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在你怀中》 正文 第一章 纽奥良 或许是魏迈斯的故意最令人害怕,他移动时悄无声息得像只美洲狮,沉默寡言,十分吓人,即使没习惯与人争吵,但他致命的剑法,和他讽刺性的言论--却是众所周知。 他身材高大魁梧,在街上步行时,仿佛周遭空无一人,全然不知他所引起的骚动。他很英俊,黑发浓眉,棕色的眼睛亮得像黄金,五官突出而完美,嘴唇的线条性感而无情。 当他走过街道,总会引起众人窃窃私语,甚至有人谣传如果真敢直视迈斯的眼神,就会到邪恶的诅咒。 两位法国移民后代的女士从店里的橱窗向外看。 “瞧,是他!”她们骇然的颤抖。 另一群小孩在街的另一边互相挑战要朝前方那位高大身影丢石头,可是没有人敢。怕他会砍掉他们的脑袋。 也有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则嫉妒的喃喃自语。“有一天,我一定要成为那终于打败姓魏的人。” 因为过去十年,魏迈斯几乎参与了五十场决斗,真正死亡的数目是经过夸张渲染,但他的确没被打败过,或许再过五或十年,他的体能会开始走下坡,可是目前他正值壮年,挑战他无疑是自寻死路。 “魏先生,魏先生,等一下。” 迈斯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脚步停了下来,是柯杰克,他曾在多场决斗中担任他的助手,迈斯询问地扬扬眉毛,没有打招呼。 杰克微微一笑,知道迈斯不像其他人一样喜欢社交闲聊,他的冷漠算是个性上重大的缺点,但老实说,这又是他众多缺陷中最轻微的一项。 “你要去哪里?码头吗?” 迈斯点点头。 “早上有一批货刚送到。” 他向来亲自监督所有的卸货过程,不放心交由经理处理。 杰克迷惑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投注这么多时间在生意上?毕竟你家族的资源已经……非常广泛。” 迈斯不耐地四下打量。 “因为我有兴趣。”他的语气表示谈话到此结束。 “对不起,杰克,我得--” “你有没有听说葛堤恩最新的消息?” 正要离开的迈斯停了下来。 “没听说。” 杰克本来还很高兴可以第一个告诉他这个闲话,但是体内立即起了股寒意,每当提及葛堤恩,迈斯便眯起眼睛,有如掠夺者正耐心地等待攻击的机会。 “他的未婚妻从纳奇斯来了。”杰克说道。 “他们会在两周内结婚,听说那女孩很漂亮,也难怪,堤恩花了这么多年才挑到一个新娘。” 他压低声音。“我希望现在纽奥良的女子会安全一点,不必面对他金钱和甜言蜜语的攻势。” “妻子无法改变堤恩或他的习性。”迈斯冷冷地笑。“谢谢你的情报,杰克,这可能有用处。” 杰克几乎发抖,迈斯很少笑--当他笑时,通常是恶兆。 “妲芬,你可以离开了。”葛堤恩盯着玫娣说道。“柯小姐和我想独处。” 玫娣并不讶异,自从她们抵达之后,葛先生就急于和她独处,经常沉默地瞅着她,令她脊骨发冷。 梆氏庄园的装潢很漂亮,盖伯一脸羡慕地抚摸室内的家具,玫娣虽有同感,却知道住在豪宅的乐趣也无法弥补和一个她讨厌的男人结婚。 妲芬结结巴巴地反对。 “可是我不能离开……你瞧,身为玫娣的伴护人,我离开并不合宜--” “不到两周她就是我的妻子了,”堤恩打岔。“我相信我有权私下和她说几句。” 妲芬胆怯地退向门口。 “玫娣,我刚想起来还有一些东西要整理。我会很快回来。” 她匆匆离开。 玫娣充满嫌恶地看着葛堤恩,或许其他女人会认为他很英俊,但是她只看见他饮酒过度的征状。 “先生,你不喜欢妲芬吗?” 堤恩继续盯着她,令她深觉受到冒犯。 “没什么好感,她多多少少都是你们的典型。” “我……们?我不懂。” “女人通常很肤浅,你这位阿姨也不例外。” 玫娣双眉微皱。 “是兴趣肤浅,先生,或是在智力方面?” “哦,女人也有某种智力,有小聪明又会支使人,像孩子一样。” 她纳闷他是在揶揄她,或者试图激怒她。他似乎很认真,她心想,他和盖伯一样不喜欢女人。 “你生气了。”他评论。 玫娣知道应该忍气吞声,但还是脱口而出。 “我猜你也认为女人太感情用事。” 堤恩笑了。 “你柔顺的表面下很有个性,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弹弹手指。“过来坐我旁边。” 她的心跳加快,可是没有移动。他挨近,几乎把她挤进长椅的角落。 “你记得我们在纳奇斯独处的时候吗?”他伸手环住她。 玫娣一言不发,全身僵硬,只想推开他。记得!她怎么忘得掉他潮湿的嘴巴侮辱地压住她的,双手贪婪急切地在她身上游移?他粗暴地扯破了她的衣袖,而且更糟的是,他似乎还以她的屈辱为乐,她最恨他以她的无助为乐趣。 “多年来我一直想找个妻子,”他说。“可是每个女孩都有缺点,但你不然。” 他的唇微分,轻触她的颈项,舌尖滑过她的肌肤,他的气味就像酸了的酒一样,扫过她的脸。 “你将是美丽的装饰品,”他得意洋洋的评论。“一旦我挫掉你的个性--相信我,我办得到--你将会求着取悦我。” 她别开脸,闭上眼睛。 “不要。”她觉得反胃。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可以随心所欲。”他的手按住她的前襟。 玫娣惊讶而嫌恶地倒抽一口气,企图推开他,可是他用体重压住她,双唇寻索她的嘴,再次探向她的胸脯。在挣扎当中,她察觉他十分清楚自己是多么嫌恶他的僭越,因为她的不情愿,他反而更觉享受。 忽然间,她被松了开来,她立即起身奔向门口。裙子却被拉住了,她回头,看见他残酷的笑容,令她更害怕。 “放开我。”她颤抖的强忍住眼泪。 呕!她必须逃开,叫她如何能够忍受这个人?他的碰触使她觉得肮脏,还得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根本难以想像。 “我们今晚再来解决这件事。”堤恩拉扯她的裙摆。 玫娣本能地知道他今晚会来她的卧室。 “妲--妲芬也在--” “妲--妲芬,”他模仿她的结巴。“阻止不了我对你的计划。” 玫娣知道无论是盖伯,或是堤恩年老虚弱的父亲,甚至是他的妹妹蕾妮、妹夫杜维林,或是他其他的族人,都会一味地维护堤恩。 “你的心思很透明,亲爱的。”堤恩说道。“你想逃走,对吗?可是无处可逃,也没人会帮你。” 玫娣用力拉回自己的裙子,匆匆离开。 我做不到,她惊恐地想,我不能留下来,或许堤恩是对的--逃跑是愚蠢的行为,但是我不能全无挣扎就接受这种命运。 迈斯勒住坐骑,停在宅邸前面,这片土地是他深以为傲的根源,可是最近回家的感觉很空虚,他思考原因,却找不到答案,只知道他对生活的不满足感越来越强烈。 他蹙眉,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小厮,迳自进到书房,他才坐下来翻开帐簿,立即有人来打断。 “迈斯,”艾妮在门口说道,语气充满不满。“我想和你谈一下。” 自从丈夫在十二年前去世之后,艾妮便不再佯装柔弱和没主见。 他不情愿地抬起头来。 “什么事呢,妈妈?” “我想讨论双胞胎的事。” 他叹口气。 “他们又惹麻烦了?” “当然!我叫他们出去,因为他们在屋里打架吵闹!”她苦着脸。“菲力通常不会这样,我想是杰士鼓励他。” 迈斯不在意地耸耸肩。 “你要我怎么办?十五岁的孩子就是会吵架。我和亚历或柏纳不也一样吗?” “不,你和你弟弟当然不一样,你们不像双胞胎这么野,每当我责骂时,他们根本不听,丝毫不懊悔。” 迈斯脸色一硬。 “我会立刻训诫他们。” “不,不,”艾妮匆匆说道。“他们已经够怕你了。” “怕和尊敬不一样,我可没见过我儿子在我的责备下颤抖,或是顺从的接受责罚,如你所说,他们坏透了,我不会摧毁他们的个性,妈妈,但是也不能宠坏他们。” “可是他们对温柔所知不多,认为那不够男子气概,你知道那是因为他们以父亲为模范。” 迈斯的手指不耐地敲打桌面。 “我无法改变自己。” 艾妮凝视英俊的儿子良久,他和以前那位温和有同情心的迈斯大不相同,她常常诅咒彻底地改变他的环境,他若不是她的儿子,她也会像其他人一样避开他,迈斯强烈的与世隔绝、冷漠无情,有时候几乎像一个魔鬼。 偏偏他的儿子都在学习他所立下的榜样--尤其是杰士,他真是艾妮今生仅见最桀骛不驯的孩子。 “迈斯,事情已经过了十年,你何时才能抛开那些苦涩?你如此地封闭自己,又如何学习再次信任?” “再次信任?”他嘲弄地笑了。“为什么要信任?” “使你的生活不致如此寂寞?”她伤感地说。 迈斯笑了。“我才不寂寞。” 他的确一无所缺,以工作来使身体和大脑活动,又有个情妇来满足肉体的需求,两个儿子可以继承家业,土地和财产比大多数的纽奥良人都多,最近他更涉足政治、扩大影响力,他的地位使他随心所欲,一无所缺。 “你把时间用来担心你其他的儿子吧!”他劝告母亲。“他们比我更需要你的建议。” “迈斯,你不知道自己改变多少。” “至少是更好。” “更好?”艾妮语气焦虑。“嘲讽关心你的人、轻视其他人,这样更好是吗?你以认为其他人都很糟为傲?” “是他们认为我很糟。”他冷笑。“别否认,妈妈,你也一样不想和我一起公开出现,除非是难以避开的状况,天知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人们一味避开我,至于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再向我挑战,则令我厌倦,无论我多想避免,他们都前仆后继。” 他的语气冷静漠然,许久以前迈斯便看出人们对他的恐惧,使他把情感深埋在心底。 “你为什么要这么锐利?” 迈斯笑了。 “你总不能告诉我我没权利这样吧,妈妈?现在,关于孩子的事,你究竟要我怎样?” “没事,”艾妮冰冷地说。“现在我明白我真正想讨论的是你,尝试探索你的心是没有用的,或许因为你已经没有心了……”她伤心地走开了。 迈斯没有开口叫她回来,或许他的胸中有个冷硬的东西卡在那里,阻止他表现出任何的温情。 菲力和杰士在林间游荡,下到河边,绕过泥洞、松树林,他俩的身材都比同龄的孩子高,相当瘦削,还不像他们的父亲那样肌肉强健,五官也有魏家天生的傲慢,黑发蓝眸,外表相像,个性却十分不同。 菲力有股荣誉感,使他对软弱或脆弱的人以仁慈相待;至于杰士,则是冷漠而自私自利。 “我们要做什么?”菲力问。“乘独木舟顺流而下找海盗?” 杰士轻蔑地笑了。 “去找别的事做,我今天计划拜访梅琳。” 石梅琳是小镇商人的女儿,黑发美丽,近来她对杰士意外地表示感兴趣,同时她也察觉菲力对她着迷,那女孩似乎很享受两兄弟为她而敌对。 菲力一脸的嫉妒和好奇。 “你爱上她了?” 杰士咧嘴笑了。 “爱?谁在乎爱呢?我有没有告诉你,上次梅琳让我对她做了些什么事?” “什么?” 杰士突然拍拍他的头,哈哈笑,跑到林间让菲力来追。 “我要逼你告诉我!”菲力抓起一把泥,丢向杰士背后。“我要……” 他们瞥见独木舟附近有动静,两人同时停下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戴着破帽子,正在弄着独木舟,他一察觉自己被发现,俯身拿起布包立即逃跑。 “他想偷船!”杰士大吼,双胞胎拔腿便追过去。 “赶上他!”杰士命令。 菲力奔向左侧,绕过老松树,几分钟内便挡在男孩前面,和他面对面。 菲力得意洋洋的笑了,伸手擦汗。 “你会很后悔你有偷船的念头。”他喘气,逼向他的猎物。 小偷害怕的叫喊,转往相反的方向,却撞上杰士,一手被他抓住,男孩放下包袱,高声尖叫,双胞胎哈哈大笑。 “菲力,看我抓到了什么!一个小偷,不知尊重他人的财产!你说,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菲力以法官的眼神审视着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 “放开我!我没做什么!” “那是我们及时逮到你!”杰士懒洋洋地说。 菲力看见男孩手臂和颈间的红点和伤痕,吹了声口哨。 “你倒成了蚊子的大餐,对吗?你在沼泽待多久了?” 男孩踢中杰士的膝盖。 “呕,好痛!”杰士怒目瞪着他。“我失去耐心了。” “放开我,你这个坏蛋!” 杰士举手要甩他耳光。“我要教你礼貌!” “杰士,等一下,”菲力打岔,很同情这个无助的小男孩。“他太小,别这么粗暴。” “你真软,”杰士揶揄,手放了下来。“你建议我们该如何使他开口说?把他丢进河里?” “或许我们不应该……”菲力还没说完,他弟弟已经把尖叫的男孩拖往河边。 “你知道这里有蛇吗?”杰士抓住男孩,预备丢进河里。“毒蛇?” “不,求求你!” “还有鳄鱼,全等着咬……”他住口不语,看见男孩的帽子掉进河里,红铜色鬈发如丝般的披散下来。 小偷是女孩,和他们同龄或是再大几岁的女孩。 “别把我丢下去,”她抱住杰士的脖子哀求。“求求你,我不会游泳。” 杰士俯视那张肮脏的脸,她的颧骨很高,唇形极美。 “呃,”杰士的语气一变。“我们似乎弄错了,菲力。” 他搂着女孩,使她静下来。 “嘘,我不会把你丢下去,你应该有更好的用途。” “杰士,把她给我。” 杰士微微一笑。“去找别的娱乐吧!她是我的。” “她也是我的!” “是我抓到她的。” “在我的协助之下!”菲力气忿的大叫。“再者,你已经有梅琳!” “梅琳给你,我要这个。” 菲力蹙眉。“我要和你打架来抢她。”他说。 杰士摇头以对。“那她就逃走了,我们俩都得不到她,笨!” “那就让她选一个!” 他们挑战似的瞪着对方,杰士突然呵呵笑了。 “就由她挑,”他推推怀中的女孩。“呃,小表,你挑哪一个?” “挑--挑?”她太迷惑、太疲倦而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为什么?” “看你要跟谁走。”杰士不耐的说。“你宁愿跟谁?” 她开始发抖,他箍紧手臂,直到她痛呼一声的静默下来。 “我的天,你没必要伤害她的!”菲力说道。 “我没伤害她,”杰士愤慨地说。“只是捏她一下。” 他盯着女孩。“如果她不快决定,我会再捏她。” 她抬眼,来回打量两个男孩,一个比较黑,一个比较白,他们是兄弟,外表几乎一模一样,可是称为菲力的似乎比较温和,眸中有另一位所缺少的同情,她可能可以说服他释放自己。 “你。”她绝望的说,看着菲力。 “他?”杰士嘲弄着,放开她。“而不选我?他根本没经验,或许也不知道要你做什么!” 我正希望如此,她心想,被交在另一人怀中。 “好了,给你了。”杰士阴郁地说,抓起地上的包袱,审视里面的内容,一条手帕包着几枚金币、一件衣裳、一把琥珀的发梳。 菲力双手搭在女孩肩上。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很温柔,她咬着唇,几乎想掉泪。 “玫娣。” “你为什么要独木舟?” “我不能说。” 菲力打量着她,即使衣衫褴褛,她却不像是普通的村姑或是野丫头,她看起来天真而害怕。 “跟我来,”菲力握住她的手。“如果你有麻烦,我们可以帮你。” “不,求求你。”她哀求,想要挣脱她的手。 “你别无选择。” 这句话刺激玫娣极力挣扎,再次开始尖叫。 “我不会伤害你。”菲力把她扛在肩上,她无助地捶打他的背。 杰士盯着哥哥的行动。 “你要带她去哪里?” “去见父亲。” “父亲?为什么?他只会叫你放她走!” “这女孩有些奇怪,我觉得他会感兴趣。” “白痴。”杰士低声咕哝,不情愿地跟在哥哥后面。 玫娣不再挣扎,决定聪明的方式是积存力气面对接下来的命运,她闭上眼睛,觉得反胃,如果菲力真带她去见他父亲,她会被送回葛家,就再没机会逃脱了。 “求求你,”她嘶声说。“别这样头下脚上地扛着我,我……我会吐。” 杰士看了一眼。 “她的确脸色发青,菲力。” “真的?”菲力把她放下来。“你想走路吗?” “是的。”她不确定地晃了一下,两兄弟一人扶她一臂,引导她向前。 玫娣迷惘地看着两兄弟,察觉他们一定是来自富裕的家庭,这里的土地和建筑物比葛庄更丰饶、更壮丽。 他们走上豪华宅邸的台阶时,玫娣的反胃减缓许多,他们穿过她今生仅见最大的前门,来到长廊,两边是桃花心木的长椅。 两兄弟得意洋洋地带着囚犯来到书房,他们的父亲坐在巨大的桃花心木书桌后面,室内装潢华丽,椅垫全是黄色的丝缎,搭配墙上的蓝色琉璃。 “什么事?”低沉沙哑的声音立即引起玫娣的戒备。 “父亲,”菲力说道。“我们捉到有人想偷我们的独木舟。” 桌边的男人并未抬头,迳自审理文件。 “呕?希望你们让他了解非法侵入魏家产业的后果。” “事实上……”菲力紧张的咳嗽。“事实上,父亲……” “她是个女的。”杰士脱口而出。 显然这足以引起魏先生的注意,他抬起头,看着玫娣。 他的五官有如雕琢,古铜色皮肤上的金色眼睛显得好淡,唇形很美,但是带着嘲弄,那和杰士同样的冷漠无情在这个男人身上全然的扩散。 她的心怦怦跳,骇然看着他站起来,他是个巨人,身体瘦长,肩膀很宽,当他走近时,玫娣缩向菲力身边,他的手勾起她的下巴,令她瑟缩了一下,他的手很粗,哪种绅士会有这样粗的手? “你是谁?” 杰士急切地回答。“她不肯说出来,父亲!” “为什么要偷独木舟?” 玫娣受不了那对刺人般的眼神。 “我--我必须。” “你叫什么名字?”她没回答,他的手把她的脸仰得更高。 “你的家人是谁?” “求求你……我不能说。” “你迷路了吗?” “不--不,不尽然。” “那你在逃避某人。” “是的。”她耳语。 “逃避谁?” “某--某个像你这样的人,先生。”她觉得眼前这位和葛堤恩有很多相似处。 迈斯微微一笑。“我怀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她耳语。 “我是魏迈斯,你听过吗?” “没有。” “那你不是纽奥良人。” 玫娣用舌尖润了润唇,细声的否认,迈斯一时分了心,目光移向她的唇,玫娣有强烈的冲动想要尖叫逃跑,但是她更知道根本逃不掉。 “你几岁?”迈斯紧绷地问。 “十八岁,先生。” 他以羞辱人的大胆瞥了瞥她平坦的胸前。 “你说谎。” 玫娣摇头以对,知道自己看起来比十八岁年轻,不过她不能也不愿解释胸脯平坦是因为用布绑紧。 “几岁?”他重复问。 “十八,是真的。”她勉强说道,他一脸狐疑。 “你乘独木舟打算去哪里?” “我有个表姊住在布瓦力--” “布瓦力?”杰士轻蔑地瞪着她,布瓦力几乎在十五哩外。 “你计划一个人去?你没听说过河上有强盗吗?你不知道你在沼泽会发生什么事吗?你以为你是谁?只是个女孩,愚蠢……” “杰士,”迈斯打岔。“够了!” 他儿子立刻住嘴。 “独自旅行这么远……真是个很有野心的计划。”迈斯评论。“不过或许你不是独自前往,我们是不是打断了你和哪位男性仰慕者的私会?” 她脸色发白,眼中闪过忿恨,她被强行扣留、质问,然后又受这样的侮辱,真是令人无法承受。她还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已经挥手掴向他的脸,他轻易地扣住她的手腕,似乎早有预期,玫娣怒喊,盲目的挣扎,再次挥出另一只手。 他令她转身,把她的手扭向背后,她痛苦的倒抽一口气,迈斯立刻放开她的手腕,一手环住她的腰,他脑中闪过一丝怀疑,表情如冰。 “放轻松,”他呢喃。“别动,我不会再伤害你。” 他瞥向一旁看得入迷的双胞胎。 “你们俩都离开。” “为什么?”杰士抗议。“是我们找到她的,而且--” “现在,”迈斯平板地说。“告诉你祖母来书房。” 不!玫娣看着男孩走出去,恐慌的大叫。“别抛下我!” “他拿了我的东西!”她指控地瞪着杰士。 “杰士!”迈斯警告地说。 男孩咧嘴笑了,从口袋掏出包着钱币的手帕,丢在椅子上,一溜烟的闪出门去,避开父亲的责备。 正文 第二章 玫娣结结巴巴,慌忙地说下去。 “魏先生,很抱歉侵入你的产业,但既然没有损失,我会就此消失,绝不再麻烦你。因为你当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不必理会这种小事情--” 她惊讶的尖叫,感觉他拉起她衬衫的下摆,风吹了进来。 “不!”她骇然大叫,用力挣扎。“你不可以--” “我当然可以。”迈斯把衬衫下摆塞进她衣领。 “你没理由害怕,小姐,我对你女性的魅力……”他嘲弄着。“没兴趣,你不必故作少女的娇羞。” 玫娣若不是过度震惊,便会和他争论,但她已经学到这个先生不会让任何事阻止他的行动。 “我看不起你。”她虚弱地说,当他找到夹在她右臂底下的布端时,她吓了一跳。那一刹那,他的手很逼近她的胸房。 “你不是绅士。”她咕哝,拱起身,任他松开布条。“你冷酷无情又多管闲事……粗鲁无礼……残忍、没有感情……” 她发表对他的看法时,迈斯已解开粗布条,她慌乱地用手遮住胸脯,不安地颤抖起来。 “正是我所想的。”她听见他呢喃道,感觉他盯着她的背,她屈辱得胀红了脸。不曾在男人面前裸露这么多,她试着闪到一边,但是他箍紧她的腰。 “别扭动,”他说。“我母亲随时会进来,所以我绝对无意侵犯你。” 玫娣屈辱得全身僵硬,忍受他的检视,她知道身上被蚊子叮了很多红点,一周前遭盖伯痛揍的瘀伤布满她全身,魏先生会怎么想?他为什么不说话? 沉默拉长,玫娣突然觉得累得站不住,眼睛几乎快闭上了,她低下头,闭上眼睛,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她觉得好无助,一切都超出她的控制,奇怪的是,靠着那只结实强壮的臂膀的感觉并不差,或许这是个梦……是的,一定是梦。他的指尖轻轻地描画每一道伤痕,似乎烧灼她的神经末梢,使她想要向后靠着那不涉个人但却安抚的手。 迈斯徐徐拉下衣摆遮住她的身体,将她转而面对自己,他的表情冷漠,近乎机械化。 “谁做的?” 她勉强开口。 “我继父。” “他是谁?” “盖伯……莫盖伯。” “啊,莫先生以此为习惯吗?” “我们来自于纳奇斯……为了我的婚礼。我本来拒绝嫁给继父为我挑选的男人,以致他非常生气。” 迈斯微微挑高双眉,在克里欧(译注:法国移民的后代,通称克里欧人),女子结婚之前,她父亲--或继父--都是她的主人,如同她未来的丈夫是主人一样,违抗父母意愿,尤其在婚事上,是难以想像的。 “多数人不会责怪一个男人在这种状况下教训他叛逆的女儿。” “你--你呢?” “我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无论理由是什么。” “那……”她的声音似乎卡在喉咙里。“你的妻子很幸运,先生。” 是出于她的想像,或是他眼中真的闪过一丝笑意? “我没有妻子,小东西。” “哦。”玫娣别开目光,胀红脸,有些腼腆。 “现在你的继父在哪里?应该就在不远吧!我可以猜一下。” “求求你,先生--” “你还是别再求我放你走。”迈斯嘲弄地笑了。“我根本无意那么做,莫先生住在哪里?” “住在葛庄。”她垂下头,没看见迈斯眼中突然出现的恶意。 “你的未婚夫是葛堤恩?” “是的。” “你的名字。”他催促。 “柯玫娣。”她低语。 情况有了意外的发展,迈斯用一种野蛮的满足感审视着她。 梆堤恩的未婚妻落在他手里,报仇的工具终于落到他手里--而且不必做什么,只要任情况自然发展。 母亲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迈斯,什么事?”艾妮一看见他怀中的女子,立即住口。 “柯玫娣小姐,妈妈,”迈斯流畅地说。“她从纳奇斯来的,和亲戚走散了,双胞胎把她带回来,她遭遇不幸需要协助,或许你可以照料她,给她合适的衣服穿。” 艾妮立即起了好奇心,但是心想儿子会另作解释,她同情地看着这个快要昏倒的女孩。 “我看得出来你很疲惫。” “夫人,我--” “我们稍后再谈。”艾妮握住她的手。“跟我来,孩子。” “遵命,夫人。”玫娣呢喃,急于逃开魏迈斯。 她在离开时,可以感觉得到他那噬人的目光,虽然没有经验,对于男人和男人的方式很无知,可是她也敏锐得足以明白他对她有某种奇特的兴趣--因此,除非离他好几哩,她都不会有安全感。 几小时之后,艾妮走了过来。迈斯一手端酒,站在书房窗口。 “她怎样?” “洗过澡、吃了点东西,现在在休息,诺娜也替她敷上药膏。”艾妮来到窗边。“多年前我见过她母亲珍妮,当时她很有吸引力,可是比起她女儿,还是黯然失色。” 艾妮蹙眉。 “玫娣试图遮掩那些瘀伤,迈斯,你知道--” “是的。”他打岔。“无妨,反正不严重。” “看起来相当痛。” 他不耐地耸耸肩。 “年轻人可以痊愈得很快。” 艾妮惊奇地看着他。 “迈斯,你没那么无情吧?让我放心,因为我开始害怕……”她沉默不语。 迈斯转过身来,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是的,她说了,她和葛堤恩订了婚。” “是的,那个羞辱我的妻子和我名誉的男人。” “那不只是他的错!”艾妮大叫。“是珂琳羞辱她自己。” “所以,我羞辱姓葛的未婚妻来报复他刚好合适。” “什么?” “然后,”他沉吟。“一场决斗将无可避免。” “不!”艾妮骇然吸气。“我不准!” “你阻止不了的。” “你会毁了一个无辜少女只为了攻击葛堤恩?” 他嘲弄地笑了。“当然。” “那女孩没有错,她还是个小孩子,从未伤害过你,难道你终此一生都要让她成为你良心上的污点吗?” “我没有良心。” 艾妮尖锐地吸气。“孩子,你不可以做这种事。” “你宁愿她和葛堤恩那种人结婚?” “是的,如果另一个选择是让你毁了她,以致她流落街头!” “不会的,我会好好供养她,就她给我的机会而言,这只是小小的代价。” “她父亲会向你挑战。” “如果他那么蠢,只好如此了,这不会是第一次有人找我决斗。” “天哪,你计划侵犯她的贞洁,把她金屋藏娇,令整个社交圈唾弃她,并和一位年长的父亲决斗,只因他企图保护他女儿的名誉--” “是她继父,顺便补充一下,那个人还揍她。” “所以你期待她会感激你杀了他!我怎么会教养出你这么邪恶的人?我不和这种人有任何牵扯,这太邪恶!” 迈斯冷冷地看着她。 “我警告你,母亲,别干涉,多年来我一直在等报复的机会,如今我绝不会放弃,无论是为了任何人的缘故。别把你的同情心浪费在这女孩身上,当这件事结束时,她会得到妥善的补偿,别担心!” 玫娣穿上艾妮借她的礼服,衣服很合身,只有胸脯有点紧,整体的效果让艾妮发现玫娣美得超乎预期。她的秀发衬着瓷白色的肌肤红得耀眼,而且显得很优雅,淡褐色的眼睛圆而清澈,唇形像张满的弓,测试男人的自制力。 “你真迷人,亲爱的。” 玫娣喃喃致谢,心情却很沮丧,根据艾妮的说法,魏家已经送信给盖伯,他无疑会很快来带她回家,届时必定是十分屈辱的场面,想到楼下那自大的怪物会私下嘲笑她,她就气得咬牙,真不知道眼前如此温柔的女人怎会生出那样的儿子。 “魏夫人,”她问道。“你有其他子女吗?” “哦,我还有两个小儿子亚历和柏纳,他们不久会从法国回来,他们都还未婚。” 玫娣心想,如果艾妮其他两个儿子像迈斯这般坏脾气,难怪找不到妻子。 艾妮似乎看透她的心思。 “哦,他们和哥哥不一样,但是迈斯以前也不是这样,他经历过一些悲剧,受了许多苦,以致这几年有所改变。” 玫娣难以置信,受苦?那么强壮自大的男人怎么可能受过一天苦?等她和葛堤恩结婚才是受苦,终此一生她只能默默忍受,暗自伤悲,再也没有快乐。 她陪伴艾妮下楼,来到前厅,迈斯不在里面,谢天谢地,她放松了一些。 然后她便听见他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小姐,在你继父抵达之前,我们有些事要讨论--”玫梯转身面对他。迈斯突然住口不语。 他神情紧绷,一闪而逝,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的反应,但是他内心却揪在一起,勉强地尝试别开视线,但还是忍不住打量她娇小的身体,她真是迷人,平衡优美,像一只神态高贵的猫。 “先生,我不知道我们有任何事需要讨论,” 玫娣扬起下巴,他看起来很生气,管他的,她叛逆的心想,她就是要激怒他。 “你要送我回葛庄,这件事就此结束。” “你要这样吗?” 她直视他冰冷的目光。 “显然不是,否则我不会离开那里。”她声音柔和但有强烈的反嘲意味。 艾妮惊讶地看着玫娣,她已经很多年没听见有人对迈斯这样说话,她暗暗祈祷这女孩可以聪明地勒住舌头,因为她不知道迈斯无情的程度。 “坐下。”迈斯说。 艾妮立即坐下,玫娣却仍然站立。 “我不想坐。” 那金色的眼睛眯了一下,玫娣心想自己会不会太蠢了。 “请坐,小姐。”他嘲讽的模仿绅士的语气,玫娣觉得这样够了,才坐了下来,他则坐在她对面。 “小姐,我想知道你不喜欢葛堤恩的原因。” 玫娣吓了一跳,他为什么问这种问题?这不干他的事,或是他想捉她把柄? “你在戏弄我?” “可能是我想帮你,如果你说了,我们可能取得某些解决你困境的答案,而不必送你回去。” “迈斯,”艾妮插嘴。“那孩子不会傻得相信她可以违抗她继父的心意,继续留在这里!” 迈斯冷笑地看着玫娣。“你认为呢,亲爱的?” 那轻率的昵称令她不安,觉得背上奇怪的发热。 “因为我知道葛堤恩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男人。” “他不尊重女性,”她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他对妻子不会有任何的忠诚、尊重或体贴,而且他……他令我害怕。” 承认这种事令她觉得羞愧。 “好个敏锐的女孩,”迈斯评论。“他应该会令你害怕。” “我家人认为葛先生选上我是我的运气。” “身为他的妻子,你会衣食无虞。”艾妮指出,却得着迈斯警告地瞪她一眼。 “你们认识他?”玫娣问。 迈斯抢先回答。“不是很熟。”他说谎回答。 “葛先生很难了解,”玫娣迟疑地说下去。“我无法明白他和我结婚的决心,他知道我对他没好感,我也不是来自于富裕的家庭,嫁妆少……” 她无助地耸耸肩。“还有其他上百个女人一样可以符合他的目的,她会乐意而感激……但为了某些理由,他就是针对我,真是没道理!” 魏家母子都没回答,但是两人的念头一致,是的,还有其他很多的女人,但少了玫娣所具备的美貌和无懈可击的血缘,而且她的不情愿无疑更引起葛堤恩的兴趣。 “你那位住布瓦力的表哥呢?”迈斯问。“你想找他做什么?” “是表姊。”玫娣更正。“玛丽和她丈夫劳特。” 她记得玛丽家很富有,为爱和劳特私奔。 “我们小时候很好,我希望她能支持我拒绝这桩婚事,或许允许我和她们住在一起。” “如果我们拖延婚礼,让你送信给她并等候回音呢?” 玫娣大吃一惊。 “怎么做呢?”她迷惑地问。 “就说你突然生病了,医生证实状况危险,必须等痊愈才能移动。” “可是医生知道我没生病。” “医生会照我的吩咐说。” 玫娣困惑地思考。 “我可以留下来等玛丽回音?” 迈斯点点头。“只有几天而已,我母亲的陪伴可以确保你名誉不受损,如果你表姊同意帮忙,我会派人安全送你到布瓦力。” 玫娣心中充满希望,这个计划或许有用!玛丽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并且收留她,然后她就不必和葛堤恩结婚了。她几乎兴奋得发抖。 “你喜欢这个计划?” “是的,先生!”她嚷嚷。“可是……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或许是因为我不想见你嫁给姓葛的那种人。” “可是--” “你最好上楼去,”他打岔。“你父亲快来了。” “继父。”玫娣咕哝。 迈斯点点头,转向艾妮。 “妈妈,你留在这里,我们一起接待莫先生。” 他扶住玫娣的手肘,引导她出前厅,走上二楼。 他的行为改变得太突然了,玫娣心想,这友善的背面有何目的?当他们停下来时,她抽回手肘。 “魏先生,很抱歉我显得不知感激。”她说。“但是无论我是否留下来,或是返回葛庄,我却陷入把自己福祉交在一个我不信任的男人手中的困境,我只希望……我祈求你不会背叛我。” 迈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玫娣觉得自己像要被吞噬般,第一次见到他的那种恐惧在心底扎了根,她实在猜测不出来他帮助自己的动机是什么。 玫娣深吸一口气,开始质问他,然后注意他的目光滑下她的前襟,薄上衣已经绷到极限,她胀红脸的拉扯高高的领口,不安地看着迈斯。 “小姐,如果此后一星期,我们要住在同一屋檐下,有件事最好说清楚,”他说道。 “我对那种不成熟、对世界一无所知、也不会取悦我这种年龄男性的女孩没兴趣,因此你没有理由害怕被侵犯,也不必一味避开我,这样清楚了吗?” 她双颊绯红,忿忿地点点头,迳自上楼。她一背向他,迈斯抓紧栏杆,直到指关节发白,他努力压抑狂猛的心跳,看着她的臀款摆,亢奋的热潮集中在他的鼠蹊,使他不适地畏缩了一下,他心想今晚最好去拜访他的情妇媚玉。 迈斯回到前厅,艾妮微笑的迎接他。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样,毕竟她是如此的甜美--温柔--” “你在说什么?” “你改变主意了,对吧?你会帮助她。” “我没有任何改变。” 艾妮的脸垮了下来。 “可是你容许她写信--” “但是不会寄出去。” 她惊讶地瞪着他。 “你怎么能--” 她开始责备他,可是仆人出现,打断他们,因为莫先生已经来了。 莫盖伯是个矮壮的男人,态度和行动都算不上优雅,他直冒汗,显然很沮丧,而且急于见他的继女,至于他身边那位高胖的妇人,则是一脸慌乱。 “她在哪里?”莫先生不待介绍便开口质问。“玫娣在哪里?” 迈斯立刻不喜欢他。 “莫先生,”他冷静地说。“我是魏迈斯,这位是我母亲魏艾妮夫人,她和你的妻子在几年前有一面之缘。” 莫盖伯指指身边的同伴。 “妲芬,我的小姨子。玫娣为什么不在这里?” 艾妮优雅地邀请他们就座。 “我们知道你一定是很担心,她真是个可爱而且很迷人的女孩。” “而且任性和骄纵。”盖伯咕哝。“她人在哪里?我只想尽快找到她,速战速决!” 艾妮说不出谎话,迈斯流利地说:“很不幸,先生,有个坏消息。” “她又逃走了!”盖伯爆发地说,脸色气得发紫。“我就知道!” “不,不是的,别紧张,她只是有点发烧。” “发烧!”妲芬惊呼一声,不安地想起镇上偶尔爆发致命的黄热病。 “情况似乎不是太严重,”迈斯安慰地说。“不过我刚刚派人找医生来检查,目前最好别打扰她,她在客房休息。” 扒伯一脸怀疑。“我坚持见她。” “当然,”迈斯起身,然后问了一句:“你以前得过热病吧?” “不,从来没有。” “如果状况比预期的严重,那对你这种年纪的男人可能会致命。” “或许,”妲芬匆匆打岔。“等医生检查后,我们明天再来。” 艾妮说服着。“我保证,我们会好好照顾它的。” “不便之处……”妲芬说。 “才不至于,”艾妮回答。“我们很欢迎。” 扒伯瞪迈斯一眼。“我怎能确定她的福祉?我甚至无法证明她在这里!” “她在这里,而且很舒服,”迈斯说。“我以名誉担保。” 扒伯皱眉以对。“我听过你的名声,先生,也知道你是玫娣未婚夫的敌人,如果你想玩诡计……我……我会教你付出代价!” 艾妮倾身说道:“我保证,莫先生,你女儿很安全,不会受到伤害。”她说。“我个人可以保证。” 饼了几分钟类似的说服之后,盖伯和妲芬才离去,迈斯吁了一口气。 “讨厌的人。” 艾妮撇撇嘴。 “他们知道我们在说谎,迈斯。” “当然。” “若不是玫娣背上的伤痕,我会乐于把她交给他们,不过我想她无法长久忍受莫先生的教训。” “一周内谣言就会满天飞,”迈斯心不在焉。“我愿意付一大笔钱来目睹堤恩届时的反应!” “她和堤恩在一起或许安全些,至少他是要娶她!” 迈斯不在意的笑了。 “她将会发现跟我在一起比和他结婚好。” “我真没料到你会变成这样,珂琳没出现前,你本来有一些优点,就和你父亲一样。” 迈斯脸色一黯。 “我不是我父亲!”他简短地说。 “是的,”艾妮说。“维特很有弹性,面对许多困难,仍然保有勇气和对他人的怜悯。可是你不然,你让一个肤浅的女人毁了你所有美好的特质,屈服在人的本能需要之下,现在你宁愿使弱者受苦,而不肯承认自己犯错了,这实在没有男子气概,你父亲和我一样都觉得羞愧。” 迈斯一脸愕然,没料到母亲会如此严厉地责备他,他忿怒地望着她。 “那女孩有什么特别使你如此急于袒护她?” 艾妮绝望地察觉他根本没在听。 “我希望,有一天有人可以打破你心中的冰墙,你真是需要谦卑下来。我祈祷这不会等太久,免得你毁了别人,也毁了你自己。” 她转身,高傲地走了出去。 和媚玉共度一夜,使得迈斯恶劣的情绪获得改善,神清气爽地返家,独自吃早餐,他边吃边想,人们何必结婚?没有婚姻的束缚不是更有乐趣吗? 和媚玉在一起,不必有伪装,她接纳他本来的面目,无所期待,只要他继续供养她,直到他决定结束目前的安排。在床第之间,她十分地配合,彼此没有感情的牵绊。 不像珂琳,她的顺服是因为做妻子的职责,总是带着一丝勉强,而这种态度更使她不贞的事实加倍的伤人。迈斯苦笑,没有妻子的生活反而更好,他从此不再嫉妒、脆弱,或对女人有占有欲。 “魏先生?”一个柔软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他放下咖啡起身,玫娣走进餐室。 “早安,请坐,先生,我并不想加入你共进早餐。” 迈斯的好心情迅速消失,玫娣穿着他母亲的衣服十分地合身,他忍不住皱眉。 “你不可能找到其他更合适的衣服穿吗?”他质问。 “魏夫人和我正在修改她其他的礼服。” “我得为两个易受影响的男孩着想!”他低吼。 玫娣突然笑了。 “先生,这是我在这里令你懊恼的原因吗?或者你向来如此的乖僻?” “我才不懊恼,我根本对你漠不在意,我也不乖僻。” “我想你是的。” 迈斯扬扬眉毛。“这是昨天那只发抖的老鼠吗?曾几何时突然出现这种极度的勇气?” “昨天我才不怕你,”她毛发竖立。“只是太累了。” 他没回答,但是一脸的嘲讽。 “我猜,”玫娣小心翼翼地说。“我继父很生气?” “怒气冲天。” “他怎会相信你说我病了的话?” “他并不信。” “哦,”玫娣很吃惊。“但我本来预期他会挑衅,或是强行上楼找我--” “柯小姐,你继父是想避免丑闻,再者他绝不会挑衅,因为众所周知,我在决斗时从未落败过,只要你在我家里,没有人能强行带走你。” 玫娣认为他显然不喜欢她。 “先生,我给表姊的信写好了,可以今天派人送去吗?” 迈斯漠然地接过她的信,放在桌上。 “呃……你不会弄丢吧?”玫娣呢喃。“这封信很重要--” “我会处理。” “谢谢你,先生。” 她好奇地看着他,心想或许今天对他的印象会不同于昨天的,毕竟当时她疲惫又害怕,可能是想像力作祟。 不幸的是今天的接触并没有改观,魏迈斯仍是冷酷无情而且脾气暴躁,沉默而戒备,从头到脚都是傲慢、目中无人。 但是如果昨夜他在台阶上对她说的那番话可信的话--而她的确相信--她没有理由觉得受他威胁,他不会占一个对他没吸引力的女人的便宜。 玫娣纳闷他的妻子是哪种类型,当然会很美,绝对是出身良好的家庭,由于克里欧人的社会中不容许离婚,她只能假设那不幸的女子已经去世,以后她可以找机会问问艾妮,迈斯的无礼会不会是要掩藏他的悲伤? 不,他似乎不像。 迈斯气恼她一直瞪着自己看,皱起眉头。 “小姐,请坐否则请离开,但是请你好心的别忤在那里!” 玫娣一脸的罪恶感,低声喃喃地说些什么,走开了。 艾妮虽然嫌恶长子的行径,却还没放弃对他的希望。她在房内用早餐时,坦白地和诺娜讨论眼前的状况,诺娜是个黑人,在魏氏庄园已经做了十五年的管家,个性实际率直,而且观察入微,家中大小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他不会改变主意的,”诺娜摇摇头。“那个女人--” 她向来如此称呼珂琳。“毁了他的心。” “那你认为他会按照他的威胁做?” “夫人,他认为会。”诺娜勤快地整理房间。 “那么玫娣和迈斯在一起并不安全。”艾妮说道。 “就像用一条腊肠绑在猎犬的脖子上。”诺娜停下来,微微一笑。 “他看着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只是报复而已,只是他不想承认。” “我也这么怀疑……”艾妮迟疑了一下。“我本来计划立刻把玫娣送回葛庄,不过我或许应该延一下,等等看,反正那孩子还没有实际的危险。” “目前。” “哦,诺娜,我真希望……你想我的儿子还能再关心任何人吗?过了这么多年,你想他是那么没心没肝吗?” 诺娜想了一下。“不,夫人。” “给我一点意见,”艾妮说下去。“我几乎对迈斯丧失希望了,可是这个女孩很不平常,我觉得他们之间有吸引力,你想可能吗?” 诺娜这次没有直接回答。“夫人,那女孩能给他什么他没有的东西?” 这点毋庸置疑。 “你说的对。”艾妮闷闷不乐的。 起初的惊愕褪去,玫娣有时间思考自己的处境,很难说她很勇敢,只觉得筋疲力尽,原先逃跑时的绝望、被双胞胎捉住时的惊吓,现在仍然很不安。 一旦母亲知道后,她会怎么说?女儿如此叛逆,一定令她很沮丧,珍妮向来期待两家联姻,因为这对家里的财务大有帮助,至于姊姊玫玲又会怎么说?玫娣忍不住瑟缩。 似乎才没多久之前,她和玫玲还是小女孩,分享童稚的秘密,作着爱情的美梦,而今玫玲幻想破灭,一切讲求实际。 玫娣觉得好沮丧,在花园里坐下,她瞪着花床,叹了一口气,掏出手绢拭去眼中的泪。 即使有魏家的保护,盖伯可能还是有办法强行举行婚礼,而魏先生对她的态度也实在令人难以安心,他似乎很恨她,呃,事实上,他似乎恨每一个人。 罢骑马回来的迈斯,屏息地瞥见独坐的女孩,看见她,他努力发泄掉的紧张又出现了,那一刹那,他不禁思考她为何如此的影响到他,即使他故作冷淡。 他见识过太多的美女,但都不像她,她那微翘的下巴、傲慢的鼻梁、高高的前额,秀发在阳光下如同火焰。 迈斯有股尖锐的渴望,想把双手插入那浓密的发丛里面,双唇埋进她白皙的喉间,他想扯下那裹紧她胸脯的衣裳,让那温暖的女性身躯盈满自己的双手,他想吞噬她、压住她,欲望促使他情不自禁地向前,根本控制不住。 玫娣听见脚步声,认出迈斯那高瘦的身影,担心的眨眨眼睛。 迈斯的眼神锁住她,强烈的需要几乎淹没了他,和媚玉共度了一夜,他不应该还在觊觎一个女人,尤其还是个天真少女。 “午安。” 她颔首,试着藏起手绢。 他问也不问的坐下来,大腿和她靠得很近,男性的气息微微地飘进她的鼻子里,她迷惑地试着别开身,他却握住她的手腕。 他看着她揉在一起的手绢。 “你不快乐。”他喃喃。 “不……我……”玫娣难以呼吸,他手上的热气似乎流进她的血液里。“这不是在预料之中吗?” “我们的招待令你不满意吗?”他问。“你还需要什么吗?” “哦,不……才不是……你们的招待远超过……”玫娣叹了一口气,扯扯手腕,他立即松开来。 “我在想我的家人,”她振作起自己。“我的母亲和姊姊并未站在我这一方,我应该乖乖地和葛堤恩结婚,父母亲知道怎样对我最好,可是这一次我却反抗这样的教导。” 玫娣羞愧的低下头。 “我这样做是错的,可是又忍不住,我不是个好女儿,不顺从父母,我--” “停住,”迈斯打岔,眼神趣意盎然。“你不想和你认为会对你不好的男人结婚并不是犯罪,小东西。” “当然是,”她惊讶地抬起头。“你知道我这样做是错的。” 他耸耸肩。 “大多数的女性是不敢反抗这桩婚姻,不过,换成我是你,或许也会选择一样的途径。” 玫娣怀疑地瞅着他,他根本不像是逆来顺受的类型。 “我……我通常没这么任性,先生。” 迈斯微微一笑,想起她穿男装的模样。 “我为什么不太相信?” “因为你对我的印象是错误的,先生!” 迈斯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对她微笑。 “这得有戏剧性的事才能改变,小东西。”他笑起来年轻许多,本来一直存在的黑暗表情不见了。 “你对我很仁慈,”玫涕浓浊的呢喃。 “希望你的努力不致徒劳无功,你似乎了解我对葛先生的感受,如果我父亲还活着,他也会谢谢你--” 迈斯放下手,突然站起来,再次皱着眉头,玫娣纳闷自己说了什么惹他生气,她是试着感谢他! “你的感激对我没用!” “然而我还是该说出来。” “你父亲怎么了?” “我小时候,他便死于决斗之中。” 她的父亲和迈斯一样,是个情绪反覆无常的人,有时温柔得迷住任何人,有时发起脾气,大家都避开他,他对所爱的人相当残酷,却十分保护子女,玫娣确信父亲不会强迫自己和葛堤恩结婚。 “在某些方面你令我想起他。” 迈斯怒目瞪着她。 “我不是你父亲,”他啐道。“也不想扮演那种角色!” “我不是--” “省省你幼稚的幻想,我可不想成为你幻想的对象。” 玫娣跳了起来。“我只是说有一点点相似!至于幻想……是你自我欺骗,先生,才以为我会想到你!你根本不是我仰慕或觉得有吸引力的类型!你根本就是……最自吹自擂的自大狂!” 敖近的杂音使他们分了心,玫娣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双胞胎正看着他们,菲力一脸不解,杰士则尽力表现得很世故。 迈斯哼了一声,诅咒的离去,男孩仓皇地闪向一边,玫娣悔恨地坐下来,伸手朝发烫的脸扇风。 菲力首先开口。 “小姐?” “嗯?” 看着男孩走近,她心中纳闷他们是不是来冒犯她的,菲力的双颊和鼻尖都胀红了。他的五官亦有一丝迈斯的影子,但当她望向杰士时,那相似之处更是强烈。 “小姐,”菲力羞愧地说。“关于昨天的事……我们必须道歉--” “别替我道歉,”杰士打岔,模仿他父亲的低吼。“我才不后悔,如果她没有假扮别人,我们会合宜地对待她。” “当然。”玫娣感觉到应付他的方式就是别让他激怒自己。 “没什么好道歉的,既然我会再多留几天,希望我们可以以朋友相待,以我们三人发生的事,太正式的话反而显得荒谬。” “你的友谊只及于菲力吗?”杰土质问道。 “我指的是你们两个。” 杰士突然笑了。“你真是个不知恐惧的小女生,对吗?” “我比你大。”玫娣指出,这男孩真是自以为是! “那样的顶撞父亲……”他说下去。“勇敢,但是不聪明。” “我才不怕他!” 杰士狡猾地笑了。 “不吗?那昨天面对他时,你为什么发抖--” 菲力发了脾气,打断弟弟的话。 “杰士,闭嘴!” “否则怎样?”杰士逗他。 “否则我让你闭嘴!” 他俩开始斗嘴,玫娣悄然离去,边摇头边笑,自小没有兄弟,直到此刻才有机会见识到,男孩似乎很爱吵架。 正文 第三章 “这么快就回来了?”媚玉娇声道,开门迎接迈斯。 “我还以为昨晚已经满足你所有的欲望了。” 她环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吻他-下,但是今晚的他没有如往常一样的回应,似乎正因某事困扰。 “我不是为此而来。”迈斯拨开她的手,双眉深锁。 媚玉顺从地松开他,为他倒了一杯酒。 “哦?那你来做什么,迈斯?” “只要……一点陪伴。”他心神不宁地踱步。 “这倒是你以前不曾要求过我的。”媚玉评论道。“请坐,绅士,看你像饿虎似的走来走去令我紧张。陪伴……你指的是聊聊天吗,嗯?” 迈斯点个头。 “呃,”她说。“我们以前没做过,可能很有趣。” 她舒服地坐在他身边,一脚悬在他腿上。 “要谈什么呢?” “该死的我哪知道!”他喝了一大口波本酒。 媚玉的手指溜上他的腿。 “你确定你不要--” “不。”他拨开她的手。 媚玉耸耸肩。 “好吧!”她露出狡猾的笑容。“你可以多说说那位住在你家的女人。” “她?没什么好说的,而且她不是女人,只是个小女孩。” “你说她几岁了?十七?” “十八。” “在那个年纪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妈妈安排一个年轻人成为我的保护者,他给了我一幢房子。十八岁?……我不会说她是个小女孩。” “冒失的姑娘,”迈斯板着脸。“近来为什么每个人都开始和我唱反调?” “你的小客人--她觉得你很可怕吗?” “是的,”迈斯阴沉地笑了。