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策 - xp1024.com
《吴策》


孙策十三骑从

时间:孙策神亭岭战太史慈,曲阿小将拦截十三骑从

武将:程普、黄盖、韩当、宋谦、蒋钦、周泰、陈武、徐琨、孙河、凌操、朱治、吴景、孙贲

具体人物是从投靠孙策的时间,还有个人武力和出现可能计算,如果有所出入,还请留言!!!!

关于楼船和任职

主要回答两个本章说疑问。

1,三国时期楼船最大能装多少人?

答:三国时的战船沿袭了汉代的技术,最著名的战船当属楼船,汉代最大的楼船高达十余丈,可谓彼时的航空母舰。楼船之上“起重楼,列女墙,战格、树幡”,装备大型战(石驳)、拍杆;甲板上可以奔车驰马。这其中,东吴的楼船又属翘首,其最大的楼船“飞云”、“盖海”等,竟有五层楼之高,可容纳3000名士兵,俨然是浮在水面的城堡。

2,为何前文任命是仪为豫章太守,后又命步骘接任,嗯,这里以天子诏书的正式任命为主,而且当时周瑜攻至曲阿城下,是仪配合调度守城,也无暇前往豫章赴任,后调任丹阳太守。

今后可能文中有些出入写错的地方,还请各位继续指出,会及时更改。

馒头会尽量写得符合当时情景大环境。

补充:十万民夫多吗?

半月之久,强行从江东四郡征召民夫,几百万人中征召十万人(大多本地居民),应该勉强能做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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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东刘子兴

“大兄,大兄。”

在一阵呻吟之后,刘奇捂着额头,在一阵低呼中惊醒。

“我这是在哪里?”刘奇目光扫视一眼屋子,自己所躺的地方是一张架子床,床前蹲着一名梳拢着发髻的小孩儿,在他身后,有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置着精致的青铜酒器。

正对着床榻的,有着一面精致的屏风,屏风后面则是屋门,屋门两侧的墙,是镂空的木板,而镂空部位,则是用绸布来遮掩。

“大兄,你终于醒了。”眼前的孩童拂袖抹掉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地握住刘奇的手。

刘奇和他双眼一接触,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无数熟悉的场景映入脑海。

东汉兴平元年,吴郡曲阿,扬州刺史府,扬州刺史刘繇长子刘奇,字子兴。

此时陶谦病死,董卓已亡,天子尚在长安,刘备入主徐州,吕布与曹操在兖州交战,袁绍正对心腹大敌公孙瓒磨刀霍霍,至于现如今的天下第一诸侯。

不是他们,而是盘踞扬州,坐拥淮南的四世三公嫡出子——袁公路。

“我竟然……是诸侯之子。”刘奇嘴里嘀咕着,嘴角一阵苦涩,扬州刺史刘繇,可谓是兴平元年后到任最短就走向下坡路的刺史了吧。

到任之前,袁术便已经把守各处要道,若非是孙策舅父吴景和其堂兄孙贲出手相助,他无法顺利抵达曲阿。

可是,前不久,袁术部将孙策攻下庐江,刘繇派遣樊能、张英驻守江边,一边,将吴景和孙贲给驱逐到历阳。

在旁人看来,这无疑是恩将仇报,但身为长子的刘奇知道,刘繇是逼不得已。

吴景和孙贲都是孙策族亲,昔日江东猛虎孙文台战败身死,便是这两人抬棺扶陵,若是孙策继续东进南下,战前他二人必反无疑。

于是……早年便进入军中历练的刘奇,和孙贲打了一架。

孙贲被一刀劈中,摔下马去,当场昏厥,刘奇兴奋过度,从马上摔下来,后脑勺撞在了一块大石上,顿时魂飞魄散。

刘奇回神,深深地看着眼前这名不过十岁的孩童,他正是自己的二弟刘基。

史册中,刘繇三子,刘基为长,他刘奇,却是一只阴差阳错,闯入历史长河中的小蝴蝶。

不过今后,他也就只能承认这个身份了。

“二弟”

“兄长可有事吩咐?”刘基显得十分知书达理,在他们这等家庭,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接受四书五经的培养,只不过,两兄弟相差六岁,刘奇进入军中历练的时候,他还在家里念私塾。

“父亲何在?”

“在前线督战,昨日,左将军袁术遣麾下部将张勋、桥蕤领兵三万,渡江攻我曲阿,战事紧急,父亲派张英、樊能守江而战,且亲自登城督战。”

“连续战了两日,战果如何?”刘奇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光景,现在应该是已是下午。

“战事胶着,暂时府内没有得到消息。”

刘奇翻身而起,稍微扭动一下身子,强健有力的臂膀,浑身健硕的肌肉,让他心中一喜。

“看起来,这副身体还是不错的。”

“现在镇守府内的是谁?”

“前些日子北来的父亲同乡好友子义将军。”

刘奇眼前一亮,“可是昔日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求援解围北海的太史子义?”

“是极。”刘基微微一怔,他倒是不曾听说那位镇守府门的将军还有这等英勇战绩。

刘奇满心欢喜,这还是他重生之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若说刘繇心腹大将是谁,必定是樊能、张英等人,若说名声最为响亮,实力最为出众一人,则必是太史子义。

太史慈,那可是单挑江东小霸王孙策,日后的东吴名将。

“既有战事,父亲有此同乡相助,为何不遣太史子义为将?”当即,刘奇心生疑惑。

“却是昨日府内,子将先生未曾给子义将军评说缘故。”

“为何?”

“不知。”

“我知道了。”刘奇穿好床前的长靴,随手取了一件长衫披在身上,如今已是冬季,就算是较暖的江南,也是有些凉意。

“兄长大病初愈,怎可外出。”刘基面色一惊,立即站起身来,上前拉住刘奇。

“无妨,如今战事紧急,我身为军中战将,既已痊愈,岂能在此地浪费光阴?”刘奇笑着推开了他的手,绕开屏风,迈步出门。

“少将军”,门前守候的两名芳龄少女见到刘奇出门,各自屈身一礼。

穿过两道门庭,门前已经多出了不少驻留的甲士。

刘奇观望着这些军中将士,穿着的衣裳大多都是麻衣棉衣,外甲也十分破旧,东汉末年,这个时期的锻造水平,远远达不到他想象中的水平。

“少将军,您怎么醒了?”他最初撞到的一员戴着铁质头盔的武将,是府中帐下督薛礼,此人原为彭城相,后为陶谦逼迫,不得已投靠刘繇。

“薛将军,前方战事如何?”

“半个时辰前刺史大人派人传回消息,我军已经击退袁军张勋、桥蕤所部兵马,斩杀数千,沿江追击,斩获无数。”

刘奇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如此甚好。”

“少将军大病初愈,我军大获全胜,当是双喜临门。”在彭城吃了一次亏后,这家伙成为了刺史府的镇守,性情也变得活络了不少。

“既然前方大胜,那我也就不必去阵前了,太史将军何在?”

“城北大营。”薛礼微微一愣,随后答道。

刘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扫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巡逻的一队甲士,“备马。”

“喏”

很快,便有一匹白马牵到近前,扬州区域,少有战马,军中马匹,大多都是驽马,用以载物。

身为刺史长子,十六岁从军便被封为一营校尉的刘奇,自然拥有一匹北地购买的战马。

“驾”长街策马奔驰,他身后跟着两名披甲佩刀的甲士,看着空旷少人的街道,他的目光从两侧迅速朝后挪移的房屋门市掠过。

“这就是东汉呐。”

他在庆幸,自己穿越之前是全国马术冠军,自己学过散打,这具身体,有着练武的基础。

重生之后,也有一个雄厚的家底。

不过,如果接下来,他无法抵御东进的袁术,无法在孙策进攻曲阿之前,拥有雄厚资本的话,将再一次,和刘繇死于逃亡之中。

第二章 东莱太史慈

城北大营,长期驻扎着从附近县城汇集过来的上万将士。

太史慈此刻正坐在营前,擦拭着手上的银枪。

“前方战事紧急,我却只能在此磨枪……”太史慈不免有些悲愤,他与刘繇乃是同乡,平日里也十分钦佩这位汉室宗亲的为人,但如今被那许子将一搅合,自己却是只得到了一个门下督的官职,领兵不过五百,驻守城内,无事可做。

“嗒嗒嗒”营门外,一匹白马入营,随后,便有人上前牵马,大营里还驻留着不少兵马,在营里,却是不能骑马奔驰的。

“少将军。”附近众人都有几分恭敬,少将军刘奇,能够率众迎击被驱逐之后,怒火冲天,率军杀来的孙贲,马战中将其击败,这等勇武,便是这些军中郎儿最为钦佩之处。

虽然,刘奇麾下一部兵马折损大半,但总归是在入伍后,有所战绩。

“太史将军何在?”刘奇看了一眼凑到近前的曲长,自己那一部兵马在和孙贲一战中,折损大半,所部牙将当场阵亡,两个军侯,也只剩眼前一人。

“在后营。”

“头前带路。”

“喏。”

四周不断有战马嘶吼,刘奇在迈步入营后,四周陆续有人打招呼,途中,他走过自己那一部兵马所在的营帐,看着面色疲惫的将士,立即挥手示意。

“少将军”

“少将军”

那一战之后,众人忙着抢救刘奇,忘了趁胜追击,否则,战果应该还能扩大。

“好生歇息,今日,刺史大人在江边大破袁军,那袁公路气量狭小,他日再来之时,当是你我并肩作战,再破敌军之日。”

“我等必誓死追随少将军。”亲眼目睹刘奇上前一一嘘寒问暖伤员,这些将士双眼通红,粗着嗓子吼道。

“刘三”

“在”,身后的曲长立即迈步上前。

“吩咐后营准备为将士们准备酒食,就说是我吩咐的,他们此番是战场杀敌,得胜而归,应当奖赏。”

刘三面色泛苦,前方正在大战,这一次数万人混战在一起,不知死伤多少,倘若自家这位少将军在此设宴款待部曲,只怕前方归来的将士,有所不满。

不过,他可犯不着为了此事而惹恼了眼前这位刺史长子,只能点头称“喏”。

“外面何事喧哗?”后营的太史慈,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双眉微皱后,朝着门外喝道。

“回禀将军,前面将士汇报,是少将军伤愈归来探营,下令奖赏前些日击破孙贲所部将士酒食。”

太史慈面色如常,刘奇击破孙贲所部之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孙贲、吴景,皆是酒囊饭袋之辈而已,这等不足一提的战功,他且不放在心上。

“太史将军,少将军前来拜访。”很快,他又得到亲兵汇报。

“请”

太史慈放好手上银枪,站起身来,随手整理几下衣裳,便看到一名身长七尺有余的俊秀男儿迈步入内。

“哈哈……太史将军,你渡江北来,正逢我卧榻养病之时,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太史慈微微一愣,便迅速反应过来,大手一拂,“少将军英勇过人,阵挑孙贲,子义岂敢怪罪,少将军伤病痊愈,此等大喜,当由子义前往拜会才是,倒是劳烦少将军前来,真是折煞子义,少将军还请请上座。”

刘奇推让一番,拗不过太史慈,只能坐在首位,太史慈挑了左下的矮桌后落座。

也就在这时,刘奇才有时间认真大量这一位美须美髯,身形健硕,眉目之间,有虎狼之威的大将。

“少将军,此来,可有要事?”太史慈眼珠一转,端详着刘奇神色,便猜到了几分。

刘奇正待开口,便有将士送来酒食,呈到案前。

“却有小事,只是……不提也罢。”刘奇面上故作为难,想要笼络大将,他必须学刘皇叔一样,扮演奥斯卡影帝。

“来,太史将军,你渡江北来,投靠我父,为同乡之情,端得是忠义豪情之辈,来,我敬你一碗。”刘奇端着陶碗,看了一眼眼前的低度酒,一口饮尽,喉咙胸腹间略有火辣触感,他长出一口气,脸上却是显得很畅快。

“请。”太史慈一脸狐疑,却也一口干尽碗中酒水,当他将碗放下之后,却又听到这位少将军长叹了一口气。

“前些日我一时马前失手,未能擒杀那孙贲,虽然得胜,麾下一部儿郎却也损失大半,如今收揽之后,只剩三四百人,不足一部兵马。”

太史慈闭嘴不言,静待着刘奇的下文。

“我从军时,我父提拔我为军中校尉,麾下兵马却一直未曾满编,今曲阿西有袁术,南有严白虎、王朗之辈,我欲挑选军中精壮,训练成军,早日拥有一战之力,不知,太史将军可愿助我?”一口气说完,刘奇双目有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史慈,在他看来,现在掌兵五百,官拜门下督的太史慈,应该不会拒绝统兵上千的机会。

“少将军可有刺史大人将令?”太史慈面色平静地为自己倒上一碗酒水,抬头看了一眼刘奇道。

刘奇眼中有些失望,果然,日后作为东吴名将的太史慈,不是这么轻易能够招揽到麾下的。

即便他现在看起来郁郁不得志,但也不是千人牙将之位可以打动的。

“我若能拿到父亲大人将令,不知太史将军,可愿助我?”不过,刘奇仍然没有放弃,太史慈,是他便宜父亲刘繇麾下能力最强,武力最高的一员大将,他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史书记载,刘繇也正是因为前期犹豫怕许子将耻笑,没有重用太史慈,以至于很快便兵败逃亡,随后后期太史慈护他收复城池,苟延残喘,但最终,还是死于叛逆之手。

“将令,不可违。”太史慈笑着答道。

“好,那今日之约,太史将军可莫要忘了。”刘奇放下酒碗,立即迈步出门,很快便消失在太史慈的视野之中。

“将军为何不投身少将军帐下,少将军年轻有为,军中也有名望,又是刺史嫡长子,他日,必定是扬州之主……”营外走进一员亲卫,这是随太史慈南下的一员旧将。

“且观后效。”太史慈抬手将酒碗送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第三章 刘繇帐下

夜里,扬州刺史刘繇率领众将回府,在府内设宴款待麾下文武。

“奇儿,且上座。”眼见大病初愈的刘奇,他心情舒爽,拉着他,自己坐在主位,将其按在了左下的位置。

在他下方,依次列坐,文有追随刘繇渡江北来的孙邵、是仪,以及以月旦评闻名于世的名士许邵。

右侧则是一众战将,刘繇心腹张英、樊能,笮融、于麋、陈横、薛礼,太史慈不在。

“今日得胜,全赖列位将军之功,繇敬诸位将军一杯。”刘繇率先起身。

“谢主公。”众将齐齐起身,恭敬地双手拖着酒杯,一饮而尽。

“其二,且谢几位先生运筹帷幄,妙计连珠。”刘繇再敬左边三位谋士。

“谢主公。”三人也是笑着站起身来。

“哈哈,畅快。”连饮两杯,刘繇已经满脸通红,他大手一挥,“传令,取酒百坛,赐予军中将士。”

“喏。”

“诸位且开怀畅饮,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多谢主公。”

宴会,篝火,热闹,喧哗。

谋士们略显矜持,刘繇麾下三位谋士,许邵,字子将,南下不过为躲避战乱,以他名士的身份,任意投靠一位诸侯,都可得到重用。

是仪,字子羽,官至东吴尚书仆射,都亭侯,死前要求节葬。为躲避战乱主动追随刘繇南下入江东,为人刚正不阿,值得信任,如今是曲阿令。

最后一人孙邵,字长绪,目前是刘繇的谋主,早年是北海太守孔融的功曹,追随刘繇南下之后,擢其为扬州别驾,坐在左下首第一位。

右边几员战将,一字排开,张英、樊能都是刘繇旧部,久经战阵,实力不俗。

笮融、薛礼,可文可武,早年都在徐州混迹,两人交好。

至于陈横、于麋,皆是军中偏将。

刘奇一一打量着众人,他在穿越之前,正好在研究东汉末年江东史册,根据记载,刘繇麾下这几人,能信任的占大多数,但能力和职位相符的,很少。

谋士之中,是仪刺史之才,孙邵国之干才,许邵,不足为信。

武将,除了太史子义,他没有一个看得上眼,更何况,其中有一个反骨仔。

少歇,众人尽皆面红耳赤,行酒正酣。

刘繇突然回眸看了一眼低头思忖的刘奇,“今日大胜,为父不胜酒力,奇儿,你且替为父敬诸文武一杯。”

“喏。”刘奇起身,双手恭敬地端着酒杯,“今日拒敌,幸得诸位相助吾父,大败贼众,奇先干为敬。”

当他仰头面不红气不喘地一口饮尽后,将酒杯倒扣示意。

“好。”

“少将军好酒量。”

下面传来一阵喝彩声,刘奇回眸,却是这些个粗着嗓门的武将。

刘奇落座,随后,刘繇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几位谋士。

“诸位先生,今日虽胜,但袁公路已连取豫州汝南、沛国、陈国,扬州大半,现命麾下纪灵、乐就等将率军十万,攻打徐州,连破城池十余座,已取徐州广陵郡,目前和刘备相持于淮阴,若非他主力不在,我等今日,定难于取胜。”刘繇在接到朝廷任命后,便一直忌惮袁术的势力,现在袁术隐隐有成为天下第一诸侯的趋势,他的势力位居旁侧,就如同酣睡在卧虎一侧,袁术稍有动作,必定会颤颤兢兢。

“袁公路,小人尔,公乃天子所授,扬州刺史,振武将军,扬州之主,袁术窃土谋国,乃乱臣之心,主公只须联络吴郡、会稽官吏豪族,聚扬州勇武之士,必可大破袁公路。”笮融一手抚须,一脸自信满满地开口答道。

“子川先生所言甚是。”坐在他左侧的薛礼认真颔首,显然是比较赞同笮融所言。

刘繇面色平静,目光却落向左侧数人。

“倘若扬州尚在主公手中,笮将军当为上策。”是仪面色肃然,脸上全无表情。

“哼,那某家倒要听听子羽先生高见。”笮融乃是豪族出身,常因见钱眼开,杀人掠宝而走,性情残暴,气量狭小,哪里听得这话。

是仪轻蔑地看了一眼笮融,“当南下收复吴中诸县,击破逆贼严白虎所部,收复吴郡,练以精兵自图。”

“哼,子羽先生所言差矣,今袁公路麾下张勋、桥蕤率军两万,驻守江岸,我军倘若擅自南下,必为袁军所趁,到时丢了曲阿基业,怕是悔之晚矣。”笮融立即便寻到了其中的缺陷,出言讥讽。

“且如今吴郡太守陈瑀掌吴县、钱塘、富春之兵,所部兵马数千,又连白虎、石城二山盘踞的严白虎所部,兵有上万之众,若是我军不倾巢而出,怕是难以取胜,若是倾巢而出……”

薛礼看了一眼是仪,“曲阿基业,将朝不保夕,沦入袁公路之手。”

“如此,安于求守,怕不是我军良策。”是仪淡然答道。

“子将先生,可有良策?”刘繇思忖片刻,目光落向一直轻摇羽扇的许邵。

“在下愚钝,暂无良策。”许邵一脸苦笑,露出一副绞尽脑汁也寻求无果的模样。

“哎”,刘繇叹了口气,“吾乃汉室宗亲,今圣上尚在敌手,吾不能保境安民,以图大汉中兴良机,尚且被袁公路此贼所困,当真苦矣。”

堂下,一众文武尽皆沉默,此时谁敢出言,便会主动揽下退袁兵,伐严、陈之流的事宜,他们如何敢开口。

“区区陈瑀,不过吴郡太守而已,也敢忤逆父亲,如此奸臣贼子,便是拥兵数千,也不足挂齿。”正在此时,一声轻笑将场中众人惊醒。

齐刷刷地十几道目光同时落到上座左侧的刘奇身上。

刘繇神情错愕,眼中似有惊喜,“奇儿,可有良策?”

刘奇面对一众文武,脸上淡定自若,“父亲予我一营兵马,儿必当攻破吴县,擒拿陈瑀,再取那严白虎项上首级,献给父亲。”

“对岸袁军未去,一营兵马,不可轻易调动。”刘繇眼中掠过几分失望之色,他虽然号称麾下有三万部曲,但实际上,经过几次大战,除却驻守诸县,此刻镇守江岸的兵马,不过两万之众,尚能和对岸袁军持平而已。

哪里还有余力,南下讨贼。

第四章 子义,你归我了

“既然如此,父亲可否让我自行征兵?”刘奇目光灼灼地看向刘繇说道。

“前些日你率军与那孙贲一战,所部兵马折损大半,如今所余不过四百,便是征兵,我吴中诸县,又能让我儿揽得多少兵马?而且,征召所部,全是新军,你如何与那久经战阵的郡兵、悍匪为敌?”刘繇摇头,他早年便举孝廉,在北地素有名望,也不是糊涂之辈。

“自古征战得胜者,兵不在多少,陈瑀、严白虎不过无能之辈,若是父亲能遣一员大将入我军中,他日必定得胜。”

刘繇微微一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似乎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十六年的嫡长子,下意识地开口询问,“你要何人?”

“父亲同乡,东莱太史慈。”

“子义?”刘繇微微一惊,目光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堂下闭目养神的许邵,“你要那太史子义何用?”

“昔日北海为黄巾贼众所围,便是此人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求得援军,如此武艺,父亲若是不用,何不交给孩儿。”

刘繇微微皱眉,他有些不喜在众多部众面前,被自家长子步步紧逼。

而且,他也在权衡得失,许邵没有为小有声名的同乡太史慈批命,让他有些惋惜,他十分看重许邵,很在意他的想法,所以,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有接见太史慈,也正是因为怕得罪了眼前这尊大佛。

“太史慈虽勇,麾下将兵与你合并一处,也不过千,不许。”刘繇也害怕自己这名已经有所战功的长子因鲁莽而夭折,当即一咬牙,开口拒绝。

“主公,何不让少将军说下去。”也正在此时,堂下坐着的孙邵突然开口道。

刘繇略微惊讶地看了一眼孙邵,他心知孙长绪此人的能力,当即点头,轻咳一声,“奇儿,你若为将,率军征讨陈瑀、严白虎,该如何进军?”

刘奇眼中一喜,“陈瑀势弱,却联合严白虎,倘若我贸然进军,大张旗鼓,被为其觉察,只击陈瑀,我可取胜,若击二者,非父亲麾下数万精兵强将不可。”

“少将军之意,偷袭?”孙邵笑着接过话道。

“是极。”

“奇袭之策,或可赚得一两城,可那陈瑀治下,尚有诸县,县城所守兵马不过数百,但吴县,却有三五千之众。”孙邵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倘若陈瑀诱你深入,再派一军截你后路,你该如何是好?”

“我父渡江北来,保境安民,素有仁义善举,又是天子亲封的扬州刺史,他陈瑀倘若举兵反抗,便是有违大义,我麾下部众乃仁义之师,且太史子义,有万夫不当之勇,区区陈瑀,安能不胜?”

话音落地有声,堂内众多文武,同时陷入沉默。

刘繇的目光在空中和孙邵交汇一处,后者笑着微微颔首,“既然少将军有此雄心,姑且一试。”

“长绪先生……”刘繇忍不住惊呼出口,让一个十六岁初入行伍不过大半年的小子,领军南下破贼,简直荒谬。

“主公,我等今日之战,俘虏袁军五六百人,营中伤兵亦有七百余人,不若,全部归入少将军帐下。”孙邵起身走到堂中,双手一辑,低头朝着刘繇说道。

“再加太史子义所部和奇儿本部兵马,竟有两部兵马?”刘繇眼前一亮,随后目光迟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奇。

刘奇当即不再犹豫,起身走到堂中,站到孙邵身侧,“孩儿心意已决,我吴中之地,倘若不图强求存,他日袁公路击败刘玄德之时,便是我等身死之日。”

“甘罗十二岁拜相,大司马十七岁封侯,孩儿愿立下军令状,此番不胜不归。”

刘繇长叹一口气,年纪后宅的老妻,深深地看了一眼此时已经有成年人之高的刘奇,“奇儿,为父对你寄予厚望,却不想你这般冒险……”

“父亲莫非当真想偏安一隅,受那袁公路日夜威胁不成?”

“放肆”,刘繇猛地一拍身前长案,“噌”的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刘奇的鼻尖,“你……如此微末的激将法,当真是……”

“主公息怒”,眼见刘繇动怒,堂下文武齐齐来到场中,纷纷下拜。

“哼”,刘繇猛地一甩袖子,转身走进内堂,留下一众文武面面相觑。

“少将军,起身吧。”孙邵上前,将刘奇扶起身来。

“可惜了,此番,多谢先生出言相助。”刘奇退后半步,朝着孙邵双手一辑。

“主公,却是已经答应了。”孙邵笑着看了一眼刘奇,含笑转身,招呼着同僚,迈步出门。

刘奇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内堂的方向,一时间,竟是没有挪动脚步。

当他反应过来,脸上涌出狂喜之色,“父亲,他竟然答应了。”

夜里,太史慈已经褪下身上战甲,迈步走向床榻。

“报,将军,帐外少将军来访。”

“少将军?”太史慈微微皱眉,他虽然之前拒绝了刘奇,但心中不免也高看了一眼这个有拼劲儿少主,但深夜还来纠缠,却让他隐隐有些疑惑。

“请。”太史慈只得是披上一件外衫,迈步走到案前等候。

不多时,刘奇迈步入内,他满脸带笑,直接落座到案前。

“少将军。”太史慈双手一辑,做足了礼仪。

却见刘奇自顾自地拎起桌上茶壶,给自己满上一碗,放到嘴边,一口饮尽。

太史慈嘴角微微抽搐,却没有出声打扰。

刘奇放下陶碗,拂袖一抹嘴角,抬头看向太史慈,“子义将军,今我得刺史大人将令,领将兵数千,南下征讨逆臣陈瑀,平定吴中严白虎所部,不知,你可愿为我帐下先锋。”

太史慈微微一愣,随后,他便看到刘奇嘴角微微勾勒,“对了,忘了告诉将军,今日堂中议事,刺史大人已经将子义将军所部兵马,划归我帐下,今后,将军必须听我调度。”

“喏。”太史慈下意识地双手一辑,不疑有他。

刘奇见他脸上没有息怒,当即起身,拂袖转身出帐。

“子义将军,明日大营点卯,请早。”

“喏。”太史慈满脸复杂地看着离开的这家伙,这般自来熟的姿态,这小子已经是在自己面前摆了第二次。

第五章 点卯

次日一早,天色未亮,刘奇便带着两名亲卫策马来到营中校场。

“快走”

“站直了”

“快点儿”

黑压压的大队袁军俘虏,被带到了场中,前后皆有甲士看守,此刻,场中已经汇聚了两千余名将士。

“少将军。”早已是披挂整齐的太史慈手持银枪站在阵列最前方,他白甲银枪,威风凛凛。

刘奇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迈步登台,身后两名亲卫左右站开,台下背对着他,站着一排守卫,却是为了防范场中那些袁军俘虏。

“诸位,能告诉我,这里是何地吗?”刘奇扫视一眼全场,居高临下,眼前齐刷刷站着披甲持兵的两千余人,这等场面,在后世几乎是少见的。

“曲阿。”人群中,陆陆续续有人开口。

声音不大,但刘奇还是听仔细了。

“你,是哪里人士?”刘奇指中了前排列队的一名军侯,他也是太史慈麾下的一员。

“曲阿。”

“你呢。”刘奇又指向了人群中袁军俘虏的一人。

他愣了愣,下意识答道:“九江下蔡人。”

“你呢。”刘奇指向了他身旁的那名灰头土脸的俘虏。

“回禀大人,我是庐江舒县人。”

随后,刘奇陆续又指了几人,得到的回答莫过于扬州六郡。

袁术虽然居于淮南,但他南下征战,所聚之兵,大多都是从那些当地郡县招募,他麾下常年征战的精兵强将,时刻都跟在身侧,此番,却是大多都在淮阴和刘备作战。

“你们都是扬州人士,你们脚下的土地,也是扬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尔等是扬州人士,那么,你们认为,应该忠诚何人?”

人群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主公?刺史?已经升任左将军的袁术?还是眼前的这位少将军?

“我等皆是大汉子民,自当效命于当今天子。”突然开口回答的,却是之前刘奇点到的那名军侯。

“你是何人?”

“卑下曲阿。”精壮汉子抬头答道。

“说得好。”刘奇微微一愣,随后大声喝道。

“吾等皆是大汉子民,吾等脚下,皆是大汉之土,尔等乃大汉将士,城中官吏,自当是大汉官吏。”

说完,他指着北边的方向,“然而,北有逆贼袁术,不尊王命,擅自引兵作乱,侵占扬州、徐州、豫州等地,此乃乱臣贼子,天下汉民共诛之。”

“吾父乃汉室宗亲,天子亲封扬州刺史,理当固守扬州之土,今日吾奉命召集尔等,便是为了南下讨贼。”

“吴郡太守陈瑀,不尊将令,逆贼袁公路进犯,却暗自屯兵为祸地方,巨寇严白虎,乃吴郡祸根,吾父南下之后,到处听闻,吴中苦此二人旧矣。”

“今……”

刘奇的一番话,无疑是给这些家伙灌迷魂汤,原本刘繇麾下兵将,自然是听得如痴如醉,至于那些被俘的袁兵,大约也是听出刘奇想要收编他们的意思,这也就足够了。

“子义将军,今我麾下有此两千余众,分作两部兵马,一部归你统领,一部归我如何?”

“末将领命。”太史慈抬手一辑,立即领命走向场中,选了自己的一千兵马。

“少将军,营中军司马来了。”正在此时,一名亲卫突然走到刘奇身前。

“军司马?他有何事?”刘奇微微皱眉,一回头,便看到两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已经走到近前。

“侯勇,吕岱,拜见少将军。”

刘奇双眼一眯,“吕岱?可是广陵海陵人吕定公?”

“正是。”吕岱满脸惊异,自己和少将军不过初次相见,他为何一言就直接道出自己的出身故土?

“现为何职?”

“县丞佐官。”

“区区文房,有何前途,定公不若入我军中。”刘奇双眼灼灼,他和吕岱一对眼,便发现了对方的脸上的错愕和呆滞。

他下意识反应过来,立即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我在吴中求学之时,听闻过定公少时英明,早年,定公亦是广陵县吏,文武双全,多有谋略,担任佐官,岂不屈才。”

吕岱脸上狐疑之色稍减,不过脸色仍是有些犹豫。

“军司马,你且前去刺史府,禀报我父,今后,定公便归入我麾下,为军侯。”

“是。”

“对了,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侯勇苦笑一声,“却是为少将军所部兵马出征的粮草调度,军械准备。”

“我军此去乃是奇袭,轻装疾行,攻城器械不必携带过多,我会留下一曲兵马,配合民夫押送粮草和军械。”

“是。”

“对了,这批俘虏皆是轻伤,可父亲调度过来这批伤兵,竟然全是轻伤,此番大战,莫非就没有重伤之人吗?”

“此事,全由长绪先生调度。”侯勇坦然答道。

“原来如此。”刘奇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果然,便宜老爹麾下,还是只有他最后见地。

侯勇带着命令离去,吕岱却是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刘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帐下老卒,约有四百兵将,如今全部交到你手。”

“定公,此番大战在即,我部兵马,即日就会南下,你可有信心为我斩将夺旗?”

“敢不效死命尔。”吕岱看着正在训斥那数百降卒的数百老卒,这时才意会到,身边这位少将军对自己的重视。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少将军哪里来的信心,能够放心自己,让自己担任军侯,引领数百老卒为其征战,但吕岱在官场多年,也曾听过一句话。

“士为知己者死。”

的确,他吕定公不应该一辈子担当县吏,做那提笔写案的文书,堂堂八尺男儿,当提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

刘奇堂堂扬州刺史长子,入伍不过半年,便立下战功的汉室宗亲,竟然如此看重自己。

他,有什么害怕的呢。

吕岱,也有豪情壮志,他今年三十有三,一直以来,欠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今后,我必誓死报效之。”他走到这群悍卒身前,在面对他们之前,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台上的那道身影,心中坚定不移。

至于身后的这些刺儿头,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第六章 奇袭无锡

三日后,两千一百六十三名将士已经全部登记造册完毕。

此时的大汉军制多为“二五”制。

五人为伍,设伍长;二伍为什,设什长,五什为队,设队率。

屯辖二队,设都伯;曲辖五屯,设军侯。

部辖两曲,共计千人,设牙将,也称千人督。

现刘奇麾下,太史慈领牙将,独领一部兵马,军侯两人,曲阿和刘三。

另外一千余人,分为前后两曲,伤兵老卒整编一曲,归刘奇亲率,而俘虏整编一曲,则由军侯吕岱统领。

“准备出发。”在下达了行军将令后,刘奇抬脚来到了马厩,此次行军,太史慈是先锋,他只是负责居中策应。

“少将军,且慢行。”也就在他调度好粮草军械之后,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近前。

“刘伯,何事如此匆忙?”来人是府中管事刘伯。

“少将军,这里有一封给你的书信。”

“哦?”刘奇微微一惊,刘繇可是渡江北来之人,在这吴中诸县,可没有多少亲眷,便是交好的豪族世家,也是极少,此时会有何人送信前来?

当他看了一眼上面的简笔,面色微惊,“步子山?”

“年前少将军弱冠之时,老爷便吩咐为少将军定下姻亲,步氏一族,亦是淮阴士族,这步子山,便是为躲避战乱,南下的步氏一族族人,也是未来少夫人的堂兄。”

“堂兄?”刘奇微微一惊,步子山这人,竟是自己的大舅哥?

“出发。”眼见兵马全部汇聚,刘奇翻身上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信件捏在手上,朝着刘伯摆了摆手,“刘伯,你先回去吧。”

“老奴祝少将军凯旋而归!”刘伯当即俯身下跪。

刘奇双眼一热,看着老者的身影,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马蹄踏泥,转眼间,便走出了营寨。

“子兴吾弟。”步子山在信中,第一句话便是以兄弟相称。

“吾现任海盐县吏,听闻汝将率军南下,吾当在海盐扫榻相迎……”

后面的话一句话归纳就是,你率领兵马抵达海盐县城,我为你打开城门,让你顺利夺下海盐。

至于区区一名小吏,何来这等能力,这就不是刘奇需要考虑的了。

江东世家,互有姻亲,他们看中门第,也看中潜力。

步子山这样的英才,既然开口许诺,那便绝对不会出错。

淮阴步氏虽然暂时没落,但几十名家奴也是拿得出来的。

待到晌午,队伍已经走出数十里地,四周一片旷野,时而途中有桥梁和河流。

“报,少将军,前军子义将军已抵达毗陵。”

“毗陵城中兵马已归我军辖制,有多少人?”

