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娇宠日常 - xp1024.com
《吾妹娇宠日常》


第一章 死亡之际的生产

今日是中秋,徐州城容府的家主容万里带着嫡子一早就进了宫,时至傍晚还未归,西北角的祠堂里漆黑一片,紫檀桌几上摆放的香炉寂寂的燃着,唯有一扇窗纸透过来几丝光亮,隐隐可见空气中烟气弥漫,味道十分浓郁。

容家主母柳氏孕满七月,此刻在祠堂的黑暗中蜷着,地上的寒凉让她一阵一阵打着哆嗦,外面披着的大氅现被她用来垫着肚子,从早上到现在,除了请安前用了一盏燕窝,便滴水未进,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打起精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暗暗祈祷老爷快点回府。

突然肚子一阵抽痛,柳氏吓的脸色煞白,随着肚子疼痛蔓延,她愈加不安,再也顾不得那些了,拼命的大叫

“母亲,我知错了,你快放我出去吧。”

“有人吗,快来人啊”

“我怀着嫡子,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柳氏心下大喜,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

屋门被打开,几个丫鬟和婆子打着灯笼陆续进来,随后走入一个年轻妇人,身穿水粉色芙蓉暗花的对襟夹袄,下面是月白色双层织锦百褶裙,外披一件正红色的兔毛大氅,雍容华贵,气质风流。

“你这个两面三刀的贱人,平日里装的乖顺,今日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柳氏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今日要不是这云姨娘在老太太面前挑拨,她也不至于被罚跪祠堂。

那云姨娘仿佛心情极好,听了她骂不怒反笑,且笑声极大,张扬至极。

“我的好姐姐,往日都是我给你请安,今日我们换换?”

云氏满脸得意,冲旁边使了个眼色,两边的丫鬟立马走上前一边一个按住柳氏,另有嬷嬷从背后往她腿弯处狠狠踹了一脚,柳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觉得腿仿佛要断了一般,剧痛传来让她失声“啊”的一声。

“哟,这就觉得疼了?看来姐姐得好好学学这府里规矩,因儿。”

因儿是云姨娘的陪嫁,圆脸圆眼,身形粗壮。此刻她冷笑着拿出两根长约10厘米的毫针,慢慢走近柳氏。

柳氏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啊——”因儿狠狠的将针刺进她的背,疼痛穿透衣衫入肤入骨,钻心的刺痛让她恨不得咬舌自尽,十指的手指狠狠攥拳,手心被扣得血肉模糊。一连刺了十几下,衣衫尽然湿透,汗水混着血水的颜色模糊一片,柳氏渐渐开始痛的麻木,脸色白的像鬼一样。

“下跪的滋味儿怎么样,这3年来我无数次跪在你面前,今日,你也尝尝这滋味,”云氏捏着柳清姿的下巴,嘴脸狰狞,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

柳氏恨极,满眼血红的直视她毫不退让。“贱人,你竟敢如此对我,等我出去定要扒了你的皮。”

“出去?”云氏禁不住笑了。

“据说江南柳家的大小姐柳清姿自小聪慧过人,闺中就曾帮助父亲决断商贾进出、交易往来,江南世家无不称赞,可今日所见,竟是这般愚蠢。”

云氏眼色悠悠看了一眼旁边的香炉,此时香灰已烬,丝丝缕缕的烟气几不可闻。

“所以,到底是传闻有误,还是这柳大小姐嫁了人之后,脑子就不好用了呢?”

话毕,笑得更加诡异。

柳氏看着她笑,只觉得周身寒气阵阵,浑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刚想开口问她什么意思,忽觉小腹如被重击,一股极大的力量仿佛将她撕裂成两半,随之而来的血涓涓流出.....

“我的孩子....孩子”“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两边的丫鬟。

云姨娘看着她狼狈至极的样子,心里十分痛快。

身下的撕扯感不断加剧,柳氏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她的恐惧到了极点,这是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她不能失去她。

她不再犹豫,紧咬下唇,冲着云氏的方向俯下身,往前爬了两步。

“云芷柔,若你今日能救了我的孩子,我会答应你一切要求,哪怕是主母之位....”

“可惜,就算是宫里的太医,也救不了她了。”云氏眼睛眯起,扬起嘴角,看着柳氏身下的一滩血迹,觉得颜色美极了。

“老太太本罚你两个时辰下跪,奈何时辰到了你依旧不求饶,你跪了一天,这香炉便燃了一天,七个月的孩子闻了一天的麝香,这可怪不得别人,怪就怪她亲娘性子太倔,生生将她憋死在肚子里。”

柳清姿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被震飞了一般,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眼神渐渐迷离。

云氏看着此刻的柳清姿,心里畅快极了,她知道她有多看重这个孩子,为此故意而为之。

“不会的,我的孩子不会死的,她还在我的肚子里,你骗人,你骗人......”想起今日屋里烟气弥漫,她猛地起身,向云氏扑去。“你这个贱人用麝香陷害我的孩子,我跟你拼了。”

两边的丫鬟立刻上来架住她,柳氏动弹不得,破口大骂。

好戏看完云氏表示很满意,无意再继续拖延下去,算了算容万里也该回来了......

“孩子死了怪可怜的,我发发善心,让你见一见你的孩子,看看究竟是男是女。今日你死在我手里,却不要记恨我,恨就恨府里那个老不死的。”

只见那个因儿手里握着一把剪刀绕到柳清姿的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

“夫人,您不是想见你的孩子吗,由我来帮你把肚子打开,就不用谢因儿了,”

恨.........真恨啊......柳清姿死死的盯着云氏,眼里仿佛滴出血来,一字一句道:

“若有来世,你和老太太一个都别想跑。你们,不得好死。”

说完闭上了眼睛,再也止不住的泪水汹涌而来。

“万里哥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万里哥哥,是我没有保住我们的孩子,你不要怪我啊......”

“万里哥哥,一定一定.....替我们母子报仇啊.........”

就在她感受到冰凉的剪刀时,异变突生,窗外一道刺眼的光闪过,随之而来滚滚雷声,震得云氏和一众下人心里发毛。云氏看着因儿有些发愣,赶紧催促:“快点下手,别啰嗦。”

因儿定了定神,稳住了手里的剪刀,正要下手。

“啊——————”柳清姿凄厉的喊声划破了整个容府。金仓苑正在打盹的老太太一个激灵,明微阁的珮姨娘靠着床边,拿着书卷的手微微发抖。

祠堂里,所有人脸色煞白,不太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幕。

就在因儿动手的一刹那,柳氏发出一声让人心颤的尖叫,便再无声息。而那柳氏的身下居然掉出来一个血糊糊的椭圆形的东西。一时间屋内充满了血腥气,让人作呕。

云氏连忙用帕子捂着口鼻,往后退了两步。“看看人还活着吗?”她吩咐因儿。

因儿确认柳氏已死后,又大着胆子附身去查看那团东西,顿时眼睛瞪的溜圆。

“姨娘,好像...是孩子。”

云氏又惊又怒,柳氏这个贱人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把孩子生出来,死了还要吓唬我。

“这算哪门子的孩子,七个月的死胎而已,赶紧叫人把他们收拾一下,免的.......”

话没说完,一个小厮突然闯了进来,满头大汗顾不得下跪。

“姨娘,姨娘,老爷回来了,就....就在后面....”

第二章 这年代,投胎也要靠自己

云氏听着脚步声已到门外,知道来不及收拾,便稳了稳心神,立马换成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蹲在地上哭到:“姐姐,你不要睡去啊,你快醒醒啊,都怪妹妹没用,求了母亲一天才得允,你要撑住啊,老爷就快回来了......”

容万里急促的走进来,带起一阵风,屋里跪满了下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屋里便只余云姨娘哀戚戚的哭声,听的让人心碎。

“清姿......”他蹲下身,想将她扶起,身形却微微发抖。

成婚七年,他还记得大婚当日娇艳如花的她,当年是她不嫌弃他下人的身份,嫁给了他,他才有了今天这一切。如今她躺在那里脸色灰白,再也不能娇滴滴的叫他一声“万里哥哥”了,而他们的孩子....那团血糊糊的东西,便是他们的孩子吗?

“老爷,今早姐姐顶撞了母亲,便被罚跪在这里,谁知,姐姐的身体如此不堪重负,竟...竟小产了,姐姐和孩子都去了,老爷,都怪芷柔,芷柔没有保护好姐姐。”云姨娘微微扶住容万里,一边哭一边继续道:“只是姐姐毕竟身份贵重,不知柳家那边得知此信.......”

容万里一瞬间冷静了下来,赶走心里对柳清姿的怜惜,快速的思索起来。云姨娘说的对,这事要谨慎处理,若是柳家老太爷知道女儿的死因定是会怪罪他,说不好连外面的生意也会有所牵连,虽他已经封了员外郎,但毕竟身家单薄,现在还少不得柳家的支持,冲突不得。

“咯咯、咯咯”所有人都长大了嘴看着地上的那个孩子,根本辨不出形状的一团,此刻却发出了怪异的声音,那是....在笑吗?

原来就在容万里进了屋,云姨娘哭诉的时候,婴儿就已经醒了,只是她在震惊中没缓过来。柳清姿死亡之前,拼了最后一口气生出来这个孩子,却在她出生那一刹那,生死转换,阴阳融合,自己再一次重生,灵魂进入了自己生出来的孩子身体里。

此事可谓怪异至极了,柳清姿在混沌迷糊中理解了所发生的这一切后,欣喜若狂起来,万里哥哥回来了,他一定会替她报仇的,她又活了,虽然是以她女儿的身体重活一世,但终归可以继续陪伴他,这是老天的眷顾。

可就在她继续开心想着怎样引起他的注意的时候,云芷柔那个贱人说的话让她又急又气,而云氏话毕,容万里的沉默让她如坠寒窖。

他在忌惮柳家,把他养大、教他读书经商、又把女儿嫁给他的柳家。

为何上一世她从未感觉到............

“老爷,还活着。”下人过来查看了婴儿的身体后,回复到。

容万里迟疑的走近这个婴儿,这孩子依稀还看不出容貌,只一双大眼睛明亮异常,炯炯的盯着他,十分不可捉摸。

万里哥哥.......柳清姿感觉不到他因妻子去世的哀伤,也没有见到爱子大难不死的喜悦,只感觉阵阵寒气逼近她,越来越近。

云氏此时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大意,可是后悔也来不及,蹙眉思索....

“老爷,这孩子难得活了下来,我替姐姐高兴,且那柳家这一代只有姐姐一个独女,现如今这般状况,这个孩子势必会带回柳家抚养,柳家也算真的后继有人了。”

云氏这番话听得柳清姿心惊肉跳,原来这女人这般厉害,几句话便点明嫡女身死,她若活下来,柳家定会将她带走且当做继承人培养,而原本继承柳家的应是柳家唯一的女婿,容万里,孩子...成了威胁。

果然她见容万里脸上变了颜色,身上弥漫着杀意。

柳清姿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打碎了,在云氏要她命的时候,她又怒又恨到死可是她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她的万里哥哥定会为她报仇。此刻这希望被他亲手摧毁了,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假的,夫妻情深是假的,至死不渝是假的,对她父母的尊重与感激也是假的.......

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容万里这个人,原来他的眸子如此淡漠,冰冷刺骨。

原来,老天故意让她身死又重生,为的就是让她明白,哪些人是真心待她,哪些人是装着狠毒心肠.....

这短短一天,她经历了大悲大喜、希望又绝望,到了这一刻,心思慢慢坚定了下来....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容万里只见眼前的婴儿嘟起了小嘴,皱起了眉头,又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间心神荡漾,这幅神态像极了柳清姿日常里冲他撒娇的样子,这孩子还真是像她.......纵然是他防着柳家,娶她也是有着目的,可这七年的陪伴他对她还是有些感激之情。

容万里吩咐旁边的丫鬟:“看看,男孩还是女孩。”

柳清姿心里嘲讽,还好自己这一世又是个女孩,才有可能活下去。外面雨声如注,她觉得周身发寒,自己的心里也仿佛暴雨如瀑,泥泞不堪。

“是个女孩”

随着下人的回应,容万里身上的杀意渐退。只吩咐几个人将柳清姿挪走,且正式宣布,主母是急病导致的小产而身死,罚跪祠堂等事不准再提,一应人等不可乱说。

云氏还想再说,容万里挥手止住她的话。

“女孩儿还是留在京里,以后的亲事更好安排,柳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咱们家人口不多,多一个女孩,以后也多一份助力。”

“是,老爷说的对,是芷柔愚笨了。”

“芷柔,明日你将府里众人聚齐,将事情再吩咐一遍,定要办好。”

云氏听着吩咐,嘴角扬起,留着就留着吧,一个女孩能成什么气候,左右老爷按下这件事不追究,就已经是在抬举她,这后院,除了那柳氏,还有谁能跟她比。

柳清姿把眼睛闭上,容万里见自己身死,考虑的是如何面对柳家,遮掩过失。见了大难不死的孩子,满心都是防备和利用,完全没有舔犊之情,何等冷漠狠毒的男人。自己是瞎了这双眼,看错了男人,也看错了府里的姨娘,看错了这一切的一切。

死太容易了,她要好好活着,总有一天,要亲手撕下他们的面具,毁掉他们最在意的东西,让他们也尝尝欺骗、陷害、心碎、失去一切的滋味。

容万里转身,正想叫外面的小厮去传个大夫,交代一下这件事,以防柳家怀疑。结果却看到门口,他的四岁的嫡子容凌安,正站在门口。

他心下一顿,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三岁读诗,四岁会做文章,被誉为神童之称,且刚刚封了皇子伴读,前途不可限量。但是这孩子早慧,不似旁的孩子活泼生动,总是沉稳有礼,有时候连他也略略逊于他的气势。

“凌安,过来再看一看你母亲,她小产,去世了。”容万里酝酿了一下感情,眼角噙泪召唤着自己的儿子。

“不用看了。”容凌安面无表情。小小的身子被门槛挡住一截,却仍旧让人觉得寒气逼人。

“我来接妹妹。”说着走进祠堂,站定在云氏的面前。

容万里被噎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大少爷,这照顾婴儿你可没有经验,你看看她就先回去吧,姨娘会好好照顾她的。”云姨娘温柔极了,俯下身子将怀里的婴儿的脸露出来。

“给我。”

容凌安冰冷着脸,接过她怀里的孩子,转身走了。

第三章 容凌安今日心情极好

一年多的时间,容千华终于适应了婴儿的生活,虽然每天能够醒着的时间不长,但是她从未浪费过一分一秒。只要是奶娘将她抱到老太太或者容万里那里,她定是将口水、大鼻涕、尿,只要能忍住的,都忍不住,使劲的往他们身上蹭。

这一日花园里摆家宴,云氏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想要抱她,容千华一阵恶心之后把便便排在了她的身上,云氏看到自己身上黏糊糊一片黄的时候,假笑的脸瞬间垮了,绷不住形象了恶狠狠的说:“柳清姿这贱人生的小贱人真让人恶心。”

而旁边看着这闹剧的容凌安,立马当着全家严肃的逼问:“云姨娘刚刚说母亲什么?”

云氏一脸尴尬,这一年来她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控制了:“大少爷怕是听错了,我说千华真是顽皮可爱,并未提及主母”

容凌安拉着脸说:“虽然母亲去了,但依然是府里主母,姨娘不可忘记嫡庶尊卑,否则传到外面,父亲可要担着这治家不严之罪了。”

容万里看着嫡子那张冰山脸,头疼不已。这个儿子说话行事直接了当,从不给他这个做父亲的面子,只要占着道理,定是咄咄逼人,不会容情。

他总是在嫡子面前有些心虚,他虽然身为织造员外,从五品的京官,但说到底是做生意得了恩宠,并未参加科举,跟正经的朝堂之上的官还是有着差距,而这个儿子日日入宫,陪皇子读书,有时候还会被皇帝叫去聊天,容万里很聪明,这个儿子绝对不能得罪,还得好好捧着,以后说不上还需依仗他。

“咳咳”容万里清了清嗓子,

“凌安啊,为父听说前日书林院散了学,皇上召你去了盘龙殿?”

“是”容凌安见怀里的容千华想要桌上的水,将杯子拿起塞进她手里。

“那,皇上都跟你说了什么?”容万里嘘着脸。

容凌安抬头审视容万里,“父亲不想要自己的脑袋,凌安还要为容府的老小上下着想。”

容万里脸色铁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坐着的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将手中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有你这么跟自己的父亲说话的吗,还好意思说你姨娘不懂规矩”白发正中祖母绿的环钗颤颤巍巍。

容凌安:“父亲也不是今日才为官,可知打听圣上的事是要问罪的,重则诛连,轻则掉脑袋”

“为父只是问你、”容万里心头一震,的确,皇上跟谁见了面,说了什么,打听起来也是重罪,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这在家里说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这怎么在家里,连话也说不得了。”老太太看自己的儿子憋气的样就觉得生气,柳氏活着的时候,就在家里做主,不拿她当回事,现在人死了,这儿子跟他娘一个样,让人看着心赌,还有那个讨厌的丫头。

容万里本想借着家宴的气氛宣布一件大事,结果这气氛越来越糟,他也想早早结束,便开口道:“主母之位不宜久悬,下个月初十,我要向左丞相家里提亲,迎娶金丞相的妹妹金氏过门。”

话一出口,去看各人反应。老太太早已知情并不意外,容凌安面无表情。

珮姨娘抱着三小姐容丽华,哄孩子的手停住了,冲容万里微微站起福身,:“珮之提前恭喜老爷了,总算来了主母,妾身定会听从主母的话,服侍主母。”

云姨娘攥着手帕,手指骨节处微微发白,一年多了,她本以为柳氏死了,主母之位定是她的,她已经忍的很辛苦了,没想到现在直接就要降临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来这里抢走她的位置。

“这还没进府呢,你就一口一个主母的叫着,还真是乖顺极了”云氏阴阳怪气的讽刺珮姨娘。

珮姨娘立马眼泪汪汪。

容万里:“是该有个人好好的管管你了,金家小姐是名门闺秀,最重礼仪,等人进了府之后,你最好给我规矩点,别给我丢人。”

“爹,抱抱”此时,容千华向着容万里的方向张开手臂,一边还眼巴巴的看着。

容万里心里一喜,这个小女儿长的实在是娇憨可爱,已隐隐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平日里很少主动要求他抱的。

“来,千华”将孩子抱到怀里,“你定会喜欢你的新的母亲的,她会将你养成一个真正的大家.....。”

话没说完,容千华手一挥,容万里只觉得自己迎面被水击中,满脸都湿了,鬓角的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好不狼狈。

“你、”容万里气极。

“啪——”众人再一次目瞪口呆。

只有容凌安微微扯起嘴角,笑的十分腹黑。

容千华将水泼完还不算,也不知她小小的人哪来的力气,竟将装水的瓷杯狠狠拍在容万里的额头中央,鲜血哗哗的淌着,容万里感觉一阵血腥之气上涌。

“老爷,你没事吧,快、快去拿药箱,再叫个大夫来”还是珮姨娘最先反应过来,众人才纷纷起身。

“这个丫头片子天生克母,现在又对父亲行凶,我看是留不得了。”老太太气的乱抖,拐杖拍地啪啪直响。

“把她.......”容万里忽的站起身。

“父亲,不可。”容凌安稳稳接住容千华。

“又怎么了?”容万里今日真是受够了,为何所有人都在跟他做对,他怒气腾腾:“怎么,这丫头如此顽劣,你还要护着她?”

“父亲”容凌安微笑“不是儿子刻意维护,只是最近在书院,三皇子常听儿子提起千华,特嘱咐明日将千华带进宫呢。”

...........

容万里再一次气结,倒抽一口冷气。

“咯咯咯”容万里在兄长怀里笑得极其开心,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两只葡萄般的黝黑透紫的大眼睛,晶莹剔透,睫毛长长忽闪忽闪。

容万里,见血的感觉怎么样?你这个攀附权势的伪君子,容千华心里唾弃道。

“父亲,想来这门婚事极好,妹妹替你开心呢。”容凌安今晚第三次笑了。

..................

容万里头疼的仿佛要炸裂.....

第四章 哥哥妹妹一场戏

天刚蒙蒙亮,容凌安带着两个眼生的丫鬟走进内室,容千华一个骨碌坐了起来,今日要入宫,忍着困也要早做准备。

”华儿“容凌安说着看向那两个眼生的丫鬟。

丫鬟见状连纷纷下拜“奴婢彩云、彩霞见过小小姐。”

容凌安:”外祖父送来的有武功的丫头,伺候你。“眼里充着暖色。

容千华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丫头,她早就知道柳家私下里有一些江湖势力,不知道这两个丫头什么来路,长的这么水灵,名字忒俗气。

”起“挥挥手,“啊啊呜呜”还是只能说简单的词汇。

”请问小小姐有什么吩咐吗?“彩云彩霞立马靠上来。

”她说你们名字难听。“容凌安一本正经的解释。

彩云彩霞:”——“

容千华:”——“他总是如此准确的猜中她的想法,她眼珠转了转。撑起身子去够炕桌上的摆着的白玉棋子,谁知起身还是费劲,一不小心袖子将桌边的九连环刮到地上,哗啦一声。

容凌安抿了抿嘴:”兄长明白你的心意了,你们两个,就叫九连和九环吧。“

彩云彩霞忍着要哭的表情,再一次俯身:”谢小小姐赐名。“

呸,这什么鬼名字。

容千华想解释却说不明白,小脸憋得通红的看着丫鬟行礼。却见容凌安面无表情之下隐隐可见的笑意,便明白自己是被他耍了,一脸不平的瞪着他,你小子是故意的。

容凌安自动忽略她的目光,面向九环两个人恢复了严肃的神色

”一会衣服送到,将小姐好好装扮,今日入宫你们随行。“

两个时辰以后,马车上的容千华凶巴巴的瞪着容凌安。她十分不满意自己的这身衣服,不似平日里她穿的嫩黄湖蓝色系的双面锦衣,舒适又宽敞,现在紧紧在她身上箍了三层的是玫红的硬珍珠纱,这根本不是孩子穿的料子,她又扎又勒,透不过气还觉得自己俗艳的不行。

容凌安小眠片刻后,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粉团子瞪着她,大眼睛里仿佛充着水汽,十分氤氲,明明还是个孩童,却有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今日入宫,先见三皇子、再见皇上。我们的目标是给你要个敕封回来,毕竟你我年幼,外祖势力还不成行,我们暂时需要一个依仗。“

他的话戳到了她的心里,为保她长大以图后事,最好是在宫里讨个靠山回来,只是还未想好该怎样讨圣上欢心,只能见机行事了。

只是....容凌安,你跟一个一岁半的孩子说这个?