“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而且她极力掩饰。” 媚玉好奇地打量他。 “你对她的计划是什么?不,不,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已经可怜她了。” 迈斯用指尖描画她细致的下巴。 “媚玉,”他突然改变话题。“你知道我不会毫不供给地抛弃你。” 媚玉点点头,回想起初次遇见迈斯的时候,当时初恋情人抛弃她和孩子,身无分文的她只好绝望地搬去与母亲同住。迈斯不请自来。 当时媚玉也和众人一样的怕他,对他的提议深感惊讶,多年来他一直对她很慷慨,供应她儿子在巴黎受教育,他所送的珠宝和衣服已经足以令她衣食无虞的过一辈子。她和迈斯也算很亲近了,然而他却仍然像个谜一样。 媚玉一度尝试表达心中的感激,他却揶揄她,说这一切都是出于自私自利,他送礼物是要促使她继续在床上取悦他,不是什么仁慈的行径。 迈斯一直是个经验丰富、十分令人兴奋的情人,他了解女人,知道如何满足她们,他给了她极度的欢愉,这是当他决定结束这段关系之后,她会想念的,哦,他声称自己永远不再婚,可是媚玉觉得情况会有所改变。 因为这几年,迈斯一直对她很仁慈,因此许久以前她就下了决心,绝不阻挠他得到想要的东西,当他决定结束,她会毫不抗议地放他走,她无意锁住他,也很高兴两人之间没有爱的火花。 “我从不害怕你会任我有所缺乏,”媚玉一迳注视他,这会不会是他对她失去兴趣的第一个迹象?“你不是那种人。” 他微笑,没有回答。 “有一天,我想经营自己的客栈,我会做得很成功。” “是的,你会的。” “我该开始计划吗?” “改天吧,如果这是你所要的,”他抚摸她的脸。“但不是现在。” 媚玉微微一笑,满足的知道目前他仍然要她。 周四向来是魏家接见访客的日子,但因为玫娣,使得艾妮无法接待朋友。 “我留下来的事打扰了你惯有的习惯。”玫娣歉然地说。 艾妮愉快地反对。 “哦,不,我们可以一起喝咖啡,你的陪伴远比我的朋友有趣。来,说说你的母亲和你的朋友,你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仰慕者!” 玫娣微微红了脸。 “事实上,夫人,我的生活非常封闭,连男性的亲戚都很少联络。” 艾妮了解地点点头。 “以今天的标准,这是老式的教养方式,我当时也是如此,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当我即将成为维多的妻子时,想起来好吓人。” 艾妮微笑地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 “我的奶娘和我母亲陪我到洞房,把我独自留下来等我丈夫,哦,我一直求她们带我回去!我才不想当个妻子,更不想嫁入魏家,维多魁梧又吓人,我害怕他会对我要求些什么。” 玫娣羞红了睑,专心的聆听,希望艾妮或许可以掀开一些婚姻关系的神秘面纱,她有好多问题,但却不方便问。 艾妮注意到玫娣明显的兴趣,同情地笑了,她没有权利来告诉一个纯真少女在新婚之夜的一切,男人有权利随他本意来教育和指导他的妻子。 “玫娣,”艾妮突然改变话题。“你想我们可以藉助于你的妲芬阿姨吗?你继父快回来了,他一定会更生气,如果我们邀请你阿姨留下来照顾你,可能会好一些,你想妲芬肯帮忙保密吗?” “不,”玫娣感伤地说。“阿姨不赞成我的立场,甚至还会责备我,我说的话她一五一十地都转告给继父听,所以他才气得……”她没说下去。 “那我们就不提了。”艾妮喝口茶。“以前,有些年轻女子认为葛先生……呃……相当有吸引力。” 玫娣的语气气得发抖。 “我认为他一无是处,一见面我就讨厌他,他受邀来纳奇斯,把我当成……要买的马似的检视一番,到了第二天……”她胀红脸。 艾妮倾身向前。“嗯?” “我--我不该说。” “我确信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致令我吃惊。”她以鼓励的口吻说。 玫娣懊悔地叹口气。 “葛先生来访的第二天,陪我到花园散步,那是我第一次和男人独处,我很努力去喜欢他,夫人,因为我知道继父准许他追求我,但是当我们来到隐密的角落,他--”她结结巴巴。“他无礼的……” 玫娣没再说下去。 “我明白了。”片刻之后,艾妮说道。 “我逃开之后,告诉阿姨和母亲这件事,但似乎没有人愿意去责备葛先生,妈妈只说有些男人无法控制自己。” “的确。”玫娣颔首以对。 “后来我继父和妲芬带我来纽奥良,第一夜葛先生就企图闯进我的卧房,幸好我上了锁。第二天晚上我发现门锁被破坏,我很害怕,没有多想就去马厩,给了小厮一枚银钱,换了他的衣服,立即离开,在夜里沿着河走。”她停顿了一下。 “我希望再也不必面对那种被蚊虫攻击的夜晚,第二天早上我遇见双胞胎,随后见到魏先生,我真是太感激了!” “我也是,”艾妮说道。“以前恐怕有些人不像你避得开葛先生的侵犯,甚至有人因他威胁要揭开丑闻,羞辱她们的家人,以致进入了修道院。” “是的,”玫娣急切地说。“我并不讶异,但是我最害怕的不是葛先生表达热情的方式,他很享受羞辱人……他轻视女人,喜欢伤害她们,每当他注视我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得到。” “轻视女人?”艾妮一脸困惑,“我想不至于吧!” 玫娣耸耸肩,她很确定。“没人和他决斗吗?” “有过几次,葛堤恩曾经杀死几位受害者的父亲或兄弟,从未有人胜过他。” “魏先生也有类似的说辞。” “但是有所不同,迈斯唯有在别无其他解决方案,而又涉及他的荣誉时才决斗,葛堤恩则是蓄意找人决斗。” “我不觉得有所不同,”玫娣说。“杀人就是杀人,无论是谁挑起决斗。” 艾妮深受冒犯。“在纽奥良不然,姑娘,决斗是正当的,有时候也有其必要性。” “当然,”玫娣迅速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妄自判断,毕竟我怎么想都无妨。” 她微微一笑。“当然不会有人为我而决斗,我家人亦然。” 艾妮没有回答。 杰士古怪的举动常会破坏魏家的安宁,有时候菲力也涉及其中,但通常都是杰士自己的胡闹,而唯一能对付他的是迈斯,每当他们争吵时,屋里就惊天动地,大家都远离战火线。 最近的一战是杰士在午夜过后才溜回来,又是和人打架打得满身都是伤和血,迈斯立即把他拖进厨房,责备地数落他一顿,玫娣在二楼都听得到。 “你不能当我是小孩子!”杰士低吼的抱怨迈斯过于用力的擦他脸上的伤。“我是个大人!” “随你说,”迈斯嗤之以鼻。“但是大人不会为娱乐而刺激别人和他打架!” “才不是娱乐!”杰士火爆地说。 “那是为什么?” “证明一些事!” “证明你不如你自己想像的那般敏捷和机智。或许你的拳头是很快,可是又如何?很快的,你会到达某个年纪,用拳头只会使人向你下战书决斗,然后你的双手会沾上别人性命的鲜血,否则,就是你提早进坟墓。” “你不能因为我像你而攻击我。”杰士挣脱父亲的手。 “我没攻击你。” “我做的不比你更糟!我知道你是那种人!”杰士哼了一声。“我也知道你对姓葛的计划!” 迈斯一动也不动,许久之后才开口。 “我的理由你一无所知。” “是吗?” 迈斯咬牙控制住陴气。“你若不是我儿子,我--” “我痛恨当你儿子,”杰士低语。“我好恨,因为我太了解你。” 那一刻他们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迈斯直直地盯着儿子,双唇抿紧。 “原来你听过那些谣言。” “我听过事实!” “谣言,”迈斯平板地说。“除非经过我证实。” 杰士表情很悲惨。 “我知道是真的。”杰士粗野地说,跑出厨房,仿佛背后有魔鬼在追他。 迈斯一整天都进城处理公事,玫娣则关在房里做女红,直到觉得头疼才罢手,午后的闷热似乎也侵入阴暗的室内,使她觉得全身汗黏得不舒服。 她决定午后小憩一下,即使已经过了三天,她的疲倦似乎没有完全消除,连骨头都在疼,真奇怪,这三天以来她一直在休息,怎么还这么累。 杰士悄悄地溜进书房,走向迈斯的大书桌,他迅速地搜索各个抽屉,翻找其中的文件,希望找到他要的东西。 他用偷自艾妮房里的发夹,打开一个小文件盒的锁,它嗒的一声开了,里面大都是收据,还有一封信,一封没开的信。 杰士眼中闪过胜利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关上盒子,放回原处,一股报复的暖流自颈部涌上脸颊。 “这个东西,”他自言自语。“可以扯平我和你的分数,爸爸。” 玫娣睡得很沉,直到过了晚餐时分才醒来,艾妮吩咐仆人别打扰她,她醒来时,觉得好多了,但仍然懒洋洋的,她更衣下楼,后面似乎有脚步声,但是转身却看不到人,玫娣皱眉的下楼。 “啊,你终于醒了,”艾妮愉快地说。“我让你睡得久一点,你现在一定饿了,嗯?” 老妇人捏捏她的手。“双胞胎和我已经吃过了,迈斯刚回来,正在用晚餐,你可以过去一起吃。” 想到食物,玫娣就觉得反胃。 “不,我今晚不太饿。” “可是你必须吃点东西,你太瘦了,亲爱的。” 玫娣只好随着夫人走进餐厅,迈斯已经坐在那里。 “晚安,小姐,”他礼貌的起身,协助她入座。“艾妮说你睡了很久,感觉还好吧?” “是的,只是不太饿。” 艾妮咋咋舌头。“你负责让她吃点东西,迈斯,我在隔壁房间刺绣。” 老妇离开之后,玫娣微微一笑。“你母亲很坚持,先生。” “毫无疑问,”迈斯同意。“除非你多长点肉。她才会安心。” “我喜欢我现在的样子。”玫娣回答,举杯喝水。 迈斯的目光大胆地从她的脸移到她喉间和胸脯,令她几乎呛到水,他没表示任何看法,直到她叛逆地瞪着他,他才抬眼直视她的眼睛,嘲讽的微笑。 “魏夫人说你今天和总督会面。”她试着聊一聊。 他表情不变。“是的。”他咬了一口面包。 “他为什么要见你?” “他的军队被包围,所以他努力收集情报免得敌人摧毁他。” “他的敌人是谁?克里欧人吗?” 迈斯摇头以对。“不是,是来自法国和圣托杜明哥的难民,以及一小撮喧闹难缠的美国人。” 包括前美国副总统柏亚伦,他此刻在纳奇斯,谣传他在招兵买马,计划攻占奥尔良的土地,柯总督当然有权利生气。 “为什么?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想羞辱总督,使这块殖民地脱离联邦,不幸的是,总督太年轻,欠缺经验,似乎制止不了。” “你也赞成路易斯安那独立吗,先生?”玫娣问道。 她感兴趣的追问令迈斯挑起眉毛。 “两年前,美国人接管殖民地,我便效忠柯总督,不幸的是,美国没有信守承诺,让路易斯安那加入联邦。” “我不明白……”玫娣才开口,便觉得突然一阵头晕,她闭了闭眼睛,睁开时,迈斯紧紧的盯着她。“我……我很累,请容我告退。” “当然,”他扶她起身,当她猛地抽开手,他咧嘴而笑。“我开始纳闷,我一靠近便令你不自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气恼。“一点也不觉得有趣。” “但是我觉得你很有趣,”他回答。“十分有趣。” 他真是令人受不了!如果她知道如何反击他该多好!玫娣满心嫌恶地怒目瞪着他,转身飞快地离开;背后传来他的笑声,直到听不见,她才放松下来。 她几乎费尽全力爬楼梯,全身都觉得不对劲,她决定上床躺一躺,相信明天早上会好起来。 门口有张纸,她好奇地捡起来,伸手扶住门保持平衡,她背上有股酥麻,仿佛有人看着她,转头又看不见人影,她低头一看,心跳似乎停住了。 “我的信。” 她突然觉得呼吸会痛,信在手中颤抖,是她写给玛丽的信,根本没送出去!这是什么涵义?迈斯没把信送出去,为什么?他有何目的?哦,天哪……她早知道不能信任他,但又别无选择。 玫娣心中的迷惑转成怒火,她拖着脚步,走向楼梯,她的背和头更疼了,但是她一定要见魏先生,看他作何解释。 正文 第四章 她才走下楼梯,便看到迈斯从餐厅走出来。 “魏先生!”她大喊。“请问你作何解释?” 他一脸迷惑。 “小姐,什么事?” 她扬扬手中的信。 “这为什么没寄?你有何目的?” 迈斯眯起眼睛。 “那是什么?” 玫娣气得脸发白。 “我的信!你扣住了,根本没送出去!”强烈的耳鸣使她一时分心。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 迈斯朝她走过来,她后退。 “别,别过来!” 迈斯很平静,但是他的眼神令她害怕。 “你怎么拿到的?” “那不是重点,告诉我……原因……”玫娣虚弱地把信丢过去。“我要回去……不要再多留一分钟!” “不,你不可以,”他冷淡地说。“我另有计划,你得留下来。” “我恨你,”她眼睛刺痛。“我恨你……你留我做什么?” 她伸手扶住额头,好痛,她无法思考。 迈斯的脸突然变了。 “玫娣。”他呢喃,伸手稳住她摇晃的身体。 她狂野地推他。“不……不,别踫我……” 他环住她的腰。“让我扶你上楼……” “不--” 即使她想挣脱,却觉得全身无力,虚弱地靠着他。 “迈斯?”艾妮听见声音走出来。“发生什么事?” 他没看她一眼。 “去叫医生。”他一把抱起玫娣。 她疼痛的呻吟,热泪涌出来。 “我可以走,”她啜泣,试着掰开他的手。“我可以……放开我。” “嘘,”他静静地说。“别挣扎。” 回房途中不过几秒,却像永恒,玫娣靠着他的肩膀,觉得燥热反胃,头又晕,唯一稳固的东西是他宽阔的胸膛,在病痛中,她忘了自己多恨他,反而感谢他那有如铜铁一般支撑的臂膀。 有人把她放下来,模模糊糊当中,一只温柔的手拨开她烫热额头上的头发。 “帮我。”她低语,不知道她紧紧抓住的人是迈斯。 “没事的,”他呢喃。“没事的。” 随后跟进来的诺娜,看了一眼,摇摇头。 “黄热病,不必医生看就知道,来势汹汹更糟糕,有人前一天很健康,第二天就死了。”她同情地摇摇头。 迈斯皱眉的看她一眼。 “去拿壶冷水,和上次给双胞胎吃的那种药粉,快去!”他低吼,诺娜立即离去。 艾妮走了过来,看见他紧绷的肩膀,知道他在生气,但是为什么呢?她纳闷,是因为他对这女孩有些感情,或是玫娣生病对他不便?她忍不住想知道。 “她的死绝对会妨碍你的计划。”她说。 “她不会死。” 艾妮凝重地看着玫娣,女孩已经烧得意识不清。 “有些事我们无法控制--” “不,”迈斯打岔。“我不听,而且别在她面前说!” “但是她已经听不见--” “她可以,我不要任何话令她沮丧。”他起身。“我把她交由你照顾,吩咐医生,没有我允许,他不可以做任何事情,我不要她被放血。” 艾妮颔首,记得上次杰士也染病时,被放血太多,差点没命。 迈斯迳自离开,艾妮怅然目送他的背影,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像他弟弟柏纳和亚历那般容易了解,迈斯无情而孤僻,令人莫测高深。 其后四十八小时,艾妮和诺娜轮流照顾玫娣,不时用冷水替她擦身体,处理她的呕吐和连连的噩梦,整个过程十分麻烦,也十分累人。 迈斯不时询问女孩的状况,但是礼教制止他进房来探病,奇怪的是,他留在庄园里,很少出去。 他没对杰士说什么,任由那孩子担心是否会被处罚,不必求证,迈斯便知道是杰士送的信,故意要惹麻烦,男孩一迳避开父亲和哥哥,艾妮也忙得没时间管他。 这次莫盖伯来访时,不再怀疑玫娣的确病得很厉害,妲芬上楼探望病人,但是女孩根本不认得她,两人神色凝重地离去,盖伯只好吞下威胁的话语。 “真讽刺,”艾妮对儿子说。“你说的谎言成真了。” 迈斯耸耸肩。“她人在这里,这才是重点。” “你是指她病不病都无所谓吗?你不在乎她可能会死?” “她不会的。”他冷冷地回答。 艾妮嫌恶地离开他,知道责骂他没良心是徒费口水。 “不要……不要让他……哦,求求你……找人来阻止他……”玫娣在梦中喃喃。 艾妮伸手拿海棉和脸盆,希望再用水来冷却女孩的体温,她的状况一直没好转,当迈斯走进室内,她一脸惊讶。 “迈斯?”她惊呼。“你做什么?你来做什么?” 他充耳不闻,迳自坐在床边,俯视女孩蠕动的身体。 迈斯拉开缠在玫娣身上的床单,拂开她脸上的乱发,把她拉入怀里。 “迈斯!”艾妮惊呼一声。 他没回答,专注地盯着胸前颤抖的娇小人儿。 “嘘……”他贴在玫娣太阳穴边耳语,一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摇晃她。 “别害怕,你现在安全了,嘘,不会有人伤害你。” 女孩痉挛地挨紧他。 “……他在那里……我看得到……别让他靠近……不要……” 迈斯拿起潮湿的海棉,擦过她的脸和胸膛,让冷水滴在她皮肤上。 “不,我不会让他靠近你。”他呢喃。“我就在这里,你很安全。” 饼了一会儿,抚摸和轻言细语似乎对玫娣起了作用,她无力地靠着他。 噩梦消失了,艾妮吐口气,这是她在作梦吗?眼前这男人不像她那冷血的儿子,充满令她难以置信的温柔。 迈斯拿起杯子凑向玫娣唇边,女孩无助地呛了一下,企图抗拒,但是他强迫她咽下去,直到喝完,才让她躺下去。 艾妮终于开口。 “诺娜和我都无法喂她吃药。” 迈斯嘲弄地笑了。 “显然她比较听从男人的声音,”他玩弄她的鬈发。“对不对,甜心?” 艾妮有些不安。 “谢谢你的协助,迈斯,现在交给我照顾就可以了。” 迈斯没有动。 “你很累了,妈妈,何不去休息?我来照顾她。” “什么?太荒谬了!这根本不合宜!她会名誉扫地。” “反正已经扫地了,”他嘲讽地扬起唇角。“否则也快了,我在她房里根本没差别。” “迈斯,讲理一些,”艾妮求他。“你对照顾病人一无所知,这是女人的职责,有些事--” “女人的身体对我又不是秘密,至于照顾黄热病,双胞胎生病当时也是我照顾的。” 他故意顿了一下。“记得吧?” 的确,双胞胎生病时,他照顾得很好。 “可是……”她结结巴巴。“他们是孩子,是你的儿子,而这位……是没有保护的女孩……” “你以为我会凌虐她吗?”迈斯扭曲地问。“我没那么下流,妈妈。” 艾妮没那么肯定,阴暗的怀疑充塞在她脑子里。 “儿子。”她忧虑的问。“你为什么要担下这个责任?” “为什么不行?她的福祉涉及我的利益,现在你去休息吧!我有能力照顾她几小时。” 她不情愿地起身。 “我--我派诺娜来接班。” 可是迈斯不容许别人来替代他,他一直留在玫娣床边,卷起衣袖,努力和女孩的高热奋战,他不知疲倦而且十分有耐心。 艾妮甚至没听过有哪个丈夫会这样照顾妻子的,实在太惊人了,她相当沮丧,又无法制止,根本管不了迈斯,他留在玫娣的卧房里,仿佛那是他的权利似的。 有一只黑色的狼在她梦境中徘徊,那对黄色的眼睛虎视眈眈,龇牙咧嘴,吓得她跌跌撞撞的狂奔,突然间,它扑上来,咬住她,她放声尖叫,然后那只狼不见了,因为有个声音出现。 “我在这里……没事了,嘘……我会照顾你。” 她探向声音的来源,抓紧那只手臂,直到黑暗又把她拉过去。 她觉得全身好烫好热,热得她无法呼吸,痛得她叫出来,然后有一只凉凉的手抚摸她的额头。 “求求你……求求你。”她释然地呻吟,感觉那凉凉的抚摸,纾解了受不了的炙热。 那只狼的眼睛又盯着她,在黑暗中好邪恶,她惊恐的一转身,撞到一个男人坚硬的胸膛。 “求你帮我--” “你答应要和我结婚,”她骇然地看着葛堤恩。 “我想先尝尝你的滋味。”他凑近她的唇。 她喃喃拒绝,急切地逃开,却和她继父面对面。 扒伯一脸怒容。 “你必须和他结婚!”他挥手打她。 “妈妈!”她大叫,看见母亲就在附近,可是珍妮摇头退开。 “照你继父的话做,你必须服从他。” “我不能……” 一个杯子压在她唇边,她尝到苦苦的药,一只手紧抓她的肩膀,不容她转脸不喝。 “不……不要……”她呛了一下。 “别抗拒,小东西,全喝掉。” 她张嘴,顺从那温柔催促的声音。 她又看见那只狼在她背后,越逼越近,她害怕地尖叫,狼牙陷进她的脖子里,她放声尖叫。 “不,别怕。”魏迈斯的脸突然出现在她上方。 “别让它伤害我。”她低喃。 “不,绝不会的,甜心。” “你今天看起来好多了。”艾妮欣悦地说。 玫娣虚弱地点点头,过去几天她四肢无力,动也动不了,今天终于觉得有点力气了。 “夫人,”她低语。“我永远无法报答你对我的照顾……” “你能复原就是报答了,”艾妮捏捏她的手。“我们一直好担心。” “我们?” “我们所有的人--双胞胎,诺娜,还有迈斯。” 提到迈斯,玫娣生病以来就没见过他,可是她梦中却出现那些陌生的影像,有个陌生人拥着她,那一定是因为想像--和发烧的关系。 “夫人,我生病的时候,魏先生……没有进来这里,对吧?” 艾妮显得很吃惊。 “迈斯?当然没有!他只是常常询问你的状况而已。”艾妮盯着她,“怎么会这么问?” “我只是……作了个奇怪的梦……实在没道理……” “你当时精神恍惚。” “是的……”玫娣闭上眼睛。“夫人,我好累--” “睡吧!”艾妮拍拍她的手。“睡觉对你最好。” 玫娣恢复到厌倦躺在床上时,艾妮说可以让她到楼下坐一坐,却招迈斯来抱她下楼,她大惊失色。 “我可以自己走,”玫娣坚持,不去看门口的人影,拉紧外套裹住身体。 “我现在强壮多了,不必帮忙,特别是不要……”她戛然不语,以免无礼。 “特别是我的帮忙?”迈斯柔声询问。 玫娣胀红脸,他的出现令她有强烈的压迫感,她记得那晚倒在他怀里,以及让他抱上楼的羞辱,她绝对不容许他再次那般的靠近自己。 玫娣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扶住床的栏杆,她突然觉得头好晕,但是那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我已经复原得可以自己走路了。”她说。 “玫娣,你这样太快了,别勉强自己,对吧,迈斯?” “是的,”他同意。“不过我会让柯小姐走几步试试看。” 玫娣气忿他的傲慢,决定就算晕倒也要靠自己走下楼,不幸的是,即使艾妮扶住她,她的脚仍然走不了几步,膝盖就开始发软,迈斯及时抱住她。 “不,”玫娣咬着牙拒绝。“我宁愿留在床上。” 迈斯吞下嘲弄的话,要使她困窘太容易了,实在没什么意思,许久以来,已经很少人能触动他的心,而且他也许久不曾见过真正会害羞的女孩子了。 “算了嘛,”他说。“你何必因我的无礼而剥夺你下床一游的机会呢?你已经关在房间好几天了。” 玫娣闷闷不乐地想了一下。 “呃……你可别慢吞吞地拖时间。” 自己的不知感恩的确不礼貌,可是他有某种特质使地实在优雅不出来。 迈斯呵呵笑,抱她下楼到前厅,坐在沙发里,诺娜在她腿上盖了一条大披肩,保护她不受寒。 玫娣刚坐下,便觉得头皮一阵拉扯,痛得她叫出来,原来是她的头发缠在迈斯的钮扣上面,迈斯一看,立即伸手去解,她也同时伸出手,两人的手碰在一起。 “先生。”她抗议,可是他简洁地打断她的话。 “让我来。” 他热热的呼吸吹在她颊边,唤起一股令她吃惊的感受,玫娣像作梦似的慢慢收回手,一颗心怦怦狂跳,迈斯熟练地解开缠住的发丝,身上的气味传入她鼻孔里,然后他直视着她。 “谢谢你。”她的身体向后缩。 可是他依然俯在她上方,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就在她的臀部旁边,他看她的眼神好奇怪,玫娣害怕的察觉到这正是梦里那只狼的样子。 她的心思飞快的转动,这种感觉熟悉得可怕,那不是她的想像力,她生病时发生一些事情--他在房里。哦,天哪,搂着她的臂膀不可能是他的,她试着别开目光,隐藏心中翻涌的怀疑,但是做不到。 是的,艾妮欺骗她,迈斯在她房里,哦,这不可能是真的!玫娣晕眩的想,天哪,别是这样! “别怕我。”迈斯说道,语气有丝前所未有的粗嗄。 她睁大眼睛,进退两难,只能用话顶他。 “我才不怕,”她勉强说。“一点也不怕,我--我恨你。” 艾妮打破这蛊惑般的沉默。 “迈斯,她还好吧?” 他站直身体。 “她很好,”他走向门口。“我在书房。” 他离开之后,艾妮摇头以对。 “我不明白,他的行为好奇怪,他对你说什么?” 玫娣匆匆垂下眼睑。“哦,没事,没事。” 或许她弄错了,艾妮当然不会准许迈斯进她房里,这太不合宜,不值得去想,再者魏迈斯不可能亲自照顾她,他轻视那些比他软弱的人。 玫娣陷入沉思当中,有个问题不问不行。 “夫人,魏先生没把信送给我表姊。” 艾妮皱眉以对。 “玫娣,我们等你痊愈后再讨论--” “他想把我留在这里,为什么?是因为葛堤恩吗?他和葛先生是仇人,对吗?” 艾妮勉强地点头证实。 “是的,他们是敌人。” “那么他利用我来激怒葛堤恩吗?”玫娣已经知道答案。 “我真希望可以告诉你不是……但恐怕这正是迈斯的居心。” 玫娣闭上眼睛。 “他正试着玷污我的名誉。”她呢喃,双手保护地抱住自己。“而这足以让葛堤恩气得向他挑战。” 艾妮沉默了许久。 “玫娣,”她终于说道。“你现在回葛家还不算太迟,如果你希望如此,我会送你回去。” 玫娣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陷在两个同等自私和危险的男人之间,两个人都不可信任,可是继父又不会让我回家去。妲芬阿姨会说这是我的命,真的吗?” 艾妮还来不及回答,因为诺娜出现在门口。 “夫人,”管家朝上翻翻眼睛。“是莫先生,他来带玫娣小姐回去。” “她看起来健康极了。”盖伯审视着玫娣。 迈斯耸耸肩,留在角落,仿佛对此没什么兴趣。 “我们的家庭医生有不同的诊断。” “可是她当然可以出门了!”盖伯忿怒地说。 妲芬匆匆走到玫娣身边打圆场。 “好啦,小东西,你是不是害怕我们不会照顾你?是吗,小玫娣?” 玫娣别开脸。 “请你不要。” “别这么顽固,”妲芬凑近她耳语。“你的顽固几乎毁了自己,我们必须立刻带你离开,信任我和盖伯,我们知道怎样对你最好。” “玫娣,”艾妮突然开口。“我想你和他们一起走也好,这样最明智。” “是的。”盖伯说道。 “我在这里不受欢迎吗?”玫娣不明白艾妮为什么突然下逐客令。 她心中既惊讶又深受伤害,难道艾妮已经厌倦她的陪伴?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她给魏家带来的只有麻烦,或者艾妮是想保护她? “当然欢迎你留下,”艾妮迅速地说。“只是--” “魏夫人明白你留下不合宜,”盖伯打岔,走近玫娣。“闹够了,玫娣,外面有马车在等候,是葛家派来接你的。” 他伸手想拉她起来。 玫娣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反叛,不想和他走,无论留下来的后果是什么,她向后缩,用力地摇头,但是太虚弱,无法和他对抗。 “我会再逃跑。” “你不会有机会的。”盖伯愠怒地保证,拉掉披肩,一手环住她背部,预备把她抱上马车。 迈斯一直悄无声息,玫娣突然发现自己被扯出盖伯的怀抱,她的双臂环住迈斯的脖子,直到他把她抱到沙发另一角,他看着她的模样、那股占有欲令她不安,而且奇怪的晕眩。 迈斯挡在她和其他人之间。 “看来有必要进一步讨论。” 扒伯错误的企图绕过去,但是迈斯出声制止他。 “不要,”他的眼睛晶亮。“我只警告你一次,休想动她一根汗毛。” “可是她……”盖伯目瞪口呆。“她是我女儿--” “继女。”玫娣咕哝。 迈斯转头看她,嘴角有一丝笑意,虽然他一言不发,玫娣却了解他意欲站在她这一方,因为留她下来符合他的目的,玫娣想到让迈斯应付其他人,对她正好。 若有选择的话,她宁愿留下来,甚于落在继父和葛堤恩手里,或许她还有一丝机会说服迈斯送信给玛丽,再不行,就逃到修道院,总比和葛堤恩结婚好。 “你有什么权利干涉?”盖伯怒目质问,他转向艾妮。“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她竟给他这样的特权?是什么丑事--” “柯小姐在我家避难就给我这样的权利。”迈斯说道。“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不合宜的事。” “纽奥良的人可不会相信!”盖伯胀红脸,望向玫娣。“葛先生说你下午不回去,他就不要你了!当你是堕落了、受到玷污!你明白吗,你这个傻瓜?没有人敢要你,你不只羞辱自己,也羞辱葛家,而这正是魏先生的目的,好让他有借口了结多年的仇恨,一旦目的达成,你也变成一无是处,救救你自己,玫娣,和我回去吧,别因为我而毁了你自己!” 玫娣疲惫而苍白地直视迈斯,问他根本不必问的问题。 “魏先生,他说的是真的吗?” 迈斯本想给个暧昧的答案,但是她的眼神令他住口,她好年轻,不会伤害任何人,急须保护,某种埋藏多年的感情在他心中蠢动,困扰着他,使他考虑送她回去,他不要她靠近自己……不想对她有感觉。 玫娣仍然在等待答案,迈斯觉得没理由说谎。 “是真的。”他直截了当。 “当你的游戏结束,你对我的计划又是什么?” “报答你给我的机会,”他毫无羞愧。“任何方式都可以,我向来慷慨,柯小姐,一旦有机会和葛堤恩决斗,我对你的感谢将是十分丰盛。”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使你有如此的敌意?” 迈斯没有回答,他眼中有一抹冰冷的火焰在燃烧,而且他那无情和断然的神情,使玫娣几乎想逃走,他内心深处的黑暗是她无法想像的,此刻他正用她当武器来报复多年前的一段仇恨,玫娣悄悄伸手到喉咙凹处,隐藏悸动的脉搏。 突然间她眼前浮起一幕鲜明的景象,听见梦中那低沉的声音,温柔的手、强壮的臂膀,那种温柔驱走她最可怕的噩梦。 她迷惑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可能是他吗?哦,似乎不太可能!当她在思考该怎么办时,头疼得厉害。 迈斯看见她的痛苦,皱起双眉。 “她该休息了。” “那就让我们带她回去!”盖伯啐道。 “不,”玫娣面对她继父。“我不和葛堤恩结婚,无论你如何强迫我。” 她对妲芬骇然的吸气声充耳不闻。 “我不回去,虽然魏先生扭转状况配合他自己的利益,我仍然会继续接受他的招待,乐意面对留在这里的后果,胜过当葛太太。” “就这样决定了。”迈斯起身,暗示讨论结束。 扒伯的眼珠子几乎要爆出来。 “你这个笨女孩!你全没想到以后会怎样吗?” 艾妮走过来,一手按住迈斯。 “儿子,你不应该介入,除了你自己,也该替别人想一想--你会毁了她!即使你可以,我也不能承受这种良心的责备!” 迈斯来回看着母亲和玫娣,不在乎地笑了。 “别这么失望,母亲,”他呢喃。“我不忍心让你的良心一直受责备。” 他低头,凑近她耳朵低语。 艾妮一脸愕然,目瞪口呆地看着玫娣,然后再次转向儿子。 “哦,迈斯。”她低语,激动得颤抖。 “夫人?”玫娣询问,纳闷迈斯说了些什么。 迈斯走向盖伯和妲芬。 “我必须请你们离开。” “我才不!我不接受!”盖伯爆发了。“葛先生还有一丝机会接受她!” “你何不送个信给提恩?”迈斯轻声说。“叫他亲自来带她。” 妲芬哀求地朝玫娣伸出手。 “玫娣,这是怎么发生的?” “我不知道。” “你母亲绝不会原谅我的,求求你,你这样是永远断绝与家人的联系,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我不需要。” 扒伯指着迈斯。 “我保证,这件事还没完,姓魏的!” 迈斯嘲弄地扬扬眉,“我很高兴听到这句话。” 扒伯离开之后,玫娣颓然倒在沙发上,筋疲力尽。稍后她再理清这混乱的思绪,眼前她必须休息。 “夫人,”她说。“我必须知道魏先生说了什么。” “他只是让我对某些事安心。”艾妮闪烁地回答。 “可是他--” “够了,”迈斯打岔。“我会抱你上楼。” 玫娣闭了闭眼睛,嫌恶让他抱住自己,但又急于回房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你突然好顺服,小姐,我觉得相当迷人。” “我可不觉得你的碰触算得上迷人,先生。” 他仍然微笑。“知道吗,你在这屋子里的每一步,可以换成我抱着你走两步?” “先生,”玫娣问。“刚刚你对你母亲说些什么?” 迈斯充耳不闻。 “你说一下,”他唐突地问。“堤恩对你做了什么使你如此讨厌他?他霸王硬上弓吗?” 玫娣羞红脸,她绝不会把这种私事告诉他。 “或许你可以去问你母亲,她知道过程。” “我已经问过了,”他冷淡地说。“问了好几次,她不肯透露。” 玫娣忍不住笑了。“我很喜欢你母亲,先生。” 迈斯着迷地望着她柔软的唇。 “她对你也有同感。”他语气不太高兴。“告诉我堤恩做了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关心。” “我想你不明白,但是你还是说吧!” 玫娣累得脱口而出。 “我想先知道你和葛先生以前的过节。”她以为自己的鲁莽会激怒他,但他反而笑了。 “我母亲没说吗?” “魏夫人守口如瓶。” “显然她比我预期的更足以信任,”他说。“我必须记得要称赞她,大部分的女人都忍不住会松口。” “我既然选择留下来,葛先生很快便会向你挑战,对吧?” “十分可能。” “那之后……我呢?” “你希望怎样呢?” “我--我受过教育,应该可以找个老师的职位。” 迈斯似乎认为她的想法很有趣。“你受过哪些方面的教育?” “英文、地理、历史、插花、拉丁--” “插花,嗯?我不知道插花方面需要老师教。” “你在嘲笑我,”玫娣说。“显然你当我是傻瓜。” “我对你有许多方面的想法,甜心,傻瓜不是其中之一。” “别--别那样称呼我。”她结结巴巴地说。 “甜心吗?可是你真的是甜心啊!”迈斯调皮地说。“甜美温柔,若不是无常的命运,你就不会抛开原有的沉静、迷人、善良、不自私……具有贤妻的所有特质,然而你却还纳闷葛堤恩要你的原因,这样的谦虚实在是无以复加。” 迈斯不确定是哪种冲动使他如此嘲笑她,但是她的甜美的确深深地影响到他,她终究是个女人,有一天也可能展示出女性本能中的虚伪和欺骗,他若忘记这一点就是大错,他一度在珂琳身上犯下同样的错。 “你根本不了解我。”玫娣孩子气地匆匆说道。 他的苦涩突然转成趣意。 “我的形容词冒犯到你吗?”他问。“我的本意是赞美你。” “不,你才不是!” 他邪恶地笑。 “我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好了,平静一下,否则有人会指控我刺激你旧病按发。” 玫娣双唇抿紧,别开脸,却遇上跟在后面的诺娜那深思的目光,管家静静地跟着走进卧室,为她拉开床罩,诺娜投向迈斯的眼神奇特而充满思索,玫娣不禁纳闷诺娜在想什么。 正文 第五章 坐在窗边的艾妮,目送迈斯离开宅邸,才下定决心地转向正在梳头发的玫娣,轻声地开口。 “玫娣,你有权利知道迈斯和葛堤恩之间发生的事。” 艾妮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该透露这件事,但是诺娜保证由她亲口说比较好。 “迈斯绝不会说的,所以就由我来告诉你,这样你或许会更了解我的儿子,对他的看法会改观。” 玫娣迷惘极了。 “夫人,如果你希望我变得喜欢他……呃,我不能欺骗你,那不太可能,而且你何必--” “先听我说。” “好吧!” “迈斯向来是个性情中人,情感奔放不受拘束。” 玫娣忍不住打岔。“我的印象完全相反,他根本没感情。” 替她梳头的诺娜停下动作。 “孩子,你没看见并不表示没有,他内心深处有强烈的感情。” “正是如此,”艾妮说道。“如果多年前见过他,玫娣,你就不会怀疑我的话,迈斯热爱生命,连他弟弟都望尘莫及。” 艾妮的表情充满感伤。 “不要怀疑我的话,因为这不是作母亲的夸口,迈斯自小调皮,无所畏惧,但是对无助的人充满温柔和同情,个性活泼迷人,那时候,他有很多朋友,他甘冒性命来维护他所爱的人的名声,几乎纽奥良的女性,无论老少都很爱他,在那段时期,他充满男子气概,而且很英俊。” “他现在也是啊!”玫娣脱口而出,然后因为说溜嘴而羞红了睑。 艾妮狡黠地笑了。“现在的他有不同的吸引力。” 玫娣完全明白艾妮的涵义,只有不顾名声的女子想和迈斯有牵扯。 “他的堕落是因为一个女人。”艾妮说下去。 “赖珂琳是纽奥良的世家女,当时迈斯比你大不了几岁,完全无视于她的真面目,珂琳美貌诱人,却是自私自利,结婚第一年生下双胞胎,迈斯大喜过望,愿意做任何事使她快乐,可是……”艾妮停下来,摇了摇头。 “发生什么事?”玫娣压抑不住声音中的急切。 “她变了。” “怎么变?” “那美丽的面具之下是一颗冰冷的心,她声称生活枯燥乏味……开始把道德和尊重弃如敝履,珂琳对孩子没兴趣,也不想单单属于一个男人,所以她红杏出墙,玫娣,你可以猜出那个人。” 玫娣用力吞咽着。“葛堤恩。” “十分正确,珂琳当着迈斯的面和堤恩调情,明知道丈夫仍然爱她,却做得这么狠……我的儿子备受煎熬,想找堤恩决斗,但是他的自尊不容他向世界承认妻子不忠,最后迈斯被逼得向堤恩挑战,但是在约定时间之前,他……他……” 诺娜走过去,递了条手帕给艾妮。 “可怜哪,诺娜,”艾妮拭了拭眼中的泪。“我不是因为珂琳悲伤。” 玫娣焦躁地等她说下去。 “任何人都能了解其中的原由,珂琳太残忍,利用迈斯的感情来折磨他,直到他忍不住……理由很正当,不是吗,诺娜?” “是的,夫人。” “发生什么事?” 回答的人是诺娜。 “他们在监督人位于林间的空屋里,发现珂琳被人勒死了。” “是迈斯发现的,”艾妮低语。“他说他没有杀她,可是又没有不在场证明,官方考虑了状况,决定宽容,采信他的说辞,毕竟是妻子不忠。” “他和葛堤恩的决斗从未举行,迈斯仍然坚持无辜,可是没人相信,从此他就被孤立。我相信以后他终究会痊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但是苦涩吞噬了他,他变得无法表达感情、无法信任任何人,更不容许自己去关心别人。” “夫人,你相信他的无辜吗?”玫娣颤巍巍地问。 艾妮停顿良久。 “我是他的母亲。”她终于说。 那是表示信或不信呢? “如果他真的是无辜的呢?”玫娣问。“或许是别人?” “没有别人了。”艾妮的语气可怕的肯定。 玫娣忍不住战栗,原来魏先生是老手,他那双瘦长有力的手曾经掐住一个女人的脖子,令她丧命。 “迈斯令人同情,”艾妮说。“他是感情的受害者。” 玫娣骇然睁大眼睛。“教我如何同情一个谋杀妻子的凶手?” “你必须明白,是出于环境……” “哦,夫人,”玫娣激动地说。“我真希望你没告诉我。” “现在你明白他为什么利用你的处境的原因了,这是他强迫葛堤恩决斗,为过去复仇的机会,我不怀疑他会杀了堤恩,或许那时候,他可以不再回顾过去,把整个的悲剧抛在脑后。” “是的,”玫娣低语。“先处决妻子再处决她的情人,好邪恶。” “你不该那样想,”艾妮说。“他并不邪恶,他心中某处仍然留着以前那个温柔可爱的男孩,直到你出现后,我才相信这一点,玫娣,我见过他和你在一起的样子。” “和我?”玫娣惊呼。“他只会嘲笑和侮辱我,而且他很轻视我!” 艾妮和诺娜对看的眼神令她迷惑,她们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夫人,”她问。“你不会让我受伤害吧?” “哦,我想你不必害怕迈斯。” 玫娣难以置信。 “但是别的女人可能会?天哪!如果其他人和他在一起不安全,那我如何能幸免?” 艾妮想了一下,执意要乐观。 “迈斯似乎对你有股保护欲,亲爱的,我想你勾出他好的一面。”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想?”玫娣惊呼。“果真如此,并不意味着万一我触怒他,他不会发脾气,然后……哦,你怎能不事先告诉我这个故事,而任我决定留下来?”她抱怨。 艾妮很吃惊。“刚刚你还说希望我没说。” “我知道……可是我……呃,这改变了一切,我必须离开!” “现在离开太迟了!”艾妮真诚地说。“我说出来不是要吓你,玫娣,而是协助你了解的经历。” “夫人,你不会把我的命运交在魏先生的手里吧!” “我必须堤醒你,亲爱的,是你自己交在他手里的。” 身为土生土长的维吉尼亚人,柯查理被杰佛逊总统任命为纽奥良托管地的总督时,不过才二十八岁,虽然克里欧人一直反对他,但是爱钱的美国人和来自法国的难民的结合,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偏偏贝拉塔尼亚湾日渐猖獗的海盗问题,又使总督无法专注在柏亚伦的问题上,更是招人批评。 “问题在于,”总督告诉迈斯。“那些歹徒比警力更了解沼泽地带,武器充沛,组织完善,杰佛逊总统承诺要给一些炮艇来对抗海盗,但是恐怕状况不佳,而且应征入伍的人也不多。” 迈斯笑了笑。 “我得说大多数的克里欧人不是强烈反对海盗行径,如果你封锁免税货品,本地的商人会大骚动,有许多受人尊敬的家族,他们的财富都奠基于走私,走私在本地并非不名誉的职业。” “哦!你指的是那些受人尊敬的家庭吗?” 这种狐疑的语气或许会令人不自在,迈斯却只是笑了笑。 “如果我父亲对海盗的促成没有一点贡献的话,我倒是会很惊讶。”他坦然回答。 总督一脸愕然。 “你究竟同情哪一方呢,老魏?” “如果你在问我是否介入走私,答案是……”迈斯抽了口雪茄。“这一刻没有。” 他傲慢的话,使总督又气又好笑。 “有时候,我真怀疑是该把你当敌人还是朋友。” “先生,如果我是敌人,你绝对不必用猜测的。” “我们现在来谈谈你的敌人。我的助理说你和葛堤恩因女人起敌意是怎么一回事?还荒谬地提及决斗?我希望这只是谣言,对不对?” “全是真的。” 总督一脸惊讶。 “你不会冲动得为女人决斗,毕竟你是成熟的男性。” 迈斯扬扬眉毛。“我才三十五岁,先生--还不到脚步蹒跚的年纪。” “绝对不至于,可是……”总督摇摇头。“虽然相识不久,魏,我向来认为你很理性,不像那些会嫉护得发狂的年轻人,为女人决斗?我以为你不致如此。” 迈斯有些好笑。 “我是克里欧人,法裔的后代,天知道,我是绝对会如此。” “看来我没希望了解克里欧人了。”总督蹙眉,美国人实在难以想像克里欧人甘为一些小事决斗。 “你会发现,总督,决斗在纽奥良是无可避免的生活方式,有一天你或许会发现有必要以此方式来维护名誉。” “绝不!”总督说下去。“你还对我有用处时,怎能扯进这种事?你知道我一直避免激怒这里的居民,如果克里欧人越来越讨厌我--” “克里欧人不讨厌你。” “不吗?” “他们大多对你很冷漠,是你们美国人不喜欢你。” “天杀的,我知道,”总督一脸阴沉。“如果葛堤恩赢了决斗,你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你知道柏将军现在在纳奇斯,计划鼓吹路易斯安那暴动,他不久就会来这里寻求支持者,到时候你可能已经埋在山脚下,再也看不到路易斯安那成为美国的一州了,所以--” 迈斯笑了。“我不可能输的,而且这场决斗我已经等了十年。” “十年,为什么?” “我必须走了,我相信你可以找别人愿意协助你。”迈斯起身。 “为什么?”总督质问。“我还有事和你讨论。” “我出现在这里的消息一定传开了,我预期在你的大门口就会收到挑战书了。”迈斯嘲弄地一鞠躬。“听候差遗,总督。” “万一你明天就死了呢?” 迈斯忧郁地一笑。“如果你需要来自冥府的建议,我很乐于效劳。” 总督哈哈大笑。“你的阴魂要缠着我吗?” “你不会是第一位遇上魏家鬼魂的人。”迈斯施施然走开了。 他才到前门,一小群男士便朝他走来,空气中弥漫着兴奋,因为克里欧人对于魏家人参与的决斗向来很期待。 “绅士们。”迈斯懒懒地催促。“有我可以效劳之处吗?” 其中一位向前,呼吸急促,突然朝迈斯脸上丢了只手套。 “我代表葛堤恩向你挑战。” 迈斯的笑容令在场的人冷到骨头里。“我接受。” “你会指派一位助手安排事宜吧?” “柯杰克会安排。” 柯杰克善于协商,曾经两度在决斗前解决争端,可是这次迈斯清楚表示不需要谈判,比剑决斗至死方休,地点选在偏僻的湖边。 “医生呢?”助手问。“谁选医生--” “你来指定吧!”迈斯漠然地回答,知道这次决斗的结果用不到医生。 城里谣言满天飞,杰士和菲力异常兴奋,赤脚在屋里以拐杖和扫帚模仿斗剑,不时撞倒桌子、衣柜和书架,他俩毫不怀疑他们可怕的父亲会打败葛堤恩,因为迈斯无论比剑或比枪,都所向无敌。 艾妮则关在房里,热切地为明天儿子的安全祈祷,同时也祈求上帝宽恕儿子的无情和报复心理。 玫娣独坐在沙龙里,迷惑紧绷,试着说服自己才不在乎魏迈斯会怎样。迈斯现在人在何处?他稍早曾经出现,晚餐没吃就出去了。诺娜暗示他是去找情妇,这个念头勾起玫娣复杂的感受。 她无法制止自己想像迈斯和他情妇此刻在做什么,她半闭上眼睛,想像一张女人的脸,拉着迈斯走到床边,他吻她一下,双手解开她的衣扣。我的最后一夜要和你在一起,他可能低语,抱住我…… 那女子拱起身,头向后仰,玫娣看见自己的脸庞,是她的手环住他的颈项…… 她倒抽一口气,摇摇头,迷惑地眨眨眼睛。 “天哪,我在做什么?我怎么能,怎么能去想……” “小姐!”菲力走了过来。 “干么苦着脸?”菲力兴奋地问。“你不高兴明天我父亲将为你的名誉而决斗吗?” “高兴?”她重复。“我怎么会高兴?那太可怕了!” “可是这是对女人最崇高的称赞,你想想看,金铁交鸣的声音、流血,全是为了你!” “决斗才不是为了她。”杰士平板地说。“对吗,玫娣?” “是的。”她木然。 “什么?”菲力一脸惘然。“当然是为你啊,大家都这么说。” “笨蛋,”杰士咕哝,坐在玫娣身边,好奇地盯着他,似乎了解她的恐惧。 “他不会输的,你放心。” 她扬起下巴,强迫自己直视杰士。“我才不关心你父亲怎样。” “是吗?那你为什么等待,看他有没有回来?” “有,而且你可能等上一整夜,有时候他到黎明才回来,你知道他和谁在一起,对不对?” “不,我不……”玫娣羞红了脸。“和谁?” 菲力生气的打岔。“杰士,别告诉她这种事!” “他和媚玉在一起,”杰士了然于胸地笑了。“她已经当他的情妇好多年了,但是他不爱她。” 玫娣费力咽下更多的问题,听一个男孩恶意地说闲话实在太没自尊了。 “我不要听。” 杰士嘲笑她。“你还想听下去,但是我不告诉你!” 突然二楼传来忿怒的喊叫声。 “杰士!菲力!啊,你们太调皮了!立刻上来这里!”艾妮命令。 杰士动也不动,菲力不耐的拉扯他的衣袖。 “杰士,来吧!奶奶在叫我们!” “你去看她要什么。”杰士懒洋洋地回答。 菲力懊恼地眯起眼睛,不肯一个人上去,但是艾妮再叫一逼,杰士仍然平静地坐着,他只好气忿地走了。 玫娣双手抱胸。 “你还有其他的闲话要告诉我吗?” “我纳闷你知不知道迈斯对我母亲做了什么。”杰士懒懒地开口。 好个邪恶的孩子,玫娣心想,但是又觉得为他感到遗憾,对父亲存着怀疑的生活一定很可怕,而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的母亲红杏出墙。 “不必说了,”她说。“这和我没有关系。” “哦,有关系的,”杰士压低声音。“你瞧,我父亲打算和你结婚。” 她倒抽一口气,以为他疯了。 “不,他不会!” “别傻了,奶奶若不肯定他会作适当的弥补,怎会容许他危害你名誉?” 她开始颤抖。 “我不容许他弥补,我不和任何人结婚。” 杰士笑了。 “等着瞧吧!我父亲向来得着他要的。” “他不要我,”玫娣坚持。“他只要报复。” 杰士起身鞠个躬,对她的不安感到心满意足。二周内你便是魏家的人了,当然,除非他在决斗中失败--而这绝不可能发生。” 梆堤恩俯身在桌上振笔疾书,写了好几张纸,才小心翼翼地封缄,用手掂了掂,仿佛那是件精致的武器,那一刹那,他眼中出现一丝许久不见的温柔,往日的回忆在他眼前跳跃。 “堤恩?”他姊姊芮梅走了进来。“你在做什么?”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弟弟。 他挥挥手中的信。“明天万一不测,你把这个给魏迈斯。” “为什么?”芮梅蹙眉。“信里面写什么?” “那只能给迈斯知道。” “你为什么为那个女人决斗?”她激动地问。 “有很多理由,其中之一是柯玫娣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呢?