“先前曲阿之战,已抽调大部县兵,毗陵守军不足三百人。”

刘奇微微皱眉,“传令全军,加速行进,今夜必须在毗陵宿营。”

“喏。”

一个时辰后,刘奇带着中军抵达毗陵。

“少将军,这位是城中军侯严季。”刘奇落座府堂前,县令便引领着一行三员小校走到近前。

“卑下拜见少将军。”三人同时单膝下跪。

“城内尚有多少兵马?”

“共计三百二十一人,但其中大半老弱,青壮不足百人。”严季认真答道。

刘奇微微皱眉,“那便将这百人都伯叫上来。”

“朱桓,还不速速上前,拜见少将军。”严季猛地转身,看向左后一员小将。

“卑下毗陵守军都伯朱桓,拜见少将军。”朱桓迈步上前,行礼之后,抬起头来,略显青涩的脸,看得刘奇微微一愣,“你,今年虚岁几何?”

“十八。”

严季看到刘奇眼中的惊讶和喜色,立即迈步上前,“少将军,朱桓本是吴郡吴县人,年前入伍,素有勇武谋略,可追随少将军前往吴郡征讨叛逆。”

“好,点齐兵马,即刻随我出发。”刘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迈步走到堂前,看了一眼天色,“我出发时,比子义将军刻意晚了两个时辰,算算时间,夜幕降临之时,子义将军那边,也可以开始了。”

夜幕降临,无锡城外的太湖湖面上,就像是沐浴了一层雪白的银辉。

微风起,波光粼粼的水波配合着湖边摇曳着腰肢的水草,给大地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太史慈身上的银甲已经裹上了一层污泥,他猛地挥手,身后五百老卒纷纷蹲下。

“城墙上常有百余人守卫,来回巡逻的军士不多,但城门前有火把,我们只能靠近五十步。”太史慈观望着城墙上的火光,回头看着身后马衔嚼,人衔草的一众下属。

“上。”

一行五百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城墙,无锡,位于湖边,有水门,但那里把守严密,无法靠近。

城内约有千余兵马驻守,但只要攻破城门,太史慈就有把握一夜将此城夺下。

“什么人?”在小心翼翼地接近到百步外时,队伍里,仍然是不小心发出了声响。

城墙上,立即便有人警觉。

“暴露了,立即强攻。”太史慈双眉微皱,随手取下挂在肩上的长弓,对准那亮起火光的几盏灯笼张弓搭箭。

“咻咻咻”三箭连珠,城门头顶的三盏灯笼几乎同时熄灭。

“上。”带钩的抛绳,在江边的城池,几乎随地可寻,五百人先锋,几乎人人腰间都缠着一捆绳索。

“敌袭”

“敌袭”

城头上,守军的反应也是极快,陆续有火把抛下,将城墙前的一片区域照亮。

他们一眼便看清了城下密密麻麻的黑影,吃惊之余,便敲响了城头的铜锣。

很快,密集的人影从城墙各处赶来,一时三刻,援军便会抵达城头。

“反应很快嘛。”太史慈将长枪叼着嘴里,随后抛绳,在铁钩勾住城墙垛口之后,稍微用力拉扯几下,整个人便借力踩着城墙,迅速攀登而上。

县城的城墙不高,吴郡诸县,也就吴县的县城稍微壮观,这无锡县城的城墙,仅有几丈高,太史慈稍微借力,几步也就登上了城头。

“唰唰唰”他双手握紧长枪,手腕翻转间,一朵朵枪花翻飞,一道道人影,被他刺中喉咙、胸膛,栽倒在他的身前,不多时,他便在城头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源源不断的士卒从他打开的缺口攀登上城墙,在汇聚了百余人之后,太史慈顺利地夺取了城门。

第七章 克下县

“嗒嗒嗒”正在此时,漆黑的长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闻风而至的城中守军。

“报,将军,城中守军已至,约有八百余众。”

太史慈刚下令打开城门,看到远处的火光已至,根据马蹄声分析,敌军转眼间便可杀到近前。

“尔等立即结阵,随我破敌。”太史慈拉过战马缰绳,翻身上马,右手持枪。

“喏。”

城门附近还有守军残部,短时间之内,在他身后集结的将士不过百余人,而长街上,光是为首的骑兵便不止百人。

后面还有大队的步卒,那森然的长枪已经在火光下发出寒光,太史慈甚至可以看到二十步外,那些骑兵脸上的狞笑。

“吾乃东莱太史慈,何人敢上前一战?”他猛地举起手中长枪,驻马长喝一声,声音雄浑,伴随着气浪,回荡在长街之上。

身后稍微骚乱的将士纷纷看向眼前的将军,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崇敬之色。

自古行伍之人,谁不想驻马持枪,斩将夺旗。

以一百敌八百,敢长街结阵,主动出击者,勇夫也。

“太史小儿休要张狂,且看我无锡镇将孙强前来擒你。”那为首一骑,手持双锤,双手舞空,双锤在空中发出一道道啸声。

“驾”,太史慈冷面傲然,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白马长嘶一声,后蹄一蹬,来势迅猛,竟然眨眼间,便来到孙强眼前。

“死”,太史慈双手如电,随后枪出如龙,出枪收枪不过一瞬,两人双马,擦肩而过之际,他已经收回长枪,闯入孙强身后的骑兵军阵之中。

“嘭嘭嘭”他座下战马很快,每一息突进,身后都会有数人倒下,但凡他长枪能够够到的地方,就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在他杀进黑暗中后,那为首一骑,战马背上的孙强,才捂着脖子倒地不起。

“贼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伴随着一声声暗自鼓舞的呐喊声,结好军阵的百余人一同跟随太史慈杀出,孙强的尸体,不知道被谁一刀取了首级挂在枪头,举在空中示威,无头的尸身,更是被冲击的士卒不知道踩了多少脚。

一个冲锋,太史慈浑身衣甲再也找不到一丝雪白,他的脸上也被鲜血染红,当他勒马转身,准备再次冲锋之际,身后长街,早已是人仰马翻。

“杀啊”城门所在,援军也已经赶到,那里有着一名同样持枪的小将,正是军侯曲阿。

“刺史大人有令,陈瑀结党营私,包藏祸心,吾等乃奉命缴贼,尔等立即放下兵刃,降者不杀。”太史慈眼见局势已经一边倒,也放弃了继续冲杀的想法,这一夜,有这么一次全力痛快地冲杀也就够了,他如果再重返战场,一次冲锋,枪下便会再添数十条性命。

现在敌军已经胆怯,完全没有必要再添杀戮。

半个时辰之后,降卒已经将手中兵刃依次放到长街一角,两侧的街边,都站着手持火把的刘军士卒,太史慈所部兵马,已经全部入城,此刻,县衙和城中大营、仓库,各处街道和城门,都已经落入刘军手中。

“将军,今夜夜袭,大获全胜,我等当趁胜追击。”曲阿迈步走到太史慈身前,“即刻换上守军衣甲,诈开吴县城门,我军可连下两城。”

“不可。”太史慈微微摇头,“那陈瑀出身豪门世族,不是无能之辈,且我军此番兵力不足,不过是夜袭得手罢了,另一面的城门,还有水门,都有逃卒官吏逃走,消息,已经走漏,再去赚城,只是枉送兵卒而已。”

“那我等就在此等候少将军不成?”曲阿面色错愕,不趁胜追击,在他看来,这可不是太史慈的作风。

太史慈略微思忖,“去娄县。”

“喏。”曲阿面色一喜,吴郡诸县,唯有娄县和吴县是上县,而且,吴县和娄县隔湖相望,互为犄角,无锡败逃的士卒,大多会去较近的吴县,消息,一时半会儿,也就传不到娄县。

此番无锡一战,太史慈所部缴获不少战马,虽然大多都是驽马,但短途行进,已经够用。

“吾率两百人先行进军,曲阿,你且看守降卒,把守城池,在此等候少将军中军。”

“喏。”曲阿眼中有些失落,他原本是想请为先锋的,可谁让他麾下这些士卒,大多都不善骑马。

“嗒嗒嗒”,夜幕里,太史慈再次带着队伍强行军,曲阿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远去。

“立即传讯给少将军,我军已顺利攻下无锡。”

“喏。”

一个时辰之后,刘奇带着小队骑兵进入无锡。

“卑下拜见少将军。”曲阿浑身浴血地走到近前,恭敬一礼。

“太史将军已经率军前往娄县,此地继续交由你镇守。”刘奇没有下马,而是挥动马鞭,带着身后百人骑兵小队,迅速冲过长街,从另一侧的城门出城,径直前往娄县。

“军侯,少将军所部骑兵不过百人,我等是否应该追上去,此去娄县,山贼和劫匪倒是不少,万一有个闪失……”一旁守着城门的什长忍不住开口道。

“无妨,等少将军抵达娄县,估摸着,太史将军已经取下娄县了。”曲阿笑着摇头,他虽然是曲阿人,追随太史慈不久,但他深知自家那位将军的武艺,整个吴郡,乃至整个江东,没有任何一员武将能够在单骑拼杀中挡住他。

说完,他扫视一眼身后跟着自己的俘虏县吏,“怎么样,我营中伤亡可有点出?”

“回禀军侯,此番军侯所部兵马阵亡七十二人,重伤三十八人,轻伤过百。”

“俘虏共计六百二十五人,大多轻伤,重伤十余人,已经送往城中抢救。”

曲阿看了一眼自己营中的文书,“他所言可有误差?”

“回禀军侯,一字不差。”

“很好,周幼安,你这县丞的本事不差,他日我定会向少将军引荐。”

“多谢军侯。”周宾双手一辑,一番大礼,他为官多年,才混到县丞之位,如今,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可以上进的曙光。

第八章 三箭定娄县

寒夜,太史慈带着征战了一夜的轻骑在下半夜,抵达了娄县城外的一片树林中。

“这里距离娄县还有五里地,再往前,就会被哨骑察觉了。”太史慈从怀里一套,在甲胄的内层掏出一个锦囊。

“娄县守军有三千,强攻我军没有胜算,三百骑诈城,便是能够诈开城门,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掌控全城。”

太史慈扫视一眼身后一众底层武官,“所以,我准备天亮之后,再行叫阵。”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将军这是准备阵前连斩几将,震慑城内军心。”

太史慈赞赏地看了一眼开口的这名亲卫什长,“说得不错,不过,这些,都是少将军的定计。”

他当着围坐在附近的数百名骑兵举起手上的锦囊,“在出征之前,少将军便给本将一个锦囊。”

“少将军有何吩咐?”坐在他身侧的军侯面色急切地问道。

太史慈指了指南方,“我军需迅速穿插,攻下娄县之后,汇合海盐守军,把守由拳,抵御严白虎。”

“至于吴县陈瑀,则交给少将军所部兵马应对。”

“可是,吴县驻军至少五千,少将军便是整合无锡兵马,所部也不过两千余众,如何抵挡吴县?”

太史慈嘴角微微勾勒几分,“若是本将所料不错,少将军此刻,已经率军出城。”

“深夜行军?”

“不仅要深夜行军,还要做出一副围攻吴县的阵势。”

“这不是虚张声势吗?少将军麾下兵马,如何强攻吴县?便是围城兵力也略显不足吧。”

“只要,吓得那陈瑀不敢出城便足够了。”

“不过,天亮之后,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太多。”

太史慈站起身来,他明白,一旦天亮,陈瑀便可以看清城外虚实,一旦发现刘奇麾下并不多,会主动出击,或者驰援娄县,自己也只有这么一点儿时间。

“后面的大队步卒,已经朝着这里跟进,还有两个时辰天亮,尔等且随本将前去杀杀娄县守军的锐气。”

“喏。”

天色,很快就亮开。

当娄县的守卒揉着眼眶,眯着眼,将身子趴在城墙垛口,伸手去取城门上悬挂的油灯之时,这才发现,城外的空地上,竟然已有一队百人骑兵朝着这里行进。

“不好,敌袭。”随着他一声大吼,很快,城墙上便响起了铜锣警钟。

“嗒嗒嗒”大队披甲持戈的军士快步来到城墙之上,娄县县令仓促赶来,就连一身衣衫都还没有整理整齐。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兵马进犯?”

“可是山越?”

吴中多有山越作乱,也有沿海水贼,所以,常年以来,沿海诸县,都是风声鹤唳。

“城上的听着”,也就在这个时候,城外传来了一声大喝。

城墙上的军士聚拢到县令附近,举盾将其护住,两侧密布着上百名弓箭手,张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箭雨齐发。

“吾乃扬州刺史大人麾下大将太史慈,此番前来征召尔等前往曲阿抵御逆贼袁术,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太史慈?”县令双眉微皱,扫视一眼身后众多兵将,“尔等可有听过此人声名?”

“此人身材魁梧,俊朗有形,但所部骑兵不过百人,想来,不过是那刘繇老儿麾下一员小校而已,也敢再次猖狂,县令大人,我愿率军出城,将其拿下。”

“好,陈校尉有此雄心,甚好。”县令当即面色一喜,半个身子探出垛口,一手指着城下来将,“前日太守陈瑀传讯,曲阿已被袁公路攻破,刺史刘繇和长子刘奇尽数战死,城下来将,如何证明身份?”

太史慈冷笑一声,“巧舌如簧,怕不是他陈瑀早有二心,想要弃汉从贼。”

“来将猖狂,陈冲,我与你五百兵马,出城将其斩杀。”

“喏。”正式得令之后,陈冲带着喜悦,一手倒提巨斧,快步来到城门下方,身后早有准备的数十骑和五百精兵。

“咔咔咔咔”当城门的吊桥放下,他已经是按耐不住自己座下的战马,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快步奔驰,径直朝着太史慈射来。

“吾乃娄县校尉陈冲……”

“哧”他只见眼前一花,那远在数十步外的银甲战将,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近前,他只觉得一股巨力席卷心窝,整个人惨叫一声,手中巨斧脱手落地,眼前一黑,随后身体从马背一侧跌落,整个人天旋地转,落地之时,他嘴里已经咳出血来,视野一片模糊,意识渐渐地脱离了身体。

一枪秒杀!

“无名之辈,也敢阵前挑衅?”太史慈轻笑一声,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右手持枪,枪尖迅速上移,直指城墙上方的娄县县令一行人。

“某在北海征讨黄巾军之时,尔等不过是吴中草芥,还不速速大开城门,待我后军杀至,本将定要攻下城池,屠了尔等家室。”

震慑!

胆怯!

“县令大人。”倘若不是一旁的小校伸手将县令架着,他早已是因为腿软而跌倒在地。

“太史慈,对了,东莱太史子义,城下来将……”他突然挣脱开手上的束缚,扑到城墙垛口上,“城下来将,可是昔日孔北海麾下大将太史子义乎?”

“你既识吾,何不开城投降?”太史慈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一眼,后者只觉得一股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迎面扑来,倘若他是执掌一方的弥勒,城下来将,便是沙场雄狮。

“驾驾”也就在这个时候,太史慈等人身后的树林中,突然掀起大量尘烟,陆续有数十骑奔出密林,他们手上各自举着旗帜。

旗帜迎风飘扬,将旗上赫然绣着“刘”、“张”、“樊”等字迹。

“莫非是扬州刺史刘繇亲至?还有他麾下大将张英、樊能……”县令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咻”也正在这时,一支箭矢破空而至,径直将搀扶他的左侧一名小校当场射杀。

县令满脸惊恐看着被射穿头盔的小校,随后,又有一支箭矢到来,将左侧的县丞的喉间也给洞穿,当他扭头看向城下的刹那,太史慈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他。

“咻”这一箭,直接将他头顶的官帽给射穿,他发髻溃散,长发被风吹乱,老迈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回头一看,自己的官帽竟然已经是被箭矢钉在了城门楼上。

“快,快,开城投降。”他几乎是咬牙喊出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在昏迷之前,只希望,刘军入城之后,不要过多为难城中百姓和将士。

第九章 喜怒交加的刘繇

“咔咔咔……”再城门再次大开之时,大队兵卒已经迈步走出,他们士气低落,将手中的兵刃集中放到一处,退到一旁。

“进城”,太史慈策马扬枪,身后百骑陆续进入城内。

很快,他便在县衙见到了清醒过来的娄县县令。

“老朽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子义将军当面,还请恕罪。”老县令“噗通”跪倒在地,朝着太史慈恭敬一拜。

“大人言重了。”太史慈伸手将其扶起身来,“我等皆是汉臣,之前之事,不过是误会而已。”

老县令脸上激动稍微缓和,“多谢将军。”

随后,他打量一眼四周,“将军此来,所带兵马,竟然只有三百余骑?”

他心中满是震惊,眼前这员战将,虽然在北地早有威名,但竟然敢率三百骑来攻打自己率领三千人镇守的娄县,这等胆略,当真是前所未见。

羞愧,羞恼,不甘,佩服……他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太史慈何等心智,不过一眼就看穿了老县令心中所想,嘴角微微勾勒几分,“还未请教县令大人尊姓大名?”

“卑下孟何。”老县令立即醒悟过来,躬身下拜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太史慈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后背生出一阵冷汗,自己竟然敢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这家伙,可是兵不血刃,便轻易夺下娄县的悍将。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绝对是还有些许用处,否则,对方绝对不会这般温和地对待自己。

“孟县令,我部兵马会随后抵达此地,城内兵马还有多少?”

孟何对此早有准备,随手一招,“刘县尉,且告诉子义将军,城中兵马器械。”

刘县尉朝着太史慈恭敬一拜,“城中兵马登记在册,原有三千六百余人,刚才交战,折损数人,骑兵不过百人,其余大部全是步卒,其中全是精壮。”

“全是精壮?”太史慈眼前一亮,“我昨夜取了无锡,破敌上千,俘虏数百,其中过半老弱,没想到此地却全是精壮。”

孟何拂袖,“吴郡诸县,唯有吴县和娄县是上县,且此地常被贼寇攻打,老弱士卒,大多都已成为辅兵、民夫。”

“留下百人守城,其余所有兵马,且随我南下。”太史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朝着一旁的孟何吩咐道。

“只余下百人守城吗?”孟何面色一变,“娄县靠山临海,附近多有山越海贼,将军万万不可……”

“尔等只需将我主旗帜插于城头即可,军情紧急,孟县令,你刚才据城不出,已有叛上作乱之嫌,此番,莫非你不想将功赎罪吗?”太史慈冷冷地瞪了一眼孟何,孟何吓得浑身一哆嗦,只能退后一步,“老朽领命。”

“孟大人,这子义将军,当真肯放下我等麾下兵将?”在目送太史慈走出县衙之后,刘县尉忐忑地看了一眼孟何。

“为将者,上兵伐谋,胆魄摄人。”孟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刺史大人乃是天子亲命,亦为汉室宗亲,如今举兵讨贼,谁敢不从?”

刘县尉看着甩袖离开的县令,脸上的狐疑逐渐消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大手一挥,指了指镇守在县衙的几名衙役,“尔等还愣着作甚,迅速封了县中仓库,把守各处入口,张榜安民。”

“喏。”

同一时间,曲阿城内,刘繇刚刚放下午膳的筷子。

“主公,怎么了?”陪侍在旁的孙邵留意到了刘繇愁然的脸色。

“吾儿出征南下,已有两日了吧。”

“嗯。”

“可有战报传来?”

“未曾。”

刘繇叹了口气,“长绪,此番吾儿南下,汝觉得胜负如何?”

“若无太史子义,一成不到。”

刘繇微微一愣,“为何?”

孙邵随手取了案上的毛巾,擦拭几下嘴角,动作不快不慢,饶是让刘繇等得有些不耐。

“太史子义,征讨黄巾军之时,便有勇名,纵观吴中诸县,无锡、由拳等县,将兵不过千人,只需他率众数百,城前一喝,便可取之,陈瑀非是无能之辈,也正因如此,若是太史子义接连取胜,主公以为,他会如何?”

刘繇笑着指了指孙邵,他这位老朋友,就是喜欢半答半文。

“当然会更为谨慎,对付越聪明的人,用兵以正,反而会落了下乘,倒是奇儿用兵……”

孙邵笑了笑,看来,自家这位主公,还不甚了解少将军,他腹内裹稿,张嘴正待宽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来人是一名风尘仆仆的传讯兵卒,他快步冲入堂中,踏入堂中便单膝下跪,“禀报刺史大人,少将军传讯,我军已攻下无锡。”

“哦?”刘繇眼前一亮,大手一伸,“快些将战报呈上来。”

左右对视一眼,右侧内侍迈步走下堂内,很快便将竹简接过,送到刘繇手中。

刘繇一目十行,很快便将竹简递给侍者,眼神示意他呈给孙邵浏览。

自己却是老怀欣慰,一手抚须,一边叹道:“方才吾还在为奇儿操心,却不想,他竟是如此知人善用,太史子义,看来,许子将识人一生,今,却不识太史子义也。”

“折损近百,便夜袭夺城,少将军麾下所部兵马不过两千余众,竟然还敢分兵……”孙邵目光一扫战报,便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长绪先生,可有何不对之处?”刘繇急切地问道。

孙邵将竹简递给侍者,坦然一笑,“无他,既然夜袭得手,若邵用兵,必然趁胜追击,以我军兵卒裹挟吴中败兵,南下逃亡,便可轻取敌城,扩大战果。”

“吾儿尚且年幼,却是……”刘繇埋怨地看了一眼孙邵,自家孩儿不过十六,能知人善用,已经让他老怀大慰了,若是弱冠之年便能面面俱到,那岂不是圣人?

“主公且看信中所述,夺城之后,子义将军已率三百余骑南下顺势攻打娄县,而少将军,则是率百骑出城,不知所踪。”

“糊涂,吴中诸县,吾至今未曾收复,只因敌情复杂,无锡靠太湖之水,附近多山,山越、水贼常有劫道夺城之举,只率百骑出城,奇儿此举,实在太过鲁莽。”刘繇猛地掀开竹简,仔细看后,他猛地一手拍在案上,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第十章 捷报连传

“些许水贼,不足为惧,主公少时便敢率众十余,闯贼巢营救至亲,且亲手斩杀贼酋之首,少将军所率皆乃骑兵,吴县附近多水脉,但地势地平,且河水不深,少将军所部疑作偏师,只需遮掩陈瑀耳目即可,若是敌军出城,遭遇险情,可任意去留。”孙邵不以为意,此刻,他心中已经是对刘奇多了几分好奇,行军打仗,知人善用,上兵伐谋,乃是重中之重,胆敢以主将之躯,以身犯险,担当疑兵,这等胆量,若是此战得胜归来。

刘奇之名,必将传遍大江南北。

“可奇儿身为主将,还是太过冒失了。”刘繇不善争辩,隐约也能猜到几分自家孩儿的想法,更何况,他现在也鞭长莫及,只能听之任之信之。

孙邵面上带笑,“能在少将军这个年纪,行军之中还能顾及左右,奇袭佯攻都能面面俱到,已是不易。”

“先生过誉了。”刘繇心中暗喜,但面色仍旧肃然。

孙邵苦笑连连,以他和刘繇相交几年的经验,哪里不是,此刻自家主公表面严父,内心却尤为自豪。

“现在已经是晌午,长绪先生认为,在陈瑀察觉吾儿所部不过是佯军后,会如何决断?”

“无他,求援尔。”孙邵朝着门外镇守的卫兵看了一眼,“立即将吴郡地图呈上。”

“喏。”

在曲阿城内刺史府焦灼分析的时候,同一时间,吴郡治所吴县县衙之内,陈瑀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什么,那严白虎,竟然拒绝出兵?这是为何?”

传讯的小卒面色犹豫地看了一眼陈瑀,嘴唇微张,吞吞吐吐,却是说不出来。

“快说。”陈瑀座前一员战将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怒吼道。

“严白虎胞弟严舆,昨日娶了第七房小妾,他说……”

陈牧见他面色憋得涨红,立即松开了他的领口,“继续说。”

“他说……袁公路坐拥淮南、扬州、徐州大部,麾下兵马数十万之众,今跨江击刘繇,岂能不胜,便是不胜,刘繇老儿,也无法派遣上万兵马来袭,顶多……顶多也只是一支偏师而已,太守,太守大人坐拥兵马数千,倘若守城不能,便是……便是那酒囊饭袋之辈。”

陈瑀面色涨红,饶是他一项修生养性,此刻也气得不轻。

“咚”旁侧,又有一员战将踹到了身前的长案。

“主公,那严白虎欺人太甚,此等恶贼,不求也罢。”

“不求援兵?今刘繇大军将至,万都尉可有守城良策?”陈瑀忍不住看向身后这人。

万演轻笑一声,“主公无需多虑,天亮前,我已派出骑兵小队出城打探,城外昨夜摇旗呐喊兵卒,不过数百之众,主公只需予我两千兵马,末将必可取胜。”

“不妥,此刻出城求战,若是中了敌军埋伏……”陈牧微微摇头,“昨夜天色已晚,敌军虽然小部佯攻,但以防敌军用计,天亮后骗我等出城,好趁机夺取城池,城内兵马仅有五千,大多还是老弱,岂能擅自调动。”

“战又不能,援兵又不至,那该如何是好?”万演一手按着腰间长剑,满脸颓然。

“哎”,陈瑀叹了口气,“那严舆素有勇武,严白虎也非是无能之辈,能以山贼之身,跻身吴郡之首,此番,断然不会坐观我等被刘繇击破,所谋之处,不过是我吴中钱粮而已。”

“传令,准备十辆马车,陈将军,你亲自率领一千精兵,押往余杭。就当……那严舆纳妾的贺礼。”

“喏。”陈牧领命快步出门,陈瑀却回首,失魂落魄地走向堂中,“今日不惜舍财予贼方能求援,他日刘繇或山越再犯,又能割舍何物自救?”

万演脸上若有所失,朝着陈瑀的背影躬身一拜,“主公无须焦虑,万演必誓死追随主公。”

陈瑀面色稍微缓和几分,“轻松,幸好,还有你。”

在万演出府之后,陈瑀立即取出一张纸在桌面放平,提笔写下一行开口。

“汉瑜吾兄”

在一口气写完数百字篇幅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墨汁干涸的信纸叠好,放进锦囊之中,系上松紧绳,看了一眼旁侧侍者,“即刻派快马,不,派快船送往徐州,交给吾兄。”

“喏。”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陈瑀随手一挥,四周仆从尽皆散去,守在门边的亲卫更是将堂门也给掩上。

他在书信上,用词已有决绝之意,陈氏一族,乃徐州豪门士族,兄弟几人,皆是一郡太守,但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身为一郡太守,他们肩上的责任更重,有时候,在面临抉择之间,生与死,不过刹那而已。

陈瑀察觉刘繇已有独立之心,但他,却不能让其做大。

不过,他此刻也无法寻求兄长援救,毕竟吴郡和下郅之间,还隔着一个刘繇、一个袁术。

同一时间,一封战报,已经由快马送到了曲阿县城内。

“嘭”送信的传讯兵刚翻身下马,便整个人仰面瘫到。

“虚脱了,快,叫军医。”

“喏。”

很快有人取了传讯兵身上的锦囊信件,“是加急战报。”

旋即,这名小卒快步闯入府内,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堂前,他双手拖着锦囊呈到空中,整个人弯腰下拜,“刺史大人,有前线急报。”

“进来。”刘繇中断了和孙邵的商议,目光看向迈步走来的小卒。

“念”

“喏。”

小卒打开锦囊,取出里面的纸条,摊开一看,顿时满脸盛放喜色,“禀报刺史大人,少将军遣子义将军趁夜行军,天亮之后,顺利夺取娄县,兵不血刃,俘虏收编兵马数千。”

“哈哈……”刘繇大笑着迈步走到堂中,一把接过纸条,仔细浏览一遍,“的确是吾儿字迹。”说完,他朝着孙邵恭敬一拜,“长绪先生果然足智多谋,竟然能够料到吾儿此番战果,堪比高祖子房。”

“不敢,不敢。”孙邵面上含笑,脸上仍旧写着淡定,平静之下,他的内心却是一阵波涛汹涌,若说夜袭无锡有他指点之功,这攻破娄县,却全靠太史子义之能,还有自家少将军,他,竟然如此深信太史子义。

“难怪,难怪。”他心里嘀咕着,士为知己者死,怀才不遇的太史子义,到了少将军帐下,今日一战之后,必定名震江东。

在他放下纸条之后,借着屋外射进来的光线,足以看清上面隐隐约约的几行小字,至于战况一栏,唯有一行五字“三箭定娄县”。

第十一章 斗将

吴县城外五里小坡,刘奇一行下马用着午膳。

探马快奔到近前,骑卒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一辑,“少将军,有千人兵马,从南门出城,押运十辆马车南下。”

刘奇双眉微皱,“千人?领军之将何人?”

“骑上绣着“陈”字,应当是吴郡都尉陈牧。”

刘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亲兵,“吴郡都尉不是万演吗?”

“回禀少将军,在陈瑀接任吴郡太守之后,扶持亲信,这都尉之职,却是足足提拔了两人。”

刘奇微微颔首,正待下达命令,远处,又有快马来报。

“少将军,朱桓将军已率后续一部兵马赶到。”

刘奇眼前一亮,“很好,全军集合,随本将军立即追上陈牧所部后队。”

“喏。”百余人迅速翻身上马,刘奇一手提枪,马鞭一挥,率先策马下坡。

“传令朱桓将军,立即跟进。”

“喏。”

刘奇掂量着手上仅有二十来斤重的铁枪,他这具身体的力量极强,而且,由于他马术出众,在马上双手挥枪,也不在话下。

“哗啦”这附近大多都是河流,他带着身后的百余名骑兵,随时需要涉水而行,不过好在,马匹入水之后,载人最多也就打湿小腿,这里的河水不急不深,对骑兵通行的速度,也没有太多阻碍。

很快,他便带着骑兵来到了一处山坡驻足。

远远眺望,大队步卒,押送着十辆大车在旷野中缓慢行进。

步卒大多是长枪兵,少部分是弓弩手,骑卒不多,唯有跟在队伍前方,护佑着都尉陈牧的十几名亲兵有战马乘骑。

十辆大车,也就是驽马拉着的板车,车上有篷布盖着,看不清底下的货物,但毫无疑问,这个时候运往南下的,多半都是钱粮。

“少将军,陈牧率军押送钱粮,莫非是要南下投敌?”

刘奇微微摇头,“应当是求援,他陈瑀不傻,我军能够抵达城外,无锡城绝对已经陷落,而且,我们在城外折腾了他一夜,他陆续派出二十多个传令兵被我们宰了大半,少部分回返送回来的消息,也足以让他知晓,现在,他已经无路可走。”

“他这是要……南下求援吗?”

刘奇微微颔首,“严白虎的势力,在乌程、余杭一代,按道理,在我们进军被他们察觉之后,他便应该派人和严白虎联络,看起来,是谈崩了。”

刘奇一手捏着下巴,“或许,这十辆大车,也就是筹码。”

“少将军,我们该怎么做?”

刘奇看了一眼身后,在一里外的河岸对面,已有数百步卒快速朝着这里行进。

“追上去,撵上那些家伙,传令下去,我部兵马只负责骚扰,让车队停下来便可,不可贸然上前接战。”

“喏。”

“驾”伴随着百余骑同时踏着尘烟下坡,不远处的哨骑,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都尉大人,我们身后发现百余敌骑。”

陈牧策马回身,看到那迎面冲来的百余骑,再扫视一眼四周的旷野。

他双眉紧皱,“来得还真是时候啊,这些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传令,立即结阵,护住马车。”

“喏。”

很快,千人运动到马车旁侧,将马车团团围住。

站在最前方的百余名甲士举盾持刀,露出后面的枪林,枪林之中,夹杂着不少泛着寒光的强弩。

“吁~”在百步之外,刘奇便提枪止住了行进。

身后百余骑令行禁止,纷纷勒马止步,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拿着长枪、长刀,骑战之中,大多兵将,也都是使用长兵器。

陈牧乘骑在战马之上,右手提刀,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臂,修长的刀柄贴在他的手臂上,刀刃却是随着手臂抬起,刀尖直指刘奇,“昨日城外装神弄鬼的便是你吧……,少将军还真是胆量过人,麾下只有百骑,便敢拦我部曲千人,若是本都尉将你擒下,刺史大人只怕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呐。”他在骂声中,也看清了刘奇的模样,也认出了他曾前往曲阿述职时,见过的这位刺史长子。

“区区一都尉,口气倒是不小。”刘奇环视一眼左右,右手长枪轻轻拍在马腹上,战马朝前缓缓小步走出,“唰”,刘奇将手中长枪直指陈牧鼻尖,“陈牧,可敢一战?”

陈牧面色铁青,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左右部属的表情,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被阵前挑战,若是不应战,那他堂堂吴郡都尉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这些家伙心中竖起的一丁点儿威望,他可不想放弃。

但是,他面色犹豫地看着刘奇,前不久得到的消息,这家伙可是在刘繇驱逐吴景和孙贲之时,和那孙贲大战了一场,却是在马上,硬生生击败了孙贲。

那孙贲,昔日追随孙坚之时,他也知晓此人武艺不弱。

所以,他现在才对刘奇心怀忌惮。

“战又不战,降又不降,陈牧,你待如何?”刘奇大喝一声,竟然主动持枪朝着陈牧冲来。

“刘奇小儿,欺人太甚,且看你家陈爷爷的宝刀!”陈牧怒吼一声,手中长刀刀身一拍座下战马,整个人策马出阵,转眼间,便杀到刘奇身前。

“铛”两人在百步空地上交手不过一个回合便各自擦身而过。

刘奇策马在敌军阵前十步外转身,右臂虎口处,还传来一阵酸麻。

“力气倒是不小。”刘奇冷笑一声,双手持枪,整个人突然在战马上放低了身子。

“刘奇小儿,拿命来。”陈牧双手舞刀,一击和刘奇战了个平手之后,他的信心再次勃然而生,他可是吴郡都尉,在军中历练多年,岂会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只要再和他斗上几十个回合,他必定会坚持不住。”他心里想着,这一刀,竟是泛着寒光从下往上,一击挑斩。

“铛”刘奇双手持枪,右臂托着枪杆尾部朝前一送,枪尖如同白蛇吐信,在落到陈牧胸前之时,已经是被他狼狈地挥刀挡下。

正中下怀!