原来还没觉得,自从投胎成他妹妹,可能是视角不同了,越来越觉得这小子邪门,怎么说呢,他.....根本就不像个孩子啊。

只见他笑了笑,他在她面前从不吝啬笑容,在她还是他娘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温暖。

容千华晃晃脑袋,想什么呢,他现在是我哥,不是我儿子。这个奇怪的哥哥让我穿奇怪的衣服,还说奇怪的话。

容千华不知,此刻的她脸上情绪变幻莫测,如成人一般,如果旁人看了,定是也会觉得她是个古怪孩童。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扮演好一个孩子就可以。“他复闭眼养神。

容千华大惊,什么叫扮演孩子?难道,她知道她的身份了?不可能不可能,这身份如此诡异,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容凌安,她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脸庞温润如玉,只六岁的年纪却五官舒展,侧颜弧度极美,原来他这样好看,他根本不像柳清姿、也不像容万里,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孩子。

这个秘密除了当年的她,就只有柳府的老爷知道,当年她生产之际由于胎儿过大而难产,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她也伤了身子,适逢容家老太太要抬举云姨娘,无奈便托她爹抱回一个男婴,便是容凌安,没有生恩,唯有养情,听说他是孤儿,她可怜他,也拿他当自己的孩子一般,一直到再次怀孕,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便忽略了他。

谁想到后来又发生了这些变故,她变成了他的妹妹,却是又受他保护两年,才能顺顺当当躲过了姨娘们明里暗里多少黑手。想来他们缘分不浅,两世为亲人,互相依靠。

只是,她是越发看不懂这个”哥哥“了。

就这样容凌安睡了一路,容千华想了一路,马车终于进了宫。

书林院的别馆,刚下学的元昊鹧小跑着,容凌安在身后加快脚步,尽力跟上。

“快点,凌安,你妹妹还在等着呢。”三皇子是宠妃蒋氏所出,今年三岁,个性活泼单纯,刚刚进书林院读书,容凌安虽是他的伴读,但更像是他的兄长,事事周全着。

“三皇子,敢问您可将千华入宫之事告诉了皇上”

“当然,且父皇说他下了朝也会过来。”

容凌安回身,向随身的景天点了点头,下一秒景天就不见人影了。

待二人越走越近,容千华看到一个雾蓝锦袍的小男孩,许是太小,眉目称不上俊朗,清秀有余,只周身一副华贵凌然的气质不可小视,腰间一块白玉玉佩玲珑剔透,中间一抹翠色随意泼洒,上书一个“鹧”字。

宫里没有比他更小的孩子了,三皇子好奇又欣喜的看着容千华,见她双眸似杏,毫不陌生的看着他,鼻子和嘴都小小的,两颊的肉十分饱满肥嘟嘟的。

“凌安,你妹妹真好玩儿。”便控制不住上去捏她的脸。

容千华只觉得两颊火辣辣的,想必起了红印,心想这小屁孩哪来这么大劲儿。

使劲去掰他的手,奈何力气不够,索性一把拽下他腰间玉佩,做势要扔。

容凌安知她明事,只是吓唬三皇子,便没有动,谁知后方传来一声太监的呵斥

“大胆,还不快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立时馆里的人跪倒一片,纷纷叩见皇上,一片寂静之中,暗自倒霉的容千华和依旧揉捏她脸蛋子的元昊鹧显的有点突出。

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正主来了.....

第五章 福气最好的姑娘

元弘帝正值盛年,身材歆长,眉目清朗,一副儒家公子的模样,与传闻中亲征北伐的行伍形象并不符合。

他笑呵呵的让众人起身,也不追究刚才之事,看起来十分亲切。

“昊鹧,你缠着凌安也罢了,怎连他妹妹也不放过。”

“父皇,这个妹妹好漂亮,你让她跟我回府好不好。”

三皇子说着终于肯放过容千华,但又像献宝一样将千华展示给自己的父皇。

容千华立马将表情调整好,一副单纯可爱的小萝莉状。

谁知元弘帝看到眼前的人,本来和煦的脸上微有震惊之色,又细细打量容千华的眉眼,暗暗算了算年头,慢慢冷静了下来,转开眼去看容凌安。

容凌安垂头立在一旁,身形笔直,面上波澜不惊。

“看来这孩子是你们容家的宝贝了,连珍珠纱这赫赫有名的天下至宝都穿在了她的身上,不过我上一次见这料子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嗓音略有些暗哑,再看向容千华,眼里充着暖意。

容凌安规矩的欠身:“回皇上的话,妹妹确实是柳家最受宠的,这玫红硬珍珠的料子在妹妹还未出生之前,外祖父就备下了。”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极大。

看来,这元弘帝神情有异竟是因为她这一身衣服,勾起了故人记忆。而容凌安这小子故意说柳家而忽略容家,回答也是十分耐人寻味。

果然,元弘帝微皱眉头:“这孩子不是你容家嫡女吗,怎的你父亲不上心吗?”

“昨日家宴得知,父亲下个月要去金丞相家提亲了。”容凌安苦笑。

答非所问,元弘帝却将事情了然于心,容凌安是几十年难遇其一的人才,现才六岁,已可以与其倾谈政事,十年之内,想必朝堂之上就可以有一位少年丞相了。也因此他对他格外关心照顾,知他年幼丧母,嫡妹年幼,看来这日子不太好过。

“凌安,时常带你妹妹来宫中走动走动,朕没有公主,这后宫最缺女孩。”

“谢皇上”容凌安深深叩首,诚意尽显。

容千华冲着元弘帝的方向张开双臂“抱抱”

她表示她现在脸上的笑容,真的是尽力了。

元弘帝见其小脸仿佛被衣裙映成了玫红色,水汪汪的杏眼仿佛会说话一般,心下柔软,将她抱在怀里。

容千华想这皇帝绝对是个待培养的女儿奴啊,当着孩子的面一丝威严全无,是个温柔的父亲。双手一举,将刚才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那块玉佩送到元弘帝眼前。

元弘帝笑着刚要接过,太监却传观星师来了,有急事禀报。

只见一个眉毛胡子俱白的老者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容千华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大师如此仙风道骨,再看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者俯身行礼,再抬头看见元弘帝怀抱里的女孩,却是满面喜色。口里只嚷着:“原来在这儿,原来在这儿。”

一旁的太监皱眉:“袁大师,您还是好好回话,发生什么事了。”

这袁大师平日里便疯疯癫癫的,元弘帝早已见怪不怪,且脾气又好,这会儿让太监给他倒了杯水。眯起眼睛:‘’袁大师,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朕啊。”

“是啊,皇上,昨晚老臣夜半观星,发现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哦?”元弘帝眼风一扫,无关紧要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随身太监,容凌安、容千华,还有.....拽着容千华的脚不撒手的元昊鹧。

“说吧”元弘帝坐了下来,将千华放在软椅上,跟元昊鹧玩耍。

“老臣发现,昨晚的空中现了只有书中说的神迹,六星汇聚、帝星、凤星被围而愈发明亮,这正是帝王贤明,朝堂清明,天下大顺的标志啊。”

元弘帝大喜:‘’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

容凌安下跪朗声道:“皇上勤政爱民,感动上天,天佑我大元。”

“哈哈哈,好、好。”

“还有呢,皇上,除此之外,老臣还发现一颗百年不遇的福星。”

“福星?”

容千华心里一动,已有所预感。

“所谓福星,即百年难得的福气最盛之人,福星临世且显,是天下之福啊。这上一次福星临世,还是几百年前的大顺,也是大顺最最国安鼎盛的一百年啊......”

“既是这样,朕定要找到这颗福星,不可耽误。”元弘帝心意大动。

“找到了,找到了”袁大师激动无比。

容千华心里越发紧张,果然。

“福星刚刚就被皇上您抱在怀里啊......”

“你说的是她?”元弘帝愣住,随即大笑。

“哈哈哈,好好好,福星在怀,朕何愁之有。”

容千华心里擦了一把冷汗,为君者遇难不畏,遇事明断,却偏偏信这些幺蛾子,看来,这就是容凌安说的“安排”了,自古以来被强加福气、晦气的人数不胜数,用烂了的办法,却偏偏最好使,谁让这些帝王都是信天命者呢,只不过,容凌安是怎样将手伸入宫中,能让袁大师配合他演戏?这可不是钱能做到的。还有,这珍珠纱又有什么典故,他又是如何知晓?看来她还是太小看这个哥哥了。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容凌安兄妹两个就等着一道御旨赐下,怎么说也是个郡主之类的封赏吧,谁知郡主是封了,可这还没完。

“传朕旨意,容家嫡女容千华,因天姿聪慧,福气无双,特封外姓郡主,且赐福灵为号,为我大元福星,永葆大元风调雨顺,百姓安居。”

容凌安松了一口气,忙跪下谢恩。

“另,因二皇子元昊萧与其年龄相符,品貌相当,赐婚。”

什么?赐婚?二皇子元昊萧?

不止容千华、容凌安、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惊。

“皇上”贴身太监成公公小声道:“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元弘帝依旧眯眼笑着,容千华却觉得头上仿佛有巨石压顶,到底是帝王,和气可亲只是分时候,这气势迫人喘不上气来。

成公公十分为难,合计这道圣旨要是下了,后边太后那里指不定要砸碎多少屏风了。七年前宠冠后宫的萧妃因触怒皇权,太后命秘密灭门,萧妃八个月身孕从宫里消失,到底是被母族救走还是死在路上谁也不知,更别说她肚里的孩子是死是活、是男是女。这些年皇上遍寻不得,硬撑着对外宣称萧妃身子弱,生下二皇子之后便在麒麟宫休养,不得探视。实则是依然留了寻找他们母子的希望,以便名正言顺接回宫中。

皇上与萧妃情深让人感动,可.....这内里已然是一团糟了,太后为此颇有微词,现又给这个不存在的皇子赐了婚........这不是跟太后硬刚吗?

成公公只觉头皮发麻。

“昊萧一直身体不好,这么些年也没有出过麒麟宫,借着福灵郡主的福气,昊萧定会健康如懿,平安长大。”元弘帝微微沉吟。

事已至此,容千华去看容凌安,想知道这二皇子是怎么个情况,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赐了婚了,这可不是他们事先预料到的。

谁知见容凌安,虽跪在那里规规矩矩,但身子僵直,眼睛微微发红,双手紧紧攥拳,骨节发白。容千华从没见过这样的容凌安,这样紧张、激动、还有隐隐忧伤.......

她一着急,脱口而出:“哥哥”

容凌安仿佛如隔日苏醒,一瞬间缓过神来,将头低的更低,用力说道

“凌安,替家妹容华,谢恩。”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三皇子,元昊鹧大声道:“父皇,你不要把她赐给二哥,把她赐给我,我要娶她。”容千华脑袋嗡嗡的。

元弘帝拍了拍他的脑袋:“等你大了,父皇赐给你一个更好的媳妇。”

“不,我就要她,她拿了我的玉佩,就是我的人。”

容千华再一次将写着“鹧”字的翠色白玉捧在手心,递给元弘帝。

这宫里太危险了,一切不由自主,句句都要改命。

还是赶紧回自己家折腾吧。

第六章 福灵郡主是谁

回府的马车行至一半停了下来,容凌安带着容千华进了城外的茗云楼,要了最好的茶水包间。

容千华知道容凌安定是要与她进行一次深度交谈,正好,她也有一肚子话要问,就是词汇表达太差,不知道是否能问的明白。

谁知屁股刚刚坐热,外面便传来一阵喧哗,九环带着她从二层向下看,只见大堂中央站着两位女孩,大的七、八岁模样,小的四、五岁模样。均是锦衣华服,满头点翠,虽看不清样貌,但依旧能看出周身气度不凡,旁边一众丫鬟仆人竟有数十人之多,可谓阵势极大。

听得楼下小二道:”金小姐是常客了,小的怎会不给您方便呢,实在是今日来的不巧,这楼上的包间刚好没有空位,客人刚入不好催促,小姐咱们后街就是水云阁,我给您在那摆一桌可行,洪师傅新研制出的红豆茯苓桂花糕,今日您可尝尝。”

一边说,一边向那岁数小的女孩鞠躬哈腰,好不殷勤。

那金小姐见他这样说,也不便为难,刚要应允。

谁知旁边的那个女孩柳眉一挑,嗤笑道:”我管你客满不客满,我们就要惯常来坐的芙蓉间,谁占了你就去说一声,是金丞相家的小姐和表小姐来了,谁又能不让给我们。”

“这...”小二为难的看向金小姐。

金小姐其实还年幼,眉眼弯弯,却自有一番沉静的气质,心里暗忖表姐耿氏因父亲亡故的早,在家中被姑姑惯的十分任性,今日之事实在没必要如此与人为难,可既然她已开口,也不好拂了自家人的面子。她略一沉吟,开口道

”这样吧,你带我们上去,我自己去与那包间客人商谈。“

小二无奈,只好带他们上楼。

”芙蓉间坐的是什么人?”耿青芝一边走一边问。

“好像是徐州容家的公子和小姐。”

话音未落,耿青芝变了脸色,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今日早晨她还为这容家与母亲吵了一架,她十分不理解母亲为何要嫁给死了媳妇的容万里,好歹母亲也是当朝丞相的妹妹,去一个商贾人家做续弦,让她在皇城的姐妹圈里抬不起头。没想到今日居然会遇见这贱民,左右半年以后就要进容府,今日索性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金元玥听闻也是心中一动,又探了探表姐的神情,暗道有好戏看了,顺利的话,姑姑明年年后就要嫁到容府了,闹得难看也是他们容家自己家内的事,跟她金家可没什么关系。

便又细声细语的说:“表姐,要不然算了,这个时候你可不好得罪容家的。”

耿清芝听了这话心中怒气更盛,脸色微微涨红,三步并做两步到了芙蓉间门前。

屋内的兄妹俩也听了个差不多,对眼前的情形均是心中有数,也不动声色。

金家两姐妹走进了屋子,却见包间正中坐着一个裹着玫红色纱衣的小女娃,两边各一个脸色严肃的丫头,小女娃手里还捏着葡萄粒,眯着眼睛往嘴里抿,仿佛十分满足。

一旁偏坐着的是一个与耿清芝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烟青色的长衫下摆如云水般轻软,墨眉微蹙,眼眸低垂,专心的看着手中拿着的书卷,明明室内阳光正好,可他偏偏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金元玥想,书中说的如寒松挺拔的男子,也就是这样的气质吧。不自觉地挺了挺腰,展现出一贯自信的笑容,希望那男孩能多看自己一眼。

耿清芝可不知道表妹的心思,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来找别扭的。屋内二人见了她们进来连眼神都没斜一下,这贱民就是没规矩,不知何为礼仪。

她大声的咳了一下:”这间屋子我们要了,你们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离开。“

少年挥手吩咐:”景天,送客。“眼神依然停在书上,头亦没抬。

”真是无礼,你可知我们是谁,竟如此打发我们。“

金元玥往前跨了一步,盈盈开口:”听说是织造员外家的容公子,想必是容凌安哥哥了,在下是金相的女儿元玥。“

礼数周全,大家风范尽显,容凌安也不得不收了书卷。

”在下容凌安,请金小姐代安向金相问好。“

言语中只字没有与她搭话的意思,金元玥有点失望。

耿清芝见从头到尾就没人正眼瞧她,气的脸色发白:”容凌安,就连你父亲见了我都嘘寒问暖,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摆什么谱“

小小年纪说话却像个泼妇。

容凌安眨眨眼:”请问,这位小姐是谁,又何时见过家父。“

”你父亲经常去我家给我母亲送礼,像个哈巴狗一样讨人嫌,赖在我家几个时辰不走。“耿清芝越说越来劲。

”表姐。“金元玥急忙喝止,容家与金家亲事还未定下来,一切都是内传,这大庭广众如此说,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了金丞相的妹妹守寡期间勾搭外男,行为不端?这姑姑的脸面,金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看来这位是您家的表小姐,耿小姐。“容凌安面向金元玥,金元玥有自觉脸色微微发烫。

”我父亲的事情,做小辈的无权过问,但想必父亲官微人轻,金相的妹妹传府,不得不去。“言外之意是你母亲要是不同意,我父亲一个织造怎能够登的了丞相府,归根结底是你母亲行为不检。

”你,你们这两个小妇生养的贱民,等我禀告母亲,看她怎么收拾你们。“耿清芝压在心里的火,终于彻底爆发。

”啊——”耿清芝只觉有东西从正中方向撇了过来,脸上一片湿漉漉的,伸手一摸,竟在头上摘下几个还新鲜的葡萄皮。

“啊——,恶心死了。”旁边的丫鬟锁儿连忙用帕子给她擦拭。可怎么擦脸上,头上都黏糊糊的,

挥手指挥几个婆子,“你们去,把那丫头拽下来,给她点教训。”看着那女娃咯咯笑的开怀,眼睛气的通红。

几个婆子应声上前,可还没碰到那容千华,便被两个九环三两下打翻在地。金氏姐妹张口结舌,没想到这小姑娘身边的人这么厉害,看来这女孩对于容家很是重要。

”九连,掌嘴。“女孩居然手指着耿清芝,清脆的说道。

九连来不及想怎么自己家小小姐进了趟宫,说话越来越溜了,不由分说上前啪啪啪连扇耳光。

这下,金元玥蒙了,下人们都蒙了,耿清芝....

直到扇了二十来下,容千华才叫停,耿清芝的脸因为充血肿的惨不忍睹,看不出本来面貌。人也摇摇晃晃,从小到大从没人打过她一巴掌,今天仿佛将这些年的耳光都挨了。终究是个孩子,她开始嚎哭,一边哭一边恶毒的骂。

“小贱人,有娘生没娘教——”看到九连又扬手,立马不骂了,哭的像鬼一样。

金元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有没招,后悔上来看戏,现在闹得她也难看。忍不住开口:“容哥哥,确是我表姐无礼在先,可容小姐的脾气也不小啊,为何下这么重的手,让我表姐以后还如何出门做人。”言外是你家小姐的身份,竟然这样嚣张,是仗着谁的势呢。

容凌安还未说话,容千华又开了口。

”你们,请安。“容千华心情极好的看着一众人,嘴角扬起十分俏皮可爱。

”请安?“金元玥不解。

“是应该请安,福灵郡主尊贵无比,臣子家眷理应叩首。”容凌安好心解释道。

“谁是福灵郡主?”金元玥打量四周,狐疑道。

“我”容千华顺手拿起一颗葡萄,眯起眼睛。

“今天上午刚封的。”容凌安温和的冲金元玥笑,金元玥却觉得脊背发凉,寒气阵阵。

茗云楼二楼的芙蓉厅哗啦啦跪倒一片

有人将随手的帕子塞进耿清芝的嘴里,免的她嚎哭

按着她的头重重的扣在地上

给福灵郡主请安

第七章 不要脸的容家人(上)

容千华在茗云楼欣赏着耿清芝磕头的时候,圣旨和封赏已经让整个容府沸腾起来了。

容氏兄妹到家已是傍晚,马车还未到门口,便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容千华掀开车帘只见,黛青色的天空里烟雾弥漫,灰黑色的砖石上铺絮着燃放殆尽的红色纸屑,厚厚一层的红,鲜艳的那样不真实。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百姓手里都拿着喜蛋,几个丫鬟在门口负责分发,整个气氛喜气洋洋,却又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极。

容千华再三确认屋檐挂匾上书“容氏织造”四个大字。

“什么”“意思”刚开始往外蹦词汇的小萝莉满脸狐疑的看着对面坐着的容凌安。

容凌安将两边的幕帘放下,又掖了掖缝隙处,随口回到:“自然是给郡主贺喜。”

“贺喜?”容千华歪头。

“赐婚….”容凌安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容千华,似乎在探究她此刻的情绪。

容千华扬了扬嘴角,似是嘲讽。

少年微微蹙眉,问道:“华儿,赐婚二皇子,嫁入皇家,你可欢喜?”话一出口,容凌安感觉自己莫名紧张起来。

容千华啼笑皆非,心想谁要嫁什么鬼皇子,虽然圣旨下了,但她不过一岁半幼儿,这嫁娶之事至少还有十年再议,那时又是什么光景谁又知道,那时…希望自己羽翼已丰,深仇得报,便离开这个鬼地方…..

便斩铁截钉的说:‘’不喜。”

然后便看见容凌安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好似开心,又好似…有点失望。心道今日被耿清芝那蠢女人耽误了,还未与他正式交流,便着急回府安置。

“九连”水蓝衣衫的丫头在车外应了一声。

“下车”

谁知,丫头还未撩起门帘,容凌安便敛了表情,说道:“等等”

然后卷起袖管,将帕子用矮桌上的清水洇湿,再稍挤出水使其潮湿度刚好,轻柔的叠好后,双手绕过容千华面颊,将帕子轻轻缚住其口鼻,在后面简单系住。

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容千华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已被他公主抱在怀里。

容府门口的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大步走进院门,只留了个背影。

容千华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只顾抬头走路的少年,少年一脸严肃紧张,目视前方疾走,直到进了她的内室,才松了口气,笑的舒展:

“那烟气太重,恐怕呛到你”

“——”

九连和九环心里暗道大少爷太贴心了,小小姐真是幸福。

容千华表示如此宠溺,压力有点大啊…….

还没歇口气,呼啦啦门口一众脚步声,随后容万里、陈姨娘牵着刚会走的容颜华、佩姨娘抱着同样刚会说话的容丽华,最后…连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也由几个丫鬟搀着进来了。满满登登的一屋子人,没有一个看着顺眼的。

这是个什么阵仗?

老太太进来之后习惯性的想坐下,却无处着落,才发现这屋子的下人都围在容千华身边,尤其是柳家送来了那两个丫头,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就心里堵,她压下心头不快,“凌安,今日在宫里,你有没有借着皇上高兴的当儿,替你父亲美言几句啊?”老太太满脸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容千华看着十分油腻。

刚才对着容千华笑的腻人的容凌安这会儿消失的无影无踪,冷峻着面孔:“祖母何出此言,在皇上面前,怎敢做那长舌妇人,随意替家人邀功?”