她没什么特别,漂亮,有教养……但是这样的女人很多!而且你引诱过太多的纯真少女--” “我享受狩猎和征服,”他坦白地说。“人一到手,我的兴趣便缺缺,纯真是一种倏匆即变的特质,而且很多美女堕落得惊人,无论她们的家世如何。” “那这个姓柯的女孩--” “她美丽而且不虚伪,聪明又脱俗,任何男人都喜欢个性如此温柔的妻子……可是她体内又有一丝火焰,姊姊,这才是她特别的原因。” “因此她值得你为她决斗?值得冒性命之危?” “你也知道,这场决斗拖延已久,和玫娣无关。” “万一你杀了迈斯,你真能够心安理得吗?” 堤恩笑得很奇特。 “或许。我只能肯定如果迈斯得胜,他是不会心安理得的。”他把信放在桌上。 “果真如此,别忘了这封信,我会从坟墓里看着他读这封信。” 芮梅好生气。“我真不明白你对那残忍的男人的态度,魏迈斯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可是你又坚持冒生命危险来纵容他的报复欲!我真是不懂你。” 堤恩显得心不在焉。 “你记得他以前吗?以前每个人都爱他,你也不例外。” 芮梅困窘的红了脸,但是没否认,当时的迈斯温暖真诚,那种孩子气的绅士风度,迷倒太多少女。 “是的,我当然记得,”她回答。“但那不是同一个人,堤恩,现在的魏迈斯是魔鬼化身。” 清晨的湖面极清澈,倒映着灰色的黎明天空,迈斯和堤恩的决斗就选在松林边的空地。 双方的助手和一小群旁观者紧张而期待地站在一边。 梆堤恩淡淡一笑的面对迈斯。 “魏,你不必等这么久,多年前早该找得到借口的,你为什么利用我的小未婚妻来挑起决斗呢?你实在不需要剥夺我的美味。” 迈斯嗤之以鼻。“这似乎很合适。” “对你是合适,但实在不是平等的交换,玫娣温柔贞洁,比你那娼妓妻子更有价值。” 迈斯深吸一口气。“我要杀了你。” “一如你杀了珂琳一样?”堤恩悠哉地笑了。 “我以前没机会告诉你,我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她真是令人厌烦,你必须承认,我对女人的品味远超过于你,告诉我,玫娣如我所预期的那般可人吗?我只浅尝了一下,她就溜出我的掌握。” 奇怪的,想到葛堤恩把玫娣搂在怀里的念头比知道他和珂琳有染的事实,更令他火冒三丈,迈斯挣扎的控制住怒火,以免给对方可乘之机。 “小心点,”堤恩呢喃地说。“你让感情流露出来,会使我有机可乘。” “一谈到你,我就没有感情可言,”迈斯嗤之以鼻。“因此我们才会在这里决斗。” 堤恩收起笑容。“好吧,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他们再次对看了一眼,才转身拿武器。迈斯撇开一再徘徊在知觉边缘的回忆,那是来自童年的记忆,他纳闷堤恩有没有想到纽奥良少有人记得的事实--他们一度是焦不离孟的朋友。 私底下迈斯曾经考虑过堤恩和珂琳有染的原因,认定那是无可避免的结果。他和堤恩之间一直有竞争,即使是儿时的好朋友,亲如兄弟,堤恩却也是迈斯最会嫉妒的对手。 迈斯英俊、任性、聪明、有野心,一直是很多父母眼中乘龙快婿的人选,或是理想中的儿子模样。其间,堤恩努力控制嫉妒心,可是太多次的争执和渐升的竞争感,终于使他们的友谊变得暗淡无光,好几年间,他们都小心地保持距离。 迈斯婚后不久,堤恩心底就埋下引诱珂琳的念头。这就像其他的征服一样,是出于一股内在的冲动。 把珂琳追到手的胜利感很甜蜜,但是拥有之后,那种魅力也迅速地消褪。如今迈斯也以毁了他的未婚妻来投桃报李,堤恩更决心要理清这一笔帐。 他无法甩开失去玫娣的惆怅,不只是为了自尊,也因为她是高价的奖品,温柔娇嫩,羞涩优雅。他想像自己半爱上她,迈斯必须为夺走她付出代价。 正文 第六章 一夜无眠,玫娣精神不济地下楼,屋里寂静无声,双胞胎还没醒。她心情沉重,无法假装不担心迈斯。至于为什么担心实在令人难以理解,可是她真的很害怕消息传来是他被杀。 她才走进日光室,便听到身后传来艾妮的声音。 “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老妇人坐在餐桌前院。 “你确定吗?”玫娣蹙眉看着憔悴的艾妮。 “我似乎度过上百个这样的早晨。”艾妮说。“这不是迈斯第一次决斗,也不是我唯——位拿剑的儿子。实在没有人能了解一个母亲面临儿子的生命受威胁时所承担的焦急。” 玫娣一脸的同情。 “我想我了解。”她拍拍老妇人的肩膀。 艾妮颤巍巍地叹口气。“我可怜的迈斯。” “我想他不会输的,夫人。” “那又如何?堤恩的死会一直压在他的良心上。或许他最好……输了这次决斗总比悲惨地活下去好。” “不要。”玫娣怕得不敢去想。“今天过后,他会如你所说的,把过去的一切抛在脑后。” 艾妮急切地抓住这句安慰。“哦,一定会这样!是的,你说的对,他会的!” 时间过得出奇的慢,全无一点消息,如果迈斯没事应该到家了。可是不……葛先生不可能胜过他的!她相信迈斯会得胜,他人在哪里?为什么没消息? “夫人!” 艾妮和玫娣同时转身,管家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 “莉妲的孩子刚跑上来说先生就在路上!” “他没事吧?”玫娣声音发抖。 “没事!” 艾妮以惊人的敏捷跳起来,匆匆跑向门口,玫娣跟在后面,心跳急促。迈斯表情阴沉沮丧,双眉纠结的进门,气氛更加凝重。他甩上大门,迳自走向书房。艾妮立刻跟过去,玫娣则僵在原地。 “迈斯,发生什么事?” 没有回应。 “你赢了吧?”艾妮追问。“葛堤恩死了?” “没有,他没死。” “咿……我不懂,发生什么事?” “我希望我懂。”他粗野地说。“我计划所有的细节--它进行得比我期待中的更加顺利。” “我不明白。” 迈斯走到桌前,一手搭在书架上。 “决斗开始不到一分钟,我就知道堤恩必定要听凭我处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他的反射动作变迟缓了,除了新手,他根本胜不了任何人。” 迈斯俯视自己的右手,仿佛手中仍握着剑。 “那是孩子的游戏,我划他一剑,仅仅出血而已,然后助手喊停,询问是否满意不再比下去,医生包扎堤恩的手臂。我正要说不--荣誉感要求我决斗至死方休。可是他用那种奇特的眼神注视我,因为他知道我要杀他--” 迈斯呻吟的转身,双手抱住头。“我的天,不知怎么会那样,我好想杀他,杀他太容易了。” “但是你就此罢手,”艾妮难以置信。“你没杀他。” 迈斯自我嫌恶地点点头。“大家都很失望,除了堤恩以外。” 艾妮流下快乐的眼泪。“我不希望,你这样太好了。” “但是我还是没复仇。” “不,你今天早上的行动已经赎回了你的自由!” “我需要来杯酒。” 他转身欲倒酒,却发现玫娣就站在门口。即使在浅浅的晨光下,她的美仍是那样的灿烂。他眯起眼睛,深思地凝视她。 “先生……你气自己,因为你没杀死葛堤恩?” “你真有洞察力。”他暴躁地说。 她胀红脸,开始倒退,知道最好别再发问。不幸的是,她已经吸住迈斯的注意力,就无法全身而退。 “你似乎无法过你想像中终生隐居的生活,小姐。” “怎--怎么说?”她结巴,答案立即出现。 “你最好计划一场立即的婚礼。”迈斯似乎很以她的骇然为乐。 “和葛先生?” “不,和我。” “和……和……”这个念头荒唐得令玫娣差点歇斯底里地笑出来。 “不,我不嫁给你,你和葛先生没两样。” “可是他不要你了。”迈斯柔声回答。“我则觉得娶你有点好处,这个安排很方便。” “才不!” “我需要一个妻子。” “那是因为你对第一位做的好事!”玫娣大叫。 迈斯嘲讽地瞥向母亲。艾妮歉然地耸耸肩,一脸罪恶感。 “看来妈妈不如我以为的守口如瓶。”他说。“所以她警告过你,对吧?” 他走向玫娣,后者转身跑出去。 “我想她不太能接受这个主意。”艾妮担心地说。 迈斯哈哈大笑,部分的怒气似乎消失了,他走过去亲亲母亲的脸。 “妈妈,”他呢喃。“你不能随便告诉我未来的新娘说我谋杀第一位妻子,那绝对会影响我的魅力。” “可是儿子,我必须告诉她,由我来说总比别人告诉她好。” “我了解。” “你想你能说服她和你结婚吗,迈斯?” “你开始筹备婚礼吧,时间在一星期之内。” “一星期?我怎么可能预备……不,不不,太匆促了。” “这是必要的,我怕我所爱的未婚妻的名声撑不了漫长的订婚。” “可是两星期后柏纳和亚历就回来了。你弟弟会想参加婚礼。” “他们缺席不至使我的婚礼失色,请容我告退,我得上楼和玫娣私下谈-谈。”他意有所指地停顿。“确定我们不被打扰,嗯?” 艾妮当然听得出来他不大合宜的企图。“迈斯,你不会和她独处太久吧?你别吓坏了她。” “可能必要,你和玫娣分享的小秘密,使我得用强烈的手段说服她和我结婚,对吧?” “什么手段?” 她儿子笑得好邪恶。“别问我,妈妈,你不会喜欢答案。” 玫娣翻箱倒箧,收拾几件衣物:心中的惊恐比以前更胜十倍,至少葛堤恩还不是凶手! 她绝不能嫁给魏迈斯,以他如狼般的存在和黑暗的过去,他比葛堤恩更残酷,谁知道他会怎样对待她。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一转身,臀部撞上衣橱,却忘了痛,迈斯走了进来。 “我猜你觉得我的求婚不值得考虑。”他评论。 “滚出我的房间!” “这不是你的房间。这幢房子--和其中的一切--全是我的!” “除了我以外。”她朝门口喊。“魏夫人,他在我房里!求求你,叫他离开--” “她不会来。”迈斯懒洋洋地说,一手拉住她的腰,用脚踢上房门。 玫娣尖叫的要踢他,脚趾滑过他穿靴子的脚陉。 “别动,”他摇晃她,直到她的脚几乎悬空。“我们来讨论一下你相当短视的未来目标。” “放开我!” “甜心,你不嫁给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我有其他方案。” “例如?” “我可以教--” “以你的声誉?没有人会雇用你。” “那就去修道院--” “她们不会收容你,我的影响力超过你的想像。” “我表姊--” “你到不了那么远。你无处可藏,使我找不到你,而且你也休想重回家庭的怀抱,我猜他们老早放弃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儿!”迈斯说道。 “不。”可是她知道这是事实,盖伯绝对会撒手不管。 “即使他们接纳你,也会使你有如置身地狱。”他无情地说下去。“对于任何庄重的家庭而言,你寻求我的保护是选择比死更糟糕的命运。你已经毁了,姑娘,除了我以外没有男人会要你。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当我的妻子……或是当我情妇。” 玫娣骇然以对。 “我不能。”她终于开口。“我不会和你结婚,当然更不会当你的……”她说不出口。 “事实上,两者没什么差别,你都属于我。” 他的手勾起她的脸,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搓她的耳垂。玫娣全身一僵。 “你没必要害怕,甜心,这样的安排可能会变得很愉快。” “愉快?”玫娣狂乱的纳闷,他怎敢这么说? “你将是有钱人的妻子,我会用锦衣珠宝来展现你的美貌,凡是你所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才不在乎金钱。” “我在各方面都是个体贴的丈夫。”迈斯停顿了一下。“你会很满足,玫娣。” 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关键不在于你有多体贴,”她说。“我不要……我……我根本不喜欢你--” “你不必喜欢我。”他把她拉近,一手箍紧她的腰。 他的手滑向她胸房时,玫娣的四肢似乎麻木了,他的轻触令她双峰绷紧,这亲昵的动作令她大吃一惊,目瞪口呆,一股暖流似乎自他的手下展开。 “不要,”她羞愧地胀红脸。“哦,住手!” 迈斯充耳不闻,一手捧住她胸房,拇指轻触那敏感的蓓蕾。“你很享受我的碰触,对吗?” “不!”玫娣颤抖的试着推开他的手,但是他轻易化解她的努力。 他的双唇贴在她的太阳穴低语。“告诉我实话,姑娘。” “我……我不……”她结结巴巴,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温暖逗惹的唇移过她脸庞,来到她的嘴、眉间。玫娣企图别开脸,但是他手臂收紧,另一手溜进她的上衣底下,玫娣虚弱的喘气,双膝发软,若不是他的臂膀支撑着她,她真会崩溃。 “你对我并不冷漠,”他说。“事实上,玫娣,你没理由不嫁给我。” “不!”她无助的挣扎,但是他抓得更紧。 “是的。”他轻声说。“你要我进一步证明我们很匹配吗?” “你可以找别的女人!至于婚姻,你没有理由再婚!” 迈斯扬扬眉毛。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开始幻想重新开始的远景。你具备一切担任够格妻子的特质--” “够格!”玫娣很生气。 “而且我有能力使你在这个职位上心满意足!” “去找别人!我不要你!” “你需要我的保护。” “我才不要让我害怕的男人来保护!” “我给你什么理由怕我?” “你杀了第一……你杀了珂琳。” “传说而已。”迈斯没有感情地说。“你相信吗?” “为什么我不该信?” “如果我说我和她的死无关呢?” 玫娣瞪着他。“以前你骗过我。” “那我或许杀了她。”迈斯冷冷的一笑。“不过,你不会像她那样的激怒我,所以你不必怕。” “这究竟能给你什么好处?” “我想应该很明显,第一,在葛堤恩面前炫耀。” “哦,我真憎恶你!”玫娣咬着牙,感觉他隔着衣服的体热。 “同时我也很高兴有你在我床上。” 她战傈。“你说过,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满足你这样的男人。” “我可没说,”他静静地说。“我不愿教你。” “放开我!”玫娣的声音似乎自远处传来。他的脸突然靠得更近,眼神强力得几乎可以催眠。 “放开我。”她再说一遍。“先生……” 迈斯体内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血液加速。她的唇近在咫尺,甜蜜柔弱,低垂的眼睛是一种不自觉的顺服,使他男性本能立即回应。 “叫我迈斯。”他催促,想听她喊他的名字。 玫娣发不出声音,一迳推着他,她的胸脯有一种充满骚痒的感觉,唯有藉着他胸膛的压力才稍稍缓和,他的腿紧绷而结实地贴住她。她扭身想逃开,反而更令他亢奋。 “叫我的名字,”他催促。“说你要当我的妻子。” 玫娣顽固地保持沉默。 “那我今晚就使你成为我的情妇,”他的脸俯得更近。“不,现在。”他喃喃地吻她。 她抗拒的抽气被他大胆地堵住了,他的臂膀把她箍紧,使她动不了……无法呼吸,但她抿着唇,嘤咛的抗拒……然后他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她迷茫地放松下来,实在情不自禁。 迈斯徐徐地抬起头,俯视着她。玫娣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被埋入那琥珀火焰般的眼神里面。 “张开嘴。”迈斯沙哑地说,双唇拂过她的。 “什--什么?” “张开嘴让我吻你。” “不--” 迈斯再次俯向她,用徐缓的深吻侵袭她的感官,舌尖探进她的唇间,玫娣细声呻吟的试着退开,可是根本无法抵抗--他没结束前根本不放开她,世界摇晃崩塌,只剩下黑暗和他强壮的身躯,以那驱策人的占有欲紧紧裹住她。 一切似乎很快、很羞人,似乎没强迫的必要。她的感官背叛了她,回应他的碰触和滋味,她的唇狂乱地贴住他的,双手环住他的背,直到她的胸脯深深地埋入他温暖的手掌里。 在她全然屈服时,迈斯把她抱到床上,双唇大胆地移到她颈侧,不耐地掠过一堆缎带,埋进她胸间的凹谷里。 玫娣突然察觉发生什么事,试着推开他。 “求求你……不--” “我不会伤害你。”迈斯浓浊的说,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压在头顶上方。 她几乎把他逼向疯狂,失去以前对激情的自制力。突然间他饥渴得顾不得玫娣是不是自愿顺服,再次以吻堵住她的抗议。玫娣颤抖的感觉他身体的反应,即使没经验,也察觉到他正逼向最后一道防线。这一刻再不制止就太迟了。 “求--求求你,迈斯,”她结结巴巴。“我……我会怕。” 她惊讶地发现他抬起头,呼吸不稳地吹过她的皮肤,她更缩向里面。 迈斯别开脸,双手抓紧,过了良久才再次看着她,她安心地看见他眼中吓人的饥渴消失了。 “我需要休息,”她胆怯地说,希望他走开。“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当然。”迈斯没移动。“只要你答应我的求婚。” “我无法思考--” “有什么好思考的?你知道拒绝我没有用。” “你好残忍!” “只有在你不答应的时候,”迈斯欠动身体。“说你要嫁给我。” “我不能--” 他的手指强行勾起她的下巴,舌尖试探她贝齿的边缘,她的手渴望地移向他的头……手指将他压得更近。 他的身躯压住她,牙齿含住她的耳垂轻咬。 “坚持的小姐,”他低语。“你要我们在有或没有婚姻的保护下做这件事?告诉我,免得答案来得太迟。玫娣,我可不会反对现在占有你。” 玫娣凝视着他英俊专注的五官,每一个本能都说他不会伤害她。他的滋味在她唇间,他的碰触烙印在她身上,她已经感觉仿佛自己属于他。 “我会答应,”她欲言又止。“如果……” “如果什么?”迈斯迅速追问。 “如果你先给我一些时间,不……”她想找正确的字眼。 “不立刻履行婚姻的关系。”迈斯似乎不讶异。 “是的。” 迈斯沉默半晌,当他开口时,声音温柔得奇特。 “如果你是和葛堤恩结婚,你会对他这样要求吗?” 玫娣羞涩地摇摇头,纳闷他会不会认为她很卑劣。 “那又为什么问我?你认为我比他少男子气概吗?我不会比他期待我们的婚姻关系?我还以为刚刚已经有效地证明对你的欲望了,但若不然--” “哦,不,不,不是那样,不是的。”玫娣急得忽略他眼中的笑意。 “是……我想要更熟悉之后才……”她顿了一下。“履行婚姻。” 迈斯微笑以对,手指撩起她一绺秀发,慵懒地描画她的锁骨到胸前,玫娣随着他的视线,发现她的上衣领口掉到乳峰下方,露出那粉红的尖端,她自动地遮掩自己。 “不,不要,”他压住她的手腕。“我想看你。” 玫娣胀红了脸,被逼在他面前呈现自己。 “对你的缓刑令我不会太慷慨。”迈斯的身体悸动着,驱策他继续刚刚开始的事。“这全在于你如何测试我,我劝你快点对我熟悉。” “是的,迈斯。”她耳语。 “既然我们彼此诚实,姑娘,告诉我……你真怀疑我会像对待第一任妻子一样的对待你吗?” 玫娣骇然看他一眼。“你说你没杀她!” “你刚暗示你不相信!” “可是我相信你。” 她突然了解这是实话,如果他是凶手,今早便不会饶了葛堤恩的命,他的行为违反所谓的荣誉感的要求。 迈斯惊讶的沉默了,老实说,她的话没什么自信,然而她是多年来第一位表示对他有一点信心的女人,他反应的强度连自己都很惊奇。 “真是个信任人的小东西。”他终于开口。 “我--我该怀疑你吗?” 迈斯突然咧嘴笑了。 “是的,甜心,只要一点点就好。” 他低头,双唇压向她胸前的蓓蕾,明知道这个动作会吓到她,可是他情不自禁。 他舌尖的轻触令玫娣震颤,那种感觉夺走她的呼吸,那股热气似乎触及她全身每一根神经,当他结束那撼人的爱抚,带着得意的注视她时,她几乎开不了口。 “你答应过的,”她颤巍巍地说。“你说……要给我时间。” “我说我不履行任何……”迈斯顿了一下,懒懒地说下去。“丈夫的权利,可是没说我不吻你。” 玫娣的嫁衣从葛庄送来魏氏庄园,艾妮——检视,却更加沮丧,款式还算时髦,布料尚可,但都不是她可以接受的品质,显然是出于二流裁缝师的手,根本不适合魏家的新娘。 “亲爱的,”艾妮婉转地说。“迈斯会很高兴看你穿些更合适你地位的衣服。” 玫娣坚决地摇摇头。“我相信魏先生根本不会注意到,男人根本不太在意这种事情,不是吗?” “通常不,可是迈斯--” “那就没什么好讨论了,我对这些衣服很满意。或许其中一部分可以稍作修改,但是大致可以。” “再剪再缝也没有帮助。”诺娜忍不住发表她的看法。 两小时后迈斯刚从镇上的仓库回来,玫娣便发现艾妮已经急着告状:她下楼时看见他们在一旁讨论,立即猜中他们交谈的内容。迈斯的目光栘向她时,她的脚步越放越慢,有些迟疑。 “晚安,先生。”玫娣强迫自己轻快地说,想绕过他到餐厅。 “等一下。”迈斯伸手拉住她手臂。“我想私下和你谈一下。” “哦,可是我很饿--” “不会太久。”他保证。 “呃,”艾妮轻快地说,不敢直视玫娣。“我会晚一、两分钟开饭。” “不必为我的缘故,”迈斯提议。“玫娣很快就过去,我要先梳洗,稍后再用餐。” “啊,是的,你还要进城……当然。”艾妮紧张地走开了。 迈斯不发一言地把她拉进前厅,关上门,深思地打量她。 “她告诉你衣服的事。”玫娣说。“这实在没必要,她没有理由干涉我的衣--” “恐怕你得忍耐一下。”迈斯打岔道,坐在长椅上。 “我母亲向来乐意插手管这种小事,不过她的确有绝对的品味,甜心,为了她,你就顺着她做几件新礼服。”他狡黠地笑。“让她有事可忙。” “可是我的礼服是全新的。”玫娣抗议。“不穿很浪费,又得花钱--” “我还付得起。” “可是我的就够了。”玫娣不想争论,也不想被迫。 “我被强逼结婚,先生,但这不表示我得接受你每一道命令!” “现在不是表达立场的时候,”迈斯警告。“我的耐心有限。” “我也一样!我有权利决定穿什么,而且我只穿我带来的衣服!” “即使我禁止?” “果真如此,”玫娣得意地说。“我要穿到破为止!” 迈斯立即应战,伸手拉住她的衣领,将她拉近。 “那你不会穿太久,因为每次你一穿,就有这种下场!” 玫娣倒抽一口气,听见衣襟被撕破的声音,领口敞开到腰间,唯有端庄的内衣遮掩她的上身。 “你怎么敢这样?”她又惊又怒,一手拉拢领口,用另一只手掴他。 “你毁了我的衣服!” “如果质料好一点,就不会这么容易破!”迈斯巧妙地躲开她的手。 “我绝不再和你说话!”她胀红脸大叫。 “你傲慢……折磨人……欺凌弱小……你根本丝毫不考虑……不尊敬--” “错,我尊重你才不容你穿这种做工粗糙的礼服。” “哈!你根本享受撕裂我……我--” “不,我只是说明我的观点。” 她察觉他话语底下那纯男性化的满足感,突然明白他在玩游戏,就像狼不知道自己牙齿的尖锐程度。 “真受不了你!”她挫败地说,努力拉拢衣裳。 迈斯双手攫住她的臀,把她拉进腿间,玫娣转身要走,但是他拉她靠着他。 “别这样碰我。”她嫌恶他如此轻率的态度。 迈斯的呼吸拂动她的秀发。 “我的承诺仍然算数,姑娘,你每次一穿这些衣裳就会这样,”他顿了一下。“你有多少件这样的礼服?” 玫娣没有回答,不断地拉扯扫住她的双手。 “你会听我母亲的建议吧?”他追问。 “嗯。”玫娣低声回答,她还能回答什么? “什么?” “我说是的!”她狠狠地扭头瞪他一眼。“但是新衣服要花几星期的时间,那之前你必须容忍。” “当然。” 然后迈斯安静下来,只有天晓得他在想什么。他徐徐地使她转身面对自己,玫娣看到他脸上没有笑意,她咬着唇辨认他表情的涵义。 “放下你的手。”他柔声说。 一开始玫娣不懂。 “为--为什么?” “因为是我说的。” 玫娣手指抓紧布料,心跳加速,心中充满某种恐惧和刺激。 “别怕,”迈斯凝视着她。“快,让我看你。” 她有选择的余地吗?如果她拒绝,他会怎样? “不。”她虚弱地说。 “玫娣。”他眯起眼睛。 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放下,上衣敞开来,隔着薄薄的内衣,胸脯清晰可见。玫娣羞红了脸,知道自己的胸前绷紧。她盯着他胸膛中央,努力压抑身体的颤抖。 迈斯阴沉地心想,幸好玫娣不知道他有多费力才让这段插曲就此结束,他的双手好想把她拉近,双唇因渴望发干,经过许久的内在挣扎,他才勒住欲望,足以平稳地开口说话。 “你很美。”他呢喃,极度细心地替她拉好胸前裂开的布料遮掩,她的手立即向上压住布料,转身背对他。 迈斯开始说些别的,但是玫娣打断他的话,声音急切而高亢。 “求求你。” 他双手敞开,放开她,她毫不回顾地离开了。 正文 第七章 玫娣双手托腮坐在梳妆枱前,诺娜不久就来为她梳头发,她可以趁这段时间整理思绪,这是婚礼的早晨,正是她踏上魏家土地满三星期。 二十一天……短短时间内,她这一生的方向怎可能有这样大的改变?她来纽奥良结婚是违反自身的意愿,本来是葛堤恩,现在却和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男人……仍然是违反她意愿,她的处境有改善吗? 艾妮带着满足的笑容巡视,确保宾客不会发现一丝瑕疵,虽然筹备匆促,但是结果还算满意,婚礼就在四个小时后,一切都已就绪。 她听见大厅有些微动静,立即想到是双胞胎在作怪,她奔到门口大声责备。 “杰士!菲力!不要顽皮--” 看见两个儿子,她惊呼一声,柏纳和亚历回来了! “儿子啊!”她难以置信。“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两兄弟对看一眼,又看她,亚历迷惑地回答:“妈妈,你看见我们不欢迎吗?” “是的,可是……” “我们在法国看够了,”柏纳说道。“那些待嫁闺女、焦急的母亲……天哪,我们的马甚至比她们某些人更有吸引力。” “柏纳,你太苛刻了!我相信这是你夸张。” 亚历慢慢地转了几个圈,打量满屋子的花。 “这是什么?”他迷惑地问。“有人死了吗?” 柏纳蹙眉。“妈妈……迈斯又再决斗了?” 婚礼前,三兄弟在前厅有个小型家庭会议。亚历和柏纳难以置信地瞪着母亲和哥哥。 “你要结婚?”亚历惊叫。“真没想到!你终于被逮到了。”他笑岔了气,连惯常板着脸的柏纳都有笑容。 “我不觉得好笑。”迈斯皱眉。 亚历笑得差点摔到地上。 “我倒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可以把你拉上祭坛!她用大的棍子威胁你吗?” “亚历,”艾妮呢喃。“别惹你哥哥生气。” “哈!他总是在生气!” 柏纳正色地看着哥哥。 “她是谁?”他问。“我猜不是我们认识的,你向来不看她们第二眼。” 艾妮迅速回答。 “她年轻美丽,家世良好,住纳奇斯,是莫珍妮的女儿。” “莫?”柏纳深思地看着迈斯。“我记得,我打赌她不需要用棍子。” 迈斯淡然一笑。“你会赢的。” “她一定是十分出色,你才会再次冒险结婚。” 他们全陷入沉默,想起多年前那次的婚礼:当时珂琳娇艳美丽,迈斯温和英俊…… 直到艾妮匆匆打破魔咒。 “玫娣会令迈斯快乐的,你们等着瞧,过去终会落在脑后。” 玫娣的手抖得好厉害,迈斯几乎无法把戒指套上去。她显然很害怕,迈斯心中也不好受,第一次婚姻是他一生最大的错误,这次又是出于他的坚持,而第二次婚姻也可能又是人间地狱。 迈斯苦涩地回想起父亲一度告诉他的话是真实的:信任女人的男性迟早会成了笨蛋,迈斯憎恶他想和这个女人结婚的需要,放弃宝贵的自由,他荒唐的气玫娣如此令人渴望。但是当她想抽开手,他又一直抓住,直到她手指的冰冷融化。 玫娣嘴巴发干地说出将会捆住她一生的誓言,再几秒内,她将是他的财产、房子的女主人、妻子,有一天,会替他生儿育女。在众人眼中,迈斯有力量处罚、虐待,或珍惜宠爱她,全随他心意。玫娣只能祈祷他有点怜悯。 当她想起那扭曲的命运,将她自葛庄带来这个男人怀里,脸上血色尽失,或许命运的力量比她想像的更有力。她排不去那种无论她做什么,都会面临这种境地的感觉。 当她跪在祭坛前,接受神父祝福婚姻时,心中暗暗祈祷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会有些许幸福的时光,她的丈夫能够真心仁慈相待。她柔顺地将双手交给迈斯,让他扶她站起来。 婚宴的宾客多得玫娣数不出来,玫娣一直留在艾妮身边,努力对周遭的闲话充耳不闻。 “美丽……不过没什么笑容……” “她不像很堕落的样子,妈妈。” “那头红发……” “他不久就会变心……” “……啊,不管多少钱,我都不想代替她!” 艾妮把她带到特制的婚礼大蛋糕面前。 “该切蛋糕了,玫娣。” 所有未婚的少女期待的聚集在她们周遭。根据传说,每位少女可以拿一片,带回家连同三个合格男性的名单,放在枕头底下,其中一位可能会受感动向她求婚。 玫娣并不享受这份工作,众人都在打量她,评估她的分量。 “我一定要吗?”她紧绷的问。 艾妮把她推向前。 “哦,你当然要切蛋糕!” 她颈背有丝异样,立即知道迈斯必定就在附近,她转身,几乎撞上他胸膛,跳到胸口的心,开始下沉。 迈斯一身黑与白,英俊非凡,他的手搭在玫娣背后,轻声在她耳边呢喃。 “你看起来很害怕,甜心,难道你怕我,但是更怕她们?” “不--不是……我……是的……”玫娣怒瞪他,气恼取代紧张。 她心不在焉地抓起刀子,开始切第一片蛋糕,刀锋不稳地划入雪白的糖霜中,手势一点也不稳,迈斯立即握住她的手,把她向后拉,靠在他胸前。 他在众人笑着鼓励之下,帮助新娘切了几片蛋糕。玫娣羞红了脸,双眼盯住那可恨的蛋糕,身体强烈的察觉迈斯碰触的温暖,无法抗拒。 切完所有给少女的蛋糕,迈斯让她放下刀子,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微笑的亲吻她的拇指尖,她压下一声惊呼,感觉他舌尖舔去她指尖的糖霜。 玫娣匆匆企图抽手,但是迈斯轻轻握住。 “留在我身边,太太,”他低声说。“只要你离开一尺远,我可能会想好好利用一下新婚之夜。” 她的抗拒不翼而飞,柔顺地站在他身边,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条隐形的锁链,迈斯强迫她交谈,甚至微笑,佯装出她所没有的妻子的深情。 迈斯递给她一杯酒。 “先生,我不渴!” “喝一点。”他静静地说。 玫娣懦弱得不敢拒绝,喝了一小口,然后趁他不注意时放在一边。 她羞涩地开始和友善的宾客交谈,直到舞曲开始,示意新娘回房等候洞房的时间到了,艾妮走了过来。 “玫--”艾妮才开口,迈斯便立即打断她的话。 “你不必抛下宾客,妈妈。” “可是我必须带玫娣上楼,诺娜会协助她更衣……迈斯,你得等一下。” “我来照顾我的妻子。”他很坚决。 玫娣和艾妮很沮丧。 “儿子,如果你和玫娣就这样上去,其他人会怎么想?” “随便他们去想。” 艾妮拉住他的手。 “迈斯,玫娣对今夜的事全无准备,我都没解释过,我打算上去时告诉她--” “你以为,”迈斯懒懒地询问。“三言两句耳语就足够了吗?”他笑了。“放开我,妈妈。” “但为了玫娣--” “除了我,她不需要其他人的指导或劝告。” “迈斯,这太不庄重了。”艾妮不赞同地摇头。 迈斯嘲弄地看玫娣一眼,后者一直沉默着。 “我打算现在和你上楼。”他说。“我的小妻子反对吗?” 她抬眼,现在反对他任何事都太迟了,迈斯是她的丈夫,他对她承诺过,而她并不认为今晚他不会失信。 “由你决定,先生。” 迈斯笑。“合宜而尽职的回应,真顺从,来吧!玫娣。” 他开始引导她离开,安静地向几位客人说再见。 他们来到楼梯时,玫娣的脚步重得像铅,这一辈子她不曾如此害怕过。她在第一个台阶上颠踬了一下,迈斯立即伸手扶住她的腰,这才发现她在颤抖。 “你没喝我早先给你的酒吗?” “没有。”她细声承认。 “我想也是,”他叹口气。“它可以帮助你,小东西。” 帮助?帮助什么?玫娣拎高裙摆,脚步蹒跚,迈斯显然对她的缓慢深感气恼,干脆抱她上楼。 诺娜一脸惊讶。“先生?” 迈斯挥手示意她离开,管家立即关上门离开。 他把玫娣放下来,她一迳盯住地板,一颗心怦怦地跳。 “先生,”她开口。“你答应过--” “从现在开始用我的名字。” 她用力吞咽,颔首以对。 “迈斯,你承诺--” 他的手指抚摸她脸颊。 “我会信守承诺,爱,但是我保留教导你的权利。” “教导?” 迈斯捧住她的脸,她立即垂下眼睑,不敢看他。 “看着我,”他呢喃,等她直视着自己。 “我要你不管艾妮、诺娜,或其他任何人告诉你关于婚姻关系的任何话,你有任何问题都由我回答。” “我不懂--” “因为唯有我才会对你完全诚实。” 玫娣迷惑地眨眨眼睛。“他们不会吗?” “不,她们不会。” “为什么?” “她们相信妻子不必在床笫间有愉悦,”他扬扬眉。“而我宁愿你能享受。” 玫娣脸泛红晕,润润唇,试着反对。“但那不合宜--” “在这件事上,我宁愿你不合宜,小女人。” 迈斯的坦白令她尴尬,同时又着迷,玫娣向来纳闷妻子和情妇之间的差异,以及男人为什么和妻子是义务,和情妇又是罪恶的欢愉,她心中浮现问题,但又迟疑得不敢开口。 “那天早上你求婚……”她开口,想起迈斯如何强迫她答应的方式,体内同时觉得羞耻和兴奋。 “是的?”迈斯鼓励道,脱掉外套和领巾。“怎样?” “你会不高兴我……” 显然玫娣开不了口,迈斯深思地凝视她垂着的头,开始拿掉她的发夹和鲜花。 “因为你起反应?” 她半点头。 他微微一笑。“不,我不会不高兴。你回应我的欲望令我受宠若惊。” 他的手指轻揉她头皮,玫娣无法压抑通向颈部的愉悦,发夹拉扯的疼痛在舒适中消化。 “迈斯,”她喘口气。“迈斯,我……没有其他疑问。” “哦,你看。而我打算回答它们--即使你开不了口问。” “不,真的--” “坐下。” 他推她坐在梳妆镜前,拿起梳子。玫娣闭上眼睛,丈夫替她梳头的亲密状令她不安。他动作轻柔,替她系上缎带,然后拉她起身,开始解开她的礼服钮扣,玫娣出奇的柔顺,他的温柔令她安心。 结婚礼服随着钮扣的松开,逐渐滑到地上,她身上只剩内衣和衬裤。玫娣双手环在胸前,不敢看迈斯的脸。 他温暖的双手轻轻滑到她的肩,拇指勾住内衣的边缘,玫娣惊讶而沮丧的咬住唇,感觉尖端绷紧。她知道迈斯看见了,并且察觉她的每一次心跳和呼吸。 他金色的眼睛炙热搜索,似乎在脱掉那薄薄的布料,而他的拇指不住地抚摸内衣边缘。 张力拉长,直到迈斯诅咒一声的放开她,走到床边拿起睡衣。 “拿去。”他把衣服塞进她手里。 玫娣笨拙地遮在胸前,退到屏风后面更衣。她等很久,迈斯一直没离去,她探头看一下,迈斯还在室内,一脸深思。 他不发一言地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玫娣望着他的下巴,纳闷他是否在生气,她缩向枕头,拉起床单盖到颈间,他坐在床边。 “你知道,”他问。“男女之间的任何事吗?” 玫娣更是缩进床单里。 “不,先……迈斯。” “你想不想听我解释?” 玫娣尖锐地吸口气,迈斯在测试她吗?如果她反应错了,他会责备她吗? “我……我不知道。”她的手指绞紧床单一角。 在油灯的柔光中,玫娣似乎年轻得不像已婚妇女。迈斯凝视她良久,她不属于像他这样历尽沧桑的男人,如果她触发他的坏脾气,日子不会太好过。没有遇见他,她会过得更奸,这点他完全明了,然而他的身体却已经急于占有她。他需要纾解自他们认识以来,她所挑起的欲望。 他无法压抑心中的念头,何不现在就占有她?她属于他。他不必用强迫--可以诱惑她,使她在欢愉中呻吟,在狂喜中扭动身体……那太容易……她近在咫尺……而他该死的渴望她。 玫娣似乎看透他的思绪,把床单拉得更高。 迈斯极力控制住升高的情欲,双唇自嘲的扭曲。他握住她的手,深思地审视。 “你信任我吗,玫娣?” “我--我在努力。” 他突然笑了。“你使我不太容易被信任,姑娘,你太诱人,而我不太习惯拒绝拿我要的东西。” “但你今晚不会强迫我……”她迟疑了一下。“对吗?” “是的。” “你……可以照你的意思告诉我,迈斯。” 玫娣不会忘记随后那亲密的对话,和迈斯温柔的态度。她专注地聆听,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以前她只能用猜测的秘密渐渐揭露开来。 当他说完时,玫娣根本不敢抬眼看他,但他强行勾起她的下巴。 “你还有任何疑问吗,小东西?”他懒懒地说。 玫娣讨厌他嘲讽的语气,不知道迈斯要勒住他挫折的欲望有多困难。 “是的。”他的目光刺伤了她,仿佛正在暗暗嗤笑她。他的情绪为什么变得这样快?前几分钟他还很和蔼。 “我想知道你今夜是--是不是要去见情妇。” 好女人不该提及这个字眼:要对丈夫的金屋藏娇故作不知,玫娣不知道自己怎会问这种鲁莽的问题,她屏息等候。 “是的,”迈斯坦白地说。“除非你,我的新娘,你宁愿我和你同床。” “不。”她自动地说。 迈斯不悦地笑了。 “嗯,媚玉会比较不麻烦--而今夜似乎已经耗尽了我的耐心,晚安。” 他离开后,玫娣怒目而视,第一次感觉嫉妒的滋味。 迈斯枕着头,蹙眉凝视阴暗的墙壁。媚玉一如以往,可是做爱之后,他仍然不觉得满足,有一股空虚和缺憾。 今夜他该引诱玫娣而不该信守承诺,该死的!他控制不住对她的感受,希望生活能恢复旧观。 表面上一切都一样,但是实在不同了。他本来压抑住的感情有如碰到急流,复仇的计划变形,违反自己不再婚的誓言,却在新婚之夜睡在情妇床上,这一切实在太讽刺了。 他以前有这么渴望珂琳吗?初夜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事后珂琳充满忿恨和责备。即使他极力温柔,对她却是痛苦的经验,珂琳一直害怕和丈夫有任何形式的亲昵,一如迈斯自小被教育,认为对妻子的爱不同于对情妇。 “迈斯……”媚玉困倦地说。“今夜你为什么不和妻子做爱?” 他懒懒地爱抚她的肩。“我想要你。” “啊……熟悉的要比未知的更安全,对吗?” “不是那个。”迈斯不喜欢她语气中的笑意。 “正是那样,我想你有点怕她。” “怕?” “对,怕她给你的感觉。” 迈斯懊恼地坐起来。“她不过是方便而已。” “迈斯,我们认识太久了。” “你的涵义是?”他简洁地说。 “我怎会没注意你的不同?我一直在想--” “你不应该浪费时间想,”迈斯冷冷地说。“尤其是思想导致这种错误结论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点幸福?”媚玉问。 “你凭什么认为她能令我快乐?” “因为她能使你很凄惨。” “够了!”他气忿地拨开她的手。 媚玉躺回枕头上。“你向来令我迷惑,先生。” 迈斯翻身下床,套上长裤,走到窗边,一手扶着窗棂。 “你现在要回去了?” “不,该死的你。” 他很沮丧,显然是因为那个女孩的缘故。真有趣,她心想,最坚强的男人--连魏迈斯--迟早都会成为心的猎物,他们一心要逃也逃不了。 “为什么男人向来要使事情更艰难?”媚玉问。“她是你的人。何不承认你对她有感觉?” 迈斯扭头看她。“感觉根本不重要,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饼了良久,媚玉才轻声回答:“哦,迈斯,在某方面你和她一样天真。” 正文 第八章 柏纳边喝酒,边深思地打量他的大哥,这是三个月以来,他们第一次有机会私下聊聊,迈斯刚出去监工回来,想要喝一杯,等人放洗澡水,他一身泥的衣服,显示他不只监督工人修桥而已。 “我可没料到你会以这种方式度过婚礼之后的第一天。”柏纳说。 “我也没想到。”迈斯坐了下来。 “看来你还是没变,凡事事必躬亲。” “我以为我们同意由你管理庄园,柏纳,不幸你经常不在,又得由我来作决定,只要你决定可以接手这份工作,我便不必事必躬亲。” 柏纳有些尴尬。 “多年以前,父亲就把我们的角色分配妥当,你是模范生也是一家之主,我是挥霍的儿子,带着一颗悔悟的心,空手回家,至于亚历他是么儿,浪子……爱酒爱女人。我们怎敢跨出我们既定的角色?” 迈斯狐疑地看他一眼。 “爸爸去世了,你不必再扮演下去。” “太迟了,我既不要责任,也不想建立自己的家庭。” 他们之间突然陷入沉默。 “法国的女子真那么没吸引力吗,柏纳?”迈斯终于问。 柏纳疲惫地叹口气。“不,不……可是我怎可能考虑婚姻,某处我还有个女人和私生子需要我保护?” “已经十年了,”迈斯平板地说。“现在她或许结婚了。” “我该因此觉得安慰吗?某个男人在帮我养小孩?天哪,过去十年来我夜夜纳闷她为何不告而别!” “对不起,柏纳,”迈斯静静地说。“当时我可以做些什么,可是却在担心——” 他陷入沉默,当时他涉及珂琳谋杀疑云当中,根本顾不得弟弟和一位美国船夫之女蕾拉的不幸恋情,蕾拉一怀孕便不告而别,十年全无音讯。 “柏纳,”迈斯徐徐开口。“你已经搜寻够,或许该抛在脑后了。” “这就是你仓促结婚的理由吗?”他突然转换话题。 “那只是其一。” “你没和她在一起--全家都知道。” “去他的,这是我的婚姻,我可以随兴处理。” “我知道,不过抛弃传统太傻了。记住……你应该和新娘独处一星期。”他微笑。“你当丈夫的职责是适当地驯服她。” 迈斯蹙眉。“或许改天我会请教你的意见,此刻--” “是的,是的,我知道,”柏纳笑着问,“你决定放弃媚玉吗?” “为什么问?” “呃,她对你的结婚作何反应?我猜很沮丧。” “才不!” “可怜的迈斯,”柏纳笑了。“除了妈妈以外,没有女人爱你吗?” 迈斯冷淡地看着他。“你干么问个不停?” “哦,我不时想探测你还有没有心跳,因为实在辨识不出来。” “那你或许该停止尝试。” 柏纳微笑以对。“我喜欢管些琐碎的事情。” “我注意到了。” 玫娣听见他们后段的对话,僵在门口,有个问题令她心脏收缩:没有女人爱过你吗?她既同情又害怕,突然希望有勇气进去找迈斯,当着他弟弟的面吻他,让柏纳以为她爱她丈夫。这种想保护迈斯的感觉太荒谬了……单单言语不致伤害到他。 玫娣懦弱地清清喉咙,向前几步,两个男人转身看她。迈斯衣着凌乱,头发潮湿地黏在额头,右颊还沾到泥巴,但是却显得更加英俊。 “晚安。”她屏息。 迈斯放下酒杯,用那种向来令她不自在的眼神看她。 “有些事我们需要稍后再讨论,柏纳。”迈斯仍然盯着玫娣。“此时,我相信洗澡水好了。” 柏纳喃喃回应,兴致勃勃地目送他们离开书房。 玫娣发现迈斯正拉她上楼。 “我只想说哈罗……然后去花园散散步。” 迈斯没回答,继续拉她上楼。她没抗拒,但是脉搏快得不自在。 “我猜艾妮提及昨晚我离开的事?”他问。 “是的。” “她对你说什么?” “那……呃……虽然你……昨夜忽略我,以后都会是个好丈夫。” “哦,我会的。”他保证。“绝佳的丈夫、十分注意妻子的需要。” “目前我不需要什么,先生。” “或许我们更熟悉彼此之后,”他柔声建议。“你会比较容易使用我的名字。” “迈斯,”她飞快地说。“你要我叫约瑟上来协助你沐浴吗?” “不,我要你帮忙。”他似乎很喜欢她脸上的红潮。 “可是……迈斯……” “不是处罚,甜心,事实上,有些女人还很享受。” “不是我。”她虚弱地说。 他关上房门,玫娣看见中央的大浴盆吓呆了。 玫娣背贴着门,迈斯自在地脱掉衬衫。她大惊失色,立即闭上眼睛,但是强烈的好奇使她睁开一条线,张开……更开。他很瘦,全身古铜色,像战士的盾牌,浓密的毛发覆住胸膛,手臂强健。玫娣屏息地看着他坐在床沿。 迈斯笑望着她。“帮我脱靴子,太太。” 玫娣像梦游似的走过去,双手用力抓住他靴子。他的气味--汗水、皮肤和马味--传入她鼻中,使她警觉的颤抖。 当她脱掉第一只靴子时,双手也沾上泥。 “你也需要洗个澡。”他评论。 玫娣顺从地再脱掉另一只,拍掉双手的泥,迈斯起身,她僵在原地,敏锐的察觉那半裸的身躯近在咫尺。他的手指动了一下,仿佛痒得想碰她。玫娣开始颤抖,但仍不动,深怕破坏他的自制力。 他低下头,她感觉他温暖的唇触及她的前额,留连了一下下,滑到她的太阳穴。 “谢谢你。” 她的眼睛停在他胸前的疤上。 “怎么发生的?”她试探地问。 “决斗的伤口,我的荣誉花了很多决斗的技巧才维持住。” 是剑伤,他面对剑尖多少次了?有多濒临死亡?玫娣别开脸。 “今天工作这么久,你一定很累了。” “不尽然。” 玫娣听见窸窣的声音,自动回过头来,脸色发白,看她丈夫脱掉长裤,坐进浴盆里,她尴尬得呼吸急促,还有某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双手抱腰,飞快地开口。 “既然你不再需要我的协助,我还有事--” “可是有啊!”他轻声反对。“过来,小东西。” 他命令她过去,为什么?他还留她做什么? 玫娣双脚如铅地强行走过去,她注视他的脸--没有其他安全的地方可以看--却很懊悔,看见他唇间嘲笑的笑容,他无声地倾身向前,双手抱膝,等她替他刷背。 玫娣徐徐跪在浴盆旁边,捞起海棉,沾香皂,开始洗他的背。 这似乎是无法言喻的亲昵,洗背、洗头。迈斯毫不害臊的享受她的服务,闭上眼睛,仰起头,像只大猫似的渴望人注意。 迈斯拨开湿答答的头发。 “显然你还有点用处,太太。” 这句话如他预期的激怒了她。 “你太温和了,先生。” 他将她拉近。 “迈斯。”他说,咧嘴笑了一下,吻住她的双唇,放纵自己享受他渴望已久的亲吻。 玫娣尖叫的抵抗,试着挣脱开来,双臂在水中拍打,直到衣服都湿了,他身上的水滴到她的脸颊和颈项。 迈斯决心等她的反应,吻得更深更热,直到她理智混沌、心跳加快。她的哀求卡在喉咙里,变成呻吟,双手探向他胸膛,迈斯的手指探入她的头发里,更用力地吻住她的唇。 浴盆边缘卡入她腰间,她不舒服地瑟缩了一下,迈斯立即松开手,让她退了几寸,玫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中正和新生的激情奋战。部分的她想逃开,另一部分想要他继续吻她。 “你何不加入我?”迈斯沙哑地说。 玫娣抽回手,颤抖而高亢地说:“这是邀请或是命令?” 他的笑容炫目而邪恶。“是建议。” “那我……不想接受。”丈夫的这一面--嬉戏、性感和挑逗是她不曾见过的。 “这里的空间足够容纳我们两个人。”他摩挲她的下巴。“你会享受的。” 他倾身吻她的颈项,她震颤但没退开。 “以前你说你不怕我,迟早我都会拥有你,甜心……何不就是现在?把你自己献给丈夫并没有错。” “我不想--” “你要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吻你时,你的感觉如何吗?以及你现在的感觉?” 迈斯轻咬她颈部的敏感处。那种感觉不是不怡人。 “给我。”他呢喃。 “我……还--还不行。” 她羞涩又害怕,同时又想沉入温暖的水中,和他在一起,但是体内某个东西不容她同意迈斯的催促。 “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徐徐移下她胸前,再回到她脸上。 “或许。”她很惊讶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迈斯呵呵地笑,欣赏她第一次胆怯地尝试和他调情,他的拇指拂去她峰尖的水珠,就此放开她。 虽然玫娣想就此离开,却仍留下来,甚至替他擦干背部,皱眉看着腰间的一道疤痕。 “迈斯?”她问,放慢手上的动作。 “嗯?”他正俯身擦脚。 “你不会再决斗了吧?” 他微笑地套上浴袍。“我从来不好斗,除了对葛堤恩。为什么问?” “哦,没事,只是好危险……而且你试探命运太多次了,对吗?” 迈斯轻笑。“没人能使你变成寡妇,玫娣,我计划当你丈夫很久很久。” 但是她忍不住担心。 “很多年轻人想测你的剑术,你不会为这种无谓的理由决斗,对吧?” “从来不是为了无谓的理由。” 他知道她要的是某种不再决斗的承诺。他不会承诺的。然而她这种妻子的关怀却令他十分温馨。 “你这种责任--和年纪--的男人,只为了某些空虚的原则而冒生命危险,实在太傻。” “我不会说维护荣誉是所谓空虚的原则,”他打岔。“我的年龄和此无关,虽然三十五岁相对于你这种青涩年纪是太大了。” 玫娣很气恼。“才不是。而且我没那么年轻。” 他笑了。“我也不老,小东西。” “别那样叫我。”她更气了,他何时才会给她应有的尊重?