约瑟芬迪的《时间之女》、高木彬光氏的《成吉思汗的秘密》这样以历史之谜为主题的作品,但还是那些以犯罪且与杀人事件相关的犯人或犯罪方法、动机为主要谜团的作品占绝大多数。而且在推理小说中登场的犯人理所当然地大都希望筹划出使自己免于法律追究的完全犯罪。希望做到完全犯罪,结果却不堪一击、土崩瓦解,正是推理小说带给人们的无上乐趣之一。森村氏则以这部大胆挑战推理小说约定俗成的套路。该氏在第一版中曾这样写到:

无论在犯罪实施行为上,还是在法律上,犯人都已很明确,尽管如此,其犯人却另有其人。真犯人没有下过任何指示与命令,只是躲在犯罪的阴影里笑着。这正是所谓的完全犯罪吧。(中略)真正的犯人到底是谁?如果读者在错综复杂的犯罪谜团被解开之后,仍有真凶尚躲在暗处奸笑的感觉并为此而感到意犹未尽的话,那么作者的初衷便达到了。在这部作品中,追求的是与以往的推理作品带给读者的那种阅读快感不同的心理感受。

那么,作者的意图在多大程度上被贯彻到其作品之中了呢?完全犯罪果真成立了吗?森村诚一氏的以错综复杂的另类“点与线”把读者引向色彩缤纷的推理之旅。

据角川书店一九九七年五月第二版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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