刘奇一手抓住了刀背,而他的枪尖,也被马上的陈牧抓住,两人兵马而行,朝着右侧的山坡奔去。

第十二章 军侯朱桓

也就在场中两人角力的时候,快马也来到了吴县城下。

“禀报都尉大人,城外二十里,陈都尉所率兵马,已被敌军缠住。”

正在城头巡视的万演微微皱眉,“城外二十里?敌军有多少兵马?”

“敌骑百余人。”

“什么?”万演上前伸手抓住哨骑的衣领,“百余骑?百余骑敢主动和结阵的上千步卒拼杀?”

“你可知,谎报军情,该当何罪?”

“卑职不敢。”

万演松开了手,“谅你也不敢。”

“立即派人汇报太守大人,另外,点齐兵马,取我兵器,出城。”

话音落下,不多时,万演便乘骑着青鬃战马,带着三千兵马迅速出城。

“来了来了。”距离城外五里处的树林中,数百名穿着甲胄的军士潜伏在这里,一名哨兵快速窜入林中,走到为首一将身前汇报道。

“城内出来多少兵马?”这五百兵马的统帅,赫然便是之前在毗陵城中那一位百人都伯朱桓。

“约有三千兵马。”

朱桓双眉微皱,“那守城都尉万演可在其中?”

“领头的便是吴郡都尉万演。”

“三千兵马,是我军六倍,纵然伏击……”朱桓担忧地看了一眼后方,他的目光透过林木的缝隙,看到了对面的山岭。

“也罢,纵使敌众我寡,也不能让援兵顺利与敌军汇合,否则,少将军那里的压力,可就太大了啊。”

“听我命令,过半而击之,不可贸然发起进攻。”

“喏。”

朱桓蹲在草里,眼睁睁地看着敌军哨骑通过,期间,全军上下五百人,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嗒嗒嗒”在乘骑着青鬃战马的万演带着前队数百兵马经过之后,隐藏在草里的弓弩手已经张弓搭箭。

很快,两人一排的行军长龙,通过了小半。

“杀啊。”朱桓大喝一声,张弓搭箭的同时,一箭已经带着破空的呼啸,命中了百步开外的万演。

可惜的是,箭矢从万演的背部插入,却没有将其射下马来。

“哧哧哧”朱桓手中长枪大开大合,陆续刺倒跟前扑上来的敌军,脚步不停,径直朝着万演所在的地方杀去。

“保护都尉大人。”随着箭雨过后伏击的五百人同时杀入战场,密林中已经一片混乱。

“给我下来。”朱桓抬枪将一名骑卒身体刺穿,随手将其身体砸飞出去,落地之时,已经压倒数人。

他翻身上马,持枪左突右杀,目标仍旧是万演。

“你们护着都尉大人先走,我等去拦下敌将。”护佑着万演的十几骑中,一名百人都伯大喝一声,拍马朝着朱桓杀来。

“哧”朱桓双腿一直用力夹着马腹,座下战马的奔驰速度极快,在他和这名骑卒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便一枪将其刺下马来。

“万演,你已无路可走,还不速速下马受死。”

万演双手环抱着战马,努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追兵,眼见只有一人,他气得瞪目欲裂,“只有一人,便将尔等吓得仓皇逃窜?一群无能之辈,速速回返,宰掉这个小子。”

“喏。”

他身后围着的十几骑领命转身,纷纷朝着朱桓杀去。

万演努力在喘息中停下了奔驰的战马,他感受着后背的疼痛,缓缓坐直了身体,但是,他在中箭之时,手上铁锤早已脱手掉落,他只得是拔出了马背上的长剑,剑尖斜指朱桓,“给我杀。”

他乘骑在战马上,听着四周的喊杀声,从人影之中,也分辨出了敌军的数量,“竟然……只有区区数百人,就敢伏击本都尉,简直就是找死。”

然而,下一息,他微微张嘴,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昔日的下属,被朱桓一枪洞穿胸膛,身体被穿在长枪上,沿途撞上第二骑,然而,被巨力抛飞。

他眼睁睁地看着十几骑前赴后继地上前送死,一一倒在朱桓的枪下。

这等武艺,这样的力量,没有太多华丽的技巧和招式,只有战场杀伐,大开大合的杀招。

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名小将策马朝着自己杀来,他的双眼裹上一层血红,“陈大,何三,富贵……看本都尉为你们亲手报仇。”

“杀啊”,一名沙场宿将,吴郡都尉的身份,战胜了他内心的恐惧,他单手持剑,整个人贴在马背上,努力举起手臂,这一剑,他定要和对方分出胜负。

奔行在疾风中,他后背的伤口似乎已经不痛了,他只觉得后背甲胄的内衫贴附在身体上,有些湿润,那里……应该是被鲜血给浸湿了吧。

他的瞳孔猛地张大,自己和来将之间的距离,只剩下最后的二十步,十步,五步……

对方已经出枪了,这么远的距离,他应该刺不中自己吧。

果然,枪空了。

万演挥剑去撞击长枪,想要抵挡预料之中的第二次攻击,但他愣住了,自己的剑,竟然也空了。

“嘭”随后,他便感到一股颠簸,战马竟然主动朝前栽倒,他整个人朝前一跃,竟然直接扑倒落地。

他面部着地,摔得四荤八素,眼前一片黑暗,当他挣扎着爬起身来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一人一马,已经来到了近前,一杆长枪,带着刺骨的寒芒,落到了他的喉间。

万演抬头淡然地看着朱桓,看着这名浑身浴血,但脸上仍旧稚嫩的小将。

“吾乃吴郡都尉万演,来将通名!”他突然朗声爆喝,这几乎是他毕生最大的声音,骑马站在他身前的朱桓也是微微一愣,随后下意识开口道:“吾乃扬州振军校尉刘奇帐下军侯朱桓,万都尉,你已经被某生擒了。”

“汝可见过,被生擒活捉的吴中热血男儿?”万演抬头,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旋即,朱桓面色微变,下意识收枪,但已经是来不及了。

万演脖颈猛地朝前一凑,一股鲜血,在脖颈被锋利的枪头贯穿的刹那,飞溅到了朱桓的脸上。

“噗”他看着嘴里也包裹着鲜血,但脸上却仍旧带笑的万演,满脸不解。

“噗”万演笑了,他胸口起伏一下,嘴里包着的鲜血喷射而出,飘洒了一地。

整个人朝后滑落,离开枪尖,缓缓坠地。

“轰……”

尸体落地有声,吴郡都尉万演,陨!

第十三章 胜

朱桓微微闭眼,脸上满是痛惜,一位值得尊重的武将,就这么死了。

“可惜,各为其主。”他睁开眼之中,眼中已有几分果决。

“唰”他一枪挑起了万演的尸体,用长枪支着,高举在空中。

“都尉万演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扬州刺史大人缴贼大军已至,尔等继续顽抗,当满门抄斩。”

伴随着他嘴里一声声高喝传出,正在和敌军交战的一众部下也随之传递着声音。

很快,整个密林里,都回荡着一道道相同的声音。

“都尉万演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都尉万演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哐当”不知是谁先放下了兵刃,他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一具被挑在空中的尸体,鼻尖一酸,整个人跌倒在地,“都……都尉大人,竟然战死了。”

“哐当,哐当”,陆续有抛弃兵刃的声音响起,很快,场中还在激战的上千名军士,纷纷丢下了手上的兵刃。

兵败如山倒,殊死抵抗,也要寻求对象,在这些最底层的将士心中,扬州刺史,那就是扬州的天,他宣称谁为叛逆,那便果真如此。

并且,他们的头儿都阵亡了,自己等人顽抗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开始他们被偷袭的时候,不少军士都发现敌军不多,但是悍勇程度,却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所以,即便敌军势弱,他们的伤亡,仍然是要大过敌军数倍的。

“迅速收押俘虏,打扫战场。”朱桓缓缓收枪,这样的结局,和他一开始的战前谋划,不约而同。

“应该,没有太多偏差。”

他回头看了一眼夕阳落下的方向,在那个方向,自家少将军所部兵马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在落日的方向,远远望去,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红彤彤的夕阳,几乎和地平线平齐,两道身影,交错在马上,他们已经打了数十回合,仍旧不分胜负。

两人已经满头大汗,握紧枪杆、刀柄的力量,已经逐渐减弱。

“再来”,刘奇银枪一扫,他已经慢慢找到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对于沙场征战的那一种渴望,当然,也正是因为他习武的那些本能,帮他在刚才的厮杀中,躲过了不少次致命的袭击。

他有把握,继续战上十几回合,就将对方斩于马下。

“来就来,怕你不成?”陈牧策马冲至近前,他仍然是双手持刀。

“铛”在两人战马交错的刹那,两人手上的兵刃再次撞击到一处,巨力震荡,金铁交击的声响回荡在这一片不大的区域上空。

所有人都看到两人再一次交手,他们也神色紧张地看着两人微微颤抖的手臂。

“喝”,这一次,是刘奇主动逼退了陈牧,在他慌神的刹那,刘奇手中长枪横拍在马腹上。

“吁~”战马倾斜,过快的速度让其更为迅猛地砸落倒地。

而战马上被抛飞出去的陈牧,在地上连续翻滚几下,便迅速站直,但下一息,一股劲风迎面袭来,他只能看到一匹快马之上的刘奇,手持长枪,朝他杀来。

陈牧双脚朝外挪了挪,握紧刀柄的手臂紧了紧,刀面一横,他知道,下一击,自己很难接下。

“着”

马匹的冲撞增强了刘奇直刺的力道,枪尖撞击在刀身上,将刀身挡开的刹那,刘奇手中的长枪已经贯穿了陈牧的肩头。

“嗒嗒嗒”战马朝着己方军阵跑去,而被挂在长枪上的陈牧,却是丢掉了长刀,捂着肩膀,被长枪拖动着,跟着战马在地上拖住一长串的血迹。

“都尉大人。”对面立即奔出十几骑,上前解救陈牧。

“放箭。”而位于骑兵军阵内的亲兵,却是手疾眼快,十几张强弓同时射出长箭,虽然准头不够,但已经足以让对面手忙脚乱,打消上前抢人的念头了。

“嘭”陈牧被刘奇手上长枪一松,整个人砸到地上,他此刻,浑身上下已经全无气力,整个身体就像是散架了一般。

“绑了。”刘奇大喝一声,立即有甲士翻身下马,用绳索将其捆了个严严实实。

刘奇策马出阵,走出二十几步,持枪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千人军阵,“吾乃扬州刺史长子刘奇,吴郡太守犯上作乱,不听调度,勾结逆贼严白虎,图谋不轨,尔等都是我大汉将士,莫非还要助纣为虐不成?”

“什么?太守大人不是……”

“我们这一批物资,的确是运往乌程……”

一时间,对面阵中有些慌乱。

刘奇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吾三日前受命进军,今已攻克无锡、娄县,海盐,入夜时分,必定可攻破由拳,吴中大部都已重回大汉旗下,逆臣陈瑀,不过冢中枯骨,尔等莫要执迷不悟。”

“之前过错,只要尔等肯弃暗投明,本将军担保,可以对尔等既往不咎。”

一时间,这些家伙心里有些动摇。

“也不知道是不是哄骗吾等,尔等所部兵马不过区区百余骑……”人群中,也有人开口喝斥,却是之前陈牧麾下的亲兵。

刘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正待开口,远处,已经响起了呼喊声。

“少将军,朱军侯所部兵马,已经击溃出城驰援的万演所部,朱军侯并亲手斩杀万演。”尘烟中,只有一骑快马赶来,他的手上拖着一颗头颅,行至近前,赫然便是一名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首级。

刘奇不过看了一眼便收敛了心神,对面那群军士却纷纷在看到这一颗首级后,吓得失魂落魄。

“败了,败了……”

“就连万都尉也战死了吗?”

刘奇眼看这等大好机会,哪里肯放过,立即大喝一声,“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刃,立即投降。”

“哐当”

“哐当哐当”

不多时,千人小队已经全部放下了手上的兵器,刘奇大手一挥,百余骑围了上去,很快便将兵器和俘虏隔离。

“走,随我去看看以五百破三千的朱休穆。”刘奇策马先行,身后带着四名亲卫,一名亲卫坐骑上还绑着捆得严严实实的陈牧。

此刻刘奇的脸上绝对洋溢着惊喜,他迫切希望一场大胜,这是他第一次率军出征,也是在刘繇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只不过,之前大多都是太史慈的功劳,如今,好在他也能够单独领军击溃一支数千人的兵马,这等战绩,已经足够让他声名鹊起了。

当然,带给他惊喜的还有朱桓,这一位虎将,竟然在十七岁的年纪,就已经大放异彩,骑乘追击,以一己之力连挑二十骑,且临阵斩将,朱桓,绝对是他这一次率众出征最大的惊喜之一,这是一员日后的虎将,他的征战生涯,将会很长。

第十四章 夺城

“什么?万演竟然带着三千人马出城了?”在府衙歇息的陈瑀收到消息之后,面色难看至极。

“这个胆大妄为的混球,竟然不听命令,擅自出城。”

“立即召集所有兵马。”陈瑀快步出门,“本官要亲自登城。”

当他来到城墙上,城门外,正好有败兵逃回。

“莫非……已经败了?”陈瑀面色难看至极,一旁的亲兵凑到城墙垛口,“你们怎么回来了,万都尉何在?”

“大人,快些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已经败了……”

“败了……林中有伏兵,全完了,万都尉被敌将阵斩,弟兄们死的死,逃的逃,三千兵马,已经全完了。”

听到城下的回答,陈瑀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

“快,掐人中。”他身旁的亲兵立即上前掐住陈瑀的人中,另一人则是帮他胸口顺气。

陈瑀稍微缓和片刻,立即招手大喝,“传令下去,绝不能打开城门。”

“胆敢擅自开城者,杀无赦。”

城下,那些衣甲破碎,脸上黝黑带血的兵将听到这话,顿时面色颓然。

“太守大人,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太守大人,不能放任我们不管啊。”

眼看着城门前的逃兵越来越多,转眼间已经是聚集了数百人,陈瑀一咬牙,伸手一指城下,“放箭,不能让这些人靠近城墙。”

“嗖嗖嗖”稀疏的箭矢陆续射穿城下十几名兵将的身体,剩下的逃兵纷纷四散。

“嗒嗒嗒”也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飘扬起尘烟,大地之上,响起了战马奔腾的声音。

朱桓带着数百兵将,陆续走出密林,来到城下列阵,林中还看押着刚才俘虏的兵将,只是此刻,他们派不上太多的用场。

陈瑀面色铁青地盯着城下来将,他内心很难接受,就是这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小将率军击败了万演麾下的兵马,“城下来将何人?此乃大汉扬州吴郡治所吴县,本官乃天子亲封吴郡太守陈瑀,你可知,擅自领兵犯境,攻城夺寨,是造反!”

朱桓冷笑不已,“陈太守,你还知晓此乃大汉吴郡,那起兵作乱,掠夺淮南、扬州、徐州诸郡的袁公路南下犯境,刺史大人调令,命你率军前往,你却抗命不遵,此举,该当何罪?”

“竖子安敢狡辩,本官且问你,你在军中官居何职?”

“吾乃扬州振军校尉麾下军侯朱桓。”

“振军校尉?你是刘奇小儿的部将?”陈瑀脸上轻蔑一笑,“区区军侯,焉敢造次,叫那刘奇小儿来见我。”

“老匹夫焉敢小觑本将。”朱桓顿时大怒,脸上更是一片火辣。

“休穆勿恼。”林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喝,朱桓回头看去,却见林中一匹白马快步跑出,马上一将,赫然便是少将军刘奇。

“少将军。”在场数百人纷纷朝着刘奇躬身一拜。

刘奇颔首示意,策马行至阵前,一挥手,亲兵立即将一颗首级和一名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武将推了上来。

“陈太守,许久未见,区区小礼奉上,还请笑纳。”

“太守大人,是万都尉和……陈都尉……”陈瑀身旁的将校们看得瞪目欲裂,城下那陈牧灰头蓬面,被擒之后,一脸颓然,反观只剩下一颗头颅的万演,瞪着双眼,眼中满是决然和坚毅之色。

“闭嘴”,陈瑀轻喝一声,将身子靠在城墙上,身体朝前倾斜,防止自己摔倒。

他一只手指着刘奇,“当日吾在太守府与你想见之时,你还是一个黄毛小儿。”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或是追忆,或是痛惜。

“没想到啊,这才区区十日,你便连夺我吴郡诸县,闯下偌大声名,倒是陈某,小觑了你。”

“现在开城投降,本将军免你一死。”刘奇对陈瑀没有太大好感,他深知便是收下这家伙,也会变成一个隐患,而且,若是他肯归降,自家老爹,定会给他一个极高的位置,因为他本身,便已经是太守。

“降?”陈瑀轻笑一声,“刘奇小儿,你太小瞧老夫了。”

陈瑀遥望着北边,“那日刺史府与正礼兄相会,某便知晓,他有自立之心,如今天下乱世,枭雄并起,他袁公路雄跨长江,兵马数十万,一时天下豪杰,刘繇身为汉室贵胄,焉能没有私心?”

“固然,刘繇想将吴郡兵马汇聚曲阿,是想自立而已。”

“刘奇小儿,你若想要攻城,便下令罢,某乃徐州陈氏族人,断然不会轻易从贼。”

刘奇静静地看了一眼刘繇,他眼中带着轻蔑、不屑,朝后猛地一招手。

“走”

“快点儿”

数千被俘虏的将士,此刻仍旧穿戴着甲胄,但手上已经没有兵器,他们被刘奇麾下的兵将押着行至城前,一时间,城下的区域,都被这数千兵将霸占。

“尔等听着”,刘奇一手拿着缰绳,一手提枪。战马四蹄在原地回旋,身体在马上左右挪动。

“扬州刺史大人有令,吴郡太守陈瑀,犯上作乱,勾结逆贼严白虎,图谋不轨,此乃大汉奸贼,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擒杀逆贼陈瑀者,赏百金,军中部将,连升三级。”

“喏。”在他身后,一众兵将纷纷粗着嗓子喊道。

声浪震天动地,他们目光火热地看着城头上的陈瑀,此刻,这老家伙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香饽饽。

“城内兵将,立即擒下陈瑀,本将军可上表天子,恕尔等无罪,倘若尔等继续与这逆贼同流合污,城破之时,定斩不赦。”

一时间,守城的兵将之间,开始神色交流。

城下的兵马雄壮,他们也都看到了,而且,城外刘奇大有将这数千俘虏兵将作为先锋攻城的意图,他们都是昔日袍泽,怎愿将弓箭刀枪对准手无寸铁的他们?

“太守大人,得罪了。”一员牙将突然咬牙之下,抬手拔刀。

“尔敢?”陈瑀面色大变,但他不过区区文官,哪里有军中悍将反应快,只见刀光一闪,自己脖子一痛,下一秒,自己的头颅便脱离了身体,他眼中带着不甘,伴随着一腔热血缓缓坠地。

吴郡太守陈瑀,死。

半盏茶功夫,刘奇已经率众接管了吴郡。

第十五章 被窝有人

“立即张榜安民,兵马进城,不得惊扰民众。”

“喏。”

“将此地战报立即传报曲阿。”

“喏。”

“通知子义将军,我部会立即点齐兵马,赶往由拳驰援。”

“喏。”

……

太守府,刘奇安排得井井有条,当他一口气下达十几条命令后,他笑着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跟前的朱桓。

“此番攻克吴县,休穆头功,你且立即下去整顿兵马,将俘虏剔除老弱,发放兵器甲胄,全部充入军中。”

“喏”,朱桓快步离开,刘奇站起身来,在刚才送往曲阿的战报中,他还添上了两条,为太史慈和朱桓请功。

请加封太史慈为吴郡都尉,朱桓为牙将。

“报……禀报少将军,子义将军已顺利接管海盐,入夜时,已经攻下由拳。”

到了半夜的时候,一封捷报也呈到了刘奇的面前。

刘奇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堂下的朱桓,“休穆,城中兵马需要几时方能整编成军?”

“禀报少将军,城中兵马大多都是县兵,我已剔除老弱,选其精壮,今我军麾下兵马,尚可在行军途中操练。”

刘奇微微点头,的确,他们这一次的俘虏大多都是县兵,但是攻下这几座县城,也必须要派人驻守,而且,还得是自己从曲阿带出来的兵马。

“子义将军在信上汇报,他抵达由拳时,所部兵马整合之后,约有五千人马,吾军亦有五千,明日伴晚吾等抵达由拳,便可汇聚万人兵马。”刘奇眼中有几分喜色,如此一来,他麾下也算是有过万精锐了。

“少将军,还是早些歇息吧,吾等接下来,尚有一场苦战。”

刘奇看着朱桓严峻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动,的确,他声势浩荡地率军南下,目的便是一举荡平江东作乱的几大势力,如今陈瑀麾下几县轻而易举便被他攻占,陈瑀数千兵马也大半被他收入囊中,那坐镇乌程、余杭的严白虎,绝对不会坐视自己起势。

“严白虎久居余杭一代山林,与山越交好,麾下更是有上万精锐,若是短时间内裹挟附近诸县兵马前来,估计能汇聚两三万人。”刘奇面色微皱,“如此一来,在由拳的子义将军如今面临的威胁,会很大啊。”

“传令下去,今夜让将士们好生歇息,五鼓过后,立即起身,点齐兵马,迅速赶往由拳。”

“喏。”

刘奇迈步走向了府衙后宅,那里原本还居住着陈瑀的妻妾,如今却全都被投入了大牢。

刘奇带着浑身疲惫走到屋内,刚刚褪下甲胄,一眼,便看到了帘帐中坐着的少女。

“你是何人?”刘奇微微皱眉,这少女脸上梨花带雨,哭得妆容凌乱,脸蛋倒是生得美丽动人,大有小家碧玉的几分风采,身上仅仅披着一层薄纱,里面粉红的肚兜,根本就遮掩不了小荷才立刚刚角的风采。

至于亵裤,刘奇没有去看,她那一截修长白皙的大腿,都包裹在被子里。

“奴家……奴家……是罪臣之女,今夜前来侍寝,愿将身子献给将军,还请将军宽宏大量,宽恕我陈家女眷。”

在天下乱起的大汉十三州,刚刚经历了黄巾军起义和盗贼四起的年间,如今天下诸侯争霸,到处都在爆发战乱,百姓苦不堪言。

贱卖妻女的,根本就不在少数。

便是那些天下有名的商贾,也时有忤逆了诸侯的意愿,被抄家灭族。

他们的妻女,会被诸侯的部下随意挑选。

当然,也有很多诸侯喜好他人的妻女,譬如那一位身处陈留的曹孟德。

陈瑀好歹也是徐州陈氏名门出身,他刘奇可以将其正大光明的逼死,但却无意迫害他的妻女。

更何况,这个小姑娘,貌似,才十五六岁吧。

“我喜欢……胸大的……”刘奇脑海里想着说词,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忍住了。

倘若真的这么说的话,估计待会儿来的,就是这位小姑娘的姨娘了。

这是一个群雄并起的年代,开年之后,孙策便会和袁术彻底闹翻,然后借兵南下,借着帮助袁术扫平江东的由头,割据一方。

到那时,他面临的,将会是孙策那一位江东小霸王,以及一干江东猛将,数千跟随孙坚南征北战的悍卒,当然,他最为头疼的,还有那一位年幼时便与孙策结拜的江东美周郎。

尽快扫平整个江东,这是刘奇现在打破僵局的唯一局面。

北面袁术大势已成,在他头脑发热,称帝被群起而攻之之前,他坐拥数郡,麾下兵马数十万,短时间之内,刘奇绝对无法和他争锋。

而且,他想要自救,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图强,孙策随时可能南下,毕竟,他想要割据一方,最好的选择,便是江东。

“这个时候,大小乔,应当还在庐江吧。”刘奇眼中掠过几分复杂之色,孙策想要夺他基业,不如,自己便抢了他的女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小姑娘。

“出去吧,等我回到曲阿,我会向父亲求情,给尔等一条生路。”

“噗通”小姑娘立即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跪倒在地,朝着刘奇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将军。”

她此刻身下只有一条遮掩不住太多白皙的亵裤,刘奇叹了口气,只得是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一件外袍给她披上。

“出去吧。”

“喏。”

一夜无语,刘奇酣睡到五更天。

“咚咚”房门被敲响了,门外,刘三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少将军,可以出发了。”

“吱呀”,他正想推门的时候,屋门已经打开,刘奇一身甲胄,手拿银枪迈步出门,“走,出发。”

城门大营,朱桓早已是等候在此地,经过昨日一战之后,他已经升任牙将。

刘奇麾下这五千人马暂时由自己麾下原来的几个百人都伯提拔为军侯各自统帅一千,而朱桓,则是刘奇现在的副将。

“出发”,刘奇领兵走在最前方,在大军出城的时候,已有十几匹快马率先出城,马上乘骑着背着小旗的哨兵,他们,会脱离大军数里地,担当大军的眼睛。

第十六章 兵围由拳

“快要过年了吧。”越往南,并不见得就越为暖和。

站在几丈城头,太史慈一脸疲惫地看着城外的篝火,天快要亮了,敌军应该会再次攻城了吧。

“子义将军?”来自曲阿的军侯,如今已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在之前攻克由拳的大战中,此人率领五百名军士奋勇先登,守城指挥的那名牙将,也是死在他的枪下。

“曲阿,你的真名该不会就叫曲阿吧。”太史慈接过他手中递来的热汤,升腾的白雾下方,是一碗漂浮着菜叶的米粥。

“末将幼时家境贫寒,祖辈也从未出过文人,所以,末将的小名,就叫曲阿。”

“曲阿可是如今扬州的治所。”太史慈眼中满是打趣的笑意,在他看来,眼前的这员部将,武艺不弱,也略有胆识谋略,自己只需向少将军举荐一二,必能得其重用。

到那时,区区一个小名,只是让人徒增耻笑。

“扬州治所,莫不是九江郡的寿春吗?”曲阿虽然没有念过书,但扬州地头上的事情,他还是知晓几分的。

“今大汉天子亲封的扬州刺史刘繇大人便在曲阿,曲阿,便是扬州治所。”太史慈语气一沉,用坚定地语气说道。

“喏。”曲阿恭敬地抱歉一礼,他不是蠢人,自然能够领会太史慈话中的深意。

“你父辈姓什么?”

“吴。”

“江东等地,吴姓倒是少见。”太史慈笑着盯着曲阿,“倒是岭南那边,有吴姓一脉。”

“将军博闻,末将不如也,只是,家中父辈从未提及过此事,怕是,某也难寻究竟。”

“家中还有人吗?”

“没了,前些年我在外学艺,水贼作乱,家中三口人,全都死了。”

“提及你的伤心事了……”太史慈眼中多了几分歉意。

“无妨,后来,我杀入贼巢,已是将那数十名水贼斩尽杀绝,也算是告慰了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弟。”

太史慈宽慰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头,将嘴里的粥一口喝干。

“痛快。”他将碗递给一旁的亲兵。

“今后你便叫吴宪吧。”

“吴宪?”曲阿微微一愣,百思不得其解。

“是这个宪。”太史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掌心写下笔画。

曲阿抬头,随后便听着耳边太史慈的解释。

“周书有云,博文多能曰宪。”

“《说文解字》中有言,宪,敏也。”

“曲阿,你昨夜攻城之勇武,日后便在吾扬州军中,亦是悍将,但你要知晓,陷阵冲锋,乃猛将,而攻城拔寨,是为上将。”

曲阿若有所思,恭敬地抱拳一礼,“多谢将军赐名。”

“你的字,便继续唤作曲阿吧,这样比较顺口。”

曲阿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是极,某正有此意。”

“天亮了,昨夜我见火把和敌军攻势,围城的贼寇兵马不下三万,但是,由拳不比毗陵、无锡这等小城,这里位居吴郡腹地,城池四周被河流环绕,三万敌众想要围城,还远远不足。”

“他们必定会挑选一处城门作为主攻,另外挑选一处作为佯攻,曲阿,你且去镇守北门,南门便交由本将军亲自镇守。”

曲阿面色微变,“将军,还是由某镇守南门吧,昨夜敌军连续发动了数十次攻城,都是将军您亲自镇守此处……”

太史慈微微摇头,“大战关头,你我皆是军中宿将,应当知晓其中利害。”

“如今城中兵马不足,东门和西门,都在敌军攻打范畴之内,所以,留给你北门镇守的兵马不多,只有一部。”

“并且,北门还有重任在身,算算时辰,少将军所率增援兵马,估计夜里就会赶到,若是城外那严白虎察觉,必定会率军阻截,到时,便需要你出城接应少将军。”

“末将明白。”

“下去准备吧。”

“喏。”

目送曲阿离开,太史慈收回了目光,他在城墙之上站了很久,直到天色蒙蒙亮,以他的视力,才看清城外三里河对岸,那一座雄壮的大营。

“靠江扎营,并且,将三万兵马全部集中在一座大营,严白虎这人,倒是有些意思。”太史慈一手托着下巴,身旁,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子义将军,可在思考破敌之策?”

“让子山先生见笑了,此番敌众我寡,某苦思一夜,倒是毫无办法。”

“子义将军悍勇,何不率麾下儿郎出城一战,只须杀往贼寇中军,直取那严白虎项上首级即可大获全胜。”

太史慈微微摇头,“倘若这般简单,那某早已不顾一切。”

他从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个锦囊,“某攻下娄县之后,得少将军传令,抵达由拳之后,不可擅自出城应战。”

“这是为何?”步鸷接过锦囊仔细一看,“的确是子兴的笔迹。”

“此番南下,少将军和某兵分两路,一路攻城拔寨,尽皆轻松取胜,少将军大概是不想让严白虎败逃之后,继续南下,涂炭生灵罢。”

太史慈叹了口气,想要攻破严白虎这虚张声势,聚集起来的三万贼众,可谓轻而易举,他麾下兵马大多都是受俘的县兵精壮,整编而成,但有他和曲阿二人,便可化作两把尖刀,一左一右,同时穿透敌军军阵,三万贼众,可堪一战的,在太史慈看来,也不过只有数千而已。

毕竟,昨夜登上城墙的贼众尸身之中,也有大多老弱。

可是,一旦取胜,他麾下这五千兵马,还能剩下多少?

五千击破三万,对太史慈而言不难做到,但想要一口吃下仓皇逃窜的三万贼寇,却是极难。

而且,他们都是野性散漫惯了的贼寇,若是放任他们逃窜,必定会为祸乡里。

步鸷仔细揣度一小会儿,便明白了信中深意,他深深叹了口气,“我与子兴结交不长,竟未看出,他竟有如此大志。”

他眼神很复杂,他想到了这一次自己出仕的开始,也想到了些许未来,如今,这一封信,却带给了他更多的曙光。

他自然是盼着刘奇麾下兵马更为强大,乱世之中,大丈夫立身之处,便是军中。

如今只要大破严白虎这一部兵马,一鼓作气,举兵南下,可尽收吴郡诸县,吴郡一统,则刘奇大事可成矣。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太史慈,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子义将军,子兴何时会至。”

第十七章 淮阴步子山

“某已快马急报此间战事,应当在入夜时分。”

步鸷眼中掠过几分精光,“那严白虎帐下尽皆是无能之辈,他掌控吴郡南部诸县,全赖其弟严舆之能,此人少有勇武,当然,在子义将军面前,却不值一提。”

“只是,昨日某已登城作战,料想,那严贼已经识我,我若率军营前挑战,那严舆绝对不会出战。”太史慈面带苦笑,阵前单挑,他料定那严舆不是他三十合之敌,但对方避战不出,藏匿在千军万马之中,自己想要斩他,却是千难万难。

话音刚落,城外已经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

“嗒嗒嗒”万人齐踏大地,脚步声震耳欲聋,整个城墙,几乎都在颤抖。

太史慈和步鸷不约而同地看向城外,伴随着光亮洒落在大地之上,远远望去,那城外几里大河渡口,不知何时,已经是搭起了一座座浮桥。

此刻,大队兵卒已经渡过湍急的河水,在岸边集结。

他们列队整齐,很好数,百人成排,百人成列,一个方阵便有万人之多。

这一支兵马中,有着两杆大旗,一高一矮,都绣着“严”字。

两侧排开,有着数十杆小旗,旗帜上多有姓氏,但这些家伙,大多都是军中将校。

“两个万人军阵,足足两万兵马攻打南门,而我军只有不到三千,子义将军,是不是让民夫和辅兵都一起协助守城。”步鸷笑道。

“不急。”太史慈眯着眼,审视着对面的军阵,“昨夜一战,我军已经折了对面锐气,今日,他们多了云梯和冲车,怕是要全力攻城了。”

“唇亡齿寒,严白虎和那陈瑀定然有勾结,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陈瑀如今已经战败身死。”步鸷脸上带笑,他承认,自己以前是小觑了那个未来妹婿。

听到这里,太史慈眼中带笑,“少将军智勇双全,运筹帷幄,马上擒将,区区陈瑀,自然手到擒来。”

“子义将军,我欲出城。”

“为何?”太史慈微微皱眉,“这外面兵荒马乱,先生身份尊贵,应当在城内相助守城,出谋划策,此时外出,若是被那严白虎察觉……”

“此战,严白虎必败无疑。”步鸷和太史慈并肩而立,笑着看了他一眼,“但子兴若是想要尽全功,必须一鼓作气,直接夺下余下诸县。子义可知,这吴郡之后,何处还可让那严白虎败逃之后藏身?”