他向来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我又不是小孩!我是个女人!” “是吗?”迈斯抓住她的衣袖,拉近她。“那就表现出你多像个女人,证明你的话。” “我不必证明……” 他的双臂环住她,促使她苗条的身躯贴向他的浴袍底下温暖而结实的身体显然很亢奋。他双手亲密地攫住她的臀,使她吓一跳。 “一如我昨晚说过,”迈斯说。“亢奋很久而无法得到发泄会使男人相当不舒服,我十分盼望你记住这一点。” 她闷声拒绝地扭开身子,他微微一笑地放开。 虽然玫娣知道魏家认为新婚夫妇很少在一起很奇怪,却没有人当着她的面提起。连杰士都不敢评论父亲和继母分房而睡的安排,只有眼中那抹不驯的光芒透露出他心中对玫娣的想法。 但是她也开始发现诺娜说的对,魏家的男人知道如何赞美、讨好女人,亚历经常问她一些意见,声称能抓住他哥哥的女人当然是感情问题上的权威。柏纳述说旅游的见闻,夸奖她的语言能力。 菲力借她一些认为她会喜欢的书,连杰士也陪她在庄园骑马,全无惯有的傲慢,而且相当彬彬有礼。 迈斯则很少在家,两星期内几乎见不到人,艾妮的安慰并未令玫娣安心,即使问了许多问题,仍然对他了解不多,无法弥补夫妻之间的距离。当他夜里不在家,玫娣心中便充满他和情妇在一起的念头,沮丧日增,却又不敢当面问他。 钟敲一点,迈斯刚进门,预备上楼,身后的声音使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前厅的油灯还亮着,他脱掉外套,走了过去,看见他的小妻子缩在长椅一角。 玫娣听到他的脚步声,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喊他的名字。 “玫娣?”迈斯好奇地皱眉,走过去蹲下来,拂开她脸上的头发。“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在等你。”她仍然不太清醒。“我不是有意睡着的……我……” “等我?为什么?” 玫娣脱口而出。“你又和媚玉在一起了,对不对?” 迈斯冷淡地瞅着她,然后笑了。 “不,今晚没有。” 她没料到他会否认。 “那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这几夜这么晚才回来?艾妮说你很少这样,她还说--” “我宁愿,”他笑着打岔。“你别这么在意艾妮说的话。” 他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双手。 “你相信我一直在媚玉床上过好几夜,嗯?这困扰你吗?” 当她拒绝回答时,他笑了。 “呃,我有需要,她便欢迎我过去,但是过去这几晚,我在料理事业。” 她展颜。“真的吗?公事为什么不选在白天做?” “有些事,甜心,最好在晚上处理。” 她一迳看着他。“迈斯,你没做任何……非法事业吧?” 他停顿半晌,伸出手,拇指和食指相距一寸之遥。 “只有一点点非法。”他突然咧嘴而笑。“但不过是一舱的丝袜、肉桂粉……和几千英镑而已。” “英镑?为什么?” “美国占了墨西哥之后,切断英镑的来源,偏偏纽奥良对法国和西班牙的纸币没有信心,恐怕总督分配美元的计划将有些阻碍,然而……”他耸耸肩。 “可是你不是支持他吗?” “哦,我对他没有义务,可以的话就协助他,但是机会一来,我得自肋。” 玫娣并不喜欢丈夫牵扯走私货品,但是他没和情妇在一起已经令她松了一口气。 “那么这是你不在的唯一理由喽?” “不,我同时也在协商买一艘船,增加航线去西印度,开设分公司,同时我要在河边盖个新仓库。” 他扬扬眉。“我该开始形容庄园的工作吗?” “不必了。”她闷闷地说。 “那你或许应该解释你对媚玉的担心。你是不是决定要我开始造访你的闺房?” 玫娣羞红了脸。“迈斯,我……只是……你总是不在家,使我很难熟悉你!” “我明白了,”他搂住她。“甜心,我们绝对有个问题。因为我很难靠近你又不和你上床。” 玫娣没有因为这大胆的言语而心生戒备,反而感觉很愉悦,倚偎着他觉得自在而安全,甚至想办法延长这一刻,但她还来不及说话,迈斯便放开她。 “来吧!免得你又睡了,”他拥着她走向楼梯。“我知道过去这两星期,你一直很忙碌。” “是的。”玫娣谨慎地说。 她白天忙着熟悉这个家,以及如何管理的细节,身为女主人,她的职责是有效率地管理庄园,从订货、簿记、烹饪、打扫、装潢、衣服等等全是她的责任,标准的男主外女主内。 玫娣相信自己可以应付这一切,但是问题在于多年来一直是由艾妮处理,如果自己想改变任何惯例,可能触怒她,而她真的觉得有必要做些改变。 “迈斯,”她不自觉地抓紧他的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嗯?” “你不认为这屋子里某些方式相当……老旧吗?” 他停在她的房门前。“事实上,我没注意。” “哦,我猜男人不会太在意,只是上百件小事……” 以艾妮的年纪,有些事她根本没看见,但是如何站稳立场而不致使艾妮生气--才是问题。 “我想我了解。”迈斯握住她的双肩。 “听好,姑娘,你有权利把这里弄得天翻地覆,诺娜即使不同意,也不敢违抗你。至于艾妮,不久她便会享受和她同龄妇女惯有的悠闲生活。在此期间内,我不怀疑你有应付她顽固的能力。你只要凡事同意她的看法,然后按你要的方式去做。这是唯一应付她的方法。” “但我不想惹她生气--” “哦,我想不至于,唯有她孙子才会惹她生气。” 玫娣点点头。“好的,迈斯。” 他懒懒地微笑,亲吻她的前额。“晚安。” 他没有立刻放开她,目光炙热地凝视着她。现在就是了,她心想,现在他会坚持行使丈夫的权利--而她发现自己也想结束等待。那一刻似乎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使她心慌意乱,不知他会做什么。 他突然转身而去,她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丝奇特的失望,但又不敢唤他回来。 “柏亚伦无疑明天会到,”总督用手帕擦脸。“天气真是热得该死!我听说他搭乘的那艘大游艇是要送给卫金森的礼物!” 他顿了一下。“我同时也听说卫金森秘密接受西班牙的酬劳。” “有证据吗?”迈斯问。 “不,但也不是空穴来风。” “啊,当然。”迈斯徐徐说道。“他的陛下希望路易斯安那回到西班牙的保护下。对,西班牙会支持柏亚伦很合逻辑。”他皱眉沉思。 “卫金森和西班牙驻在纽奥良的最高指挥官尤凯瑟侯爵很亲近。”总督说。 “柏亚伦可能也会拜见他,但是我的手下拿不到任何情报。西班牙和美国的关系十分有敌意,佛罗里达的归属权争议随时会引发战事!”总督评论。 “我认识尤侯爵,”迈斯回答。“我会看能探出什么消息。” 总督再次擦脸。“他一定知道内情,甚至可能洞悉柏亚伦的一切动静,为了大家,我希望你能从侯爵口中探到消息。” “希望如此,”迈斯转移话题。“你计划在柏亚伦抵达时,致欢迎词吧?” 总督认命地点头。“讲稿已经写好了。” “很好,”迈斯有丝笑意。“你最好佯装根本不怕他。” “我还以为我们同意没有理由害怕柏亚伦!” “不过,”迈斯轻快地说。“我也有弄错的时候。” 正文 第九章 玫娣穿梭在屋后的小菜园里,采收当香料的药草,心中的不满使她忍不住叹口气。 传统上新娘五星期之内不能公开出现,她被迫留在家里,而其他人都出门了,追逐各自的娱乐,直到黄昏才回来。一如以往,迈斯也不在家,双胞胎在屋里忙着上课。 玫娣突然听见模糊的耳语和轻巧的脚步声自屋侧传过来。她放下篮子,看见杰士和菲力用布袋扛着东西,不时左看右瞧地绕过转角,走向钟楼附近的松树林。杰士看见玫娣,突然停下来,以致菲力撞上他,手上的布袋差点掉落。 杰士懊恼地看他哥哥一眼。 “我以为你说外面没人!” “我没看到她!”菲力反驳。 玫娣一脸迷惑。“你们扛什么?” 双胞胎对看一眼。 “现在她会去说。”杰士咕哝。 菲力叹口气。“我们怎么办?” “你们偷了什么吗?” 杰士双手抱住那个布袋,朝玫娣一点头。 “绑架她。”他简洁地说。“逼她参与,她就不会说出去。” “参与什么?”玫娣问。 “嘘……你要我们全被逮到吗?”菲力愉快地拖着她走。 “你们俩该去念书。”玫娣说道。“我们去哪里?那布袋里是什么?如果你们惹麻烦,我可是被迫参与……也是受害者,为什么那东西在滴水?” “厨房的东西。”菲力神秘地说。 玫娣立刻知道是什么。 “你们没有,”她说。“哦,你们不会的。” 在冷水里浸了数小时的西瓜是今晚全家的甜点,偷了它是最重的恶行,厨师发现它不见了,一定会心脏病发。 “你们就不能等到今晚吗?”玫娣提议。“偷它的麻烦太大,不值得--” “值得。”杰士坚持。 “快,我们立刻拿回去就没事了。菲力,你怎能让杰士怂恿你?” “是我的主意。”菲力温和地说。 他们来到树下。 “这份光荣交给我。”杰士使劲地抱起大西瓜。 “我不敢看。”玫娣说,菲力用手捂住她的眼睛,杰士拿西瓜撞在树干上,它无力而碎裂,杰士大声欢呼。 “现在回不了头了。”菲力评论道,语气很自得。 “你们应该感到愧疚,”玫娣说。“剥夺其他人享用的权利。” “他们该知道西瓜没人看守是什么后果,”杰士说着抽出小刀。“再者他们剥夺了我们许多,这个小西瓜只是初步扳平分数而已。” “它才不小,是个特大的西瓜。” 杰士塞了一片给她。“尝一下。” “你在贿赂我吗?” “才不是,”菲力哄她。“只是份礼物。” “是贿赂,”杰士更正。“而且你会接受,对吧?” “我无法享用偷来的西瓜。” “是偷的尝起来才更甜,”杰士保证。“试试看。” 玫娣接过来咬了一口,甜蜜的汁液滑下她的下巴,西瓜又甜又脆,真是夏日消暑圣品,太满意了。 “你说对了,”她吃得满嘴。“偷的更好吃。” 其后几分钟他们没有交谈,全都专注吃西瓜,直到玫娣吃得相当饱,眼皮沉重,一抬眼才发现迈斯走近。 “杰士,菲力,”她徐徐开口。“你父亲朝这里来了。” “快跑!”杰士立刻跳起来。 “做什么?”菲力反对。“他已经看见我们了。” 他叹了一口气。“他看起来相当气恼。” “他向来如此。”杰士说,玫娣极度同意。 他们三个人愧疚地坐着不动,直等他走过来。迈斯看看地上的西瓜,脸上黏黏的双胞胎,最后是他红发的妻子,他表情凝重,但是眼睛亮了一下。 “似乎有阴谋。” 玫娣微微一笑。“不是我的错,我是被绑架的,老公。”她说。 这种迷人的称他老公的口吻,宛如香醇的美酒,令迈斯醺醺然。 “叛徒。”杰士低声咕哝,但忍不住咧着嘴笑。 菲力一脸的无辜。“你不会告诉厨师吧,父亲?” 迈斯狡黠地笑了。“不,但是晚餐时你们吃不下就会露出马脚。” “现在才下午。”杰士说。“到时就有胃口了。” “我两个正在发育的儿子无疑会有胃口,”迈斯回答,深思地看着玫娣。“不过我的小妻子就不知道了。” 他英俊得令玫娣屏息。 “你必须帮我想个理由,你的责任是保护我,对吧?” “的确。”迈斯坐下来,示意儿子给他一片西瓜。 “你来找我吗?”她细心地替他卷起衣袖。 “是的,我想见你。” “为什么?” “那个理由还不够吗?” 玫娣突然想再碰他,靠近他时,怎会有这种无法否认的愉悦呢?他也有同感吗? “当然。”她看见双胞胎一迳盯着他们。 “你要我们离开吗?”杰士嘲讽的问,他哥哥立即捶他一拳,也换来迈斯的卫生眼。 “我假设你们的功课都研习完毕,否则就没时间偷西瓜了。” 两个男孩都不敢直视他。 “只剩一点点功课。” 迈斯拉着玫娣起身。 “那我建议你们在晚餐前做完,”他说。“此刻你们先处理一下这堆脏乱。” “厨师呢?”杰士问。“你会找他谈吗?” “我会应付他。” “谢谢你,父亲。”双胞胎同声咕哝,用脚踢开西瓜皮,迈斯则和玫娣走开了。 “迈斯,”她清清喉咙。“你从不和他们一起笑吗?” “笑?笑什么?” “哦,就是……一些事。” 迈斯停下来,一手环住她的腰,他早就怀疑迟早会有这一天。女人都无法抗拒改变她的男人,天晓得玫娣或许列了一大张要改变他的项目的清单。 “我知道这个对话的方向,”他干干地说。“我已经从艾妮口中听过你想说的一切,我是个独裁专制的父亲,严厉而且没同情心,对吧?” “呃,我--” “我已经根深柢固无法改变,玫娣,再者,双胞胎也习惯了。” “可是--” “我不想再讨论了,可以吗?” 本该就此结束的,但是玫娣做不到。两个男孩,尤其是杰士,极其渴望父亲的赞同。为什么迈斯表面要对他们如此冷漠,其实内心却不然?他的眼神有父亲的爱和自傲,是隐藏不住的,迈斯究竟为什么如此决心要和大家保持距离? “你可以对他们好一点,”她坚持。“那不必太费力。” “好?”迈斯大吃一惊。“甜心,没有人说父亲要对孩子好,我供养他们--” “那只是物质上而已。” “教育他--” “历史、剑术、数学?这就是教育的全部吗?仁慈和亲情呢?你全没付出自己,也不要子女有这方面的学习!他们想爱你,迈斯,但你不愿意!” 他脸色很冷,立即放开她,迳自走回家。玫娣匆匆跟上去,阴沉的决定除非他有反应,否则不罢休。 “你企图处罚他们吗?”她质问道。“因为他们是珂琳所生的?那不是他们的错,不该--” 迈斯一把攫住她,气得咬牙。 “别再提她的名字!” 玫娣知道他轻而易举便能伤害自己,但是她不怕,反而有一股奇特的高兴--迈斯的心不是石头--他的自制力有极限。 一股本能令她柔声地开口。 “迈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惹你生气。” 他粗暴地放开她。 “不必自满,”他故作冷漠。“我不是生气,只是懊恼罢了。” 但是这太迟了,玫娣胜利地想,她已经瞥见内心的那个男人,而且他其实没有埋得那么深。 “他们是你的儿子……”她开口,他充耳不闻地走开了。 玫娣气极败坏,别抛下我迳自走开!她想对他大叫,但是顾及他的情绪,她决定闭口。 抵达书房时,迈斯已经控制住他的感情,但是胸口的紧绷不肯消失。和玫娣同住却不能得到她的挫折感,逼得他快发疯了。 多年来他一直能够保护自己,把过去关在一扇永远开不了的门背后,感受、需要、脆弱等等全在他筑起的屏障后面,只要打开其中一扇,其余的会迅速倾倒出来。他绝对不能松懈,但即使是现在,他可以感到很难再压抑下去。 爱情曾经害他付出一切作代价,他的心和珂琳一样,在十年前死了,可是他心中似乎仍然留下一些什么,每次玫娣靠近时,就令他疼痛。 他离开了,受不了再和她待在同一屋檐下,在走廊时,他粗鲁地闪过玫娣,回避她。如果注视她,他怕自己会抱她上楼,强行逼她。他实在没剩太多自制力。 “迈斯?”她问。“你去哪里?” “应该不难猜出来,”他咕哝。“我偶尔会享受一个不会追根究底女人的陪伴。” 玫娣似乎被他掴了一巴掌,他要去找情妇? “你真是太不谨慎了。”她尖酸地说。“希望你还有一点格调,别把马车留在她家外面。” 他苦涩地笑了。“关心我的名声吗?或者在意的是你自己的?放心,你我没剩多少名声可以破坏。” “那该怪谁?”她质问,他不答,迳自出门。 迈斯违反承诺,没有安抚厨师,所以双胞胎只好惭愧地承认偷走西瓜,迳自扛下所有的责任,好言安抚,直到厨师让步,厨房恢复平静。 晚餐时玫娣沮丧得吃不下,不幸的她又在餐后恰巧听到亚历和柏纳私下的谈话。 “我真同情玫娣,”亚历的语气有点事不关己。“问题在于她太年轻了,根本无能为力。” 柏纳深思地说:“我不会这么说,亚历,她虽然年轻,却比大多数的女人聪明、有知识--” “曾几何时,聪明在女人身上有价值?我知道我不在意!” “因为我向来不认同你对女人的品味。” 亚历呵呵笑。“那你对她留不住迈斯的事怎么说?” “简单,”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她不是珂琳。” 亚历的语气很吃惊。“对不起,这倒是玫娣的优点了,珂琳根本是娼妓。” “对,却也是全纽奥良最美丽的女人。” “噗,我会说玫娣不相上下。” “不,不一样,珂琳……令人意乱神迷,在迈斯眼中也一样。” “显然对你亦然,我没想到她对你有这样的影响力。” “小弟,她对每个男人都有巨大的影响力,只不过你当时太年轻。” “或许,不过眼前这位,你想迈斯可能终究会……欣赏她吗?” “他会和她上床,这点无庸置疑。至于爱情?迈斯只会爱一次,我们只能希望小嫂嫂不致被迈斯欺凌到崩溃!” 玫娣缩回走廊里,脸色通红,又气又受伤。她不自觉地摸摸红发,珂琳一定有一头克里欧人所赞赏的黑发,又会卖弄风情,美得眩眼,玫娣如何比得上她? “但是迈斯的确要我,”她自言自语。“他要的,而我……” 那一刻,她充满决心,要证明自己不像他们想的那样软弱,她会在各方面都成为迈斯的妻子,她会努力学习取悦他,好让他不再需要找情妇。现在该是她成为名副其实妻子的时候了。 迈斯凌晨两点才到家,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想到妻子安稳地睡在楼上,他不禁苦笑,对他而言,夜晚并未令他得到休息,只有折磨,和心神不宁的辗转反侧。 雨水从他头发和衣服滴到地毯上,给他一种满足感,知道明天诺娜看到地毯上的鞋印一定很生气,但又不敢发怨言,没有人敢责备他做的任何事,尤其是在他脾气不佳的时候,他们全部躲开他。 “迈斯。”他走到楼顶听到妻子唤他。她站在房门口,身着睡衣睡袍,辫子垂到腰间。 “你要什么?”他问,走近一、两步,然后又停住,仿佛撞上隐形的墙。 “我听到你进来,”她说。“已经很晚了。” “我以前回来得比今天更晚。” 玫娣闻到他身上的烈酒味。 “你的衣裳湿了--你需要帮忙。”她向前,但他挥手制止她。 “回去睡。” 玫娣困惑地瞅着他,他似乎没像她以为的那么醉,说话清楚,步伐平稳,当然能明白她要说的话。 “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谈谈。” 迈斯轻蔑地笑了。 “哦,我想免了,现在不行。”他走向自己的卧房。“--今晚很累。” 玫娣不假思索地跟过去。 “先生,那正是我要讨论的!” 他感觉她在拉扯他的外套,怒火中烧,看来她决定开始要求……不过他也要说清楚,她根本没这个特权! “今晚不是公事,对吗?” “该死的别想要我回答。”迈斯语气不太平稳。 “即使是你的妻子在问?” 迈斯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让我告诉你,你当妻子的用途还有待证明。” 她尖锐地吸气。“我也要说你还算不上标准丈夫!” 他笑了。“你希望我终止这种风流的方式吗?” “是的!” “可是为什么?”他柔声问。“你不满意我们的安排吗?我信守承诺。不过,我是男人,不是青嫩的少年,有需求必须满足,如果要我停止见媚玉,我的注意力必须转向某人……而你是唯一的候选人,你要我怎么做呢,姑娘?” 玫娣无助地凝视着他,浑身轻颤,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沉默本身便有涵义,迈斯嘲讽的神情消失了,眼中闪过第一丝领悟的光芒。 他放开她,但是玫娣看得出来他明白了,她的心开始怦怦跳。 “迈斯?”她喘气,退到墙边,手指抓紧晨褛。 “你要什么?”他再问一遍,声音很沙哑。 她的感情强烈得吓人,使她说不出话来。闪电的光芒照了进来,迈斯徐徐朝她走过来,双手捧住她的头,把她困在墙边。 “我知道你要什么。”他浓浊地说,低下头,占有的吻住她,强迫她张口,舌尖急切地探索。 迈斯呻吟着,饱尝他极度渴望的女人的滋味和感觉,他探向她晨褛前襟,当她想帮忙时,他粗暴地拨开她的手,找寻那薄衣下的温暖。 他的双手滑过她胸脯,爱抚轻压,然后低下头,隔着衣裳轻咬,玫娣颤巍巍地叹口气,双手搭在他肩膀。 “玫娣……”他呼吸炙热。“我要你……呃,天哪……我现在无法回头。” “我--我不会。” 那是她最后的一句话,之后静寂良久,迈斯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吻她,她开始颤抖,无助地抓着他的背,需要感觉他的皮肤。 迈斯停顿了一下,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玫娣……我……今夜没去找她。” 她晕晕然。“没--没有吗?” “自从我们的新婚之夜以来,”他贴在她颈间说。“我没碰她,或其他的女人,我只要你。” “我好高兴……真的很高兴,”她破碎地说。“我真不应该拒绝你,可是……哦,迈斯--” 他的嘴压住她的,探手寻索她女性的温暖,那亲昵的碰触使玫娣退缩,可是他不容她退开,凑在她耳际呢喃,手指温柔地寻找,似乎知道那甜蜜疼痛的中心点。 她的手指伸进他潮湿的发问,拉下他的头,双唇急切地欢迎他。 他攫住她的臀,温柔的低吼,不住地贴着她摇晃,只察觉那渴望在她体内释放的需要,鼠蹊处的火焰熊熊燃烧,他毫不迟疑地顺从原始的需要。 他把玫娣抱进他卧房,用脚跟踢上房门。把她放在床上,用微颤的手拉下她头发上的缎带。 “松开它。”他说,脱掉外套。 玫娣解开发辫,让秀发披散下来,其次脱掉晨褛。 迈斯脱掉白衬衫,,坐在床沿脱靴子,她无言地走过去帮忙,双手反而沾上泥巴。她对他可怜兮兮地微笑,可是他没回应,脸庞因强烈的饥渴而绷紧。 玫娣放下靴子起身。迈斯拉开床罩时,她走向水盆洗手,室内只有微光的蜡烛,她凝视着那小小的火焰,双手抓住水盆边缘,尝试鼓起勇气转身走向她丈夫。 迈斯看见她的迟疑,大步走过去,拉她背抵着自己,玫娣闭上眼睛,头靠在他强壮的胸膛。 “第一眼见到你,”他说。“我就知道会拥有你,你别无选择。” 玫娣颤抖的等待,任他脱去她睡衣的衣袖,他温暖的唇触及她的颈和肩,当睡衣滑落时,她倒抽一口气。 迈斯将她转向自己,眼神炙热急切地扫过她全身,他伸手仰起她的脸,那温柔饥渴的吻令她的血液化成热流,他胸前的毛发浓密地贴在她手掌里,肌肉强健有力,突然间她的心跳声大得盖过一切。 迈斯抱她到床上,俯视着她,她本能地用手护在胸前,弓起腿,害羞地尝试遮掩自己。 他倾身,轮流地拉高她的手,——亲吻,寻找那加速的脉搏,然后使她双臂敞开。他黝黑的头俯向她胸前,舌尖寻索那坚挺的蓓蕾,直到她全身蠕动着反应。玫娣在热烈的渴望中挨紧他,需要更多的吻,寻求他手和唇的温柔的折磨。 前所未有的需要驱策着她,她碰触他的背、体侧、小肮,双手迟疑而欠缺经验。她听见他尖锐的屏息,这才惊奇地发现自己有力量令他兴奋,她迟疑……迈斯饥渴不耐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向下拉。 “迈斯,我不能--”她心荡神摇地低语,但是话语卡在喉咙里,他的手指包住她的手,坚持地引导她有节奏的爱抚,并贴在她唇边呢喃着热情的鼓励。 她星眸半闭,屈服在汹涌的欲潮里,稍后,或许她会骇然于自己的大胆行径……但是此刻,欢愉使她成了心甘情愿的囚犯。当他双手捧住她的头,她双唇微分,慵懒性感地回应他的深吻。 迈斯喃喃呼唤着她,吻她的太阳穴、眼睑、鼻梁,她叹口气,环住他的背。他手臂肌肉绷紧,那种征服的欲望强烈得无法忍受,但是他还是停顿了一下,让她适应他的身躯。 玫娣突然疼痛地倒抽一口气,试着推开他。他喉咙逸出低吼,压住她的手腕,沉入她体内。她呼喊,全身绷紧,紧紧地抓住他。 “放松……别挣扎,小东西,”他沙哑地说,捧住她的脸,温柔地吻着。“用手臂抱住我,会转好的,我保证。” 她顺从,他的呼吸吹向她耳际,身体规律的冲刺,突然间他呻吟出声,屈服在爆炸性的欢愉里。 他躺回枕头上,将她拥在胸前,玫娣没有抗拒,一手放在他胸膛,脸颊贴在他的肩膀,迈斯呼口气,十分的满足,双手抚摸她的四肢,动作自原先的紧绷转成慵懒。 玫娣从来没有感觉像这一刻这般的安详,外面仍是暴风雨,但是里面好安全,倚偎在她丈夫身边。 “我……我好高兴终于成为你的妻子。”她闭着眼睛。 “我有同感。” “你说媚玉的事是真的吗?你没和……她在一起?” 迈斯迟疑了一下。“是的。” “可是你仍然留着她,对吗?她仍然住在你租的房子里,由你支付费用,回报……她的陪伴。” “我们别谈媚玉,”迈斯的语气冷了一、两度。“她和我们的婚姻不相干,甜心。” 玫娣用力吞咽,她的担忧卡在喉咙里。 “迈斯,通常男人会爱他们的情妇吗?或者只是肉体的关系?” “我无法代表其他人发言。”迈斯坐起身,白床单盖着他的下身。 “珂琳死后,我以为自己再也不要女人了。”迈斯拨开她脸上的发丝。 “纽奥良的女人都怕我,而我……”他顿了一下。“某方面我也害怕自己。” 他说下去。“一切都改观了,我独身至少一年,然后听说媚玉被她的保护者抛弃,以前我见过她,相当欣赏她的美,她也需要人来供养她和她的孩子……而我也需要像她这样的女人。” 玫娣有丝嫉妒。 “她是怎样的人?”她问。 “很舒服,”他半晌后才回答。“多年来这样的安排很合适,她没为我生儿女,我们俩都不想更进一步。” 迈斯笑了。“我想媚玉还忘不了抛弃她的负心汉,最好的心都是毁在初恋情人手里。” “你的呢?” “哦,我的心已经毁了,甜心,但不是因为爱情。” 玫娣沉默半响。“迈斯……现在媚玉怎么办?” 他微微一笑。“我不知道有任何处理她的必要。” 他还计划留下媚玉吗?不时造访她,即使在今晚之后?火爆的话语悬在口边,她强忍下去,大家都知道男人可以养情妇,当妻子的只能优雅地佯装不知情,玫娣翻身侧躺,担心地咬着唇。 “毕竟,”迈斯懒懒地说下去。“我已经给她一大笔钱,她计划经营客栈。” “你是说……”玫娣翻过身,用手肘撑起身体。“她不再是你的情妇了?你不会再见她?” “不,”迈斯拉下她的身体。“我说过,魏夫人,我只要你。” “哦!”她喘息,突然欣喜若狂。 “我大概不致觉得对婚姻忠实会太拘束。” 他轻柔地说,吻她下巴,玫娣毫不拒绝地迎向他,全心信任他。双手环住他的颈项,被他压回枕头上。 “不,”当她感觉他抽身时,低语地说。“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她的唇凑向他的肩膀,立即感觉到他亢奋的反应。 “你在试着诱惑我吗?”他微笑的呢喃。 她颔首,脸颊贴着他的颈侧摩挲。 “这对你太快了。” 即使这么说,迈斯的手却不住地爱抚她的背。她的身躯十分完美地贴着他的,刚刚欢爱的记忆仍像香水一样萦绕不去。突然间,激情横扫而来,他无力抵抗,他寻索她的唇,将她拉近,而她拱身相迎。 这次她也得着欢愉,低低的呻吟声里有一丝惊奇。迈斯留连的亲吻,不疾不徐的移动,直到她在绝妙的满足中啜泣,此时他才让自己追随她,闭上眼睛,在狂喜颤抖不已。 迈斯把妻子拥在胸前,凝视着窗外的雨。 “玫娣。”他低语,俯视她雪白的肩膀。 即使她已经入睡,他仍得不着休息,心中充满他无法驱散的惊奇。 正文 第十章 玫娣被阳光刺醒过来,她咕哝着翻身,碰上丈夫毛茸茸的胸膛。她迷惑地眨眨眼睛,想起夜里的事,若不是在他身边醒来,如今以为昨夜只是一场梦。 “早安,”迈斯粗嗄地说,微笑地看她拉高床单。“恐怕现在害羞太迟了,小东西。” 他的手抚向她的臀。“我已经看着你好一阵子了。” 玫娣脸上的红晕更深,知道此刻全家大概都知道她和迈斯同床了,艾妮和诺娜一定很高兴,她突然变了。 “怎么了?”迈斯的唇贴着她的太阳穴移动。 “我在想以后在枕头底下大约不会再有红布了。” “红布?” “是的,诺娜放在那里来吸引米奇阿苏。” 迈斯轻笑。“克里欧的爱神,不过不需要这种魔力,我没有一刻不要你。” “那你为什么等这么久?”玫娣的脸埋在他胸前,吸进他的气息,以前好怕他,现在却觉得在他身边好安全。 迈斯有些惊讶。“是你拒绝我进一步,夫人。我的印象是你不欢迎我在你床上。” “一开始是的。”她含糊地承认。“可是……” “怎样?” 玫娣纯真地笑了。“然后我就改变主意了。” 他扬扬眉毛。“婚礼过后我的魅力大概提升了。” “嗯……有一点。” 迈斯把她拉到上方。 “你真会考验男人的骄傲。”他捧住她的脸。“算你幸运,我愿意为你承受那些挫折。” “迈斯,”她眼中有笑意。“你是有权利骄傲,这点我很肯定。” “哦,我不同意。”迈斯轻触她的唇。“你对我不了解,吾爱。” 这句无心的昵称使玫娣陷入沉默,经过昨夜,她知道他渴望自己……但是没有爱情的迹象……有吗?迈斯的吻打断她的思绪,他脸上的胡渣刮过她的肌肤,玫娣微笑地俯身,秀发如屏风般遮住他们俩。 迈斯轻快地咬啮她的下巴和喉间,双手拨开缠着的床单,昨夜他没料到她会如此忘情地付出,但是起初的羞涩过后,她以令他屏息的炙热回应,拥着她几小时,他以为自己全然满足,但是他又想要她了。 “夜太短了。” “我相信天亮的时刻和往常差不多一样。” “你怎么知道,夫人,”他轻轻摩挲她甜美的胸房。“你当时在睡觉。” 欲望聚往他的鼠蹊,拒绝消褪,直到他再次在她体内得到欢愉。 “我要你,总是觉得不够,天知道我会下会满足。” 玫娣的呼吸加快,顺着他的引导,他们赤裸的躯体互相摩擦,一股放荡和兴奋的热流涌入她体内。 在令人晕眩的感情漩涡中,她全然无声,迈斯捧住她的头,四目交接,他金色的眼睛似乎令她着火。迈斯轻轻爱抚她,推入她欢迎的鞘里,极其原始的需要全然裹住他,他抓紧她的臀部,带出强烈的节奏。突然间她拱起身,每一块肌肉绷紧,他以热吻堵住她低低的呼喊声。 玫娣无助地屈服在有如火焰股的狂喜里面,热潮褪去,她察觉迈斯的身躯也在满足中绷紧,她心中有一种新鲜的感情,半苦半甜,强烈无比。 她满足得不想动,双手环住他的颈项,随着他翻身,她闭着眼睛,感觉他拂开她脸上的发丝。 迈斯慵懒地吻住她的唇。 “看来,”他沙哑地说。“一碰到你,就很难节制。” 他似乎不想动,玫娣纳闷他是否计划留在床上一整天,她大胆地问出口,他露出迷人的笑容。 “你喜欢那样吗?”他问。她慌乱得不知如何回答,迈斯吻她前额。 “我拉铃叫人送早餐和洗澡水。”他呢喃。“我很想和你在床上过一天,可是有些责任不容我偷懒。” 他起身找了件浴袍套上,自在地走动,玫娣首度对迈斯是她丈夫感到骄傲。不可信任、危险、反覆无常,他有太多缺点……但是也有好多优点。 当诺娜端着一大盘食物进来时,迈斯正站在洗脸台刮胡子。玫娣拉床单掩住自己,羞红脸,微笑地向管家道早安。 诺娜显然赞同跟前的状况,满意地放下托盘。 “早安。”她温和地说。“也是你应该在这里的时候了,先生。” 她继续说下去。“如果顺利,屋里很快会有宝宝的哭声,从双胞胎出生以来已经隔太久了。” “现在谈到宝宝太早了。”玫娣回答,她看见迈斯双眉深锁,忍不住笑了。 “再给我一些咖啡,好吗?”她问,希望诺娜不会再多说什么激怒她丈夫。 诺娜替她倒了咖啡,看了看床上的衣服。 “你今天要出去,先生?”她不悦地问。“抛下娇妻没宝宝?” 以克里欧人而言,先生的第一责任是让妻子怀孕。 迈斯瞪她一眼。“到别处去发表你对我婚姻的意见,诺娜。” “是的,先生。”诺娜边走边自言自语。“……真不知道她一个人如何怀孕。” 迈斯砰的关上房门,脱掉浴袍,跨进浴盆里,他自眼角看见玫娣拾起地上的袍子套上,卷起衣袖走过来,拿起香皂,迈斯倾身向前,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照顾。 “迈斯,你不是真的在意诺娜说的话吧?”她替他抹上香皂。“她不是有意激怒你。” “我不容任何人干预这个婚姻,无论多好意。”迈斯蹙眉。“上一次太多人的刺探,我已经受够了。” 玫娣好奇地瞅着他,纳闷那次婚姻怎会变得如此苦涩。 “迈斯……为什么珂琳--”她开口,立即感觉一道桥挡下来。 迈斯勾起她的下巴,搜寻她的眼睛。 “问吧!”他终于开口。“不过我不保证一定回答。” “为什么珂琳移情别恋?” “她在生我的气。”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种丈夫--这婚姻也不合她的期望。” 玫娣安静半晌。 “她期待些什么?”她终于问道,不太肯定自己有知道的权利,可是她又很好奇。 “永不停止的刺激和活动,她要的注意力远超过任何一个人能够付出的,在许多方面,她想继续当小孩,我早该看出她是那种终究将婚姻当成监狱的女人……”他耸耸肩。 “当她另有……情人时,你知道吗?”她问。 他苦笑。“当然。” “你怎么办?你告诉她--” “我什么也没做,那时候我们对彼此的幻想破灭,我根本不在乎她做什么。” 玫娣颔首,即使她察觉这不是真的--他仍然在乎,即使只因为珂琳是双胞胎的母亲。 迈斯突然皱眉,注意到胡渣刺伤她细致的肌肤,一处在嘴角附近,另一处在喉间,他伸手拨开她浴袍的衣领,露出胸脯内侧更多的红肿处。 “怎么了?”玫娣问道,奇怪他为什么很懊恼。 迈斯没解释自己不悦的原因,只是暗暗自责不够小心。 “迈斯,珂琳--” “够了。”他简洁地说,提及前妻足以令他心情阴沉。 玫娣懊悔地冲掉他身上的肥皂泡沫,知道此刻刺探他和珂琳的历史还太早,要得到他的信任需要时间和耐心。 “你的两个弟弟为什么都不结婚?”她又问。 “没必要,他们有结婚的好处,又不必负责任。” “没必要。”玫娣有些气忿。“孩子呢?” 迈斯嘲弄的瞅着她。“看到双胞胎的成长,我弟弟大概都对当父亲有负面的印象吧!”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双胞胎。” “谢天谢地。” “你弟弟不明白万一他们病了,需要妻子照料,或者--” “甜心,已婚妇女都认为其他人也有必要结婚,不过我警告你,别替我弟弟作媒,有些男人喜欢保持单身。” “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我以为求婚时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眼睛晶亮。“而且我知道昨夜更是证明。” 玫娣羞红脸。迈斯跨出浴盆,转身擦干时,她才迅速地脱掉袍子,浸入水里。 “你何时会回来?”她看着他穿上衬衫和长裤。 “可能的话,大概是下午。” “今天我想在庄园附近骑骑马,”她说。“有些地方我还没见过。” 迈斯深思地打量她,她一脸无辜,希望他不会猜到她的意图。 “那就带个人同行。”他终于说。 “是的,迈斯。”她满足地笑了。 或许是她的自觉,但是玫娣走入日光室时,觉得众人都盯着她。 “早安。”玫娣说,从柏纳看到艾妮,耳朵都红了。 杰士坐在角落,一手拿着甜面包卷,以他一贯的直率打破紧张。 “我们是想看出她和父亲过一夜后的后果吗?我觉得她看起来还好。” 这句话不是出于恶意,而且他眸中的光芒令人无法抗拒。即使其他人一脸气恼,要求他离开时,玫娣却忍不住对他微笑。当他施施然走向门口,玫娣拍拍他肩膀,杰士停下脚步,疑问地扬扬眉毛。 “你不必离开的。” “不,菲力和我要进城上剑术课程。” “祝你一切顺利。” 杰士咧嘴一笑。“我是个中好手。” 他双手插进口袋里,一副悠闲而英俊的模样,玫娣忍不住同情未来那些为他心碎的少女。 “你今天很美,贝拉米尔娜。”他真诚的喊她继母。 “谢谢你。” 杰士再次笑了笑,这才出去找他的哥哥。 “那孩子!”艾妮没说出抱怨,但是怒气很明显。 “迈斯应该多多教训他。”亚历喝了口咖啡,似乎宿醉未醒。 “那只是他吸引人注意的方式罢了。”玫娣坐了下来。“菲力以好行为赢得注意,杰士自然只好扮演坏孩子。” 众人惊奇地望着她,这是玫娣第一次大胆地发表意见。 柏纳清清喉咙。“无论理由是什么,杰士根本不可救药。” “这样断言太早了。”玫娣说。“他还年轻,终究会改变。” 柏纳和亚历对看一眼,两人都纳闷他们的嫂嫂怎会开始有自己的意见了,她的反驳令他们很惊奇,而且她身上那种满足感,显示迈斯待她好得超过他们的预料。 “或许对,玫娣。”艾妮狐疑地说。“只好如此希望。” “全世界的希望也无法改变迈斯教养孩子的方式。”柏纳评论。 玫娣转向艾妮,决定改变话题。 “今天我想在附近骑马看看。” “叫亚历陪你。”艾妮回答。“他是个好孩子,安静有礼。” 柏纳眯起眼睛。“你特别想去哪里看呢?” 她耸耸肩。“或许是向东,过了松树林。” “那边没什么好看的。”柏纳蹙眉。“除了……” 他不自在地停顿了一下。“一座废墟。” 提到那里每个人都陷入沉默。 “它还在那里?”她问。 “迈斯一直拒绝拆掉那座房子。”艾妮面无表情。“那是庄园的污点--无用而刺眼,浪费可耕种的土地,有些人还傻得说那里有鬼,甚至杰士……不过我怀疑他只是恶作剧。” “奴隶们都不肯过去。”柏纳说道。“他们太迷信了。” 他脸上掠过一丝自满。“大约相隔一百尺左右,亚历就不会肯再前进了。” 那天下午,玫娣发现柏纳说对了。远远看见废墟外观,亚历便勒住马匹。 “亚历?”玫娣回头看见男孩全身绷紧,睁大眼睛瞪着废墟。 “你要去那里,夫人?” “我想过去看看。”她策马向前。 亚历没动。“我们不能去,夫人,那里闹鬼。” 玫娣安慰他。“你只要在外面等我就可以了。” “可是夫人--” “我不会有事的,只看几分钟。” 亚历骇然地看她骑向破屋子,知道不陪同夫人过去,会面临严重的后果,他脸色灰白,将骡子掉头,赶紧尽快回大宅。 玫娣站在废墟的屋子前面,试着想像十几年前这里是何种景象,魏珂琳选在这里私会葛堤恩,她怎会选在如此靠近大宅的地方?彷佛她想要被人发现,要迈斯知道她红杏出墙。 玫娣推门走了进去,低头避开一大片蜘蛛网。室内潮湿不通风,霉味很重,墙壁都长了青苔,窗户上有厚厚一层的灰尘,挡住大部分的阳光,蜘蛛因为她的声音而四处窜逃,这真像坟墓。 她好奇地走进后面的房间,小心地穿过破损的家具和瓷器碎片,她停在房子的东北角,那间房里满是碎瓦砾,她手臂上寒毛直竖……直觉知道这是珂琳被谋杀的现场,一种可怕的感觉攫住她,她僵在原地,无法移动。 室内变暗,阴影转成红色,她膝盖发软,头很晕,看见迈斯俯身在一个女人上方,双手扣住她脖子,用力使劲,正要杀死她,玫娣的心似乎要爆炸了,双唇无声地移动,不,不是你,不是—— “玫娣。” 丈夫的声音令她猛地转过身,脸上血色尽失,迈斯站在门口,似乎很恨她,五官硬得像石块。 “你在这里做什么,玫娣?” 她目瞪口呆得答不出来。 “回答我!” “别那样看我,”她痛苦地吞咽。“我--我只是好奇。” “好奇地想看看你丈夫谋杀他第一任妻子的现场。” “是--是的……不,我……”她停住,镇静自己。“我知道不是你,迈斯。” “可能是我。”他说。“那很合逻辑。” 他眼神冰冷。“天知道我想过多少次。” “今天早上你才说你不在乎--” “那是谎话,我恨她,我想杀她。” “可是你没做。”她低语。“是葛堤恩--” “当晚他和很多人在一起,没机会杀她,而我极有可能。”他邪恶地扬扬嘴角。“你还相信我的无辜吗,我信念坚定的太太?” 玫娣不曾如此无助过,不确定该说或该做些什么,她心跳狂乱,纳闷如何把眼前的陌生人变回她丈夫。她是不是破坏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系,永远无法恢复了?他为什么尝试令她起疑?似乎想叫她怕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很容易看透,玫娣--这是我欣赏的妻子特质之一。当你说今天计划参观庄园四周时,你露出该死的罪恶感,所以我决定跟踪你,顺便一提,此刻亚历正拚命赶回宅邸。” “我不是有意令他不安。” “你该担心的是惹我生气,甜心。”这个昵称令她发冷。“你知道我不要你来这里。” “我没想到你会如此生气。”玫娣后悔自己着了什么魔,这么快就欺瞒他。 “我--我只是想看看这里。” “呃,你看过了。”迈斯低吼。“如果再发现你来这里,你得自行承担后果,现在快出去。” 玫娣迟疑的向前一步。“你和我一起走吗?” 迈斯没回答,她发觉他打算留下来,理由不明,她受不了让他一个人在这里,陷入丑陋的回忆和自我憎恨当中……她不容许这最糟的错误发生,她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对他产生可怕的影响。 “迈斯,带我回家,”她耳语。“求求你。” 迈斯没动,似乎没听见,玫娣抛开所有的谨慎,走过去倚偎着他,宛如用温暖驱走他身上的寒意,迈斯吓了一跳,开始推开她,但是她的臂膀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 “求求你。”她迫切地重复一句。 她松了一口气,感觉他的手拥住她的肩,迈斯静止半响,然后某个东西似乎在他体内迸开。他拥她入怀,脸埋入她发间。一阵颤抖撼动他的身体,他的手指掐进她柔软的身体,不自觉地留下瘀青,玫娣柔顺地倚着他,任他为所欲为。 迈斯饥渴的寻索她的唇,粗暴的亲吻,他的呼吸炙热,臂膀几乎弄痛她,他似乎想用热吻抽出她的灵魂。隔着衣服,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他即将当场占有她,并贴在她唇边呻吟。 突然间狂野的兴奋涌入她体内,她不在乎发生什么事,只要他不放开她。 迈斯使尽非凡的力气才放开她,察觉自已若不控制住激情,真会像发情的动物一样把她拉到地板上,他憎恶自己的欠缺自制,将下巴抵在她头顶上。 玫娣静静地聆听他呼吸声良久;一开始是快速不平稳,然后渐渐平缓、规律。 “自从发现她的那天起。你没回来过,对吗?”她问。 他摇头以对。 “你为什么不拆掉这里?” “那无法改变什么。” “会的。这样是不断地提醒--” “我仍然会记得。”他说。 他的语气警告她别争辩,玫娣暂时放下这场战争,但是在心底向自己保证,即使得靠自己一砖一砖地拆,也要把这房子拆毁。 “你真顽固。” “是的,我仍希望你不会这样。”迈斯终于放开她。“你若敢违抗我就太不聪明了,姑娘,我不是容易原谅人的类型。” 他们并肩骑马回来,但是他们之间仿佛相隔数哩远,迈斯极其冷漠遥远,几乎不回应,唯有在必要时才看她。即使扶她下马,他也是十分的冷淡,进门时更是不碰她一下。 晚餐时,迈斯根本不看她;安静沉闷,不和人交谈。只是机械化的用餐,魏家的人习惯迈斯阴沉的情绪,讲话用词很小心,不想引起他注意,艾妮和玫娣对看一眼,前者以眼神询问她,后者则神情困扰。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希望知道如何帮助媳妇,有时候迈斯会欺凌弱小,不肯宽恕。她只能希望这场风暴快过去,耐心点,她想告诉玫娣,你所做的多过你知道的。 玫娣生气丈夫的故意无礼,决定以后再也不容忍他的脾气,要吵就吵,毕竟她没做错事,他这样发脾气并不公平! 迈斯似乎察觉她的决心,终于看她一眼,轻蔑地笑了笑,丢下餐巾,不发一言的起身离去。 其他人松了一口气,柏纳转向她。 “你今天一定去了废墟。” 杰士抢着说话。“你真聪明,柏纳叔叔,我就猜不到。” “无礼的小表。”柏纳咕哝。 杰士本来想反驳,但是菲力的手肘用力撞他一下。 柏纳再次转向玫娣。“我早该告诉你迈斯会作何反应。” “我不需要你关于我丈夫的建议。”玫娣唐突地走开。 杰士咧着嘴笑,菲力则转向艾妮。 “奶奶,爸爸为什么气玫娣?” 艾妮笑了。“菲力,新婚夫妇有很多困难,他们得调适许多改变。而且……迈斯不喜欢玫娣令他产生的感觉。” “我绝不结婚,”杰士尖酸地说。“结婚有什么好?” “每个男人都需要帮手。”艾妮回答。“有一天你会明白,欠缺爱对男人的生活并不好。” 柏纳一脸狐疑。“迈斯当然不爱那个女孩,母亲。” “那他为什么如此生气呢?”艾妮指出,很高兴他答不出来。 玫娣发现迈斯在书房喝酒,他佯装没看见她,迳自倒了第二杯。 “你企图处罚我,”玫娣自制地说。“不只是我今天做的事,对吗?究竟有什么不对劲?” “让我说清楚,我做任何事、发任何脾气,别人都管不着,更不能质问我。” “珂琳做的事已经是过去的历史,而我--” “不要说了。”迈斯激动地打岔。“别再提她的名字,否则--” 他住口不语,转身望向窗外。 “我不了解你。”玫娣说道。“你不讲理,令人迷惑……究竟怎么了?”她知道他不会回答,转身走开了。 不幸的是玫娣在走廊碰到柏纳,他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偷听,才以极冰冷的口气对她说: “我只说一次,玫娣,为了你也为了迈斯,除去你对珂琳的好奇,那很危险,你明白吗?抛开过去--否则我个人会亲自制止你的干预。” 她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柏纳首度露出憎恶的表情,转身走向客房。 正文 第十一章 就寝的时间过了很久,玫娣终于听见迈斯上楼的声音,他喝了多少酒?她心跳加速的纳闷他会不会来她房间,过去一小时内,她一直在练习道歉的话,心情沉重得根本睡不着。 她坐起身,抚平睡衣,瞥向虚掩的门,等待……可是脚步声走过去,迈斯过门不入,显然打算独眠,而她还以为过了昨夜,他们自此都会同床共枕。 她鼓起勇气,穿过更衣室,来到相连的另一扇门,伸手推开。 迈斯瞪着她,停下脱衬衫的动作。 “我本来希望你会来我房间。” “今晚不行。” “因为你在生气?” “我没生气。”他面无表情,她只能相信。 “迈斯……”玫娣茫然不解。“帮我明白。” 她羞红脸的哀求。“你要我怎么做?我要如何弥补?” “回你房间去。”他脱下衬衫。“我只是累了,今晚别再问问题,玫娣。” “让我留在这里。” “不。” 她的脸胀得通红。 “我只想睡在你旁边,我知道你不想……亲密,我……”当她望着他,不禁纳闷他怎会如此冷漠,任由她鲁莽地剖析心中的感受。 “除非要做爱,否则我不和女人同床。”他冷漠的回答。“我们分房是有理由的,我珍惜隐私权,和你结婚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玫娣突然好生气。 “你怎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她眼中冒火。“我在你生活中该有某种地位,当我努力当个好妻子,你没权利对我如此无情!而且当你情绪一来,我也不想被关在我房里!” “如果你不离开,”迈斯平板地说。“那就我走。” 见她不动,他更无情地说下去。“你太高估你的魅力了,亲爱的,你真那么难以明白我不要你吗?” 她的睑由红转白,先是惊愕,其后是伤痛和困窘,她别开脸,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涌出来。 “不……当然不,”她听见自己说道。“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迈斯预期会松了一口气,看着她走向相连的门,但是她每走一步,他内心的冰冷和虚空就扩大,他知道这样最好,否则终究会伤害她。 一秒过去……两秒……三秒……然后他突然痛得无法呼吸,无法忍受目睹她走开,更轻视自己说谎,伤害她。 “玫娣。” 她加快脚步,急着逃开。迈斯试着让她走,但在最后一刻,三大步便跨过他们之间的距离,砰然关上房门,伸手挡住她,玫娣在泪光中用双手抓住门钮,狂乱的转动,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在哭--她会因此而恨自己一辈子。 “我正要离开,”她沙哑地说。“这是你要的,别再折磨我了!” 迈斯痛苦的呻吟,令她转身,拉她靠向自己的胸膛,不在意她挥舞的拳头。 “玫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想要你,别哭……别哭。” 她的拳头贴在他胸前,还是继续哭,哽咽地诅咒他,他的双臂环住她,感觉到自己的防卫永远崩落,而这正是他极力避免的事,他吻着她湿湿的脸颊,保护的搂住她颤抖的身体。 “原谅我。”他努力想使她不哭了。明知道是自己造成她流泪的原因,更令他痛心。 “你喜欢伤害人。”她啜泣,双手环住他的背。 “不,”他贴在她发问呢喃。“不是的。” “如果你想要一个人,为什么要娶我呢?” “因为……我……”迈斯努力想解释,又说不出来。“该死!” 