“你、”一句话气的老太太直抽冷气。

“母亲”容万里打着圆场,“凌安说的也不无道理,皇上面前那可是大气都不得喘的,只有听着领命的份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谨言慎行是对的。”

“哼”老太太不情愿的闭了嘴,她是乡下长大的,待容万里封了织造才被接到徐州,总有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愚蠢,面对宫里的事,总是气短。

“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你妹妹成了大元的福星,封了郡主不说,还赐了婚,我们容家就要出一位皇子妃了。真是老天眷顾我们容家啊……”容万里眼神极亮。

“大少爷,你这次入宫,见没见到那二皇子啊,是否人品俱佳,配得上我们千华?”佩姨娘脸上挂着关心的神色。

“还有呢,大少爷,”云姨娘推了一把手里的容颜华,“皇上可知道咱家还有个颜华,她可是姐姐啊,既然妹妹都订婚了….要不你跟三皇子说说”

容颜华便也抬起头,有了几分期待之色。

一时间,这一屋人都在等容凌安的回应。

听到这里,一直贴身照顾千华长大的奶娘在一旁直皱眉头,这一家人到底心里有没有数,自二小姐出生以来,他们谁关心过、照顾过、吃穿用度一应从大少爷屋里扣除,还记得那次小姐生病发烧,大夫说人儿太小不能吃药,只能靠擦拭降温。

最是凶险的一晚,需要一直有人守着。只有大少爷整夜寸步不离…..少爷也还是个孩子啊,这会儿小姐得了龙颜,封了赏,他们倒是知道凑过来了,见了便宜都想着沾光,实在是让人看着恶心。

奶娘心里觉得难受,便伸手碰了碰容千华。

容千华知道她在想什么,冲她安慰的笑了笑……

第八章 不要脸的容家人(下)

容千华心里清楚,要是没有容凌安,她活不到今日,光那一场生病就足以要了她的命,她记得那一夜的烛火,映红了容凌安的眼睛。而眼前的这些人,还是第一次,如此整齐的出现在这里…..心里阵阵发寒,这就是所谓的亲人……

面对众人发问,容凌安一直没有说话,屋里也就慢慢的..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父亲,那年中秋,母亲难产而亡,千华出生之时,您可曾意料到,她竟是大元的福星?”容凌安缓慢而又带着几分坚定的质问,不知怎的,就勾起了容千华翻江倒海的记忆。

那些恍如隔世的痛,原来,她都没忘,原来,这世上竟还有个人,在意那一天她的生死,且正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的他。

容万里被问的张口结舌,记忆仿佛回到了那年柳清姿身死的那个晚上,那天留下这个孩子纯属一念之间,后来也并没有留心对待这个女儿,没想到今日她会给容府带来荣耀。

云姨娘察觉气氛不对,也闭了嘴。佩姨娘沉默不语。

容万里定了定神:“凌安,你这是在怪为父,这些年没有厚待你妹妹吗?”

“厚待?儿子从未祈求过厚待,只是觉得,您未免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吧。”

“你….”容万里觉得十分下不来台,可是面对眼前的长子,有些心虚。想了想走向千华:“华儿,让父亲抱抱。”心想女儿还小,现在宠爱还来得及。

谁知千华还未入手,扬起巴掌般的小脸,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你们,请安。”脆生生的童音好听极了。

……..

这次不用容凌安解释,旁边的九连一脸严肃的说:“皇上亲封福灵郡主,容家从五品织造容万里及家眷,虽为郡主家人,但大元礼法有度,尊卑有别,郡主为皇室成员,见郡主理应下跪请安。”

“父亲,请吧。”容凌安示意。

容万里脸色铁青,缓缓屈膝。

随后众人面色各异,却也不得不遵从,容凌安笑着同拜。

容千华笑的极其灿烂。

容万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啊…..

茗云楼事件以后,在皇城和徐州两地渐渐流传起,朝中左相金世昌的妹妹金晏盈与从五品织造容万里的一段风流韵事,且在这一年的中秋、容万里去金家提亲之后,愈演愈烈,仿佛就此证明了传言不虚,却有其事。

有的说,金晏盈与容万里早就相识相知,好不容易熬到一个守寡、一个丧妻这才得以订婚...

有的说容万里的商官当初就是从金丞相那里买的,而金丞相之所以扶持他是因为自己的妹妹不争气跟人家早早有了首尾....

更有甚者说那耿清芝分明就是容万里的私生女,也因此茗云楼初见便惹得福灵郡主大怒,那郡主的亲娘没准就是被这事气死的.....

半年来,容千华听了N个版本,最满意的就是这寡妇门前凤凰男的故事,不仅自己听的津津有味,还担心容万里消息不够灵通、打听不够准确,便经常派九环给容万里房里的丫鬟小厮们开会,将精华部分一一讲述清楚。

讲完了不算还要让他们挨个复述,直到每个人都能流畅的将故事说的有头有尾明明白白的,确保老爷随意叫住个人都能打听清楚自己这段风流野史。

结果就是,从夏季荷花开,到冬季雪花飘,容府老爷的书房里所有瓷制器具几乎换了个遍,其中背锅最多的就是整套的吉兴斋茶具,整整碎了十八套。

容千华感叹,摔点家用算什么,反正容府有的是钱,厉害的是从始至终容万里连一句粗口都没爆过,一个下人都没打过,且半年内与金家稳稳当当的过了三书六礼。

上一世与他夫妻七年,知他是农家小妇的孩子,又投身商贾,最最在意这个出身,对读圣贤书的人羡慕的紧,还好生了个白净面孔,平日里装一装,平添几分儒生气质。

只是没想到此人竟遇事也如此能装的下,沉得住气,这对手的段位实在不低,要不是自己死过一次有所防备,这人着实难对付….

那次容家人在她屋子请安之后,便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只不过原来是不稀的搭理她,现在是有点不敢搭理她,尤其是知道了耿清芝的下场,都怕什么地方冒犯了她被她惩罚,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九连九环随便出手就能把他们制得牢牢的。

此外,时至年关,容家即将迎来一件大事——容万里迎娶金氏过门,容万里十分重视金氏,因此阖府上下便打起十二分小心准备此事。

容万里在书房里再一次核对了一遍名帖,反复确认是否有所缺漏,忽的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场大婚。

那是在柳家拜堂设宴,做的都是柳家脸面,而自己家里简陋至极,没有聘礼,没有名帖,没有喜宴和宾客,属于他容万里的只有一个娇艳的新娘,且大婚第二日,他就被新娘带回柳家,吃住依旧在那里,给他们看铺面,又是上门姑爷,又是使唤伙计……

这一次,定要风风光光的….

“老爷”屋里的小厮进来,“金家夫人的大丫头碧螺来了,说是有事禀报,定要亲自见了老爷。”

“快请。”

……

半个时辰后,容府老爷的书房里。

下人一边打扫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默默念叨:“第十九套。”

第九章 作死的耿清芝

金家

耿清芝那日顶着肿脸回府后,跟家里又哭又闹,不仅让母亲金氏回绝容家的亲事,更是要求舅舅和母亲去容家找那个容千华算账,帮她报仇。

可谁知,除了最开始母亲看到她的伤十分疼惜以外,还是任由着容万里将聘礼一箱一箱往里抬,也决口不提容千华伤她之事。眼看着再有半月,就到了大婚的日子,耿清芝就像一个行走的火药桶,随时可以引燃。

而这一日,终于炸了………

这一日早晨,耿清芝正气鼓鼓的在屋里诅咒容千华,想破了脑袋怎样才能让那个小贱人身败名裂。

丫鬟银珠进来禀报:“小姐,您派我送去给耿家表小姐的信还没送到,就被门房拦了下来,说是以后夫人和小姐的一切消息都不用再递了。”

“什么?这是大伯的意思吗?还是大伯母的?”耿清芝有些发蒙,自从父亲去世以后,耿家是书林院当值的大伯耿书忠当家,对她说不上好,只是淡淡的,可也从未如此刻意的与她和母亲断了来往。

“具体是谁的意思还不知,不过….”银珠有些犹豫“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耿清芝看她吞吞吐吐,火气窜上来,“快说。”

“奴婢听说,前几日府里举办了冬日诗会,半个皇城世家的小姐都请去了,齐太守家的小姐齐芳儿和御史监正家的庶女,在会上打趣儿您的相貌…”

“我的相貌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吗?大伯家的诗会,你没有收到帖子吗?“

一连串的发问,丫鬟觉得有些尴尬,想是小姐半年没有出府,有些话还得说的明白些。

“那日,您在茗云楼的样子,不知怎的传了出去,现在外面的人都说…说你已经毁容了,相貌不堪实在吓人。”

哗啦——桌上的东西被耿清芝一下全部拂到地上,她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该死的容千华,该死的容千华。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耿清芝紧紧攥着拳头,再这样放任不管,定会影响她日后的亲事,必须有人给她做主,仇得报,还得尽快平息流言。

母亲被容万里迷了心,已经指望不上,舅舅又不知为何一直躲着我,还有谁……

银珠这时仿佛听见了她心中所想,建议到:“小姐,要不,咱们找找老太太?”

耿清芝眼睛亮了。

外祖母平日里从不管事,她便疏忽了这位老祖宗的分量。

她最是心软,且极宠爱她母亲。当初父亲病死之后,还是外祖母发话,让母亲带着她回到金家,怕的就是在耿家委屈着,她去求外祖母,她听了一定会让舅舅出面干涉此事。

耿清芝准备了一下说辞,便朝金荷院走去,快到的时候,眼珠转了转,又吩咐银珠回去取样东西,自己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只见舅母王氏正带着金元玥坐在一旁,逗着老祖宗说笑,自己的母亲跪坐在脚榻旁,给老太太轻轻的捶着腿,嘴微微抿着,像是在笑,屋内如此其乐融融的氛围,耿清芝心下有气,更觉得不忿。

开口便哭道:“外祖母,耿家来信,要跟我与母亲就此断了来往。”她知道老太太最介意耿家,便由此引开。

果然,老太太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什么?一个翰林院编修,如此大的口气。”又低头跟女儿金氏说“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丈夫刚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他们的心思,断是没有将你们放在心上,你还跟我说为了清芝的亲事,少不得要维护着关系,哪怕是少走动,也比不走动要好。现在好了,是人家要断了关系,哼,一个编修,清芝的婚事何须靠他们。”

越说越气,到最后开始咳嗽起来,到底是年底大了,稍微动气便气喘吁吁。

“母亲,你何须与那耿家动气,前几日您就犯了心悸,还是要保重身体啊。”王氏赶紧上前给老太太顺背。

金元玥立马去倒了杯茶,俸给老太太。

耿清芝的母亲金晏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着眉问抹眼泪的耿清芝:“总是有什么原因,你大伯家可还传了什么话来?”心里想着耿家世代书香,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怎么会这么突然。

耿清芝终于等到发问,立马跪下嚎啕大哭。

“外祖母,都是因为那容府容千华,半年前她就命人在茶楼动手打我,将我打伤之后还散播谣言说我被毁容了,现在外面的人都在笑话我,笑话我们金家,耿家就是因为觉得丢人,才断了关系。”

这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全然不提人家为什么打她,又将自己与金家捆在一起,愤怒矛头直指容千华。

“什么?容府,就是你要嫁去的那个容府?”原来老太太对于那场闹剧并不知情,金丞相早就嘱咐过,不可告诉老太太,现在被耿清芝这么一闹,大家都觉得头疼麻烦。

金晏盈心里暗骂女儿是个蠢货,想必今日她是故意的,求她和舅舅不得,把招用到这里了。可老太太现在这样问,也没法再隐瞒,便只好说:“是容万里的二女儿,可是前不久封了….”

郡主二字还没说出口,老太太又一阵咳嗽,随后气的手直哆嗦:“你说你找的都是什么人家,这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这以后的日子你们娘俩可怎么过呀。”

耿清芝听了顿时添油加火:“外祖母,你快让舅舅帮我报仇吧,好歹要讨个公道,要不然我跟母亲以后可就任人欺负了啊。”

“好,好,去把世昌叫来,我且问问他,妹妹和外甥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做舅舅的是怎么安排的。”

王氏性格敦厚,不善言辞,见此心急又不知该怎样劝解,便去看金元玥。

金元玥十分有主意,见事情牵扯到自己父亲,不得不开口。

“祖母,那容千华是皇上亲封的福灵郡主,一是人家身份贵重,父亲不好去找麻烦,再一个您有所不知,那容小姐不过一个两岁幼儿,那日矛盾多少有些误会在中,父亲更不好因为一点小事儿便去与一个幼儿计较….”

老太太听了那丫头竟被封了郡主,也觉元玥有理,便暗暗思索。

耿清芝发觉事情不妙,立马喊道:“怎会是小事,我的脸一个月才消肿不说,那耿家更是因此瞧不起我们金家,觉得我们被一小儿欺负,才与我们决断,外面也传我们金家丢人啊。”

老太太便又皱眉。

金元玥叹口气,忍着烦闷,又开口道:“老祖宗,上个月耿家办冬至诗会,还给孙女下了帖子,宴上对我十分客气有理,孙女想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且等孙女明日派人去问问明白,虽说他家门第不高,但毕竟世伯是三品编修,我们还是交好为好,万一以后金家世子读书…..”

老太太仿佛被说服了,叹口气:“清芝先起来吧,你表妹说的有理,这事不宜放在明面上吵嚷,还是由元玥去探探情况再说,那容千华又是郡主,咱们不能莽撞行事。”

耿清芝不仅傻眼了,更是冲着金元玥怒火中烧,耿家的诗会不叫她,竟然叫了金元玥?这个死丫头跟她提都没提,那会上有人拿她打趣,岂不是她也在场?

耿清芝双眼气的通红,直奔金元玥扑过去,一边厮打一边骂道:“死丫头,你去了诗会你不告诉我,你到底是哪一头的,合着别人一起欺负我,看我不打死你。”

金元玥没料到这个表姐突然撒起泼来,来不及防,双髻被狠狠一扯,头上传来剧痛,一缕头发就那样被扯掉一块,金元玥控制不住“啊”的一声尖叫起来,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抄起手边还装着热茶的瓷杯向耿清芝头上惯去。

一时间,屋里大乱,下人们各自拉着自己的小姐,手脚并用的按住她们,金晏盈此时被气的脸色通红,丈夫死后,她带着女儿在娘家住,心知寄人篱下从不摆谱,不是不心疼女儿,而是此时她们没有依仗,必须得忍。

而这个女儿,到底是像了谁…..

金元玥身下只有姨娘生的一个弟弟,作为丞相府的嫡长女,从小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格又与丞相十分相像,深得宠爱。此时吃了这么大的亏,立马所有人都围上去……

耿清芝见没人理自己,连自己的娘亲都对金元玥嘘寒问暖,头上又被泼了热茶,狼狈至极,双眼的红血丝仿佛滴出血来,回身寻找丫鬟银珠,见就在身后站着,一把扯过让她刚取回来的白绫,向外跑去。

银珠见没人管她们,一时心急,赶紧追了出去。

谁知刚出门被迎面而来的小厮撞了满怀,再抬头时,耿清芝已经没了影。

银珠瞬间急出了汗,咬咬牙复进了屋子,冲着乱糟糟的众人大喊

“小姐上吊了!”

瞬间,屋子里安静下来,金晏盈白着脸

“你说什么?”

“夫人,快去看看吧,小姐拿着白绫跑出去了,怕是要坏事啊。”

金晏盈心里一揪,起身往外跑。

王氏刚要吩咐人一起去找,老太太终于再扛不住,一激动,晕了过去。

屋里再次乱了套……

刚刚下朝的金丞相突然感觉心里一阵烦躁,不好的预感袭来,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第十章 带着燕窝来交朋友呀

入冬以来,容千华身高窜了不少,不仅走路很稳,有时跑起来,连贴身奶娘都要快步才赶上,因为三皇子临近年末考试,容凌安进宫日夜陪伴,有两个多月了没回府了,她便有些无聊。

这一日,她如往常一般窝在容凌安的书房里看兵书,九连伺候在左右,虽然不知道小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认字,但是她无条件信服,恩,小小姐一定是真的在看书。

忽然,门帘掀开,一阵风一般,一个黄衣身影一晃而过,九环笑嘻嘻的站在容千华面前。

“说吧,一定有好事儿发生”容千华挑挑眉。

“小小姐,我打听到,金家今日好似不对。”九环坏笑道。

“嗯?”这丫头自从让她讲风流段子开始,便愈加活泼。

“今日早晨金家召了皇城一品阁的魏大夫进府,到晌午金相回府后,魏大夫仍未出,却又召了宫里的钱太医,且府门紧闭,无人出入。”

若是寻常生病,为何要封锁消息...容千华细细思索后眼睛一亮。

“走,跟我去金府。”

“小小姐….”沉稳的九连有些迟疑“大少爷说,他不在的这两个月,不让你出门。”

“没事,有你们跟着我,哪里去不得,九环,去准备马车。”

容千华放下兵书,朝前院走去。

九连无奈…..

多带了几个人手出发,又悄悄嘱咐院里最机灵的丫头枣儿想办法送信给容凌安。

金家,金世昌在得知老太太终于转醒之后,略略松了口气。金家本就人丁单薄,这次老太太若是因晚辈作闹而出了意外,那金家上下便会背上不孝的骂名。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金晏盈自从回了娘家,这个家里就没消停过....

“老爷”夫人王氏快步走了进来,一脸不悦:“太医也看过了,清芝这丫头还是不醒,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啊。”

“哼”金世昌自觉气血上涌:“上不了台面的孽障,都是让她娘惯得,我看不如打死她干净。”

王氏是个敦厚的性子,没什么主意,本来她是慌神的,又想起刚刚来时女儿交代给自己的话,便开口劝道:“老爷,今日府里上下的人都看到她挂在白绫上,女子自戕在大元是连累家人的重罪,现在她要是被打死了这事反而说不清了,这丫头现在不能死啊。”

金世昌听了这话,意味深长的看着王氏,略感欣慰:“这话,是玥丫头说的吧。”

王氏自觉脸微微发烫,又有点骄傲:“可不是呢,这孩子今日被她表姐闹的吃了亏,但还是事事考虑着咱们金家...”

“老爷”身边的戴荃走进来打断了对话,“老爷快去前院吧,福灵郡主来了。”

“她来干什么?”王氏脸色大变,“老爷,这?”

“想看我们金家的笑话,是要付出代价的。”金世昌脸色阴沉的走了出去。

雅苑的内室,金晏盈正守在耿清芝的床边,眼睛哭得发红,有人来报说福灵郡主到了,丞相让所有人速速去前院,金晏盈咬了咬牙,脸色发白,稍整理了一下情绪,嘱咐丫头看着耿清芝,便往前院走。

谁都没有留意到,下人说福灵郡主到了的时候,耿清芝的睫毛微微动了几下。自被救了下来,她就一直装着不醒,希望勾起母亲的恨下决心去对付容千华,没想到这时候她竟然自己送上了门,耿清芝心里一阵狂跳,母亲这时候正在悲伤中,定不会让她好看。

前院里,金家老小跪了一地,安是要请的,可....这孩子也太小了吧。

一众人低着头,只能看到前方木制的几根柱子,一张大的黄花梨六方扶手椅稳稳的落在地上。

“金相的家眷,快起来吧。”童音稚嫩,却又清脆可亲。

容千华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双髻上方各佩戴一只香色镂空的雕花海棠头饰,略长的流苏垂在耳畔,随着她动,一荡一荡的,格外好看。

金世昌看着,突然到了他眼前的小女孩,有那么一丝愣怔,这孩子眉黛浅浅,杏眼弯弯,唇红一抿,看起来状如邻家幼儿,娇俏可爱....这实在是很难将传说中跋扈狠辣的郡主与其联系到一起。

王氏等一众女眷更是有些迷糊,这就是耿清芝恨得要死的福灵郡主?

唯有金元玥和金晏盈知道这女孩并不像表面看的如此,心里提防了几分。

“金伯伯”容千华娇娇嫩嫩的开口。

“臣不敢。”金世昌二十出头为官至今做了十多年的丞相,虽鞠躬行礼态度却也不卑不亢。

“金伯伯不用如此客气,千华此来,是特意来与耿姐姐叙旧的,咿?耿姐姐呢?”

叙旧?连下人都忍不住撇嘴。

金世昌看了王氏和自己的妹妹一眼,各自心领神会,郡主果然是奔着耿清芝来的,定要看好下人的嘴,自戕的事不可再提。

九环见他们眉来眼去,半天没人回应,冷笑道:“怎的,耿家小姐的架子这么大,郡主来了,连面都不见?”

“金伯伯”容千华笑吟吟的看着金相。“千华上次与耿姐姐闹了些误会,前日里跟皇上当玩笑说了,皇上说,闺中女孩子淘气当不得真,赏了我皇甫金丝燕窝来与耿姐姐交朋友呢。”

金世昌一听非同小可,再打量眼前的女孩子,果真是不简单。和气可爱的话不多说,专捡要紧的,淘气不当真...皇上都这么说了,还带了宫里的赏赐,他们就算有多少委屈,都得咽下去。

不过这事他也清楚原委,原就是耿清芝那个蠢货惹事....

“郡主有所不知,清芝今日病了,才无法迎接郡主,臣代她多谢郡主的补品,更谢皇恩。”

容千华心里乐了,原来这一路上,九环早已打听出今日她上吊后昏迷不醒的事,容千华不信耿清芝会真的寻死,既然她想演戏给自己拉仇恨,那就帮帮她,让她真的生一场病,也省的她亲娘白白恨她一回。

容长脸的妇人一直没有抬头,脊背直挺,站姿规矩,沉得住气的金氏,让容千华很有一种,撕开她面具的冲动。

“病了无妨,本郡主带了名医来,正好给耿姐姐看看。”说完,一个转身,竟径直往雅苑走去,后面跟着一行纷纷不请自入。

..........

这明明是有备而来,金世昌咬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第十一章 福灵郡主杀人了

雅苑里,躺在床上的耿清芝,万万没想到容千华就这么进来了。还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娇滴滴的说:“耿姐姐病的如此重,定是你们叫的大夫不行事,还好我及时赶来。”

耿清芝听她说话,只觉气血上涌,脸上不自觉变了绯色。

容千华冲九环眨眨眼,示意她按照计划行事。

“郡主,宫里的钱太医就在府上,已经给清芝瞧过了。”金世昌一边说一边看向钱太医。

太医忙上前道:“郡主,耿小姐脉象较乱,气血瘀滞,惊恐偏寒,应是昨晚行致噩梦,后半夜着了凉,故昏厥迟迟不醒,病倒是无大碍,只需尽早转醒服药即可。”

“唉,定是耿姐姐还在生我的气,才会如此。”容千华扬起脸对金丞相说“金伯伯,我今日这燕窝是送对了,你可不知,我这丫鬟曾拜过赫赫有名的十药先生,一手银针入穴的功夫学了个精通。”又看向九环:“你可有把握让耿姐姐即刻醒来?”

九环扬起嘴角:“开方入药奴婢不敢托大,但银针调穴,畅通气血是奴婢的看家本领。”

“那就是了,你去准备一下吧。”容千华又安慰道:“金伯伯,不要太担心了...”