太史慈脸上若有所思,双手一辑,“愿闻其详。”

“然兴平元年初,这吴郡太守还是许贡之时,都尉也仍是孙文台的旧部朱治,其麾下有一将名为许昭,此人仗义,在许贡欲要谋害上任太守盛宪之际,出手相助,并且与严白虎有旧。”

“他如今添为余杭县尉,坐拥兵马近两千,且联络附近山林盗贼,若是他愿意接纳严白虎,我部追击,必然徒增困难。”

“那该如何是好?”

步鸷伸手一指南边,“我此番出城,却要星夜南下,去往那余杭城内,劝说许昭来降。”

“敌我尚未分出胜负,他岂会抛弃旧友,先生此去,莫不是以身饲虎?”

步鸷笑着摇头,“别人或许会杀我,他许昭,却不会。”

“为何?”

“此人忠义,旧主、故交尚不成加害,吾乃大汉正统的扬州刺史使者,他岂敢轻易加害,更何况,子义将军只要会师子兴,上万精兵大举合围,大可一举将这严白虎围歼。”

“此去……先生多多保重。”太史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曲阿,“曲阿,过来。”

曲阿迈步来到近前,“将军,先生。”

“这是某麾下军侯吴宪,字曲阿,武艺出众,此番,便让他率百名精兵,护送先生南下前往余杭。”

“多谢将军一番好意。”步鸷微微抬手,“但请恕鸷无法接受,此番两军交战在即,百余精兵出城,必为敌军察觉,不弱将军赠我几匹快马,夜里,让这位吴将军快马护送我杀出重围即可。”

“也好。”太史慈思忖片刻后便是点头,他也明白,如果就这样派出百人护送步鸷,绝对会引起严白虎的注意,若是在南下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严白虎召集的山贼合围,步鸷落入敌手,反而会成为己方掣肘。

“那么先生便先下去准备吧,这城墙上,很快便要接战了。”

“子义将军保重。”

“保重。”

两人惜别。

城外,那两杆“严”字大旗下,有着两员穿着甲胄的武将。

“大兄,今日便让某做先锋吧。”

“二弟稍安勿躁,那守城一将,甚是勇猛,昨夜我军初至,试探了十几波冲锋,便在城墙下折损了上千人,登上城头的也有数十名精兵,但大多都死在此将手中,万万不可轻敌。”

“区区乡野匹夫,焉敢阻我?”严舆不以为意,“好歹,某家也是吴郡第一猛将。”

严白虎嘴角微微抽搐,在吴郡上一任都尉朱治每走之前,严舆这句话也就是一个笑话,不过,如今吴郡大部归了刘繇,本土战将之中,严舆的确可以算是数得上号的了。

而且,此刻,他也不能挫了己方锐气。

“那好,二弟,你且在前军压阵。”

“喏。”严舆策马出阵,手中长刀一挥,“进军。”

“嗒嗒嗒嗒”密集整齐的脚步声,这些训练有素的贼兵,穿戴着略显老旧的皮甲,大步走向城池。

“弓箭准备。”太史慈大手一挥,面色严峻的他,刚一下令,城墙上便多出数百把长弓。

两百步,对面的长枪兵枪尖上的寒光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发光。

一百五十步,太史慈眼中已有精光闪烁,他的呼吸,变得缓慢,沉重。

一百步,他猛地举起了右手。

八十步的时候,带着亲兵的严舆已经停下了跟进的脚步,他猛地高喝一声,“举盾。”

“噌”一瞬间,长枪兵整齐的军阵中,立即走出大队刀盾兵,他们将包裹着一层皮甲的木盾举在身前,将身后的长枪兵大多都给遮掩在身后。

不过,盾牌合拢的缝隙,还是漏出了胳膊、大腿等部位。

第十八章 疑兵之计

“放箭。”伴随着太史慈一声大喝,身侧弓箭手纷纷松开了绷紧弓弦的手臂。

“嗖嗖嗖”一道道箭矢,飞上天空,面对城下密集的刀盾兵,最好的办法便是抛射。

密集的箭雨出现在空中随风飘到大队行进的贼兵上空,箭头是铁,重力朝下,齐刷刷落下。

“啊……”

“我的眼睛……”

“不……”

一道道身影,就如同秋天里被收割的稻草,一一栽倒,他们的尸体倒地,顿时引起了队伍里的一些骚乱,不过好在,军阵后方有着严舆压阵,一时间,也没有出现溃逃的军士。

“放”太史慈瞳孔微微收缩,第一波箭矢造成的效果并不大,只是射杀了数十人,伤者倒是有不少,但是大军攻城作战,作为先锋的这一批贼兵,在没有出现过多死伤或者全军阵亡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后撤的。

他唯一能够阻止他们的办法便是……杀光他们。

好在……

太史慈侧目看了一眼两侧已经烧开的油锅,冷笑着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架云梯的贼兵。

“先放滚石檑木。”

“喏。”

一块块超过头颅大小的石块被站在登城踏步上的民夫们手传手送上来,在弓箭手的身后和身侧,出现了手捧巨石的壮汉,他们在一声大喝之后,纷纷将手上的滚石抛下。

“嘭”在太史慈的视野中,一名攀爬云梯的贼兵,在云梯上被从天而降的滚石砸中了脑袋,脑袋在空中直接炸开,红白一片,洒落了一地。

那无头的尸体落地之后,又有接二连三,如同下饺子一般的声音响起。

“推开云梯”

“放火”

太史慈有条不乱地指挥着战斗,很快,滚油也像瓢泼大雨一般从一架架云梯上泼了下去。

“放火箭。”

“哧”城墙下方的油,几乎一点就燃,从云梯上失足摔到城下的贼兵,纷纷在火海中挣扎惨叫,城上,在短暂的防御战之后,油锅和滚石檑木都已经空了,弓箭手躲到了后面补充箭袋,而长枪兵却是主动踏前一步,将前赴后继,不顾一切攀上城墙垛口的贼兵给击杀。

“此人到底是谁?指挥守城如此井然有序,短短半个时辰,我军便伤亡三千余人,先锋几乎阵亡大半。”严白虎面色严峻,他在吴中纵横,全仗二弟严舆勇武和麾下儿郎拼命。

倘若他二弟严舆的勇武都无法仰仗的话,那么,他也就是失去了在吴中割据的能力。

纵然他麾下有着三万将兵,但他知晓,真正的精锐,唯独只有自己中军的数千兵马而已。

“传令,全力攻城。”严白虎心有不甘,他和刘繇本是平分吴郡,至于那为令不尊的陈瑀,根本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但刘繇,乃是汉室宗亲,少时便被赞为宗室隽才,如今更是天子亲封的扬州刺史。

他岂能不忌惮三分。

“刘正礼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严白虎比刘繇小不了几岁,但他那些儿女之中,却没有一人成器,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无奈。偌大家业,他山贼出身,能够纵横吴郡,坐拥数万之兵,名震江东,已是不易,倘若后继无人,终有一日,那些打着出兵剿贼名义的官军,会将他的基业给扫平。

他一直以来仰仗的严舆,现在看来,已经是他唯一可以抱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他这几日得到的战报,在他看来,无一不是在夸赞刘奇的战绩。

数日之内,便连取吴中诸县,便是那拥兵数千的娄县和吴县,也一并被夺。

这等武略,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杀啊”,在前面攻城的五千人损失殆尽的时候,严白虎看了一眼天色,两个时辰了,五千兵马,能够坚持这么久,城墙上,也应当有些损耗吧。

他无法分兵,自古攻城,十倍于敌之兵可围城,五倍于敌之兵可夺城。

他麾下兵将三万,本就忌惮城中敌将,若是分兵,他唯恐被各自击破。

白日遇袭尚可分兵救援,但若是到了夜里,贼寇生性散漫,便是夜里攻城,也难以聚集。他可不敢担保,在遭遇敌军夜袭之后,麾下兵将还能稳住不乱。

所以,他也就只能打定对方不敢弃城的心思,强攻南门。

三个时辰,天色已过晌午,但严白虎仍然没有鸣金收兵,他还在坚持,他想看看城内究竟有多少兵马,他也想知道,究竟城墙上的敌将知不知道疲惫。

此刻,已经陆续有他麾下的兵将登上城墙,在城墙上和守军厮杀,但随之不久,便会有不少尸体被抛下城墙。

“鸣金。”在又损失了三千人之后,严白虎面色阴沉,脸上几乎凝得出水来。

“驾”不远处,严舆一脸不爽地策马行至近前,“大兄为何下令鸣金,我部儿郎攻城正顺,眼看着就要拿下城墙了。”

“拿下城墙?”严白虎眼中喷着怒火,“二弟,要这么继续打下去,城内的兵马尚且还没有被我军歼灭,我们的旧部,就全部死绝了。”

“大兄……”严舆看着严白虎眼中的怒火,眼神一阵恍惚,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大兄这么失态了,自从他们霸占了吴郡南部数县之后,就算是会稽太守王朗也不敢招惹他们。

“收兵吧。”

“喏。”严舆看着带着中军大旗缓缓离开的严白虎,脸上有些失落。

“传令,全军收兵。”他策马朝着大营赶去,他想询问一个究竟,不足一个日夜,他们就在城下折损了近万兵马,大兄……莫非当真有了退却之意。

黄昏,不约而至,看着鸣金收兵,如同潮水一般撤退的敌军,太史慈松了一口气,这场鏖战之后,他安排在南门城墙上的三千守军,几乎折损大半,如今城内只剩下两千五百多名军士,倘若敌军继续进攻,只怕自己只能调动民夫了。

“立即派出快马传讯,向少将军求援。”

“喏。”太史慈眼中带着几分坚毅,他,必须坚守到刘奇到来。

而他暮暮朝朝的刘奇,如今,正在行军途中。

“少将军,我军备用粮食每人只有一个烙饼,水袋也不多,这都行走了大半日了,前面还有五十里便是由拳,倘若遇敌,以我等现在的状况,无法接战。”朱桓策马走到刘奇身侧,一脸担忧。

“再前进四十里,在由拳城外十里处歇息。”

“可是,那里全是浅滩,无处藏身,倘若我等抵达,是否点燃火把?”

“当然。”

“一旦暴露位置……”

刘奇微微一笑,“传令下去,命前队千人,每人手持一根火把,火把木柄上端,用巧木做横梁,横梁上方,准备几根点燃的火把放置。”

朱桓眼前一亮,“莫非少将军是要施展诱敌之策?”

“当然,既然休穆不认同在城外十里处歇息,那么,我等便在此地先行歇息。”

“喏。”朱桓转身离去,脸上的敬仰之色尚未消失。

随着天色渐渐降临吴中的大地。

严军大营,严白虎满脸阴沉地看着座下的一众将校。

“诸位,我准备派人前往城内,请求和谈,某愿与刘繇共治吴中。”

“什么?”严舆身旁的小校第一个站起身来,“大头领……我们连续攻城,已经在这由拳城下牺牲了近万儿郎,岂能就此善罢甘休,今日攻城,吾等已经探清城中虚实,城中兵马现在顶多只剩下两三千人,只需熬夜苦战,攻到明日,必定可以杀进城内。”

“然后呢?”严白虎冷笑一声,“既然今日吾等已经付出了近万人的代价,那明日破城之后,我军还能剩下多少兵马?”

“况且,这一次失利,已经让偏寨的那些山越头领心生不满了。”

“我们若是在由拳这一座下县折损掉所有旧部,那余杭、乌程诸县,该由何人去镇守?”

“可是,就这么退了,会不会被刘奇小儿视为主动示弱,他若是趁胜追击,率军南下……”

严白虎冷哼一声,这人浑身一颤,话音戛然而止。

“报……”也就在严白虎想要怒斥这名小校的时候,帐外突然冲进来一人。

“禀报德王,我军右侧江岸,发现大批敌军行进,疑是敌军增援。”

“什么?”严白虎面色大变,“再探。”

“喏。”

很快,再有一名哨兵快步冲入营帐。

“禀报德王,火把细数之下,约有五千兵马。”

“定是那刘奇小儿援兵抵达。”座下,严舆冷哼一声,“兄长,势不容缓,某立即率领本部兵马杀出,跨江将那增援兵马全数歼灭。”

“不,莫要莽撞,莫要忘了城内还有数千守卒。若是我军贸然出城偷袭,城内守军趁此出城袭营,我军岂不是腹背受敌。”严白虎立即伸手喝止了严舆,“况且,援兵虽至,但只是在对岸徘徊,显然,早知我军底细,若是此刻他们在江岸附近设下埋伏,我等该如何是好?”

今夜天色阴暗,外面并无过多月色,也极容易中埋伏,所以,严白虎料想,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第十九章 半渡而击

“击鼓聚将。”严白虎一声令下,整座大营的兵将已经开始全部调动起来。

在这深夜里,他站在营前的哨塔上,看到了对岸的一大片火光。

“大兄,机不可失。”不知何时,严舆已经乘骑着战马,带着所部数千兵马赶至近前。

“二弟,莫要轻举妄动。”严白虎眼睛一瞪,立即出声喝斥。

“大兄,既然你已有心撤军南下,返回乌程余杭一线,那何不让小弟率军上前冲杀一阵,我部兵马便是陷入重围,大兄亦能率后军接应,若是就这般离去,敌军如今呈两面夹击之势,只怕会趁机南下,追击我军。”

严白虎沉吟片刻,“也罢,二弟,你且率本部兵马,我再拨你三千精兵,凑足一万兵马,从下游浅滩攻击对岸敌军,倘若中了埋伏,必须立即撤退。”

“喏。”

“儿郎们,随本将军出营。”严舆手中长刀猛地一拍座下马匹,战马吃痛之下,快步冲出营门,跟着他身后的上万兵马,踩着整齐的脚步,迅速朝着下游移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隔着不远出的由拳城头上,也多了几道身影。

“将军,你看。”

顺着守城军侯的指尖远远看去,太史慈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数千道火光。

“定是少将军援军赶至,将军,机不可失,我等速速出城吧。”

“不错,敌军白日攻城,杀了我部不少弟兄,此番出城,定要烧了敌军营寨,擒获那贼首严白虎。”

一时间,群情激奋。

太史慈面色平静如常,耳旁此起彼伏的请战声,都被他自动屏蔽。

他认真地看着对岸的火光,他知道,倘若少将军刘奇领军前来,兵马顶多也就五千,但此刻光明正大地驻扎在对岸,没有扎营,也没有朝着由拳方向移动,这摆明就是将自个儿暴露在深夜里,有意让对面大营的严白虎看见的。

那么,这也就是疑兵了。

“主力,尚在何处呢?”太史慈看了一眼严白虎的大营,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倘若严贼出营攻打援军,必定是严舆率军,严白虎坐镇中军大营,那么,营内兵马至少还有万人之多。”

“而且,打草惊蛇之后,严贼大营必定严加防范。”

“少将军这是……要让我和他一起出兵啊。”

太史慈沉吟片刻,“传令,聚集城内所有兵马。”

“喏。”

不多时,城内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太史慈这一次,只在城内留下了一众伤兵镇守,他带着足足两千五百精兵聚集到南门。

严白虎大营

“报……”

“禀报德王,由拳城内兵马正在密集调动,城墙上人影幢幢,似乎正在集结兵马。”

严白虎回头看了一眼由拳城头的火光,“传令后营校尉李黎,率五千精兵镇守北面营门,不得有失。”

“喏。”

严白虎下完命令,便看到下游方向的火光,已经陆续朝着江心移动,那里是一处浅滩,显然,严舆所部兵马,已经开始从那里渡江了。

“敌军援兵,莫非还没有察觉吗?”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还在原地待着的援兵,“刘奇小儿,竟是这般少智?”

很快,他就被一阵惨叫给惊醒,当他站在十几米高的哨塔上看向远处的浅滩时,不知何时,那里已经被一片火光给笼罩。

不知从哪里杀出的乱兵,竟然冲入了渡江的严舆所部兵马中,将渡江的长龙拦腰斩断,几次冲杀之后,场中已经一片混乱。

“不好,中计了。”严白虎猛地回头看向对岸,果然,那里的火光已经纷纷熄灭。

“刘奇小儿,竟然派出疑兵,可恶。”严白虎气得咬牙切齿。

“德王,我等该如何是好?”

“严舆将军所部中了埋伏,危在旦夕,不可不救啊。”

严白虎猛地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木栏上,“传令,立即集结营内所有兵马,由本将军亲自率领,从下游浅滩,突围。”

“喏。”

严白虎能够想到的,也就是在接应严舆的同时,从那一处交战的区域突围了。

那里,是他们渡江南下的必经之路,附近的水势都为之汹涌,也只有那里的水位,可供人泅渡。

“出城。”同一时间,太史慈亲率城内所有兵马打开城门快速杀出城外。

“将军,你看,敌军从南门出营了。”

“这是弃营撤军吗?”

太史慈双眉微皱,伸手一指南边,“你们听,下游,貌似传来了喊杀声。”

“一定是接战了。”

“快,将军,我们趁机夺营吧。”

太史慈微微摇头,“不能进营,此刻严贼大营,必定是空营或者敌军故意设下的陷阱,我军兵马不多,不能进营,传令,全军加速行军,定要追杀那严贼南下驰援兵马。”

“喏。”

吴中大江支流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不少浮尸。

岸滩的嘶杀声,震耳欲聋,从一开始被浅滩边上密林中埋伏的兵马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开始,严舆便无比凄惨。

他只见前赴后继的兵将朝着自己冲来,敌军虽然仅有数千,但每一人,都是不顾生死一般,杀入己方军中,便朝着自己杀来。

隐约间,他还能听到一声声高喝。

“擒杀贼首严白虎、严舆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第一个冲杀到他跟前的,便是一名持枪的小将。

“铛”严舆感受着长刀撞击之下传来的力道,皱眉问道,“来将何人?”

“吾乃吴县朱桓。”小将朗声应答,挺枪将其长刀挡开,一枪便是朝着他胸口刺来。

严舆面色大变,在枪尖泛着寒光接近的刹那,突然一分为三。

“这是……枪花?”他满脸凝重,他的武艺,不过是在烧杀劫掠之中学会的江湖草莽之术,哪里有什么师门传承。

然而,眼前这人,抖手间竟然能够凝聚内劲枪花,显然,已经是踏入内劲的高手。

“怎的刘奇帐下,随意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便有如此武艺……”

三十合之后,严舆被一枪刺中咽喉,他双眼不甘地倒在马下,四周正在奋力厮杀的贼兵,顿时陷入慌乱,半刻钟之后,浅滩上的厮杀,已经一边倒。

第二十一章 步鸷说许昭

时间回到昨夜,被吴宪带着两名亲卫护送出城的步鸷,已经提前来到了余杭城下,他们一路行的是水路,顺江而下,速度很快,但刚一下船,就被一队兵将给带入了城内。

“吾乃淮阴步子山,求见你们余杭令许子丰。”

“淮阴步子山,没有听说过。”县衙中的衙役打量几眼步鸷,这风尘仆仆之中,此人倒也有几分名士的精气神。

“替吾传话便是,休要啰嗦。”步鸷淡淡地回了一句。

“哼,你这厮现在不过是阶下囚,也敢如此猖狂?”衙役被气得不轻,但下一秒,站在步鸷身侧的吴宪已经是瞪着眼看着他,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气势,一下子就让衙役闭嘴不言。

“咕噜”他咽了口唾沫,“很好,我这就帮你们传话,倘若你们不认识县令大人的话,到时候大牢里,有你们受的。”

他转身走入县衙后面,很快,后衙便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子山兄,好久不见,想煞我也。”一名穿戴着寻常文士长衫的青年迈步走出,他脸上满是红润,身长足有近八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文士雅量。

“子丰,你我淮阴一别,也有数年了吧。”

“哈哈,这个待会儿再谈,子山兄,请。”许昭伸手将步鸷请到旁座,“子山兄,你可是大忙人,这些年来,也无甚音讯,此番前来,想必,也有要事在身吧。”

“子丰,你还是藏不住话的性子。”步鸷苦笑不已,指了指他,吴宪站到了他的旁侧,担当仆从。

“子山兄之才,胜我十倍,今我也添为余杭令,子山兄该不会是来打秋风的吧。”

“是极是极,快些将你后衙好吃好喝的,都给我端上来。”步鸷随声附和道。

“哈哈……这倒是少不了你。”

许昭打手一招,“来人,上酒菜。”

“喏。”很快,便有仆从端着酒菜上桌,两人面前的矮桌上,多了几碟下酒菜。

“来,子山兄,你远道而来,我先干为敬。”虽是深夜,许子丰仍是担忧前方战况,那严白虎虽然不是良人,但好歹,昔日也是他的旧识,以往日的情分,倘若他兵败来投,自己必定是要接纳的。

只是……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步鸷,几年未见,自己这位昔日友人,选择此刻登门,显然是有要事在身。

“子丰兄,你身处余杭,掌江海入口,坐拥山珍海味,一览吴中风光,当真是悠闲自在。”

“子山说的哪里话,吾为一方县守,自当坐守一方,保住一方太平,如今这天下,到处兵荒马乱,就算是我余杭,也不见安稳太平。”

“哦?我来时可是听说,那吴中巨寇严虎,已经率军北上,莫非,这吴中还有隐患不成?”

“你啊你。”许昭无奈地指了指他,“你今日前来,这般逢时,却是来当说客的吧。”

“说客?”步鸷摇了摇头,“我如今无官一身轻,也未曾投身何人帐下从事,何来说客之说。”

“巧舌如簧,仍是你步子山的作风,说吧,你又有何事教我?”

步鸷微微一愣,随后笑道:“想来,当年一别,许久未见,莫非子丰兄便这般不顾昔日情谊?”

“且让我猜一猜子山兄来意。”许昭停下筷子,双目平视步鸷。

“数年以前,子山兄身处淮阴,如今淮阴归了四世三公的袁公路,却是战乱之所,子山兄南下之后,去处不过豫章、吴郡之地,豫章亦在那袁术之手,唯有吴郡……”他说到这里,也就没有继续说下文了,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是点到即止。

“吾与那扬州刺史刘繇,有姻亲之好。”步鸷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水,一口饮尽后,擦拭几下自己须上的酒液后说道。

“那却要恭喜了,步氏名门与大汉宗室结亲,可为一时佳话。”

“然天下自黄巾以来,久苦十余载也。”

“洛阳被那董贼焚烧,北地烽烟四起,今淮南袁术割据一方,扬州诸郡,山贼水匪杂从交错。”

“子丰身为余杭令,岂不知扬州如今状况?”

“子山,今日你我故交重逢,当不谈公事。”许昭脸上仍旧带笑,却是不想听这些话语。

步鸷直视着许昭,“子丰,你我若是当年茅庐中听先生讲义的书童,无须理会这般繁琐,但你我既已出师,莫非,就不想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吗?”

“天下百姓?”许昭猛地一排身前长案,“子山,你我所学,不过寻常士族子嗣相继的往圣经典,今天下战乱,群雄四起,割据者又何止袁公路、董仲颖之辈?”

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那扬州刺史刘繇,身为汉室宗亲又能如何?外惧袁术,内逐吴景、孙贲,昔日他渡江北来之际,北有袁术阻路,难有严虎之势威逼,他能够在吴郡立足,全赖此二人之功,然,恩将仇报,中山之狼也。”

“放肆,匹夫焉敢如此污蔑吾家刺史大人。”话音刚落,吴宪面色涨红,双眼喷着怒火,一只大手直指着许昭。

“原来子山果真是刘扬州帐下。”许昭苦笑一声,却是“唰”的一声落座,直接拎起酒壶,朝着嘴里猛地灌了一口酒。

步鸷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昔日同窗,“子丰,纵观整个江东,你以为,十年之后,谁当主宰沉浮?”

“天下割据战乱不断,江东当属诸侯。”许昭眼中满是隐晦之色。

“可江东如今,汉室宗亲尚在,刘扬州者,高祖长子之后,他亦是汉室正统,大汉复兴,定非其莫属。”

“惊弓之鸟,守土尚不能,安能保住江东之土?”许昭轻蔑一笑,昔日刘繇渡江之前,被袁术派兵阻路,畏惧不前之事,一直被他所诟病。

“那振军校尉,刘繇长子刘奇如何?”

“刘奇?”许昭微微一愣,“便是那号称汉室双奇,一人为王,一人为虫的刘奇?”

“匹夫受死。”话音刚落,吴宪早已按捺不住,大步流星,挥拳朝着堂上许昭打来。

“嗒嗒嗒”四周立即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数十名兵将迅速涌入堂内,将护在许昭身前,将两人团团围住。

“曲阿将军且慢。”步鸷立即开口喝止住曲阿。

“子山先生,此人太过无礼,某这双拳,可无法在容忍他在言语中轻视我主。”

步鸷苦笑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许昭,“今日不请自来,想不到,这除了酒宴之外,子丰还为我准备了写助兴之物。”

“退下吧。”许昭挥了挥袖,他心知,自己在步子山面前舞刀弄棍,只会被他耻笑。

并且,他也顾念着往日的情谊。

“喏。”兵将纷纷忌惮地看了一眼满脸怒视着他们的吴宪,各自收敛了兵器,徐徐从堂前撤走。

“今有校尉刘奇,麾下将兵不过三千,一路南下,数日之内,连取数县,破陈瑀,败严虎,不日定当携大胜之势南下,到时,子丰,你当如何自处?”

“无他。”许昭淡然自若,“某乃大汉余杭令,当镇守此城,不让宵小之辈入城作乱。”

“哈哈……好一个余杭令。”步鸷气极反笑,站起身来,走到堂中,脚步来回徘徊,一手抖动在空中,来回指着许昭。

“既是汉臣,为何不识扬州刺史诏令?”

许昭定睛一看,步鸷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纸,当纸张被步鸷送到案前,他不过扫了一眼,便看清了上面加盖的扬州刺史大印。

“子丰,此来,我是为救你一条性命,我主刘奇帐下,兵将不过数千,但他治军严谨,每逢征战,必身先士卒,和士卒同吃同住,麾下兵将俱以命相报,所以,陈瑀、严虎之辈,不能挡也。”

“他任人唯贤,子丰乃我故旧,若是愿意重归大汉麾下,听从刺史大人诏令,今后,子丰仍是余杭令。”

许昭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若是你顾及那严虎恩情,也罢,某也不为难你,两日之内,子丰你只需下令紧闭城门即可,如何?”

许昭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一片复杂,“昔日严虎亦对吾有恩情,岂能……”

“严虎,逆贼尔,焉能与这厮讲恩义?”

“他聚众山林,劫掠吴中郡县,你许子丰坐视不管,便已是愧对了吴中乡亲,如今严虎战败,纵虎归山之举,就捏在你许子丰的手中,莫非,你当真要庇护那为祸吴中的巨寇不成?”

“也罢。”许昭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步鸷,“既有刺史大人诏令,下官余杭令许昭,领命。”

“如此甚好,不愧是昔日隆中与我结伴同读的许子丰。”步鸷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倘若要和许子丰沙场对垒,他也会心有不忍。

随即,他看到许昭的目光落到身侧的曲阿身上。

“这位猛士,尊姓大名?”

“某乃曲阿吴宪,得少将军提拔,为军中五百人军侯。”曲阿面对许昭审视的目光,目光没有丝毫变化,一脸肃然的朗声应道。

第二十二章 吴郡一统

新年的这一天,刘奇带着南下的兵马,在城门前见到了捧着官印迎接自己的许昭。

“余杭令许昭,见过振军校尉。”许昭双手捧着盛放官印的木盒,满脸肃然地朝着刘奇躬身一拜。

“拜见校尉大人。”在他身后,一众县吏降卒,纷纷躬身下拜。

“子丰先生请起。”刘奇翻身下马,迈步上前,亲自将其搀扶起身。

“诸位请起。”

“谢少将军。”在起身的刹那,他们已经明白,自己等人已经是顺利地转变了身份。

至于站在队伍最前端的许昭,此刻内心是最为复杂的。

刘奇搀扶起他的时候,没有称他为许县令,这便是有意将他的官职忽略,称呼他的表字,以示亲近之意,但由此一来,也透露出他的意思,想把自己收入麾下。

“少将军,今后这余杭,就托付给您了。”他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一眼刘奇道。

“早听子山介绍,昔日淮阴同窗许子丰,国之干才,今日能得先生相助,如虎添翼尔。”

说完,刘奇拍了拍许昭的肩膀,“先生就任余杭以来,励精图治,今后,这余杭还得有劳先生多多担待。”

许昭面色微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躬身一拜,“喏。”

“幸不辱命。”当刘奇的脚步越过许昭,看向步鸷之际,后者率先双手一辑,行了一礼。

“子山,辛苦了。”刘奇和他对视一眼,两人许久未见,却心意相通。

“进城。”

大军进城,随后,一行人落座堂中。

“昨日我得刺史大人传讯,他已上表天子,擢某为吴郡太守,加荡寇将军,擢子义为吴郡都尉,加裨将军,擢朱桓为吴县县尉,加奋武校尉,擢吴宪为余杭县尉,加先登校尉,其余文武,皆有提拔。”刘奇手上拿着一份竹简,脸上全是喜色。

“恭喜少将军。”在座众人纷纷起身恭贺,刘奇直接从振军校尉提拔为荡寇将军,而且,还被封为吴郡太守,要知道,现在扬州刺史刘繇治下,能够完全掌握的,也就只有吴郡大部,如此以来,他嫡长子继承人的身份,也被正式确立。

“诸位请坐。”刘奇双手朝下一压,众人恭贺声消散,但他们脸上全有喜色,原本追随刘奇南下的将校,只要活下来的,立下战功的,每人都得到了升迁。

“少将军,今吴郡暂定,我军可派人传缴会稽诸县,大军压到边境,逼迫会稽诸县乞降。”在步鸷的示意之下,许昭起身说道。

“先生之意,与我不谋而合。”刘奇指了指堂下诸多将校,“我已令子义取富春、休穆取钱塘,一日后,本将军将会亲自率军与其汇合,做出大举南下之势,想来,那会稽太守王朗,也不会负隅顽抗。”

许昭起身走到堂中,朝着刘奇双手一辑,“少将军,会稽太守王朗此人,在吴中多有威名,他在任上多年,素有好评,若是强行南下,只怕会徒增伤亡,不若,让卑下先行前往山阴,联络会稽士族,以作内应。”

“大战在即,倘若先生南下,岂不是……”刘奇脸上有些担忧。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且子丰乃吴中名士,料那王朗也不敢将其奈何。”步鸷在一旁出言相助,却是一脸信心满满,吃透了王朗的姿态。

“如此,那便有劳子丰了。”

“分内之事,吾去之后,还请少将军即刻出兵,倘若三五日没有消息传来,少将军可率军跨江,进逼余暨。”

“先生慢走。”刘奇站起身来,目送许昭离去。

他刚一坐下,门外快步冲进一名传令兵。

“禀报少将军,扬州加急信件。”

刘奇环顾左右,大手一挥,“念。”

“今豫章告急,逆贼袁公路,遣麾下大将张勋,领兵一万,已攻至柴桑一线,李丰率军一万,进逼鄱阳,豫章太守朱皓求援,命吾儿亲率所部兵马,前往鄱阳退敌。”

话音刚落,传令兵努力喘了几口气,平复好呼吸后,朝着刘奇双手一辑,“少将军,昨日清晨,刺史大人已经接到豫章太守朱皓投效文书,豫章郡二十一县,人口百万,乃扬州第一大郡,总镇兵马过五万,刺史大人有令,让少将军便宜行事,另拨笮融、陈横二将马步军八千,进逼句容。”

刘奇听话传讯,双眉微皱,江东两郡未定,豫章郡再起波折,可他此刻若是分兵南下,且不说会稽王朗会如何行动,便是刚刚镇压的吴郡南部诸县,也会有严贼余部复起之危。

“当日刺史大人派兵驱逐诸葛玄之时,某便料想会有今日之果。”步鸷站起身来,走到堂中,朝着刘奇躬身一拜。“少将军,当断不断,乃为将者大忌,既是刺史大人有令,还请少将军即刻率军西进,前往鄱阳退敌。”

刘奇在堂上来回走动几步,突然停步转身,面向堂下,“刘三何在?”

“末将在。”刘三,乃是刘繇家将,能力虽然平庸,但忠心却无需多虑。

“城中兵马尚有多少?”这无疑是刘奇最关心的事情,之前连续几场大战后的俘虏,一路随军南下,在行军途中整编不少,如今又接收几县降卒,虽然看似兵强马壮,但实际上,能有多少兵马,他自个儿也没有数。

“随队南下马步军七千,刚整编城内降卒四千余众,择选精锐,可充万人。”

刘奇沉吟片刻,“传令太史慈、朱桓所部兵马,令其便宜行事,坐镇富春、钱塘,不得有失。”

“喏。”

目送传令兵离去,刘奇扫视一眼堂中,“刘三听令。”

“末将在。”

“你率本部百人,在城中继续收编伤兵、降卒,策应吴中诸县,不得有失。”

“喏。”

“吴宪何在?”

“末将在。”吴宪大步流星,快步来到近前躬身一辑。

“即刻点齐兵马,即刻出发,你部为先锋,率马步军三千,逢山开道、涉水搭桥。”

“末将领命。”吴宪接了令符之后,快步走出大堂,随后,刘奇转身朝着步鸷一拜,“请子山领军师将军,随队西进。”

步子山收敛了脸上的惬意和笑容,面色肃然地走到场中,朝着刘奇郑重一拜,“鸷领命。”

第二十三章 鄱阳水贼

正月里的鄱阳湖面,静悄悄的。

夜色下,波光粼粼,湖畔的芦苇随风摇曳着身姿,时而有一艘乌篷,划破水面,带着一张大网,撒向湖中。

“哗啦”也就在这芦苇荡之中,藏匿着不少巨寇水贼。

鄱阳水系,连通彭泽,这河流两岸,时常有村落被水贼攻掠,便是附近的县城,也不敢大造声势,进湖缴贼。

这一日,北面来了近百条乌篷、舢板。

领队的是一艘乌篷小舟,此刻船头上坐着两名壮汉。

身后的船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吴中儿郎,他们穿着单薄,大多赤着双臂,肌肉虬结。

“公奕,做完这一票,我们就该北上了。”

“听闻袁术有意派遣督军中郎将南下进攻刘繇,如今已经占领大半丹阳郡,再有一月,怕是足以杀进那曲阿县城。”

“幼平,这已是年前的消息了。”

“公奕,最近可有战报传来?”