他只知道某种可怕而陌生的感觉笼住他,以致他从第一次见到她,便一直努力逃避、抗拒,如今他刚刚输了这场战争,他愿意做任何事,只求别再伤害她,无论他得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我要你,”他沙哑地说。“永永远远。” 她的沉默使他明白单单说这些话并不够,她在等他说下去,迈斯努力地尝试告诉她关于他行为的理由,但是对一个不曾自我分析的男人而言,这份工作相当艰难。 “只是我不习惯--”他简直词穷。“--和女人--或任何人--太亲近,而且我觉得……我发现……” 他诅咒的住口不语,一把抱起她,放在床上。 玫娣试着翻身滚开,几分钟前他伤人的话语仍然留下鲜明的痛苦,她不想在感觉很脆弱的时候和他做爱,他温柔地制止她,唇凑近她,玫娣试着逃开,但是他的头跟着转动,以高超的技巧分开她的唇。 迈斯抬起头,玫娣仰望着他,双唇颤抖的看着他脸上原始的神情,他放开她的手腕,俯视她的身躯,眼神饥渴,但是定住不动,给她机会拒绝。 玫娣的眼睛再次湿润起来,但是这次理由不一样,她了解到迈斯有多需要她的宽恕,他随时在和他的感情对抗,连对自己都不敢承认,这才是他今天下午冷冰冰的原因,玫娣直视他的眼睛,伸手压下他的头。 “玫娣。” 他饥渴地吻住她,热血在他血管中沸腾,使他十分兴奋,他脱去她的睡衣,双唇从她的肩膀寻索到胸前。她不住的蠕动,在他的爱抚和逗惹之下燃烧。 他离开片刻脱下长裤,她立即感到空虚,彷佛自己的另一半被撕开了,她盲目地伸手,在他搂住她时发出呻吟,她的脸转向他颈侧,亲吻那平滑的古铜色肌肤,热爱他的滋味。 迈斯的唇覆在她胸前,唤醒那柔软的峰尖变成玫瑰色的蓓蕾,他陶醉在她甜蜜的呼喊当中,移向另一边的胸房,他从来不曾如此渴望完全拥有一个女人:拥有她的思想、她每一个呼吸和声音,他会令她忘却一切,只剩他给她的欢愉。 他吻着她的颈背,双手在她的背和臀游移。 “有一天,”他低语。“我要吻遍你每一寸身体。” 玫娣闭上眼睛,无助地在他的抚摸下呻吟,他的双手抚遍她全身,挑动每一根神经……然后他的臂膀抬起她的下半身,玫娣心跳加速地感觉到他贴在她背后。 “迈斯,我,我--” “没关系的,”他粗嗄地说。“我不会伤害你。” 她紧张地润润唇,当他侵入她欢迎的深处时,她的思绪飞散,全身颤抖,整个世界狂野的翻覆了,迈斯在本能的驱策之下,不停地逗惹她,那折磨似乎持续了数小时,迈斯把她带近高潮,又一再地压抑保留,知道如何拉紧她每一根神经。 她言语支离破碎地哀求他,忘却一切,只察觉他那坚硬的身躯,那逼近无法忍受的高点的感受,直到狂喜征服了她,全身不住地痉挛颤抖,世界退开消失了,只剩他们单独两个人,迈斯终于容许自己追随在后,在强烈的释放下喘气。 当玫娣终于移动的时候,她的手指插入他汗湿的头发里,感觉他的唇滑下她的脸颊,来到下巴,她转脸,慵懒地迎向他,那一刻迈斯似乎松懈下来,伸展身体,一手搭在她腰间。 午夜过后,玫娣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望向窗户,想到她以前熟悉的生活全都消失了,她实在难以想像不过几个月之前,她连魏迈斯的名字都没听过,如今却成了他的妻子,他完全改变了她的生活。 她的目光移向他的脸,在睡梦中,迈斯的脸有一丝醒着时所没有的温柔,他看起来近乎纯真,所有的皱纹、傲慢和眯起眼睛的目光全在睡眠中缓和下来。 “又写信给玫玲?”迈斯询问,来到小桌旁。 “这比我预期的更困难。”她咕哝,又揉掉一张羊皮纸。 迈斯微笑地打量眼前这一幕,几天前写字桌和小椅子神秘地从她的房间移来这里,而这不过是另一个正在进行的女性侵略。 他慧黠的心想,幸好自己的房间不算小。以目前的速度,不必太久,玫娣的东西便会占据每一寸可用的空间。 他向来喜欢环境宽大不拥挤,但是每一天他都发现新的物品散放在他的衣柜、橱子和矮桌上,有香水瓶、粉盒、扇子、手套、头花装饰、发夹、梳子、丝袜、袜带、蕾丝等等。 习俗上丈夫和妻子是分房而眠--这个习俗玫娣似乎一无所知,每当夜里迈斯回房时,便发现她在床上等他,显然没有人告知她妻子应该留在自己的床上,给予丈夫选择造访的自由,迈斯并不是对这种状况不高兴,只是……不一样。 他本来可以抱怨这样缺乏隐私,但是为了某些原因,这并未激怒他,或许是因为过去十年来他已经享有太多的隐私了,而且玫娣近在咫尺更有绝对的益处,他可以毫不限制地观看她沐浴,梳理头发、更衣……宽衣,一个男人很少有这样的特权,妻子和情妇通常不同意这般的亲密。 他的注意力转向手边的事,双手搭在椅背,倾身在桌子上方,读着她的信。 “妈妈和玫玲都没回我的信,”玫娣闷闷不乐地说。“或许是盖伯不肯让妈妈回信,或许他甚至不肯把信给她……可是我还以为玫玲会有回音!” 迈斯吻她颈项。 “给她们点时间吧!”他呢喃。“婚礼过后还不到一个月,而且你又嫁给纽奥良最声名狼藉的无赖。” “你真是太谦虚了,先生。”她嘻笑。“你是无人可比的无赖。” 他咧着嘴笑,使她的椅子向后仰,她惊叫一声笑了,双手抓紧他的臂膀。 “迈斯!” “放松,甜心……我不会让你摔倒的,放心。” “迈斯,让我起来!” 椅子徐徐地恢复正常,她跳下来,戒备地退开,不信任他脸上的笑。 他逼近,伸手揉掉她的信。 玫娣目瞪口呆。“你为什么揉掉我的信?” “因为我不喜欢,”他毫无悔意。“我不要你哀哀向她们祈求谅解。” 她怒目瞪着他。“我高兴怎么写是我的事!” “然后让你那无情的继父嘲笑你?”他断然地摇摇头。“你现在是魏家的人,我不容你--” 看见她的怒火,他住口不语,别开目光,当他再直视她时,已经面无表情。 “玫娣,”他平静地说。“现在写了满山的忏悔信也没有用,从我对他们的了解,你的家人会抓住机会,利用你的软弱来对抗你,如我所说的,给他们时间吧!” “你禁止我写信给他们吗?”她语气不稳。 沉默良久,当他回答时,语气似乎很冷漠。 “小东西,我不禁止你做任何该死的事。” 她清清喉咙。 “我--我想试着让他们了解。”她怕他又会生气,或是用那种令她冷到骨子里的眼神看她,但迈斯只是冷漠地耸耸肩。 “那就随你吧!”他看着她脸上情绪变换,顽固、好奇、懊悔。“你计划现在立刻再写信吗?” “不……不,我想以后再写。” “很好,我希望你陪我进城,今天早上有个重要的访客刚抵达,我想听听他发表的演说。” “访客?是谁?哦,我喜欢出门,我还不曾离开庄园一步。” “我知道。” “但是还得一周之后,我才能出现在公共场合,艾妮不喜欢--” “我们会在马车里面。”迈斯打岔,觉得她的兴奋很有趣。“反正到时候游行的人潮也太拥挤,他们全在欢迎柏亚伦的来访。” “我们何时出门?现在吗?哦,希望不会迟到!” 迈斯摇摇头,看着玫娣飞奔到衣橱前,在抽屉里翻找手套。 便场挤满人潮,全是远从数哩外赶来一睹柏亚伦的风采和演说,柏亚伦在西部巡回演说,处处受到欢迎和招待,因为他说他看重西部的利益,只希望协助这些领地成长繁荣。 在所有的欢迎庆典当中,魏家黑色镶金马车出现,立即引起众人的注意,传言魏迈斯的新婚妻子在场的消息立即散开来,突然有很多人拥向马车,藉机探头瞧一瞧,连迈斯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对玫娣好奇。 玫娣避开窗户,留在阴影里,但仍然听得到人们对她的称呼……魔鬼的新娘。 她诧异地望向迈斯。“他们为什么那样称呼我?” “我已经先警告过你了,”他说。“而你那头火焰般的秀发更是有如火上添油,小东西。” “他们为什么对我如此感兴趣?”她迷惑地问。“我又没做什么!” “那没有差别。” 幸好总督开始演说引开人们的注意,玫娣靠着椅背,开始享受街上的喧闹声,并希望自己是在外面。 总督提高嗓门,意图压过周遭的吵杂,迈斯坐着聆听,半小时过后,总督的演说还没结束,迈斯咕哝。 “废话连篇!”不耐地敲打手指。 玫娣偶尔听到几句。 “让我们别忘记,”总督说。“柏亚伦在战争中英勇拥护美国的独立,只身拯救同僚……” “听起来总督似乎十分敬佩柏上校。” “他轻视柏亚伦。”迈斯咧嘴而笑。 “那为什么?” “甜心,政治家经常被迫向他们的敌人致敬。” “我不懂--”玫娣听见群众越来越喧闹,她睁大眼睛。“怎么了?” “一定是柏上校出现了,”迈斯说道。“谢天谢地,总督得结束演说了。” 他打开车门。“我要站在外面听。” “迈斯,我可--” “留在这里。” 她不平地看着他离开了,外面的群众更加吵闹,使她顾不了旁观的人,迳自把头探向窗外,外面太多人,马车和马匹--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听见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以法文、西班牙文和英文问候群众,激起群众大声鼓掌、大叫、吹口哨。 欢呼声逐渐平息。玫娣终于可以清楚听见柏上校的声音。 “一路西行我的所见所闻很多。”上校说。“有些我很高兴,有些不太满意,本地有许多丰富之处……但是国会总有人利用这些好处,没有听见地方的声音,没有满足地方的需要……” 玫娣着迷地拉长脖子听讲,妇女们责备她们的丈夫盯着红发女孩,年轻人细细地看着她,老妇人说长道短,老人们则希望他们能年轻个十几、二十岁。 几尺外的迈斯开始察觉人们的骚动,当他看见他的妻子探出窗户的身影,叹了一口气,玫娣察觉丈夫的目光,一脸罪恶感,立即像乌龟缩头似的缩回车里。 迈斯忍住笑,走过去拉开车门。 “过来这里。”他环住她的腰,抱她下车。“你别抱怨大家都在看你。” “亲爱的朋友们,”柏上校继续说。“你们已经知道美国人拒绝给你们市民权,反而提供你们空泛的承诺,说你们不适合自治,我说他们根本不了解你们!” 群众的喧腾迫使他停下来。 “我的天,”迈斯低声说。“他正徘徊在叛变的边缘,他不会蠢得以为杰佛逊总统会无视于他煽动的言论。” “我什么也看不到,”玫娣说道。“他长得怎样?” “稍后你会见到他,”迈斯保证。“下周我们将参加邀他作贵宾的宴会。” 他们继续听下去,直到迈斯认定玫娣太引人注意,人们开始对她公开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该走了,”迈斯拉着妻子走向马车。“否则再过几分钟,我又得被迫为你而决斗。” 一开始他对妻子吸引男人的魅力觉得很有趣,但是他惊讶地发现短短几分钟已经在考验他的耐力了。 玫娣迷惑地点点头。“我做错什么事吗?” 迈斯懒得压抑脸上的不悦。“没有,没什么。” 玫娣叹了一口气,在他的协助之下坐上马车,或许,再过个二十年,她会开始了解他变化多端的情绪。 部分是为了自己的理由,部分是给总督一个人情,迈斯私下安排和西班牙驻纽奥良的公使尤凯瑟侯爵会面,希望对方能透露一些关于柏亚伦或是他同伴卫金森将军的情报。 凯瑟是个资深的外交家,丝毫不露声色,即使过了半小时的唇枪舌剑,侯爵还是一点没有透露卫金森是西班牙间谍的事,以及他知道柏亚伦是否涉及叛国的阴谋,但在迈斯心底,他确定对方知道许多。 “近来你拒绝给柏上校签证进入墨西哥,显然你对他进入西班牙领地有所顾虑,你为什么突然对他起疑?” “关于他的事我向来很谨慎。”凯瑟突然说。 “不尽然,你一度准许他进入佛罗里达。” 大使皮笑肉下笑。“魏先生,你的消息比柯总督灵通多了。” 迈斯沉默地吸口雪茄,纳闷尤凯瑟究竟知道多少,柏亚伦和卫金森对佛罗里达另怀鬼胎,尝试占有那块领地,但是西班牙不会自动放弃。一旦西班牙失去佛罗里达,尤凯瑟绝对推卸不了责任,这一点必定令他警戒。 “侯爵,”迈斯静静地说。“希望你不致被柏上校声称他尝试顾及西班牙利益的说辞所欺骗。” 他们对看一眼。 “我们十分清楚,”凯瑟故意停顿了一下。“上校只顾及他自己的利益。” 迈斯决定再试另外一招。 “那你或许可以告诉我关于柏上校写了一封介绍信,交给纽奥良边境的西班牙指挥官卡瓦侯爵的事,你知道吧?” “我一无所知。” “听说他送了好几封信给可能同情他立场的人士。”迈斯眼睛盯着鞋尖。“包括卡瓦侯爵。” “如果卡瓦收到信,我一定会听说的,日安。” 凯瑟的语气不容人再刺探下去,迈斯咬着雪茄,气恼自己一无所获,他很想知道信的内容,有些书面证据来证实柏亚伦的意图。 迈斯骑马回家时天色逐渐变暗,他看见前方的路边停了一辆马车,一个车轮坏了,车夫则不见人影,迈斯停下来,掏出手枪以防万一。 “我能帮忙吗?”他勒住坐骑问。 一个年轻的法国女人露出脸来,看见他,微微一笑。 “谢谢你,先生……我们的车夫很快会带援手回来。” “别和他说话,莎莎。”车内另一个女性声音责备。“你不知道他是谁吗?”第二张脸出现在窗口。 迈斯微微皱眉。知道以前见过她,只是想不起来。 “你不认得我了?”她嘶声说。“是的,我猜你认不得了,魏家的人记忆力真是不太好。” “安妮。”年轻的女子轻声抗议。 迈斯愕然发现她是林安妮。他们十九岁就认识了,甚至在认识珂琳之前,他还追求过她,偷吻过一、两下。 “林小姐,”迈斯想起艾妮提及安妮一直未嫁,现在看到她,他明白原因了,男人没有勇气--或动机--追求这么一位古板严厉的小姐,可是她怎会变成这么尖酸? 安妮冷冷地说:“莎莎,这位是魏迈斯,谋杀他的妻子,你听过那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不是吗?” 女孩很尴尬。 “五年前他也谋杀了我表弟,”安妮继续说下去。“全然不顾他只是个孩子。” “如果你记得的话,我一直避免和他决斗。”迈斯僵硬地说。 她的表弟一直自认是剑术第一,千方百计要和迈斯决斗,甚至当众侮辱他,决斗时又坚持要至死方休。 迈斯望着安妮高傲而且充满恨意的脸庞。 “对不起,我从来不想和他决斗。” “我很惊讶你还记得,他只是一长串名单中的一位,不是吗,魏先生?” 莎莎再也无法忍受。 “我为我的小泵道歉,先生,今天太疲倦,以致--” “别替我找借口!”安妮啐道。“你快滚!” 身为绅士,迈斯无法弃她们不顾。 “允许我在附近等待,直到你们的车夫回来,否则万一--” “你的存在才是我们的危险!”安妮打岔。“我宁愿你立刻离开!” 迈斯一鞠躬。 “晚安,小姐们。”他策马离开。 安妮坐回马车里,过了一会儿,莎莎也坐了下来。 “他走了吗?” “没有,他在路那端等候,”莎莎好奇地看着小泵。“安妮,我不曾见过你对任何人如此苛刻。” “那个人是凶手。” “你哥哥说过你表弟的事,魏先生一直避免决斗,至于谋杀妻子,那件事一直没证据,不是吗?所以你如此恨他一定还有其他的理由。” 安妮的眼眶突然盈满泪水。 “我年轻时傻得把心给了他,”她承认。“他令我相信他关心我,然后珂琳出现了,他把我甩在一边,宛如……宛如我一文不值!” “可是安妮,那是年轻男人的天性。”莎莎说道。 “你为什么替他辩护?” 莎莎耸耸肩。“他似乎是个绅士,而且他看起来浪漫而神秘。” 迈斯直等到另一辆马车抵达,载走两位小姐之后,他才离开,刚刚的遭遇使他忍不住回想起年轻气盛的日子,安妮的端庄古板对他是个挑战,直到他认识珂琳--然后他对其他女人全无兴趣,珂琳似乎用那对眼睛蛊惑了他,如今杰士和菲力也有相同的眼睛。 珂琳的性情反覆无常,怀孕那痛苦的过程似乎勾起她对他的恨。她生双胞胎时更是差点丧命,那之后她便一直嫌恶她的丈夫。 迈斯为了挽救婚姻,低声下气地哀求她原谅。 “我会努力忍受你的存在,”珂琳轻蔑地告诉他。“只要你保证绝对不碰我一下,你害我受了很多苦,我现在对你只剩下厌恶。” 饼了几个月,他再次努力,她却当面嗤笑他的爱,那是迈斯最后一次向女人求取任何东西……直到玫娣出现。 想到玫娣勾起一丝往日的自我轻视,迈斯讨厌自己的软弱,而玫娣绝对成了他的弱点,她和珂琳一样拥有伤害他的力量,只是这次力道更强,她已经破除他最坚强的屏障,使他强烈的渴望她。 迈斯一进门,亚历便迎了过来。“迈斯,我一直在等你,有件事我想--” “今天很累。”迈斯简洁地说,脱下外套。 “是的,但--” “我们明天再说。” “可是……我这个月……有几项意外的呃……开销。” “赌债,嗯?”迈斯走向楼梯,亚历跟在后面。 “我把帐目放在你桌上。” “或许你该找个比较不昂贵的方式来自娱。” “是的,”亚历立即同意。“可是你能……” “我会处理。”迈斯继续上楼。 亚历放松下来,他本以为会被数落一番。 “不久之前,你会臭骂我一顿,骂我愚蠢。” “如果我认为会有效果,我现在不会客气。” “我倒宁愿认为是--某人--软化了你的脾气,大哥。” 迈斯没回答了,迳自上楼回房间,坐下来吁了一口气,相连的门立即被推开,玫娣探进头来。 “你出去够久了,先生。” 真奇怪,单单她的声音便足以化解他部分的阴郁,她走过来,想亲他一下,但他举起双手示意她停下。 “小东西,等一等,我一身都是灰尘,”他徐徐一笑。“再者,先让我看看你这一身衣服。” 玫娣特地为他转身,展示身上那套水蓝色的礼服,同时扭头朝他抛媚眼。 “很好看。” “我正在决定穿哪一件去参加下星期的宴会。”她说。“这是我第一次以你妻子的身分公开出现,自然希望能够不丢脸。” 迈斯表情莫测高深,心中却很困扰,玫娣不可能有心理准备,面对那些尖刻的问题、好奇,以及微妙的恶意,他早已经习惯了,但是对涉世未深、又备受保护的她而言,会是个痛苦的经验。 “你该有心理准备,玫娣,”他静静地说。“昨天的状况不比宴会,我的堕落众所周知,而且这里大家的记忆力都很好,他们认为你嫁的是魔鬼的化身。” 玫娣深思地瞅着他,然后走过去,摸摸他的脸。 “可是我已经知道你是个魔鬼。” 迈斯不情愿地笑了。 “你的礼服。”他呢喃,把她拉到大腿上,情不自禁地摩挲她的喉间。 玫娣环住他的脖子。“你今晚为何皱眉?和西班牙公使谈得不愉快吗?” “一部分,”迈斯低头检视她的领口,温暖的呼吸令她颤抖。“我不喜欢我的妻子在别的男人面前露这么多。” 他用指尖测量领口外的肌肤。 “哦,但这是一件端庄的礼服,其他妇女穿得更大胆。” “或许,可是她们不是我太太。”他回答。 玫娣呵呵笑。“你认为其他男人会盯着我看?” “这是多问,亲爱的。”她捶他的胸膛,使他咧着嘴笑。“是的,天杀的,他们会盯着你看。” 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十分严肃地看着她。 “如果有一对眼睛敢在你身上逗留太久,我会拿他的脸擦地板。” “那就让我来除去你所有的怀疑。” 他把她的裙摆拉到腰间,身体压在她上方,他大胆的攻击使得玫娣开始格格笑,当他的唇在她上身游移时,她愉快地挣扎着。 “迈斯……我……我的礼服--” “你还有其他的。” “是的……可是……” 当他的牙齿含住她丝缎下的乳尖时,玫娣屏息地住口不语,然后他再次吻住她的唇,舌尖探进她温暖甜蜜的内侧,她的抗拒立即不翼而飞,玫娣宛如着火般的抓住他结实的背部,隔在中间的布料令她觉得好挫折。 “迈斯……我要你。” “你还没预备好,吾爱。”他低语。 “我已经预备好了……”她徒劳无功地试着拉下他。 “哦,是的……”她迎向他的唇。 强烈的欲望令迈斯颤抖不已,笨拙地摸索钮扣,玫娣深受鼓励,拱身抱住他的身体。许久许久,室内没有一丝声音,只有丝缎的窸窣声。 正文 第十二章 迈斯和亚历在书房喝酒,艾妮和玫娣则在楼上忙碌。 “女人,”亚历喃喃抱怨。“和她永无止境的梳妆打扮。” 迈斯微微一笑。“你为什么如此急着准时到达?我相信一定不是想看柏亚伦一眼。” “你不会知道的。” “我还以为你的品味更精致一些?” 亚历微微胀红了脸,明白迈斯指的是镇上年轻人携带混血儿情妇出席的宴会。亚历经常去参加,事实上今晚柏纳便是选择这样的宴会。 艾妮发现柏纳不陪家人时相当生气,但是她连句责备的话都没有。事实上柏纳的行为并不太令人惊讶。他的个性向来是藉着不出席来引人注意。 迈斯知道柏纳还有另外一个不出席的理由,他仍对昨天发生的争吵不愉快,那是罕见的状况--柏纳决定监督庄园的工作,但是迈斯回来之后却发现家里起了一场骚动,柏纳命人鞭打黑人领班。迈斯了解状况,看过领班背上的二十条鞭痕后,勃然大怒地找柏纳理论。 “天杀的!”他抓住柏纳的衣襟。“我真该叫人鞭打你!” 柏纳大吃一惊的防卫自己。 “什么……放开我!这是做什么?领班吗?该死,迈斯,我别无选择!他违抗直接的命令,我还能怎么办--” “你叫他鞭打一位工作不力的工人的命令?”迈斯低吼,粗鲁地放开他。“那个工人上星期一直生病发烧。” 柏纳有些不自在。 “迈斯,我的脾气一时失控。不过已经过去了,我们把这件事忘了,未来我会努力不--” “过去?”玫娣的声音自门口传过来。 她刚从领班的木屋回来,尽力协助医生照料工头流血的背,她走进前厅,以嫌恶忿怒的目光盯着柏纳。 “我真希望就这样过去!可是那个可怜人痛得呻吟,他太太歇斯底里,全因为你发了点脾气,我真不懂--” “你要容许她教训我吗,迈斯?”柏纳质问。 “显然需要有人说!”玫娣反驳,还想再说下去,但是迈斯厉声打岔。 “你已经发表过了,小东西,现在我想私下和我弟弟谈一谈。” “可是--” “玫娣。”他警告。 玫娣双眉深锁,不情愿地走开了。 “她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柏纳咕哝。“我刚要解释,我只是尝试让工作更有效率地完成,你向来说我在庄园负的责任不够多,当我做事时,你--” “你不必负责了。”迈斯冷淡地说。“我宁愿让田里的农作物全烂掉,也不肯把我的工人交给你管理。” 回想起这一幕,迈斯认定他们兄弟要过一阵子才能自在地相处。如果柏纳能像亚历一样的心软就好了。亚历不会蓄意伤害任何生物,但是柏纳似乎对别人的痛苦无动于衷。 迈斯再为亚历倒杯酒。 “亚历,你未婚,整个晚上都会有妈妈和伴护人领着她们的女儿在你面前游行,通常你都无法忍耐这样的夜晚。” “呃,”亚历说。“我可以忍耐一个晚上。” 迈斯咧着嘴笑,知道有一个少女已经吸住他小弟的注意力。 “她是谁?”他问。 亚历温驯的笑了。 “柯莉娜。” “杰克的小妹?”迈斯惊讶地问。“嗯,幸好你没挑个比姓柯的更糟的!” “天哪,我甚至还没和她跳过舞!只因你一头栽进婚姻里,并不意味着我也想结婚!” 迈斯微微一笑。 “我没提婚姻。” 亚历一时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幸好两个女人救了他。 “吔,她们准备好了。”他匆匆说道,放下手中的杯子。 迈斯走到门口,他一眼便看见玫娣,知道自己这辈子绝不会忘记眼前这一幕的模样。 玫娣微微一笑,对迈斯那专注的眼神深感满足。她不希望在别的女人面前黯然失色,特别挑了一件金色丝缎的礼服,简单大方的样式衬托出她的身材,领口很低,边缘缀着珍珠,泡泡袖,袖口以金线作装饰,诺娜帮她把头发盘在头顶,只留下几绺红色发鬈垂在颈肩。 当迈斯走向她,玫娣情不自禁地赞美他雪白的衬衫衬着古铜色的皮肤,黑色外套和长裤都十分合身。玫娣有一丝嫉妒地了解到,她丈夫绝对能吸引其他女人的注意力。 迈斯低头吻她颈侧。 “今晚你无与伦比,魏夫人。” 她微笑以对,任由他把她拉到一边。 “这个,”他呢喃,掏出一只黑色天鹅绒皮袋,递给她。“庆祝我们第一次的宴会。” “谢谢你,先生。” 玫娣小心地掏出东西,睁大眼睛看着那只手链,那些钻石大得似乎不可能是真的,她不曾接受过如此贵重的礼物。 “你不喜欢吗?”她的沉默使迈斯皱着眉问。 “我……我……”玫娣不自觉地抓紧手链。“哦,这真是最最美丽……但我不能戴……万一丢了呢?万一--” “那我就再买一串。”他眼中的笑意盎然,接过她手中的钻石手链,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哦,让我看看!”艾妮惊呼地走过来瞧,然后对着儿子笑了。 “很精致,儿子,是上好的钻石。” “很高兴你赞同,母亲。” 艾妮环住玫娣的肩膀。 “你可以以此开始收藏,姑娘。” 玫娣惊奇地看着手上的钻石。 “搭配这件礼服合适吗?” 艾妮坚决地回答。“钻石永远都合适。” 玫娣迎视丈夫的目光,踮起脚,双手环住他脖子。 “谢谢你。”她低语。“你对我真好,迈斯。” 她双唇微分,迎接他的吻,那一刻,这对璧人似乎忘却其他人的存在,直到亚历大声地清喉咙,才惊醒他们,已经是该出门赴宴的时候了。 宴会是在河边的一座大庄园举行,那宽敞的宅邸令人印象深刻,室内的布置更是豪华。 魏家一行人走进宴会厅时,人们不时窃窃私语,向他们投以注目礼,玫娣紧张地抓紧丈夫的手臂。她提醒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强自装出笑容,突然间,大厅对面一个矮小的男人的目光引起她的注意,他定定地盯着她,使她忍不住羞红脸。 “看来,”她听见迈斯懒懒地说。“你引起柏上校的注意。” “那是他?”玫娣低语。“柏亚伦?不可能!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迈斯含笑地说。 “他会高一些。”她脱口而出,他低声一笑。 远处柏上校转向他同伴呢喃些什么。 “现在,”迈斯低声说。“他在问你是谁,而他如果太注意你,吾爱,他得面对一场决斗,让我们希望他的助理会警告他,我可是一位神射手。” 玫娣脸色发白。 “我们别谈决斗。”她仓促的说。 迈斯正要回答,纽奥良市长约翰突然出现在他旁边,通知他们,柏先生想见见他们。 “我们深感荣幸。”迈斯温和地说,随着市长过去。 柏上校一副纨裤子弟的打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年轻,笑容自信,眼神中充满精力。他以一种男人喜欢并尊敬女性的方式对她微笑,散发出真诚的欣赏。 虽然以柏上校的身材在迈斯高大的身材下,应该显得矮小,但是他自然地散发出独特的魅力。他夸张地亲吻艾妮和玫娣的手,然后抬头看着迈斯。 “魏先生,”柏上校说。“有两位美女作陪,一定令你深感自傲。” “的确,”迈斯流畅地回答。“我深知我很幸运。” 亚伦眼睛晶亮地打量玫娣。 “我常听说克里欧之花的美与魅力,可是我本来以为那是夸大之词,刚刚才发现事实上是保守的说词。” 玫娣情不自禁地微笑,无论政治立场如何,这个男人倒是相当迷人。 “你真会说话,先生。” 柏亚伦深感兴趣地看着玫娣,令迈斯气得毛发倒竖,相当费力的维持温和的态度开口。 “你觉得纽奥良的气候如何,上校?” 这个双关语令上校呵呵地笑。 “很怡人,魏先生。一路的行程都很顺利。” “我听说了。” “我似乎听说你拥有一队船舶,先生,这对你这样背景的人是很少见的,不是吗?克里欧人不是向来有个规矩,把经商当成是低贱的事?” “是有这样的规矩,不过我向来不服从规矩。” “我也听说了。”上校深思地看着迈斯。“我认识不少本地绅士,先生,他们大多属于墨西哥协会,我可以问问你是否恰巧也是会员吗?” 墨西哥协会是由希望解放墨西哥的着名人士所组成,属于该组织的成员当然会同情柏上校的立场。 “不,我不是。”迈斯礼貌地说。“我觉得属于任何形式的组织无疑会导致……不想要的责任。” “有趣。”上校评论。“希望改天多聊聊。” “这可以安排。”迈斯礼貌地回答。 其他等待被介绍的宾客吸走他的注意,玫娣随着迈斯走开后,放松地吁口气。 “很高兴已经结束了。” “你对他印象不佳?” 她皱皱鼻子。“他自认为令女人无法抗拒。” “显然她们如此认为。”迈斯语气有些冷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亚历愉快地走来,对玫娣顽皮的一笑。 “我可人的嫂嫂,我谦卑地请求你赏脸和我共舞,因为其他女人都不愿意。” 他眼神热切,玫娣忍不住对他微笑,即使她自觉的摇头婉拒。 “我不太会跳舞,亚历,经验不多,所以你应该--” “我会引导你。”他恳求地说。“这真的不难,我的技巧可以弥补你缺少的经验。”他语气甜蜜。 玫娣看着那些跳舞的人双双对对,姿态优雅流畅,是她做不到的,人们一定会注意到她的僵硬,嘲笑她的笨拙。 “我不行--”她开口想推拒,但是迈斯打岔。 “你何不试试看,姑娘?” “我想不--” “我把她交给你。”迈斯告诉亚历。“这里有几位绅士我想找他们聊一下。” 他表情警告。“别抛下玫娣一个人没人照顾,懂吗?” “是的。”亚历尽职的同意。 玫娣目送丈夫离去,可怜兮兮地看着亚历。 “看来我只得和你共舞。” 她的小叔咧嘴笑了。 “迈斯真是傲慢,对吗?” 玫娣扮个鬼脸。 “或许等他老了会软化一点。” 亚历摇摇头。“我怕他太像爸爸,他越老越令人受不了。” 他引导她来到舞池边缘。“有没有看到那个穿绿色礼服的女孩?黑头发。” “没有,我没--” “她很高,发上系着黄色缎带,和她共舞的金发男子是她表哥,看见了吗?那个是柯莉娜,我想跳到她那边,记得你得表现出很愉快的样子。” 玫娣微笑地把手交给他,那是一首慢板的华尔滋,经过开始的调适,她的脚逐渐适应摆动的动作,真的开始享受跳舞。 “你比我想像的熟练嘛。”亚历引导她转圈。 “莉娜看见我们了吗?” “还没。” “你要追求她吗,亚历?” “追求她?不,我……”亚历皱眉。“她同时拥有美貌和财富,这样的组合吸引了一大群追求者,如果我再表示要追求她,可能得面对一大堆决斗。” “她似乎值得冒险。” “哦,是的。”亚历叹口气。 玫娣的脚慢了下来,强迫亚历停住。“你知道哪位是她的伴护吗?” “知道,可是--” “那就去找她聊,只要你好好讨好伴护人,战争就赢了一半。”她轻轻推他一下。“去吧!” “可是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艾妮就在那边,我可以去找她,现在你快去结交莉娜的伴护人。” 亚历勉强地离开,玫娣则走向艾妮,但是半途有一位年轻人挡住她的去路,吞吞吐吐地邀请她跳舞,玫娣和蔼地拒绝了,继续走向艾妮。 一路上都有其他人的视线投向她,甚至有一小群年轻人干脆停下交谈,盯着她每个脚步,玫娣变得十分自觉,当她走到艾妮身边时,脸颊已经晕红了。 “贝拉--米尔娜。”玫娣半有趣半烦恼。“你玩得还愉快吧?” “当然!”艾妮实际地回答。“而你也很成功,亲爱的,柯立伦那个狡猾的老先生还说你是大美人!” 玫娣自觉地笑了。“这么夸张令我受宠若惊,贝拉--米尔娜。” “才不夸张!”艾妮推推她身边的老妇人。“告诉她,梅恩,告诉她!” 艾妮的表姊梅恩对玫娣笑了笑。 “我记得你母亲年轻时也是一样的轰动,当她进门时,大家都盯着她。” “可是我已经结婚了。”玫娣反对。“我不要这么惹人注意。” “这些年轻人天性就是仰慕可人的女性,姑娘,他们好羡慕迈斯挑选你这位新娘!” “是我的幸运,”玫娣说。“我丈夫仁慈又慷慨。” 梅恩狐疑地看着她,然后倾身神秘地说:“我相信他是的,亲爱的,但是记住我的话。一旦你为他生儿育女,他会更加慷慨。向来如此。” 玫娣不自在地笑。“我明白,夫人。” 梅恩继续说下去:“身为魏太太,你可以替所有的克里欧妇女立下典范,千万别像那些美国女人!” 她咋咋舌头。“她们真无耻,没人陪就四处乱跑,随意打扰她们的丈夫。克里欧的妇女应该紧紧抓住旧有的价值。但是除非你生儿育女,否则就没有权威。” “是的。”艾妮欣然同意。 玫娣严肃地点点头,内心只想笑,和迈斯结婚很难使她过着典型的生活。 “我会努力怀孕的,夫人!” “好孩子。”梅恩回答,很满意自己的建议被接纳。 她们继续闲聊下去,不一会儿,玫娣发现丈夫来到身边。迈斯静静地和母亲及梅恩打过招呼,便伸手拉玫娣起身。 “对不起……我想和太太跳支舞。”他告诉艾妮。 玫娣蹙眉。“迈斯,不要。”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舞技生疏,等以后再雇一位舞蹈老师协助她再说。 迈斯傲慢地拉拉她。“来吧!别和我争论。” “可是我……得保护你的脚趾头。不,我不要跳。” “以你的体型还不足以造成任何致命的伤害。” “呃,既然你这么顽固……”玫娣跟着他走。 “你和亚历跳得不错。”迈斯将她拉近,握住她的右手。 “你注意到了?” “我注意到你的一切,小东西。” 她还来不及回答,迈斯已经拥着她起舞,每次她的脚一踏错,或是迟疑了一下,迈斯便立即调整过来,他的手坚定地扶着她的背,施压引导她的方向,他们的移动流畅轻快,仿佛像在飞一样。 她惊讶而愉快地笑了。 “我不知道你跳得这么好。” 他微笑。“我有很多成就还有待你发掘。” “是的,但是……” 玫娣抬头看他,本来要揶揄的话语不翼而飞,她匆匆垂下目光,希望他没看出她眼中充满强烈的爱,她无法确定他已准备接受她的爱,又怕会因此被他轻视,因此她觉得必须隐藏到时机合适再表白,可是,这实在好难!她必须忍耐等待。 一分心,玫娣的脚步蹒跚,迈斯抓紧她的手,巧妙地遮掩她的错误,多踏一步才拉回原来的音乐节奏。 “对不起。”她呢喃,努力重拾刚才的自在,可是现在一分心,思绪散得像萤火虫一般,她脚步又踏错,玫娣羞红了脸,自己实在太笨拙了。 “我想我累了,否则就是因为别人在看--” “没关系。”迈斯打岔,纳闷是什么造成她的不安。 他拉她来到落地窗边,外面的花园黑漆漆的,年轻的未婚男女常常渴望溜出去偷吻几下,但是少有机会,玫娣看着丈夫的脸,情不自禁地心跳加快。 迈斯谨慎地四下打量,技巧的拉她闪出门外,玫娣低声地笑,穿过树丛,刹那间,觉得邪恶,而且有股奇特的自由和轻佻,彷佛私会秘密情人。 “幸好我是个已婚妇人,”她格格笑,迈斯停住脚步将她拉近。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我相信你会使大多数警觉的伴护人感到挫折,魏先生。” 他笑了。“今晚你没有伴护人,夫人。” “如果今晚是我们第一次相遇,而我……如果我是葛堤恩的妻子呢?” 玫娣抬头看他时,星光照在她脸上,想到自己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无法认识迈斯的念头,几乎很吓人,她古怪的情绪在一刹那间变了,更紧地抓住他。 “我轻易地就可能成为他的人,而不认识你。万一我没逃走,或是杰士和菲力没发现我……或是你决定送我回葛家!” “我绝不会送你回去。”迈斯轻吻她的颈项。“如果你已经和葛堤恩结婚,我也会把你抢过来。”他语气很断然。“无论采取什么手段。” “为了报仇?” “为了你。” “不。”她别开脸。“你娶我是因为我已经和葛堤恩订婚,你想报复他十年前对你做的事,我们俩都心知肚明,你不必伪装不是这样。” 这个事实似乎激怒迈斯。 “我从一开始就要你,甚至在我知道你是他的未婚妻之前。” 玫娣感觉他预备要争辩,便开始安抚他。 “呃,无论是怎样开始的,反正我们已经结婚了。” 她微微一笑的退开,绕向花房,欣赏各色淡粉红色玫瑰花,迈斯随手摘了一朵递给她,她闻闻那甜美的香气。 “你母亲和她朋友刚刚向我说教了一番。” “嗯?” “她们说如果我替你生孩子,地位便会提高许多。” “啊,知道家人和朋友如此了解我,真令我安心。”他一手环住她的腰,使她背贴着自己。 “但是我在新婚之夜说过,别听那些传统的劝告。” 玫娣焦虑地问:“那是表示你……不喜欢我……我们……” “生儿育女?”他咧着嘴笑。“我相信会喜欢有些红头发的孩子,配你的五官,当然,再加上我的好脾气,不过我也喜欢单独拥有你,你轻而易举就能取悦我。” “哦,我真希望如此。”她热切地说,扭身抱住他的腰。“我想使你快乐幸福……我想……” 但是他的唇堵住她其他的话语,懒懒的、温柔的吻,当他开始退开时,她无助地挨着他,浑身轻颤。 他脸上有种奇特的神情,仿佛如临深渊。 “玫娣,”他语气不稳。“自从我和珂琳那地狱般的生活之后,本来不想再婚,更不想有个妻子,然后你--” 迈斯不语,内心警告着自己正要犯下巨大的错误,他曾经发誓绝不再说他正要说的话,他不能,不可以给别人再次摧毁他的工具,但是他的心狂跳,似乎要迫使这个告白跳出来。 “我情不自禁地渴望你。”他沙哑地说。“我试着压抑,只知道我随心所欲太久了,失去太多的幻想,无法成为配得上你的人,可是我爱你。” “哦,迈斯。”她低语,眼睛闪着晶莹的泪光。 他把她拉入黑暗之中,双手饥渴地搜索她的身躯,深深地、窒息地吻她。她贴紧他,愉悦的颤抖,感觉到他有多亢奋,当他退开时,她抗议的呻吟。 “我们必须现在喊停,或是一路进行到底。”他粗嗄地说。“可是我怕青草污渍搭配不上你的白礼服。” 玫娣双手抱住他的腰。“我们何不回家去?” 迈斯考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那会引起丑闻……” 她诱人的抚摸他。“我不在乎,真的,我--” “不。”他呻吟地抽出她的手,拉直礼服。“为了你,我们至少得尝试庄重一些。” 她微笑,温暖的眼神充满爱和快乐,随着他走回大宅。 正文 第十三章 落地窗边闪出一个人影,他们停下来,那是葛堤恩,他懒洋洋地开口,发音模糊,似乎喝了很多酒。 “呃,呃,”他拉拉零乱的领巾。“晚上散步回来?我相信很愉快。” 玫娣寻找迈斯的手,他的手指安慰地握紧她。 堤恩一脸轻蔑。“看来你把妻子训练得很好,迈斯。” “你要做什么?” “呃,恭贺你啊,既然我没受邀参加婚礼,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道喜。” 他卑鄙地打量着玫娣。 “亲爱的,显然你在迈斯爱的照顾之下绽放了。”他强调最后两个字。“不过我记得珂琳……当时也一样。” “如果你想再决斗,”迈斯说道。“没问题,不过这次我不会罢手。” “这是挑战吗?” “不!”玫娣骇然地倒抽一口气,再次决斗,她丈夫就有受伤或被杀的可能,她无法承受。 “不,迈斯,求--” “不是挑战,只是警告。”迈斯抓紧她的手,示意她安静,他的手劲令她疼得瑟缩了一下。 “别担心,夫人,”堤恩说。“我可不敢破坏这么温馨的婚姻,你们两个很相似,魏家的姓氏十分适合你,远超过我的姓。” 他望向迈斯。“若不是我,你的妻子还会在纳奇斯,你为此欠我一个人情。” 迈斯似乎考虑了一下。“我倒想清理我们之间的债务。” 那一刻,堤恩的脸忿怒的扭曲,玫娣屏息,纳闷着原因。 “你再次拥有一切,”堤恩的言语更模糊了。“还希望别人别打扰你,但是你不配,一点也配不上……她,你从来就不配,而且再一次……这一切会被夺走。”他陷入沉默,眯眼看着他们。 迈斯向前一步,半扬起手。 玫娣抓住他手臂。 “不,”她急切地说。“他想激怒你,他喝醉了,别听他的话,求求你,带我进去。” 堤恩一言不发,继续看着迈斯。 “迈斯,”她恳求。“他不能做什么伤害到我们。” 迈斯看出她眼中的担忧,他迅速燃烧的怒火逐渐褪去。过去,堤恩是种威胁,可是现在不会了,玫娣不是珂琳,任何事情都夺不走她,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伸手环住她的背,一起步入大厅。 他们走到角落,静静地交谈,与他人隔绝,其他的宾客嗤笑地评论一个丈夫竟会如此注意自己的太太。 迈斯那一刻根本不在乎其他人,迳自低头倾听。 “可不可能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仍然对自己和珂琳的一段情感到愧疚?” “我不知道。” “或许在这里不一样,但是在纳奇斯,一个饮酒过量的绅士只会招致众人的轻视和嫌恶。” “这里也一样。” “他这般酗酒是种丑闻,仿佛想毁灭自己,好奇怪……我现在开始可怜他了。” 迈斯一脸嘲讽。 “你不吗?” “不。” “我想不然,”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当他说你再次拥有一切是什么意思?” 迈斯耸耸肩。“我不太肯定。” “呃,你认为呢?” “我想到小时候,我们一直是好朋友,直到吵过架。” “朋友……”玫娣很惊讶。“我无法想像。” 迈斯可怜兮兮地笑了。“可是我们一度真的比兄弟还亲近。” “那为什么争吵?一个女孩子吗?” “不……”他卷住她肩上的发丝。“类似他今晚说的话,他深信我拥有一切,但根本不配。” 他笑了。“或许他是对的。” “那是嫉妒,”玫娣沉思地说。“嫉妒是一种强烈的情绪,令人无力抗拒。” “你知道什么是嫉妒?” “我了解许多,”她说。“盖伯向来嫉妒我父亲,嫉妒他的回忆,以致驱使他来伤害我们母女,妈妈唯一能逃避的方式是躺在床上装病。” 迈斯轻抚她的脸颊。“而你的逃避是婚姻?” “哦,不,”她耳语。“我是为爱结婚。” 他笑了。“我的印象是你不太情愿和我结婚。” “我要按我想要的方式来记忆。”她告诉他。 他眼神变黯,拇指移向她下巴。 某人清清喉咙打断他们的交谈。 “呃……迈斯,”亚历说。“艾妮已经惊慌失措,她派我来告诉你,停止当着众人的面爱抚玫娣。” 魏家人提早离开宴会,没有留到凌晨,因为玫娣也急于回家,觉得和丈夫独处远比留下来被人瞪着看更好,一路上,迈斯没说话,表情很困扰。 玫娣询问亚历今晚的收获如何,是否接近柯莉娜的伴护人。 “哦,是的,”亚历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缠了她至少十五分钟,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 “她喜欢你吗?” “很难说,那些伴护人似乎认为纯真少女和魏家人在一起太不安全,连十个伴护人在场都一样。” “我真不明白,”玫娣对迈斯笑了笑。“对吗?”她问。 迈斯没回答。 “你还在想葛堤恩吗?” 迈斯摇头以对。“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无法解释原因,但是我很高兴我们快到家了。” 很不幸的迈斯说对了,他们一进门,诺娜便一脸担心地迎向他们,菲力坐在门厅的板凳上,十分的憔悴。 “先生,杰士一整天都不在,”诺娜紧绷地说。“今晚也没回来吃晚餐。” 迈斯转向菲力。“他在哪里?” 菲力迷惑地面对他。“我不知道,先生,独木舟也不见了。” “你何时见过他?” “早上,杰士吹嘘他昨夜溜出去,在温普街见过一些平底船上的船员,计划今晚和他们走,可是我不相信他真的会这样做。” “哦,我可怜的杰士。”艾妮担心的呼喊。 迈斯大怒--或者是恐惧--的诅咒,平底船的船员对杰士这种年纪的孩子而言有其危险性,他们都是粗暴、未受教育的无赖,吃睡都在甲板上,日常的娱乐就是喝威士忌、找妓女和打架,而且打起来毫不留情,恐怕杰士凶多吉少。 “哪个船员?”迈斯质问,声音似乎喘不过气。“哪艘船?” 菲力无助地摇摇头。 迈斯转向门口的亚历。“我们必须找到他。” 亚历倒退一步。 “哦,不,我努力避开那些家伙,可不想冒生命危险去救你那个傻儿子,而且他自己还不想被找到,去睡吧!他或许早上就回来了。” “或者是陈尸在河里。”迈斯怒吼,推开弟弟走出去。 “你找不到的。”亚历警告。 “哦,我会的,然后我会把他撕得四分五裂。” 玫娣匆匆追过去。“迈斯,小心一点!” 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示意,表示知道了。她咬着唇,想再叫他回来:心中明白他为儿子担心受怕。 她猛地转身走向亚历,用力拉他臂膀。 “亚历,你必须和他同去,你必须去帮助他!” “我才不--” “他一个人做不到!” 艾妮帮着玫娣催促亚历。 “是的,你必须陪同迈斯一起去。” “妈妈,我累--” “想想杰士!”艾妮命令。“他这一刻可能遇上麻烦,可能在受苦!” “那是他活该!”亚历咬着牙,匆匆去追他哥哥。 她们立刻关上大门,半是害怕他会再跑回来。 饼了几秒的沉默,艾妮终于开口。 “杰士无疑会害死我。”她哀伤地瞅着菲力。“他为什么不能更像你?” 菲力突然爆发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么说?他改变不了自己,我也一样!”他脸色苍白地坐下。“每个人都错了,我不是好孩子,他也并不坏!” 艾妮叹口气。“我太老又太累,无法再讨论下去,诺娜,扶我上楼。” 两人上楼后,大厅一片寂静,菲力把脸埋进手里,玫娣同情地坐在他身边,心想这对双胞胎实在没得过太多爱。艾妮向来是责备多于疼惜……迈斯则把爱视同伤痛和背叛,不肯向孩子表达。 “杰士和我不一样,”菲力终于含糊地开口。“和我们全不相同,他嫌事情太慢--他无法忍受留在同一处太久,总想要逃开,有时候我可以感觉他的感受……就像被困在笼子里,世界对他而言太狭小,杰士以他自己的方式爱父亲,但又受不了和任何一样有主见的人太亲近。” “你父亲并没有做不合理的重大要求。”玫娣严肃地说。“杰士必须学习尊重他的决定。” 菲力空洞地笑了。“绝不,杰士会先离开,他们两个都知道。” 第二天下午迈斯和亚历回来时,杰士仍然不见人影,他们两个疲累不堪,但迈斯仍然心神不宁。 “没半个人影,”他沙哑地说,喝下一大口咖啡。“只找到一个水手说看见符合描述的,像杰士的男孩,天晓得他是不是在说谎,杰士可能签约当水手,不过我想他不至于--” “我要去睡了。”亚历脸色灰白,满眼血丝。 玫娣告诉丈夫。“迈斯,你也需要休息。” 他示意诺娜再倒咖啡。“我过几分钟就出去,柏纳和我一起走,同时我也请柯杰克和其他人协助搜寻!” 玫娣真希望知道如何安慰他。 “我不认为杰士是逃家,”她抚摸他的头发。“他是故意躲起来,直等到大家手忙脚乱再出来,以引起注意。” 迈斯手指颤抖的捧着咖啡杯。 “等我逮到他,”他咕哝。“他会得到超过他要求的注意力。” 她握住他另一手。“我知道你生气,亲爱的,不过你更为他担心害怕,或许届时你该使他明白这一点。” “那又有什么用处?” “杰士不明白你对他的感受,你必须承认自己不善证明,迈斯……你们父子得找个方式彼此交谈。” 迈斯伸手按摩太阳穴。 “杰士太顽固,不肯听我说。” “我相信杰士对你也有相同的评语。”她狡黠地说。 迈斯微微一笑。“有时候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自己,但是在那个年纪,我没他一半的顽固。” “我会问问艾妮,”玫娣揶揄。“她或许不同意。” 他举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万一找不到他,玫娣……” “你会的,”她迫切的希望。“你会的。” 搜寻又持续了一天一夜,是有几个船员承认似乎看到过杰士,但是别无线索,迈斯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不得已只好同意第二天早上再找。他蓬头垢面,有如那些船员,进门时已经是努力眨眼睛以免睡着。 那是清晨三点,但是玫娣仍在等候,看见他如此挫败沮丧,她的心都碎了,她试着叫他上楼,但是他拒绝了,害怕一上床会睡得太熟,他只能休息几小时,天一亮就得再出门找。 玫娣和菲力扶他到前厅,替他脱掉靴子,让他躺在长椅上,头枕在玫娣腿上,他立即闭上眼睛,菲力离开时,不时焦虑地回头望。 “他就这样消失了,”迈斯咕哝。“没人知道……” 玫娣抚摸他的前额。“睡吧,很快天就亮了。” “我一直回想起他小时候,而今……却无法保护他安全。” “他长大了,正尝试证明他可以照顾自己。” “那不是--” “嘘,休息吧!明天你会找到他的,睡吧!” 迈斯睡着后,玫娣看了他良久,她一定得想办法在家中做些改变,在父子之间建立起沟通的桥梁,免得他们的差异越来越成为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打盹了一下,不时醒过来,欠动身体。外面已经由漆黑转成薰衣草的浅灰色,玫娣揉揉眼睛,细心地避免打扰到沉睡的丈夫。 她听见门的吱嘎声,立即有所警觉,有个人悄悄地溜进来。 是杰士,浑身又脏又乱,可是看起来比迈斯好多了,他沉默地看着玫娣和躺在长椅上的父亲。 玫娣本想示意他上楼,可是迈斯一定想立刻知道儿子回来了。 “进来。”她静静地说。 她一出声,迈斯便受到惊动,她俯身。 “醒来吧!没事了,吾爱,他回来了。” 迈斯茫然地坐起来,摇摇头,甩去睡意。 “杰士,”他睡眼惺忪的说。“你去哪里?” 