........

金家人面色各异,金晏盈淡定的面上终于显示了一丝紧张,担心的盯着床上的女儿,却发现耿清芝露在被外的手指微微发抖.....

这个死丫头....金晏盈又气又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眼看着要落入郡主的圈套,想开口叫耿清芝起来别装了,又苦于身份低微这个场合不好贸然开口,便悄悄拽了金丞相两下,又眼神示意。

金世昌见耿清芝如此,心下了然,也是暗骂这个孽障,本想开口劝住容千华,又想起前几日下朝时,几个同僚因金晏盈与容万里的传言而讽刺奚落,让他很是气恼,说来说去都是因惹了这容千华,今日一见果然不好相与,看似是个懂事孩童,实则心思深沉又做事大胆狠辣,明知耿清芝装病故意拿捏,彻底没有将金家人看在眼里,不免恨意加深,起了报复之心。

回头吩咐了戴荃几句,便也不做声,哪怕金晏盈一再示意,只当不明。

这会儿九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金家的下人端着一应准备好的器具,看样是淬过火的整套银针。

容千华心里有些期待,倒要看看耿清芝能受得住几下。

九环挽起袖子,看起来十分专业,十指指缝各夹着一根银针,心里暗笑,治病她不会,这折磨人她最擅长了,哪里最怕疼扎哪里嘛~

床上的耿清芝又后悔,又害怕,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解局,身子开始发抖。

眼见她身子抖得厉害,九环不再犹豫,双手在她腋下狠狠一插。

“啊”耿清芝嗷的一声坐起,眼睛瞪的溜圆,屋里人都脸色发白,有些不忍。金元玥看着这场好戏,却觉微微解气。

金晏盈再受不住,扑上去说:“好了好了,郡主,清芝已经好了,不用再治了。”

“这位是谁?”容千华皱着眉头问金相:“这可要十针扎完,才算一个疗程,不可半途而废啊,耿姐姐过会儿又晕了怎么办?”

九连上前,将挣扎的金氏拽开,耿清芝哭嚎道:“我好了不要扎我了,你们快滚,容千华你给我滚。”

金氏趴在女儿身上,死死不放,金相恼怒:‘’快来人,把小姐的嘴堵上。”

可下人还未到,耿清芝突然断了声,脸色由白转向酱紫,双眼一翻,闭了气过去。

金氏大惊,大声叫着女儿的名字,却无半分反应,此刻再次看向金世昌,眼里全是哀求。

容千华主仆也愣住了,九环心想这耿清芝真被自己扎坏了?九连却心道不好,上前探了探鼻息,回头看向容千华,容千华心下一凉,虽面色不变,大脑快速旋转起来。

“钱太医,你快看看,这是怎么了?”金相面上大惊。

太医哆嗦着搭了脉...”小姐、小姐、探不到脉象了....小姐去了。”

话一出口,掀起惊涛骇浪。金氏只觉脑里仿佛被轰炸过,新仇旧恨一一碾过,看着容千华的表情越发恐怖起来,九连见状,忙提起精神,护在容千华身前。

满屋已乱做一团,容千华还在疑惑,怎么就这么.....死了?

目光掠过傻在那里的九环,看向托盘里的银针。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竟然敢算计她,这屋里,也只有这位金丞相了。

金相冷笑:“郡主,今日之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本来我府小姐只是生病而已,太医也说没有性命之忧,可你的丫鬟学艺不精,却擅自托大,将人活活给治死了,郡主金口一开,便是一条人命......”

容千华脸色稍凝,却依旧冷静开口:‘’金伯伯,话说的太早了吧,此时不是随意攀咬的时候,我看你家小姐是否性命有碍还有待进一步的诊治,毕竟这钱太医医术不精,若是他行,你家小姐也不会拖病到我来探访。”顿了顿,语气稍稍温和:“当务之急,你派下人带着我的信物去宫里将冯院判请来,确了诊再说不迟。”

金世昌暗笑,当我是傻子吗,哪里是要请院判,分明是要搬救兵,不过也心里合计这郡主此时还能不慌不忙想到解决办法,心性了得,透着怪异,根本不是个孩子.....

“郡主,无需入宫了”金世昌笑得老谋深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即便天子犯法,也与民同罪,兵部侍郎朱显朱大人已到,如有说法,你和你的丫鬟,就去大牢里慢慢说给朱大人听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数十人脚步声,兵部侍郎朱显带着一众侍卫走了进来。抱拳行礼:“郡主,得罪了。”

容千华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胸中慢慢升起一团怒气:“朱大人,兵部与丞相府的距离,可不是这几分钟就能赶到的,你们是长翅膀飞来的吗?”

朱显略略尴尬,稳了稳心神:“郡主,今日之事,只能先委屈你了。”挥手:“带走。”

“你们谁敢?”九连和九环站在容千华两侧,寸步不让。

一触即发之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第十二章 十药先生

小厮和丫鬟陆续而入后,竟是容凌安走了进来,烟青色长袍、象牙白的对襟夹袄,再配上少年清冷的气质,给屋子里带来了一股寒意。

他不是在宫里陪考呢吗?容千华斜着撇了一眼自己的丫鬟,见二人大喜之余,九连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心下了然,九连这丫头定是出门前往宫里送了信。她撇撇嘴,却没有察觉到,在见了容凌安后,她内心深处逐渐升起的踏实感.....

可更让人意外的是,容凌安进来后并不开口,只躬身立在一边,然后就见一个身穿墨绿暗底金丝蟒纹锦袍的少年慢慢的走了进来,他脸上似刚刚褪了稚气,线条轮廓显出几分坚毅来。

金世昌和朱显认出来,不敢含糊,一个头磕在地上,行了大礼。

“三皇子驾到,有失远迎,是臣的罪过,府上无人通传,臣,定将门房及府内小厮一并拿去问罪。”

满屋的人跟着金相、朱显俱是拜倒,唯独容千华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这少年,两个月没见了,他怎么比自己高出一大截了。

元昊鹧却满不在乎,“都站起来说话吧。”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韵律。即便年纪不大,可毕竟是皇家人,自从离了蒋贵妃入了书林院半年来,元昊鹧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读书学武一样不落,身高见长,气势也越来越盛,朝中无人敢小觑这位皇子。

朱显明白这二位定是福灵郡主的救兵,心里愈发打鼓,后悔来趟这趟浑水。

金相也面色凝重,一会儿的功夫,心里便换了好几个主意。

“本来书林院好不容易放假,今日我是到徐州来找福灵的,却得知她来了你们府上,没想到你府上这么忙,人又多,就不打扰了,福灵,我们走吧,母妃宫里新进了些小玩意,一起去看看。”元昊鹧说着去扯容千华的小手。

“三哥,我怕是不能跟你一起去了。”虽与二皇子定了亲,可元昊鹧执意要她如此称呼。“金相家的小姐生病了,我要是不治好她,金相和朱大人就要把我送进大狱审问了。”容千华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的撅起嘴,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可有此事?金家小姐病了与福灵何干?”元昊鹧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旁边的两人,朱显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这福灵郡主不说起因只说结果,又做出如此姿态,仿佛上一会儿那个咄咄逼人的不是她,这、这不是明摆着告状吗?

金世昌心下冷笑,不承认也没用,今日这么多人都看着这事,我看你怎么护着她。

“三皇子有所不知,臣府上的清芝丫头本是生病昏迷的,这一点钱太医可以作证,郡主到访之后执意要让身边的丫头施针,谁知她学艺不精将清芝这孩子治死了....臣悲痛万分,心想郡主年幼识人不清,臣可以理解,可这丫头罔顾人命断断容不下,便叫了朱大人来将这丫头带走去审问,谁知郡主护短偏偏不让,这才僵持不下......”话说出口,也是一半真一半假。

虽没说郡主杀人,可执意施针、识人不清、又护短,这跟杀人又有什么区别,而金相又深明大义的只是想带走她的丫鬟而已......不仅如此,金世昌说着说着竟然泪流满面,容千华不得不佩服起这个老狐狸,真是演什么像什么啊,这个心疼孩子的舅舅看着还真是让人恨不起来。

元昊鹧听他如此形容,心里觉得十分不喜,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就地带着容千华走,离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是是非非。便看向容千华,却见这丫头心大的看着他,还笑,似乎也不是很生气,便冷静了下来,想着这事还得是解决了好,免得对她名声不利.......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耿清芝,也有点犯难,不管过程怎样,这结果是摆在这里的,这人到现在还没醒来,确实不好办,想了想,便转身看向自从进了屋就一直没开过口的容凌安。

他站的位置正好逆着阳光,从屋内的角度看,好似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毛茸茸的,有点可爱。容千华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容凌安接过元昊鹧眼神,并不犯难,“依我看,现在当务之急,是耿家小姐的性命.....进来吧。”容凌安冰冰冷冷的声音传来,金元玥却觉得好听极了。

一个背着箱匣子身穿灰色布衣,面容有些沧桑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草民孙十药叩见三皇子、福灵郡主。”竟是赫赫有名的十药先生本人也来了。

容千华一怔,容凌安居然能把他带来,又看向九环,这丫头的脸微微发红,还强撑着,想到她们信口扯了人家的大名来,这会儿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也觉好笑。

话一出口,最激动的是金晏盈,今日之事她在朱显来的时候便明白,郡主只是个引子,她不会蠢到在大家眼皮底下对耿清芝动了手脚,更有可能的反而是....她不敢细想,唯独盼着耿清芝有救。

“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金晏盈哭着跪下。据传十药先生连死人都能医活,自己女儿定是有救了。

金世昌的眼神暗了暗,看向身边的戴荃,眼里带着几分狠辣,戴荃心下明白,悄悄撤下。

无人察觉的,容凌安的嘴角微微挑了挑。

“太好了,既你来了,赶紧给这位小姐瞧瞧。”元昊鹧兴奋的说。

十药先生微微福了福身后便走向耿清芝,检查一番后,发现耿清芝两侧腋下的针眼有些异样,仔细辨了辨。

“这位小姐,不是生病,是中毒。”

众人哗然,容千华表情微微凝重,看向容凌安,不知何时他脸上的寒冰已被融化殆尽,正微笑的看着她.....

第十三章 我选择相信你

孙十药医者仁心,查明原因后,立即打开随身的木箱,拿出两根短短的针尖,一手将耿清芝的头托起,另一手绕到其脑后,找到风府、风池两个穴位,慢慢的刺了下去,随后又双手放在强间与后顶的位置,慢慢的揉擦着.....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耿清芝的脸色居然有了变化。

众人暗暗称奇,想这孙十药果然名不虚传,太医都说已死的人,在他手里居然活了。

孙十药无意与旁人解释,想这耿小姐中毒不过半日,还好得救。

待耿清芝恢复了生气,却也脸色蜡黄,孙十药又拿出一颗丸药,掰开她的嘴,将药送了进去。药即入口,耿清芝突然喷出一口血,复晕了过去。

黑色的血溅了金晏盈一身,她没有半分退缩,依然关注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容千华在一旁看着,想关键时刻到底看出来亲娘不一般,又想起容万里....心里不住的冷笑。

“回三皇子、郡主、耿小姐已无性命之忧,休养半个月,再吃些调养的方子,便可痊愈。”

孙十药微微福身,整理了自己的东西。

神医的话让屋里的气氛松了下来,容千华也对孙十药刮目相看。

“谢孙先生大恩大德。”金晏盈深深扣头,此次总归是保住了女儿。

王氏和金元玥俱是松了口气,只不过一个是真的放下心来,一个确是心有遗憾。

金相却再次跪倒在三皇子面前:“三皇子,臣本以为是那丫头医术不精,可没想到是中毒啊,福灵郡主日前与清芝闹了矛盾,臣是信郡主的为人的,可是这丫头...难保她不是存了报私仇的心啊。”

容千华眼中精光爆闪,怒气上升,事已至此,他居然不见好就收,还想着陷害,暗讽她心胸狭窄,伺机报复。金世昌,你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当众拆穿你们家这耿清芝是怎样生的病!

容千华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听容凌安说道:“把人带上来。”便停了下来。

只见容凌安身边的景天像拎着小鸡一样,将一个男子扔到屋子中央,这人一副富家少年公子的打扮,身上烟紫色的丝薄上衫已破,脸上还有些青肿,伏在那里瑟瑟发抖。

金世昌强忍着怒气不表现出来,手却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襟下摆,冷不丁的看着戴荃从后面绕进来,一脸哭丧着冲他摇了摇头。

好一个容凌安,好一个福灵郡主,金世昌心中发狠。

“朱大人,我的手下见此人在金府外鬼鬼祟祟,便将他拿下,逼问了几句,这人便全招了,说是九环姑娘在准备银针时,淬火的木炭里被他下了这个东西。”景天递上一个小瓶,孙十药走过去闻了闻,神色渐渐笃定“这便是了,耿家小姐就是中了这个毒,四品黄和素。”

“来人,将他拿下。”朱显不再犹豫。

“慢着,金丞相,这人你可认识?”容千华直直看着金世昌,眼里闪着寒芒。

“不认识。”金世昌咬咬牙。

那人猛地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金世昌,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归没出声。

容千华觉得好笑,又问地上那人:“你又是为何要毒害耿家小姐,陷害于我?”

那男子依旧不说话。

容凌安慢慢走到容千华身边,抚了抚女孩的发梢,说道:“华儿,证据已足,既然凶手已经抓住了,就让朱大人带到大狱中细细盘问吧,你出来了一天,定是累了,我们回家吧。”

容千华很是意外的看着容凌安,见他目光平静,微笑的看着自己,最终选择了相信他。

“好。”容千华开口。

朱显和金世昌的心微微放下,却又听容凌安说

“朱大人,这男子与城外尊跃酒坊里弹琵琶的黛娘好似有些关系,那黛娘已被我请回府上,你若审讯需要,记得来容府提人。”

那地上的男子傻了眼,忍不住骂到:“你答应我了不会动黛娘,你骗我?你若是动她一分一毫,我爹、我......”仿佛说漏了一般,心虚的看了一眼金世昌。

金世昌心里一紧,见他停住了话头,松了口气,复觉十分疲惫,黛娘....这容凌安果真真是个棘手的人物。

原来,这男子叫丁地贺,是金相在外的私生子,整日无正经事做,只帮着金相在暗中做些勾当,今日下毒便是金相嘱了他,直到十药先生出现,怕是事情再瞒不住,金相便派戴荃去给他报信,让他尽早离开。

没想到这人遍寻不得,是被景天早早拿下了,容凌安又不知怎的知道了他跟丞相府的关系,用此来威胁他,丁地贺很聪明也很了解金世昌,他知道这个爹最在意的便是他自己的名声,要是关系一旦泄露,一切都完了,说不好他还会被灭口....因此便自己一个人承担了下毒的事。进了大狱没关系,金相多半会再把他捞出来。只是没想到对方做事如此谨慎,怕自己反口,竟将自己的亲娘黛娘控制了去.....

容凌安冷眼道:“放心,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会轻易动黛娘。”

金世昌听的嘴角直抽抽,看来今日他是定讨不到便宜了,好在朱显跟他关系不错,待这孩子进了大狱,再另外安排吧。

“既如此,臣先告退了。”朱显向三皇子等人福了福身,带着手下离开了。

“事情既然解决了,福灵跟我回宫吧。”元昊鹧露出了几分孩子气。

“三哥,明日我定去找你,今天时辰不早了,我还是跟着我兄长回府了。”容千华虽笑着,但是脸色并不好看,被人陷害却没有让主谋付出代价,她实在心有不甘。

“那你说话算话。”元昊鹧有点撒娇的意思。

最终,金丞相将几尊大佛终于送走,回来见金晏盈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金世昌,你好狠的心......

金丞相仿佛听见她内心所想,不置可否:“你最好是想想,待你嫁进容府,日子应该怎么过,这兄妹俩,一日不除去,便没有你好日子过。”

金晏盈慢慢收回凌厉的目光,是啊,要想除去他们,多少要依仗这个兄长....

.........

回府的马车里,容千华目光炯炯的看着容凌安,似是在等着什么答案。

容凌安笑:“华儿,看来,我们是该好好聊聊了。”

第十四章 桃花醉安华(上)

待回到容府,已是傍晚。

容府东南角安华居里,容千华的表情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又生动了几分。嘴唇上被生生咬出一道血痕,小小的身体里充满了怒气。

“不是一直在看着吗,为何人会不见了?”

地上跪着九连和几个护院打扮的男子。

“小小姐,都是我不好,我以为只是个普通丫头而已,便交给了他们,结果大意了...”九连十分懊悔。

“本来好好地,却突然闯进来几个武功高强的汉子,我们打不过他们,便被救走了...”为首的男子低着头,瓮声瓮气道。

容千华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皆是身上挂了彩,鼻子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心下也不再追究,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只深深的皱着眉,心中郁结。

耿清芝的丫头银珠本是她最后一张底牌,只要让银珠开口,便是拿住了金家自戕的把柄。在金府的时候她差一点就发作了,结果容凌安打断了她便不了了之,何曾想到,这会儿,下人竟来报这银珠被救走了。

金家人果然厉害,金相更是又滑又奸、心狠手辣....

容凌安安排妥当了一应事务,也回了安华居。

这里原本是容凌安独自居住的地方,因是嫡子,整个院落三出三进,很是宽敞。自容千华出生第一日,他便将她抱回来养着,起名千华,遂给这院子也改了名,以他二人之名而命之....

这丫头估计等急了....容凌安扯扯嘴角,心情极好的往内室走。却看见屋内明黄色的烛火中,一个可爱的剪影被投射到窗纸上,因着睫毛极长,细细碎碎的斑驳让他看的一阵晃神。

容千华见他走进来,迫不及待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银珠被救走了”她想来想去,定是他知此事,才会在那时打断她。

“我们来时,便在距离金府两条街的巷子里,发现了银珠的尸体。”容凌安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拎着的两个褐色坛子放到桌上。

“........”容千华一阵错愕,银珠死了....杀人灭口吗?

“今日那下毒的男子,是金相的私生子,我将他娘扣住了,不怕他反口,只不过....”

“只不过金相一定会救他出去,这事就算了结了,对吗?”容千华仰起头,有点不服。

“对,我们能做的,便是让他在牢中吃些苦头。”容凌安看着眼前的小人,一不留神,她竟也像个小大人一样站在他面前,只不过这锋芒毕露的样子,倒是从出生便开始的。

容千华慢慢平静下来:“本来我以为底牌在手,可谁知....如此说来,今日这事,确是我输了,如若不是你和三哥过来,想来脱身就困难了。不过....”她看向容凌安:“你怎将事情安排的如此之快,就算是九连出门前报的信,你也未免太及时了。”

容凌安微微笑道,有点宠溺的看着她:“自我入宫,景天便被我留下看护着你,我怎会让你有事呢?”

容千华这下是真的吃惊了,她是真的不知道此事,在她印象中,景天从没离开过他,他身处宫中,身边更需人手,没想到却将贴身的暗卫调遣给了她。这样想着,心里便盛满了融融的暖意,只觉浑身舒服着。

容凌安将坛子里的液体倒出来,刹时,屋里充斥着桃花和酒精混合在一起纯粹至极的香味。容千华吸了吸鼻子,“尊跃酒坊的桃花醉?”

“你果真是个仙女,什么都知道。”容凌安笑道“你是小孩子,还不能喝。”

容千华被他打趣的微微脸红,她自出生以来很多过早成熟的行为,下人们无从解释,便说自家小姐是个仙女。这会儿从容凌安嘴里说出来,感觉却是不一样。

“你也是个小孩子,你也不能喝。”

“我跟三皇子偷喝过一回,实在是忘不了,偶尔尝尝没事儿。”容凌安学着她平日里的模样,眨眨眼,竟也十分俏皮。

看着他抿着嘴角喝酒的样子,容千华目瞪口呆,他竟然还有这样一面,说好的冷面公子哪里去了,虽然对着她总是笑意盈盈的,可这样的淘气还是第一次见。

一杯桃花酿喝净,他眼神有些放空,像是陷入了回忆,慢慢开了口。

“华儿,刚出生的那几个月你没少做噩梦,每次惊醒都一夜无眠。”

“6个月后,我经常将你抱进我的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借着旁物你可以坐起时,却不爱那些女孩家的玩物,而是经常摆弄那盘白玉古棋。”

“那年在宫里,你说出人生第一个词,便是哥哥。”

容凌安不等她反应,继续说

“我细细品过,你每次做噩梦,都是当日有云姨娘或者父亲来过安华居。”

“你在我的书房不哭不闹,可是带有父亲名讳的一应纸张均被你撕的粉碎。”

“那白玉古棋是母亲生前留下最喜爱的陪嫁之一。”

“要不是你的那一声哥哥,我几乎殿前失仪式。”

........

容凌安拿着茶碗的手顿了顿

“华儿,一直以来,我的确欠你一个解释,可是我想,你,也同样跟我没有坦白。”

“你,到底是谁?又跟容家的谁、存了什么仇?”

屋里安静极了,容千华仿佛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声音,以及她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因为知道他对她有多好,他一直是这世上最好的兄长。所以此刻她并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和手足无措,只是.....是感动吧,原来他是这般的关注她,在意她,连那些她都不曾留意的细节竟也能够一一细数。

寂静片刻,容千华抬眼,看着容凌安晶晶亮的眸子,其实她也有一肚子话要问他,可是眼下,她似乎得先解释清楚了.....

第十五章 桃花醉安华(下)

“我.....”容千华想开口,却不知该怎样说,难道真的要实话实说,说她其实是他的娘?被人陷害又重生成他的妹妹?不....这太疯狂了,他定会认为是她编了故事骗他,可是自己是在他身边长大的,那些过早成熟的、怪异的行为无论如何是隐瞒不了的,必须有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容千华心里慢慢的有了主意。

”母亲是生下我之后,去世的。本来我混混沌沌,什么都不明白,可却隐隐听见耳边有声音一直在讲述着什么,一遍又一遍的...直到一声尖叫声传来,我突然打了个激灵,脑里的某扇门仿佛被打开了,我的意志开始清醒。“

虽不全是实情,可容千华说着这些,却再一次想起了那日的恐怖,那种浑身刺痛的感觉一阵阵袭来,她手微微哆嗦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容凌安好像被她的故事吸引住了,并没有阻止她。

”我终于明白了,在我耳边一直说话的,便是母亲,她是被老太太和云姨娘陷害而亡的,她想起平日里云姨娘的乖巧和伪善,觉得又痛又恨,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强大的愤怒与怨气感染了我,又将府中事情以及这一次的前因后果悉数告诉了我,目的就是盼着有奇迹发生,我能记得这一切,替她报仇!“

容千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茶盏被她生生握着......不知道何时,她眼里已噙满泪水。

”所以,奇迹真的发生了,你果然什么都明白了,又一直记得,你是为复仇而来的,对吗?“容凌安看着她睫毛湿润,眼睛通红,只觉得自己心仿佛被尖锐的东西刺穿了一般,痛的呼吸困难。

容凌安上前,紧紧的搂住她:“华儿,不怕,一切都过去了。”

容千华再控制不住,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从出生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哭,许是这个怀抱太过温暖和真实,让她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她不再强撑着,整个人松懈下来.....