“吴郡振军校尉,也就是那刺史刘繇长子刘奇,亲率数千兵马南下,星夜驰军,数日之内,连破吴中数县,为令不尊的吴郡太守陈瑀被部下斩首献城,就连数日之前,那严白虎纠结吴中盗贼、山越共三万余众,也被其击破。”

“什么?那刘奇是何等人物?莫非能够比肩江东猛虎不成?竟然能够以数千连破数万之兵。”

“听说他麾下有一员大将,号东莱太史慈,一手银枪一手长弓,银枪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张弓搭箭,一百五十步之内,箭无虚发。”

“这等猛将,岂会甘心臣服于那刘繇?”

“幼平,你却是弄错了,他不是臣服于刘繇,而是看重了那刘奇。”

“此人本是孔北海麾下武将,当年孔北海于他有恩,在他北逃之际,照顾他家中寡母,所以,在黄巾管亥当年兵围北海之际,是此人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求得援兵解围。”

“此人既是在黄巾之时便有威名,投靠那刘繇老儿,倒是可惜了。”

“不过,这半月扫平吴郡诸县一役过后,他的声名,将传遍江东各地了。”

“沙场征战,成就我等男儿功名,哈哈……公奕,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可以投身孙伯符营中,创立一番马上功业。”

“嗯。”公奕微微颔首示意,在船队进入芦苇荡的时候,他突然挥手止住了大队行进。

“嗒嗒嗒嗒”在船队安静下来之后,不远处的湖边,才传来密集的行进声响。

“公奕?为何这般小心谨慎?”

公奕微微摇头,“今袁公路命李丰率军南下,右路攻伐鄱阳等地,那豫章太守朱皓,为名将朱儁之后,能力却是平庸至极,必定向那丹阳、吴郡等地的刘繇求援,此地已是兵荒马乱,集结了三方兵马数万,倘若不是为了投名纳状,你我也不必来趟这趟浑水。”

“刘繇老儿也派人来了?”黑脸汉子一脸喜色,“那刘奇麾下太史子义,可在军中?”

“某倒是想会一会此人。”

“幼平莫要冲动,人的名树的影,江东儿郎尽皆豪壮之士,不乏精兵悍将,那太史慈横扫吴郡,无人能敌,必定有几分能耐。”

“报……两位头领,来船了。”也就在这时,前方突然来了一条舢板,舢板之上,站着一名包着头巾的小卒。

“有多少人马?夜里竟然走水路,可识得对方船上旗号?”

“太黑了,看不清,不过有十三条商船,后面还跟着不少舢板。”

“是条大鱼。”黑脸汉子嘴角挤出几分狞笑,“公奕,你率五百弟兄压阵,我且带人摸上去试试。”

“小心,我估计,是南边来的援军,这个时候,没有商队敢途径这里,而且,还是深夜行进。”公奕双眉紧锁,目送黑脸汉子带着七八百人划船离开,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哗啦”商队为首的楼船之上,一名披着锦白披风的青年站在船首,此刻,船头上都立着不少稻草人,但隐藏在船舱里的,仍有不少兵卒。

他们手里都紧握着弓箭和刀盾,没有丝毫松懈。

“少将军,已经进入芦苇荡附近了。”

“传令下去,严加戒备,对了,曲阿那里,都安排好了吗?”

“吴将军已率千余兵将,划舢板绕道船队中央,随时可以杀出策应。”

“甚好。”

一股微风吹过,刘奇也感到了几分凉意,他转身走向船舱,亲卫细心地为他将船舱的门给掩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波水贼,已经悄无声息地靠着舢板来到了船下。

“唰唰唰”数十个铁钩落到了商船的船舷,有人在底下朝后一拖,便稳稳地勾住了船舷的边缘。

不多时,便有数十名水贼踩着船身,稳稳地落到了甲板上。

“上”,数十人簇拥到甲板中央,背对背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挥手,便有二十人分两队朝着船舱摸进。

“跟上”站在船下的黑脸汉子大手一挥,一队又一队的水贼陆续攀登上十几艘大船。

“什么人?”很快,上面便传来了怒吼和嘶杀声。

黑脸汉子眼中带着喜色,抢劫嘛,有反抗那才正常。

然而,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上面的打斗声很快便结束了,从喊杀声他可以听出,伏兵,船上的伏兵不少。

而且,他四周贴着船舷掉下不少的尸体,大多都是穿着破旧的水贼。

当他回顾四周的时候,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四面的商船之中,突然杀出了不少舢板。

“不好,头领,我们被包围了。”他手底下的水贼脸上有些慌乱,来时七八百人,登船五六百人,余下照看船只的众多水贼,此刻已经被点燃火把的上千兵将给团团围住。

“船上的水贼,立即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率领舢板兵将的,是一员手持长枪的小将,他满脸冷傲寒霜,目光紧盯着水贼之中为首的黑脸汉子。

“终日打雁,却没想到,被雁啄了眼。”黑脸汉子冷哼一声,右臂挥动长刀,刀尖直指被兵将保护在后面的那员战将,“来将可敢与某周幼平决一死战?”

“区区匪首,焉敢造次,我来杀你。”不待曲阿回话,一名小校抬脚跃上黑脸汉子独立把持的乌篷船,一枪泛着寒光,刺向他的胸膛。

“铛”只见黑脸汉子双手齐挥,手中长刀重重砸在枪头之上,传来金铁交击的声响,转眼间,黑脸汉子便再出一刀,这一次,那出战的小校却是嘴里吐血,整个人倒飞出去,直接砸入水面。

“噗”很快,便有兵卒下水搭救那名小校。

“他们,不是某的敌手,你来。”黑脸汉子手中长刀一挥,再次指向曲阿。

“将军”四周亲兵担忧地看了一眼曲阿,其中一名军侯更是持刀跳出,准备上前迎战。

“都退下,某来斩这黑厮。”曲阿轻笑一声,提着长枪落到乌篷船上。

“唰”他落地之时,脚步分开,身体稳稳地钉在船上,手腕翻转间,长枪已经如白蛇吐信一般,伴随着枪气刺向黑脸汉子喉间。

“来得好。”黑脸汉子看清枪上气劲,面色一喜,手中长刀上,也泛上一层寒光。

“铛铛铛”转眼间,两人便连续交手十余合,两人身形来往,脚步在船身上连续踩动,不多时,船身摇晃,两人所在的船只,眼看着船头船尾、船舷两侧,时不时接近水面。

“好”

“打得好,吴将军必胜。”

“头领必胜。”

守在一侧的官军也好,水贼也罢,都看得触目心惊。

“此人竟然能和曲阿将军交手数十合不分胜负,这鄱阳水贼之中,竟有如此人物。”后方的楼船上,步鸷被一群刀盾兵护佑着,站到刘奇的身侧。

“船上黑厮,可敢通报姓名?”刘奇突然大喝一声,却是为了喝问那人来历。

黑脸汉子一刀逼退曲阿,冷笑一声,“有何不敢,爷爷是九江周泰是也。”

“周泰?”刘奇眼前一亮,竟是这人。

“难怪”,他嘴里嘀咕着,下一息,目光已经落到曲阿身上,他持枪后杆的右臂一动,竟是主动朝下压了压。

“不好。”刘奇面色一惊,他知晓周泰乃是后世东吴排名前三的战将,但曲阿不同,这家伙,可是百合之内,可以和太史慈旗鼓相当的存在。

这一招,便是他阵前斩将,无坚不摧的一式必杀。

果然,就在他惊呼之际,曲阿枪头一甩,在挡开长刀的刹那,突然绷直,那带动枪尖绷直的劲气,恍若一道惊虹,白的惊人,将正在乌篷之上交战的两人脸上的表情都给显露了出来。

周泰是一脸潮红之余,眼中多出几分惊骇。

至于曲阿,却是一脸杀意决绝,在他看来,这世间,能和他战至百合不分胜负的,唯有子义将军,他和这黑厮已经交手过五十合,此刻斩之,正是最佳时机。

“曲阿将军,枪下留人。”高手之间过招,往往生死之间,只有那么一刹那的机会,刘奇身为武将,却在刚才看到了什么,枪芒。

第二十四章 武将四境

可是,还是迟了。

“咔嚓”一声,只见,那黑脸汉子手上的长刀竟是直接断裂开来,在他眼中抹过一道惊骇之余,一道凌冽的枪芒,已经和他擦肩而过。

“唰”枪尖擦过他的肩膀,留下一道血痕,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脖颈边上。

“可恶,你仰仗兵器之利,胜之不武。”黑脸汉子看着自己断成两截的兵器,满脸不爽。

“那本将便给你兵器,你我到甲板上再打过。”曲阿冷哼一声,手中枪尖一动,“给我绑了。”

黑脸汉子双目瞪圆,但脖颈边上的锋芒,随时随地都可以将他宰掉,他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涌上来的兵卒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

“走”楼船上放下吊篮,很快便是将一众俘虏的水贼给带到了甲板上。

同一时间,不远处藏匿在芦苇荡里的数百水贼,也是摸索了过来。

“周头领他们中了官军的埋伏,被俘虏了,怎么办?”

“蒋头领,我们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蒋公奕的身上。

他沉默了许久,眼见着商船再次泛动,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换人。”

“蒋六、周四,你们各领五十人,绕道商船两侧。”

“头领,我们是要夺船吗?”

“别去送死。”蒋公奕指了指两侧的芦苇荡,“大造声势,点燃附近备下的柴火,佯攻。”

“喏。”

随后,他便带着人缓缓来到了芦苇荡的水路边上,他知道,关键性的一招,只能自己来。

此刻,船上的黑脸汉子,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傲气,他看了一眼没精打采,都被绳子绑上的三四百名水贼,一脸怒其不争。

“都他娘的给我抬起头来,怕什么,大不了就是脖子上多腕口大的疤。”

“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之辈,有本事就砍了爷爷我。”

“好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楼船的二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周泰闻声抬头,一眼便看到了两名文士打扮的男子走到了近前。

“松绑。”周泰一抬头,便看到这名脸上带笑的青年努力挤出几分和善的笑容,“我是刘奇,壮士可愿加入我军中,为我效力。”

周泰咧嘴,黑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可是那扬州刺史刘繇之子刘奇?”

“不错。”

他猛地转身看向刚才击败他的那员武将,“那你,便是东莱太史慈?”

“某乃曲阿吴宪。”

他微微皱眉,“某竟是败在一个碌碌无名之辈的手上?”

“曲阿乃我心腹大将。”刘奇看着松绑之后的周泰,挥手之下,四周围着他的兵将也都各自退后几步,让开一条路来。

“取我偃月刀来。”随着刘奇大喝一声,立即有亲卫快步取来一杆长刀。

刀身流利,上面有着宫廷锻造出品的花纹,显得珍贵无比,浑身都是镔铁打造,刀身重达数十斤。

“唰”刘奇接过之后,直接抛给了对面的周泰。

“刚才曲阿将军取胜,仰仗兵器之利,你若不服,大可再战。”

“好。”周泰随手拿起长刀舞动几下,眼中露出几分兴奋,刀尖一扬,直指曲阿,“你这厮,可敢再战?”

“怕你不成?”曲阿大喝一声,挥手之下,附近的兵将已经各自退到船舷。

“喝”

“吃某一刀”

两人在甲板上交手,刀枪交击,身影翻转,转眼间,便打斗了三十几合。

刘奇一直闭着眼旁观,这两人的武艺,毫无疑问,都是整个扬州地界上数一数二的。

即便是当年江东武将之中,周泰的武艺也能排入前五,这还是算上孙策、孙坚、太史慈、甘宁四人在内。

当然,曲阿神亭一战,独挡孙策部将十三人,武艺也是登峰造极。

“也不知,曲阿能否胜过子义。”刘奇一手托着下巴,倘若他要给自己如今麾下的武将列一个排名的话,毫无疑问,太史慈和曲阿应该排在第一等,他们都凝聚出了枪芒,应该已经达到外劲了。

至于周泰,在他看来,武艺应该已经接近了那个门槛,或许也就只差一步。

最终刘奇给他的断定是,内劲巅峰。

而同样踏入内劲的,还有他麾下的朱桓,至于他老爹刘繇麾下众将之中,也就只有樊能、于麋、张英等将,拥有接近内劲的武艺。

至于他,应该也在这个境界,短时间内,刘奇还没办法触摸到内劲的门槛。

当然,最弱的一等,便是陈横等将那种军中底层爬上来的百战悍卒,他们武艺不算出众,但作战经验,的确老到。

转眼间,场中两人已经战至百合,曲阿大喝一声,枪尖再次裹上一层白虹,周泰脚步朝后一个撤步,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击退了数步不止,在他刚刚稳住身形的刹那,曲阿已经再次杀来。

“铛”一枪,竟然直接荡开了周泰手中的长刀,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枪尖在落到他喉间之前,闪电般收回。

“你可服?”曲阿冷傲地看着他喝道。

“哼。”周泰冷哼一声,这一次,他虽然心中还有些不忿,但实际上,他的确是输了。

“周壮士,可愿加入我军中效力?”

周泰抬头看了一眼刘奇,“在你军中效力?你能给周某什么职位?”

“一营校尉,此番本将军率军北上,驰援潘阳,倘若收复豫章沦陷敌手的诸县,你可任选其一,担任县尉。”

“县尉?”周泰轻笑一声,“先是宝刀相赠,又是高官厚禄,少将军当真是仁义至极。”

“不知少将军会如何安置我的这些弟兄。”

“愿意留下的,让你收编入营,不愿意留下的,发放路引钱粮。”

周泰眼中浮现几分复杂,他猛地一抱拳,“倘若不是某心意已决,想北往寿春,投靠孙伯符帐下,可能,此番也就答应少将军了。”

“孙伯符?”刘奇微微一愣,随后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昔日江东猛虎之后,那孙伯符,可是祖上对壮士有恩?”

周泰微微一愣,随后摇头。

第二十五章 折心之计

、“未曾”,周泰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和那江东猛虎孙文台有何交情。

“那壮士祖上,可有人在孙氏一族麾下任职?”

“未曾。”周泰再次摇头。

“那想必,壮士是听闻孙伯符英勇善战,知人善用,想投入其麾下,沙场建功,封侯拜将。”

“当然。”周泰毫不犹豫答道。

“既是如此,壮士可知那孙伯符今投身在何人麾下?”

“这你可瞒不过某,他既是在寿春,自当是在袁术麾下。”

“官任何职?”

周泰陷入了沉默,官职什么的,他一项不太关注的。

“校尉而已,所率兵马,也只有昔日孙文台旧部千余人,现孙文台旧部数千兵马,尚且还在袁术手中,便是壮士前往投身他帐下,只怕也只有都伯之职任之。”

“且孙文台旧部之中,程普、黄盖、韩当三将现仍在孙伯符麾下,再有诸多长沙旧部,壮士以为,初入其军中,按资历辈分,可排第几?”

周泰冷哼一声,“扭扭捏捏,非大丈夫所谓。”

“我年且弱冠,已是吴郡太守,麾下将不过三四员,兵马却有数万之众,倘若壮士愿来,当可大展拳脚。”

周泰再次陷入了沉默,他虽然很憨,很耿直,但他不蠢,他能够看到船上这些兵将的武艺,在仓促的埋伏之中,他身后那群饱经厮杀的水贼,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可见,的确是吴中精锐。

而且,他也深知扬州刺史刘繇,兵马虽众,但麾下无一能人,自己也碌碌无为,所以,即便是身在扬州治下,他也愿意去投靠知人善用,素有勇名的孙伯符。

但是现在,他对刘奇的态度完全改观了。

自己登船之时,便主动笼络,他一开始兴许有些反感,但此人胆敢站在十步之外围观自己与那吴宪比试,这等胆魄,便足以让他高看一眼。

“行,某可以留下,但是某麾下这些儿郎,他们的家眷都在芦苇荡内,你必须放了他们。”周泰喝道。

“当然,本将军说过,你麾下这些部众,去留任意。”听到这话,刘奇心中已有喜色,截了孙策的胡,抢了他一员大将,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高兴的了。

刘奇大手一挥,“松绑。”

周泰环顾一眼左右,眼见着一众部下被兵将松绑,正想交代几句,远处,却是亮起了火光。

“吾乃九江蒋公奕,商船且停下。”

“发生何事?”刘奇微微皱眉,他环顾左右,商船四周都亮起了火光。那静悄悄的芦苇荡中,似乎藏匿着千军万马。

“报……少将军,我军船队附近出现了劫道水贼。”守在船头边上的兵卒回身朝着刘奇答道。

“是公奕吗?”周泰面色一动,快步走到船头边上,朝着那百步之外舢板上的汉子挥手。

“幼平,你可安好?”

“少将军”,刘奇身旁的亲卫忍不住担忧地看了一眼刘奇,刘奇挥手止住了他想说的话,看了一眼站在身侧当了一晚木头人的步鸷,“子山觉得此人如何?”

“虎将也。”步鸷惜字如金,不过,他的意见,也是表达出来了。

“某尚好。”说着,周泰朝着刘奇抱拳一礼,“少将军,此人乃是我故交蒋钦蒋公奕,武艺出众,更知兵法,不若,让我乘舟前往,劝他来投。”

“少将军不可。”曲阿面色一变,“这黑厮定是要借机逃走。”

周泰顿时暴怒,“哼,你这小白脸,莫要诋毁他人,是否还想与某大战三百合?”

“怕你不成。”

眼见两人又要打起来了,刘奇叹了口气,“传令,将刚才没有烧毁的船只交换给幼平,让他们任意离去。”

“多谢少将军。”周泰感激地看了一眼刘奇,拎着手中长刀,转身就走。

“幼平”,在他登船之际,刘奇站在船头,朝着他喊道。

周泰回身看来,船只已经在部下水贼的操控下,缓缓朝着远处驶去。

“幼平一路保重,某这军中校尉之职,为你留着。”

“好。”周泰应了一声,很快,带着大队船只,便驶进了芦苇荡。

“少将军,这黑脸汉子,只怕是不会回来了。”站在一侧的亲卫叹了口气道。

“他会回来的。”刘奇微微一笑,转身走向船舱。

远处芦苇荡中,灯火少了一些,商船继续北行,不多时,一侧突然传来一道喊声。

“刘少将军”

“刘少将军”

“何人喊话?”听到动静的曲阿来到船头,一眼便看到了黑夜里点燃灯火的那一艘乌篷船。

“我家头领传讯,我等须几日时间安顿家小,改日必定来投帐下。”

曲阿微微一愣,随即喝道:“你家头领何人?”

然而,那边却没有了回应,火光也随之消失。

“快,派人将这里的事情通报给少将军。”曲阿立即转身派出一名小卒前往船舱。

不多时,刚脱衣歇息的刘奇便听到了此事。

大喜过望,忍不住抚掌说道:“得蒋钦周泰,江东六郡,他日,必归我所有。”

驰援豫章,原本刘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击退袁术,积累声威,并且一举接管豫章郡,扩大刘繇的控制范围,扩张势力,招揽更多兵将。

倘若能够得到这两人,当真是意外之喜。

这样一激动,他却是睡不着了,他爬起身来,点燃油灯,摊开纸张,立即便有闻声走进来的亲卫为他磨墨。

“吾父亲启”

“正月里,我统军万人,已北上进入鄱阳境内。”

“今袁军两路进犯豫章,一路攻丹阳,连日鏖战不果,请吾父小心提防,今得密报,袁术帐下孙伯符,有意统帅旧部兵马南下,进攻江东诸郡。”

“那孙伯符,乃昔日江东猛虎孙文台之后,武艺不在子义之下,更有江东美周郎辅佐,兵将虽不过数千,却全是昔日孙文台征讨黄巾、董卓之旧部,战绩显赫,乃百战之师也……”

“儿定当早日驱逐袁军,北返曲阿,勿念。”

刘奇一口气写完之后,随手放入锦囊之中递给亲卫,“立即快马送往曲阿,十万火急。”

“喏。”

第二十六章 鄱阳

鄱阳,当天色大亮之际,城外袁军早已严阵以待。

“嗒嗒嗒”一骑从万人军中踏步出列,为首一将,手中持着一杆长矛,矛尖一扬,直指城头。

“鄱阳县令何人?吾乃左将军帐下讨逆将军李丰,今已率大军数万到此,还不速速打开城门受降,若是晚了,休怪本将军下令攻城。”

李丰的傲气整个城内都能够感受到,这几年来,袁术南征北战,割据势力扩充了数倍,掌控了整个大汉东南,长江南北的诸郡势力,坐拥兵马数十万,可谓声势浩大。

便是那同为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也不及这位本家实力雄厚。

他在整个扬州地界,可谓是积威已久。

“他袁术自领扬州牧,擅自领兵劫掠附近州郡,乃是乱臣贼子,谁敢与我去擒拿此贼?”城上走出一名戴着官帽的文士,他环顾身后一众将校,指着成为那耀武扬威的李丰喝道。

“某愿望。”一员小将大喝道。

“善。”

“驾”不多时,城门大开,这员小将策马出阵,但持刀上前,不过数合,便被李丰斩于马下。

“鄱阳上县,兵马数千,莫非,就只有这等插标卖首之辈不成?”李丰一脸讥笑,他好歹也是追随袁术南征北战多年的骁将,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小校,也想拿他当踏脚石,岂能这么容易。

“可恶。”城上那鄱阳令气得面皮抖动,环顾左右,众将纷纷低头,没有任何人胆敢请战。

“嗒嗒嗒”,城下,李丰一手拉着缰绳,座下战马在原地左右扭动,他持矛指着城头,“战又不战,降又不降,尔等莫不是要当缩头乌龟?”

“欺人太甚,来人,高挂免战牌。”

“县令大人,不若让我等率军出击,在城外和敌军决一死战吧。”

“对,决一死战,绝对不能让敌军如此猖獗。”

鄱阳令微微摇头,“诸位某要鲁莽,城外袁军兵马足有万人,若是出城野战,便中了敌军的激将法。”

“今朱太守已向扬州刺史大人求援,援军已在途中,吾等只需守城数日,必定可以等到援军抵达。”

“不知太守大人何时发出求援书信?”

“数日前。”

“那算算时辰,也应当快到了。”

也就在鄱阳令低头思忖的片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响动,随后,便有哨兵朝着这里汇报,“县令大人,南面有大队骑兵行进。”

“是何旗号?”县令立即追问。

“刘”

“还有吴”

“哈哈……定是刺史大人麾下兵马赶至,快,左右给我打开城门。”

“县令大人且慢。”也就在县令兴奋过度之余,他麾下的将校立即将其劝阻,这个时候打开城门,且不说这个时候赶来的是否是援军,现在距离城门最近的,却是李丰统帅的上万袁军,倘若大开城门,只怕援军未至,就先被袁军给夺了城池。

“杀啊”也就在他们来到城墙垛口观望之际,那大队骑兵的身影已经暴露在城外的平原之上,上千精骑,他们的奔驰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已经来到了城外数百步外。

“某乃吴郡太守刘奇帐下先登校尉吴宪,特来驰援鄱阳。”平地突然响起一声大喝,旋即,城墙上的众多兵将就看到袁军开始结阵,主动将盾牌兵调往侧翼。

“哼,刘繇老儿的援兵到得还真是及时。”李丰冷笑一声,“传令,全军出击,区区千余驽马骑兵,驮运货物尚可,竟敢妄想骑兵冲阵,找死。”

“喝”数百刀盾兵举着盾牌迈步朝前推进,他们缓缓移动到了平地上,在其身后,数千长枪兵配合着弓箭手组成了第二道防线。

“放”在骑兵接近一百步左右的时候,李丰便已是下令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恍若秋日的蝗虫,密密麻麻地朝着骑兵袭来。

“迂回”冲锋在最前端的曲阿突然猛地高举手中长枪,千余骑纷纷勒马回头,同一时间,双马死死夹住马腹,张弓搭箭,朝着不远处的袁军军阵,射出了一箭。

“嗒嗒嗒”在箭矢出手的刹那,他们座下的战马已经载着他们朝远处撤退。

当曲阿带着他们退到两百步外,己方已经是损失了近百骑。

但刚才的一波箭雨,也是给对方的步军军阵造成了很大的杀伤,他们在勒马回头的刹那,都是抛射出手,角度和力道刚好让箭矢越过对方的盾墙上空,射到后面的长枪兵。

远处,大地上传来了一阵阵颤动,由远及近,城墙上站着的鄱阳兵将们最先看到从鄱阳湖方向赶来的大队步卒,那里的中军竖着一面大旗“刘”。

“传令,全军后撤回营。”李丰也看清了远处的动静,只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作战的先机,好在,几里外就是他的行军大营。

“嗒嗒嗒”李丰带着身后的兵马如同潮水一般的撤退,曲阿大手一挥,身后骑兵迅速扑上,尾随其后,开始张弓搭箭,追逐撤退的袁军。

“将军,后队被撵上了。”撤退途中,李丰很快便接到汇报。

“该死。”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一众骑兵厮杀的后队,“全军后撤,即刻回营。”

“喏。”

“刘繇老儿,竟然派来了千余精骑,他麾下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骑兵,偌大江东,便是战马也没有这么多吧……”

待到李丰气鼓鼓地率军回营,清点死伤,竟然在刚刚的归途中,折损了数百兵将,这几乎将他气得三尸神跳。

此刻,他站在营门前,看着远处赶至,正在营外集结的浩荡兵马,目光落在了那一面“刘”字大旗上。

“此刻刘繇尚在曲阿坐镇,吴景、孙贲已经率军攻打长江渡口,莫非……这部兵马,竟是那前些时日平定吴中的刘奇小儿所率?”李丰眼中掠过几分敬畏,这些日子,他即便在庐江,也能时而听到吴郡的密报。

那严虎、陈瑀之流虽然不堪,但东莱太史慈的名号他也是听过。

“这刘奇小儿麾下,竟有过万大军?”他满脸震惊地看着在营前一字排开的大军,却见那中军之中,刀盾兵朝着两侧退开,两骑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来到阵前。

居中一将,手持银枪,面色俊朗,年纪不显,不是刘奇,又是何人?

“吱呀”,不远处,城门大开,鄱阳令带着城内数千兵马杀出,很快便从侧翼包围了大营另一侧。

“来人可是少将军?”

“正是刘奇。”刘奇策马出阵,朝着策马前来的这名戴着官帽的文士微微抬手一拜。

“下官鄱阳令严畯,拜见少将军。”他慢悠悠地翻身下马,行至近前,恭敬地长辑一礼道。

“严县令请起。”刘奇立即翻身下马,将其扶起,心中却满是喜色,此人虽无军略谋国之策,却有治国安邦之能,也是东吴中期和步鸷、诸葛瑾齐名的文臣。

“少将军舟车劳顿,从余杭赶来解救这满城百姓,畯不胜感激涕零。”

“吾父乃扬州刺史,当权顾扬州六郡百姓,今敌军当前,曼才可愿与我破敌?”

严畯满脸带着喜色站直身体,“敢不从尔。”

“吴宪”

“末将在。”曲阿早已跃跃欲试多时,听到命令,立即策马持兵来到近前。

“营前叫阵。”

“喏。”

吴宪策马持枪,催动座下战马缓缓来到营门前一百五十步外。

“唰”他举枪直指大营,“吾乃曲阿吴宪,何人敢与某一战?”

“取我兵器来。”李丰怒喝一声,翻身坐上战马。

“将军乃我军统帅,岂能轻易出战。”

“不错,倘若将军有任何闪失,我军将朝不保夕,袁公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李丰冷冷地扫了一眼劝战的两名部将,“尔等追随本将军多年,怎会这般无知。”

“那刘奇小儿帐下,只有那太史慈可堪一战,如今派这无名小将阵前挑战,不过是那刘奇小儿不知军事,也不知本将军的厉害。”

“且看本将军阵前斩将,尔等便随后杀出,直取刘奇小儿中军,一举破敌。”

“喏。”两名偏将脸上有些无奈,但也只能看着李丰策马出营,毕竟,他是一军主将。

营外军阵前,刘奇笑着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严畯,“曼才,吩咐下去,你部兵马在我军阵前斩将之后,立即随军杀出。”

“喏。”严畯没有丝毫犹豫,便恭敬地答应下来,袁军大营主将李丰很蠢,但他不傻,胆敢在数万人军阵前叫阵的武将,必定是心腹大将,而且,他看这少将军信心满满的模样,已经是对此番取胜有了几成把握。

果然,不出三十合,曲阿一枪刺中李丰胸膛,战马急速将其带动枪尖,将其身体串在枪尖,从马上扎到地上,整个人嘴里吐血,恶狠狠地瞪了几眼曲阿之后,便直接断了气。

“全军听令,出击。”随着刘奇一声令下,上万兵卒同时从两个方向杀出,一拥而上,那地动山摇之势,直接席卷了整个袁军大营。

第二十七章 鄱阳宗帅

战场厮杀,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困在营中的袁军溃兵突围的不过千余人,折损四五千人之后,余下的三千多人,全部被俘。

而纵观刘奇麾下,只死伤了近千人而已。

鄱阳城内,刘奇上座主位,如今豫章太守朱皓已经降了刘繇,这豫章全郡现已全部纳入刘繇麾下。

“今日大胜,全乃少将军调度有方,吴将军英勇神武。”严畯主动举杯,他看向吴宪的眼中满是激动,再看了一眼刘奇,“少将军麾下有如此良将,攻城拔寨可谓探囊取物尔。”

“哈哈,来曼才,我敬你一杯。”

“多谢少将军。”

一番高声谈笑,行酒正酣之际,刘奇放下手中酒盏,看了一眼严畯,“今我部兵马大破李丰所部,斩获无数,袁军只剩一路兵马,我军刚至,不知柴桑战事如何?”

严畯坐在原地朝着刘奇拱手一拜,“少将军,昨日柴桑来报,袁术麾下大将张勋,已经连夺城外两座大寨,且昨日与柴桑驻军激战数个时辰,各有伤亡,夜里来报之际,袁术麾下部将梁刚,已率所部兵马与其合兵一处。”

“朱太守何在?”

“半月前太守大人下令召集郡内兵马,今已率军三万,陈兵彭泽。”

刘奇满脸狐疑,“豫章之兵,甲于扬州,柴桑县兵便有数千之众,朱太守既统军三万,为何止步不前?”

“却是鄱阳贼和山越作乱。”

“月余前,鄱阳贼与山越发动叛乱,聚兵数万,为首鄱阳贼帅彭烨,勇猛过人,仅仅十余日,便连破我彭泽县兵几阵。”

刘奇双眉紧锁,“如此说来,如今豫章仍是两线告急?”

“不错。”

刘奇沉吟片刻,“如此,那我等便先去击破彭烨所部兵马。”

严畯微微一愣,“少将军莫不想先退较弱一路兵马?”

“非也,彭烨所部兵马,汇聚鄱阳水贼,此行北来之际,本将军沿水路过鄱阳,曾与湖中水贼交手,鄱阳水贼,乃至山越之兵,都颇为悍勇,朱太守麾下三万部众,短时间内,只怕难以取胜。”

严畯沉吟片刻,“可是,柴桑……”

“曼才可率鄱阳之兵径直北上,驰援柴桑,一路无须高歌猛进,只需打出旗号,让城中兵将知晓,鄱阳援兵已至,朱太守麾下大军,就在其后即可。”

“喏。”

“只是,少将军,这城内兵马齐出,倘若……”

“无妨,吾父已令麾下部将于麋、陈横二将率兵八千,星夜驰援豫章,三日之内必至,到时,我可令他们二人进军彭泽侧翼,一则可以协助剿灭鄱阳贼帅彭烨所部,二则可以震慑长江对岸袁术所部。”

“少将军高瞻远瞩,某,不如也。”

“曼才太过自谦,上阵杀敌,你不如我,倘若兴国安邦,我却拍马莫及。”

两人相谈正欢,酒宴散后,刘奇就在后衙下榻。

次日一早,刘奇便点齐麾下兵马,留下一名军侯领五百人镇守此地,并且看押袁军俘虏,其余兵马,共计八千余众,径直北上前往彭泽。

途中,大军正要渡河,却见河中下游,突然驶来大队船只。

正当刘奇下令小心戒备之际,却已经看到船上出现两道魁梧的身影,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那日和曲阿鏖战两场的周泰。

“主公,某周泰来也。”当船只靠近,周泰那粗犷的大嗓门便隔河响起。

“哈哈……幼平,我想煞你也。”

当周泰下船之际,刘奇已经带着身后亲卫上前。

“周泰(蒋钦)从今以后,愿投入将军帐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两人屈膝下跪,身后船上,黑压压跪倒了一排,细数之下,他们此番带来的部众,竟有上千人之多,其中全是精壮。

“快些请起。”刘奇笑着将两人扶起,“今后,你二人,便各自组建一营兵马,于我军中效力。”

“多谢主公。”两人当即再拜。

“主公,此乃我同郡好友周幼平,饱读兵书,甚至水战之能,武艺亦不在我之下。”周泰起身之后,当即介绍身旁的蒋钦。

刘奇仔细打量几眼蒋钦,这人身材近八尺,模样俊朗,时刻面上保持着肃然之色,但浑身肌肉虬结,一看便是武艺高超,早已迈入内劲之辈。

“我立即传书我父,上表天子,加封二位为校尉。”

“谢主公。”

“那日你二人派人传讯,回寨内将妇孺老弱全部带出安置,可今日我见,随军之中,并无一名妇孺,这是为何?”