男孩一脸罪恶感,迟疑、懊悔,但是迈斯还没看清楚,杰士已经迅速地隐藏起来,当他选择轻率的方式回应时,玫娣了解接下来的后果,几乎大声呻吟。 “好奇怪的睡觉地点,”杰士悠闲地说。“你计划养成习惯吗?” 迈斯眼神冰冷,努力压抑抓起儿子修理一顿的冲动。 “你究竟去了哪里?” “和朋友在一起。”杰士回答,表情封闭。 “你还好吧?”玫娣问。“没有受伤吧?” “我当然没事,为什么会受伤?” 玫娣皱眉,知道这孩子只要有一丝谦卑或是懊悔,便会影响迈斯不致大发雷霆。 “下次你决定离开,”迈斯气得咬牙。“又不让人知道你去哪里和何时回来,那就干脆别回来。” “我不必住在你的屋檐底下!”杰士爆发了。“我也不必依赖你!你要我走吗?好,我走,不会再回来!” 他转身冲出去。 “杰士,不要!”玫娣大叫,从椅子上跳起来,迈斯没有动。 她睁大眼睛。“你必须去追他。” “让他离开,”迈斯恨恨地说。“我不会求他留下来。” 她的迷惑转成怒火。 “你们两个之间,我真不知道谁更顽固得愚蠢!”她转身追出去,迈斯大声诅咒。 玫娣踩到尖石头。 “哦!”她疼得在地上跳。“杰士!你立刻停下来!” 令人惊讶的,他真的停下来,背对着她,双手握拳,玫娣一跳一跳地追上去,沮丧地胀红脸。 “他一直迫切地在找你,”她说。“还请人一起去搜寻,除了昨晚在椅子上睡三、四小时之外,两天来都没吃没睡。” “如果你是想叫我说抱歉,我不会的!” “我只是想使你了解他这两天有多担心!” 杰士嘲讽的哼了一声。 “你对他不公平。” “他才对我不公平!他要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都由他控制!” 玫娣闭了闭眼睛,祈求自己有耐心。 “杰士,请你转过身,我不能对着你的背说话。” 男孩转身面对她,一脸的怒气。 但是玫娣没退缩。“你不明白他有多爱你。” “他才不会爱任何人,”杰士粗暴地说。“甚至是你。” “那不是真的。” “你是傻瓜才会相信一个谋杀--”他住口不语的盯着地面。 “你真的相信那样?”她质问。“杰士,你知道你父亲不会那么邪恶!” “我不知道,”杰士深吸一口气。“可能的,任何人都可能犯下谋杀,可能被情势所逼。” “不,杰士。”她谨慎地走过去,注意到他手臂全是瘀青,这孩子为什么常诉诸暴力? “和我进去吧!”她说,断然地拉住他的手。 杰士用力抽回手。“他不要我回去。” “我猜这就是他累得筋疲力尽,不吃不睡去找你的原因。”她没再碰他。“杰士,你逃家是因为这会惹他生气?” “不……是因为……我必须远离。” “远离你父亲?远离这个家?” “远离这一切,我做不到他们想要我做的事,他们要我像菲力一样,做个好孩子,不问些令人不自在的问题,不去提醒他们我母亲的存在。” 杰士泪光盈盈,他双手握紧,努力控制那不听话的眼泪。 他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玫娣必须压抑冲动,才不致抱住他安慰,一如安慰一个不快乐的孩子。 “来吧!”她呢喃。“你的家人担心够了,而你也需要休息。” 她转向宅邸,屏住呼吸,直到她听见他跟在后面的脚步声。 迈斯深怕在怒火冷却之前会对儿子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接下来一整天都避开他,玫娣温柔地催促他和儿子谈一谈,他勉强同意再过一、两天,等他和柏上校见过面之后再说。 近乎午夜,柏亚伦才来访,自信会赢得另一位富有的支持者,即使纽奥良已经有很多富商慷慨捐献,迈斯却不打算捐一毛钱,但是倒有兴趣听听野心勃勃的上校要说些什么。 他故意直率地询问柏亚伦为什么要安排这种神秘的私下会面,毕竟有很多重要人士全支持他了。 迈斯懒洋洋的说:“多一个少一个不至于对你的计划造成差异--无论你的计划是什么。” “据说你很有企图心,魏先生,拥有实力,人又聪明,而且是来自于一个古老而知名的家族,坦白说,我绝不能忽略你。” “你忘了提及我污秽的名声。”迈斯说道,显然柏亚伦没听说他最受不了奉承。 他耸肩。“凡人都有缺点,几个没有根据的谣言绝不致阻止你参与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 这句话似乎使气氛变得很紧张,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我想,”柏上校终于开口。“你已经有点概念了。” “没有。”迈斯谎称。 上校开始闲闲地聊着,懒懒地刺探着,问了迈斯许多关于纽奥良、他的家人和政治观点的问题。 迈斯完全明白柏亚伦是进退维谷,他必须泄漏一些情报才能争取迈斯的支持,但又不能讲太多以致危及自己的计划,他解释要以此地为基地,征服墨西哥,把佛罗里达自西班牙手中夺过来--当然,那是万一美国和西班牙发生战争的话。 上校说完后,迈斯淡淡地笑了。 “这些是谁得利?” 上校当然没说他将是这个新王国的统治者。 “就说路易斯安那整个区域的居民都能获益。” “我明白了。”迈斯模糊地回答。 “嗯?我相信应该可以视同你也加入吧?” 迈斯拖延半晌才回答。 “可惜我很难支持这么一个模糊的概念,除非你能说得更详细些……” 上校皱眉,对方的缺乏热诚令他深感讶异,这次西行之旅一直很成功,被拒绝似乎很不可能。 “我已经提供了所有可能的资讯。” 迈斯摊开双手。 “我有某些责任要承担,也有些忠诚度。” “对查理的忠诚?” “对他所代表的。” “啊……”柏上校迷惑地打量他,带着一丝嘲讽说道:“你觉得要对一个拒绝你同胞拥有公民权的国家忠诚?” “某种程度上是的。” “或许你该更仔细地考虑本地--和你家族--的利益。” “哦,是的。”迈斯傲慢的语气令上校气红了脸。 “魏先生,我可以肯定你忠诚的对象弄错了。” “那还有待证实,不过眼前我会维持相同的立场。” 上校将迈斯的拒绝视为无可宽恕的侮辱,怒冲冲地回答:“有一天你会后悔和我的敌人结盟,姓魏的。” 上校突兀地离开了,迈斯徐徐叹口气,纳闷自己是不是傻瓜,柏亚伦可能达成计划,有一天纽奥良可能成为新王国的一部分,万一迈斯选择失误,便可能丧失他大部分的土地、财富和产业,柏亚伦可是以他有仇必报为闻名。 “他太自信了。” 听见玫娣的声音,迈斯疑问地转身。她就站在几尺之外,身着白色蕾丝长外套,扣子直扣到领口。 “你偷听。” 她扬起脸。“我恰巧走过,即使关着门,这房里的声音仍然轻易地传了出去,如果你要隐密,应该选前厅。” “我会记住这一点。” “柏先生声称他以其他人的利益为考量时,实在不太能说服人,他自己要权力,而且越多越好,对吧?” “是的。” 玫娣蹙眉以对。“他可能成功吗?真的创建他自己的王国,使纽奥良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或许我低估了柏上校,”迈斯承认。“我猜没有人预期到他西行之旅的公众反应。” 他笑了一下。“他因此而大受激励,近来还说他期待有一天将有一位国王统治美国。” “国王?那他不相信民主?” “不,甜心。” “你呢,迈斯?”她问,知道大多数的克里欧人都怀疑美国的政府制度。 迈斯咧嘴而笑,伸手拉她入怀。 “相信,但是家里例外。” 即使他抱她上楼时,她仍一迳追问:“你想你会后悔没和柏先生同一阵线吗?” “或许,如果他成功地占据纽奥良。” 玫娣纳闷迈斯为什么不甚在意。 “果真如此,你会失去许多,不是吗?” “我为任何状况都预作准备,”他安慰地捏捏她。“别忘了,这个属地以前就换过许多统治者,魏氏都适应得很好,你怀疑我照顾你的能力吗?” “不,当然不是。”玫娣伸手环住他的肩膀,手指在他的耳朵到颈子之间画着线。 “昨夜你没睡好,”她低语。“你一定很期待上床了。” 迈斯徐徐地笑。“那是无庸置疑,夫人。” “你需要休息。” 他把她放在床上,脸颊摩挲她的秀发,吸进那发香。 “我需要的是和我的妻子做爱。” 他用拇指勾起她的下巴,倾身吻她,当他抬起头时,她发出抗议的呢喃,渴望他带着甜甜酒味的唇。 她笨拙地协助他宽衣解带,然后开始从颈上拉下外套,不耐烦地——解开钮扣,迈斯扣住她的手,低声喃喃地说他们有的是时间,爱怜地贴着她耳际低语,双手探向她领口,每一颗解开的钮扣换一个吻,有些很快,有些吻得很长,直到她敞开的胸前肌肤泛出玫瑰色的红晕。 迈斯小心翼翼地推她躺在床上,慢吞吞地调整她的秀发,排出一个火焰般的半圆,她半眯着眼睛凝视他,他的脸、零乱的黑发、宽阔的胸膛令她忘了呼吸,他的大手温柔地在她身上游移,滑过她的蕾丝晨褛,溜向她胸前。 她倒抽一口气,尝试自行脱去晨褛,突然迫切地想要感觉他贴着她赤裸的肌肤,他拂开她的手,懒懒地亲吻她,松开其余的钮扣,她回以呻吟般的叹息,布料的解脱令她松了一口气。她用手掌戏弄他背部结实的肌肉、他身上的兴奋颤抖,以及他平滑肌肤上的汗水,然后他全然脱去隐藏她身躯的晨褛。 迈斯对她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指尖轻轻滑过她的小肮,下到她的膝盖,又上滑到她腿间,她则急切地拱起身。 “吾爱,”他耳语,温柔的爱抚。“你好美……” 玫娣难以控制的颤抖着,翻个身,胸房压进他胸膛,以热火烙印他,她抬起腿,绝妙地困住他的身体。 “我爱你,”迈斯粗嗄地说。“哦,天哪……我真不知道可能爱得这么深!” 玫娣的唇埋在他喉间。 “哦……”她低语。“现在……” 迈斯推她仰躺,俯向她的小肮,舌尖探进她的肚脐时,玫娣惊讶的畏缩,颤巍巍地呼唤他的名字,试着推开他的头,可是他反而向下移,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困惑。 “停住。”她听见自己开始呻吟,身体震动的尝试逃避那愉悦的顶峰,但是他的手攫住她的臀,不容许她移开,更快地把她推向感官的波涛。 那股力量横扫而来,她破碎的呼喊,手指揪住他的头发,全然的释放,无论她转向何处,他都在那里,把她拉进那黑暗的狂喜,她发现自己全然粉碎,却不在乎。 那刺透般的甜蜜开始褪去,她呼喊的伸手抓他,狂乱的不想失去他,但是知觉逐渐恢复,她开始静静地哭泣,一迳的吻他的脸和颈项,他以吻封住她的。身躯压得更深,直到他再也不能压抑激情,他热烈地抱紧她,颤抖的喘气。 许久之后,他全然的解放和满足,却没有力气去拉棉被或枕头。 “迈斯。”她困盹地说。 “嗯?” 她轻轻吻他的胸膛。 “如果我们刚刚做的之外,还有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他开始拨开她的秀发。 “为什么不想?” “真的,我无法承受。” 迈斯喃喃地说她可爱又傻气,再次凑向她的唇。 正文 第十四章 希望家里安宁一阵子似乎不过分,可是显然不可能,这次的麻烦是菲力在出门上剑术课途中,无心引起的,本来杰士应该同行,可是他却决定多花点时间和蕾妮在一起嬉戏。 菲力下马,走向剑术老师的家,一如往常他眼睛看着地上,心思全然不在日常的生活上,并未察觉周遭的交谈声,直到有人撞了他一下。他倒退好几步,迷惑地抬起头,面对三个刚上完课的男孩。 他们相当兴奋,精力勃勃,显然想找人打架发泄,所以刚刚那一撞并不是意外,尤其是其中的皮路易,以前和杰士交过手--大家都知道他们彼此憎恨。 但是菲力不曾和人争吵过。他立即道歉,想化解争端。 “对不起--是我没在看路。” “又是姓魏的。”路易哼了一声。“他们以为马路是他们家的。” 菲力的心向下沉。“我要迟到了。”他退开几步,可是被挡住。 “单单道歉还不够。”路易一脸的挑衅。 菲力一脸苦恼,他并非体型瘦小,只是生性温和有教养,正是路易本能就憎恶的类型。 “很抱歉我刚撞到你,对不起,请让我过去。” 路易得意地指指地面。“那就跪下来道歉。” 菲力想转身跑开,但是如此一来,全纽奥良的人都会知道,然后路易会以此折磨他一辈子,这些人对他和杰士只有恨,只因为他是魏迈斯的儿子。 “我不要--” “那我们就私下来解决。” 路易的拇指指向常常用来决斗的小空地。 菲力骇然发现他们不只想打一架,可是用剑--那太危险了。 “不,”他说。“我们在这里解决,老师可监督,确保没人--” “什么?你是害怕吗?” “不,我只是--” “你是害怕,你是个懦夫。”路易朝地上吐口水。“你父亲是凶手,你弟弟最会欺负弱小!” 菲力气得发抖。 “啊,你们看他怕得发抖--”他突然住口,后脑勺被刺了一下。他猛地转身。 “什么--”这次是胸膛中了一记,路易难以置信地看见杰士手里拿着小石子。 “他说什么啊,菲力?”杰士冷冷地问。 菲力既松口气又很担心。 “没事,杰士,我们迟到--” “我似乎听见他说你是儒夫。”杰士又从地上抓了一把石头。“那不是真的,而且他还说我欺负弱小,呃,这当然又是假话,不是吗?” “别忘了。”路易嗤之以鼻。“我还说你父亲是凶手。” 杰士手中的石子突然洒在路易脚前。 “菲力,你的剑给我。” “不。”菲力迅速走向弟弟。“杰士,别用剑。” 他们清楚了解彼此的想法。“那应该是我。” “他不想找你。”杰士说。“他攻击你是要对付我。” “别用剑。”菲力绝望地重复。 路易嘲笑地说:“你也想当懦夫吗,杰士?” “菲力,”杰士低吼。“把该死的剑给我!” “除非你保证见血就停。” “我不--” “答应我!” 他们彼此怒目而视,然后杰士颔首以对。 “该死的你,好吧!”他伸出手,菲力脸色发白地把剑给他。 他们一行人来到小空地,没有张扬,因为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通常不用这种方式解决争端,只是年轻的热情太容易挑起,很想测试自己。 他们按照老师教的规矩,指派助手,敬礼之后比剑便开始了。他们先试了基本的技巧,想找出如何致胜的方法,然后比赛开始变得激烈,没有原先的试探意味。 路易开始冒冷汗,极力保持专注,杰士的风格轻巧,干净俐落,远比他以为的更加敏捷,事实上,他的动作流畅极了,宛如不把路易放在眼里。 只有菲力不惊奇,只是很焦虑。唯有他才了解弟弟如此熟练的原因,杰士不在乎发生什么事,时间越过去,他越不在意,不在乎痛苦或寂寞,或许甚至不怕死……而这一点令菲力害怕。 路易惊讶的震动了一下,感觉剑尖触及他的肩,他难以置信的俯视衬衫上的血迹。菲力匆匆奔向路易的助手。 “荣誉感满足了。”菲力喘息的拭去额头的汗。 路易觉得羞辱极了,气自己一点小错,一点空门,就导致挫败。他的朋友会嗤笑他,而更气人的是杰士惊人的冷静,严肃的看着助手讨论……为了某些理由,对路易而言,这比公开的讥笑更轻视人。 “结束了。”菲力看见杰士的释然,跟着微微一笑。 “还没结束!”路易低吼,但是他们没在意。 杰士正走向菲力,要把剑还他,然后看见哥哥脸上的骇然,使他停住脚步。 “不!”菲力大喊,杰士迅速转身,看见路易扑向他。 杰士愕然的感觉尖锐的东西刺进他体侧,低头看见剑尖抽出来,他好痛,整个人跪下去,木然地瞪着衬衫上的血冒出来,他伸手按住,晕眩的倒下来。 “哦,杰士!”菲力倒抽一口气。“哦,杰士!” 路易逐渐了解自己做了什么,他的朋友惊奇、又有些嫌恶地望着他。 “我不是故意……”他羞愧的陷入沉默,倒退几步,仓皇逃跑。 杰士茫然睁开眼睛,菲力的焦虑使他勉强地说:“只是……擦伤。” “你在流血,杰士。” “那该死的路易……懦夫,卑鄙,我!--” “他跑掉了,”菲力不再那么害怕。“我想他和我们一样惊讶。” 杰士笨拙地挣扎要站起来。 “我要宰了他!我--”他倒抽一口气,体侧好痛,血又冒出来。 “杰士,别动!”菲力握住他的肩。“我去找医生--” “我要回家,爸爸或许会宰了我。” “可是--” “扶我回家。” 菲力尝试用手压着替弟弟止血,但是杰士反而大声诅咒,另一个男孩脱下背心递给他。 “谢谢你。”菲力接过背心,塞进杰士的衬衫里压住伤口。 “路易不该这么做!”那男孩说。“我绝不再担任他的助手。” “一开始就不该决斗!”菲力气忿地说。 男孩仰慕地看着闭着眼睛的杰士。“他很有勇气。” “但是没脑筋。”菲力咕哝。 “他未来会赢很多场决斗。” “他会在二十岁以前就死于非命。”菲力低声说。 杰士痛苦的抓住菲力的衣领。“我们走。” 他们三个孩子,又推又抱的把杰士推上马鞍,菲力跨坐在后面。 “走……”杰士沙哑地说。“免得我掉下去。” 回家的路程是折磨,菲力和杰士一样的难受,好怕他会死。 “你为什么和路易决斗?”菲力迷惑的呢喃。“你那么恨他吗?” 流血止住了,杰士感觉清醒了些。 “和他无关。”他的声音很虚弱。“只是想打上一架,感觉好多了。” “比什么好?” “比不打架好。” “为什么伤害别人感觉比较好?” “这不是针对人……是针对其他的……某些东西……” “你想毁灭自己,”他说下去。“和你周遭的人。不把这个家弄得四分五裂并陷入悲惨,你不会罢休。” “不--” “直到我们全被你拖下水!” “你恨我。” “不,我不恨你,我恨你,你就满意了。” 杰士知道菲力还说了些其他的,可是他又开始头昏,仿佛作着奇怪的梦。他们到家了,好多只手扶他,然后他就掉进深海里,浮到浪头上,他的头痛,身体也痛,他又再次成了小孩子,父亲正抱着他放在床上。他休息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一股惊人的孤寂令他醒过来。 “爸爸。”他低语,一只手不住地移动,直到另一只大手包住它,那股力道似乎令他清醒,睁开眼,看见父亲紧绷的表情,知道他在生气……可是同时在那对眼眸里,又有令人迷惑的温柔。 他的父亲没有放开他的手,即使医生来了,杰士也没抽回手。 清洗伤口时,杰士痛得蠕动,可是没发出声音,脸上直冒汗,好像有火烫的铁叉在他体侧搅动。 “你还没弄完吗?”当他再也受不了时,气忿地质问。 迈斯低声安抚他,医生包扎完后,给他吃药,杰士坚持要自己拿杯子,他父亲扶起他的头,协助他喝水,杰士觉得十分屈辱。 “我宁愿……你大吼大叫……把我修理一顿。”药物苦得令他咳嗽起来。“你这么仁慈太……奇怪。” “责骂的事明天再说。”迈斯替他拉好棉被。“现在你没事让我松了一口气。” “没事吗?”杰士扮个鬼脸。 “这不是严重的伤口。”迈斯拂开他脸上的头发。 “如果是你的伤口……你就不会说这叫没事。” 迈斯微微一笑。“你会很快复原,再听我对你决斗的意见。” “才--才不……”杰士打个呵欠,药效开始了,迈斯动了一下使他又睁开眼睛。“你要走了?” “不,儿子。” “你要走就走吧!”杰士咕哝。 “还没有。” 男孩放松下来,再次伸出手,即使睡着时仍握着父亲的手。 “他怎样?”亚历替迈斯倒杯酒,迈斯示意他放下酒瓶。 “他会没事的。” 迈斯刚下楼时,杰士已经睡了。 “伤口还好,只是他受到惊吓。”迈斯顿了一下。“我也是。” “你很惊讶?”柏纳问。“我只惊讶没有更早发生。” 亚历加进来。“追随父亲的脚步,不是吗?” 迈斯冷冷地瞪着他们。 “呃,这是真的。”柏纳说。“迈斯,你知道那孩子的习性,这种事迟早要发生,如果你没预期还有下一次,那你就是个傻瓜。” 迈斯正要反驳,可是玫娣那温柔的声音插进来。 “迈斯,”她走进来握住他的手。“我不想剥夺你们兄弟的怜悯和同情,但是厨房热了一些菜,来吃一点。” “我不饿--” “吃一点就好,亲爱的。”她好言诱哄。 迈斯咕哝的和她走向门口,玫娣扭过头来,迅速轻视地看他们兄弟一眼,才安静地陪同丈夫离开,那个眼神和她对迈斯的甜美有如天壤之别,亚历忍不住呵呵笑。 “以她温柔的方式,”他评论。“她也相当专制。” “这并不好笑。”柏纳说。 “为什么?她对迈斯显然很好。” “我不会这么说。”柏纳望着门口。“事实上,我认为她对他很危险。” “我不懂。” “她一直尝试掀开一切--使他面对过去,还该死的对珂琳感到好奇……这一切全引向麻烦。” 亚历深思地偏着头。“你不喜欢她,对吗?” “是的,我不喜欢她搅动往日的回忆,她对迈斯,或是对葛堤恩的影响力--”他住口,可是太迟了。 “葛堤恩?他和这有什么关系?” “别问了。”柏纳尖锐地说。 “天晓得她不会也像珂琳一样,和他有段情,你该不会是担心这个。” “我说过,”柏纳低吼。“别再问了!” “都是我的错。”菲力说。 “见鬼。”杰士反驳,张口迎向玫娣的汤匙,她坚持要喂他吃,一开始杰士还半推半就的反对,后来却很快就习惯她的宠爱,甚至还昵称她妈妈。 “告诉我发生的事。”迈斯坐在法国高背椅中间。 菲力谨慎地说明。“我碰见……三个男孩,其中一位想激我决斗,我拒绝,然后杰士出现……” “立刻急切地迎战。”迈斯轻声地接下去。 “他们称呼他懦夫,父亲。”杰士不敢看迈斯。 “那就是足够的理由了?” “不,他们说我欺负弱小,而且也说你……” “我什么?” 杰士胀红了脸。 “和其他人称呼你的一样。” “是什么?” “何必问?你已经知道了!” “我要听你说出来。” 杰士伸手抓了几次头发,环顾室内,像被困住的野兽一样的焦躁。 “说啊!”迈斯催促。“至少这一次我们面对吧!” 室内的紧张绷紧,四个人都不敢移动或呼吸。 “他们说你是凶手。”杰士突然爆发了。“他们向来这么说,你还有必要问我为何决斗吗?否则我如何……我是为了菲力和我自己而战!那是我们唯一可以存活当你儿子的理由。我从来没有朋友,菲力亦然。” 他怒目瞪着哥哥。“告诉他!在别人眼中我们一样有罪,我们不是普通的凶手的儿子--我们姓魏,而那使别人急于让我们流血!” 迈斯走过去,温柔地按住杰士肩膀。 “听我说,杰士,我了解一切--” “不--” “天哪,别打岔!你永远无法改变他们说的话,更制止不了。谣言会一直说下去,你无法逼迫他们闭嘴,你甚至可以杀人,杰士,杀十几个人,可是过去的事不会变,你仍然是我儿子,你要诅咒就诅咒好了,可是事实不会变。” “过去是什么?”杰士质问,泪水突然汩汩而下。“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不说是不是你做的?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这些话悬在空中,他们的眼睛全看着迈斯。 “没什么可说的。”迈斯说道。“我和你们母亲结婚是因为我爱她,可是你们出生几年后,我的感觉改变了,当时珂琳和另一个男人有婚外情。” “谁?”杰士质问。 “那不是重点--” “该死,告诉我!是葛堤恩吗?” 迈斯徐徐颔首。 “为什么?”几尺外的菲力问道。“她为什么那样做?” “我相信她认为自己爱上他。” 迈斯以外表的平静说道,只有玫娣知道说及过去要花费他多大的努力。 “我无法使珂琳快乐,导致她琵琶别抱。” “不必替她找借口。”杰士说。“我很高兴她死了。” “不,杰士,可怜她,但是别恨她。” “是不是葛堤恩杀了她?” “不是。” 杰士的下巴开始颤抖。 “那是你?”他问道。 迈斯似乎难以开口。 “不,我发现她时已经死了。” “那是谁……” “我不知道。” 杰士一脸的怒气和不信。 “可是你一定知道!” “我希望我知道。”迈斯说。“我希望可以找出发生的事。而且我更希望你们不必在这一切的阴影底下成长。” 杰士闭上眼睛。“你不能再多说一些其他的了吗?你没有任何其他的嫌疑犯了吗?有人可能希望她没命?” “多年前我和葛堤恩谈过,心想他或许有线索。” “然后呢?” “他相信是我出于嫉妒杀了珂琳。” “你早该在决斗中了却他这条命。”杰士咕哝。 “看着我。”迈斯直等到杰士睁开眼睛。 “你必须小心地选择你的战争,我顽固的儿子,我宁愿你烙上懦夫的印记,也不要每次鲁莽的急着接受别人的挑战,你的名声越可怕,别人越急于激怒你--你越用剑,就越出于必要而且逃避不了,我不要你和你哥哥面对那样的下场。” “爸爸?”杰士沙哑地问。“我怎能确定你没杀她?” 菲力盛怒地走向床边。 “杰士,你怎能问那种话?” 迈斯没有生气。 “你可以选择相信……或不相信,但是无论如何,我对你的感受不会改变,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们安全和快乐。” 杰士用力吞咽,倾身投向他,迈斯小心地搂住儿子,揉揉杰士的头发,呢喃着他人听不太清楚的话。 玫娣发现菲力迟疑地向前一步,然后察觉到这一刻属于杰士和他父亲时,又停住脚步,她心想,菲力真是不自私啊,伸手握住他的手。男孩俯视着她,两人相互了解的微微一笑,他深锁的眉舒展开来。 在纽奥良的目的完成后,柏亚伦返回圣路易,和卫金森将军共谋大计,这次的西行之旅太成功了,应该不难引导人民反抗西班牙,以拯救佛罗里达和墨西哥。 上校很确信自己蒙蔽了西班牙的军官,特别是尤凯瑟根本摸不清他的真正意图,反而相信他无意谋取他们的版图,在不到一年之内,柏亚伦深信自己的野心将可以开花结果,至于那些企图阻挠他的人--例如魏迈斯--会来求他怜悯。 信差一早刚离开尤宅,要从南方出城时,便突然被迫勒住坐骑,有两个男人坐在马背上,持枪对着他,挡住他的去路,信差吓得脸发白,以为遇到抢劫,用西班牙语连珠炮般的直说他没钱、没东西。 其中一位黑发,有对狼一般的黄色眼睛的男人示意他下马。 “把你要送的信给我。”他以蹩脚的西班牙语说。 “不,不可以。”信差结结巴巴地摇摇头。“这是私人信件……高度机密……我--我以性命担保要送交--” “你现在是性命交关。”另一位轻声说。“想要命就把信交出来。” 信差掏出五、六封信,上面全盖着尤凯瑟的官印。他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对方翻找,其中一封似乎引起他的兴趣,因为他把其他的都交回来。 迈斯讽刺的笑着转向柯杰克。 “收信人是瓦契莎。”他以法语说。“一位西班牙边境的指挥官,毫无来由地逗留在纽奥良。” “或许他喜欢这里。”杰克漠不在意地回答。 迈斯不顾信差惊叫的抗议,展信阅读,他的笑容迅速地消失了,然后望向伙伴,眼中闪着满足。 “我喜欢西班牙官方对待朋友的方式,当面祝福他,然后--十分礼貌地--从背后刺他一刀。” 信差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一迳焦虑地打量他们。 “先生,我不能送被拆开的信!我该怎么办?万一--” “你不必送这封信。”迈斯回答。“因为我要留着它。” 信差连珠炮般的说了一大串西班牙语,快得迈斯跟不上,不过对方显然十分的沮丧。 “一旦被发现了,他可能会坐牢。”杰克评论。“他们不会原谅他送的信失窃。” 迈斯丢了一只小皮囊给他,他顿了一下才拾起来,皮囊中发出叮当的声音。 “那些足够让你消失,舒舒服服地过上很久。” 又是一串神秘的连珠炮。迈斯狐疑地望向柯杰克。 “你听得懂吗?” “只听懂太太和小孩两个字。” 迈斯狡黠的笑了。 “把你身上的也给他。”他告诉杰克。“我以后再还你。” 他把信收起来。“这个值一小笔财富。” 总督把信一读再读,愕然的表情使迈斯好想笑。 “西班牙人知道我们拿到这个吗?”查理终于问。 迈斯耸耸肩。“无妨,这不会改变他们的计划。”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总督徐徐说道。“他们不只不相信柏亚伦,还开始扯他后腿,如果这封信正确,他们会令他名誉扫地!” 他再看信一眼。“而且那个老狐狸还利用美国人来做!以前你见过史提芬吗?” “见过几次。” “在读到信之前,你知道他被西班牙人收买吗?” “不知道。”迈斯自在地笑了。“不过我不可能知道西班牙人收买的所有的美国人名单。” “傲慢的克里欧人。”总督反驳道,几乎对他笑了。“你在暗示美国人很容易被收买吗?” “似乎是那样,先生。” 总督的口气严肃了些。“目前我们只需要等待,根据这封信,史提芬会在属地散布谣言说,上校准备分化西部地区,和西班牙领地联合,据为他自己的王国,那应该会使全国喧嚣,连东北地区都会受震动!” “这个谣言会和上校一起抵达圣路易市。” “我倒想看看卫将军的表情,他不久便会和上校分道扬镳。” 迈斯起身。“我必须告辞了,先生,若有其他差遣……” 总督温暖地握住他的手。 “魏先生,今天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忠诚。” 迈斯扬扬眉毛。 “它有受到质疑吗,先生?” “我只纳闷你和柏上校的会面内容有没有省略什么没说。”总督承认。“他很有说服力,你可能会站在他的阵线上,以便分享荣耀。” “我对荣耀没兴趣,只想保住我拥有的东西。”迈斯严肃地说。“日安,总督大人。” 正文 第十五章 在出乎意料的行动中,迈斯指派杰士负责拆除老废墟,玫娣好兴奋,因为她了解迈斯这个决定的象征性,过去的日子不再困扰他,他正开始卸去盘据心中已久的苦涩和憎恨。 选择杰士监督这件事是个明智的决定,这男孩对他的新职责深感骄傲,同时也给他机会面对自己心中的恶魔,他和工人并肩工作,每天都做得筋疲力尽才回家,却是前所未有的祥和。 至于菲力则不想插手这件事,反而埋首读书,乐于享受书中的世界。 玫娣则有完全不同的工作,要让自己在家中、在社区里有个地位,无疑是项挑战,她和艾妮对于许多事都持有不同的看法,当她第一次邀请纽奥良的美国妇女来访时,艾妮骇然以对。 “可是她们都是和气、有教养的妇女。”玫娣温柔地坚持。 “她们是美国人!我的朋友知道了会怎么想?” “美国人现在也是纽奥良的一部分,像我们克里欧人一样,参加共同的聚会,有相同的关心事项。” 艾妮骇然瞪她。“下次你会说美国人和克里欧人通婚也可以!” “哦,绝对不会的。”玫娣嘲讽地说。 艾妮怀疑地眯起眼睛。 “迈斯知道这件事吗?” 玫娣微微一笑,了解婆婆的计划。 “他全心赞成,妈妈。” 艾妮气忿的叹口气,私下发誓今晚要和儿子谈这件事。 可是迈斯不太在意,只说玫娣和几位美国妇女交朋友不会有什么坏处。 也就在这时候,艾妮开始明白状况改变了,她已经失去从前对迈斯的影响力,他不会联合任何人来对抗玫娣。 以前迈斯对工作的单一兴趣,现在全转到妻子身上。艾妮对此的感受复杂,一方面,她很高兴儿子终于把心放开;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气忿他只把思绪和玫娣分享。玫娣开始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远超过和他同住多年的家人。 同时,迈斯对待玫娣的方式也令艾妮不安,他放纵她的任性;当她太古板或压抑时则揶揄她,甚至鼓励她发脾气,艾妮骇然地看见温柔的女孩,被转变成尖牙利嘴的姑娘,这全是迈斯一手促成的! 最后艾妮终于尝试挽救。 “如果玫娣是小孩,”她私下告诉迈斯。“我会说她被宠坏了,你在鼓励她可以凡事随心所欲。” 迈斯只是对她无辜的笑一笑。“但是她真的可以啊!” “玫娣现在养成坚持自己主张的习惯,今天早上她还批评可怜的柏纳,说他应该多工作少喝酒!” 那反而使迈斯哈哈大笑。 “恐怕她是重复我的意见,妈妈,而且她也同意的,柏纳已经成了到处留情的酒鬼。” “那不是重点!我们在讨论玫娣。你破除她父母教她的礼貌,拆解她的价值观,教她无礼和独断,她和刚来的时候,实在改变得太--” “够了,”迈斯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玫娣和你一样不致无礼……至于独断,她还要更独断些,我才会满意。” “至于你说她父母教她的礼貌?盖伯是教她害怕的男人,她母亲则教她装病而非直接面对问题,玫娣本来应该怕我,然而她却出于本能不怕,我根本配不上她,天晓得我绝不会傻得丢掉这样的礼物,玫娣有天生的勇气和精神,若教她附和我们这个奇怪社会的规矩,那我就该死了。” “真是的!迈斯,你忘了你的家人和朋友全是这社会的一份子!” “十年前,这个社会把我遗弃了。” “你不能怪--” “不,我不怪任何人,可是我被驱逐太久了,妈妈,那个阴影落在我关心的每个人身上,包括玫娣。” “胡说!”艾妮高喊。“遗弃?驱逐?这不是真的,你有很多朋友--” “生意伙伴,”迈斯更正。“除此之外,只有柯杰克自称是我的朋友,你自己也见过众人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人们仍然来访--” “是拜访你,妈妈……不是我。” “你受邀参加宴会--” “但是人们冷淡以待,闲言闲语不断,而今,他们可以盯着我美丽的妻子,寻找她是否受虐待的迹象,如果她很快乐,他们会纳闷她是怎样的变态,怎能忍受一个残酷冷血的丈夫--” “迈斯,别说了!我受不了你这种说辞!” 他沉默半晌,但是艾妮不明白在沉默当中,一股恐惧刺入他的心,他最怕玫娣被迫离开他,其他人的憎恨和怀疑以前只针对他,如今可能转向他的妻子,使她难以交到好朋友。万一她不够坚强去承受呢?万一她在压力下崩溃,开始恨他呢? “未来,”他说下去。“玫娣需要更果断、更自信,因为你知道她将面对什么,那会很困难。” “迈斯,我想你高估了困难--” “我是低估。” 艾妮根本没在听,只是一再重复自己的意见。 “你必须制止她的任性,否则她会变得无法驾驭,”她说下去。“你忘了珂琳那时候吗?” 迈斯立刻失去冷静,言语严厉得让艾妮好几天都不和他说话。 最后,家里的人终于学到绝对别批评玫娣,除非想要面对迈斯的怒火。不过他的确设下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界线,当玫娣把他逼得太过分时,迈斯自有办法可以对付妻子。 星期天的晚宴上,迈斯的行为使得玫娣很沮丧,私底下责备他,因为他对某位贵客很无礼,只因为对方的政治观点和他有很大的差异,他刺人的评语令众人不自在,早早便借故告辞了。 玫娣决心要丈夫道歉,便到书房找他,她还来不及开口,迈斯已经知道来意,扯了扯嘴角。 “小心,”他静静地警告。“我今晚情绪不佳。” “你不必那么不愉快地对待葛雷先生,只因为他对总督小小批评了一下,”玫娣气恼地说。“我还亲耳听你批评过总督更严厉的话!” 在一旁的柏纳不自在地看着他们,放下手中的酒杯。 “我累了,”他说着。“晚安,二位。” 两个人都没注意他离去。 迈斯喝口酒,舒适地伸展双腿。 “我批评查理时,至少我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他耸耸肩。“葛雷是个白痴。” “无论他是不是白痴,在你打岔之前,大家都聊得很愉快。” “他对总督有错误的印象,”迈斯毫无悔意。“有必要更正他。” “但有必要因此令你母亲和其他淑女们都变得尴尬吗?竟然争论政治这种粗俗的主题?我还以为你母亲会昏倒!” “你期待我忽略他对我政治立场的讽刺?” “我并不是要求你风度翩翩,迈斯,只要文明一点就够了,每当有其他人在场,我都害怕你接下来会如何,你不只侮辱克里欧人、美国人和西班牙人,你还打破惯例冒犯自己的亲戚!” “可是我平等地冒犯每一个人,甜心,这就是民主。” “我才不在乎你民不民主,我只要你对人好一点!” 迈斯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芒,他放下酒杯起身,克制的在书房内踱步。 “这样的讨论变得太熟悉了,夫人。” “原因也很熟悉。”玫娣挑战,双手插腰,满意自己终于激怒了他。 迈斯阴沉地笑了,用力关上书房门,玫娣惊讶的吓了一跳,纳闷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迈斯,”她换成安抚的语气。“至少你可以答应试着包容一点吗?” “你就喜欢那样,不是吗?”他丝丝逼近她,而她睁大眼睛。“你喜欢让大家相信你有办法驯服我这令人嫌恶的脾气。” 她不确定地摇摇头。 “不,我只是想--” “你以为如果我披上羊皮,人们或许会开始喜欢我?我才不稀罕呢,我从来不要人喜欢。” “我不是--” “你以为你可以斥责我的态度,如同母亲管教不听话的孩子。” 玫娣开始感到一丝警戒,摇头以对,发生什么事触发了他的脾气?她飞快地盘算如何安抚他。 “迈斯,这才不是责备,天哪,我只想帮助你。” “你企图改造我。”他咆哮。 “改造?我绝不会--” “把我变成一个安静、驯服的丈夫,完全听你的话。” 她张大嘴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大叫她的无辜。 “迈斯,你不是当真的吧?” 他伸手把她拉过去,让她抵住他的下身时,她惊呼一声。 “我要告诉你我有多认真。” 他以炙人的吻强迫她仰起头,增加压力,直到她张口接纳他寻索的舌尖,他的呼吸热热地拂过她的脸,伸手把她搂得更近更紧,开始一种深而富节奏的推动,玫娣陷入他温暖、冲刺的行动之中,情不自禁地呻吟,他堵住她的声音,拉高她的裙摆,意图触及她隐在衣料下的身躯。 玫娣呼吸加速。 “迈斯,”她虚弱地说。“我不是--” 他以另一个饥渴的吻打断她的话,并且将她拉倒在地毯上。 “这里?”她晕眩的低语,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是的,这里。”迈斯咕哝的回答,拨开她的膝,身体卡入她炙热、欢迎的怀抱里。 “你不要我改变……对吧?” “不!”她呼喊,颤抖地感觉他温柔的摩挲。 他拥得更深,贴在她热热的颊边低语。 “告诉我。” “我爱你……爱你这个人……哦,迈斯………”她呻吟。 “不再说教了?” “不,绝不……求求你……别停下来。”她突然害怕他决定折磨她。 他笑了。 “我不会停下来。”他爱抚般的呢喃,技巧地把她拉近欢愉的边缘,让她等了心跳停止的半秒钟,然后将她带入狂喜的浪潮里。 他以吻封缄,堵住她无助的叫喊,直到她放松下来,她那甜美柔软的身躯也令他无法抗拒,迅速地抵达自己满足的顶点,得到释放。 她的手臂慵懒地搭在他背上,抚摸他的颈背,舌尖则挑逗着他,需索更多爱的嬉戏,她全身有一股柔和的红润,仿佛刚刚洗过热水澡。 迈斯唐突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开始整理他俩的衣服。 “迈斯。”她抗议,很不情愿结束这种亲密。 他没回答,迳自扣上钮扣,然后拉下她的裙摆。 “迈斯,你不想--” “我有工作要做。”他拉她起来,淡淡地吻她一下。 玫娣有些狼狈,更有股难以言喻的羞涩,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可是夜深了。”她闷闷不乐地说,该死,他知道她要什么! “我很快就上楼去。” 她努力压抑孩子气的冲动,想噘起嘴巴。 “可是你--” “玫娣,”他懒懒地说,勾起她的下巴。 “你要和我争论吗?”他强迫她直视着他。 他表情严厉,可是眼中的光芒令她喘不过气,双颊羞红。 “不。”她低语。 “那就上楼去等我。” 她匆匆点点头,转向门口,但在离开之前,一丝骄傲令她停住脚步,故作镇静地开口说:“当你上床时,我可能睡着了。” 迈斯微微一笑,他们两个都很清楚她不会睡着。 “好吧,夫人。” 玫娣关上身后的门,梦游般的返回寝室。楼下的迈斯则坐下来,伸长双腿,看着书桌上的钟,他不会上楼去,要等到他觉得让她等得够久了之后才回房去--假设他能够控制自己的冲动,不耐地想再占有她。 迈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但是令人十分兴奋,有时候玫娣会觉得世界上唯一的安全之处是在他怀里,但是其他时候,他可能会完全破坏安全的幻象。 在他们分享的漫长而幸福的夜里,他教导她从未梦想过的欢愉。他可以十分的有耐心,花费数小时地把她诱进感官的疯狂世界里……或者他表现得大胆狂野,令她全身着火,被热焰淹没。 以前玫娣绝不相信会有一个人对她的生命如此重要。她向来享受孤独和隐私,如今独处的时间似乎变得好空虚、缺乏意义,一旦迈斯和她在一起,无论是谈话、争论或欢笑,都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完整。 本来一般而言,丈夫们都很冷淡,时常不在家,和妻子在一起只为了履行丈夫的责任,但是迈斯不一样,他没有情妇,也不想和其他克里欧人一样,把时间花在喝酒和赌博上面。 他教玫娣跳舞,有时也带她去纽奥良的码头,参观他的船,当迈斯发现妻子享受戏剧时,更不时抽空陪她去圣皮耳剧院,享受音乐、戏剧和歌剧,并在中场休息时间和众人社交、闲聊。 人们开始发现,迈斯婚后的个性有显著的改变,他仍然有丝保留,可是以前的冰冷和轻蔑似乎消失了,他娇小的妻子对他全然不害怕,使许多人开始对他重新评估,一个对妻子如此专情的男人,不可能是他们认为的恶魔。 “妈妈,”玫娣轻快地说。“我有事情请教你。” 艾妮抬起头来。“嗯?” “如果我上去阁楼翻翻东西,你会反对吗?” 艾妮愣一下。“为什么?你想要什么可以去买。” “不,我不需要什么。”玫娣耸耸肩。“只是……杰士提及上面藏了些有趣的东西--画像、衣物和旧玩具,有一天或许需要装潢育婴室--” “育婴室?”艾妮尖锐地看着她。“你怀孕了吗,玫娣?” “没有。” “难以理解。”艾妮低声呢喃。 一开始儿子对他新娘的贪婪欲求令她觉得很有趣,现在她则开始觉得似乎太过分,诺娜洋洋得意的将此归因她藏在玫娣枕头下的巫毒红巾的魔力。 玫娣懒懒地笑了。 “现在告诉过你,我会系上围裙上去看看。” “等一下,”艾妮语气一变。“老实告诉我,孩子,你是上去翻弄她的东西,对吧?” 玫娣的笑容消失,微微羞红了脸。 “是的,妈妈。” “为什么?你希望找到什么?” “我不知道。”她老实说。 她对珂琳十分好奇,心想如果她看看另一个女人的东西,或许可以更了解她,或许可以有线索来协助解释珂琳神秘的死亡,解开这个谜。 “翻一些旧箱子和盒子,应该无妨吧?” “迈斯知道吗?” “今晚他回来后我会告诉他。” 艾妮建议她先问过迈斯再去做,她希望迈斯会勃然大怒,或许届时可以让这个女孩守点本分,迈斯需要明白他让他的妻子有太多的自由和权威。 “好吧!”艾妮平板地说。“随便你,你可以找诺娜拿钥匙。” 玫娣微笑地离去。 艾妮叹口气。“好孩子,有些事你必须学习。” 玫娣一再地打喷嚏,挥开尘埃,用力拉开一个皮箱,她和杰士在阁楼里,清理出一些东西。 “菲力会不高兴你和我上来这里吗?”她问。 “他说他很高兴,万一妈妈的鬼魂从旧皮箱里蹦出来,总得有人在此保护你。” 玫娣抖了一下。“杰士,别说!” 他咧嘴而笑。“你害怕?” “现在才怕!”她看他一眼。“杰士,我翻这些东西会令你沮丧吗?如果你--” “我?不,我和你一样好奇,你希望找出谁杀害她的线索,不是吗?我来帮忙会比较好,我或许可以认出一些东西--” 他住口不语,看着她从皮箱里拉出来的百衲被,睁大眼睛。 “那个……我记得那件被子!” “真的?”玫娣俯视手中的百衲被。 “它是在妈妈的床上,边缘应该有个污渍,因为我一度跳上床,害她把咖啡弄倒了,她好生气,我……”他停住。 “你很怕她?” 杰士的神情已经不需要回答。 “杰士,你不必和我留在这里,如果太痛苦--” “这些事好奇怪,”他说。“她前一天还在,隔天就消失了,完全消失了,爸爸决定要消除她所有的痕迹。” “当时有人向你解释过吗?” 杰士双手托腮。 “奶奶说过,当时父亲出门好几天,她说他生病了,”杰士的嘴角扯了一下。“大概是酒喝得太多了,当我再见到他时,他的样子就像我书上的恶魔,我真的以为他是魔鬼,来带走妈妈。” 玫娣放下百衲被,掏出一些小孩衣服和帽子。 “不难猜出这是谁的,”她说。“一切都成双。” 杰士笑了笑。 “你可以分得出来,我穿过的都有破洞或污渍,菲力的则是样样完好无缺。” “我怀疑,菲力一度说过,你没那么坏,他也没那么好。” 杰士低头掩住笑容。 “他骗人。” 玫娣继续翻出一些女用的手套、香扇、蕾丝手绢等等,她匆匆放下去,对于翻弄一个死去女子的东西有些罪恶感,同时也有一丝嫉妒,看见这些私人物品,使它变得好真实,迈斯曾爱过另一个女人,向她求婚。珂琳也曾和迈斯同床共枕,为他怀孕生子。想到此,玫娣双眉深锁。 她甩开那些思绪,和杰士继续翻箱倒柜,再次找出一些旧相片、梳子、装饰品等等,梳子上有两、三根黑色的头发,珂琳的头发,她心想,心中有股寒意。 “杰士?”她低声说。“这里有……任何你母亲的画像吗?” 她必须看看珂琳的模样,好奇心太强了。 “我想应该有。” 杰士爬过一个皮箱,来到一堆用绳子绑住的画框前面,他以刀子割开绳索,一张一张地找。玫娣也爬过去看。 “这是妈妈。”杰士说道,拉出下一幅画像。 玫娣僵在那里,画中的美女令她毫无心理准备,珂琳美得惊人,紫罗兰色的眼睛--杰士的眼睛--充满异国神秘,鬈曲的黑发衬着雪白的脸庞,双唇红润,微微甜蜜地噘着嘴。 “她真的像这样?”玫娣问道,语气有一丝哀怨。 杰士微微一笑,深思地看着画。“有时候。” 玫娣叹口气,别开身子,坐在另一只皮箱上,她听见杰士在嗤笑。 “怎么了?”她阴郁地问。 “你的头发全是灰尘,变成灰色的,脸上也一样。” 她看看自己一身肮脏,再看看他。 “你也一样。”她忍不住笑了。 他邪邪地一笑。 “看来这里找不到什么,贝拉--米尔娜。” “我同意,好了,杰士,我看够了。”她热切地说。 她开始从阁楼爬下去,穿过围着栏杆的圆形通道,下到狭窄的梯子上,杰士警告她小心平衡,因为那道楼梯很长,万一掉下去一定受伤。 “小心,”他说,看着她爬下上面几层。“以前这里有扶梯,可是弄断了。” “为什么不找人修理?” “因为没有人会上来。” 玫娣没回答,专注在脚步上,突然一个出其不意的大吼打破沉默。 “你在上面做什么?” 玫娣吓了一跳,失去平衡的向后摇晃,她惊叫一声,狂乱地伸出手要救自己,但只抓到空气,她开始跌下去,杰士快如闪电,探出阁楼通道,死命地扣住她的手腕,玫娣尖叫的感觉自己悬在半空中,只靠杰士的手抓住她。 “迈--迈斯!” 但那人不是她丈夫,是柏纳,他仍在忿怒的大吼。 玫娣吓坏了,另一手去拉杰士。 “我抓住你了,”男孩粗声说,脸上全是汗。“你不会掉下去的,你的脚踩得到楼梯吗?” 她绷紧去试,但是勾不到。 “不--不行--” “柏纳叔叔……该死。”杰士倒抽一口气,腰间的伤痛得他说不下去。 柏纳的动作慢得怪异,慢吞吞地走向楼梯。 “我来帮忙。” “别麻烦了!”杰士低吼,咬住唇,使尽仅余的力气,逐渐把玫娣拉上去,她的肚子撞到围栏,痛得喘不过气。 杰士一直拉,直到她趴到他腿上,她动也不动,杰士抽回手,擦掉头上的汗,眨了眨眼睛才眨掉眼前的星星。 柏纳出现在楼梯上,脸都气黑了。 “你可以等我帮忙的。” 杰士润润干燥的双唇。 “我们没时间等候。” “那是什么意思?” “你何不猜猜看。”杰士恨恨地说。 “我要求你们解释上来这里做什么--” 杰士充耳不闻,催促玫娣坐起来,她晕眩的用手捂住肚子,喘息不已。 “杰士,”她说。“你受伤了吗?你的腰间--在流血吗?” “不,没有--”他不耐地摇摇头。 柏纳仍在发脾气。“你们在翻珂琳的东西,对吗?你们没有权利做这种事!我禁止你们!” 杰士火爆的要反驳,但是玫娣示意他噤声,看着柏纳。 “你禁止?”她重复。“柏纳,我可不知道你有身分禁止我什么。” “你也管不着我!”杰士实在受不了沉默。 “这太卑鄙了。”柏纳野蛮地说。“窥视她的遗物只为了满足你那没度量的嫉妒心。我发誓,我希望她从坟墓里诅咒你!你没有权利!” 他大怒的咆哮,玫娣静静地看着他,这不太符合他的个性,柏纳不像暴躁的人,而且原因还是为了他死去的嫂嫂,真是不对劲。 “你为什么如此生气,柏纳?”她柔声问。 “为什么--”他瞪着她,仿佛她疯了。“我会告诉迈斯你做的好事,如果他揍你,我也不会讶异!” “我们等着看吧!”她说。“现在请你离开,好让杰士和我可以下去,不致再发生灾难。” 柏纳的脸胀成紫红色,立即下楼梯,不幸的是杰士的脾气不放过,他倾身凑向通道对他大叫。 “谁指派你来守护她的遗物,叔叔?她是我妈妈,她是你什么人?” 杰士这个问题并没有特别的涵义,可是柏纳猛然转过身,仿佛被人击中,带着强烈的憎恨看向杰士,杰士不解地看着他,眼神很困惑。 柏纳转过身,迅速离开了。 正文 第十六章 玫娣本来可以抢先告诉迈斯她这一方的说辞,但她只是躲在房里,任由楼下的艾妮和柏纳不知道向她丈夫说些什么。