哭了好一会才略略止住,容千华见自己靠着的少年胸前衣襟湿了大片,用手慢慢抚了抚,又轻轻说道:“母亲还告诉我,你....不是我的亲哥哥,是她抱养来的。”

为什么她要提起此事?也许是他养她太辛苦了吧,如果他知道此事而想离开,卸下这担子,那她会为他高兴吧?也许是她不想他连自己的真实身世都不知情,她不想他被欺瞒...

容千华的心里此刻也是翻江倒海,自己真的是仅仅因为这些原因才提及此事吗......

谁料,容凌安并未过于吃惊,只是微微一怔,继而微笑的看着她:“此事,我是知情的。”心下便又对容千华刚刚说的母亲临终嘱托之事信服了几分,毕竟知道他的身世的人,只能是他们的母亲....

看容千华愣住的表情,觉得可爱,用手轻轻的刮了她的鼻子:“华儿,这回,该轮到我来交待了。”

”我是母亲抱养回来的,这件事是我原本的亲人告诉我的,是,他们还活着。只是人数不多了....我是萧家的后人,萧家自大秦开始,到大顺、又到现在的大元,几百年来一直单脉相传,萧家每一代的继承人从出生以来,就会受到严格的训练和培养,启蒙早、读书早、且为官、为民、为国、为君,一辈子...注定要奉献给这个朝代,乱世做名震天下的谋士,治世做权倾朝野的丞相,萧家...仿佛给家族的命运上了锁,逃脱不得.....“

容凌安浑身充满了忧伤了气息,苦笑着给自己斟满了桃花醉,今日的酒好似格外苦涩。

”萧家?如果你是萧家人,又怎会被抱到容家?“容千华是听说过这个家族的,可她上一世在江南长大,远离皇城,她以为那只不过是个传说.....况且,也并未听她的父亲说过目前的朝中有什么姓萧的大官...

“萧家的上一代继承人在宫里犯了错,太后受小人挑拨而震怒,一路派人追杀,且已牵连到了整个家族,萧家...几乎是全族覆灭,目前仅存我的恩师..暗卫..和一支秘密的兵马。可宫里的人还在继续寻找我们....”容凌安的眼神忽明忽暗。

宫里势力盘根错节,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便是灭顶之灾,容千华的眼里燃起两团火苗。凭什么命运要这样对他,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啊。仿佛又反应过来什么,“你,他们找你的原因...难道你是继承人?”

”不错,我是这一代的萧家继承人,我出生不久,恩师和暗卫便找到我,告诉我实情后决定让我一直留在容府,待再长大些,重新回到朝堂之上,我的任务,也是复仇...”

其实他并没有告诉她全部,随着长大,他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不想让她为他担心,也不想她陷入这些恩怨中,待他更有能力掌控这一切的时候...

不知不觉,一坛酒见了底,而他们的脸好似被桃花染了一般透着粉色。

“都是复仇....”容千华呢喃着,从小背负着家族命运,定是吃了很多苦吧,才会有今日优秀出众的容凌安....忽觉心头一震。

“你、上次入宫,那观星师是你安排的?是用了萧家的人脉?”

“不错。”

“凌安...”容千华眼圈再一次泛了红,”你的仇人本就在宫中,你却为了我过早使用萧家人脉,若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华儿,你太小了,急需依仗,我别无他法。”微微沉吟又道:“不管处境有多危险,我都会选择先保护好你。”

看着他眼中深情似水,化不开的暖意,容千华竟一时愣了。

“华儿,若有朝一日,这些事都了了,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容凌安将容千华抱起来,坐在榻上,将她的脸正对着自己,深深的看着她,眼里有着不同寻常的认真。

“....什么样的日子,还没想过。”容千华只觉二人离的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此时,除了桃花的味道,好似还有一丝...少年身上独有的清香味道,那是很多个夜里,他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安心沉睡的味道。

容千华的两颊从粉色转变为红色....

容凌安看着眼前的小萝莉害羞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注意到连她的耳朵也变了色,本来就剔透小巧的耳垂,现在看着仿佛像一块染了彩霞的暖玉,上面细腻的绒毛和纹路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亲昵的凑到她的耳边:”华儿,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们都在一起好吗?“

她只觉得耳边的呼气而过,却是有一片温柔湿润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耳垂,待她意识到那是少年情不自禁的吻时,瞬间,容千华觉得自己的脸仿佛能滴出血来.....

”好“她将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凌安,我不知道这是否算是承诺,我只明白,仿佛只有你,才能让我真正的放松、踏实.....

容凌安一脸满足的抱着怀里的宝贝

华儿,我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啊.....

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永远依着你....

我只温暖你一个人,保护你一个人...

容凌安回忆自己第一天将容千华抱回来时,她小小的一团从里往外散发着寒气,眉头皱着,眼睛漆黑的深不见底,小嘴倔强的抿着,那时还不知她的早慧,他便仿佛能感受到她强忍着的极大的痛苦与不甘,因为他也是同样的啊.....

那一天起,他便发誓。

他要用这一生来温暖她,爱她...

抚平他的痛苦,让她夜夜好眠...

养她就要宠她..

宠她定要将她娶回家.....

第十六章 正月初六宜嫁娶(上)

正月初六,宜宴请,宜嫁娶。

徐州,自城门处至容府会客的正堂,一路铺就着红锦的地毯,两边每隔五里便站着一个身穿粉衣的丫鬟,手捧编筐,撒着花瓣。

路旁的树木系着红绸的团花,树下竟还有桌椅摆放,上置各色糕点和果糖,容府员外娶皇城金丞相嫡妹为妻,整个徐州城都跟着喜气洋洋,百姓在两边站着看迎娶新娘子的马车一路进城,前方鼓乐齐奏,后方新郎官容万里一身大红锦衣,玄文云袖,腰束褐金色鸳鸯暗花宽腰带,其上挂了一串品质极佳的和田黄玉,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得意之极。

众人暗暗猜想,这轿子里坐着的新娘是怎样一副容颜。

金晏盈端端正正的坐在喜轿中,并无新嫁娘的羞涩和紧张,与容万里初见还是两年前的中秋宫宴,那时她孤儿寡母刚从耿家回到金家,仰人鼻息的日子不好过,她便存了再嫁的心。这个时候她遇见了容万里,虽不是读书人,官职也不高,可俊美逸秀也让人心生好感,更巧的是当晚便传出来他家主母身死的消息.....一来二去两家便谈婚论嫁,本以为后宅不宁多半是姨娘不省心,谁想到他家的两个孩子竟如此乖张。

金晏盈狠狠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想到自己的女儿耿清芝伤还没好利索,还躺在金府养病,既痛且气,表情狰狞。

哼,容凌安,容千华....之前的隐忍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现既入了容家做主母,那你们二人便归我教养,落入我的手掌心看你们还怎么折腾,新仇旧恨,咱们来好好算算这笔帐...

“新人已到——”轿子稳稳的落了下来,盖着红绸的金晏盈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搭上容万里伸过来的手,干燥,温暖,她心里熨帖了几分,虽不是皇城里那些世家贵族,可对于她这样再嫁的女人,容家也算上选,而容家娶了她,便是正式跨入皇城世家的圈子,这门婚事于二人可谓互惠互利,合作的极其完美。

金晏盈正想着,却隐隐发觉周边的氛围有些不对,容万里牵了她的手站在府门口,并不往里走,而身边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她隐隐听见柳家什么的...

心中疑惑,却不便贸然开口,便微微扯了扯容万里的衣袖。

谁知,正前方响起了一个老者的声音:”怎得,容员外,你是连我也认不出了吗?“

”父、父亲,您怎么来了...”容万里实在想不到,在这个重要的日子,竟会看到柳家庄的主人柳长山,他是柳清姿的父亲,虽是岳丈,可容万里从小是在柳家庄长大,相当于柳长山的半个儿子,哪怕清姿走了,这声父亲也叫的不亏。

柳长山微微冷笑:”既还知道叫我父亲,又怎会这样问,这天下,哪个儿子娶亲,老子竟不在场?哼!”言毕,一甩衣袖入了正堂。后面跟着一群仆役,皆是风尘仆仆,一看便知是远路而来,刚刚赶到。

此时,一路上跟着娶亲队伍而来的百姓早已将容府围的水泄不通,容万里见众人指指点点觉得一阵尴尬,又想起柳清姿已去世两年,要不是为了生意往来,他也不需对柳家客客气气,可客气归客气,为何一见到老爷子,自己就气短了呢,还喊了父亲?他都已经再婚,他算哪门子的父亲?

容万里这样想着,便挺挺腰板,再次提醒自己早已不是给柳家庄做伙计的少年了,心下稍稍安慰,牵着金晏盈大步往里走。

金晏盈只觉得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手心格外潮湿,十分不适。

..........

安华居里,兄妹俩正在安安静静的看书,屋外一切的喧嚣充耳不闻,自那次银珠被灭口的事出以后,容千华便乖巧了很多,就连今日大婚,她也懒得去,瞎折腾。

这是容凌安教她的,他说,复仇之事首先要对准目标,家中有云姨娘、老太太、容万里,这是旧恨,家外才是耿清芝、金丞相、这是又添的新仇。而金晏盈进了府,可谓是新仇旧恨接上了头,金丞相老谋深算,上次吃的亏很难不报复回来......

他们虽事事谨慎,可毕竟年纪尚小,很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羽翼丰满之前,不可太过张扬,要学会韬光养晦,以免着了别人的道。

且容凌安已经跟外祖柳家联系过了,待容万里娶妻后,容千华便去柳家庄住下,她在那里长大,安全便彻底有了保证。

容凌安是为她的安全着想,可是...外祖身边少不得江湖上的能人异士,没准还能学些本事,这是容千华私下里的打算,便痛快的答应了。唯独舍不得他.....

容凌安决定过几日就搬到三皇子府中,千华不在的日子,他便专心读书。

“少爷,小姐。”外院的枣儿急匆匆的跑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温馨与宁静。

容凌安将书卷放下,看着那丫头皱眉,却是一句话也不多说。

容千华只觉他缄默的样子也怪可爱的,明媚的笑了笑:”出什么事了小丫头。“

”柳、柳家老太爷来了。“

兄妹愣了一下,对视中均看出了惊讶,前几日不是还在书信中讨论容华回江南的事,怎得急匆匆在这时赶了过来.....

第十七章 正月初六宜嫁娶(下)

容凌安和容千华到了正屋的时候,容万里已经带着金晏盈跪了下来。坐在上首的除了容家老太太,便是她上一世的父亲,这一世的外祖父,柳长山。

见他刚刚年过五旬,可头发却花白了一半...眉头拧着,横纹也深了很多,自从搬到徐州,她便没回过家,算算已有近十年没见过父亲了.......想是自己在容家出了事,爹爹担心的紧,又日日操劳,才会老了这么多。容千华觉得一阵心酸,别过眼去,甚至有些不敢看。

容凌安察觉到身边女孩的情绪,紧紧揽住了她。

”给长辈敬茶——“礼官在一旁喊道。

跪在地上的二人将两杯喜茶举过头顶,分别敬给老太太和柳长山,两位长辈稳稳的接过茶杯,酌了一口,便放下。

”赏——“老太太给的是一个金镶玉的翡翠镯子,中规中矩。可柳长山给的却是街面上随处可见的琉璃珠串。

金晏盈并不在乎,心里暗忖,来了不就是为了寒酸我吗,这点事情算什么,想到容万里为她重金求来的巨大颗夜明珠,此刻就在她的冠帽上带着,一会儿揭开盖头,定会羡煞众人。

”礼成,请新郎——“

“慢着!”柳长山阴沉着脸”这容家怎得这般没规矩,妾侍进门,竟不给主母敬茶?“

随着他的话,喧闹的礼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儿子今日,娶的就是主母啊?”容万里心里已经十分愤怒,却不好当着众人表现出来,他这辈子两次娶妻,看的都是这张老脸,他还好意思出来搅局?

”主母?容万里,你的主母是我柳长山的独女,柳清姿,除了她你再娶多少都是妾。”

柳长山一边说,一边将桌子拍的啪啪响。“杜均,拿上来。”

话毕,只见柳家跟来的众人中走出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打开手中的包袱,将一个摆件放到桌堂正中,细看便知,竟是柳清姿的遗像......

屋内顿时哗然,这柳家老太爷是什么意思,女儿都死了,还要闹这么一出,难不成还想这对新人给遗像敬茶吗?

容千华和容凌安也是错愕之极,容千华心想原来自己老爹这么霸气,自己怎么从来没发现。容凌安微微沉思,他知这个外祖并不是冲动莽撞之人,今日定有后招,也有些期待起来。

“父亲,您这是....清姿已经死了两年了,您今日是来寻我的晦气吗?”

容万里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气,说话也不再客气。

金晏盈此时也再忍不住,便将自己的盖头摘掉,看到桌上的遗像,也是一惊,随后怒极,大婚第一日便摆个死人的画像在那里,真是倒霉死了,刚想发作,却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都紧紧的盯着她,金晏盈暗想,今日来人实在是多......这时候若沉不住气,定会被人看了笑话。

她一再忍下,沉稳的开口道:“柳伯父,清姿姐姐虽已去世两年,可晏盈从未敢对她不敬,在万里和我的心中,一直念着她,挂着她,并下决心定要照顾好她的一双儿女,可今日毕竟是我们大婚之日,清姿姐姐的遗像应在祠堂中,而不是....”

一番话说的楚楚可怜,却又合情合理,旁边听着的人都觉得这新娘子识大体,任别人如此羞辱作闹,还是稳重明礼,皇城的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

容家老太太因为乡土农妇出身,平时惯会在自己家中撒泼摆谱,今日场合太大她反而不知道该怎样还嘴,从柳长山把遗像搬出来开始就一直在旁边气的上喘。这会子听了金晏盈开口便觉得欣慰,暗道好在这个媳妇厉害,要不容家又要让柳家欺负了去。

”我只问你,容万里,你可否认我女儿为这容家主母。“柳长山并不与金氏搭话,只看向容万里。

”柳清姿已死,今日礼成,容家主母便是这金氏金晏盈。“容万里严肃的看向众人,似有宣布之意,金氏听着暗暗得意。

”好、好、好。“柳长山连说三个好字,却是怒极,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上面隐隐透着氤氲的字迹。

”我柳长山一辈子摸爬滚打,创下家业,却是在儿女亲事上看走了眼。当年若不是你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又立下毒誓,我怎会将我的清姿嫁给你?这是你当年亲笔所立字据,白纸黑字,我倒要看看你还怎样抵赖,来人,让大家都听一听,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容千华想起来,当年的婚事父亲起初是不同意的,后来是容万里私下做通了工作,只是不知他答应了些什么,更不知还有字据。

容万里见了那张纸浑身一震,脸色白的吓人,身上开始不自觉地抖着.....想阻止却又迈不开腿。

“我容万里今日求娶柳家独女柳清姿为妻,若柳家同意这门婚事,我定会珍惜她,爱护她。今日在此立誓,不管贫穷还是富贵,生老还是病死,只要柳清姿一日嫁我,便永远是我容万里的正妻,一生不可更改。若日后反悔,我愿散尽家财,不得好死。”

那叫杜均的汉子读完了,堂内哗然。

众人都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说,怪不得人家柳老爷子大老远的从江南赶过来,既然当年已经立下重誓,生老病死都只认柳清姿为正妻,怎的又来求取金氏贵女....这个容万里啊,啧啧。

金晏盈只觉大脑轰鸣,震惊过后,狠狠的瞪着容万里,这个男人....真是可笑啊,她金晏盈真是猪油蒙了心,嫁到徐州的商贾人家在门户上已是低嫁,现如今竟是要她做妾,还不如一刀杀了她。

容万里嘴唇发白,一直不停的抖,不知道该说什么。事隔十年,他早已忘了这张字条,就像他早已忘了当年,是柳长山手把手教他做生意,又是柳清姿在他身边一直鼓励给他自信....

事已至此,容千华心里感动的早已一塌糊涂,她从没想到,一直看似倔强,管教她甚严的父亲,竟是默默的为她做了这些。

她再也忍不住,一句父亲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喊了声:“外祖父!”

柳长山听见女孩的声音,眼睛渐渐发亮......

第十八章 散尽家财要怎么操作

容千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往柳长山身边跑去。众人只见这孩子一袭半旧不新的深蓝色长袍曳地,头上装饰全无,乌黑的发丝并未挽髻,只随意散着,长度刚刚好到锁骨位置。素净的气质与这大红的喜堂格格不入。

“是福灵郡主。”门口站着的人中有认出来的,都纷纷福身。

柳长山一把将容千华抱起,自她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见这个外孙女,孩子洁白的肌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与柳清姿相似的相貌让柳长山感到激动。

“娇娇千华,让外祖父好想啊。”柳长山一直是个严父,此刻却想将未能给柳清姿的宠爱全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

“凌安见过外祖父。”月白长衫的少年站的笔挺,嘴角上扬。

“好孩子,委屈你们了。”柳长山心知千华能平安长大都是这个少年的功劳,虽不是自己的血缘至亲,可也又是心疼又是感激。

待认亲的这功夫,站在喜堂中间的容万里已经冷静了下来,心里的主意来来回回,若是....

一边想着,扭头看向身边的金晏盈,却见她正直直的看着自己,神色中毫无退让之意。

金晏盈不是初出闺门的女子,看容万里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心里有数,看来,为保全容府的脸面和他自己的名声,他是起了让自己委屈做妾的心了?心里觉得一阵寒凉,还没过门就强加给我这奇耻大辱,我倒要看你怎么张口。

容万里被她看的脸再一次涨红,憋在口里的话说不出,终于,心下一横,怒目看向柳长山,嗓音哑了几分

“柳家老爷,当日立下字据时,我并未想到柳清姿竟真的会与我半路夫妻,天人永隔。我容万里没有贴心人不要紧,可容府后院不能没有主母管事,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求取金氏贵女,不过是为了府里长辈尽孝、孩子前途着想....你现在拿出这份字据,未免是在强人所难了,为了整个容府,我绝无半点私心,哪怕旁人非议我容万里不守你柳家的承诺,今日这正妻我也是娶定了。”

话音未落,抽泣声传来,只见柳长山怀里的女孩已经梨花带雨,鼻子眼睛都红红的,用手背往脸上随意一抹,额前的碎发被泪水打湿,好不可怜。

“外祖父,千华吃不饱、没有炭火,屋里又冷、千华还没有衣服穿.......”一边说抬起手,袖口处的蓝色布料已经发白,且周围还磨出了一圈毛边。“千华好怕后娘...嘤嘤嘤”旧衣服是一开始来之前容凌安让她换上的,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女孩的哭诉让大家议论纷纷,谁人不知道容府有钱,竟是如此苛待一个没娘的孩子,这可是嫡女啊,看来这容府后院早就乱了套,容万里刚刚表现出的一副慈父面孔,这时显得尤为可笑。

刚刚还掷地有声的容万里,这会儿脸色铁青,他虽然没有管过她的衣食住行,可是有容凌安在,她怎么可能受过这些委屈,撒谎连眼睛都不眨,这孩子是随谁了?

柳长山听了容千华这一番话正要爆发,怀里低着头的小人儿却悄悄抬眼,冲他狡黠的眨巴两下,机灵淘气的样子看的他一阵愣怔。明明泪珠还挂在腮边,这又是.....

他心里转了几下,暗笑,这小娃娃原来是在做戏,只是给他这把火添点柴木。复看眼前僵持不下,容万里铁了心的娶这金氏,心里另起了主意。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让你既可以续弦,又不担了这毁约的名声。”柳长山沉吟着说道

容万里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父亲,您的意思是?”

“如你自己所说,若日后反悔,愿散尽家财,不得好死。我们柳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不可能因为你背誓便枉顾人命,可这散尽家财.....”

喜堂里再一次安静,所有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我会为千华在徐州的天意银庄立个户头,你以千华的名义存进去一笔钱,且立个字据,这些钱只归她所有,与容家无半分关系。”柳长山看着容万里,眼里寒芒毕现。

只是要钱啊.....容万里心里缓了缓“这个法子可行,那我这就去办,给千华存五百两,华儿日后竟成了徐州富户,哈哈。”

金晏盈讽刺的看着柳长山,原来闹来闹去竟是要钱。

“五百两?太少了吧。”柳长山挑眉。

容万里躬身:“那.....”

“要、五万两”柳长山的语气不容置疑。

五万两?容万里一惊,那可将近容家在徐州几个铺子一年的收益了。

“黄、金”

柳长山一字一顿的说出最后两个字,人群再一次沸腾了。

第十九章 有了钱先做身新衣服

五万两黄金.....

容万里只觉自己口中腥甜,容家搬到徐州近十年,他辛辛苦苦经营下面的这些铺子,这些年积攒了不少,可五万两黄金要是都拿出来,几乎是一夜回到十年前了。

金晏盈气的发抖,冷冷开口道:“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五万两黄金脱口而出,且容千华是容家嫡女,她怎么可能与容家分开另算。”

容家老太太原本不吱声,现听说要拿走容家的钱,立时炸了,拐杖抡起来往柳长山身上招呼,那个叫杜均的汉子上前一只手抓住拐杖,一只手便将老太太按在椅子上牢牢的不能动。老太太用她那胖的没有腰的身子使劲的挣扎,杜均见她劲使的大了,猛一松手退后几步,老太太猝不及防啪的摔在地上,旁边的喜茶扣翻在她头上,众人见如此滑稽,皆是哈哈大笑。

老太太便坐在那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茶叶渣子,哎哟妈呀的喊起来。旁边的丫头七手八脚的将她扶起来,在容万里的眼色示意下将她拖回内室。

如果此时有地缝,容万里都能钻进去,他此刻只想快速结束这一切,不由分说下了狠心。

“好,就依你,五万两黄金,可眼下我即便将家里的钱都凑上,也不够这些,待年后盘点完了铺子再说吧。”容万里想着拖一拖,待柳家老爷走了,这事跟容千华就好办了。

“外祖父,我要那个。”容千华泪眼婆娑的指着金氏的方向,众人顺着她的手看去,才发现今日这金晏盈的喜冠上竟置着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莹莹的光华,映着金晏盈扭曲的脸。

“那就有多少钱,便凑多少,这夜明珠就当做抵押,待凑齐了钱,再还给你们。”柳长山舒展了眉头。

容万里暗骂,真是生了个冤家来作对,她倒是识货,这夜明珠是他行商西北期间,花了一万两黄金外加西北两间地段最好的铺子换来的。若按照铺子每年都在增值来算,这可不止五万两黄金了。

何止是容万里咬牙切齿,金晏盈此刻眼里已经冒出火来,很不得上去将那小贱人一把扯下,狠狠教训她。可今日在场的人里,且不说徐州的官员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就连皇城,也来了很多金家的旁亲,这个时候要是发作起来,明日便会传出关于她撒泼狭隘,苛待幼女的消息,做容家的继母,真是代价太大了.....