两人陪同在刘奇身边,兴奋地看着左右亲卫送上来的甲胄,蒋钦拱手答道:“我等皆是九江、庐江、豫章人士,常年在鄱阳、彭泽一代纵横,所部全是精壮,些许老幼,此番已经护送各自家老回到原籍,我等只率麾下精壮前来投靠主公。”

“如此甚好。”刘奇面露喜色,他目光一一看过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水贼,每一个都是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汉子,稍加训练军阵,便可成百战悍卒。

“主公,此番前来,却是听闻主公已是率军在那鄱阳城外大败袁将李丰,此行北上,主公可是为彭泽解围?”

“嗯。”

蒋钦和周泰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是蒋钦笑道,“那鄱阳贼帅彭烨,与我二人相识,其麾下头目,也大多是我二人旧识,主公,不若我二人主动登门投靠,里应外合之下,可顺势大破贼军。”

刘奇双眉微皱,“如此以来,你二人岂不是会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人在江湖飘,讲究的都是一个义字,汉初的游侠和这江南的水贼山越都是一样,没有信义,在这些地方,根本就无法生存。

刘奇可不想因为这件小事,为这两人背上骂名。

“主公无需多虑,我二人初入军中,主公便推心置腹,以校尉之位相待,我二人初至,寸功未立,军中怕是多有说词。”

“还请主公允许我二人前往贼匪军中策应。”

刘奇反复思考几番,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侧一直沉默寡言的步鸷。

后者微微点头,“此去之后,二位将军可多加联络昔日旧友,我军中尚缺将校,只要他们真心投靠,皆可成为我等袍泽,只要未曾背负人命,犯法作奸,我军皆可宽宏大量,赦免其罪。”

“喏。”两人应下之后,很快便是将甲胄交换给刘奇的亲卫,带着千余名水贼从水路登船远去。

此去,只为早日破贼。

第二十八章 朱皓之死

黄昏,彭泽附近江河的水面上,漂浮着无数臃肿发胀的尸体。

昨夜一战,彭泽城东面的城墙先后易主十五次,可见当时战斗厮杀的惨烈。

城内由豫章太守朱皓带来的三万各地县兵,在几个日夜的防御战中,阵亡了大半,如今城内兵马仅剩万余。

眼看着破烂的城墙已经快朝不保夕,这一日,他下令召集了军中的将校。

“太守大人,援军还没有消息吗?”

“援军?”朱皓满脸苦涩地抬起头来,“何处有援军?倒是我等西北的柴桑、东南的鄱阳,都有袁军。”

四周的将校陷入了沉默,他们脸上多少都有些疲惫,连日连夜的厮杀,他们每人都是先登城墙,亲自指挥作战。

在各地县兵集结到这里的时候,一开始,踏入此地的牙将、偏将、裨将、校尉加起来,足足有数十人之多。

如今此地剩下的将校,不过八人,且人人带伤。

“太守大人,我们,突围吧。”沉默了许久之后,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一名武将抬起头来道。

“往何处突围?”

“此间围攻彭泽的贼众皆是彭泽水贼和鄱阳水贼,还有大部山越,山路不通、水路也被敌军占据,我等只能朝附近县城突围。”之前开口的那名武将答道。

“附近县城?”朱皓微微摇头,伸手指了指摆放在案前的破旧地图。

“柴桑、鄱阳皆有战事,鄡阳已于三日前被贼帅彭烨率军攻破,如今鄡阳便是贼军粮草军械存放之所,我等不能自投罗网。”

“那我等岂不是走投无路……”

朱皓站起身来,看着堂外的天空,“或许,我们只能坚守。”

“传令下去,今夜挑灯夜战,召集城内所有精壮,在城内张贴告示,并且派人通知城内每一户百姓,倘若让贼帅彭烨攻破此城,此城上下,必遭生灵涂炭。”

“他们不想家破人亡,便随吾等上城墙迎敌吧。”

“喏。”

朱皓走带着身后一众将校走到城头,当他看着城外一片硝烟战火后变得坑坑洼洼的地面时,身后将校已经只剩下四人,余下四人,到了北面和南面的城墙镇守,至于西面的水门,已经是被他们用落石堵住了。

朱皓秉承其父之风,下令五百人镇守水门,在初战之际,用火攻杀伤不少。

这也是他这几日以来,唯一的胜仗。

他看着北边,想着昔日父亲的敦敦教诲,一脸追悔。

“倘若吾父在此,区区毛贼,根本不足为惧。”他是敬佩父亲的,他位极人臣,官至太尉,如今,应该还在长安吧。

“可惜了,或许终生无法与吾父相见了。”他看了一眼城外又在集结的军阵,他不知道这彭泽鄱阳附近的大江大河之中,究竟藏了多少水贼,持续数日的攻势,竟然能够和他身后的这些县兵战得旗鼓相当,莫非……是他身后的这些兵卒不够勇武,不够拼命吗?

只能说,刚过年关,这些家伙,只怕是家中没有余粮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对面的战鼓声,再次响起,地动山摇的脚步踏动声响连成一片,伴随着遮天的呐喊声和冲锋之时掀起的扬尘,他站在城墙垛口附近,满脸决绝。

“太守大人,当心。”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校尉将他护到身后。

“铛铛”两根箭矢,被涌上来的刀盾兵给挡下,他们拖着朱皓撤退,城墙边上,已经架起了云梯,攻占了一座县城的匪众们,也是拥有攻城器械。

他们攀爬的速度很快,转眼间,第一批超过百名匪众便冲上了城墙。

“把他们给我扑下去。”

“快,烧掉云梯。”

“弓箭手退后,长枪兵配合刀盾手,给我挡住他们。”

城墙上乱成了一锅粥,惊慌失措的朱皓看着两军混战的区域,他双腿酸软无力,这连续鏖战的几个昼夜,他根本没有进几口米。

“走,立即带着太守大人离开这里。”

伴随着一声大喝,朱皓在离开城墙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名校尉。

“快,我们拖住贼众,带着太守大人从西门突围。”

越来越多的水贼涌上城头,城头狭窄的区域,一瞬间便被上千人给占满,拥挤的地面上,到处飞溅着血水,在这种没有军阵依仗的混战之中,毫无疑问,水贼们立即占据了上风。

朱皓被人架着,跟着数百名兵将从西门的水门乘坐十几条舢板逃出。

然而,也就在他们来到大河中央的时候,附近的芦苇荡中,突然驶出了数十条船。

“哈哈……大头领果然料事如神。”

“朱皓,哪里逃?”

“大头领有令,擒拿豫章太守朱皓者,赏百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四周的船只渐渐靠了过来。

“放箭,快放箭。”守在船上的兵将之中,只有十余人手中有弓弩,当他们张弓搭箭射倒十几名水贼之后,对面的水泽也迅速反应过来。

但,这是在船上啊,即便他们仍然用身体重重包围着朱皓,将其挡在身后,但在拼杀之中,船身摇晃之下,朱皓的身体总会有缝隙暴露在水贼强弓劲弩面前的时候。

“咻”一箭,直接射中了朱皓的胸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密集的箭雨,整个人朝着水面栽倒的刹那,陆续有十几支箭矢落到他的身上,他整个人直接仰面掉进了水里。

“太守大人?”四周正在厮杀的兵将眼见这一幕,纷纷瞪目欲裂。

“哈哈……朱皓死了。”

“快抢朱皓尸首,此人便是死,尸首也价值五十金。”

“噗”

“嘭”

陆续有水贼跳入湍急的河水中,朝着朱皓尸身所在的区域游来,但此刻已经是杀红了眼的兵将不顾一切,不少竟然直接从长枪乱捅着船底,也有不少兵将更是直接跳下河水,和河中的水贼缠斗在一块儿,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将朱皓的尸体给抢走了。

“只是,朱皓中了十几箭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夜里,当城门楼上再次点燃灯笼,彭泽城已经易主。

城内到处都是喧闹声和惨叫声,这些野惯了的水贼进城,到处烧杀抢掠,遇到美貌的妇人,三五两人直接强行将其带到卧室,或者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扒了干净,为所欲为。

便是几岁的孩童,七老八十的老妪,也被他们给随意屠弑,连日连夜的攻城,他们心中压抑的情绪,需要释放,而这些羸弱的百姓,也就成为了他们的发泄品。

第二十九章 罪不容恕

“什么人?”夜里,当周泰和蒋钦带着上千部众来到城外,立即被城墙上抛下的火把给照亮身形。

“是我啊,罗二虎,你他娘的不认识我了。”周泰嘴里骂骂咧咧的喝斥道。

“周黑炭?”城墙上传来一道狐疑的声音,紧接着,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你凑近些,让我自己瞧瞧。”

周泰策马上前,一时间,城上那人果真看了个仔细。

“周黑炭,你带着手下人马来这里做甚?”

“这不是听说咋们鄱阳,彭泽的兄弟们都在这里喝酒吃肉吗,我身后这些弟兄可都还饿着肚子呢。”

“大头领有令,尔等投效的头目兵马,可在鄡阳城内接受整编,获得粮草器械,你怎么就直接来了彭泽?”

“啧啧,我说罗二虎,你现在是发达了啊,我等是听说大头领乐善好施,急公好义,方才敢来驰援,倘若你将我等和那些乌合之众相提并论,也罢,公奕,你我打道回府。”

“公奕兄也在吗?”

“二虎,许久不见。”这时,蒋钦才从夜色掩盖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竟不知公奕兄也亲自前来,快,打开城门,请二位速速入城。”

“咔咔咔……”老旧的城门在水贼的推动下变得呜咽不堪,很快,戴着头巾的罗二虎便主动迎出门来。

“二位兄长,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二虎戍守城门,自当尽心尽责,无妨。”

“哈哈,还是公奕兄明事理。”

周泰一听这话,双眼瞪得老圆,“罗二虎,你他娘的意思是说我周泰胡搅蛮缠?”

“幼平息怒,走,我们先进城找大头领,改日,改日我摆酒赔罪可好。”

“这还差不多。”周泰冷哼一声,率先迈步入城。

城内,街道上时而有巡逻的贼兵列队走过,街道上一片狼藉,贼兵过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不时,蒋钦和周泰还能看到从街道两侧的屋舍被这些贼兵清理出来的尸体。

周泰和蒋钦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愤怒之色一闪而逝。

他们在鄱阳,彭泽附近江河纵横的时日也不短,但抢劫过往商船,从来不杀俘虏,还给对方留一日口粮,更别提这些老弱妇孺了。

进城之后,因家中富裕,或歪打正着被灭门的,都不计其数。

“贼兵过境,所到之处,可谓生灵涂炭。”蒋钦重重地叹了口气,面色满是痛苦。

“这天下乱世之象,兄长无须多虑,改日主公大军入城,这些混账,冤有头债有主,一个都别想逃。”周泰虽然大大咧咧,可他好歹知道,恃强凌弱,非大丈夫所为。这些进城掳掠,屠杀城内百姓的贼众,他们罪无可赦,都是畜生。

谈话间,两人已被带到县衙。

“周头领,蒋头领,请。”

两人微微抬手,便任由守在门前的贼兵解了身上的兵器,迈步入内。

“哈哈,诸位且看,这二人是谁?”当两人迈步入内,早已是得到通报的大头领彭烨顿时开怀大笑,笑声回荡在大堂附近,生生不息。

“这不是周头领和蒋头领吗?”

“黑白二煞竟然也来相助我等?”

两人走到堂前,“周泰(蒋钦),见过大头领。”

“哈哈,二位,现在应该称呼渠帅了。”

在两人疑惑之下,这名日前投靠的官吏穿着儒衫,“今日取了彭泽之后,大头领也算是在这彭泽,鄱阳地头上打出了声名,且坐拥兵马数万,为何当不得不得一方渠帅。”

“是极,是极,大头领当渠帅,我等也可以捞一个将军当当。”

“改日攻下豫章郡,渠帅就算是裂土封王也无不可。”

“哈哈,说得好。”

周泰和蒋钦面面相觑,这就是他们相识的一群水贼吗?不过攻破了两座县城,就得意忘形至此,这等狂妄自大,残暴不仁之辈能绝对无法得意多久的。

至少,他们两人心中已经是有了决断。

谈笑声渐渐消失,上坐的彭烨大手一挥,“两位兄弟远来舟车劳顿,快些入座吧。”

“多谢渠帅。”两人坐落到席中,很快,平日里有着交情的贼首头目纷纷上前互相推搡着敬酒,堂内一片热闹。

夜深时分,小队兵马入内,将各家的头领带回了各自营帐。

“诸位,可信得过我蒋公奕?”蒋钦在这个时候,已经联络了军中的几个相熟头目。

“今日城内烧杀劫掠,我等已经失了民心,倘若他日我等被官军击败,怕是日后,再也没有江河两岸的百姓接济。”

“彭烨此举,却是将我等逼上了绝路啊。”

“公奕大兄,有什么主意,你就说吧。”

“对,我等以前在彭泽时便共同进退,如果我等兄弟自然也不分彼此。”

蒋钦目光示意周泰到营帐外巡视,他一招手,几人立即埋头凑到他跟前。

蒋钦有意放低声音,“今吴郡太守,荡寇将军刘奇率军已至城外,我等只需里应外合,便可将这些为非作歹之辈一网打尽,并且,今日之后,我等立下战功,投身刘将军麾下,也能为一众袍泽挣得几分前程。”

话音落后,众人陷入了沉默。

蒋钦略微沉吟,便决定主动抛出最后的筹码,“不瞒诸位,某与幼平现已是荡寇将军帐下校尉,独领一营兵马,麾下袍泽,尽数被赦免,已是白身。”

“兄长之意,我等今日只要配合夺城,也能既往不咎。”

“不错,只要没参与城内劫掠的,我家主公,必定会既往不咎,倘若立下战功,便是谋个封妻荫子,也无不可。”

一众头领思忖片刻,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纷纷点头,抱拳一拜,“我等,愿追随公奕大兄,建功立业。”

“公奕必不负重托。”

“兄长,不等该如何行事,接下来你便直接吩咐便是。”

蒋钦微微颔首,“尔等立即回到营中,如今城内兵马汇聚在东门,某负责率军夺门,接应主公大队兵马入城,尔等在营中制造混乱,务必拖住贼众。”

“喏。”

第三十章 破贼

“没想到,就连彭泽也被这群水贼给攻破了。”入夜时分,同样带着大军来到城外的五里的刘奇带着十几骑亲卫来到城外不远处的高坡上,看着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的城墙,白日厮杀的惨烈,此刻外面的尸体,还有水贼在收捡。这一战,直接在战场上攻守战中牺牲的士卒和水贼加起来,足有数万之众。

“朱太守那边,有消息吗?”刘奇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步鸷。

“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我们刚到此地之时,吴将军便已经下令四处搜寻溃兵。”

“报……”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哨兵策马来到近前。

他翻身下马,面色凝重地朝着刘奇抱拳一拜,“少将军,前方哨骑发现了守城的牙将,据他汇报,城破之时,他率军掩护朱太守从西面水门突围,在河上,遭遇伏击,朱太守身中数十箭,他带领麾下部众奋力抢回朱太守,但当他将朱太守带上船时,他已经……已经咽气了。”

刘奇面色背痛地闭上了双眼,当他睁开双眼,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城墙方向,“三更时分,举火为号,尔等杀进城之后,所有贼首,一个都不要放过。”

“喏。”

刘奇深吸一口气,大汉乱起除了前不久的黄巾军起义之外,死在贼匪手上的太守,已经很久没有在和平的州郡出现了。

况且朱皓何人?他可是当朝太尉朱儁之子。

亦是大汉皇族最为忠心的干臣,此人,不应该死在这里。

至少,在他举兵投靠刘繇之后,刘奇还需要留着他稳定军心。

“根据之前哨骑汇报,在贼军攻占彭泽之后,从黄昏落日时分到现在,足足两个时辰,城内一直都有厮杀哀嚎声……”也就是这个时候,步鸷突然插嘴道。

刘奇眼中浮现几分暴戾之色。

“城破之后,但凡参与此事的贼众,一个不留,全部推到县衙外,当场斩首。”

“喏。”

快到三更时分,近万兵马,已经在城外三里坡集结待命。

“子山,你且率领两千兵马,镇守北门。”

“喏。”步鸷微微拱手一拜,接过令牌,转身就走。

“刘四,你率一千兵马,镇守南门,作佯攻之势即可。”

“喏。”

“吴宪听令。”

“末将在。”曲阿迈步上前,朗声应道。

“本将军留一千精兵断水门退路,余下五千人马,尽皆交到你手,杀入城后,直取县衙,某要那贼帅彭烨项上首级。”

“喏。”

很快,曲阿便带着五千精兵舍弃了辎重,用布裹了马蹄,缓缓摸进,今夜天色多乌云,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靠近城墙。

在距离城墙还有两百步的时候,曲阿已经能够听到城墙上依稀传来的交谈声,城墙上人影交错,似乎是正在换岗交接。

然而很快,曲阿便发现不对劲,因为那些人影逐渐重合到了一块儿,紧接着,接二连三站在灯火下的岗哨被放倒。

“开始了吗?”他嘴里嘀咕着,很快,他便听到了城门缓缓开启的声音。

一小队兵马从敞开的城门内走出,城墙上,随即点燃了三只火把。

“走”,曲阿猛地站起身来,翻身上马,立即带着大队兵马顺势进城。

同一时间,周泰带着百余名水贼来到了中军大帐。

“黑子,好久不见,还没睡呢?”

“怎么,今儿个是你值夜?”

“可不是吗,我现在可是渠帅的亲卫将军。”笑谈间,这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就来到了周泰跟前,但下一秒,他便看到了藏在左右两侧手持刀兵的百余名水贼,他面色大变,伸手摸向腰间,“周泰要……”

“唰”一道白光闪烁,他的头颅直接伴随着颈腔的热血冲天而起。

“将士们,随我杀进去。”周泰大手一挥,身后兵马如影随形。

“嗒嗒嗒”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喊杀声,在整个营内响起。

堆放粮草的仓库、军械库,还有四周兵将夜宿的营帐,都被火把点燃,很快,整座大营,到处都是喊杀声。

周泰等人穿着自己人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玩儿命冲杀。

“王二蛋,你他娘的竟然敢杀我的部下。”

“老薛,你竟然是叛徒?”

大营里,到处都是混乱的喊杀声。

而中军大帐所在,周泰已经是杀穿了帐前的军阵,当他闯进大帐之内,很快便拎着一颗首级迈步出门。

“彭烨残暴不仁,屠弑无辜百姓,今某周泰,斩杀贼首于此。”

“彭烨已死。”

“彭烨已死,官军已至。”

很快,他麾下的兵将便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座大营里的贼兵都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他们的首领各自惶恐焦急之际,已经是朝着中军大帐杀来。

他们看到了拎着彭烨头颅的周泰,顿时怒不可遏。

“周泰,渠帅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敢反叛?”

“周泰竖子,受死。”

喝骂间,便有上千兵将朝着周泰杀来。

“来得好。”周泰双手舞着手上偃月刀,手腕翻转间,拦路的贼兵纷纷倒在长刀下,他一路喋血,一路拼杀,身后的百余名部众,转眼间便只剩下三十几人,然而,四周围过来的贼兵却越来越多。

附近虽然都有喊杀声,但距离却极远。

周泰满脸是血,他环顾一眼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等人貌似已经神仙冲为了。

倘若这个时候有一匹战马,他还能杀出重围,但此刻,他还要顾及身后的几十名部下,他们,可都是追随了他数年的老人。

“周幼平何在?某来也。”伴随着一声大喝,黑夜里,如同炸雷般回荡在整座大营的上空,却见东门方向,突然杀来上千名穿着破烂的贼兵,为首一将,策马持矛,不是蒋钦,又是何人?

“蒋钦,你也敢犯上作乱?”

蒋钦冷冷地瞪了一眼这名拦路的水贼头目,“彭烨者,反贼也,我等乃大汉荡寇将军刘奇帐下校尉,今日,乃是奉命缴贼,尔等倘若不愿从贼,且速速放下兵器,降者不杀。”

“杀啊。”似乎是为了回应蒋钦,东门的长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公奕,打开营门。”那冲锋在前的千余精骑之中,一员身披黑甲的战将手中长枪翻飞,几下挑飞涌到跟前的贼兵,转眼间便杀至营门前。

“好。”蒋钦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泰所在,立即下令让人将营门打开,如今上万贼兵混战在这座大营内,倘若不让大队骑兵闯入冲杀,短时间内,是无法结束战斗的。

第三十一章 焚船,堵门

更何况,此刻周泰还被团团包围着。

“滚开。”他手中长矛正面挑飞一名水贼,座下战马四蹄飞扬,快步冲到营门前,他奋力将手上尸体抛向营门后,仓惶间赶到营门出放箭的弓箭手直接被砸倒一排。

“喝”他直接用长矛挑开了拒马,但很快,他便乏力,抽回长矛,杀进乱军之中。

“吾乃周泰,谁敢上前一战?”深陷重围的周泰,身侧已经只剩下三人,而且,人人带伤,环顾左右,包围他的贼兵足有上千人之多,这还是因为大多数贼寇去营门前阻击的缘故。

“头领,我先去了。”背靠着周泰的那名黝黑汉子大吼一声,突然冲向了背对着周泰的数十名贼兵。

“哧哧哧”一瞬间,数十杆长枪同时扎进他的胸膛,他嘴里的鲜血,喷洒了一地。

周泰闻声回头,瞪目欲裂,“不……”

“头领,保重。”他一左一右的两名亲卫也同时护住他的身侧。

“杀了周泰。”

“杀了这个叛徒。”

四周的包围圈越来越近,周泰呼吸开始沉重,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有些乏力了。

在他所站的位置,方圆数十步,横七竖八地倒着数百具尸体,这些都是他这一小队的战果。

“周泰,某来也。”也就在周泰准备搏命一击的时候,一声大喝在耳边炸开,他回头之际,蒋钦已经一马当先,靠着战马横冲直撞,杀到他的身侧。

“吁……”周泰看到了蒋钦身后空无一人的战马,这是跟着他一起冲锋的马匹,只是,马背上的骑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四面八方捅来的长枪给干掉了。

周泰翻身上马,看了一眼左右两名已经被数十杆长枪捅死的部下,“儿郎们,随我破敌。”

“杀啊。”营门打开,数千精兵悍将一拥而入,本就因为彭烨战死,士气大跌的贼众,再这最后一波汹涌的冲击之下,溃败了。

到处都是溃败的贼寇,他们一脸仓惶地朝着城内的居民院子逃去,他们想藏匿起来,躲过一劫。

也有人朝着北门和南门而去,但更多的,是逃向水门。

那里,有他们安置的船只,也是他们最大可能逃出去的生路。

数千溃兵逃窜,拥挤的巷道挤满了人,不多时,冲在最前面的数百人便同时跳到了水道里停泊的船只上,他们七手八脚地拿起了船上的桨,十几条舢板,率先朝着打开的水门朝外划去。

“放箭”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水门之外飞来数百支箭矢,虽然看似散乱,但数百支箭矢,已经足以堵住水门的出路。

“哧哧哧哧”船上的水贼,就像是一个个芦苇荡里的稻草人,被箭矢射中,直接扎成了刺猬。

“不好,中埋伏了。”在陆续付出几波冲击伤亡的代价之后,溃兵中的水贼头目发现了水门外,处于河流中央的几艘高大的楼船。

他们也看清了站在船上,甲胄穿戴整齐的兵将。

“吾乃吴郡太守,荡寇将军刘奇,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南门、北门,东门、水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本将军已从丹阳、吴郡调来兵马数万,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此番尔等劫掠城中,犯下罪过,是受到蒙蔽,交出贼首,本将军保证既往不咎。”

数千溃兵簇拥在狭窄的巷道里,眼看着外面停泊的船只越来越近,那站在船头上的弓箭手,足有数百人,而且,在他们前方还有刀盾兵,也就是说,自己等人射不到对面,而对面可以居高临下,射到里面。

“和他们拼了。”

“对,和他们拼了,反正都是死,这些年来,官军从来都没有放过我等。”

“我等数千人,莫非还忌惮这区区数百人不成?”

“对,只要能够冲出水门,跳入水里,我等定能靠着娴熟的水性逃走。”

在几名贼首的示意之下,他们的心腹在人群中起哄,转眼间,数千贼寇都面红脖子粗地迈步靠近水门,他们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再次杀出。

“少将军,我等是否要暂避锋芒?”站在刘奇身侧的亲卫脸上有些担忧,毕竟对方的人马是他们的数倍以上。

“无妨,传令,将蚱蜢舟上的膏油给我点燃了,直接放出去,撞门。”

“喏。”

很快,便有兵卒划着三艘蚱蜢舟来到楼船前,上面用干柴铺垫了很厚一层,而干柴之上,则是一层浓密的油脂。

“放箭”当火箭落到干柴之上,“呼”的一声,火势立即冲天而起,转眼间,烈焰便升腾起几丈高。

“跳。”顺着如今的风向,船上的兵卒在火点燃之后,立即跳下了河水,很快便被楼船上的袍泽给打捞了起来。

“完了,这群官军,竟然敢焚烧水门?”

“好狠,倘若此刻风向一变,他们驶着商船在这狭窄的河道上,莫不是自寻死路。”

一众贼首隐藏在人群中,面面相觑。

他们的脸,和外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赤红一片。

“杀啊”,正在此时,外面的追兵也已经杀到。

“吾乃九江周泰,尔等还要负隅顽抗吗?”

“九江蒋钦在此,何人敢上前一战。”

随着各路追兵杀至,用刀盾兵开道,长枪兵和弓箭手紧随其后,沿着巷道,官军开始缓缓推进。

“儿郎们,杀出去。”一开始,还有匪首带着身后几十名心腹杀出,想要引动乱兵冲击对方军阵。

但是,在这种狭窄的区域,也正是战阵大显神威的地方,密集的盾牌后面,射出几波箭雨,没等这些家伙靠近,直接就将他们射成了刺猬。

偶尔有几个喘气的,在刀盾兵迈步经过之后,处于战阵后面的长枪兵猛地刺向了他们的胸口,数十杆长枪同时落下,那飞溅的鲜血,即便是隔着数十步外,这些贼寇们,也看得触目惊心。

“这天下,是大汉的天下,尔等宁愿当反贼,让自己的父母、孩儿,一辈子都背上骂名吗?”

“负隅顽抗,就是等死,水门道路被堵,本将军这里有枪林箭雨,尔等可要来闯一闯?”曲阿也没有逼得太急,困兽之斗,更胜于背水一战,毕竟在列的这些贼寇中,大多数都是巫无辜的,更多的,是被裹挟进来的。

他只想要干掉那些匪首即可。

第三十二章 枭首示众

数千人簇拥在狭窄只能允许数人通过的巷道里,密密麻麻地一大片,他们手中的兵器和甲胄,大多都已经不太完备。

此刻,他们只能靠着附近袍泽的体温,保持几分紧张。

他们紧盯着两边堵路的官军,眼中充满了恐惧、慌乱、紧张、茫然、决绝。

“诸位,别听他们的。”

“渠帅便是死在那个周黑子的手上,他投敌了,他用我们诸位兄弟的头颅,在官军那里换了校尉官职,弟兄们,别被他给骗了啊。”

“咻”话音刚落,这家伙的脖颈带走一串血花,他惨叫一声,直接倒地不起。

人群顿时传来一阵骚乱,附近的贼寇都距离这人远了一些。

“跟他们拼了。”又有一名头目站了出来,之前的屠城,他一个人抢了三家豪富,倘若自己落到这些官军手上,哪里还有活路。

“咻”又是一箭,不过这一箭来自蒋钦。

“公奕好箭法。”曲阿大喝一声,“看某的。”

“咻”曲阿又是一箭,将簇拥在人群中的又一名头目的胸膛给射穿。

“好。”蒋钦也是大喝一声,随即放箭,也射杀一名彭烨的旧部。

转眼间,两人便在马上左右开弓,陆续射杀了人群中的十余名贼寇头目。

“降,还是不降?”最终,楼船上的刘奇,也是怒了。

“我刘奇,以汉室宗亲的身份作保,只要尔等放下兵器投降,没有参与之前屠城劫掠的,一概不杀。”

“日后论罪,只诛首恶。”

众多贼寇将信将疑,也就在这个时候,曲阿突然大喝一声,“全军出击。”

“嗒嗒”刀盾兵整齐推进的脚步声在巷道的青石板上响起,密集有力。

“嗒嗒”又是推进几步,再一次压缩了这些贼寇所剩的空间。

“嗒嗒”第三次行进,站在他们正对面的贼寇中,已经有人吓得丢掉了手上的兵器。

“哐当”,也就是这一道声响,一石激起千层浪,激起了连锁反应。

“哐当”

“哐当”

陆续有数百名贼寇放下兵器,然后,是上千人,大部的贼寇都放下兵器。

“投降者,双手抱头蹲下,退到巷道两侧。”刘奇眼中一喜,不过也没有放松警惕。

“你们这些废物。”

“站起来,这些官军会出尔反尔的。”

仍然没有投降,只有站在巷道中央的近百名头目。

“放箭。”曲阿大手一挥,密集的箭雨落入人群之中,转眼间,近百人便被射杀大半,随后战马嘶鸣,曲阿带着骑兵一个冲锋,便将剩下的人给宰杀得干干净净。

眼看着大队兵卒接管了这一条巷道,城中所剩的数千兵卒,终于是全部弃械投降,刘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传令下去,张榜安民,让所有幸存的百姓都来县衙前指认,只要参与之前破城之后烧杀掳掠之辈,一概斩首。”

“喏。”三员战将同时在马上应道。

“派人看好此处船只,我等进城。”随后,刘奇便带着兵马入城,接管了县衙。

不过他只呆在县衙的前面,后衙有着一大群莺莺燕燕,在贼寇攻入城内之后,县令便已经在兵荒马乱中战死,而他的家眷,则是成为了他们发泄的对象。

还有城内不少百姓家中被劫掠来的大家闺秀,美貌妇人,此刻都衣不裹体地待在后院,足有上百人。

遍地的污秽物,到处都是鲜血,在官军杀进这里之前,还有不少头目和贼兵在这里胡作非为。

在官军解救他们之后,当场便有七名女子撞墙而死,三人投井自杀,一人上吊。

剩下的,都被刘奇请来的街坊大妈好言规劝着。

那些没有家室的,家破人亡的女子还好,或许还能看得开,但那些已有家室,夫婿尚在的,被贼人玷污了身子,她们却是哭着叫嚷着,死活不肯回去。

刘奇不过走到院门前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敢进去,他怕自己坚持不住。

这就是乱世,后世史册记载,东汉末年,黄巾军起义之前,大汉十三州百姓人口,统计之下,还有五千多万,而在经历了百余年的混战时期,三国末期,被魏蜀吴三国登记在册的人口不过八百万,虽然还应当算上那些山越、流民、世家庇护的人丁,但加起来,顶多也就两三千万人,足足损失了一半。

没有外夷入侵,也没有太大的天灾人祸,全因战乱,便死了这么多人。

窥一角而知全貌,刘奇坐在县衙的堂上,胸中一团怒火直冒。

一夜未睡,他带着大队兵将来到了县衙前,天蒙蒙亮,所有兵将挨家挨户地通知,不多时,人流便缓慢地在县衙前的空地上汇聚。

待到一个时辰之后,整条长街已经被百姓堵住了。

刘奇看着灰头土脸,脸上还带着紧张和惊恐的这群百姓,牙齿轻咬,迈步上前,一手扶着腰间长剑。

“诸位”

他一开口,原本乱糟糟的人群瞬间安静。

“吾乃汉室宗亲,扬州刺史刘繇长子刘奇,今率军平贼,鄱阳、鄡阳、彭泽都已经收复,数万贼寇,诛杀过半,余下的,都被看押在城中大营。”

“此处便是之前闯进你们家园,屠杀你们家人,抢掠你们宝物,侮辱你们妻女的畜生。”

“左右何在。”

一瞬间,上百名手持短刀的兵卒来到了刘奇的身前。

“斩。”

“喏。”

他们迈步走到被绳索绑着,跪了一地的百余名贼寇头目,各自端了一碗酒,饮下,将酒吐在刀刃上,在这初升的朝阳下,猛地举起了手中的短刀。

“唰”上百把刀,几乎同时落下。

重重地头颅,圆滚滚地掉落一地,滚动着,来到了拥挤的人群面前。

不少人吓得面色苍白,浑身瘫软,一次性斩杀上百人,这等场面,便是这些七老八十的族老,一生之中,也从未见过。

“今后,这彭泽县,重归大汉治下,某刘奇,绝不会再让贼寇胡作非为。”

“好”

“小将军说得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紧接着,叫好声和赞美声,已经连成一片。

这一幕,是刘奇想要的,既能安抚民心,又能够震慑那群被俘的贼寇,有助于自己的收编。

他率军进入豫章以来,也正是这一战,才真正打响了他的威名。

第三十三章 鄱阳营

“主公。”待到晌午,军中将校已经陆续来到了县衙汇聚。

此刻,因为战乱逃窜的百姓,已经陆续回城。

随着贼兵被一举剿灭,随着时间发酵,刘奇的威名,将会传遍整个豫章郡。

不知何时,曲阿嘴里对刘奇的称呼,也从少将军变成了主公。

他昔日在刘繇帐下,不过是一名不太出众的都伯,后来他敬佩太史子义,所以主动投入他麾下那一部兵马中,成为了一名军侯。

现在,他奉刘奇为主。

“昨日战果,开始汇报吧。”刘奇一抬手,示意曲阿继续开口。

“喏。”

曲阿清了清嗓子,“昨夜我军入城,战死一千五百六十二人,重伤八百余人,轻伤三千余众,从吴郡带来的兵马,还剩下不足五千可战之兵。”

刘奇双眉微皱,“继续。”

“城中贼寇,找到尸首六千余具,俘虏八千余众,其中大部是轻伤。”

“城内百姓的伤亡情况呢?”