她沮丧又疲倦地在房里等待,直到听见丈夫的脚步声进来。 “晚安,先生。”她迟疑地招呼道,纳闷艾妮和柏纳是不是成功地把她塑造成一个坏妻子。 玫娣迅速起身,预备面对任何质问或指责。迈斯凝视着她,表情软化地朝她走过来。她释然地吁口气,被他拥入怀里,心上的石头落了地。 迈斯吻她一下,抱她坐在椅子上。 “夫人,你可以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事吗?” 玫娣挨在他胸前。 “我没料到上阁楼看看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 “你没料到?”迈斯有丝怀疑。 “你说过这也是我的家。” “我是说过这句话。” “杰士和我在一起。” “我听说了。” “我们只是开了几个皮箱。” “有没发现你要找的东西?” “我没有在找任何东西,只是……看看而已。” “啊!”他的手懒懒地在她背上游移。“我明白这个差异。” “柏纳好生气,迈斯。”她急切地看着他。“很奇怪,以他行为的方式,别人会以为……会以为珂琳是他的妻子,他试着禁止我再上去。” 迈斯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很温柔。 “你有必要再上阁楼吗?” “我想不至于,可是--” “我明白,有时候柏纳很专横。” “这才不只专横而已!他--” “让我解释一下。柏纳向来很内敛,不过偶尔他的感情也会浮出表面,而且像爆发一般。” “可是他谈及珂琳--” “她的死和相关的状况影响我们每个人,我相信柏纳也纳闷过,可不可能做些什么来挽回。他可能有些罪恶感,才会如此保护她的遗物。” 玫娣考虑一下他的解释,可是她心中仍有一个问题不肯消失,她必须问,即使会惹他生气。 “迈斯,你确定柏纳对珂琳的感情没超过叔嫂的情分吗?”他尖锐的眼神使她匆匆说下去。 “我不知道为何起疑--那种感觉难以言喻,每当提及珂琳,他的反应好奇怪,他说珂琳虚荣美丽……今天又指控我嫉妒她。还有上次,我去废墟的那一天--你记得吧--他叫我别再挖掘过去的事,否则他会亲自阻止我干预。” 迈斯浑身一僵。“以前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当时不太了解你。”她柔顺地说。“怕又惹你生气。” 她偷觑他一眼。“你现在在生气吗?” “我想和柏纳谈一谈。”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关于他对珂琳的感情。” “就我所知,柏纳只爱过一个女人,卫蕾拉,一个美国船夫的女儿,这桩姻缘根本不可能……但是他们彼此相爱,最后她怀了孕。” 玫娣睁大眼睛细听。 “她失踪了。”迈斯静静地说下去。“全无消息,柏纳找了好多年,都没发现她和孩子。” “这是何时发生的?” “和珂琳被谋杀同时发生,不,柏纳和珂琳之间没事,他的心只在那女孩和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以致他搜寻这么多年却不肯再和其他人结婚。” “我不知道。”玫娣对自己的怀疑感到羞愧,试探地摸摸他的脸。 “你对我下午做的事不高兴吗?” “事实上是在我预料之中,我好奇的小猫咪。” “我看见珂琳的肖像画。”她正色地说道。“她好美。” “是的。”他拂开她脸上的发丝。 “可是她没有夕阳般的秀发。”他的拇指滑过她的唇。 “也没有我每次看见都想亲一下的唇……更没有柔软如丝绸的肌肤。”他的唇移向她耳朵。 “她没有令我屏息的笑容……更没爱我到我俩都在欢愉中融化。” 玫娣星眸半闭,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我爱你。” 但是当她移身吻他时,手腕撞到椅背,疼得她皱眉瑟缩了一下。迈斯立即察觉了,欲念全消。 “怎么了?” “没事。” 她暗暗呻吟,明白手腕上的瘀青将引起更多关于今天的问题,而她此刻只愿意把整件事抛在脑后,迈斯不顾她的抗议。拉下她的手臂,目光扫过她的身体。 “迈斯,真的--” “你为什么缩成那样?” “只是一点小--” 看见她肿胀变色的手腕,他倒抽一口气。雪白的皮肤上是黑色的指印。他的眼睛一暗,令她不安。 “发生什么事?” “只是一点小意外,我正要下楼梯时--楼梯太窄,又没有扶手--失去平衡。杰士及时把我拉上去,现在没事了,过一、两天我的手腕就--” “这是在柏纳出现之前或之后发生的?”迈斯仍然盯住她的手腕。 “呃……事实上,就是柏纳的吼叫使我失神跌下去。”玫娣不想说柏纳慢吞吞地上来帮忙。 “为什么柏纳没告诉我?” 她无助的摇摇头。 “迈斯,他对珂琳的事很生气--” 他拉她站起来。 “你做什么?”她警戒的问。 “我去找他要解释。” “不需要。”她徒劳无功地想要化解干戈,不想让兄弟间再有麻烦。“已经结束了,我--” “嘘。”他温柔地检视她的手腕,咕哝地诅咒一声。 “迈斯!”她柔声抗议。 “诺娜看到了吗?” “没有。” “她有治瘀青的药膏。” “我知道,杰士涂过,那个味道令我反胃。” “现在去找她,否则我稍后替你擦。”他顿了一下。“而且我保证,你宁愿现在去。” 几分钟后,玫娣坐在厨房里,任由管家替她手腕涂上那可怕的药膏。 “这要维持多久?”她嫌恶地问。 “直到明天。”诺娜微微一笑。“我想今晚你不会和先生『做人』吧,嗯?” 玫娣翻翻眼睛。“他肯再靠近我就算我幸运!” 杰士的出现打断管家的回答。他施施然走过来。 “那是什么味道?”他抓紧喉咙,假装想吐。 玫娣暗暗发誓,一逃出厨房之后立即将药洗掉。 杰士咧嘴笑。“它闻起来很臭,但是很有效,贝拉--米尔娜。” “他肯定知道。”诺娜替她包扎手腕。 “我知道药膏里有什么。”杰士神秘兮兮地凑近玫娣。“蛇的舌头、蝙蝠的血,癞蛤蟆的……” 玫娣皱眉。“你何不去找菲力?他可以帮你练习拉丁文。” 杰士扮个鬼脸。“不必把拉丁文扯进来。我会离开,但是……” 他看看她的绷带,抓抓头发。 “怎么了?”玫娣很讶异杰士会吞吞吐吐。 诺娜走开去检查火炉上的锅子。 “我不是有意弄伤你。”杰士指了指她的手腕。 “你是救我,杰士。”玫娣严肃地说。“我很感激。” 他显然松了一口气。 “你有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吗?” “关于你救我的事,是的--” “不,是关于柏纳叔叔今天下午奇怪的行径。” “是的。”玫娣笑了笑。“你父亲似乎觉得没什么反常,他说你叔叔向来有点反覆无常。” “那倒是真的。”杰士耸耸肩。“我走了。” 玫娣目送他离开,心想经过决斗受伤,以及父子一番谈话之后,杰士似乎友善多了,比较不乖戾,仿佛他阴沉的天性被新的了解调整了。 诺娜再次坐在她身边,摇摇头。 “那孩子天生爱惹麻烦。” “他们在抱怨什么?”柏纳一脸的受伤害和沮丧。 “迈斯,等我回过神来,杰士已经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了!” 迈斯仍然皱眉。“你的态度似乎相当敌对,为什么?” 柏纳羞愧的垂着头。 “我不想发脾气……但是一想到他们要掀起过去的事,你一定会很沮丧,而你是我哥哥,迈斯。我不想看你再受苦,我试着告诉他们就让往日过去吧!只是我大概表现得太强烈了。” “珂琳是杰士的母亲,”迈斯说道。“他有权利随时去翻她的东西。” “是的,当然。”柏纳懊悔地说。“可是玫娣--” “玫娣我来担心,下次你反对她做什么,直接来找我,记住,她是这房子的女主人,比珂琳更像我妻子。还有最后一点--” 迈斯顿了一下,盯着弟弟。“如果你再对她说任何一句威胁的话……你就搬出去。” 柏纳的脸胀得通红,但是他勉强地点点头。 即使一再刺探,玫娣都挖掘不出迈斯对柏纳说了什么,但是自此以后,屋里的气氛一直很紧绷,阁楼那一段插曲似乎在玫娣和杰士之间创造出特别的友谊,他们成了盟友--而柏纳似乎也如此看待他们。 玫娣开始发现杰士拥有迈斯的多项特质,他的机智、强烈的保护欲、深沉的温柔,不过杰士还年轻得足以挑起她母性的本能,并且能够接受她的好意。迈斯便注意到男孩似乎对她出奇的温顺。 “杰士很少认识像你一样的女人。”某天早晨,迈斯边穿长裤边对她说。 “你或许是他胆敢信任的第一位。” “你认为他信任我?”玫娣听了相当高兴。 “他如何能不信任?”迈斯丢下衬衫,双手拉住她的足踝,开始拉她下来。 “就是你用那对天真的大眼睛看人……” “我没那么天真。”她抗议。 “没有吗?”他继续无情地把她拉向他。 “当然不是在和你结婚三个月之后!”她试着拉下睡衣下摆,因为它滑上她的臀。 “迈斯,住手--我还不想起来。” “昨晚你说过今天早上要陪我去骑马。”最近他替她买了一匹阿拉伯阉马,决心要教会她。 “那是在你整夜不让我睡觉之前。”她气忿的踢脚。 迈斯眸中闪着笑意,把她拉抵床沿。 “我本来没计划如此。” 玫娣挑逗的仰望着他。 “那你为什么那样?”她伸手抚摸他胸膛。 他微笑的倾身吻她的唇。 “因为你令人无法抗拒,现在起来,否则……”他停住,突然察觉底下她柔软的身体,她的脚悬在他的大腿两侧,胸脯暖暖地贴在他胸前,睡衣则缠在腰间。 他的鼠蹊处起了饥渴的回应,双手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上游移。 玫娣的睫毛微微合下,作势欲推开他。他的嘴探进她的,试探、品味、深深的探索。她忍不住回应,即使一整夜的缱绻已经使她身体酸疼,他知道如何碰触她,用尽方法挑起她的欲望,当他轻轻爱抚她时,她别开唇,抽口气。 “我不行,迈斯……昨天晚上已经……我很累。” 他的舌尖滑过她胸前,她感觉自己的身躯已经预备好迎接他,而他也感觉到了,他的手指继续嬉戏。 “我会小心的。”他粗嗄地说。“你知道我会的。” 玫娣羞红脸,知道他会多小心。“我不能。” 可是他看见她脸上的犹豫,他的双手抚过她的小肮,那里的肌肤在他的碰触之下绷紧。他轻轻捧住她的胸房,亲吻红润的尖端。 “我会温柔的。”他贴在她胸前耳语。她颤巍巍的喘息是他唯一的回答。“你不信任我吗,吾爱?” 她眼神变暗,理性徐徐飘开了,她开始呻吟地迎向他。 “是的。”她低语,强烈的需要令她颤抖。 “玫娣……我爱你……”他轻咬她的唇。“我永远不会停止爱你……永远渴望你……” 她低呼的挨紧他,脸埋在他颈间,感情和欢愉淹没了她。 片刻之后,迈斯走下楼梯,玫娣再次婉拒一起骑马的邀请。他愉快地和诺娜道早安,管家微笑以对,他零乱的头发、双颊的红润,以及放松的唇角,使人一看便知道。 “夫人早上和你一起去吗?”她问。 迈斯皱眉,不想显得太快乐,他得维持声誉。 “她有要求你准备骑马装吗?” “没有,先生。” “那她显然不陪我去。” 诺娜微微一笑。“是的,先生。” 迈斯对她眨眨眼睛,走向前门,某扇双扇门里传来呻吟声,引起他的注意,好奇的走过去,发现亚历横躺在长椅上,头发蓬乱,胡子没刮,衣服绉巴巴的,空气中有种酒酸味和廉价的香水味。 “好副美妙的景象。”迈斯评论。“自我放纵一夜的魏公子。”他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来。 亚历痛呼一声。“哦哦……你这个邪恶的混蛋!” “这一周内第四次了吧?”迈斯不在意地说。“这好像太超过了吧!” 亚历无助地企图缩进长椅里。“下地狱去。” “出于兄弟之情,我有责任替你找出问题,再这样下去,周末你就会害死自己。” 亚历哼了一声,清清喉咙,斜睨哥哥一眼,手指不稳地指着他。 “你……”他沉重地说。“你今天早上又和你妻子温存了一番,对吗?” 迈斯愉快地微笑。 “单从你脸上的得意我就看得出来,告诉我……婚姻生活适合你吗?很好,我们之中总有一个可以幸福……毕竟你已经毁了我们其他人的机会。” “哦?”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哈……你有没想过我也想结婚……有个妻子随时可以温存……或许也生儿育女?” “那何不结婚呢?” “何不结婚?”亚历猛地坐起身,抱头呻吟。 “在你摧毁魏家的名声之后--你以为会有上流家庭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吗?你现在应有尽有……又有玫娣……可是我……” 亚历喃喃说下去。 “亚历,”迈斯同情地坐下来。“嘘,我应该等你清醒再说的,不过,这和柯莉娜有关,对吧?” “是的。” “你爱上她了?想征求她家人同意去追求她?” “是的。” “但是你不相信她父亲会同意,因为你姓魏,她不会幸福的。” “幸福?他根本不认为她会安全!记得珂琳吧?” “那与你何干?” “我是你弟弟……因此我……不……不适合她……” 迈斯蹙眉。“你已经请求允许,但是柯家拒绝了?” “对!对!”亚历开始点头。“而且她爱我……我想。” “好吧!”迈斯徐徐说下去。“我来处理。至于你,我要你……亚历,你在听吗?你今天留在家里休息,晚上也别出去,不能再喝酒,懂吗?” “嗯。”亚历顺服地同意。 “如果你要莉娜的话,”迈斯平板地说。“明天早上我就要你成为一个完全洗面革新的人。” “我会戒酒。”亚历过了痛苦的片刻才说。 “很好,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而不是喝得酩酊大醉。” “我不认为你能做些什么,”亚历顿了一下。“实在不认为。” “人是可以应付的。”迈斯安慰他。“只要用对方法。” 亚历迷惑地抬头看他。“你打算和他们决斗吗?” “不,”迈斯轻声笑了。“我想魏家的决斗已经够多了。” “迈斯……只要你能让柯家点头……我……我就亲你的脚。” “那倒不必了。”迈斯嘲弄地说。 柯杰克一脸笑意地在大厅迎接他。 “我料到你今天会来这里,迈斯,为了你弟弟,对吧?父亲见到你并不会惊奇,他正在早餐室里喝咖啡。” 迈斯靠着墙上的圆柱,根本不急着面对杰克的父亲立伦,柯立伦出身于路易斯安那领地第一代的法国移民,是十分传统的克里欧人,在本地备受尊敬,经验丰富又聪明。 立伦和迈斯的父亲维特曾是好朋友,不幸的是,这份友谊并未扩及迈斯。其一,他们的政治信念迥异:其二,珂琳的死加深了这道鸿沟,立伦痛恨丑闻。 “杰克,你妹妹莉娜对亚历的感受如何?” “她幻想自己疯狂地爱着他,而这种星辉照耀的爱情--” “反而使状况更糟糕。”迈斯替他说下去。“你父亲作何反应?” “他当然反对。” “这是门当户对,杰克。” 杰克耸耸肩。“我的朋友,我了解亚历是哪种人,我不相信他会对莉娜忠诚,所谓的爱情顶多持续一年,然后他会另外有情妇,莉娜就毁了,所以她最好别为爱情假象结婚比较好。” “但是一年的幻像也比全然没有爱情好。” 杰克笑了。“好个美国人的说辞,婚前谈恋爱是现今才流行的,迈斯。而且我警告你,别想说服楼上那位老克里欧人相信,他会宰了你。” 迈斯懒懒地向他敬个礼。 “谢谢你的警告,我现在去见他。” 他独自上楼,在长廊时,感觉有人在看他,他扭过头,一扇半掩的门后面,莉娜恳求地瞅着他。迈斯安慰地对她笑一笑,他实在不想成为一对烦恼的情侣的最后希望,他走向早餐室,见鬼的希望知道自己究竟该对老柯说什么。 他才进门,柯立伦便挑战地盯着他,朝椅子挥挥手。 “坐下,孩子。” 自从父亲死后,就再没有人称呼迈斯孩子了,他喜欢那种立即而来的熟悉感,感觉自在多了。 “我们已经许久不曾交谈了。”老人说道。 “自从婚礼之后,先生。” “不,婚宴上还谈过几句,而你一直盯着你美丽的新娘。” 迈斯努力压抑笑容,想起那令人挫折的夜晚。他一直情不自禁的凝视玫娣,像个饥渴的男人,却知道还无法拥有她。 “我很遗憾,先生。”他礼貌地说。 “是吗?我猜现在是了,因为你想搏得我的好感,这次的婚姻怎么样,仍然有些后悔吗?” “一点也不会。”迈斯毫不迟疑。 “原来如此,所以现在你来替你弟弟求情?” “事实上,是为我自己。”迈斯说。“因为这似乎是你反对亚历的主要理由。” “啊,你指的是关于你前任妻子的丑闻。” 迈斯直视着他,颔首以对。 “那是很糟糕。”立伦强调地说。“不过我反对是因为你弟弟的个性,与你无关。他虚浮、漠不在乎,各方面都令我无法满意。” “亚历不会比其他同年龄的男子更虚浮,而且他足以供养她。” “怎么说?我敢打赌他继承的遗产大都花光了。” “父亲指定我管理全家的财务,亚历每月都有丰盛的津贴。”迈斯停顿了一下。“柯先生,你知道魏家是名门,若撇开情感因素,这样的婚姻是门当户对。” “但是我们不能抛开感情的因素,对吗?”老人反驳。“整个状况都涉及令人作呕的情愫。感情真是婚姻的好基础吗?才不!那些冲动的诱惑、示爱、心跳加快--这些不是爱,我全不相信。” 迈斯立刻明白老人真正反对的是什么,这会危及立伦的骄傲和实事求是的声誉,因此他的女儿不能为爱而结婚,这不合传统,人们会揶揄老人的决定,说他钢铁的意志力软化了,甚至还受到美国人新价值观的影响。 所以事实很简单,为爱情结婚会羞辱立伦。 “我同意。”迈斯飞快地思考着。“因此我赞成漫长的追求过程--在严格的监督之下。我们给他们时间撇开爱情。” “啊?什么?” “这只是时间问题,一年都不必,你知道这些年轻人多浮躁。” 立伦皱眉。“的确。” “那么当他们的爱情褪化成冷漠时,我们再让他们结婚,届时莉娜或许会反对,不过这是他俩要学习的功课。过几年,亚历和莉娜会发展出我父母的那种感情……一如你和你妻子一样。” “嗯,”立伦摸摸下巴,迈斯近乎屏息的等候答案。“有点道理。” “我也有同感。”迈斯温和地说,感觉老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莉娜可以得着她想要的丈夫,立伦也维持得住颜面。 “嗯,对,就这么做。” “好。”迈斯故作实际。“现在,关于嫁妆--” “等一个更合适的时刻再讨论这点。”立伦打岔。“嫁妆……不愧是魏家的人。” “假装不爱她?”亚历惊呼。“我不懂。” “信任我。”迈斯把玫娣拉到他腿上。“你和莉娜越快说服大家你们无视于对方,就能越早结婚。” “只有你能想出这么扭曲的计谋。”亚历酸溜溜地说。 “你要她,”迈斯平板地说。“那是你得到她的唯一方法。” 玫娣依偎着丈夫。“你真聪明,迈斯。” “才不。”他谦虚地回答,很享受她的赞美。 她压低声音。 “我没想到你会如此浪漫。”他们相视而笑。 亚历嫌恶地咕哝,起身欲走。 “迈斯会浪漫,”他咕哝。“我一定是在作噩梦。” 正文 第十七章 接下来几星期,亚历和莉娜的罗曼史在不安中发展,随时都有柯家或伴护人在场,莉娜近在咫尺,两人却得故作冷漠的保持距离,使亚历的感受升到渴望的最高点,简直像置身地狱,但奇怪的是,亚历却相当快乐。 而且更令他惊讶的,他发现自己对其他女孩全无欲望,当迈斯建议他和柏纳一起去以前的风化场所时,他的反应十分气忿。 “你最近禁欲的生活方式已经传到立伦耳朵里了,”迈斯平静地告诉他。“他和大家都知道你迷恋莉娜,现在该是你佯装对她失去兴趣的时候了。” “所以你希望我去和一些……放荡女子上床?” “以前你也去过。”迈斯指出。 “对,可是那是许久以前,至少两个月了!” 迈斯笑着建议他找其他办法来佯装他对莉娜失去兴趣了,可怜的亚历只好减少拜访柯家,莉娜也努力地表现出她对新的一串谣言不在意。 玫娣可怜这一对爱情鸟。 “让他们备受折磨,只为了保存柯先生的自尊,似乎很荒谬,本来简单的事反倒弄得很复杂。” “这对亚历也好,使他不致要什么就立刻到手。”迈斯倾身亲她一下。“最好的东西值得等待。” “例如我?” “是的。”他立即同意。 玫娣蹙眉,佯装责备。 “我记得,你没等候我多久。” “我等了一辈子。” “才不!你忘了以前的婚姻?” “我从未声称不曾犯错。” “和珂琳结婚是最糟的错误。” “是的,”他抚摸她的秀发。“那之后许多年,我努力相信我不需要任何人,然而即使在最苦的时刻里,我都忍不住期盼会找到某人--”他停下来吻她太阳穴。“肯相信我。” 玫娣梳好头发后站起身来,双眉深锁,明白当家人--甚至是母亲--的怀疑,并未随着时间而消逝时,这对迈斯的伤害有多深。他们怎会如此不了解他?她从来不曾见到迈斯对女性有任何的不敬,他身上没有一丝丝的残忍。 即使一心谈报复,迈斯并未趁着决斗的机会杀死葛堤恩,只因为他认为自己占上风并不是出于公平,他对所爱的人的忠诚无可质疑,愿意为保护家人而献出生命,不,他不会杀死一个弱女子,无论受到多深的刺激。 “我当然相信你,”她凝视着他。“我了解你是哪种男人。” 他的表情突然很沮丧。 “你当时不认识我,我当时年轻、愚蠢,而且容易激动……也不能责备别人不相信我。” “魏迈斯,”她摇摇头。“你可以在此刻作一大串的告解,我仍不相信你会那么做。” “我知道,”他拥着她,勾起她的下巴。“甜心,我感谢你的忠贞,更因此仰慕你,不过我也担心你缺乏判断力。” 她笑了。“我才不争论,反正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消磨时间。” 他低下头,轻咬她的嘴角。 “真的?”他的手探向她睡衣的缎带。“你有何建议,夫人?” 本季最盛大的舞会将在雷氏庄园举行,庆祝医生之子皮保罗和雷家的女儿订婚,保罗才比杰士和菲力大五岁,但他十分乐意放弃单身生活,娶个富家女。 “才十八年的自由,保罗就迫不及待地套上婚姻的枷锁!”杰士嘲讽地说。“明年或许就有宝宝了……天哪,他没想过他在做什么吗?” “他找不到比雷菲碧更好的对象了,”菲力梦幻地说。“婚姻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杰士。” 杰士看着他,仿佛他疯了。 “看来你离祭坛也不远了。” “希望如此,我希望可以找着最合适的伴侣。” 杰士哼了一声。 “我要出海到东方,拥有自己的后宫、五十名妃嫔!” “五十名?”玫娣刚好走进来,对着杰士微笑。“那你会十分的繁忙。” 他换上天使般的笑容。 “不过如果找到像你这样的女孩,美丽的妈妈,我只要一个就可以。” 他的奉承令她哈哈大笑,然后她转向菲力。 “你和亚历及柏纳搭同一辆马车吗?”她问道。 菲力点点头。 “是的,父亲说他要和你单独坐一辆车。” “单独?”杰士深思地说。“为什么父亲本来可以有我和菲力陪伴,却要和你单独相处?啊,我猜他可能想--” “杰士!”菲力对弟弟的厚颜感到骇然,拿起椅垫朝他丢过去,杰士抗议的低头避开。 玫娣笑意荡漾。 “我们在雷氏庄园见。”她走出大厅。 雷氏庄园面对海湾,宅邸雄伟,设计简单体面,屋侧有一片至少三百年之久的橡树林,屋内和屋外布满各色的玫瑰,连室内最偏远的角落都悬挂着水晶灯,光彩夺目,绅士淑女已经聚集在大舞厅,现场有特别请来的乐队演奏着流行的方块舞。 “玫娣,”迈斯扶她下车。“我有个警告。” “嗯?”她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太无辜了。“什么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亚历想说服你安排他和莉娜独处几分钟。” 她故作惊奇。“你认为我会帮助他?” 迈斯严肃地看她一眼。 “你知道这会破坏我们小心的计划。” “当然。” “如果他们能装出说服人的冷漠,”迈斯说道。“顶多几个月就可以结婚了,可是万一被发现私下幽会,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他们不会被发现的。” “这种小事会导致亚历失去莉娜,你不了解柯立伦的骄傲程度。” “我完全了解。” 她试着走开,但是他箍住她的腰。 “如果我逮到你违抗我的警告,甜心,我保证你会后悔。” 她眨眨眼睛。“迈斯,我并没有做任何事!” “保持如此。”他劝告,放开她的腰,认命地微笑,跟在她后面走上前,丝毫不受她那受伤的无辜表情所欺骗,她别有计划,这是无庸置疑的。 接下来几小时,迈斯一迳盯着亚历和玫娣,但是他俩并未尝试离开舞厅。喝了一、两杯美酒之后,他开始放松了些,加入其他宾客的交谈。 迈斯没有注意到妻子消失的正确时刻,他心生警觉,礼貌地退出谈话圈,漫步走向敞开的门,外面的画廊也没有妻子的踪影。 “该死,玫娣,你在做什么?” 他自言自语,立刻作出最糟糕的结论,他走向花园,知道如果玫娣私下安排亚历和莉娜见面,一定是在花园里。 他在阴暗的花园里走了一圈,没看见人影,正想回宴会厅去等待时,突然听见脚步声,他迅速躲进阴影里定住不动,双眼盯着走过来的人影。 是柯立伦,显然他也注意到女儿不见人影,他没看见迈斯,迳自走向左边的小径,迈斯皱眉,万一他发现莉娜和亚历在一起,代价就太大了。 迈斯决定冒险走向相反的方向,再找看看,他隐身在阴影里,悄悄地移动,当他看见粉红色的人影时,立即停住,玫娣站在温室的角落,显然在等人,不时地左顾右盼。 看见她,触动了迈斯的怒气,暗暗决定今晚要让她学个教训,她不能拧他的鼻子又毫不惧怕报复的跳开。 玫娣叹了口气,紧张地猜测迈斯是不是已经注意到她不见了,她实在不想违抗他,但又答应亚历在先,反悔总是有失身分,而且亚历和莉娜又是如此地深深相爱,实在不忍心不帮忙。 猫头鹰怪异地叫了一声,玫娣焦虑地环顾周遭。 一只手臂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她吓了一跳,另一只手又捂住她的嘴巴,她呆了一下,正想挣扎,耳中却听见那低沉而熟悉的嗓音。 “假如我知道你想来花园走走,甜心,我会陪你。” 玫娣释然地松口气,嘴巴上的手移开了。 “迈斯……哦,迈斯……”她颤抖的转身抱住他。“你吓了我一跳!” 他没有安慰她。“我是故意的。” 玫娣屏息看着他,他那恶兆般的表情使她松开环住他的双手。 “他们在哪里?” 她咬着唇,望向温室,门开了,亚历探出头来。 “玫娣?我好像听见--”他看见迈斯,整个人僵在那里。 迈斯率先打破沉默。 “亚历,你有一分钟向莉娜道别,而且你最好真心,因为这次的分别可能是永恒。” 亚历消失在温室之内。 玫娣决定尽快解释。 “迈斯,我已经事先承诺要帮助他们,如果你看见他们有多快乐,就会明白!” “等我们回家后,”他愉快地说。“我要打你屁股,确保你过很久都还会坐起来不舒服。” 玫娣脸色发白。“迈斯,我又不是小孩-” “显然,”他平静地打岔。“你需要我证明今晚稍早说过的话。”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可是……”玫娣近乎哀求。“迈斯,求求你,求求你,别生气,你必须了解--” “我是了解。”他一迳维持那可怕的愉快语气。 “我想你不明白……”她正要争论,可是迈斯没在听,反而警觉地盯着远处。 “什么事?”她问。 他猛力把她拉向他的身体,用力吻住她,玫娣惊呼抗议、挣扎,可是他拥得太紧,饥渴的唇堵住所有的声音,他的舌尖探进她嘴里,双手捧住她柔软的臀贴向他的身躯,玫娣的抗拒消失了,开始适应他那湿热炙人的吻,就在那时候,他抬起头,不顾她柔声的呻吟。 “啊……晚安,柯先生。”他说道,似乎不受热吻的影响。 玫娣猛地转过头,看见柯立伦就在五尺之外,他尖锐的眼神似乎要刺穿她。 “我听说我女儿莉娜和你在一起,魏夫人,”老先生低吼地问。“她现在人在哪里?” 玫娣转向迈斯,无功地望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很抱歉我们帮不上忙,先生,”迈斯说道,拇指轻轻抚摸玫娣的背脊。 “我和妻子是出来寻找隐私的。” “那你今晚没见到莉娜?” “我以荣誉感发誓,没有。” 玫娣不自觉地抓紧他的手。那是实话,她心想,迈斯没有真的看到莉娜,哦,天哪,亚历和莉娜千万别从温室出来才好! 柯先生谨慎地打量着他们,玫娣尴尬的神情和零乱不整的衣衫,迈斯则神情难测,但是显然很亢奋,也难怪,他们才新婚不久,老人心想,难怪他们想溜出来寻求隐私,他狐疑地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继续去找他迷失的女儿。 玫娣感激地望着丈夫。“如果你不在,他便会发现他们,谢谢你!” “别谢我。”迈斯放开她。 玫娣微微晃了一下,他所唤醒的温暖和兴奋开始消逝。她渴望再次被他拥入怀中,因此她试探地伸出手。 “迈斯--” 他拨开她的手。“整理你的衣裳,立刻带莉娜回去。” 亚历和莉娜溜出温室,莉娜一脸愧疚。玫娣安慰地笑了笑。 “莉娜,我们必须快点去找你的伴护人。” 女孩胆怯地离开,亚历开口想唤她,但又不敢再激怒哥哥,只能目送她和玫娣离开。 他怒目看着哥哥。 “难道你完全不懂爱情吗?若是换成你,你不会也想和爱人在一起吗?哈!我知道你如何引诱玫娣,迫使她嫁给你,而我--” 迈斯防卫的举起双手。 “够了,亚历,我才不在乎你见不见莉娜,选择和风险全在于你,但是当你寻求我妻子的协助时,我就有权利干预。” 亚历咕哝道:“当然,但是玫娣想帮忙。” “那是因为她心软而且很容易被说服,要利用这样仁慈的女人并不难,不是吗?别再把她牵涉进来,亚历--我不容许。” 亚历羞愧地点点头。“迈斯,我……对不起,我只想到莉娜--” “我了解--” “请你别怪玫娣,是我和莉娜求她帮忙的。” “而我还叫她别插手。” “你不会处罚她吧?” 迈斯扬扬眉毛。“咿,亚历……你似乎认为我的妻子需要你保护。” 将莉娜交给伴护人之后,玫娣退到画廊阴暗的角落,她满心恐惧,半希望迈斯找不到她;又知道迟早必须面对,她实在不该违抗他的警告,以致伤害他男性的自尊,哦,她为什么没有更谨慎地考虑自己的行动,匆匆便答应协助亚历?她实在不能怪迈斯会发脾气。 她想起他吻她之后,如何拨开她的手,以前迈斯不曾拒绝她的碰触过,当她回想自己如何回应时,双颊染上红晕--他吻她只为了误导柯立伦,她觉得自己好愚蠢! 她听见脚步声,有人朝她走近。 “迈斯?” 脚步声停下来。 她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一迳盯着地面。 “我--我错了,”她谦卑地说。“请原谅我,我愿意任你处罚。” 她徐徐走向他。“但是别对我冷漠,别那样对我……我无法忍受,告诉我--” 当她近得看见对方时,倒抽一口气,那人不是迈斯,是葛堤恩,他眼睛涣散,浑身是酒味。 “一个人?”他向前一步。“或许你想找人排解寂寞?” 玫娣心跳加快,浑身发毛,他醉得很厉害,她企图绕过去,可是他挡住去路。 “你在躲你丈夫,对吧?”他再逼近一步。 玫娣缩回角落里,她不能引人注意,否则会引发丑闻和另一次的决斗,她必须避开他,免得迈斯发现。 “他快来了。” “你似乎在害怕,亲爱的,是怕我,还是怕他?” 梆堤恩又踏近一步。 “你是应该害怕,你和一个杀死太太的男人同床共枕。” “他没杀她。”玫娣颤抖地说。“或许是你。” 堤恩微微一笑。“不,不是我,珂琳对我不具威胁,除了乏味之外,我别无杀她的理由,但是迈斯--” “你知道她发生什么事,对吧?” “当然。”他凑近。 “那就告诉我!”她脱口而出,不知道他是否只是在玩弄她。 他的目光扫视她胸前。 “如果我真说了呢?你以什么回报我?”他问,伸手轻触她的颈项。 玫娣用力掴他一巴掌,扭身要走,但是被他扯住头发,她痛呼一声。 “我要大叫--”她拉扯他的手。“别逼我,迈斯会杀死你--” “你那高贵的丈夫--他该死--受不了双手沾上我的血,我介入他的过去太多了。” 他双手环住她。“这次我要知道抱住你的滋味,我早该拥有你,你本来是我的人!” 他扯住她的头发,玫娣痛呼,试着抓他的脸,他凑近她颊边吻她,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手探向她胸前,玫娣挣扎的咬他,再次尖叫。 她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某人用力拉开她,她瞒跚了一下,看见杰士挡在她和堤恩中间,低吼的扑了过去,企图掐住他的脖子,堤恩闪开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不,杰士!”她狂乱地喊,有几位宾客注意到这一幕,开始朝她指指点点,她缩回角落里。 一个男人跑过来,拉开杰士,是柏纳。 “冷静一点,傻瓜!” “你该死!”杰士诅咒。“放开我!我要打死他!” 几位堤恩的亲戚也围了过来,玫娣困窘的退缩,希望自己在众人的目光下消失,他们以为这是她自找的吗?以为她像珂琳? “玫娣?”菲力伸手环住她的肩,她靠向他,菲力的冷静和稳定令她感到安心。杰士仍然尝试挣脱柏纳。 菲力望着火爆的弟弟,微微一笑。 “他绝对不会原谅柏纳把他拉开的。” “我同意。”玫娣颤巍巍地说。 “你还好吧?” “是的,但是……”她觉得热泪盈眶。“迈斯在哪里?” “我想他--”菲力住口不语,看着迈斯从退开的人群中走过来,四周寂静无声,连杰士都停止诅咒。 迈斯看见玫娣脸上的泪,再看看杰士,那一刻他气得不顾一切,唯有鲜血才能满足他。 “我发誓,我会宰了你。”他两大步便走到堤恩面前。 玫娣看着丈夫变成一个陌生人,狂怒的攻击葛堤恩,她吓得伸手捂住尖叫声。迈斯扑过去,把葛堤恩压在地板上,直到柏纳、亚历、杰士和菲力齐力把他拉开。 杜维林冷静地说:“对你夫人的侮辱全无借口,全是堤恩的错,我代表葛家,向你表达最最谦卑的歉意,我只能发誓不容这件事再发生。” “不,不会发生了。”迈斯嗤之以鼻。“因为这次我不会再容他活下去,把剑给他,现在来了结。” “你不能和他决斗,”杜维林说下去。“他的状况不好,决斗无疑是谋杀。” “那就改明天。” “仍是谋杀。”维林摇头以对。 堤恩突然打岔,在亲戚的搀扶下爬起来,鼻子仍在流血。 “迈斯本来就擅长谋杀。” 迈斯气得几乎发抖。 “放开我。”他命令,但是柏纳和亚历更是不放手。 “堤恩,安静点,别再招摇了。” “这是我的舞台,”堤恩蹒跚地走向前。“迈斯,为什么你的女人向来不属于你?珂琳厌恶看到你,至于这一位……” 他指指玫娣。“是你从我手中偷走的。” 他看看柏纳,再看看迈斯,一脸狡猾的神情。 “多年来,你一直在欺骗自己,为什么不面对?所有的线索全在,你却没把它们连在一起,可怜的迈斯……答案就在你自己的屋檐下……可是你不去找,”迈斯迷惑的眼神令他发噱。“真傻啊--” “堤恩,够了!”维林吼道,伸手把他拖走。 迈斯宛如作梦般的目送他们离开,他突兀地甩开弟弟的手,狂乱地寻找玫娣,她独自伫立在角落,一脸的泪痕。迈斯走过去,双手攫住她的肩膀,细细打量她,想到堤恩胆敢碰她,怒火又重新燃起。 玫娣难以自制的发抖。 “他……他知道谁杀死珂琳。” 迈斯环住她。 “他有没有伤着你?”他呢喃。 “没--没有。”她闭上眼睛,伸手环住他的腰,他温暖的手掌揉搓她绷紧的肩膀和背部,并亲吻她的太阳穴。 当她感受他放开手时,不禁喃喃抗议。 “送她回家。”迈斯说道,表情莫测高深,但是眼神令她害怕。 “你要做什么?”她问。 迈斯吻她一下。“我很快就回去。” “现在和我一起走。”她哀求。 但是迈斯和亚历对看一眼,随即离去。 “迈斯!”她叫喊,既生气又害怕,想追过去。 亚历拉住她。“他会没事的,玫娣,只是去找葛家的人谈一谈,我相信柯杰克会在场调停。” 杰士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如果父亲不宰了他,我会的。” 玫娣立刻走向他,握住他的手。 “杰士,别说这种话。” “我盯了姓葛的一整晚,”他粗声说。“看见他跟踪你--” “谢谢你,”她打岔。“谢谢你拯救我,现在没事--” “我看见他来到画廊,”他压低声音,不让其他人听见。 “等我跟出来,他已经抓住你,我跑过去,看见另外有人也在观察你们,是柏纳叔叔,他却不伸手帮你。” 她摇摇头,有些不解。 “杰士,现在别--” “你不明白吗?有些事不对劲,柏纳叔叔竟然袖手旁观,这不只是冒犯你,也背叛父亲,我和--” “我累了。”她不想再听下去,一切以后再处理。 正文 第十八章 玫娣独自蜷缩在床上,牙齿上下打颤,不自觉地回想晚上那一幕,心中恐慌不断。 她不曾见过迈斯像今晚这样完全失控,似乎要当着她的面杀死堤恩。天哪!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时间过得好慢,似乎过了好几个小时,她才听见脚步声,她猛地跳下床,披上晨褛,迈斯便走了进来,发现她没睡,他似乎不讶异。 “我好高兴你回来了。”她立刻走过去环住他的腰。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她察觉他体内有一种陌生的紧绷。一股暴力似乎在酝酿着,他拥抱她一下下,便微微推开她,好看着她。 “你还好吧?” “哦,是的,现在你回来了,我很好。”她蹙眉,试着猜测他的情绪。 “明天会有决斗吗?” “不。”他双唇抿紧。 “呃……我相信葛堤恩不会再惹麻烦了,现在他家人--” 迈斯的手指按住她的唇,令她住口。“去睡吧!” “可是你--” “我下楼喝杯酒。” “我一起去。” “今晚不行。” “可是我想--”她企图争论,但是他将她转个身,轻轻把她推向床的方向,她生气地趴在床上,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钟敲两点,迈斯还是没回房,玫娣两次溜下楼,却看见他在书房踱步的阴影,他为什么如此不安?他究竟在想什么? 玫娣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问,却听见他走出书房。 她本能地躲进另一扇门后,却看见他走向前门,他又要出门吗?今晚她不能让他出去,尤其是在他目前这种危险的情绪里……而且她心中充满疑虑。 “迈斯?”她走出来。“等等……” 他停住脚步,双眉深锁。 玫娣鼓起勇气,佯装冷静。 “你这么晚要去哪里?” 他冷冷地盯着她。 “去睡吧!玫娣,别多问。” “你和我一起去。” 他诅咒的转过身,伸手开门。 “迈斯,等一下!” 她急切的语气令他停住脚步,眯起眼睛,再次打量她,他的审视除去一切的伪装,玫娣双脚发抖,无声地诅咒自己。 “你为什么要出门?”她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会太久。” “你……你--不能去。” 他的目光落向她绞着的双手,玫娣立即定住不动,可是太迟了,他已经看出她所有恐惧的迹象。 “以前你不曾这样看我。”他徐徐说道。 “关上前门,”眼中有一抹奇特而冰冷的光芒。“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我……”她吞咽着,试着稳住自己。 “我要你和我一起上床。” “你最先的念头,”他催促,十分的坚持。 “告诉我,甜心,你为什么如此急着留住我。” 她无助地摇摇头。 “你怕我会做什么,对吗?” “不,”她抗议,声音卡在喉咙里。“不,不是那个。” 他似乎冷静又自制,但是她能感觉到他渐增的冷酷。 “那就上楼去睡觉。” 只有傻瓜才会违抗他的话,玫娣定定地杵在那里,即使心中有另一部分好想逃上楼去,以前他不曾以这种态度对待她,这令她不安。 “迈斯,不要!”她低声说。 他的表情变得可怕,仿佛她胆怯的态度激怒了他。 “不要什么?” “你这样,我无法说话--” “你怕我,对吗?”他走近,她尽全力伫立不动。 “你究竟认为我会做什么,玫娣?” “害怕?”她重复。 “不,”大声说出来给了她勇气。“不,当然不怕。” 然后她察觉这是真话。 迈斯不了解她有多信任他,而且他尝试在他属于她的时段里离开家门,她打算立刻修正这种状况。 “妻子询问她丈夫在深夜去哪里,会是不讲理吗?” “大部分的女人会用常识假设她们的丈夫去找情妇。” 尖锐的反驳冲到嘴边,但是玫娣忍了下去,从过去的经验中,她已经学会如果她不反驳,迈斯就不能够和她争论下去。 “可是你没有情妇。”她说道,伸手触及他紧绷的肚子,他瑟缩了一下,仿佛被烧灼的炭烫到似的。 “亲爱的,你今晚的计划不能等到明天吗?” 他嘲弄的望着她。 “不行。” “那么……我不会尝试阻挡你。” 玫娣换上一种无精打采和寂寥的神情,抬起受伤害的眼神望着他。 “可是……你离开前可以拥抱我一分钟吗?我一直想起今晚发生的事,而且……” 她咬住唇。“只要一分钟?” 迈斯迟疑了一下。 “我不能,你不了解。” “半分钟,”她眨眨眼睛,仿佛在忍住泪水。 “当我如此需要你的时候,你要拒绝我吗?” “该死,我……” 他皱眉,杵在原地不动,玫娣走过去,倚偎在他胸前,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背,恶劣的情绪并没有阻止他注意到她甜美的发香,薄衣下温暖的身躯,以及她起伏的呼吸。 “在你怀里总是感觉好安全。”她低语,双手溜上他的背,感觉到他心跳快了些。 “你仍然打算因为我今晚做的事揍我一顿吗?因为我帮助亚历和莉娜?” 他的语气不再充满敌意。 “我从没说要揍你。” “你说要打我屁股--” 他叹口气,打岔道:“你真认为我忍心打你?” “你当时的语气好认真。”她怀疑地说,他连连诅咒了好几句,使她羞愧的把脸贴在他肩膀上。 “对不起,以前我试着告诉你,你都不肯听。” 迈斯几乎冲动得想要抱紧她,用甜言蜜语吻遍她全身,对她说只要她高兴,随便她要怎样都可以。但是他咬紧牙关,开始推开她,她反而倚偎得更近。 “在你走之前吻我,”她哀求。“一下就好。” “玫娣,你企图--” “吻半下?” 他皱眉让步,快速地啄一下她的唇,放开她,玫娣隐藏胜利感,知道现在没什么能拉走他。 “那根本不算吻。”她放纵自己噘起唇。 “正是半个吻,现在放开我吧!” 她拒绝移动。 “我从没想到你会如此吝啬。” 他怒目看她。 “好啦,”他清楚地说。“这是你天杀的吻,然后我就离开,懂了吗?” 玫娣点点头,闭上双眸,仰起脸。 他双手捧住她的头,双唇覆住她的,舌尖贪恋地探进她口里,施加压力撑开柔软的开口,技巧地游移。 玫娣的胸房压着他,释放体内那股甜美的疼痛,她的双手滑上他的颈项,手指探入他浓密的黑发里,迈斯勾起她的脸,另一手贴在她的腰后,将她压向自己,她慵懒地回应。 当他放开她时,她大口吸气,倒退了一步,他跟着她移动,双手捧住她的臀,耸立在她娇小的身躯前。 “迈斯,”她耳语,感觉他那不止息的精力正转向她。“听我--” 他再次攫住她的唇,饥渴得情不自禁,当他将她的身躯压向自己时,一股震颤窜过他全身,他低吼着拉下玫娣的晨褛衣襟,露出她雪白的肩膀,他的自制力完全崩溃,直到心中唯一的念头是他必须在她体内,听她甜蜜的呢喃,感觉她身体的震颤。 “我爱你。”她呻吟,仰起脖子,任他的唇游移到她颈间。 他的牙齿轻轻咬入她的肌肤,她拱身,心跳几乎在欢愉中停住,她颤抖的双手移向他的小肮,贪婪地爱抚他,呼吸在期待中加速,他伸手覆住她的手。 “小女巫,”他浓浊地说,嘴唇在她肩上徘徊。“你知道吻会导致这样的发展。” “你也知道。”她耳语。 他亢奋的身躯将要求的讯息送到大脑,突然间,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把抱起她,走向楼梯。玫娣的头倚偎在他的颈间,用鼻轻推他衬衫的领口,他身上散发出男性兴奋的气息,她沿着他颈间连连细吻,手指忙碌地攻击他衬衫的钮扣。 迈斯来到卧房门口,抱着她进行,停了一下,足以令她关上房门。一进入他们两人的世界,他便举起她,覆住她的嘴,轻触她微肿的双唇,她头晕目眩,几乎迫不及待…… “现在看来好像作梦一样。”玫娣说道,她翻身趴着,床单落到她臀上。 迈斯躺在她旁边,用手肘撑住自己,他们已经聊了一会儿,迈斯想要知道她和葛堤恩相遇的细节,而她十分勉强地说明一切,他的怒气消散了一些,但即使余火未消,玫娣却不怕他会再生气。 “堤恩已经醉得茫茫然,不可能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她沉思地说。“不过他似乎深信他知道谁杀死珂琳。” 迈斯蹙眉陷入沉默,心不在焉地抚摸她的背。 她迷惑地偷觑着他。 “迈斯,他怎么会这么肯定她发生什么事,你却一无所知呢?” 他嘲讽地看她一眼。 “堤恩是她的情人,情人有特权知道丈夫不知道的消息,显然珂琳向堤恩透露过什么他认为我也该知道的事情。” 他阴沉地吁口气。 “我只确定一点,人不是我杀的。” 玫娣深思地咬着下唇。 “堤恩毁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看着他而不感到轻视或同情,也不会有任何家庭想把女儿嫁给他,更没有人会再邀请他参加宴会,你想他的家人会怎么处理他呢?” “我倒有几个建议。”他阴沉地说。 “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自甘堕落的以酒麻醉。” “他是个全无节制的混蛋。” “不,是因为……他对你有一种痛苦的好感。” “痛苦的好感?”他看着她,彷佛质疑她的智力。 “我倒想知道这个念头怎么冒出来的,夫人。” “呃,你说你们曾经亲如兄弟过,因为堤恩嫉妒你所拥有的一切,以致越来越疏远,亲爱的,一个人可不可能同时爱和恨某个人呢?那正是他对你的感受,他引诱你的前妻,因为他想伤害你;他侮辱我,因为这会激怒你。在他内心深处,他仍然为此感觉愧疚,对吧?所以才酗酒。” “我才不管他喝不喝酒,但是他若敢再靠近你--” “不,不,不……别说!” 她决定引他分心。“呃……今天你要告诉艾妮发生什么事吗,亲爱的?” 他摇头以对。 “她没必要知道。” “有的!我们不说,她朋友也会告诉她,她会气我们。” 迈斯蹙眉。“我没时间在她喝茶时,坐在那里,把故事覆述个三、四遍,然后再花一小时安抚她,使她平静下来,那就由你来说吧!” “她是你妈妈!” “我叫亚历告诉她!” “他说一切没事时,艾妮不会相信的,我也一样,唯有你才能安抚她。” “她会相信你,她喜欢你。”迈斯咧嘴一笑,把她拉到身体下面。 “说你会告诉她。” 他别开头,避开她丢过来的枕头。“说你会说。” “才不!” “你会的。” 他的双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它们钉在她头的两侧,玫娣挑战地凝视他。 “应付艾妮是你的本分,不是我。” “甜心,这只是个人看法的问题,当我们意见不同时,你得听我的。” “暴君,”她咕哝。“你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 “今晚结束之前,我会让你答应我。”他心中喜欢她的反抗。 “怎么做?你已经说过你不会打我。” 他微微一笑。“强迫还有其他的方式,小东西。” 她好奇地凝视着他,思考他话中的涵义,直到她看出他的意图,她睁大眼睛,突然翻身想逃。 “不--”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堵住她其他的声音,他技巧的诱惑,占有她蠕动的身躯,以无尽的欢愉回报她无助的臣服。 纽奥良谣言漫天有如烽火,葛堤恩和魏迈斯之间的恩怨本来就是人尽皆知,但是发生在雷氏宅邸的事件简直是前所未有,人们一再传述葛堤恩醉醺醺地企图对魏家美丽的红发新娘无礼的丑闻,直到纽奥良几乎家喻户晓,而且各种说辞都有。 那天迈斯进城洽公时,便立即察觉人们的目光,女人似乎觉得他有股恐怖的吸引力,男人则以评估和挑战的眼神看他,迈斯嫌恶地匆匆处理完公事,显然他的命运就是注定有不断的丑闻发生。 他回到庄园时,看见门外停了好几辆马车,一进门,玫娣便走向他。 “艾妮有朋友来访。”她耳语。“别去露面,我们不希望有人昏倒。” 她匆匆把他拉进书房,迈斯任由她拉着自己,只在后面欣赏她今天俏丽的打扮。 “你母亲过了一个愉快的早晨。” 她关上书房的门。 “远近都有人来拜访,听听她对昨晚的描述,即使她根本不在场也无妨!” 