柳长山看着两人均不说话,便默许同意了,高声问道:“天意银庄的掌柜可在?”

人群里出来一个满脸笑意的中年男子,想不到来看热闹竟看出来这样的好事,五百万两黄金啊,这样的大户越多越好,既充实银库,又增加了银庄的名气。

于是,一众下人和丫鬟拿着笔墨纸砚上来,在银庄掌柜的见证下,伺候容万里立下字据,又按了手印。

柳长山将字据折好放进容千华的怀里,又抱着容千华走到金晏盈的面前。

容千华不顾此时金氏脸上恐怖的表情,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头上的夜明珠,嘴角勾了勾,抬起小手一个使劲,便将其揪了下来。

金氏感觉不到头上被扯的生疼,只觉得心疼和屈辱,那是她大婚最贵重的一份彩礼,现如今她还有什么,愚蠢的婆婆、懦弱的夫君、和被柳家掏空的容府.......想一走了之,可自小的教育告诉她,要忍..要忍..待一切成熟时....

“太好了,妹妹有钱了,明日我便带她去做几身新衣服。”容凌安轻松的笑着。

..............

柳长山跟着容凌安兄妹两个回了安华居,他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这两个孩子,这些年过的怎么样...都读了什么书...怎么千华就成了福灵郡主....

这边厢金晏盈已经回了内室,屏退了下人后,面无表情的将全屋子里能砸的都砸了个遍,稍稍觉得解气。

红鸾院的云姨娘今日没有资格去喜堂观礼,但却喜滋滋的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看着嬷嬷给容颜华喂饭。

“娘,你为何如此高兴?”容颜华比容千华虚长一岁,是容府里的长女,眉眼细长,秀气乖巧,她自小被姨娘要求背诗吟诵,总是细声细气的,颇有几分诗书气质。

“你父亲今日大婚,从此咱们容府便有了主母,娘能不高兴吗?”云芷柔讽刺的笑着,心想这容府的主母可不是好做的,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手段在这里掌事。

容颜华似懂非懂。

明微阁中,珮姨娘站在书案前,凝神静气的抄着佛经。

“姨娘,你的身孕已经三个月了,别太累了,恐伤了孩子。”旁边的丫鬟皎月忍不住劝到。

“不妨事的”珮姨娘声音十分温柔,顿了顿又开口:“你去瞧瞧丽华吧,看她午睡起来别贪了凉,管着她点。”

“我这就去。”皎月出去了。

珮姨娘想继续写,却觉一阵心乱,便搁下笔,回到榻上坐着,不知怎的,却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她还不是老爷的姨娘,是主母柳清姿身边最得力的丫头珮之,主母一直待她不错,还答应为她找一门好的亲事。

可是...那一年刚搬到徐州,主母有孕,本是喜事,老爷便从江南乡下将老太太接回府中,盼着老太太能在后院替主母分担一些家务事,可谁想到老太太跋扈且混不讲理,不仅没有分担还净添乱子,府里婆媳没少争吵。一来二去,老太太为有个帮手,竟将云芷柔从江南接来,说是老爷的远房表妹.....再然后,就是主母不经过她同意便将她送给了老爷,以图压制云芷柔......

从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

珮姨娘此时面色渐渐发冷,与人前判若两人,快走几步,将炒好的佛经撕碎.....

看着一桌的凌乱,心里好受了些,珮姨娘将手搭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无声的笑了。

第二十章 十年一转颜色艳

十年后,江南柳家庄

福灵居院子中央有一池金鲤,几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在池边围了一圈,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抛食,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九环匆匆忙忙的从外院进来,看见她们胡闹呵斥道:

“大中午的,怎么都在这里躲懒呢,小小姐的屋里可有人伺候着?”

一个身穿嫩黄色,面若春芽的姑娘笑眯眯回道:”姑娘睡着呢,不让我们打扰,且她新学了道菜肴,这金鲤鱼今晚就得入锅,我们得抓紧喂肥了呀。“

”是呀是呀,九环姐姐,我们哪里敢躲懒呢。“其他几个丫头声声附和着。

”张狂的小蹄子。“九环心里装着急事,不便与她们废话,径直往正屋走去,待快进内室时,放轻了脚步,掀开纱帘,想看看容千华醒没醒。

”探头探脑干什么呢,进来吧。“少女的声音十分好听,甜美中带着几分爽朗。

九环大喜,赶紧进屋。

只见容千华并没有刚睡醒的模样,她上身穿着素面的浅紫色立领中衣,只在领口、袖口绣着展翅欲飞的仙鹤图案,下身穿着银灰色缎面长裙,正伏在桌前,认真的抄写着什么,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及腰,两侧微抿起一缕向后拢起,一枚极品的紫玉雕花短钗斜其中。恬淡清爽的感觉油然而生。

少女抬头:”我昨儿新学的金丝鼠桂鱼,今晚做给你们尝尝。“九环见她肤如凝脂,蛾眉淡扫,双眸似水,唇畔嫣红,面上不施粉黛,可仍然掩不住绝世容颜,心想主子真是越长越好看啊,日日看也觉得惊艳。

一晃神的功夫,却见自家小小姐手中多了一个物件,正是自己刚带进来的信封。

”咦?小小姐,你....你什么时候从我身上取走....啊——”她吃惊的掩住了口,前几日柳家庄接待了一波江湖上的朋友,其中有一个尖嘴瘦猴一般的男子,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偷瞎拐子,他在宴会上施展的那几招其中就有一个”顺手牵羊“,效果跟刚刚完全是一样的,什么都看不清,东西就到了对方手里,短短几日,小小姐竟然也学会了.....

”九环,送信的人还说什么了?“容千华皱眉,手里细细摩挲着,容凌安的信每月一封,这次内容看起来与往常似乎没有区别,但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哪里有些怪异。

”啊,小小姐。“九环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送信的朗山说,少爷给小姐带了句话,他说徽州的宣纸好,字写在上面,打湿了都不会洇,让小姐多买些给他邮寄回去。“

容千华一愣,宣纸?打湿?心下一动,将手中书信平摊在桌面上,拿起旁边的半杯清水倒在上面。

”小姐,这是..”话没说完,只见信上原本的墨字渐渐隐去,又待半响,慢慢浮现出红色字迹。九环惊讶极了,想是还是小小姐聪明,原来这信另有玄妙。

容千华再次拿起手中的信,渐渐的,嘴角扬起。

再有一个半月是中秋,今年的中秋元弘帝决定宫中大办,皇后娘娘已经给各家都下了帖子,不仅皇城内的世家贵族,只要是朝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家眷进宫赴宴,据说这次宴会非同小可,皇上将有重要事情宣布......

信的结尾是容凌安苍劲有力的字体:“福灵回京,定要提前、秘密、保重。”

回宫啊...十年了....

当年容万里大婚后,她就跟着外祖父启程江南,来的时候从没想过,竟会在这里住了十年。初到这里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定要刻苦努力,不学些本事绝不会回到徐州见他,如果自己不够优秀、强大、只依靠他的保护,那便不配与他齐肩并战。

可刚到这里两个月,容凌安便在书信中与她商量,让她回去,有时竟是一副撒娇无赖的语气,让她只觉好笑。她只好将她每日的学习成果一一向他汇报,让他感觉她一直都在身旁。今日是古琴、天舞、明日是书法、绘画。小的时候将女子技艺学了个精通,大一点的时候便拜了柳家庄请来的武师文羽凡,只可惜文师傅说她并不是练武的好材料,她便勤能补拙,习得一身灵巧的剑法,用来防身。渐渐的,容凌安仿佛也定了心思,不再催着她回去了,而是经常与她分享徐州和皇城内发生的事,二人探讨的有趣时,一个月里四、五封信也是有的。

这一次的中秋宫宴看来非同小可,他定是提前从宫里听说了什么不便写在信中,只盼我尽快回到徐州,再做商议。“提前、秘密、保重....”看来,还有人不太想我回去,容千华心里的想法渐渐清晰.....

“九环,去准备五匹上等的好马,专心伺候着,这几日想必就能用上了。”

“好的小小姐,我这就去。”九环一溜烟走了。

容千华点燃一旁的烛台,看着火光一点点放大,信纸慢慢变成灰烬......

不盼着我回去的人,怕是要失望了呢....

第二十一章 郡主是在耍我们玩吗?

柳长山的书房里,老爷子正在细细盘问几个丫头

“昨日你们小姐早上吃了什么?”

“中午吃了什么?”

“晌午午睡没有?”

“下午练剑练了多久?”

“什么,晚上又自己下厨了?唉跟着肃娘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了厨艺...这哪是闺秀学的嘛...”

垂手而立的几个丫鬟头皮发麻,老爷每日都要叫两个福灵居的丫头过来,盘问小小姐的一应生活情况,如果觉得不满意就会一直絮叨,且训斥她们不能好好劝导小小姐。

小小姐哪里是她们说的听的嘛、就连老爷也根本说不听小小姐,老爷就逮软柿子捏,只拿她们这些丫鬟释放情绪。

”外祖父。“容千华人还没进屋,声音就传了进来。

”哎~娇娇华儿啊~”柳长山笑得皱纹都开了,赶紧迎了出去。

两个丫鬟捂着嘴偷笑,悄悄溜出去了。

......

“什么,你要走?这、可、华儿,这也太突然了,你外祖母听说此事断不能同意!”柳长山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十分烦躁。

“外祖父。”容千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十年来,您和外祖母对华儿的好,华儿都记在心里,你们是华儿唯一的亲人,我本舍不得离开你们,可是,那里有我的不甘心,也有我的牵挂.....待事成之日,我定会带他回到柳家庄,尽孝承欢。”一番话说完,不自觉地却是泪流满面,十年啊,容府根本就不是家,这里才是她第一个家,这里有亲人,有爱...

柳长山眼眶通红,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女,他知道这个外孙女十分的聪明能干,勤奋好学,且素来有自己的主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回头。他也隐隐知道她和容凌安的感情,这也正是他担心的地方,容凌安的身份太危险了啊.....

“唉.....”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柳长山长叹一口气,仿佛想通了什么。”回去吧,你也长大了,很多风雨不是我想替你承担,便能做到了的。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这次回去,将我身边的暗卫带回去,以后,他就是你的了。“

容千华震惊,”外祖父....”

柳长山挥了挥手,“去吧,去跟你祖母说一声,还有肃娘。”

“是”容千华心下沉重,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上一个十年,她是柳清姿,这一个十年,她是容千华,不管是成为谁,柳府都是她最后的、温暖的、永远为她留着后路的家,这里有她的挚爱双亲,可是她又不得不离去,人生,往往如此吧....

容凌安信里的意思是让她提前回去,最好是来阻拦她的人还没出发,她便已经上路。容千华便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打算乘快马离开,可是走之前在辞别肃娘之后,她说的话让她又改了想法。

肃娘在柳家庄是个很特殊的存在,既不是亲戚,也不是雇佣的人,她住在柳家庄最深处的平安苑里,平日里从不出来走动,身边只有一个贴身的姑姑伺候,柳府只每日将一日三餐送去即可,存在感极低。

容千华没有问过外祖父她是谁,既然她故意低调,就必定事出有因,再多余去探究也是无用。只是有趣的是,自容千华来了府里,肃娘唯一一次主动与外人有了联系,便是邀请千华去做客。容千华见她臻静娴雅,气度不凡,隐隐觉得,肃娘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与其交谈几句后,发现两下彼此十分投缘,容千华便交下了这个忘年交。

时日长了,她发现肃娘身上仿佛藏着宝藏,她懂古琴、天舞、却也详读兵法、懂得排兵布阵之用,她可以将历史上的有名战役分析的分毫不差,让人叹服。除此之外,她还做的一手好菜,大江南北的各色菜肴,法子都装在她的脑袋里.....

肃娘可以说是容千华的第一位老师了,她孜孜不倦的将她身上的本事一一学来,包括做菜,她已经整理出厚厚的十本菜谱,算得上是关门弟子了。

肃娘在得知她急匆匆离开是为避开路上心怀不轨的人时,微微笑了说道:”敌人不动我不动,敌人动我亦不动,待敌心浮气躁之时,主动权便归了我手,可谓敌转明,我转暗,胜算大矣。“

容千华听后,心中瞬间大亮。

次日开始,柳家每隔十日,便会出发一支回徐州的队伍,随行丫鬟这次是九环、下次是九连、再下次是娇俏的黄莺、每一次都是郡主的阵仗,可到底...哪个是福灵郡主呢?

........

“他妈的,又是假的。”江南回徐州的必经之道上,一个黑脸汉子愤怒的啐道。

“头儿,这都快一个月了,咱们已经截了三波了,没有一次是真的,会不会上边消息有误?”此人一开口,随行的一众人都纷纷开始抱怨。

“再等几日,还有半月就到中秋了,她要是出发,这是必经之路。”黑脸汉子脸色阴沉。

“唉”其他人散了开,重打起精神。

半月后,再有两日便是中秋。

埋伏的刺客又截了两次,还是没看见福灵郡主的影儿。黑脸汉子将刀插在地上,怒气冲冲“这娘西皮根本就是耍着我们玩,老子操她个大爷的。”

“头儿,咱们都出来两个月了,哥几个天天风餐露宿的,实在忍不了了。”

那首领看看众人,无一不是狼狈之极,个个脸上写着疲惫和不耐烦,心里也是一阵烦躁。他望着徐州的方向沉默了一会,想到,从柳家庄出发到皇城,再快的轿子也要走个七、八天,何况郡主年少,带的丫鬟仆人又多,所需时间只多不少。这样算来,两天后无论如何她也到不了了....

咬咬牙,说道:“回吧。”

众人大喜,一路归心似箭的赶回徐州。

谁知,就在他们离开后的半个时辰,两匹快马飞驰而来,大有不眠不休一路狂奔的气势。近看才能发现,其中一匹马上竟然是个少女,高高束起的头发让她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发,一双水杏般的双瞳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还有两天...不管跑死几匹马,也要按时赶到....

容千华此刻只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还有自己心底里暗暗的祈祷.....

凌安,咱们皇城见。

第二十二章 萧妃娘娘原来是她...

到了中秋这一日,皇城内各世家和朝中臣子的女眷在晌午时分纷纷到了皇城,只章家、朱家、蒋家、金家的小姐是从景阳宫正门进入、进去之后均被带到各宫娘娘那里闲话。而臣子家眷的马车在景阳宫的侧门处排起了长队,擅于交际的小姐早已下轿,与各个姐妹打了招呼,早做熟悉。

容府来了两架马车,均排在队尾,前面是容府现在的嫡幼女容君华的马车。

容君华是主母金氏所出,虽只有九岁,可却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脸上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很有她母亲金氏端庄大方的大家之女的风范。

与容君华同坐的是耿清芝,是被金氏彻底惯坏了的长女。按规矩来说各家的嫡女应该单独乘坐,可耿清芝出发时理直气壮的上了容君华的马车,在她看来她母亲是金丞相的妹妹,别说容家,就是金家嫡小姐的马车她也上得,让她去跟颜华和丽华两个庶女挤,那简直是笑话。

到了宫门前见金家的马车从正门进,耿清芝更是不服气的哼了又哼,偏偏容君华仿佛入了定,任凭她在旁边弄出什么动静,就是不搭话。

终于到了进门换牌子的地方,已是下午,算是最晚入宫的了,尚宫张嬷嬷得知是容家的女眷,多了几分客气的说道“不知是郡主家眷,老奴失礼了。”

容君华朱唇微启:”无妨,只是多等了片刻,不碍事。”不卑不亢的态度,微风拂面的笑容,让人顿生好感。

”那便由老奴亲自带路,请各位小姐下车吧。“话毕,张嬷嬷便躬身等待几位女孩。看见耿清芝居然从容君华的马车下来,已是诧异。又见后面两个女孩,均是十岁出头的年纪,一个脸庞稍圆,梳着双髻,还做小娃娃打扮,容貌清秀不足,娇憨有余。可另一个...

容颜华一袭月白色长裙袭地,外披浅黄色薄纱,最妙的是窄金色的束腰修饰了她极好的身材,那腰盈盈一握,实在是勾人遐想。现下已九月末,早晚的风还是很凉的,这容家小姐为了入宫还是很拼的,穿着夏装就来了,只不过这身衣服实在不够庄重.....

张嬷嬷敛着心思,带着她们慢慢往里走。一边与容君华说道:“距离宫宴还有两个时辰,现下各宫娘娘都在自己宫中摆了小宴,并嘱咐各女眷可以自行选择去哪个宫中——”

“当然是去蒋贵妃那里。”耿清芝不等嬷嬷将话说完,抢白道。

金家一直与蒋家交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张嬷嬷不动声,只等着容家嫡女示下。

“皇上在前朝日理万机,皇后娘娘在后宫母仪天下,父亲早有嘱咐,君华带庶姐初次入宫,定要给皇后娘娘请安,烦劳嬷嬷,将我们带去皇后娘娘宫中。”温和好听的声音传来,张嬷嬷好奇的看向容君华,却只见少女也正微笑的看着她,张嬷嬷心里一震,暗暗称赞。

耿清芝哼了一下不再作声,一行人便往皇后宫中走去。容丽华东张西望,看似对什么都有些新奇。容颜华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收敛目光只默默跟着,只依旧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让人看了心觉烦闷。

容君华气态自若,莲步款款,面上不显,却是心事重重,现如今朝中大致分为两派,以大皇子为核心的章家及章家的表亲兵部侍郎朱家、以三皇子为核心的蒋家及左丞相金家,而容家本官微言轻,涉及不到宫廷争斗,可近几年容凌安在朝堂之上风头愈盛,17岁的少年,却已是正四品御史参正,让人不可小觑。连带着众人将目光便也放在了容家身上,容凌安幼时是三皇子伴读、福灵郡主又赐婚了二皇子.....

想起父亲在她出门前的提点,容家根基太浅,对朝中了解太少,不可轻举妄动,此时不可站队,进了宫定要低调,于礼事事以皇后娘娘为尊,便错不了。可....复想自己问及母亲:“那二姐容千华不是已经赐婚给二皇子了吗,别人不会觉得我们容家便是二皇子这一派的吗?”可母亲却是笑道:“你二姐啊,待她能够回来再说吧。”

..........

快到皇后的金凤宫,容君华微一沉吟,问道:“张嬷嬷,刚才君华只顾快些见到皇后娘娘,竟是忘记问了,今日宫里都有哪些娘娘办了小宴?”

张嬷嬷颔首:“除皇后娘娘的金凤宫外,还有贵妃娘娘的凌云宫、萧妃娘娘的麒麟宫。”

容君华此时掩不住惊讶:“听闻萧妃娘娘一直身体微恙....”

张嬷嬷微笑:”是啊,萧妃娘娘是昨日临时决定办宴的,想必是身子大好了。“

容君华心下合计,这便是父亲和母亲没有料到的地方了,便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后面几个女孩因离的稍远没有听见,却见容君华几近停了下来,都疑惑的看着她。

张嬷嬷心下转了转:”容家小姐,请问,我们是继续去金凤宫,还是...去麒麟宫?“

午后的阳光斜着穿过茂密的树枝,打在脸上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发烫。

”我们继续去金凤宫吧。“容君华恢复了见之可亲的微笑。

只她自己知道,身上已出了一下汗,十分的不适。

........

凌云宫中,蒋贵妃位于上首,只见她头盘飞天髻,几朵大大小小的珠花别在发髻上,蛾眉横扫,天生一副桃花眼妩媚动人,此刻正听着下面的官家小姐们聊天,时不时打趣几句,娇笑怡然,顾盼之间神色飞扬,身穿桃色吉服,上面绘制着大朵大朵的芙蓉花,并不如想象中的高贵不可攀,反而是热烈极致、妩媚动人的可亲女子。

下面列坐的一众女眷中除贵妃母家蒋氏的几个女孩为首,便是金家的嫡小姐金元玥,金元玥明年便要及笄,婚事还没定下,如今在打扮上十分用心,一袭嫩黄拖地的春芽百水裙,外罩月白缎面金线绣边的大氅,内衬浅紫色锦缎裹胸,袖口、裙尾都绣着金丝百合,面若银盘,笑容皎皎,眉目弯弯,竟和贵妃几分相似。颈间系着一块晶莹温润的白玉,中间一抹翠色,显的肌肤赛雪,吹弹可破。

“呀,姑母你看,金家小姐的那块玉,好似与三哥哥的有点像。”蒋怡然是贵妃兄长蒋中正的庶女,经常入宫与元昊鹧玩在一处,此刻眼尖的认了出来。

话一出口,大家便都看向金元玥,金元玥却也不羞,只落落大方道

“怡然妹妹真真好眼力,确实十分相似。”话毕看向上首的蒋贵妃,笑的带了几分少女的甜意。

“上个月西域进贡,皇上赏了本宫的,我觉得与元玥十分相配,便给了她。”贵妃笑着对众人道,心下满意金元玥的表现,没有寻常女子的忸怩,很好。

众人听了,都心中了然,看来传言是真的,这金府的小姐入了贵妃的眼,是三皇子妃的最佳人选。便都开始夸赞金元玥秀外慧中,是皇城数一数二的闺秀,一时间好不热闹。

只蒋怡然撇了撇嘴,十分不快,按说贵妃出身蒋家,挑儿媳也应该回蒋家挑,只是蒋中正的嫡妻只有一子,而她和其余几个姐妹都是姨娘所出,这便差了一截,庶女做不了皇子正妃,最多是个侍妾,即便她与元昊鹧关系十分和睦,也坏不了规矩,蒋怡然觉得委屈,便看不上金元玥。

这时,贵妃的贴身丫鬟杜鹃上前,悄悄与贵妃耳语道:“娘娘,麒麟宫那边,果然开了宴。”贵妃眼梢一挑,看向杜鹃,又听她说道:“如娘娘所想,今日入宫的女眷,无人去麒麟宫的。”贵妃含笑,举起精酿的梅花果酒,一饮而尽。

“何必呢...”蒋贵妃朱唇轻启,微微叹道。

”但是奴婢听说“杜鹃往前凑了凑,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福灵郡主好似回来了,正往麒麟宫去呢...”