“彭泽是上县,城内登记造册有五千余户,足有近两万百姓居住。”

“昨夜屠城之后……现城中百姓,约有万余。”

“嘭”,刘奇一拳砸在案上,“真是一群畜生。”

“少将军还请息怒,如今豫章郡朱太守死于敌手,还请少将军早日决断。”步鸷站起身来,朝着刘奇躬身一拜道。

“子山,我会向父亲传讯,举你为彭泽令,此地经历战乱,民心暂且不稳,你且坐镇此处,安顿民心。”

“多谢少将军。”步鸷脸上不悲不喜,年过弱冠的他,能够当上上县县令,已经是不小的成就了,毕竟,他还没有举孝廉。

“另外,豫章郡太守之时,我觉得可以让长史是仪兼任,至于豫章郡都尉,我觉得,可以让吾父帐前张英、樊能二人担任。”

步鸷微微摇头,“少将军,此时袁术两面出击,欲要一举拿下豫章郡,曲阿江岸,必定也会被吴景、孙贲所部施压,张英、樊能二将,怕是无法前来豫章任职。”

“如此,那便在豫章郡都尉一职上,填上曲阿之名。”

说完,刘奇看了一眼场中的几将,“另外,擢蒋钦为彭泽县尉。”

“多谢主公。”

“擢周泰为某帐前亲卫营统领。”

“蒋钦整编水贼俘虏,挑选精壮,加紧操练,争取早日成军。”

“喏。”

“主公。”也就在刘奇话音刚落的时候,蒋钦保持着躬身的状态,继续开口:“还请主公赐下营号,稳定军心。”

“营号的话,就用鄱阳营吧,俘虏大部都是附近几郡的儿郎,都是穷苦出身,落草为寇,也是迫不得已,倘若家中余粮尚能糊口,又何必做些刀口上舔血的杀头事呢。”

“主公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便道出此间疾苦,吾等佩服。”堂下众多将校纷纷开口喝彩道。

“此番柴桑尚被袁军围困,虽有鄱阳令严畯率军三千前往驰援,但袁军势大,尔等谁愿前往退敌。”刘奇环视一眼场中三员战将,他对着三人,倒是信心十足。

“主公,周、蒋二位将军麾下兵马,大多都还未整编,此番,还是先让某前往柴桑退敌吧。”曲阿抱拳一礼道。

周泰闻言,面上有些不忿,“我等麾下兵将虽然都是收编俘虏,但我等在鄱阳、彭泽一代,早有威名,只要在行军途中稍加训诫,自可成军,那区区袁术麾下小将,某率军五千,便可退敌。”

“某只要三千兵马。”曲阿脸上露出几分淡然道。

刘奇一捂额头,“此事,便让吴将军率军五千兵马,星夜驰援柴桑,我等留守此城。”

“喏。”曲阿面露狂喜,立即快步上前接令。

周泰面上有些不满,但却碍于一侧的蒋钦眼中示意,只能暂时压下心中不忿。

“此外,子山,你且准备诏令,让骑卒送往豫章各县,十日之内,本将军要在此地会见豫章郡各位县令。”

“喏。”步鸷脸上露出几分微笑,在刘奇开口之际,他便已经明白刘奇的心思。

军议解散,周泰和蒋钦并肩走回军营。

“公奕,你为何让我不争那军功?”

“幼平,你我初来乍到,虽然在攻破彭泽此城立下战功,但你我麾下兵马,如今的确大多都是水贼、山匪,那袁术麾下统军大将虽是平庸之辈,但你我麾下兵马,却无法长途跋涉,抵达柴桑驰援。”

“此战,让曲阿将军前往,最为稳妥。”

“更何况,算算时间,袁术在那徐州和刘备的大战,也要分出胜负了。”

蒋钦拍了拍周泰的肩膀,“往后,会有你我沙场建功立业的机会。”

周泰面色缓和几分,朝着蒋钦抱拳一拜,“抱歉,公奕,刚才……”

“哈哈……你我相交多年,我岂能不识你周幼平乎?”蒋钦大笑着走进营门,留下一脸感动的周泰,挠了挠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县衙之内,刘奇难得可以歇息一小会儿,步鸷坐在一旁,随手将写好的诏令交给一旁等候的小吏,“立即派出骑卒,即刻传到诸县,不得有误。”

“喏。”小吏立即快步离开。

步鸷看了一眼已经在案上趴着睡着的刘奇,摇头失笑。

“嗒嗒嗒”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让他忍不住回头看去。

“报……”来人面色忧急,一脸风尘仆仆。

“何事?”步鸷正色问询道。

“禀报子山先生,曲阿刺史大人传讯,徐州局势有变,张飞喝酒延误,殴打曹豹,被吕布夺了徐州,今刘备退居小沛,袁军趁机夺了广陵全境。”

“今袁术遣吴景、孙贲率军三万,强攻长江渡口,庐江沿岸,孙策所部兵马,也在迅速集结,今曲阿兵马仅有不足两万,还请少将军率军即刻回援。”

“此事当真?”步鸷正待回答,一回头,却见刘奇早已是被惊醒。

他迈步上前,一把抢过竹简,打开之后,仔细浏览了一遍便递给步鸷,“传令,让鄱阳营集结。”

“子山,恐怕,这豫章郡的郡务,需要暂时交给你了。”

“我会令刘四、刘五两员家将率领城内收编的溃军伤兵千余人协助你镇压豫章郡,其余兵马,我必须带回曲阿,那吴景孙贲并不可畏,可那孙伯符,却是极为难缠。”

“以防父亲有失,我必须立即动身。”

“少将军且放心,鸷必定不辱使命。”步鸷抱拳一拜,目送刘奇大步走出堂外,身影在眼前渐渐消失。

第三十四章 孙策献玉玺

扬州,寿春。

孙策一脸不忿地从袁术府中走出。

“可恶的老匹夫,竟然敢如此戏耍吾。”

“主公可是没要到人马?”守在外面牵马的一员中年悍将忍不住出言问道。

“只有千余兵马?当年吾父中伏后,留下可有数千精兵。”孙策满脸怒意地行走在长街上,倘若不是如今寄人篱下,他又何必受这等委屈。

“可恶,袁贼安敢辱吾家主公。”牵马战将勃然大怒,取了马上长刀,转身就朝着袁府走去。

“公覆,你取作甚?”同行另一员武将将其死死拉住。

“还去作何,只为取那袁公路项上首级。”汉子怒喝道。

“公覆暂且息怒,今日之事,尚且在公瑾算计之中,我等且回营再谈。”

“也罢。”

几人怒气不平地回了大营,掀开营帐,落座左右,孙策上座,此刻,同样在营中的,还有一名穿着儒袍,头上发髻被一根布条系着的儒雅青年。

“我观伯符此行,怕是受阻了。”

“公瑾,你还笑,如今我只讨要到千余兵马,汇合这些时日你我召集的部众,营中兵马不过两千余众,如何行事?”孙策抬头迎上周瑜一张笑脸,忍不住没好气道。

“此事易尔,伯符可还记得,当日你我密谈之事。”

孙策面色微变,看了一眼左右在座的武将,眼神示意之下,程普立即起身走出营帐,带着亲卫把守帐外。

“公瑾,吾父可是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身为人子,我岂能……”

“伯符,大丈夫当立不世之功,何况昔日文台公心愿便是如此,那物不过是烫手山芋尔,你无兵无粮,无立足之所,你留在手中,又有何用?趁此良机,渡江南下,张纮进献的江东良策,莫非,伯符就不心动?”

孙策站起身来,在案后来回踱步,走了一阵之后,他突然停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周瑜,“公瑾,你有几分把握?”

“伯符之勇,江东莫敌,纵观江东三者,严白虎大势已去,王朗偏安一隅,不足为惧,唯有刘繇,不过,如今吴景孙贲连日强攻渡江口,刘繇所部兵马已经疲乏,且刘繇长子刘奇,率军南下,平定吴郡不久,丹阳近半已被袁军占据,刘繇所部兵马仅有两万左右,当是我等可趁之机。”

孙策被说得有些心动,“可是,那刘繇长子刘奇,素有勇略,今已率军兵进豫章,倘若他麾下部众率军来援,我部该如何是好?”

周瑜一脸成竹在胸,“无妨,只要我军先行击破刘繇,忧急其父安危,此子必定心性大乱。”

“如此,某便再去那袁府一行。”

“尔等可愿随我同去?”

“吾等誓死追随主公。”黄盖、韩当等将同时站起身来答道。

“哈哈,走。”孙策当即从隐秘之处取了那个盒子,径直前往袁府。

袁府,袁术正在新纳的一房小妾身上上下其手,堂外却传讯说,孙策又来了。

“这厮怎的又来了。”袁术双眉微皱,却无法拒绝,毕竟,孙策继承了他父亲孙文台的勇武,想要征战四方,开疆拓土,他还需要仰仗孙策之勇。

“请。”

“喏。”

很快,孙策便带着黄盖、韩当二将大步走入堂内,在十几步外,朝着袁术恭谨一拜。

“策拜见左将军。”

“伯符无须客气,去而复返,所谓何事?”袁术稍微整理了几下仪容,但爱妾还在怀中,他根本不忍这时放其离去。

“还请袁公摒弃左右,今日此来,却是伯符欲要和袁公商议一件大事。”

“何事如此谨慎?在场都是我心腹,岂会泄露机密。”袁术忍不住好奇道。

孙策双目一凝,“事关家父身死之事,当年,他率军提前联军进入洛阳,寻到了一物。”

袁术猛地站起身来,大手一挥,左右侍从立即退下。

孙策和他双目对视,仍旧没有开口。

他叹了口气,示意坐在座上的爱妾也离开。

随即,韩当和黄盖也主动退到了门外。

“说吧。”袁术坐下身来,一脸期待第看着孙策。

“吾欲南下为袁公开拓江东,平定刘繇、王朗之辈。”

“本侯不是已经予你千余精兵了吗?”袁术双眉微皱,他也知道,这是孙策的交换条件,只是,他可不能这么轻易答应,孙文台留下的那数千精兵,都是悍卒,乃是他征战四方的依仗。而且,他也忌惮孙策的勇武,担心让他坐大。

孙策一脸无奈,“刘繇遣樊能、张英二将率军两万镇守横江、当利,我部兵马仅有两千余众,如何能敌?”

袁术一手抚须,沉默了良久,“我予你三千新营兵马,如何?”

孙策心中暗自恼怒,但却不好发作,想到入府之前,公瑾再三叮嘱,当即抱拳一礼,朝后看了一眼,“还不快将宝物呈给袁公。”

“喏。”来人是一名文士,也是早前便投靠袁术的吕范,后来却是跟随孙策,做了帐下司马。

袁术眼看着精致雕琢的木盒,心中一颤。

孙策朝着袁术恭敬一拜,“此物,当为袁公这等当世豪杰所有。”

“甚好,甚好。”袁术打开之后,不过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红光满面,他立即朝外大喝一声,“来人,立即让人拟命,调遣三千新营兵马给伯符将军。”

“喏。”

“如此,袁公,策便先行告辞了。”

“伯符,我在寿春等候你捷报连传,我即上表天子,加封你为吴郡太守。”袁术一脸狂喜,看待孙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柔和。

“多谢袁公,策当拼尽全力,为袁公夺下江东,将刘繇、王朗二人首级呈于案前。”

“去吧,去吧。”

“喏。”孙策如释重负,快步出门。

袁术目送他远去,眼中笑容缓缓收敛,脸上满是轻蔑,“哼,无知小儿,那刘繇虽老,却又许邵、孙邵等人相助,又有大将数员,今得吴郡、豫章,兵势正盛,你此去,岂能得胜。”

“玉玺啊,几经周转,终于落入我的手中,那庶出子与刘景升为之拼命,江东猛虎孙文台,何等勇武,更是为之身死,哈哈……可见,天命在我!”

第三十五章 小霸王渡江

回营,孙策脸上终于露出狂喜之色。

“伯符,见你面露喜色,想来,大事已成。”周瑜带着营中众将来到门前相迎,主动上前拱手一拜。

“哈哈,公瑾,果真不出你所料也,那袁公路不疑有他,给了我三千新营兵马。”

“某已让公覆、义公二位将军前去接收兵马,只要兵马一到,你我立即率军过江。”

“伯符一路可打出旗号,召集文台公旧部和义士,我即刻与数百门客先行一步,前往历阳汇合新营兵马。”

“如此甚好。”

兴平二年二月初,孙策已经带着大部兵马,汇合了在历阳的周瑜。

“伯符,我点齐营中兵马,足足有六千之众,哈哈。”周瑜满脸欣喜,军容之盛,也为他二人南下平定江东增添了几分胜算。

“吾从父尚为丹阳太守,今得知伯符被加封为折冲校尉,率军南下,助吴景、孙贲二位将军征讨江东,特派人送来三千石粮草。”周瑜脸上神彩洋溢,“现在万事俱备,可以渡江矣。”

“如此甚好。”孙策本想前去拜会周尚,但因为袁术忌惮,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待他取了江东之后,再厚报不迟。

周家家资虽厚,但周尚不过是遥领丹阳太守,如今丹阳郡,还在刘繇之手,这三千石粮草,已足够孙策麾下儿郎食用数月,对于周尚而言,显然已是竭尽所能。

孙策心中记下恩情,当即率军汇合吴景、孙贲所部兵马,抵达长江沿岸。

帐中,吴景、孙贲自己做了右下的席位,而周瑜,则是带着孙策众将做了左下席位,孙策居中上座,被众人推举为首。

“今日,得舅父、堂兄相助,策无以为报,唯有攻下江东,为尔等共谋一场富贵。”

“伯符,如今我二人营中兵马汇合你所部兵马,足有一万六千余众,若要正面与樊能、张英所部抗衡,大可一举破之,但今有长江天险在前,此二人把守横江、当利两个首要渡口,只需建立烽火台,以强弓劲弩、投石车守之,我等便无法靠近。”

“无妨,我等来时,瑜已传讯从父,收集沿岸船只,我等趁夜直接从历阳渡江即可。”

“具体如何?”吴景没有轻视周瑜,静待着他的下文。

“如此,这般。”周瑜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众将频频点头。

是夜,三百多艘船只借着茫茫夜色,缓缓渡过长江。

同一时间,横江渡口大营,张英正在酣睡之时,被帐外兵卒惊醒。

他立即点齐五千精兵,作为前部,先行杀向岸边,后续兵马,由于麋、陈横二将统帅。

同一时间,江边的烽火台也被点燃,传讯骑兵也赶往当利渡口。

“驾”快马奔驰的张英,一手提刀,满脸凝重地看着不远处的江岸上,密密麻麻,开始登岸的军士。

他见军容散乱,队列不齐,眼中浮现几分轻蔑之色,手中长刀一挥,“左右儿郎,随我斩将杀敌。”

“喏。”

“杀啊。”五千兵马,奔跑在大地上的声音,几乎震天动地,那江边刚刚登岸的千余兵马冷笑一声,一名中年武将翻身上马,手中长枪一挥,身后兵马在张英率军杀至的时候,井然有序地结好阵列。

张英看到这一幕,面色微变,但见敌军仅有千人,那运输兵卒的船只,大多都是舢板乌篷船,此刻已经隐入江心,往返接运兵马。

他一咬牙,“给我杀。”

一马当先,他冲在最前方,手中长刀连挥,刀光华丽,一骑闯入敌军军阵之中,连续砍翻数人。

“铛”突然,当他再次挥刀之际,一点寒芒已经来到近前,他下意识抬刀一挡,虎口立即传来酸麻的触感。

“张英,你可认得某程普否?”来人是一名中年武将,他双手猛地用力,便强行将张英逼退数步。

“不好,竟是那昔日孙文台帐下猛将程普。”他面色大变,孙坚之勇,扬州各郡谁人不知,这程普,更是孙坚旧部四员战将之中,硕果仅存的三人之首,武艺超绝,非是他能抵挡。

他勒马便走,但程普一直紧追不舍,两人在军中胡冲乱撞,不多时,便交手过二十合。

张英一个闪失,左肩便中了一枪,他善双手持刀,如今,左臂失去气力,哪里还是对手,也就在他即将逃走之际,乱军之中,多出一根箭矢,直接命中他的后心。

张英随着战马奔驰出十几步后,身体重重地砸落在沙滩上,嘴里吐血不止,转眼间便失去了生息。

“张英已死,儿郎们,随我破敌。”

“杀啊。”

将勇,则军盛。

临阵斩将,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时机,程普看了一眼之前放箭射杀张英的朱治,“君理,可敢与我追击敌军。”

朱治朗声应道:“将军有令,岂敢不从。”

故此,两人率军一路追杀出数里外,直到陈横、于麋接应兵马赶至,方才撤退。

当他们回返江岸之际,于麋、陈横已经将败兵收整,统帅七千余众,列阵齐步,进逼江岸。

而此时,孙策也已经率领三千兵马抵达江岸。

三千对七千,两军交击,大战一触即发。

也就在此时,周瑜率军从侧翼杀至。

早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便已经得了一半的船只,率军两千兵马从下游渡江,此刻,正逢两军鏖战,胜负难分之时,一股生力军从侧翼切入,一举,便锁定了胜局。

大战之中,于麋被孙策一枪挑下战马,不知生死,陈横见大势已去,只得率军逃窜,待他退到石城,孙策所部兵马已经全部渡江,点查兵马,刚才一战,不过折损数百人,却破敌近万,斩杀数千,俘虏千余。

一日之后,石城失守,陈横率军撤往秣陵。

两日后,刘繇亲自率军赶到,汇合樊能、薛礼、笮融等将,召集精壮新营,秣陵之兵,抵达两万。

刘繇下令死守,但夜里,周瑜遣人联络城中细作,攻破西门,城中兵马一团大乱,刘繇再败。

第三十六章 宛陵之围

古道西风瘦马,行军在古道上,数千衣着破烂的兵卒满脸颓然,低着头,自顾朝前走,浑身乏力地扛着兵刃,不少兵卒身上的甲胄也都遗失了。

“这是在何处?”刘繇从担架上缓缓醒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立即有一员战将骑马行至跟前。

“刺史大人,前方十里外,便是丹阳治所宛陵。”

“宛陵吗?扶我起来。”刘繇面色有些苍白,昨夜趁乱突围,他肩膀中了一箭,失血过多,倘若不是军中尚有良医,只怕此刻已经撒手人寰。

他被人扶上战马,居高临下,他看了一眼四周,军容士气衰落,队列虽长,但一看便是败军之象。

得了消息,于麋、樊能等将已经纷纷赶至。

“刺史大人,无恙否。”

“诸君无虑,我无恙矣。”

刘繇指了指四周,“昨夜突围,我军还剩多少兵马?”

问及此处,几将面色有些躲闪,还是笮融叹了口气,“昨夜突围,我等只顾护住刺史大人,乱战之中,孙策麾下部将十分悍勇,若非我等麾下断后儿郎舍命相抵,只怕,我等已经是回不来了,出城之后,我等行至晌午,收拢兵卒,只剩五千余众。”

“两万余兵马,只十之二五?”刘繇胸口一闷,当即低身匍匐在战马上,“陈横将军何在?”

“陈将军已率领一部败军撤往丹徒,另外,吾等已派人传讯曲阿,知会长绪先生,转移刺史大人家眷。”

“为何不撤往曲阿?”刘繇捂着胸口,面色稍微缓和几分。

“曲阿虽是刺史大人根基所在,但我等前来江岸镇守之时,已将丹阳、吴郡之兵抽调大部,今曲阿守军仅有千余,我等前往,无法据守,宛陵城高,且靠近南部郡县,倘若少将军回援,我等可尽快得到驰援。”

刘繇深深地看了一眼此刻汇报的樊能,重重地叹了口气,“可叹吾儿英勇,去岁夺下吴郡南部诸县,威震江东,这般基业,却被我这行将就木之人给毁了……”

“刺史大人莫要妄自菲薄,那孙策悍勇,且有细作城中接应,我等不查,方才战败,如今退守宛陵,自当严阵以待,固守不出,以城中粮草,吾等尚可等待宛陵各处援军,支撑数月之久。”樊能抱拳一礼道。

“立即派出轻骑,传讯吾儿,快马驰援,告知此间战况。”

“另,派人前往钱塘、余杭等县,告知镇守吴中的太史子义,命其北上驰援,昨日军中,那孙策勇不可当,便是等人几人一同上前,也不是其敌手,观我吴中众将,唯有太史子义可以挡之。”

众将点头称是。

晌午过后,大军进驻宛陵。

第五日夜里,追兵已至,孙策统军两万,在城外扎营,并没有召集进攻。

此刻,在他营内,众将列坐两侧,脸上都有喜色。

黄盖眉飞色舞,“此番大胜,主公下令将逃窜的兵卒全部收拢,并且只要愿意归降,便免其全加赋税,如此一来,我军便可收获丹阳民心。”

“今我军攻宛陵,公瑾攻湖熟、江乘、句容等县,进兵丹徒,下曲阿。”孙策一手拿着酒盏,“倘若我等不尽快攻破宛陵,怕是公瑾已是得了刘繇家小,平定了整个吴郡。”

“公瑾将军善于统军,我等则善于冲锋陷阵,主公只需明日派我等为先锋,必定一日之内,攻下城池,生擒城中刘繇老儿。”之前渡江之际,立了战功的朱治高声说道。

“好,那明日,你朱君理所部兵马,便为先锋。”孙策大手一挥道。

“喏。”朱治顿时喜出望外。

此刻,相距不过数里的宛陵郡守府外大营中,笮融正踱步不安。

“今孙策兵马正盛,那日在秣陵击败吾军之后,便靠着收拢人心之计,收编了足足一两万兵卒,如今分兵两路,城外尚有两万之众,城内便是有丹阳各县汇聚而来的县兵,兵马也不过万余,如何抵挡?”

“那薛礼家中倒是有些丰厚,不若……”笮融又想到了昔日杀人多财的经历,不过他随即便将其抛之脑后。

“刘繇治下还有丹阳大部、吴郡、豫章,兵马数万,将有太史慈、朱桓等人,豫章尚有少将军刘奇麾下万余兵马,不到最后,无人知晓,刘繇是否会战败……”

“将军,不若我等出城降了孙策。”

“不可,那孙策嫉恶如仇,我在徐州多有恶名,岂能为他看重,怕是他会以背主之名,强留了我麾下兵马,将我就地斩杀。”

笮融几次三番考虑后,还是觉得以观后效。

毕竟,刘繇已经不再是那个内惧严虎、王朗之流,外恐袁公路的懦弱刺史了,他还有一个好儿子。

次日一早,孙策派朱治率军两千攻打北门,黄盖率军三千督战。

足足攻城一日,双方各有死伤,但城池还在刘繇军手中。

五日过后,城内兵马已经仅剩不到三千,城外因得到战报,周瑜已连取数县,率军进逼曲阿,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在距离宛陵尚有数百里外,一支衣甲穿戴整齐的兵马,正朝着这里急行军而来。

同一时间,周瑜所部兵马万余,已经连续攻打了曲阿数日。

他早已得到密报,城中刘繇帐下重臣是仪、孙邵等人,并未离开,便是名士许邵,也尚在,但是城中兵马不过三千,如何能够抵御他连续数日攻打。

这一日,正当城墙即将夺下之际,突然,从城墙一侧,杀来一支兵马,周瑜下令孙贲率军抵挡,触之即溃,孙贲与那来将斗了不过三合,便被刺了一枪,狼狈不堪地逃回营中,数千兵将,顿时大败。

好在周瑜中军尚在,那率军驰援之将,也不敢强攻,只得退入城内。

“那来将可敢留下姓名?”在敌将撤走,快要入城之时,周瑜朝着城门处喝问道。

那白马银枪武将勒马于护城河边,枪尖指向周瑜,回声大喝:“吾乃东莱太史慈也。”

“原来是去岁横扫吴中诸县,名震江东的太史子义,难怪如此英勇,此人,非伯符不能敌也。”周瑜叹了口气,面对这等猛将,他麾下众将,无一人是其敌手,可偏偏,此人麾下便有上千骑卒,他又擅长统帅骑军冲阵,周瑜麾下兵马今日点查之后,仅剩七千余众,哪里还敢摆开阵势,继续攻城,他只能一边传讯孙策,一边下令镇守身后诸县的武将,将收拢的兵将朝着这里汇聚,准备再战。

第三十七章 围三缺一

“主公,前面便是宛陵了。”一路行来,丹阳各县的兵马也朝着这里汇聚,刘奇麾下原本只有收编的水贼六七千人,如今却已经有了万余兵马。

此刻,周泰骑马立在他的身侧,凝神眺望着远处高大巍峨的城池。

“吾父被那孙伯符率军连续击破两阵,可见此人勇武,幼平,可敢与我冲杀孙策大营?”

“主公有命,敢不从尔。”周泰咧嘴一笑,他本就是热血义气的水贼出身,如今投身刘奇帐下,正想着如何像太史慈、吴宪等人一样,大显威名,如今,机会却来到了眼前。

“那孙策乃是孙文台之子,昔日孙文台亦为长沙太守,南征北战,素有勇名,麾下旧部之中,也有几员骁将,主公不可轻敌啊。”饶是一旁的蒋钦脸上有些忧色。

“无妨,你们且看,那孙策大营坐东朝西,却是正对宛陵城东门。”

“孙伯符麾下只有两万人马,却是不敢围城攻打,而且,我等来时,他已率军连续攻城数日,如今营中兵马,顶多还有万余。”周泰嘴里嘟囔着,却也不是完全不知兵事。

“主公,你且予我五千兵马,我率军即刻攻打孙策大营,城内刺史大人见之,必定会率军出城,与我等两面夹击,待到我等鏖战一起,主公率军杀出,便可大获全胜。”这,是周泰思忖一会儿后,想出来的主意。

“公奕可有良策?”刘奇笑着看了一眼右侧的蒋钦。

“主公来时,命我等收集附近船只,孙策所部兵马,靠江结阵,主公莫非是想……”

“知我者,蒋公奕也。”

刘奇指着那一条江流,“这江面足有十几丈宽,我军中船只,多是乌篷、舢板,但公奕你若借着夜色,可否带着麾下旧部,摸到孙策大营身后。”

“易如反掌尔。”蒋钦微微一笑,趁夜偷袭,本就是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江流湖泊之上的水贼平日里的拿手好戏。

“如此,我给你一千兵马。”

“五百足矣。”蒋钦深深地看着远处的江面,“如今天色已晚,再有一两个时辰,正是敌军大营众多军士酣睡之际,我等摸到后营,大可直接点燃大营内的粮草辎重,不过……主公可知会城中刺史大人,与我军里应外合?”

“公奕是想扩大战果?”

“然也。”

“无妨,到时城内兵马自会接应。”

“主公深谋远虑,钦不如也。”

“哈哈,公奕莫要自谦,今夜袭营,尔等放火即可,一旦得手,立即抽身后撤,莫要恋战,那孙策军中多有骁将,非是你我之敌。”

“喏。”

隔着宛陵城还有十几里外,在高坡后,万余兵马便一分为二。

目送五百悍卒跟着蒋钦登船,周泰看了一眼刘奇,“主公,为何我等不断那孙策所部兵马退路?”

“幼平,你可知狗急跳墙?”

周泰微微一愣,双手抱拳,“某愚钝,还请主公解惑。”

“自古为将者,攻城掠寨,大多都是围三缺一,一则虚虚实实,二则,便是打消城内守军的士气,倘若人被逼上了绝路,便会如开国淮阴侯背水一战,士气大增,搏命死斗,我军则会徒增伤亡。”

“此战,只需击退孙伯符所部兵马即可,放任他一些残兵败将北逃,我军可趁势收复失地,汇合吴郡赶来兵马,于秣陵、湖熟一代,与其决战。”说到这里,刘奇眼中多了几分兴奋,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和真正顶尖的谋士交过手。

倘若今日周瑜尚在孙策营中,那么,深夜袭营的策略,他估计也得反复思量一番,是否有成功的把握。

但是现在嘛……

他已经率着大军,缓缓开进。

抵达城外五里处,大军哨骑,已经是摸上去解决了孙策所部兵马派出的几个哨兵。

“哨兵出营,倘若一炷香之后没有回营交接,只怕会打草惊蛇。”刘奇的亲兵,昔日也是追随刘繇渡江北来的悍卒,他看着静悄悄的密林,双眉微皱道。

“无妨,吾等此时,只需缓缓推进即可。”夜里,因为白日里的大胜,孙策所部兵马只会对城中兵马放松警惕,而且,他们需要密切注意的,便是城门的动静。

从另一侧杀来的兵马,却不在他们的预料范围之内。

五里,四里,三里。

刘奇视野开阔,隐约间已经是可以看到孙策营中悬挂的灯笼和站在营寨之内的人影。

“主公,前方哨骑汇报,孙策营中又派出十余骑哨兵,似乎,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周泰快步走到刘奇身边汇报道。

“无妨,算算时辰,公奕那边,也应该开始了。”刘奇目光一动,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因为,在孙策军后营的方向,已经是传来了喊杀声。

火光,从孙策军的后营燃起,一连十,十连百,很快,整个后营的辎重和粮草,便全部被火光笼罩。

同一时间,隔着几里外的城墙上突然点燃火把,不知何时,刘繇已经被人搀扶着来到了城墙之上。

看到孙策军大营起火,他顿时眼前一亮,“定是吾儿率军来援,传令,樊能、笮融、于麋三将,即刻点齐城中兵马,杀出城去,直取孙策大营。”

“喏。”

很快,城门大开,数千兵马一窝蜂地杀出,他们一同踩踏着大地,带着地动山摇之势,扑向孙策大营。

同一时间,在南面,上万披甲将士,跟随着刘奇从荒原中站起身来,从南面扑向孙策大营。

冲杀在前的,赫然便是在战马上提着偃月刀的周泰。

“儿郎们,随我取那孙策项上首级,献给主公。”

“杀啊。”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时间,孙策大营之内,却是有些混乱。

刚睡下不久的孙策第一时间被惊醒,当他穿戴好甲胄,去了兵器走出营帐,外面的亲卫,已经是将他所在的中军大帐团团包围。

营中兵马大肆调动,后营所在,还传来了热烈的喊杀声。

“发生何事?何人袭营?”孙策朝着四面大喝,“快,取本将军战马来。”

第三十八章 周泰战孙策

“主公”,也就在孙策翻身上马之际,远处有两路兵马行至近前,却是黄盖和韩当二将。

“我舅父和德谋将军何在?”孙策立即大声喝问道。

“德谋将军已率军前往后营救火,吴将军已率军在前营集结,宛陵城内,南面,皆有大军杀来,敌军势大,主公可早作决断。”

“深夜不明来敌数量,我军虽然白日鏖战,将士疲乏,但有大营依托,未尝不可一战。”孙策犹豫道。

“报……后营德谋将军已率众击退来犯之兵。”很快,孙策便得到回报,后营已经取胜。

他面色一喜,“德谋将军何在?”

“那敌将甚是勇武,德谋将军马下与其鏖战五十合,竟是不分胜负,如今正在后营救火,不过,我军中辎重和粮草,却已被焚烧大半……”

“可恶。”孙策怒哼一声,当他回头看时,前营又跑来传令兵。

“报……主公,大营正门被樊能、于麋等将率军攻打,吴将军求援。”

“义公将军,你且率两千兵马前往驰援。”孙策目光微微波动,便下令道。

“喏。”韩当立即点齐两千兵马,快步杀向正门。

“报……我军难免已被攻破,敌军势大,约有上万之众。”

“何来如此多的兵马?”孙策面色一惊,“莫非是,那刘奇小儿率军回援?”

“主公,刘奇小儿从豫章郡回援,一路舟车劳顿,但其军势大,不若暂避锋芒。”黄盖面色泛苦,今日夜里,即便击退了刘奇所部兵马,大营内的粮草,也不够他们维持几日,不如,所幸趁此时突围,以免深陷重围。

孙策正在思忖,环顾四周,目光落向南面,此刻,喊杀声距离这里越来越近,他沉声一喝,“公覆,立即传令,大军后撤。”

“主公,还是派出亲卫传令吧,某率军前去抵挡刘奇,为大军断后。”

“如此,便有劳公覆了。”

孙策稍微松了口气,有黄盖这种老将在,他也能放心不少。

在他目光所及,南面,周泰率领千余兵马,轻松地攻破营寨边上的栅栏,他乘骑着战马,一路带动血雨,不断挑杀拦路的兵卒,不多时,便正面撞上一将。

“那黑厮可认得你家孙河爷爷否?”