迈斯笑着低头吻她。 “反正她也无法渲染得比别人更夸张了!” “我们的声誉如何?”她贴在他的唇边问。 他微微一笑,突然觉得好多了。 “毁了。” “嗯,不致比我们婚后第一个月糟,”她叹一口气。“有一阵子,我很肯定我们有在改善。” “是啊,只要时间足够,我们还会再改善,丑闻会在十一、十二年后褪色。” 玫娣顽皮地笑笑,再次拉下他的头。 “好吧,我们只好自己厮守了。” 他的双唇轻轻掠过她的。 “魏夫人,”他吸口气。“你可以使地狱也具有吸引力。” 她满足地叹口气,倚偎着他。 “无论你往何处去,我亲爱的丈夫,我绝对追随你。” 那天深夜,迈斯下床时,玫娣也随之惊醒,她咕哝地抗议着,想念有他在身旁的温暖重量。 “你在做什么?” “我必须离开一会儿。” “离开!”她迷惑地甩甩头,揉揉眼睛,试着坐起来。 “离开?”她困倦的重复。“为什么?” “有些事要处理。” “哦,迈斯……”她有些气恼。“我们昨夜没讨论过吗?” “是的,”他穿上长裤。“而我当时就应该处理的,”他嘲弄地说下去。“只是我分了心。” “这件事不能白天做吗?” “恐怕不行。” “你要做什么?”她质问。“危险的事吗?” “不是。” “秘密违法的事?” “不全然。” “迈斯!” “我约略两小时之后回来。” “我不同意,”她咕哝。“我确定这和葛堤恩无关,也不可能是别的女人,但是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而你应该听听一个女人的直觉--” “睡吧!”他低语,把她推回去,亲亲她的额头。 “当你醒来时,我会在这里,一切都没事。” 她忍不住求他。 “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可是--” “嘘。”他轻轻吻她的唇。 玫娣紧紧闭上眼,双臂抱胸。 “那就去吧!”她气恼地说。“我才不在乎你做什么。” “玫娣,有件事我该告诉你。” “什么事?” “如果你尝试跟踪我,我很快就会发现的,届时我会毫不迟疑的把你绑在床上,使你留在这里。” 玫娣胀红脸。“我不会跟踪你,不会的。” 他笑了。“很好,因为把你绑在床上可能导致更多的……分心。” “请你走吧!”她咬着牙,转身趴着,用枕头盖住头。 他微微一笑,轻轻拍她屁股。 在微雨的早晨,玫娣穿上简单的天鹅绒衣裳,并整理秀发、系上缎带。 床上传来呻吟声,她扭头望向零乱的床铺和修长的人影,一如他所承诺的,迈斯在夜里回来,只是拒绝解释去了哪里,迳自宽衣解带,藉由和她做爱来堵住她的问题,然后很快就睡了,他的回避激怒了她,但他回来又令她松了一口气。 她起身走过去,双手插腰。 “你醒了。”她愠怒地说。 迈斯咕哝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很好,”她说下去。“因为我不打算让你再睡下去。” 他睁开一只眼睛。 “我要你今天很累,”她说。“希望你筋疲力尽,我偷偷摸摸、守口如瓶的丈夫,你无法抗拒在深夜偷溜出门,从事一些卑鄙的勾当--” “不,不,别说卑鄙的勾当,”他咕哝。“用字不宜。” “那就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好让我可以选择合宜的字眼。” “不行,”他打个呵欠,翻过身。“拉铃叫人准备早餐,太太。” 她突然的惊叫把他吓了一大跳。 “迈斯!”她双眼圆睁,伸手捂住嘴巴。 他扭身跳了起来,左看右看。 “什么事?什么事?”他看着她,她一脸惊骇,脸色发青。“玫娣--” “转过身。”她焦虑地说。 他迷惑的蹙眉,顺从地转身,玫娣伸出手,胆怯地轻触他背上几条红色的伤痕,他似乎被有尖牙的东西攻击。 “你背后怎么了?”她质问。 迈斯迷惑地摇摇头,然后了解她指的是什么,他笑了笑,放松下来。 “你不记得了吗?” 他把她拉到他腿上,望进她眼底,玫娣似乎被催眠了一样。 “你不记得了吗,吾爱?”他粗嗄地问。 她惊讶的吸口气。 “我--我……你……你不可能暗示我……我做那种事!” 他懒懒地微笑。“我保证,没有其他人有身分这么做。” “不可能是我。”她虚弱地说。 然而再一回想,她的确想起昨晚有一刻她双手在他背上,而他…… 她突然胀红了脸。 迈斯咧嘴笑了。“看来你想起来了。” 玫娣充满强烈的懊悔。 “会痛吗?”她细声问。 “不,不,”他安慰道,眼中有抹邪气的光芒。“虽然我不能说今天早上很享受洗热水澡。” 她呻吟,双手捂着脸。 迈斯察觉她有多沮丧,不再揶揄,试着扳开她的手。 “甜心,听我说。”他安抚,吻她的脸颊,让她倚偎在胸前。 “我发誓真的不痛。”他贴在她潮红的耳际呢喃。“昨夜你好美……好热情……我好爱你忘我的那一刻,你是那么狂野……” 他试着吻她,可是她太沮丧了,他终于笑着放开她。 “你最好告诉自己,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玫娣挣脱下床。 “会的。”她叫嚷,跑向门口。 门开了,菲力恐慌的跑进来。 “杰士在哪里?”他对着玫娣问。“他在家吗?” “我不知道。”玫娣半掩上房门,让迈斯穿上睡袍。 “什么事?” 菲力直喘气。“我进城上课,听说……天哪,我听说葛堤恩……” 玫娣瞪着菲力,突然身上有股寒意,她感觉丈夫来到身后,她靠向他,激动得想着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要怀疑他。 “说下去,”迈斯推开房门。“堤恩怎么了,菲力?” 男孩直抖缩着身子。 “我听说昨夜他在棚街附近的维卡尔酒馆被人发现……葛堤恩被谋杀了。” 正文 第十九章 纽奥良最高阶的警官秦维士来访,透露出谋杀案的嫌疑全落在迈斯身上。若非状况严重,他不会亲自造访,尤其是迈斯不久之前还有恩于他。 “魏先生,”他站得笔直。“我来这里的原因--” “我想我知道,警官。”迈斯替自己倒杯酒,秦维士则婉拒。 “请坐,我想这要花一阵子。” “魏先生,”维士坐了下来。“这不是正式的--” “我们就有话直说,比较节省时间。”迈斯微微一笑。“改天再闲聊吧?” 维士颔首以对,深呼吸才开口。 “前天晚上你真的在雷氏庄园威胁葛堤恩的性命吗?” 迈斯点点头。 “他侮辱我太太,我自然想和他决斗,但是有人说服我别动剑,因为他的状况--” “是的,我听说他喝醉了。”警官停顿了一下。“先生,你现任的妻子以前是葛先生的未婚妻,对吧?” 迈斯眯起眼睛。 “以前是。” “葛家声称是你把她偷走的,那是怎么一回事?” 迈斯正要回答,有人叩门走进来,是玫娣。 “什么事?”迈斯问。 “我想旁听一下,而且我保证不干涉、不打扰。” 迈斯看看警官。 “如果警官不反对的话。秦警官,这是我的妻子玫娣。” 维士没回答,目瞪口呆地瞪着玫娣,她有如梦境中的美女,完全是想像中那般完美,眼神纯真,声音甜蜜,整个人十分的诱人,那种对比实在很刺激,即使有她丈夫在场,维士仍然情不自禁的全身发热,现在他明白这个女子为什么会引起众人如此的骚动了。 迈斯了解甚至是同情地看对方一眼。 “警官?” 维士吓了一跳。 “哦,是的……不,恐怕……因为……我必须问的问题可能会使魏夫人不安。” “我们可以坦白。”迈斯示意玫娣加入。 “秦警官……我们刚说到哪里?” “哪,呃,偷走葛先生的未婚妻。”维士结结巴巴。 “偷?”玫娣忍不住打岔。“我吗?” 迈斯忍不住发噱,才不到一分钟,她已经打破不干预的承诺。 “哦,我必须解释。”玫娣说下去。“我是自行离开葛庄,因为葛堤恩对我无礼,迈斯的母亲艾妮--她是我母亲的旧识--邀请我住下来,后来我和魏先生坠入爱河,并接受他的求婚,并没有任何人把我偷走,就这么简单。” “是的。”警官强迫自己转向迈斯。“魏先生,你和葛先生为了这……件事……决斗,不是吗?” “是的。” “你说这是不是更加深你们之间已经存在的敌意呢?” “不,事实上,我提早结束决斗。” “为什么?” “我有点……可怜他。我本来可以轻易而在合法保卫名誉的情况下杀死他,但是我罢手,因为我只想要过平静的生活。” 维士点点头。 “我甚至大胆的希望,”迈斯说下去。“两家的恩怨可以就此结束。” 玫娣疑问地看着他,他扬扬眉毛。 “是的。” “即使他和你第一任妻子有关系?”警官问。 “恨能榨干人,丝毫不留空间。”他望向玫娣。 “当我开始了解没有恨,生活可以多丰富时,我终于开始抛开旧恨。” 他的注意力转向警官。 “不是我原谅堤恩,他的背叛刺得太深,而我和其他男人一样有自尊,但是我已经厌倦往日的怨恨,希望抛在脑后,不再纠缠不清。” “但是葛先生使你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我不会那么说,决斗之后我们不曾谈过话。” 维士改变策略。“魏先生,有两名人证看见你昨夜出现在维卡尔酒馆,你去那里做什么?” 玫娣没移动,但是她的脉搏开始跳得很沉重。 “我去见一位混血妇女。” 玫娣和维士都胀红脸,媚玉?玫娣狂野的心想,他找媚玉做什么?他为什么有必要去找她? 维士不大自在地问下去。 “是你的情妇?” “是的,好几年的情妇。”迈斯毫不羞愧地回答。 玫娣没听见其余的内容,心中闪着各种可能性。一则迈斯欺骗她媚玉的事,或是他以媚玉为挡箭牌,遮掩他去维卡尔酒馆的真正理由。 警官终于起身告辞。 “魏先生,我有责任向你说明几件事实,当然是非正式的方式。” 迈斯凝神看他。 “葛家是着名的古老家族,葛先生的死被认为是一大损失,人们要求迅速惩处这种事,而且还不保证有公平的审判,目前的司法系统一团混乱,人若将性命寄托于公平正义就太傻了。” 迈斯缓缓地点头。 “尤其本地又有几位着名人士公然抨击你,要求逮捕你,而这不只是单纯的决斗事件,先生。” “那些人恰巧是墨西哥协会的成员吗?”迈斯问。 “是的。” 柏亚伦的朋友,迈斯嘲讽的笑了。他们要藉机报复,这个机会再好不过了。 “我给你时间计划。”警官直视着他,没忘记欠他的人情。“因为我很快会被迫逮捕你。” 迈斯出去送客时,玫娣痛苦的用手按住肚子。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她低语,这是梦,是个噩梦,她很快就会苏醒。 一分钟似乎像一年之久,然后她察觉迈斯回到书房来,单膝跪在她旁边,握住她冰冷的双手。 “甜心,”他呢喃。“看着我。” 她定定的盯着他。 “昨晚我的确去见媚玉。”迈斯说。“她的儿子惹上一些麻烦,性命有危险。几天前媚玉送信向我求助,我知道那孩子对她的意义,我不能拒绝。” 玫娣几乎充耳不闻。 “秦警官说给我们时间计划……他指的是逃走,对吗?” “是的。”迈斯叹口气。“那是他的涵义。” “我们只有一天--或许更少--我们必须今夜出发!墨西哥吗?不,法国,我们去法国,然后--” “我们哪里都不去。”他柔声说。 玫娣抓住他外套。 “我们要走!我不在乎住哪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留下,他们会--”她声音沙哑。“我相信警官说的话。” “我没杀死葛堤恩。” “我知道,但是我们无法证明,即使可以,也没人肯听!美国官方想统治克里欧人,逮捕你这种身分的人可以使他们觉得终于控制住这个城市,我们必须离开,你不明白吗?如果你有万一,我也不想活下去!我不要活了!” 玫娣看见他眼中的拒绝,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他们不会指控我。”迈斯表情坚决。“我们不要逃到任何地方去,我们要留下来面对。” “不!”她反对。“不,别再说了!我要上楼去收拾行李!” 当他伸手拉她时,她向后跳开。 “别碰我!”她吸口气,镇定自己。“我今晚去法国,你可以留下来为你的原则吊死,或是和我一起走,过快乐的生活,你应该不难选择!” 玫娣冲了出去,然后又停在门口。 “当你在考虑时,”她嘶声说。“或许也该想想,现在我可能怀孕了,我们的孩子需要父亲!如果这还不够扰乱你……” 她眯起眼睛。 “那我发誓,如果你留下来被吊死,我仍然会去法国,再和某个人结婚!你仔细考虑一下!” 她猛地转身上楼,迈斯愣愣地目送她离去。 屋里静得像坟墓,只有玫娣匆匆收拾行李的声音,艾妮头罩面纱,悲伤地带着诺娜一起去教堂,替儿子祈求饶恕。她出门时,无法和迈斯交谈,甚至无法直视他。 当然,艾妮全没想到儿子或许没杀死葛堤恩,多年来,她就一直深信是他结束珂琳的性命,迈斯忍不住纳闷,艾妮怎能爱一个她认为是杀人凶手的儿子。 他一直在屋里踱步,直到午后,还是决定不逃走,放逐的日子,声名尽毁,不时要回头,深怕来自葛家亲族的报复,这样仓皇的日子……不,他和玫娣不会幸福,而且以葛家的仇杀方式,他们不会放过他儿子,直到有人替迈斯赎罪。 他必须留在这里证明自己的无辜。 他停在楼梯下,望向二楼,菲力困惑害怕地把自己关在房里,杰士一如往常不知去向,一个女仆匆匆提着皮箱上楼,玫娣高声催促她快点。 迈斯徐徐摇摇头,没有人能说他娶的妻子欠缺个性和精力,他的脚踏上楼梯,决定上去阻止这多此一举的收拾。 前门砰然被推开,杰士冲了进来。 “爸爸!”他大喊。“爸--” 男孩冲到父亲面前,全身都被雨淋湿了,他全然不管雨水滴到地毯上。 “杰士,你去哪里--” “跟--跟踪--”杰士抓住迈斯的手臂,直喘气。“跟踪柏纳叔叔。” 他不耐地拉扯父亲的臂膀。 “他在城里,在海妖酒馆喝酒赌博。” 迈斯毫不惊讶。 “他以自己的方式处理家族的不幸,儿子,天晓得他实在也受够了,别管他,现在--” “不,不!”杰士激动的拉他。“你必须和他谈。” “为什么?” “有些事你必须问柏纳。”杰士直视父亲的眼睛。 “例如什么?” “问他为什么憎恨玫娣,为什么任她由阁楼摔下去,问他为什么站在画廊,看着她和葛堤恩挣扎,却不伸手救她!问他昨天晚上在哪里!” “杰士,”迈斯不耐烦地说。“无论理由是什么,杰士,你显然和柏纳有过争执,但是现在有更重要--” “不,这件事最重要!”杰士顽固地拉着他。 “问他。”他坚持。“问他对我母亲的感觉!再问他堤恩知道什么,以致他威胁到柏纳!” 迈斯用力摇晃儿子,吓得他闭口。 “不,别说了!” 杰士闭上嘴巴。 “我了解你想帮忙。”迈斯掐住儿子的手臂。“你不希望我承担谋杀罪,但是你没有权利毫无理由地指控其他人,尤其是自己的亲人,你或许不喜欢柏纳,可是--” “和我来,”杰士哀求。“找柏纳谈谈,如果你谈了,就会明白我想告诉你什么事。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杰士放弃卑微的哀求,大发脾气。 “该死,别说你没时间!否则你今晚还计划做什么?等着被人逮捕吗?” 迈斯表情执拗的审视着他,杰士屏息以对,然后迈斯点点头。 “好吧!” 杰士双手抱住案亲,脸埋在他胸前,然后唐突地跳开。 “时间不多,我们不应该走大路--” “我们必须走大路。”迈斯说。“其他的路径一定都泥泞不堪。” 他走向大门,杰士匆忙跟在后面。 杜蕾妮独自坐在小客厅,眼眶红红地盯着腿上密封的信函。收信人是魏迈斯。她记得在决斗之前看见堤恩亲笔写这封信,亲手封缄,并且拒绝告诉她信的内容,又说万一他死在迈斯剑下,她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蕾妮木然纳闷为什么当时迈斯饶他一命,没有真正见血就结束决斗,那之后好几个月,堤恩不只一次提及,言下似乎更轻视魏迈斯。 自决斗过后,蕾妮试着把信还给弟弟,他每次都坚持由她保管,而且指示相同,一旦他死了,就把信交给魏迈斯。 可是她做不到,叫她如何面对杀弟弟的凶手。她开始哭泣,把信拨到地板上,悲伤地弓起身体。 哭泣许久,蕾妮才冷静下来,再次望向那封信,堤恩信里会写什么?他对原本是朋友、敌人,最终是谋杀他的凶手有何感受?蕾妮拿起信撕开封口。 她开始读信,第一页的内容愤世嫉俗得令人难解,她蹙眉,翻到第二页。 “哦,不,”她呢喃,信在手中抖动。“堤恩……怎么可能?” 杰士和迈斯沿着雾蒙蒙的道路前进时,暮色开始笼罩下来,一路上他们没有交谈过一句话,迈斯纳闷自己着了什么魔要和杰士进城,即使安全进城没被逮捕,然后呢?找柏纳有什么用,他可能醉得连话都说不清。 杰士究竟认为柏纳的回答有什么相关?杰士为什么要把柏纳扯进来?迈斯很想叫儿子回头,但是一如杰士说的,这孩子不曾向他要求过什么。 他们骑到转弯处,放慢速度,看见远方出现四名骑士,他们立即像扇形散开,形成半圆朝他们骑过来,迈斯认出杜维林、堤恩的两兄弟和另一位表哥,他们的目的不难猜出来。 迈斯本能的要掏枪,但是扑个空,他低声诅咒,在匆忙中忘了带枪。 杰士急急策马向右,预备逃跑。 “不,杰士。”迈斯沙哑地喊,对方太近了,逃没有用。 但是杰士不顾一切地前进,可是一位葛家人以枪托当棍,打到他的后脑,杰士眼前一黑,无助地屈服了。 迈斯从马上跳下来,及时抱住无力落马的杰士。 杜维林平静地看着迈斯把儿子放在地上。 “这些日子以来正义模糊。”维林评论。“我们觉得最好亲自处理。” 迈斯释然地吁口气,察觉儿子的伤并不严重,他脱掉斗篷裹住他。 “对不起。”他朝失去知觉的儿子耳语,亲了一下杰士苍白的脸颊。 “他不会再受伤害,”维林说。“我们会把他留在这里,当然,除非你有意使事情复杂化。” 迈斯恨恨地盯着杜维林,毫不反抗的任人绑住他的手腕。 玫娣根本没想到葛堤恩的姊姊会来访,不过她还是勉强礼貌地接待,即使对蕾妮没有好感,仍然对她的失落感到遗憾,而且讽刺的是,现在她们有了共通点,蕾妮刚失去弟弟,而玫娣自己则处于可能失去丈夫的边缘。 “魏先生在哪里?”蕾妮直截了当地质问,全无寒喧。 “我必须和你丈夫谈一谈。”她继续说下去,不肯进客厅。“事情很紧急。” “恐怕他不在家。” “他去哪里?何时回来?” 玫娣评估地瞥她一眼,纳闷她在玩什么游戏,是葛家派她来捣乱吗? “我不知道。”她老实说。 “我有东西要给他,是我弟弟交代的。” “哦?是什么?” “一封信,堤恩交代他死后要把信交给魏先生。” 玫娣冷冷地点点头,信中无疑是侮辱的胡说八道,只有葛堤恩才会想办法从坟墓里嘲弄迈斯。 “如果你愿意交给我,我会负责交给我丈夫。” “你不了解,信里说明一切……关于过去……婚外情……一切。” 玫娣眼神变暗。 “求求你,让我看看,求求你。” 她仓促伸出手,迳自拿信,低着头,半转过身,匆匆读信,她不自觉地大声读出来,匆匆掠过潦草的字迹。 “爱情使你变成盲目的傻瓜,迈斯,或许我该让你继续维持幻象……不……我太了解你,足以确定你宁愿扛下未犯之罪的责任,而不愿意相信你的亲弟弟如此背叛……不……我给你你所想要的……看着你耽溺于自我欺瞒,而我--” 玫娣停下来看着蕾妮。 “柏纳吗?”她狂野地问。 蕾妮同情的瞅着她。 “信上这么说,珂琳和堤恩的婚外情结束之后,开始和柏纳不轨,她对堤恩承认过,也告诉他计划揭露她和柏纳的私情,如果柏纳不同意和她私奔的话。” 玫娣狂乱地继续看信。 “柏纳无疑发现除掉她要比陪她过一辈子的放逐生活更有吸引力。给予相同的选择,我自己可能也会捆死那个贱人,但是因此嫁祸于不幸的、被迫戴了绿帽的丈夫……那倒是大师之作,只有魏家的人才做得出来。” “堤恩信中说,你丈夫很傻,一直不肯考虑珂琳和柏纳有奸情的可能性。”蕾妮说道。 “堤恩嘲笑迈斯的轻忽,只要他仔细看,一定看得出来。” “可是……迈斯深信柏纳深深地爱着某个人。” “是的,一个美国女孩。” “柏纳使她怀了身孕,而她不告而别--哦,她叫什么名字?” “卫蕾拉,”蕾妮打岔。“堤恩信中有完全不同的说辞,柏纳对那女孩有兴趣,但是从未和她有过关系。” “堤恩怎么知道这件事?” “因为引诱她的人是堤恩,不是柏纳。”蕾妮苦笑。“很不幸的,她不是堤恩糟蹋的第一个女孩,也不是最后一位。” 玫娣全身发冷,当迈斯发现柏纳做的好事会有什么反应。她心思一转。 “柏纳杀了堤恩。” “我想也是,当然,这没有证据,只有--” “是他!”玫娣坚持。“一定是雷氏庄园举办舞会的那一夜,柏纳深信堤恩不会再沉默太久,尤其是他酗酒时可能会说溜口,而且……对,一定是柏纳杀了他!只是这一次,迈斯得完全承担,哦,我必须做些什么,把信拿给某人--” “别慌。”蕾妮说。“还有时间,只要警方来时把信给他们看。” 她双唇抿紧。“除非迈斯已经逃走了,是吗?” 玫娣回以严厉的眼神。 蕾妮刚要问些其他的,前门突然被撞开。 “迈斯?”玫娣转过身。“你--” 她住口不语。 杰士靠着门框,剧烈地喘气,一路不停地跑回来,全身都是泥。 “玫娣,我……需要帮手……亚历在哪里?” “他和莉娜在一起。”她自动回答。“杰士,什么--” 男孩沙哑的大吼。 “菲力!菲力,该死,快来这里!” 菲力出现在楼梯顶端,看弟弟一眼,便匆匆下来,杰士看见玫娣身边的蕾妮,立即尖锐的对应。 “你真友善啊,”他瞪着蕾妮,脸上闪过恨意。“还来陪伴……我的继母,而你丈夫和你的兄弟却在屠宰我……” 他一阵头晕,颓然靠在门边。 “我父亲。”他吸口气地说完,朝玫娣伸出手,无视于衣服上的泥泞,紧紧捉住她。 “他们逮到他,”他喘息,怕自己即将晕厥过去。“……我不知道是哪里,他们要杀他……哦,天哪,他们可能已经下手了。” 他们一小群人拉着迈斯的坐骑穿越泥泞的小径,决心要为堤恩复仇,纽奥良的政治势力几乎每个月都在变化,对错是非的定义也跟着变,要执行正义的唯一手段只能仰赖家人。 一路上,迈斯双手被绑,但是他紧绷的等待机会,当他们终于停在树林之间,开始下马时,迈斯采取行动,用力踢马,希望能扯掉维林手中的缰绳。 但是维林用力一扯,反而把迈斯扯下马背,重重地跌在地上,痛呼一声,迈斯明知道无望,还是在他拉起身时用力挣扎,第一拳把他打得仰起头,痛得不得了。 他还来不及吸口气,又是一阵无情的拳打脚踢,直到他的肋骨在压力下破裂,他的头再次撇向一边,身子开始无力地坠落,眼前一阵黑暗,所有的声音变成嗡嗡的怒吼。他的精力不再转向抵抗,而是承受,意识状态也开始沉沉浮啊。 蕾妮一脸诧异。 “你说我丈夫带走他?”她问。“维林和--” “对!”杰士咆哮。“你整个该死的家族!” “多久以前?” “我不知道,我……或许半小时。” 蕾妮向前,轻触玫娣肩膀。 “我不知情,他们一定是仓促下决定。” “见鬼的你不知情。”杰士咕哝。 蕾妮冷冷地瞥他一眼。 “你的无礼帮不了任何人,年轻人。” 她望向玫娣。“我或许知道他们带他去哪里,但是不能肯定,我的马车就在门外。” “你为什么要帮我找他?”玫娣木然询问,几乎没注意到菲力加入。 “堤恩明知道迈斯是无辜的,却沉默这么多年是不对的,堤恩这种非理性的嫉妒并非你丈夫的错,没有人能够弥补堤恩所做的,也没有人--” “或许我们可以稍后再发表演说。”杰士冷冰冰地打岔。“等找到我父亲,以免你家人拉长他的脖子好几寸。” 他痛苦的呻吟,推开前门,嘲弄地指指马车。 菲力迅速陪同玫娣出门,杰士则用力抓住蕾妮的手肘,她怒目瞪他一眼,即使她身材很高,他却几乎同他父亲一般大。 “你的脏手毁了我的衣服,孩子!”她说。 杰士没放开,反而利用她支撑自己的平衡。 “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以及你为什么认为他会在那里的原因。”他们下台阶时他说道。“我怎能确信你不会误导我们?” 杰士根本懒得在乎对方是长他几岁,而且备受尊敬的贵妇,仍是一样的无礼。 “我已经解释过想帮忙的理由。”蕾妮傲慢地说。“我们要去我的庄园西北角的田野,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她突然恶意地说下去。“那里有很多树可以上吊,以前维林曾在那里痛揍一个男人,我知道地方,因为我跟踪过他。” “那男人的罪行……” 他们停在马车门口,蕾妮推开他的手,两人面对面,她决定吓一吓这个傲慢的男孩,使他闭嘴。 “维林怀疑他是我的爱人。”她说,对自己的大胆沾沾自喜,等候男孩脸上一直没出现的红晕。 “他是吗?”杰士的眼神远超过他年纪的成熟。 蕾妮十分懊恼,因为是她胀红脸地匆匆爬上马车。 正文 二第二十章 梆家的人群聚在一棵古老的橡树下,用绳索绕住树干。 “我们等他清醒。”杜维林说道。 他们几个人把迈斯沉重的身体抬到黑色种马的背上,敏感的马儿极其不安,不能忍受主人以外的人靠近。 堤恩的小弟汤姆把绳索套在失去知觉的男人颈上,箍紧,小心翼翼地抓住种马的缰绳。 “我无法控制它太久。”他说。 “你必须控制住,我要迈斯醒着,”维林回答。“我要他知道。” 当他们容许马儿走开时,迈斯的身体会徐徐地拉到半空中,他的脖子不会断,只会悬在那里,气管封住,窒息的挣扎,对杜维林而言,这就是正义。 他走近迈斯,仔细看他流血的脸。 “睁开眼睛,姓魏的,我们快点了结!” 陌生的嗓音使得马匹侧退一步,绳套箍紧,迈斯半睁开眼睛,维林以为会看见怒火、憎恨和求饶,但是那对金色的眼眸里全无感情。 迈斯痛苦的分开肿胀瘀伤的双唇,声音几乎听不见。 “玫娣……” 维林蹙眉以对。 “我不会担心你太太,姓魏的,能够甩开你这种冷血混蛋的丈夫,我猜她会很高兴。” 迈斯担心至极,希望维林说的是真的,因为他不要玫娣哀伤,而他知道伤痛终究无可避免。 “现在吧!”维林示意汤姆放开缰绳。“现在,趁他还清醒。” 突然间,他们听见女人绝望的哭喊。 “不、不、不!” 他们看见远处葛家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子,蹒跚地跑向他们,汤姆正要打马,但是维林示意他停住,他刚看见蕾妮也下了车,还有魏家的双胞胎。他大怒。 玫娣跌倒又迅速爬起来,匆匆踏过柔软沉陷的泥土,她看见没人拉住缰绳,恐惧得全身颤抖。迈斯的脖子上套着绳索,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双眼紧闭。 她颤巍巍地低声说,深怕吓到马匹。 “你们弄错了。”她伸出双手,把信交给维林。“看看这个--求求你--看信之前别做任何事情。” 汤姆试探的要拉缰绳,但是种马瑟缩了一下,身体紧绷,随时要爆发,玫娣把信塞给维林,被催眠似的盯着种马,十分清楚生死就在一线间,维林窸窣地看信,种马不耐地甩头。 玫娣徐徐地一步一步的走向坐骑。 “别怕。”她耳语道。“再多站一会儿别动,只要一下下--” 马儿僵硬绷紧,玫娣立刻停住,一颗心直向下沉。 “不,只要再一下下……求求你,我不能失去你,迈斯……” 她看着绳索,泪水汩汩而下,迈斯随时会死。 她突然察觉杰士在她身后低声说:“我去割断绳子,别动。” 男孩手拿刀子,轻巧如猫的开始爬上老橡树。 “停住,孩子,”杜维林掏出手枪,杰士仿佛没听见的继续爬。 “孩子--”维林再次开口。 玫娣静静的打岔。 “收起手枪,杜先生,你知道我丈夫无罪。” “这封信无法证明。” “你必须相信。”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一幕。“是堤恩亲笔写的。” 她没有想到生命中会有如此痛苦的时刻,她所看重的一切,她幸福的唯一机会,如此危险地悬在眼前,它可能在无情的一秒之内全被夺去。 “堤恩常常拿胡说八道当事实,这封信为什么会不同?” 蕾妮清晰、冷静、讲理的开口。 “别再折磨她了,维林,至少这次有男子气概点,承认你犯错了。” 风吹动玫娣的衣裙飘动拍打,红色天鹅绒的抖动使种马一震,终于挣脱了,玫娣无声的尖叫,看着丈夫的身体有如噩梦般缓慢的自空中掉下来。 但是绳子不再栓着,已经被杰士割断了。 迈斯摔在地上,静止不动,一阵冷风吹乱他的黑发。 维林看着蕾妮。 “即使这封信是真的,蕾妮,”他嗤之以鼻。“即使真是柏纳杀死珂琳,那又如何?那和这件事不相干,迈斯谋杀你弟弟是因为堤恩骚扰他漂亮的小新娘。” “如果迈斯真要堤恩的命,又何必诉诸谋杀?”蕾妮质问。“堤恩早已给他正大光明的机会!迈斯可以决定何时下手,但是他没有,他可以在雷家宴会上要求满足,没有人轻看他,但是他也没有,哦,维林,你明白我说的是事实!” 玫娣拉开绳套,让丈夫的头枕在她腿上,他的衬衫撕裂,衣服潮湿泥泞,如果她有斗篷可以裹住他不让雨淋多好。她俯身抱住他,看见他的伤使她泪水直流。 “亲爱的,”她摸到他的脉搏才觉得安心。“你现在安全了。” 她抚摸他的头发,拭去他脸上的血。他微声呻吟,她安慰的呢喃。 “我在这里,吾爱。” 他颤抖的手指抓住她的布裙,他沉入冰冷空虚的黑暗中,突然间被拥入温暖的怀抱中,疼痛的尖牙刺入他,他本能的想要埋入近在咫尺的甜蜜温暖里,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地呼唤他,他心中闪过许多疑问,他试着翻身,身体痛得令他大吃一惊。 “不,别动,亲爱的。”玫娣把他压回去。“一切都没事了。” 她望向站在咫尺之外的杰士,表情充满决心。 “杰士,告诉杜先生,我们要带你父亲回家。” 杰士点点头,走向仍在和妻子争执的杜维林。 “你护卫他有何目的?”维林胀红脸地质问。 蕾妮不再咄咄进逼,知道现在该是让他当赢家的时候了。 “我不是护卫他,”她的语气放软许多。“只是我要谋杀我弟弟的真正凶手受到处罚,你不试着去找柏纳吗?只要你能逼他说实话,正义就在那里。” “或许可以。”维林提高音量。“柏纳在哪里?” 没人回应,玫娣迅速想了一下,心想怎样对迈斯最好,如果只考虑自己,她倒欢迎他们找到柏纳,好好对付他,只要别再让她看见那张丑恶的脸就好,但是柏纳是迈斯的弟弟,迈斯有权决定如何处理。 “柏纳在家里。”玫娣大声说。“通常他都住在我们家里。” 杰士和菲力看她一眼,知道她在说谎。 “是的。”杰士说道。“若想找到他,最好现在就去,如果他决定出门到城里过夜,我也不会惊讶。” 他语气中带着恶意。“我真希望他恶有恶报!” “杜先生,”玫娣开口。维林直视她的眼睛,对他所做的毫无悔意。“我想保留那封信,那是我仅有的证据可以避免秦警官逮捕迈斯。” “首先我必须知道,”维林回答。“你和你家人打算如何向官方解释关于你丈夫的状况。” 换言之,只要她保证不告诉官方葛家私刑她丈夫,就可以拿回那封信,玫娣咽下怒火,心想官方也不会有任何行动,可是她对杜维林和葛氏兄弟的恨会持续一辈子,而且他们迟早得付出代价,不必看杰士,她就知道他有同感。 “我们会保持沉默。”她发誓。“你们离开前请帮忙马夫和马车拉出泥泞里,我必须尽快带我丈夫回去,否则你们的目的可能会达成。” “当然。” 维林有些不自在,他不是心软的男人,很少懊悔,可是魏迈斯这位年轻妻子的眼神,使他有股不自觉的羞愧。她不比孩子大多少,然而她双臂环住她丈夫,坐在那里,仿佛要保护他避开邪恶。 “他们是奇怪的一对。”维林对蕾妮咕哝,转身示意其他兄弟去拉马车。“她不可能了解他是怎样的人,否则就不会如此的护卫他。” “或许她是唯一能了解他的人。”蕾妮深思地说。“我真希望她是堤恩的妻子,或许就能够改变他。” 迈斯从昏迷的深处痛苦地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天鹅绒般柔软的茧里,他细细地思考这奇怪的状况,一步一步回想发生的事,他相信自己还没死,玫娣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 “不会太久了。”她俯向他。“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扶我起来。”他咬牙,忍不住身体的颤抖。 “迈斯,不--” “扶我。”他嘶声说。 玫娣徐徐地扶他半坐起身,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他,听见他低低的呻吟时,她不忍心地咬住双唇,如果可以代替他的痛该多好,她宁愿自己承受,也不愿见他多受一刻的苦楚。 “玫娣,”他说。“为什么……” “现在别说,”她打岔,温柔但坚决。“我稍后再解释,现在休息吧!” 梆家人离开后,蕾妮的马车移过来,她下车命令车夫协助。 菲力蹲在玫娣身边。 “我不懂。”他说。“柏纳在海妖酒馆,你为什么告诉他们说他在家?” “以便给我们时间。”她察觉丈夫凝神在听。 “时间做什么?”菲力问。 “在他们找到柏纳之前先警告他。”她回答。 “不。”菲力好生气。“何必警告柏纳?何不让葛家的人逮到他?” 玫娣正要回答时,杰士出现了,他可怜兮兮地抓抓后脑勺,勉强对迈斯咧嘴一笑。 “哈罗,爸爸。” “柏纳--”迈斯费力地说。 玫娣迅速打岔。 “我们现在要把你挪进马车里,吾爱。” 他们包扎他的肋骨之后,半拉半扛的把迈斯弄上马车,在过程中,他再次失去知觉,使得玫娣更加不安地猜测他的伤究竟有多严重,他们的好意是不是适得其反,加重他的伤势。 蕾妮和菲力上车之后,杰士把玫娣拉到一旁,一脸疲惫,可是表情很有决心。 “我去找柏纳。”他静静地说。“我应该对他说什么?” “告诉他……”她停顿。“就说葛家的人在找他,至少是今晚,我想他躲在迈斯在河边新建的仓库应该很安全。”她蹙眉。“你如何进城?” 杰士朝树下吃草的种马点点头。 “骑父亲的马。” “你不行。”玫娣反对,了解那匹马性子有多烈。 “我可以。”杰士很肯定。 玫娣知道若不确定,他不会吹嘘,不过她还得要求一件事。 “我信任你。”她说。“你会照你说的话做,不容自己的脾气失控,只把消息通知柏纳就离开,不指控、不争执,我信任你不致对他挥拳头,杰士,这对你会太难吗?” 他的目光毫不回避。 “不会。”他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贴在他颊边。 “照顾他。”他沙哑地说,陪她走回马车。 海妖酒馆里嘈杂喧闹,若是换成其他情况,杰士一定会把握机会好好玩一玩。这是他喜欢的那种地方,不必佯装文明世故,但又清楚地说明这里不欢迎下流及淫猥的打架闹事。 他一进门,一位打扮俗丽的娼妓立即迎向他。 “我以前见过你。”她娇声道,伸手环住他脖子,是美国人的腔调。“没有其他人有这样一对蓝眼睛,我会让你今晚很高兴来这里,蜜糖。” “现在不行,”他紧绷地说,拨开她的手。“我没时间,对不起。” “真是个小绅士,对吧?你那身脏衣服,我还以为是河上的小水手。”她贴在他胸前。 “我们去喝杯酒,先生。” 杰士充耳不闻,穿过人群,来到后面的赌间,毫不费力就发现他叔叔,柏纳坐在桌前,懒懒地打牌。 “柏纳,”杰士打岔。“我有口信要给你。” 柏纳惊讶的抬起头。 “杰士?”他眼中有着嫌恶。“滚开,别再骚扰我。” “是玫娣的口信。”看见其他人的注意力转向他们时,杰士冷冷地笑了。 “你想私下听或是我该公开讲?玫娣说--” “无礼的小表!”柏纳丢开扑克牌站起身,把杰士拉向角落。 “现在说,然后就消失吧!” 杰士甩开他的手,直视着叔叔。 “那就是三次谋杀了。”他呢喃。“因为你,他们今天几乎杀了我父亲!” “你胡说什么?” “玫娣的口信说,”杰士说。“葛家知道是你杀了堤恩--他们在找你,如果你要命,最好想办法消失,快一点,玫娣建议你躲在河边的新仓库里。” 柏纳毫无反应,只是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然后他别开脸,但是当他再看着杰士时,事实就在他眼底。 “那是谎话,”他说。“是你虚张声势吧!想叫我承认--” “或许。”杰士回答。“你何不留下来看看?我想你应该。” 他冷笑。“真的。” 柏纳气得不得了,憔悴的脸上闪过各种情绪,而且他抬起手,彷佛想掐死杰士。 杰士没移动。 “别想尝试。”他轻声说。“我既不是醉鬼,也不是弱女子--不是你喜欢的那种受害人。” “我才不后悔。”柏纳沙哑地说。“少了葛堤恩,和你那下贱的母亲,世界会更好。” 杰士瑟缩了一下,沉默地看着他叔叔蹒跚的离开。 医生来过后,诺娜又加上更多的绷带和独门药膏,才满意地离开,虽然受不了那奇特的味道,玫娣却不敢洗掉那些药,因为诺娜一再保证有效。 迈斯睡了三、四个小时,然后突然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他质问,肋骨痛得令他出声诅咒。 玫娣匆匆端杯水来到床边,当他口渴地喝完后,她拿起桌上的信。 “迈斯……今天稍早葛堤恩的姊姊拿来这封信,他交代要在死后交给你。” 看着她的脸,迈斯发现她既担心又害怕。 “读给我听。” 她大声念,努力保持声音稳定,当她念到柏纳的名字时,她没看迈斯,却已察觉到那股忿怒和恐惧。 “不。”他轻声说。 她继续读下去,信纸在手中颤抖,还没读完,迈斯便夺走它,揉成一团,脸色发白。 “葛堤恩是个说谎的酒鬼。”他恨恨地咕哝。 “迈斯,我……我知道你不想相信,可是--” “可是你信。”他嗤之以鼻。“这让事情容易许多,不是吗?把罪名钉上柏纳--反正你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然后十年前的谜就结束了,也不管堤恩像只臭水沟的老鼠。显然这样一个醉鬼的解释完全令你满意。但是事情并非这样,天杀的!” “那你又怎能如此肯定?”玫娣反驳,忘了担心和同情,反而被他的话刺伤了。 “只因为柏纳是你弟弟?” “该死的你。”迈斯厉声说。“他现在人在哪里?” 她愠怒的回答。 “柏纳可能躲在河边的新仓库,他知道葛家的人在找他,不过他也可能落荒而逃。” 迈斯拨开床单,移身下床。 玫娣惊讶又不安。 “迈斯,你要做什么?不,你还没痊愈到可以出门,逞论面对--天哪,你今天差点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你不能--” “帮我穿衣服。” “绝对不可以!” 她骇然看着他蹒跚地起身走向衣橱,开始寻找长裤,同时刺耳的诅咒。 “迈斯,住手,”她喊叫。“你会弄伤自己!” “帮我拿衣服,”他咬着牙说。“否则我叫柴克来帮忙。” “我们另外派人去告诉柏纳--找杰士或菲力--甚至我也可以,但不是你--” “我必须见他。” “为什么?你知道他一定会否认!”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就会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发现争执无益,努力压抑想哭的冲动。 “迈斯,求求你,”她低语。“今天……当我想到你可能会死--” 他转向她,眼神似乎要灼烧她的灵魂。 “不,现在不行,我们稍后再谈。”他沙哑地说,现在他无法处理她的情绪,他需要全力面对柏纳。 “去拿衣服,小东西。” 她挣扎着控制感情,咬住唇,从衣橱拉出一件衬衫。 仓库的门开了,一个高大微跛的人影走了进来,门关上,一切再次恢复漆黑,没有声音、没有动静,直到一个冷静的声音打破寂静的气氛。 “我在这里,柏纳,一个人。” 沉默持续了好几秒钟,然后角落传来窸窣声。 “迈斯?”一根火柴擦亮了。 迈斯看着弟弟点亮油灯。 “小心点。”他紧绷地说。“我今天遭遇过的一切,可没情绪再处理仓库失火。” “你今天遭遇过的一切。”柏纳似乎有些惊讶。“天哪!我在这里躲了好几个小时,一直担心我的性命,杰士说……” 他没说下去,当他看见哥哥时,惊愕的倒抽一口气,手中的油灯晃了晃,他坐在附近的木板箱上。 “迈斯……哦,天哪……发生什么事?” 黄色的灯光照在迈斯肿胀瘀青的脸上,还有鲜血的伤痕,他金色的眼睛似乎闪着恶魔的光芒。 “那是我来这里问你的原因,葛堤恩发生什么事,柏纳?珂琳呢?” 柏纳害怕的倒退。 “迈斯,别听其他人说的话,你必须帮助我。” “我要事实,”他冷冷地回答。“足以让你留下活命,但是你若说谎骗我,柏纳……” “你说什么?”柏纳迷惑地质问。“我是你弟弟!而你在威胁我吗?你不能伤害我,迈斯,你--” “相信我,你不知道我会做什么。”迈斯刺耳地说。 柏纳显然相信了。 “你要我说什么?”他颤抖的问。 “告诉我多年来你一直寻找的女人和私生子。” 柏纳摊开双手。 “我……不知道你要什么--” 迈斯怒吼的打岔。 “你和卫蕾拉根本没关系,对吗?” “没有。”柏纳不敢看他。 “引诱她的人是堤恩。” 看见弟弟颔首以对,迈斯徐徐说下去。 “但是你的确有一段恋情,柏纳,和我的妻子。” 没有回答。 迈斯不假思索地掏出决斗的手枪,指着弟弟的胸膛,手丝毫没有发抖。 “你和珂琳私通,为什么?” 柏纳像被催眠似的直视迈斯的脸。 “你--你知道她是怎样的女人,迈斯,我……它就是发生了……我无力控制状况……或她的人……反正她已经和堤恩让你戴过绿帽了,所以也无妨,然后我开始相信她半疯狂了,她要我和她私奔,抛开一切。” “我说我不能那样对你,但是她很坚持,有一天我怒火发作,是被她逼的,你知道当我脾气发作时是如何……我还不知道之前,双手已经掐住她脖子,我知道少了她,你会更好,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她令你生活在地狱里,大家都知道她--” “别再说了。”迈斯低语。 他已经不必再问堤恩的事--现在一切的答案都浮现了,杀人的冲动在他血管中悸动,汗水自他额头淌下来,仓库的墙似乎在拢紧,突然间,他觉得被困在没空气的建筑物里,和一个是他弟弟的陌生人关在一起……这个陌生人从来不是他弟弟。 “迈斯,你必须帮我。”柏纳说,察觉这痛苦、易受责难的一刻。 “我没钱,若不逃走,葛家的人不会放过我,即使他们没找到我,警方也要找我。帮助我,无论我做了什么,我仍是你弟弟--” 迈斯刺耳的笑了。 “有艘船要去利物浦……”他停下来吸口气,感觉肺部似乎要窒息。 “黎明出航,林船长会容你上船,不会问问题,我不在乎你去哪里,只要别回来,如果再让我看到你……” 他顿了一下。“上天助我,我会杀了你。” “迈斯--”柏纳语带哀求。 “不,别再要求其他的。”迈斯警告道。 他一寸一寸地强迫自己放下手枪,但是眼中那抹狂野的激动仍在燃烧,他努力专注地走开,只感觉到身后的亮光和寂静,他一走到仓库门口,油灯便被熄灭。 即使柏亚伦的盟友一再鼓噪,迈斯并未被逮捕。堤恩的亲笔信,再加上柯总督的私下推波助澜,和纽奥良日报主编意外地保持沉默,说服市民大会和警方相信失踪的魏柏纳有罪。 或许那些和柏亚伦同谋的有影响力人士可以进一步施压,但是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务,在一八O六年的夏天,柏上校在俄亥俄河中的小岛,集聚人员和补给,准备征服墨西哥和西部。 但是卫金森将军认为事不可为,临时转换立场,加入警告杰佛逊总统的阵营,总统终于签发柏亚伦的逮捕令,同一时间柏亚伦寄给卫金森的密函也被刊登在一家着名的报纸上。 玫娣私底下和迈斯谈起柏纳,但是他从未透露仓库里的对话,她追问、暗示、刺探,可是他顽固地保持沉默,最后她终于只好接受在这件事上,他宁愿以他自己的时间和方式来处理自己的感觉。 艾妮知道柏纳所做的事,悲伤得仿佛他死了一样。一个母亲很难接受儿子会做出如此邪恶的事,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使她似乎老了许多岁,然而内在的能力支持了她,她通知屋里的人员,只要她在场,永远不得再提起柏纳的名字。 不久之后,玫娣发现自己怀了孕,这个消息来的时机再好不过。狂喜之余就没有留下太多空间去回想往日的苦涩,迈斯认为她达成了某种不平凡大事的态度,使她深感有趣。 “吾爱,这又不是多么令人意外的事。”她揶揄他。“如你母亲所说,唯一不平凡的是花了这么久才怀孕!” “如果你替我生个女儿,”他将她拥入怀中。“我会把全世界都摊开在你脚前。” “我或许决定生个儿子。”她说。“你不想再要个儿子吗?” 他笑着摇头。“不,小东西,我们家里需要更多的女人。” 珂琳怀孕时将迈斯排除在外,直到双胞胎出生,但是对这次玫娣的生产,他倒是表现出奇特的兴趣。 若是有任何人心中怀疑迈斯是否溺爱他妻子,这样的疑问永远消失,因为每一次玫娣有一点不适或反胃,就会立刻召来家庭医师,如果医师没及时赶到,便会被数落一顿。 艾妮以十分神秘的语气告诉她一个朋友,即使医生反对,每当玫娣产检时,迈斯都坚持留在房里,这真是太不体面、太骇人听闻了!那些年老的夫人们在整个星期四下午,以骇然的快乐,反覆搬弄这件事。 春天时,亚历和柯莉娜结婚,婚礼盛况空前,欢欣无比。有好一阵子,葛堤恩悬疑死亡的丑闻似乎阻止柯立伦同意女儿的婚事,但是老人终究被说服,看清这桩婚事的门当户对,因此他故作权威地同意了,深怕会有人看出他计谋后面软心肠的动机。 玫娣收到来自姊姊玫玲的回信时,大喜若狂,信中请她原谅长久的不闻不问,这使玫娣开始怀着希望,盖伯和珍妮不久也会让步,承认她和迈斯的婚姻。 在玫娣的坚持下,玫玲和她丈夫来庄园住了几乎一个月,虽然迈斯不喜欢隐私被打扰,却为了妻子而忍受,因为姊妹相聚使玫娣十分的快乐。 亚历婚礼之后不久,菲力前往法国继续研读,游历他一直梦想去拜访的风景名胜,虽然家里人一直催促杰士同行,男孩却选择留下来,声称他对博物馆和古老的废墟没兴趣。 扮哥离开后,杰士独自在纽奥良徘徊,有时候伫立在河边数小时,盯着每一艘离开的船只,仿佛那是他逃脱的唯机会。 近来杰士变得安静和退缩,他的孩子气和调皮一天一天的褪去,过去的事件笼罩着,加诸于他父亲身上的不公平、葛家人的残忍,以及他叔叔的无情,似乎证实了他内心潜藏许久的可怕的怀疑,仿佛他对人性最可怕的恐惧--包括他自己--都被证明是正确的。 对于家人,杰士亲切但防卫,对于其他人,他相当的疏远,他忧郁的俊美深深吸引少女,只是她们也避不开他尖酸的冷酷,年长的妇女偶尔成功地引诱他上床--杜蕾妮也是其中之一--但都是肉体的关系,只要一提及爱情,便立即划上句点结束了。 玫娣实在不明白杰士在苦恼些什么,但是迈斯似乎了解。 “他终会改变的。”他告诉妻子。“有一天杰士会明白他所筑起的巨大防卫都是没必要的。” “你怎能如此肯定?” 他意味深长的扬扬眉毛。 “我遇见你后不是改变了吗?” 玫娣烦乱的皱眉。 “是的,可是你已经三十五岁了!” 迈斯轻声笑了。 “杰士或许也要那么久,吾爱,魏家的男人改变都很慢。” “你真会安慰人。”她阴暗地说,他一把抱起她时,她惊呼一声地笑了。 “小心,”她一只手保护地按住隆起的腹部。“或是我必须提醒你我娇弱的状况吗,先生?” “我向来对你很小心。”他俯视地对着她微笑。 “你好像把我当成一袋马铃薯似的。” 她望着自己难看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说下去。 “不过我猜也不能怪你,我的确像马铃薯一样。” 迈斯吻吻她的额头。 “你是我认识最美丽的女人。”他用鼻子摩擦她,注意力移向她的唇。 “每一方面都令人意乱情迷。”他微笑地贴在她颊边耳语。“而你的状况使你比以前更让我兴奋。” “别揶揄我,迈斯。” 他的唇漫游到她柔软诱人的喉间。 “看来我必须证明。” 她格格笑着踢掉鞋子,任由他抱她到他们的房间。 许久之后,他们一起躺在零乱的床上,感觉好像全世界又剩他们两个人,玫娣的手掌游移在他的胸膛,头则枕在他肩上,她的幸福和快乐实在是无与伦比,无论经过多久的时间,她永远不能把拥有他和属于他视为理所当然。 “有时候。回想起我差一点点就失去你,”她低语。“我就觉得好害怕,我仍然记得那种感觉,而且我--” 他的手指横在她嘴唇上令她噤声,然后用拇指轻轻抚摸她柔软的下唇。 “那一切全过去了,吾爱,我们要一起厮守,长长久久。” “我也希望如此。” “我们会的。”他回答,傲慢地微笑,倾过身,把她压回枕头上。“你敢怀疑我的话吗?” “不,不,”玫娣贴在他唇边微笑,在他温暖而稳定的深情里,她的恐惧化去。当他移到她上方时,她的双手环住他。“不,吾爱,我不敢怀疑。”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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