容千华回来了啊,大元的福星?蒋贵妃心里暗笑,起初萧妃突然的出现确实让她惊讶,这女人真是命硬,这么多年也没死在外面。可听说只有她回来了,那传说中的“二皇子”...传说而已,当不得数...没有儿子,却有一个福星儿媳妇,也真是好笑了。

不过,容家确实是人才尽出,容凌安少年老成,在朝堂之上已是一颗势力新星。麻烦的是,虽做过昊鹧伴读,却看不出他归附的心......蒋贵妃的手修长白皙,五指尽染大红色的蔻丹,不自觉的在酒杯上敲了两下,示意杜鹃退下。眼神转向金元玥,不经意般问道

“元玥,你姑姑嫁到容府,这些年可还好。”

金元玥一楞,不知怎么却想起了那个挺拔如松柏的清冷少年,稳了稳心神道

“都好呢,有劳贵妃娘娘惦记了,姑姑刚入容府便生了嫡女,前不久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要不是因为身子不便,此次定来娘娘这里请安。”

“你姑姑在闺中的时候,经常来我宫里走动呢,那时候还没有你呢。”贵妃笑道“今日那嫡女应该也来了吧,怎么没见着呢。”

又见金元玥脸色有些尴尬,便明白了。轻柔的说道:“你姑姑来不了,想是她代表容家进宫,理应先拜会皇后娘娘,无妨,一会儿宴会便见了。”

见贵妃大度,金元玥心里松了口气。想到金相在家曾对她说,贵妃的兄长是右丞相,家中女儿本也身份极高,只是无嫡女可用,便是金家的好机会。金相早已在蒋相那里探过贵妃口风,对金元玥很是满意,只差个好时机,一道赐婚旨意罢了。

金元玥对三皇子印象不深,每次见他,旁边都有容凌安,她便看不到旁人,可她自小便明白,她的喜好并不重要....

金家人丁稀薄,嫡女的婚事对家族十分重要.

当今皇上只有三个皇子,大皇子是皇后娘娘所出,早该议亲,却因皇后娘娘挑剔,只娶了两房侍妾,并未立皇妃,传闻说正妃的位置是给章皇后母家的侄女章岚均留着的....

二皇子是萧妃所出,与福灵郡主有了婚约,却一直在麒麟宫中抱病不出,十分神秘。

三皇子是蒋贵妃所出,少年潇洒倜傥,正是各世家小姐暗中期许的对象。

贵妃满意她已是运气好,更不要说贵妃如此脾气可亲,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三皇子...会是良配吧。

麒麟宫里,九环和九连正在服侍容千华更衣,九环有些心疼小小姐,两日里不眠不休刚刚赶到皇城,宫中宴会却也即将开始,小姐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容千华闭着眼睛,任由她们装扮,心中却盘算着,本以为到了宫中会在皇上那里见到容凌安,结果没见到不说,还从皇上那里得到了一个让她吃惊的消息。

萧妃回宫了,且正在宫里等着她.....

她急忙让跟她一起回来的暗卫子初去打探容凌安的消息,给他带信,一边与已经准备好宫服的丫鬟会合,直奔麒麟宫。

到了麒麟宫,却不见宴会的气氛,只觉宫里布置十分典雅,一股清香悠悠,十分好闻...两个宫女迎来告知,萧妃娘娘在内室等待,知郡主刚回,让郡主先去沐浴更衣,稍作休息再进宫觐见。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容千华眼睛忽地睁开,深邃的眸子幽深异常。

麒麟宫的味道,何止好闻,她简直是太熟悉了。

原来是她....

第二十三章 皇后娘娘

“时辰差不多了,这就过去吧。”金凤宫里皇后娘娘章氏作势起身,立时有数多丫鬟忙着传轿。

“澜芮,叫她们别传了,离得不远,本宫想走几步,好不容易岚均回来了,一路上还能说说话。”皇后亲昵的牵起章岚均的手,笑着看她。

“岚均,这次回来了就别走了,那军中大营本就不是一个姑娘该去的地方,况且再有两年你就及笄了,上次我已经跟你母亲说好了,你的及笄礼,就在这宫里办吧。“章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侄女的表情,见她仍是淡淡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随行的兵部侍郎朱显的嫡女朱燕,见此插口道:”那可要提前恭喜岚均表姐了,能在宫里办及笄礼,这可是多大的荣耀啊。“章岚均的父亲是占东将军章之城,母亲朱媛媛是朱显的嫡姐,因此朱燕要叫一声表姐。

章岚均不似一般闺秀白皙清秀,天生一副浓眉大眼,今日打扮过后,玫瑰色的唇畔微抿,也有几分娇艳欲滴的意思,她耸耸肩,轻松的说道:“那要回了父亲再说吧。”

章皇后心下郁闷,可也知自家侄女顽劲儿十足,也就忍了。

今日宫中来人极多,但无一不敛声静气,守着规矩不敢张扬。盛大芳华殿中已按照宫位等级和亲疏远近将席面安置周全,开席的一应果品和几样冷餐也都摆好,皇后领着一众女眷还未进殿,便听见一连串的女子娇笑,听起来十分恣意。

“哼”章皇后当然知道笑的人是谁,脸色拉下来,一旁的澜芮上前小声道:“娘娘,贵妃素日便是这样不守规矩,您都忍得一二,今日是大日子,千万不要因为小事发作,惹得皇上不快。”

“本宫知道。”话虽这样说,可脸上还是怒气不散,她最是讨厌贵妃伪善,明明是品行不端,嚣张跋扈,不将她放在眼里,却哄得皇上说她年轻淘气,有真性情不值得加以怪罪。年近三十了还淘气?真是可笑,借着宠妃的样子与皇上撒娇卖痴占了些便宜罢了,待有一日皇帝不喜欢她这个调调了,看她如何。

容君华在这一行人中比较靠后的位置,却也听到了屋内的声音,又见皇后脸色,心里知了大半。

“皇后娘娘到——”

满屋女眷均跪倒行了大礼,大部分人是第一次入宫,乍见到凤颜,有些战战兢兢。

跟着皇后进入殿中的女眷纷纷下跪,给蒋贵妃请安。

蒋贵妃本在酒席后偏着身子,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听着笑话,现下便慵懒的起身,略略一福:“臣妾给皇后娘娘见安了。”不等皇后开口便起身,一双桃花眼神采奕奕。

“姐姐今日好似有些不一样呢...”一边说一边将双手放在自己的锁骨处,意有所指的摩挲了两下,眼里嘴里都是憋不住的笑:“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呢....”

有好奇的抬眼看去,原来皇后娘娘今日的礼服领口处开的极大,整个锁骨都露在空气中,其实大元风气开放,如此并不失规矩,更何况皇后身着的这件正红色织锦的华服,上用玉坠金、澈蓝、莲青、蜜合、烟罗紫五色混合绣线细细绣着大大小小的凤凰于飞的花纹,领口处也缝制出两条宽宽的对襟金边,整体看来是很庄重的。

只是初入宫的人不知道内情,皇后在服饰选择上一直是很保守的,不仅严格于己,对身边人也都下令只需穿高的立领上衣或锦裙,今日确实是破了例。

原在前几日皇帝在皇后宫中的一句话:“总见你穿的这样严实,是不是有些体寒,着个太医来瞧瞧吧”皇后大窘,却不知这事怎么的就传了出去,各宫里私下笑了好一阵。

此时见贵妃说笑,皇后更是一股怒火,一旁的澜芮赶紧上前,扶着皇后娘娘往上首坐去,手下用了力,暗示皇后不要动气。

一直到皇后坐下,澜芮微微松了口气,心道贵妃便是拿住了皇后这个易怒急躁的性子,三番五次的挑着重要场合,拿些小事明着是开玩笑,暗着却是挑衅,弄得皇城里好多女眷都觉得皇后脾气不好,贵妃却待人可亲。

章皇后坐定后用了盏茶,方缓过气来,扫了一眼见整个后宫女眷,除了贵妃,便是两个不受宠的美人,微微舒心些,要说元弘帝后宫干净的确实是前无古人了,皇上并不喜欢流连后宫,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和自己的寝宫独睡,剩余小部分时间都在她和贵妃宫里,那两个美人一年未见得宠幸一次,实在不足以提及,也因此她便总是和贵妃生些闲气,正式斗争都苦于无人。只不过那一个确是特殊的....她眼撇左下方第一个位子....脸色微寒。

“怎么,这宫里有两位贵妃吗?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见给萧妃安排的位置,居然是贵妃品级的席面,不由得怒道。

澜芮站出来立声问道:“如此重要的场合也能摆错了席面,刘尚宫呢?”

一个干瘦带着几分精明的中年妇人站了出来,心里骂道是哪个狗奴才大意了给她招祸,脸上强挤出几分笑意说:“是老奴疏忽了,确实是摆错了席面,这就更换。”

皇后想趁机提一提刚才进殿的气势,便要开口惩罚。

却听见门口传来“皇上驾到——”

第二十四章 婆婆和媳妇都这么美

整个盛大芳华殿里这下跪满了人,都等着皇上开口叫起,才慢慢起身,起身后也都规规矩矩坐好,不敢碰出声响。

元弘帝进门先看向萧妃处,见人没到不免有些失望。心里叹到津津啊十六年才回来却也不与他叙话,原以为她不在他煎熬,现知道她回来了却不得见才是最痛苦的。

待坐到上首后,看见刘尚宫站在中央低着头便问:“怎么了,朕在外面就听见什么席面?”

“回皇上”皇后尽量轻柔的嗓音说话,“许是奴婢大意,是萧妃的席摆错了,臣妾正在让他们按照礼制更换。”

皇上扫了一眼左下方的桌上,便明了,却是思考起来一个问题。

津津怎么才是个妃位呢....啊,那是十六年前的位置了呀,那时候蒋氏还不是贵妃,只是个美人而已。所以津津回来不理我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呢?

皇后见皇上有些发愣,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若要知道,定会气死。

终于皇上回过神:“是该换个席面了。”对着刘尚宫道“换成,皇贵妃的,将桌子搬上来,就坐朕旁边。”

待刘尚宫答应了匆匆往外赶,皇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变成皇贵妃了?

“皇上....”皇后迟疑的开口。

“恩?”皇上看向身边的人,笑着说:“你今日这身衣服不错,尚宫局用心了,赏。”

皇后:“.........”

蒋贵妃依旧面若挑花的向上方笑着,可只有贴身丫鬟杜鹃知道,自己家主子扶着她的手已经狠狠地扣进她的肉里。

下面一众女眷暗暗咋舌,别说她们是因为年纪小,就连她们的父母大多数也并不知道十年前的旧事,只听说皇上与皇后举案齐眉,将宠爱都给了蒋贵妃,萧妃...一直病着啊,怎么今日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是皇贵妃了,这前朝还不知道此事,知道了定起轩然大波。

“萧妃、皇贵妃娘娘驾到、福灵君主驾到。”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殿门口。听是皇贵妃,容千华心里一怔,萧津却是心里骂,一会儿不到,这老鬼又给我招恨了。

进来的两人让众人都低声惊呼,容千华穿着极品的金丝软烟罗,身披石榴红绣着大朵扶桑花的碧霞纱,长裙曳地,细腰以白纱不规则丝带约束,更显得不堪一握,面似芙蓉,眉似柳叶,一双水杏眼媚意天成,高耸的鼻梁,娇艳的红唇,一头黑发高高绾成美人髻,斜插一只梅花红玉钗。

福灵郡主实属当今天下的绝色,将这一殿的女眷全都比了下去,而皇贵妃...看起来像是郡主姐姐一般的年纪,一身蓝色织锦的直筒窄裙,上面用月白色钱绣着一个一个小小的铃兰花的花骨朵,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一双黑眸深沉如水,薄唇微点,嘴角微微扬起。比之皇后的庄重,贵妃的妩媚,皇贵妃自有一番说不出的典雅动人,且那一双眸子里还带着些看透世情的通透与灵性。

福灵美的侵略性极强,张扬而热烈,皇贵妃却是水一般的柔顺、灵动。两人一金一蓝,一红一白,一动一静,婆媳站在一起竟是无比和谐的一幅美人图,让人移不开眼。

“津津...你今日真美。”众人缓过神来时,见皇上已走下上座,牵着皇贵妃的手愣愣的看着。

一旁的成公公苦着老脸替自己的主子羞愧,十年过去了,皇上见了娘娘怎么还是这样啊,不过这娘娘也是厉害,在外面这么多年,不仅容颜未衰,竟还越发好看起来。

皇后脸上不好看,贵妃也将茶水喝的叮咚响,容千华见状失笑。

皇贵妃装扮完之后她也是吃了一惊的,没想到肃娘...对,就是肃娘,她在柳家庄的老师、以及好朋友,她如此气度不凡,当初只以为她是哪一家的名门之后,没想到竟是后宫一直抱病不出麒麟宫的萧妃娘娘。

前两日她们是前后脚一起回的皇城,至于为什么在柳家住了十年,又为什么此刻秘密回皇城....虽未说明,但容千华想起进城时候发生的事情,隐隐有些预感....

在容千华进城时,其实是遭到过一番盘问的,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回来泄露了风声,徐州那波人来皇城拦截她,后来细细品过发现并无可能,这些人明显是正规的侍卫,且他们找的是一个比她年纪大的女子.....想来定是找肃娘的了。

“好了,坐回去吧,我饿了。”皇贵妃看着皇上温和的说道,手下却虚扶一把,实际上暗中掐了一把皇上。

皇后脸色变了变,又无奈坐下,一点尊卑礼仪不懂,不仅不给她行礼,还跟皇上没大没小的称呼,真是惯得....

却没瞧见,皇上此刻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果然是津津啊,只有津津这样掐他,欺负他。

终于,所有人都落座,众人这才发觉,这盛大芳华殿极大,刚刚的进出口只是中间的隔门,而门的那一侧,也一直有着熙熙攘攘的人声,原是皇子、皇亲和一众外臣,全是男宾。待正式开席时,便会中间将门折叠起来,连成一殿,众人齐齐宴饮。

皇上心满意足的坐定之后,正了正神色道:“开宴。”

一时间人声鼎沸,扩了二倍的盛大芳华殿极尽奢华与宏伟,就这样展现在众人眼前,而各家小姐也都在后面的席面上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或兄长,心里稍安。再往前瞧,最受瞩目的的便是最前方的,三位皇子的席面。

大皇子元昊禛墨绿锦服,脸庞较为方正,眉目英挺,有些似皇后的面相;三皇子元昊鹧少时看起来普通,谁想到近几年愈发面容长开了,不仅眼睛随了蒋贵妃,细长上扬,笑起来整张脸明媚如春,十分好看。

咦?中间那个桌子是给二皇子留的?

二皇子...元昊萧吧..难道也同皇贵妃一般病好了?

难不成...今日二皇子也能来?

第二十五章 月亮糕

皇后看着二皇子那个位置有些发蒙,她已经和昊禛派了人在麒麟宫探了很久,皇上把守的很严,虽进不去,但是她管理后宫,自然有很多细节可以查验,回报的人说确实是有人生活但是可以笃定一定没有皇子....

待看到那张给元昊萧预留的席位,蒋贵妃下意识就去看皇贵妃的反应,她的表情倒是没有变化...可皇上却是也看着萧津,还一脸讨宠的笑。蒋贵妃便心下明了,这事恐怕不皇贵妃...而是皇上安排好的。

所以.....蒋贵妃右手手指相交摩挲着,所以是真的有个儿子了...只不过这个儿子不是跟萧津在一起,却是跟皇上更近?

又看向萧津,蒋贵妃只觉得心里的嫉妒一阵一阵的传来,扯的心脏生疼。她还记得十六年前,皇上登基没几年便带着萧妃去御驾亲征...当时她还只是美人,守着寂寞的宫宇,也是这样嫉妒的疼....

萧妃不在的这十六年,皇上看似最宠她,可只有她知道皇上根本不爱她,就连昊鹧还是最开始皇上喝酒多了宠幸之后她悄悄留下的...

十六年陪伴,换不来爱,她只有这一个儿子。

萧津,你既然得了君王之爱,就不要再妄想在孩子身上了吧....蒋贵妃眼里愈加冰冷,叫过杜鹃吩咐了几句.....

皇贵妃自动忽略皇帝看向她的眼神,虽面上傲娇,可心里也是欣慰极了...虽然这么些年没有见过儿子,但是她对他并不陌生,她们书信来往很频繁,她甚至可以算是他的启蒙老师。

虽一开始是为避祸,可十几年来,慢慢的她竟有些贪恋江南安静的生活,温柔的山水里仿佛忘了家族仇恨、爱人的挂念,任皇帝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催她,她一直犹豫着是否要回宫,毕竟回去了想再出来就难了。

一直待容千华的出现,她一开始只是好奇她的儿媳是什么样的人,谁知接触久了,她不得不感叹她的年轻与美丽,和她身上那一股凌厉的韧劲,跟她当年有多像。她孜孜不倦的学习、谋划、只为有朝一日能够为她爱的人抵挡风雨...

是千华唤起了她沉寂在心里的感情,原来..被她埋了那么深,待翻出来却还是那么疼,那么要命。

一个月前她再次收到皇帝的密信,说是答应她的承诺均已兑现,儿子也与他相认,让她尽快回宫一家团聚,她便没有犹豫按计划回了皇城。

萧津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孩,美到极致的容颜,昊萧,定是十分英俊吧,想到要见到多年未见的儿子,手心里也是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水,擦也擦不掉。她开始期待容千华和元昊萧的未来,希望自己在爱情里的那些遗憾,他们不要重蹈覆辙。

容千华倒是不甚在意这个二皇子会不会来,她心里有更着急的事,从开宴到现在,她已经在后排的宾客中反复寻找了多次,凌安呢?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如此重要的身份,为何不到?心下有些不安,又打发了九连去看看子初怎么还未回来。

皱眉中,只听礼官宣布:“中秋献礼——”

这是宫宴前的礼制环节,先由后宫各主位娘娘开始、再到各位皇子、郡主、最后是文武官员及家眷,只是到官员献礼时,只需一家派一个代表即可。大元风气开放,历来各家派出献礼的人都是家中最优秀的儿郎或女儿,便是希望能够得蒙圣心,赐下好姻缘。

只是可惜如今元弘帝只有三个皇子,满朝文武的嫡女都不够分,便也有一些家中改变策略,如果觉得自家女儿赐婚皇子的可能性并不高,便派有待娶年纪的儿子献礼,这样那些姑娘家的父母便也可以多个选择。

“皇后娘娘献礼——”只见下人端来一个玉制的托盘,上面铺着一块红布,上面只独放着一块糕点状的小物。

容家小姐的席面排的并不靠前,距离上位有个七、八桌的距离,又因为小姐们的桌席之后便跟着是皇子的位置,因此容家这一桌却反而距离皇子桌席更近些,只隔了一桌。

本就远,容丽华个子娇小,更是看不见,一着急便站了起来,姐姐们都跪坐在她前面,目光集中在礼官手里的东西,并不知道小姑娘站了起来。却不知,正在神游的元昊鹧却看见了。

元昊鹧见那丫头梳着双髻和厚厚的刘海,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急切的往前看。失笑之余,却是一阵恍惚,印象中他和容千华走的最近的那段时间,她经常随着兄长进宫和他一起玩,便是梳着这样的发型,他最爱的便是揪她那两个头包包。

这样想着,就将眼神放到了容千华身上,十年没见,她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待他慢慢长大,他终于明白赐婚这事无法收回,更无法换人。

“小姐,你快坐下吧,唉..”丫鬟溪水终于把容丽华按下了,看着她噘着嘴,觉得无奈,小姐明明就比二小姐小半岁,可人家二小姐不仅是郡主,还那么漂亮,成熟女子都不及,自家小姐还像个幼儿一般,都是珮姨娘平日里太过散养了.....

“皇上,您今年给后宫出的题目可没有考倒我。”皇后示意下人将托盘呈上来。

一个月前皇上曾关于今日献礼做出个特殊要求,令各位娘娘都统一送月亮糕,至于什么样式的,什么馅料的可以有所不同。

月亮糕是中秋期间再普通不过的糕点,皇后问过为何今年有如此特殊的要求,皇帝的回答是每年贵重的东西见的多了,觉得腻了,今年就是要看谁能将普通的礼物送出心意来,是考究各位心思的时候到了。

简直胡说八道...蒋贵妃在两天前知道萧妃回来的消息的时候,忍不住骂道...因为美食是萧妃的强项,皇上是为了让萧妃易于准备,才有了这么个奇怪的要求,皇后还真是傻...

众人见皇后美滋滋的将托盘呈上。

“皇上快看,这块月亮糕可十分不同寻常。”

只见那月亮糕虽形状没变,还是圆形,里面也还是包着五仁馅料,可它新奇的地方在于外面的构造上。寻常的糕点都是用各色面筋制作外皮,将馅料包裹上,这个的外部却是金丝镂空的,丝丝缕缕的缠绕将馅料环绕其中,隔着很远,还能闻见一股桂花味道。

“这外面,是用桂花多日熬制而成的糖浆,趁着高温浇制而成,最妙的是...皇上您可看出这是什么造型?”皇后十分得意。

皇上细细端详,“是四个字?是....国泰民安?”原来那金丝镂空的造型并不是随意浇制的,而是借由丝丝缕缕绘成了字。

“皇上好眼力,正是这样。”皇后掩不住开心的拜倒:“愿我大元国泰民安。”

席上众人见皇后如此,均离座拜倒:“愿我大元国泰民安。”

“哈哈哈,好、好。”元弘帝扶起皇后,赞许的看着底下的一切。

接下来,按礼该是刚封的皇贵妃,可元弘帝却偏向蒋贵妃问道:“贵妃,到你了。”

大部分人也没觉得不妥,只是他们想错了理由,他们以为是因为皇上宠爱蒋氏,才特允她逾矩。其实...容千华心里想,皇上只是太过期待和珍重皇贵妃的礼物,才会想压到最后吧。

蒋贵妃不免巧笑倩兮,她也不是不懂,只是不管因为什么,这么多人看着有了脸面总是好的,在场的蒋家人也都喜笑颜开,引得章皇后更嫉恨蒋氏几分。

蒋氏盈盈而立,拍了拍手:“呈上来。”

竟是四个身着不同颜色服饰的宫女托着四个不同颜色的盘子进来。站好一字排开后,众人发现竟是春天的嫩芽黄色、夏日的草木绿色、秋日的晚霞粉色和冬日的冰雪白色。

“皇上,还好臣妾平日里尽爱些玩闹,要不然还真是难住我了呢....”贵妃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笑着,脸色红扑扑的,仿佛没有注意到刚才自己对着皇帝自称“我”。

皇后眼角眉梢里都是嘲讽,皇贵妃依旧安静的笑着,只是容千华却感觉到身边人似乎散发出了丝丝的凉意...这蒋贵妃难道与皇贵妃有仇?是之前阻止她回宫的人?

容千华今日才到皇城不久,一个时辰前才刚见到肃娘并知道了她就是原来的萧妃,这个信息就够她消化一阵,她连细细等待容凌安得回信的时间都没有,就到了这宴席——因此,她真的对这宫里情况了解太少了啊....容千华觉得一阵头疼。

“春、夏、秋、冬?贵妃是借了呈礼的人的巧思,不错不错。”皇上笑道。

“皇上,您再瞧瞧.....”贵妃站在那四人中间介绍到:‘’这是春日糕,用的是春分那一日太阳初升前的露水伴嫩芽为馅,这是夏雨糕,用的是夏至那一日的雨水与荷叶为馅,这是秋季糕,用的是秋分时节山涧中的流水和着桂花为馅,这最后一个,是冬雪糕,用的便是冬至那一日的初雪拌了梅花制成的馅料....”

贵妃说完,宴席上的人无不叹服,凑齐这几些样物料需用耐心,是上一年收集,这一年才得用,还得是妥善保存,皇上是上个月命的题,可见这心思精巧是不可以临时抱佛脚的,必得是平日里便怡心怡情,一时间,贵妃成了精致女子的代表,各世家小姐都暗暗留心学习着。

“贵妃一直是极秒的,今日也是让朕开了眼界。“皇上心情极好。

“臣妾不过是平日里淘气爱玩便凑齐了这些,皇上您是知道的呀...”贵妃一双桃花眼烟波流转。

众人见龙心大悦,席面上略活泛了些,很多人向贵妃兄长蒋中正投来了羡慕的目光,尤其是金相向右相蒋中正略微抱了抱拳,似有道喜之意,蒋中正微微点头回礼。

这时,贴身的人来报,杜鹃在外面带了贵妃的话,蒋中正按下不回,待众人收了目光,见无人注意他才悄悄离席....

“好了,这回应该轮到朕的皇贵妃了吧。”皇上笑眯眯的,转向身边的萧津。

皇贵妃微笑:“近两日身子刚刚得好,准备匆忙,恐怕你要失望了。”

皇上:“只要你送便好”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容千华:“........”

众人:“.........”

皇贵妃柔声道:“呈上来吧”

见宫女端着礼盘越走越近,皇上开始紧张起来,...这可是津津送我的礼物啊....

“只不过是...我亲手做的两块普通的月亮糕而已。”皇贵妃忍不住开口。

亲手做的?皇上心里狂喜,正要开口,只见糕点已经呈了上来。

乍一看确实是两块普通的月亮糕

咦?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第二十六章 气运不济的二皇子

“皇上,我画的可好?”皇贵妃开口道,定定的看着他。

两块月亮糕唯一的特殊之处是在表面的图案上,玫瑰色线条勾勒出的造型,左边一块画的是个男人,右边的是个女人,再仔细分辨,两个人的衣着都是大元步兵军营中最普通的兵服,将两块糕点放在一处,便可发现这两个单独的人像组合成了一幅画,柳枝在左上角斜伸,月亮在右上角悬挂,两个人影相互依偎坐在一起...

待元弘帝看清,只觉自己的眼眶一阵发热,这是十六年前他们随军亲征时候最美好的回忆,也是在这一晚,有了昊萧...

“津津画的好极”皇上想笑,却觉得眼眶发热。

宴席上的其他人倒是不置可否,这礼物对于皇上来说难道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总之众人眼里看,这礼物实在过于普通...

容千华见状却觉感动,身处高位,大部分礼物都是给献给别人看的,难得这份是只献给特定的人、懂的人的。便笑着开口:“再高的制作技艺、再精巧浪漫的心思,也不及皇贵妃娘娘亲手奉上的一片真心。”

帝妃听了此话,更是温情满满,皇上开口道:“福灵啊,皇贵妃和二皇子近日里能够身子大好,有你这个福星的功劳,朕今日要赏你。”

“福灵不敢居功。”容千华知道皇上这是爱屋及乌,从桌后走了出来,谦逊的跪下。

“今年年末的皇家祭祖,朕赏你行加持礼。”皇上十分轻松的说出口,整个宴席却刹那间安静了三秒。

大型的祭祖活动每五年一次,是皇家人的内部祭拜活动,能够正式观礼的也不过是朝中寥寥的重臣而已,郡主倒是有品级观礼的,可是加持祭拜却是祭祖中最重要的环节...

每次加持最多只有三人,皇帝、皇后每年都参与,另外一个人是需皇上慎重挑选的,元弘帝继位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有三人行礼,一般来说,能够被挑中的,不是储君、便是储君的正妻....

这个赏赐犹如一个石子投入了水面,就连表面的平静也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

殿外的右相蒋中正此时还不知道宴席上发生的一切,他正拧着眉头听杜鹃说话。

“相爷,娘娘让我来传话,今日二皇子的席面并非是虚张声势,皇上对此很是势在必得。前几日萧津回宫您没拦下,就是吃了凡事求稳的亏,这次您定要当机立断,无论想个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二皇子今日到场。”

蒋中正对前几日的事也有懊悔,此时听贵妃传话,也知事情紧急,可...一直都没有元昊萧的消息,他在哪里、什么样、今日又是要怎样前来,都一无所知啊。

杜鹃见其闷着不开口,又说道:“娘娘说,她有个想法,之前我们打听消息都是以萧津和萧家人的踪迹为线索,可是她却觉得,一直没有突破的原因许是我们方向错了。”

“这话怎么说?”蒋中正疑道。

“此人,许是与皇上走的更近些,就算不是身边人,也是联系极为方便的....”

蒋中正只觉醍醐灌顶,脸色变了几变,难道是他?否则为何这么巧,近一个月都没有他的消息,看来皇上是想给前朝后宫一个惊喜,别到了最后惊喜变成了惊吓,这就有意思了。

“你回去告诉娘娘,此事定能成。”

杜鹃领命走了。

“老鬼!”蒋中正一声低喝,人影一晃,一个满脸刀疤的人出现在眼前。

右相低声吩咐了一阵,老鬼眼里惊诧一转即逝,被狠辣代替。

“放心正哥,这次兄弟们拼了命,也要拦下他。”说完人便不见了。

蒋中正往回走,一边回一边思考,现在这个情况,要不要告诉那一位....

行至半路,却是看到容万里带着一个少年迎面走来。

蒋中正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刚刚殿中的赏赐让容万里的心都提了起来,这赏赐要是给其他的几个孩子都好,偏偏是给了那个家里的冤家容千华。他心下并无开心的意思,只觉烦乱,便带着次子容凌枫出来透透气,却是见到了蒋丞相。

容万里带着容凌枫躬身行礼:“见过蒋丞相。”半晌没听到回音,抬头瞧,却见右相正细细端详着他,心里觉得一阵发毛。

“原来是容员外,您来徐州也十几年了吧,官级竟半点没变...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容万里忍着不快:“回丞相,是臣不才,未给皇上做出贡献。”

“倒也未必”蒋中正有些嗤笑这个心口不一的男人。“史上最年轻的御史监正的父亲,怎能说对皇上没有贡献呢,今日倒是未见你的长子,怎么,病了吗?”

容万里只道容凌安在朝中官职升的极快,想必让人眼热,反而语气沉稳了几分:“长子凌安给皇上办事,上月走今日未归,即便是父亲也不好打探行踪。”

“哼”蒋中正甩了袖子,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容凌安聪慧无双,在朝中一人智谋可敌旁国一国之力,这样的人竟是出身容家,有你这样的父亲,你就从来都不曾有过怀疑?”

....怀疑什么?容万里怔怔的看着蒋中正远去的身影。

宴席上,刚刚的风波貌似已经过去了,可很多人心里都仿佛扎了根刺。

容千华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目光都在盯着她,她倒是未曾有受宠若惊之感,看皇上对皇贵妃的感情,想来二皇子也定是皇帝期望最大的皇子。她无所谓这些皇子之争,只是微微苦恼这份婚约,再有几年就及笄了,若不能及时退婚,只怕愈加麻烦。

好在...皇贵妃不仅于她有师恩,更是像朋友一般存在,待找个时机把话讲明,她断然不会强迫她嫁给她的儿子。

此时的容千华还不知道,皇贵妃有多期待他们的成婚,要不是二皇子定要站在千华的面前亲口与她说明,皇贵妃想必是早已忍不住告诉她实情....

“小小姐,子初回来了。”九连伏在她耳边....

容凌安一个月前去了西南?所以那封信之后他便不在徐州了?即便是为皇上秘密办事,可为何不告诉她?许是只有皇上知道他何日能归了...

“小小姐,此事打听颇费功夫,朝中、容家人都不知道。”九连言外之意是想主子不要失望,少爷此去定是有重要的事,皇命不可违。

容千华按下心头失望,却是隐隐担忧起来,西南路远,快马往返也至少要10天,且那里蛮夷又多,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这厢献礼继续,大皇子已经走到了宴席中央。

大皇子元昊禛今年已二十五岁,在朝中户部任职,也处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案子,他虽长相酷似皇后,但是性格却截然相反。

元昊禛是个实用主义者,他并不嫉妒父皇对其他皇子的宠爱,他只在乎父皇在朝事上更重用谁。在他看来,任职、做事、是最有力的继承保证。他可以容忍父亲在关爱上对元昊鹧的偏心,但他一定要做最有贤明、最勤勉的皇子。

因为他相信,父皇是个明君,选继承人不是感情用事选自己最喜爱的,而是要考虑家国天下的慎重之举,选就选能力最强的。

“父皇,今日儿子只是借花献佛,这是东北大区兵营中的将士给您的献礼。”元昊禛徐徐展开手中的东西,竟是一副铠甲。“他们无时无刻不感念父皇当日亲征的雄姿,这幅铠甲便是当年坤云之战中您穿过的,如今物归原主,表达他们对您的敬仰。”

元弘帝看着这身衣服也是感慨万千:“想是你托你舅舅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吧。老大有心了,章将军也辛苦了,此次回到兵营,给众位将士每人再加一倍军饷。”

占东将军章之城是个心思直率的武将,此刻替手下的将士们开心,出来叩谢皇恩。

皇后娘娘看着自己的儿子,脸色稍稍缓了过来。

元昊禛之后,应是元昊萧,可...二皇子还未到。

“昊萧今日一定会到,你们不用好奇他去哪里了,他是去替朕办大事去了。”皇上见皇贵妃眼中似有紧张,便继续开口:“本想吊一吊你们的胃口,不过既然是天大的好事,朕便提前公布了,一个月前昊萧去了西南。”

容千华一愣,西南?所以...凌安是与二皇子同行了?

皇上继续开口:“昊萧的病早已大好,不过是在宫中安心读书所以一直不出,西南的珞巴族近日不太安分,我知昊萧谋略过人、才思出众,便让他替我去西南边境和谈了,十日前已传来消息,不禁安抚了珞巴族,且族长携大凉山区所有族人尽数归顺了,算算日子,说不定这孩子现在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蒋中正站出来:“恭喜皇上,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二皇子如此优秀,实在是我大元之福气啊。”众人正心思莫测,见此也都纷纷拜喜。

蒋贵妃笑的极美,开口道:“皇上,我看你可要再给福灵郡主些赏赐,臣妾还记得二皇子刚出生时身体不好,便有玄都观的老道批字说,二皇子的命格极贵,可却气运不济,需福气极盛的人来加持....现在可不就是福灵郡主的功劳嘛....”

容千华听的微微皱眉,元昊萧多年未出,皇上只用用功读书来搪塞,还夸赞他谋略过人,才思出众,虽偏心的很明显,可是和谈珞巴族也是不可忽略的实打实的功绩。现在让贵妃一说,却又夸大了福气加持的影响,言下之意倒是说二皇子做成这一切都是运气好罢了。

且本身还是气运不济,连这福气也是借来的,靠一个闺中女子.....

“皇上——”成公公慌忙的带着一个人进来。

只见那人衣衫凌乱,狼狈不堪,带着一股极浓的血腥气。

容千华第一个认出来,景天!竟是景天!她倏的站起来,紧紧盯着他,容凌安....

景天疼的血水汗水都顾不上,急切的开口

“皇上,刚进皇城就遇到了一伙刺客,这帮人武功极高,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我将二皇子背回了麒麟宫,可...他受了重伤,现下昏迷不醒....”

第二十将七章 好戏即将开始

容千华站在麒麟宫主殿外,留心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因报二皇子昏迷不醒,皇上和皇贵妃立刻从宫宴中离开...连着太医院的院判进去已经半个时辰了,除了偶尔的低语听不到什么。

容千华心急见到景天问清楚容凌安的下落,可是他也在里面,她不能闯进去,只能等着。

九环和九连也担心容凌安,但见容千华一直来回踱步,忍不住开口劝到:“小小姐,少爷不是一般人,保护他的人一直很多,不是只有一个景天,你不要太担心了。”

一句话提醒了容千华,凌安是萧家后人...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是皇上登基不久而势弱,太后权重,又受小人挑唆...

可十年前太后便交了朝中大权,去了城外的玄都观问道,彻底远离了宫中事务,后宫无太后左右,皇上又是明君,萧家人便也不需一味的隐忍,也该适时出鞘...追查当年涉及灭门事件的一众小人。

无论如何,此时凌安若遇到危险,萧家人定会拼死护他。

可...容千华攥着帕子的手指骨微微发白....万一呢...万一就没护住呢..今日的刺客明显是有备而来,就是不知是冲着凌安来的,还是冲着二皇子来的。

“小小姐!”九环激动的叫她。

冯院判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容千华站在门口紧紧盯着他,心里暗道,只知郡主是未来的二皇子妃,却不知原来二人感情这样好。“老臣见过郡主”

“院判有礼了,不知二皇子伤势如何,醒过来了吗?”

“二皇子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伤势....”冯院判斟酌着,仿佛不知该如何开口,心里却想着怎么忘记问皇上了,对着郡主要不要说实话?

容千华见他沉吟,只道二皇子伤的较重,心里更担忧容凌安,问道:“请问院判,里面除了二皇子,你有没有见到其他受伤的病人?”

恩?冯院判楞了一下,其他人...是指那个叫景天的侍卫吗?郡主真是善良,对侍卫也如此关心。

“回郡主,他的伤大多是皮外伤,都不要命,不过肋下有一处刀伤较重,失血较多,也不可小看这失血,血流多了也是要紧的..”

九连见冯院判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自家小姐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正要打断,殿中传来脚步声,门大开了,皇上、皇贵妃、景天,还有一众宫女和太监,好似殿中人都走了出来。

容千华忙上前,皇贵妃见她着急,心里觉得安慰。却是开口道:“千华,进去吧,昊萧醒了,他说想见见你。”

容千华向皇上和皇贵妃略略福身便赶紧进入殿中,没有留意到自己的两个丫鬟被拦在了殿外。

进入殿中,血气迎面而来,容千华心中焦虑四下环视,却见偌大的屋子空空荡荡,只正中间垂着纱帘的床上隐隐能看见人影。她心知那定是二皇子了,可..凌安也不在这里,那他究竟在哪里,难不成一个人留在了西南,派了景天护送皇子先行回来了?

眼下无其他办法,既然二皇子醒过来了,只好问他。

容千华踱步走到床前,见帘帐后面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她在一旁,十分安静。

“千华见过二皇子——啊!”

男子伸出手一把将容千华拽上床,迅速翻身将她压倒...

......

唇上一阵柔软温热,容千华大惊,顾不上打量眼前的人,下意识的用手环住他的咽喉,用膝盖在下面狠狠一顶。

“唔”一声闷哼,男子往旁边一滚,平躺在床,哈哈大笑。

容千华自由了,可....她愣愣的看着旁边的男人,“凌安...”

容凌安笑够了侧头看她还楞在那里,又翻身至她身上。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的扶着两边的鬓发:“华儿,十年不见,你竟这样好看,我后悔了,没让你早些回来,再不见你,我真的要死在外面了。”

“凌安...”容千华忍不住,竟是眼泪如雨落下,洇湿了他的双手。

“别哭,别哭。”容凌安望着她,眼里又是心疼又是珍惜,见她泪水止不住,便低头轻吻,一下一下,亲着她湿润的睫毛。

此刻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容千华感受着她身上的人,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身形外貌与成年男子无异了,如此亲密的接触她有些害羞,突然,感受到容凌安身体的反应,她脑中一震,却是冷静了下来。

“凌安”她忽的坐起,忘记了脸红,“你怎么在这里,那二皇子呢,他在哪里?”说着迅速下床,看向周围...依旧是空荡荡的。

“华儿,我母亲在信里面没少夸你”容凌安好笑的看着她:“她说你十分聪明,学习能力惊人,将她一身本事都学了去,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在问我,二皇子..在哪里?”

容千华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终于...

“竟是瞒了我这么久!容凌安!”容千华跳上床一股脑冲他扑去。

“哎~哎,疼,华儿,我疼。”

她反应过来,赶紧停下来问:“你伤到哪里了,哪里疼?”想起景天说二皇子昏迷不醒,一阵后悔只顾着见到他开心,竟忘记了他受了重伤。

见她心焦,容凌安嘴角扬起:“只是小伤。”见她不信,便将裤管卷起,露出脚踝“中了一箭,箭上有毒,但是太医已经处理过了,无碍了。”

容千华微微放下心来:“那为何景天说你昏迷不醒?”

容凌安看着他...

........

“害你的人,就在宫宴中坐着....”容千华眯起眼睛,“所以...上一代的萧家继承人,竟是女子,我想遍了朝中群臣,却没想到萧家人在后宫,萧妃娘娘的身份想来也没有太多人知晓吧。”

“萧家到我母亲这一辈,确实是个例外,不仅是女子,还嫁给了皇上。”容凌安温柔的看着她,“理应知道她身份的人,其实只有太后和父皇。因此才很难查出当年之事,到底是谁在太后旁边挑唆..”

“所以这次忍不住出手的人...”

“来的刺客只跑了一个,其他人都服毒自尽了,于是我跟父皇和母亲商议,此事便将计就计....“

”二皇子受伤严重,接下来..就看谁的反应最有趣了。”

.........

宫宴上,皇后在继续主持大局,只是众人都兴致缺缺,还都琢磨着刚才发生的事。

元昊禛心里有些不舒服,十多年来,只听说过元昊萧,却没见过,如此兄弟关系实在可笑。更可笑的是,他十五岁开始帮父皇办事,如今二十五岁已经十年,也不过堪堪得了父皇“沉稳有度”的评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现下这个弟弟刚要出现便得了“谋略过人、才思出众”的夸赞,他倒是凭什么呢?

元昊禛心里苦笑,给自己倒了杯酒,强压下去情绪。却隐隐感觉不远处有目光直视过来,抬头发现斜对面有一少女正在望着自己,年纪不大却有着一双沉静的眸子,端庄规矩的坐在那里,恰到好处的微笑,见他发觉,也不避让,只略略点头示意。

元昊禛举起酒杯示意,一饮而尽,侧头问旁边的元昊鹧:“三弟,那桌是哪家的姑娘?”

元昊鹧与朝中众女孩年纪相当,平日里一块玩的公子哥又多,便了解各家情况。见元昊禛所指是容家桌席,便道:“那是容员外家的,这几个都是容凌安的妹妹。”

元昊禛颔首:“容凌安是大元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这几个妹妹颜色也好。”

“要说颜色好,还是福灵最美。”元昊鹧笑笑,“不过,据说他家嫡女也十分不错,虽是最小的,却十分出众,前几日朱超几个评了个皇城四美,容家虽在徐州,可她却入了眼。”

“哦?”元昊禛平日里忙于政事,倒是不甚关注这些。“四美都有谁?”

“美艳看福灵,娇俏看元玥,端庄看君华,飒爽看岚均。”

“君华..容君华?”其余几位元昊禛都熟悉,想必她便是容家嫡女君华了。

“还有一种说法,有人说福灵太美,且又赐了婚,这个评比就不用加入她了,其余待嫁的女儿里倒是要好好的比一比....”

元昊鹧待继续说,却听蒋贵妃开了口

“臣妾近日听闻这么个顺口溜,说的是...大家闺秀金元玥,小家碧玉蒋怡然,飒爽英姿看岚均,清秀妩媚是朱燕,皇城不如徐州女,才艺双绝容君华。”

章皇后微微皱眉:“这是什么人编排的,有何道理。”

蒋贵妃笑道:“本来呀,臣妾也不信,可是今日一见,却也惊叹佩服,这容家果然是祖上风水好,出了一个福灵郡主颜色无双不说,这嫡女君华竟也是这般端庄秀丽,小小年纪让人就移不开眼。”

贵妃一席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容家女儿的身上。容万里是有苦说不出,猜想是不是君华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贵妃便带了气。看眼下情况,皇后娘娘也并不会护着容家,她眼里只有章家女儿....

容君华却是明白,几不可闻的心里叹了气,心道父亲和母亲终究是糊涂,哪怕郡主与容家人关系淡薄,那终究是容家内部的纠葛,在外面所有人都会视她们为一起,现在皇贵妃和二皇子已出,容家就算想不站队,也“被站队”了。

她盈盈站起拜倒:“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小女惶恐万分。”

说是惶恐,却也不见惊慌。蒋贵妃笑说:“既如此,君华小姐,今日你可要给我们表演个才艺看看,才不负这才艺双绝容君华之称啊...”

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来说,这并不是恩宠,而是羞辱。

可只见容千华微微一笑:“既如此,小女需要下去换身衣服。”

蒋贵妃也是一愣,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好,你去吧。”

元昊禛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略一犹豫,也离了席。

.......

容君华还未回来的时候,皇上与福灵郡主又回到了宫宴上,两人脸色皆十分凝重。

蒋贵妃心里得意

皇后见状却是开口道:“皇上,是不是二皇子....要不然今日的宫宴便罢了吧。”她见贵妃欺负容家,本无所谓,可留意到元昊禛的行为,心下有些不安。

“恩,昊萧醒了,但是伤的很重...”皇上皱着眉头:“不过,今日中秋是重宴,无妨,继续吧。”

容千华明白,这宫宴是得继续。

就因为二皇子伤重,这一场大戏才刚刚开始.....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