“区区无名之辈,焉敢造次?”周泰大喝一声,策马上前,长刀一扬,便直接劈砍在孙河手中的长枪之上,孙河原本还有些大意,但两人交手之后,便感到一股磅礴的巨力袭来,他面色大变,正当他想要后撤之际,却见周泰冷笑一声,再次一刀,却是让他虎口一麻。

“铛铛铛”周泰眼见他已是承受不住,哪里舍得丢弃这条大鱼,连连出刀,十几刀之后,孙河露出一个破绽,便被周泰寻住机会,一刀枭首。

“伯海将军……”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两员小将正好在此时策马赶到,他们满脸悲痛之际,周泰已经寻到他们的身影,策马上前,立即迎战二将。

却问这二将何人,乃是早年便追随孙策的宋谦、陈武二将。

“铛铛铛”,乱军之中斩得一员孙策军大将,周泰眉目中满是喜色,他越战越勇,这两将又岂是他的敌手,转眼间,四周的刘军兵卒便一拥而上,他们很快便陷入重围。

“不好……”陈武双眼瞪圆,但苦于无法脱身,眼前这黑厮怪力极大,而且,手上刀法也不弱,倘若不是他还有宋谦与其配合,哪里能撑到这么久。

“此人,非主公不能敌也。”正在思忖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宋将军、陈将军莫慌,某孙伯符在此。”

远处,只见一匹红鬃战马横冲直撞,转眼间,便杀至近前,他长枪一扬,便从中切入,顺势逼退周泰。

“二位将军且看某擒这黑厮。”孙策大喝一声,便挺枪上前。

“来得好。”那日在船上再次败给吴宪之后,周泰已经到了瓶颈,今日一战,他隐隐觉得,自己快要突破,如今又有如此劲敌前来,正好中他下怀。

“铛”刀枪交击一处,两人各自虎口一麻,孙策双目瞪圆,“你这黑厮,好大的力气。”

“孙伯符,竟不识某九江周泰乎?”周泰原本是想投靠此人,但如今,他却看这人根本都不认识他,他眼中有些失望。

“无名小辈,吾孙伯符,岂会记挂在心?”孙策冷笑一声,手中长枪连续舞动,直接将周泰连续逼得只能招架。

“你我二人,且上前助主公尽快拿下此人。”

“善。”

宋谦和陈武对视一眼,眼见孙策和这黑厮已经打斗了三十多合还未分出胜负,心中一动,一左一右,直接包夹向周泰。

周泰一刀逼退孙策,看着三将齐齐杀来,心中慌乱之际,身后,突然有战马嘶吼声响起。

“周泰莫慌,本将军来也。”刘奇一人冲杀在前,身后数百骑紧随其后,无数马蹄齐齐踏进营帐,左突右杀,转眼间,便杀至跟前。

“来人,可是那刘奇小儿?”孙策猛地扬枪指向刘奇方向。

“你便是那孙伯符?”刘奇猛地抬头,也看清了这名面黄体瘦的武将。

“哈哈……我却要取这江东诸郡,没想到,你却主动送上门来,陈武、宋谦,且随本将军上前斩杀此子。”

“喏。”

孙策来时,正门已经被攻破,此刻倘若不是程普、韩当等将配合吴景所部兵马苦苦抵挡,便是中军大帐也都已经陷落。

但南面这一路兵马,却更为悍勇,孙策心知此战已败,没有粮草,他所部兵马必定难以在此地久留,只能是抱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直取刘奇。

然而,在他杀来之时,刘奇却是突然扬枪,“众将士,取孙策项上首级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杀啊。”

“左右儿郎,随吾冲锋。”周泰听到这话,一股气血上涌,顿时面色潮红,眼中包含着激动,双腿麻利儿的一夹座下战马,再次朝着孙策杀去。

此刻,南面大营的缺口处,涌进来越来越多的将士,一时间,整座大营里,到处都传来了喊杀声。

孙策环顾左右,哪里还有心思恋战,但是水路被阻,他也无可奈何。

且战且退,他在撤出大营的途中汇合了同样撤来的韩当、黄盖等将,一路北去,现如今,也就只有北面没有敌军围困。

但是,在偷袭了后营之后,蒋钦便已经是带着船只沿着江道逆流而上,早已是在河边渡口等候多时。

孙策率领数千残部渡江之际,再逢大败,待到他在上游寻得一处渡口逃脱之际,点查兵马,所部只剩七八百人。

第三十九章 进城

夜里,有大队兵马从西面杀来,为首一将拎着一把长斧,他猛地一挥手中长斧,身后数千兵将行进的脚步戛然而止,四周都是被点燃的营帐,大多被战马和人的脚步给踩踏的不成人样,整个孙策大营内,到处都是火光。

此刻,樊能环顾左右,只见南面、北面,皆有大军赶至。

“敢问少将军何在?”他看着举着火把的众多兵将,朗声喝问道。

“你是何人?”那黑压压的兵将之中,突然策马走出一名手上提着偃月刀的武将。

“吾乃扬州兵曹从事樊能,你乃何人?”樊能双眉微皱,他不认识此人,但他认得此人手中兵刃,乃是刺史大人赐予自家少将军的偃月刀。

“吾乃九江周泰,今添为主公麾下亲卫营校尉。”周泰在战马之上朝着樊能拱手一拜,一挥手,身后的兵卒纷纷放下了兵器。

“樊能,吾父何在?”也就在樊能等将放松警惕的时候,一骑从不远处赶来,却是手提长枪的刘奇。

“少将军。”一众刘繇麾下兵将,纷纷躬身见礼。

樊能翻身下马,带着身后于麋、笮融二将朝他见礼,“少将军,刺史大人正在城内。”

“头前带路。”

“喏。”

“此外,于麋、笮融二将,率本部兵马即可北进,配合本将军麾下鄱阳营校尉蒋钦,同取溧阳,率军进逼丹阳。”

“喏。”于麋和笮融朗声应下,对视一眼,立即翻身上马,从身后点齐四千兵马,朝着北面行进。

“此外,将此处战报,传缴吴中、丹阳、豫章诸县,以安民心。”

“喏。”自有营中军司马上前应下。

“走,进城。”刘奇手中长枪一挥,身前樊能率军开道,周泰紧跟在他身侧贴身护卫,数千兵马,徐徐来到宛陵城城门前。

看着城门楼上,在灯火之下,有些苍老的面容,刘奇鼻子一酸,眼睛酸红得厉害。

“快快打开城门,吾儿归矣,今日大破孙策,当得是我汉室良驹。”刘繇早已是隔着城墙,看到大胜之后,老泪纵横,他下令打开城门之际,自己已是在左右亲卫的搀扶之下,快步来到了城门边上。

“孩儿来迟,让父亲受苦了。”刘奇策马来到近前,立即翻身下马,单膝下跪。

“不晚,今日城门楼上,众将士观吾儿英勇,便是那自号江东小霸王的孙策,也不是吾儿之敌,哈哈……”刘繇上前将刘奇搀扶起身,狠狠地打量了他几眼,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瘦了,也变黑了一些。”

刘奇眼中一红,眼角直接挤出眼泪。

“哭甚,休要做那小儿女姿态。”刘繇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走,随为父进城。”

“喏。”

两人迈步行走在长街之上,身后一众武将纷纷翻身下马,数千大军进城,速度缓慢得如同龟爬,不过,走在前面的是扬州刺史和刺史长子,他们又岂敢僭越,便是跟在身后,也不敢开口说话,街道上,除了两人的谈笑声,也就只剩下战马时而咧嘴嘶鸣。

城内列坐,刘奇坐左下首,樊能坐他对面,而他身侧,则是列坐一众部将。

“吾儿此来,带来多少兵马?”一路听闻刘奇在豫章的战绩,刘繇早已是喜上眉梢。

“不过万余,今夜一战,孙策所部兵马悍勇,我军厮杀一夜,只怕伤亡不小,如今怕是只有七八千人。”

“无妨,吾儿部属,皆是悍勇之辈,那孙策军中,多有昔日孙文台旧部,便是那吴景征战多年的旧部,也在其中,吾儿麾下将士,能将其击溃,可见一斑。”

说完,刘繇扫视一眼堂下,“今豫章将定,我江东又逢孙策南下,战乱再起,不知诸位,有何见解啊。”

樊能抱拳一礼,“刺史大人,我军当趁胜追击,那孙策小儿,攻陷秣陵之后,竟敢主动分兵,此番,我军既胜,何不挥军背上,夺回秣陵,汇合曲阿孙长史所部兵马,将其一击歼灭。”

“我料此时,那孙策定是舍弃了溧阳、芜湖、丹阳等地,逃亡秣陵。”刘奇脸上带着笑容,“父亲,此人甚是悍勇,听闻渡江之时,此人便是在乱军之中斩了张英将军,我军中,唯有幼平能和其力拼百合尚不能胜之。”

“哦,今日夜袭敌营,斩那孙文台族子孙河,力拼孙策的,便是这位将军?”刘繇的目光,随着刘奇,落到他身侧的周泰身上。

刘繇仔细打量一番,他见此人身长九尺,虎形虎体,目朗眉浓,虽然面色黝黑,有些凶神恶煞,但一看,便是猛将的料子。

“某九江周泰,拜见刺史大人。”周泰起身来到堂中,朝着刘繇躬身一拜。

“哈哈,好,勇士现在吾儿麾下,官拜何职?”

“某乃主公麾下,亲卫营校尉。”

“既是勇士,岂能做一亲卫营校尉,莫不是委屈了壮士?”刘繇双眉微皱。

刘奇正待开口,周泰已是朗声应道:“主公不嫌周泰出身草莽,礼节下士,恩重如山,泰只能誓死报之。”

“哈哈……好,今夜袭营,你乃首功,本刺史即日派人送信长安,上表天子,加封你为宛陵县尉,别部司马。”

“多谢刺史大人。”周泰朗声应下,满脸潮红激动。

刘奇朝着老爹微微拱手,“此番平定豫章一战,我麾下文武,皆有战功,还请父亲一并上报。”

“无妨,此事易尔。”得胜之后,刘繇难得激动,他轻咳两声,“此外,加封今日统帅水军烧了那孙策粮草,并且上游拦江伏击的蒋钦为偏将军,丹阳县尉。”

“多谢父亲。”刘奇再次拱手谢过。

“奇儿,我军今日取胜,然孙策、周瑜之辈,尚在江东为祸,荼毒百姓,我等须趁胜追击,一举将其歼灭,不知吾儿有何良策?”

“无他,传令诸县兵马汇合,招太史子义率军前来与我部兵马汇合,兵围秣陵,一举将这孙伯符给击败。”刘奇心知孙策勇武,也知道周瑜在谋略上强过他,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必要和这两个家伙正面硬拼。

他有的是时间,至少、吴中、丹阳、还有豫章诸县,都是在他老爹的治下,召集诸县兵马,再招募附近精壮,短时间内,便可召集数万人马,孙策渡江北来,在秣陵附近立足未稳,这也是上天留给刘奇的一个机会。

第四十章 传缴诛贼

丹阳,孙策狼狈撤到此地,汇合了此地驻守的兵马,麾下总算有了两千余众,但他不敢久留丹阳,身后追兵已至,那前几日夜里统帅水军在江中埋伏,伏击他所部兵马的贼将,甚是狡诈,只要他在途中撤退稍加诱敌,便放弃追击。

而当其率军来到城外之后,也只是围住了南门而不攻。

“主公,我等当务之急,是尽快汇合公瑾所部兵马,那刘奇帐下太史慈突然驰援,公瑾在曲阿城外也吃了败仗,现已退守句容,但我军两部兵马,都仅有数千之众,正合敌军各个击破之道。”

“不错,主公,我等不若合军一处,这江东诸郡,如今都归了那刘繇老儿,但真正功臣,却是其子刘奇,倘若我等能够一击击破刘奇所部,将其擒杀,江东诸郡,尽可一举收入囊中。”

程普和黄盖的献计,让孙策心动了,他立即下令撤军秣陵,轻装前进,带走了城内的大部的精壮,但在途中,被蒋钦给夺走了不少。

他气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谁让对方兵多。

二月尾上,周瑜率军与孙策在秣陵城中汇合,这些日来,两人各自在附近诸县招兵买马,在汇合秣陵城后,麾下兵马也堪堪达到两万之众。

同一时间,是仪继续留守曲阿,孙邵则带着太史慈、许邵、许靖等人,率军六千余众,沿途收复句容、江乘、湖熟,进兵秣陵城外。

南面,刘奇在传缴诛贼之后,主动率军北上,留下刘繇在宛陵城中养伤,樊能镇守此城。

他麾下兵马,已达万余。

三月初,秣陵城外,已经有两万以上的刘军驻扎。

“主公,这位是吴中阳羡都伯潘文珪,接到传缴诏令之后,立即率领城中所部数百兵马赶来驰援。”这一日,守门的亲卫队率,为刘奇引荐了一名从吴郡阳羡赶来驰援的小将。

“可是东郡发干人潘璋潘文珪?”刘奇心中一动,古献记载,刘繇帐下大多都是些歪瓜裂枣,怎的这吴郡之中便有良才潜伏。

“少将军知世间有潘璋乎?”潘璋满脸激动,他下意识地就想起了昔日刘备在平原之时,太史慈单枪匹马,前往平原求援之际,刘备脱口而出的激动话语。

“自然。”刘奇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

“今我军扩编,军中尚有一新营校尉之职,不知文珪可敢接任?”

“璋定不辱使命。”潘璋抱拳一拜,浑身都在颤抖,他抬起头来,从脖子往上,全部红透,他没想到,吴中诸县传闻的少将军刘奇礼贤下士之说,当真如此,自己刚至,便直接从百人都伯提了校尉,并且掌管一营兵马,这等提拔之恩,他岂能不以死报之。

三月十日,在和孙策所部对峙了大半月之后,刘奇下令击鼓聚将。

左侧文臣,右侧武将,依次列坐。

刘奇看了一眼站在太史慈身后的那员小将,忍不住出声询问,“子义,这位壮士是……”

太史慈朝着刘奇抱拳一拜,“主公,此乃琅邪莒县人徐盛徐文向,家人因战乱迁至吴县,吾接主公军令,率军北上途中,他领同乡数十人,主动加入吾军麾下,现任某副将。”

“甚好,来人,给徐文向看座。”刘奇朝着帐外大吼一声,立即有人应声上前,添了一条长案在武将末席。

“徐盛多谢主公。”徐盛那沉静似水的脸上也浮现几分激动之色,他和家人在吴县避难,原本想的是偏安一隅,娶妻生子便是。

但在不久前,山贼为祸吴中,幸得刘奇率军南下,一路高歌猛进,攻城拔寨之余,并未强加刁难城中百姓,还主动开仓放粮,救济北来难民,而且,听闻他知人善用,礼贤下士,不久前,名震吴中的太史慈率军北上,他也就在一群同乡好友的怂恿之下,前来投军。

却不想,因为一次校场上和人争勇斗狠,被太史慈看上,主动提拔为他麾下副将。

新得二将,刘奇喜上眉梢,如今,除却征讨豫章的曲阿和镇守钱唐的朱桓,他麾下的一众部将都在此地。

右侧武将在列之中,太史慈坐了首位,其次是周泰、蒋钦、于麋、笮融、陈横、潘璋、徐盛,也算是兵强马壮。

左侧文臣之中,孙邵坐在首位,下列有一脸苍白,时而咳嗽的许邵、许靖,还有一人,是让刘奇有些惊讶的,曲阿令顾雍,他曾受学于蔡邕,弱冠之年,便担任合肥县长,此来,却是为了辞别前往会稽上虞县任职。

至于诏令,则是朝廷调度。

“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与城中孙策所部兵马决战之事。”刘奇坐在堂上,环视一眼众人,“吾军兵马正盛,三万对城内两万之兵,胜算极大,大不易攻城,不知诸位有何破敌良策。”

“孙策,自号江东小霸王,渡江北来,连败刺史大人数阵,每逢战阵,必定身先士卒,此人,猛士也。”最先开口的,赫然便是坐在文臣第二位的许邵,他重重咳嗽了几声,再次开口,语气已经变得有些虚弱,“少……少将军,攻城战,我军兵马须得五倍于敌,且孙策麾下,多有勇将,便是召集诸郡之兵,一则会拖延过多时日,徒增变数,二来,吴中多有山越、水贼作乱,绝不能给他们可趁之机。”

说完,许邵在身旁仆从搀扶之下,朝着刘奇郑重一拜,“少将军不弱,派人城外叫阵,诱引孙策出战。”

“阵前斗将?”刘奇眉毛一挑,一只手拖着下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咳咳……”也就在这时,许邵突然弯腰一阵剧烈咳嗽,整个人就像建国时候的柴油发动机,佝偻的身子抖动得停不下来。

“子将先生……”刘奇面色一惊,“快送子将先生先下去歇息,另外,知会郎中,为子将先生救治。”

“喏。”

“少将军,吾先行告退。”许靖眼见堂弟病重,哪里还有议事的心思,立即起身,跟着离去。

刘奇默然点头,目送他们离开后,环顾一眼变得有些焦急的帐中众人。

“诸位以为,兴才子将先生之策如何?”

“孙策者,匹夫尔。”孙邵朝着刘奇微微拱手一拜,“既然我军中子义将军之勇,可冠盖江东,那何不让子义将军与其一战,若胜,我军士气高涨,可直接趁势攻城,若平,亦可削弱敌军士气,何况,少将军已是下令我军中民夫,加紧赶制攻城器械,吾等便是不胜,也可趁机拖延时日。”

“哼,长绪先生此言差矣,某若出战,必可取那孙策小儿项上首级。”太史慈冷哼一声,他纵横南北以来,便是那刘备麾下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关张二将,他也敢上前一战,区区孙策,他又有何惧之?

“如此,传令,全军出营结阵,子义将军负责叫阵。”

“喏。”太史慈起身抱拳一拜,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南下之后,他在吴中纵横,一直没有寻到敌手,今日在这帐中一坐,他虽然坐在首位,但身侧数将之中,隐隐有些不服和好奇的目光看来,他早有心在军中立威,与那孙策一战,便是最佳时机。

“主公,吾二人,原为太史将军掠阵。”蒋钦、周泰同时出列道。

“无妨,尔等可一同随本将军,为子义掠阵。”刘奇笑着站起身来,“传令,再从附近诸县调集民夫,征召诸县木匠、铁匠,加紧赶制攻城器械,十五日之内,必须打造出一百架。”

“喏。”

命令下达,营中随后做饭,当炊烟升起之后,站在城墙之上的吴景和韩当二将,满脸都是凝重之色。

“义公将军,今日,又有数千兵马进入敌营。”

“刘繇老儿得三郡之地,民众百万,数万之兵,只需抽调附近县城镇守之兵即可,若是抽调民众精壮,怕是十万之兵亦可得,我等在这秣陵守城,非是良策。”

“可公瑾现已是接管城中指挥,乃是主公帐前军师,我等必须听从号令,不得有误。”

“城中我军中老卒,只剩八千余众,其余大多都是新编士卒……公瑾他,也是谨慎起见。”

也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他们突然发现,大队骑兵,已经出了敌军大营,朝着城门前汇聚。

为首一将,银枪白马,面色俊朗,快马来到城门前一百五十步左右停下。

“城上的守将听着,吾乃东莱太史慈,快叫那孙策小儿出来受死。”

“倘若不然,我家主公大军攻城,必叫尔等鸡犬不留。”

“竖子好胆,且让我下去会会此将。”韩当怒喝一声,提了自己的长刀便匆匆下楼。

“义公将军,且让某为你掠阵。”吴景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城外的太史慈,他也没有把这个家伙当一回事。

名震吴中的刘奇大将,他吴景若是扬州刺史,这吴中诸县,又岂能有武将能够挡住他的骁勇?太史慈不过是一过江猛虎,在他看来,能逞一时之威,也是侥幸。

第四十一章 阵前斗将

“咔咔咔咔……”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近百骑鱼贯奔驰而出,跟在身后的,还有数百举着长枪的步卒。

为首一将,马步不停,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拖着长刀,嘴里叫嚷着:“太史小儿,我来杀你。”

“此乃孙策帐下韩当韩义公。”笮融策马立在众将之中,回眸给刘奇介绍道。

“找死。”只听太史慈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已经撞上刀口。

“铛……”一声巨响,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闷哼,韩当面色一下憋得涨红,而太史慈,则是一脸淡定地看着他。

刀枪交手的刹那,两人虽然不肯就此罢休,但座下战马,扬起的四蹄,却是难以止住,两道身影擦身而过,双马在相隔百步的两军阵前交错。

“再来。”太史慈大喝一声,这一次,他双手持枪,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保持着一个突刺的姿势。

“呼”韩当身子伏低,趴在战马上的刹那,被太史慈一枪袭来,他立即双手挥动长刀,作势一劈。

“铛”两人虎口同时一颤,两马再次交错。

“好,好,好。”

“韩将军威武。”

“太史将军,干掉他。”

两面军阵,陆续传来高喝。

不知何时,城墙上,也多了一行人。

“铛”第三合,韩当面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太史慈枪法何等霸道,每一击的气力,竟然也能压制他几分,如果继续战下去,他觉得,不出十合,自己必败无疑。

“韩将军,我来助你。”也就在这时,他身后掠阵的吴景大喝一声,手中长斧一拍座下战马马腹,战马吃痛之下,撒欢似的放开四蹄,朝着太史慈扑来。

“何人出战拦下此将?”刘奇可不是吕布那种狂妄自大的匹夫,能一对一碾压对方,何必等着一打二逞威,毕竟,对方最强的武将,还没出来呢,这个时候就让太史慈筋疲力尽的话,今日的策略,也就落空了。

“末将愿往。”开口的,赫然便是太史慈副将徐盛,不等众将开口,他便策马出阵,手中挥舞着一杆长刀,在太史慈和韩当交手的侧面,他已经是和吴景撞击在一起。

“铛铛铛铛”两人似乎有意脱离战团,兵马齐驱,竟是在偌长的军阵中央,在战马上互相抢攻。

“好”

“打得好”

两边观战的军阵中是不是爆发出一阵热火朝天的呐喊声。

这些军汉们,扯着大嗓门,看得面红脖子粗,恨不能自己也策马持枪出阵,在这数万甲士面前,做那横刀立马之将。

“主公,再有敌将杀出来,可算轮到某潘文珪了。”潘璋紧了紧手上紧捏的长刀,眼中满是炙热的战意。

“怕是潘将军要排队才好。”站在他身侧的周泰举着手上的偃月刀,“主公所赐长刀,还未见识名将之血,那昔日追随孙文台南征北战的几员大将,也算是军中宿将,今日,我必斩一人,献于主公。”

“周将军,宛陵一战,你可是斩了孙坚族子孙河,将军吃肉,总得给弟兄们留口汤啊。”潘璋满脸黑线,他刚入刘奇帐下,寸功未立,岂能不着急。

周泰面色一急,正待开口争辩,却见刘奇策马上前半步。

他一手举着长枪,“尔等无须焦虑,子义,应该要分出胜负了。”

话音刚落,太史慈枪尖寒光阵阵,这一枪,泛着枪芒,直接刺中了韩当的头盔。

韩当凭着本能低头,被刺中的刹那,顺势甩头,将力道卸掉的同时,整个人冷不防趴在战马上,立即勒马回头,转身就逃。

而他的头盔,却是落到了太史慈的枪尖上,他披头散发,无比狼狈地逃向了城门。

“昔日江东猛虎麾下四将,也不过如此。”太史慈轻笑一声,枪尖一抖,头盔落到他的手上,他举着头盔,用力朝城墙上一抛。“孙策接着,倘若你不敢出城,此物,便拿回去戴着,改日见了某太史慈,退避三舍即可。某枪下,不杀你这等无胆鼠辈。”

“匹夫焉敢辱我?”立于城墙之上的孙策顿时勃然大怒,朝着左右大喝一声,“取我霸王枪来。”

霸王枪,乃是他起兵之时,遣名匠以精铁锻造而成,狮头火纹,枪长一丈三尺八寸四分,重六十二斤,枪尖金光闪闪,岔眼一眼,旁人定会以为是黄金锻造。

“主公出城迎战太史慈,公瑾也不阻拦?”此刻,留守在城墙上的孙贲忍不住看了一眼周瑜,面色有些担忧。

“无妨,伯符之勇,可力敌千军。”周瑜淡定地看着城下的大军,目光时刻锁定着对面中军大旗之下立着的那一员小将,“那,应该就是刘奇吧。”

城门打开,城内数千兵马鱼贯奔驰而出,孙策一马当先,手中霸王枪泛着寒光,一枪挺出,“太史匹夫,受死。”

“来得好。”太史慈大喝一声,刚才的战斗,最多让他热身而已,而眼前这人,可是江东猛虎孙文台的长子,自称江东小霸王的猛将。

“铛”一声巨响,两人座下战马纷纷用四蹄抵住地面,磅礴的反馈之力,足足让四蹄弯曲了刹那,两人手臂也在撞击的时候颤抖了刹那,战马附近的地面,沙尘涌起,一道道劲气在两人交手的区域纵横肆掠。

“给我开。”孙策猛地挺枪逼开太史慈,却不想,太史慈不闪不避,竟是再次双手持枪撞了上来。

“铛”又是一次面对面的碰撞,两人座下战马,竟然都主动朝后退了半步。

“驾”

“驾”

两人身影交错之际,孙策朝后猛地回身一击斜刺,太史慈神情淡定,反应很快,身子朝前一趴,便顺势躲开。他似乎早就料到孙策会突然偷袭。

两人在阵前勒马止步,不远处的战团也已经是分出了胜负,吴中悍将吴景,竟是败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将手中,胸口被刺出一个血洞,倘若不是他马快,只怕此刻已经沦为徐盛刀下亡魂了。

“呔”徐盛横刀立马,勒马在原地踱步大笑,“从今以后,尔等可认识某徐文向乎?”

第四十二章 太史慈战孙策

“徐盛小儿焉敢猖狂,待某程普来擒你。”眼见场中孙策和太史慈大战焦灼,程普怒喝一声,哪里见得徐盛在场中猖獗如斯。

他拍马来战,手中一杆铁脊蛇矛,在空中舞动之间,带着劲风呼啸,阵阵尖啸从矛尖传出,他的武艺,非是吴景可比,是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术。

“铛铛铛”两人战马交错,转眼间,便在场中大战数合。

“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却是孙策挥动霸王枪之时,枪尖多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赤色枪芒。

太史慈面对这样的一枪,不闪不避,收敛了枪下绽放的花蕊,握住枪尾的手臂一抖,长枪在空中旋转着连续突刺。

“唰唰唰唰”高速突刺,两人战马在原地踱步,太史慈反倒是把孙策逼得只能连连防御。

“好”

“打得好。”

场中,一声声叫好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城上城下,数万将士齐呼,两军阵前,刘奇满脸严肃。

他看一眼焦灼的太史慈和孙策,目光转移到徐盛所在的战场。

一开始,兴许程普能够靠着沙场征伐多年的经验占据上风,但很快,徐盛那一股拼劲儿便上来了,他年少于程普,虽然程普正当壮年,但徐盛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功心切,他手上的长刀,一直都在抢攻,一次一次,不惜以伤换伤的打法,看得众将触目惊心。

“徐文向,当真猛士也。”刘奇忍不住惊叹道。

转眼间,场中战马嘶吼,武将鏖战已经过了百合。

徐盛和程普早已是落下战马,两人步战之时,短兵交接,一次次攻伐,都陷入焦灼。

“岂料那刘奇帐下,便是区区一无名小将,也有如此武艺。”城墙之上,孙贲一手紧紧抓着城墙垛口,恨不能策马出城,与程普并肩作战。

“传令,让公覆将军上前助阵,德谋将军不急此子年少,久战恐有闪失。”站在他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周瑜突然开口道。

“喏。”

不多时,城外列阵的黄盖得了指令,他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城墙方向,手中铁鞭下沉,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策马上前之际,他高喝一声:“德谋莫怕,某来助你。”

刘奇军中,笮融冷笑一声,“主公,此人便是那昔日孙文台旧部之一的黄盖。”

“何人敢出战?”刘奇环顾一眼左右,不等他多言,一骑快马出阵,“主公,某定取此贼首级。”

众将闻声看去,此将却是刚投入刘奇帐下的潘璋。

“铛”铁鞭和长刀撞击在一起,黄盖感受着来将手上的力道,双手加持在铁鞭之上,猛地一扬,将其逼开,两马交错,两人各自在敌军阵前勒马回身。

“本将军鞭下不杀无名之辈,你乃何人?”

“吾乃潘璋是也,老匹夫,你也不过如此。”

“竖子受死。”黄盖哪里听得对方的讥讽之言,当即持鞭上前,再次与其厮杀到一块。

三个战团,战况胶着,基本上都是不分胜负,但在场的兵将都知晓,想要一方分出胜负,士气起伏,必须得看太史慈和孙策的胜负。

“喝”场中,两人已经是鏖战了上百合,但两人都正当壮年,缠斗在一起,众人只见战马在原地踱步角力,而马上二将,互相攻杀,你来我往,这样永无休止的打下去,哪里能够分出胜负。

“喝”,两人手中长枪再次撞击一处,枪劲震荡,方圆数米,尘烟激荡,两人座下战马各自后退几步。

太史慈顺势横枪,并马和孙策靠在一起,两人兵马齐驱,沿着两侧军阵,以快打快,不多时,便各自跑出数十步外。

“铛铛铛铛”武力相仿的他们,每一招一式,都是以命相搏的打法,没有一人留手,但是,眼见着快要接近一百五十合,也难分胜负。

“主公,换人出战吧,子义将军之前先鏖战一场,再与这孙策战了一百五十回合,恐若有失。”于麋朝着刘奇拱手一拜道。

“不错,主公,我等逞威之势已经达到,孙策部将连续败阵,今日,我军已是胜过敌军一筹。”笮融也点头称是。

刘奇微微摇头,“稍安勿躁。”

他驱马上前半步,正待开口,却见场中局势突变。

“给我下来。”太史慈不知何时,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斜着从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一枪便是刺中了孙策座下大宛马的马腹。

“不好。”城上城下,孙策所部武将纷纷面色大变。

“嘭”孙策伴随着战马栽倒在地,他就地一滚,整个人立即爬起身来,正待孙策麾下一众部将想要上前助阵之际,孙策已经横枪扫向太史慈座下战马。

“嘭”太史慈座下战马被枪杆抽了一下马腿,马头顺着地面便直接栽倒,太史慈身体抛飞出去的刹那,也在地面翻滚几周,爬起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龇牙咧嘴。

“来啊。”

“杀。”

两人踩动脚下尘沙,持枪再次撞击到一起。

“铛铛铛铛”再拼杀了数十合,仍是难舍难分。

不远处,徐盛已经气喘吁吁地退回了本阵,反观对面的程普,也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搀扶着马背,满脸苍白没有血色。

另一侧,初出茅庐的潘璋锐气难挡,但黄公覆个人武艺,实则在程普之上,且久经沙场,他便是鼓足了劲儿,一味地抢攻,也无法在黄盖手中长鞭下讨得了好。

居中的战团,鏖战在一起的两人,不知何时,各自弃了手上的长枪,太史慈伸手去拿身后短戟,却被孙策按住,他快步上前,死死地抱住太史慈的双臂,两人角力之际,脚下连连闪躲,四周尘沙飞溅,厮打之际,孙策直接探手取了太史慈身后短戟,太史慈也取了一枚,在孙策得手之时,更是直接挑下了他戴着的头盔。

“铛”,短戟交击一出,两人各自退后几步,相视而立。

孙策扬了扬手上的短戟,一脸得意。

太史慈轻笑一声,一手拿着孙策的头盔,满脸大笑。

久负盛名的江东两大猛将,鏖战两百余合,从马战到步战,再到徒手相搏,竟是——不分伯仲。

第四十三章 秘密武器——投石车

“传令,鸣金收兵。”城墙上,周瑜深深叹了口气,他已经是看到刘奇中军大帐中,已经有尘烟激荡而起,显然,又有大队人马在行进。

“铛铛铛……”当鸣金声响,孙策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之上的周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太史慈,“太史慈,你我择日再战。”

“怕你不成,今日两百合余合不能擒你,改日三百合之内,定取你项上首级。”太史慈大喝道。

“哼。”孙策不屑一笑,但他重新坐上部将前来的战马之时,看着对面同样翻身上马的太史慈,眼中也有几分炙热。

他从继承老爹孙坚遗志开始,大大小小,征战数十场,也算是第一次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

随着他大手一挥,身后兵马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收拢,退回城内。

“主公,此刻下令攻击,正是最佳时机。”中军阵前,笮融、于麋等将纷纷朝着刘奇躬身一拜道。

“不急,不急。”刘奇微微摇头,他的目光和城墙上的周瑜撞击在一起,虽然隔得很远,但他也发现,这家伙,早有准备。

“传令下去,继续征召民夫,赶制攻城器械,另外,调动吴中镇守之兵,尽数汇聚秣陵,孙策渡江北来,于江东根基不稳,吾军须得尽快围城,断其粮道,另外,张榜告知江东诸县,但凡从贼者,三代连诛,绝不能让一人相助这等起兵作乱的逆贼。”

“喏。”跟在身后的孙邵、顾雍等人交汇一个眼神,眼中同时掠过几分赞赏之色。

刘繇乃是天子亲封的扬州刺史,乃是大汉正统的皇室宗亲。

这扬州之地,偏偏在孙策率军渡江南下之前,便归了刘繇父子。

天下虽乱,但人心还是向着大汉。

大汉养士近四百载,无辜起刀兵之辈,实为逆贼。

“主公,末将有负重托,未能擒得那孙策,还请主公降罪。”这时,一马载着太史慈来到近前,他翻身下马,朝着刘奇躬身一拜。

刘奇跳下战马,上前将其搀扶起来,“子义星夜奔驰,率军解曲阿之围,今日在此,先败韩当,再退孙策,乃是吾之樊哙,且先下去歇息,待到城破之际,吾还要命你率军进城,擒拿孙策,献于吾帐前。”

“喏。”太史慈双目微红,便是他这等汉子,愿意尊一名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为主,也是为时局所破,如今,他却更加心悦诚服。

自家这位主公,虽然没有插手太多政务,但知人善用,心有大海,胸襟宽广,如此明主,整个江东,焉敢不从。

太史慈回到军阵之中,不多时,刘奇也翻身回到战马之上。

“笮融、于麋二位将军何在。”

“末将在。”

“末将咋。”

两人面色一喜,各自策马出列。

“吾在起兵南下,平定吴中诸县之前,便将投石车改造图纸交由吾父,经数月打造,今吾又调动丹阳、吴郡诸县八万民夫连夜加急赶制,今有八百架投石车,可抛石数百步,轰平城墙,本将予尔等五千兵马督战,保护投石车,替吾拿下攻城首功。”

“喏。”两人立即点齐五千兵马列阵朝着城门前挪了挪,在一百五十步外停下。

很快,远处尘烟滚滚,一座座高达十几米的投石车,被送了上来,民夫负责推动,负责用马车运送赶制的石弹,而工匠们,却是在大军之中,紧急赶制更多的投石车。

“公瑾,那是投石车吗?”孙策看着城外越来越多的投石车被组装出来,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此物起源战国,昔日李信攻楚,二十万大军,尚且不敌此物之威,却不想,那刘奇小儿,竟是藏着这一手。”周瑜轻笑一声,“不过,伯符无须焦虑,此物威力虽大,但我已有应对之策。”

“哦。”孙策眼中一喜,立即追问道:“计将安出?”

周瑜朝后看了一眼,“孙贲将军。”

“喏。”孙贲挥手之下,立即有大批兵卒将一张张平时日安放在被套之内的棉被送了上来。

“全部铺在城墙之上,此外,城上兵马,只留两千,其余兵马,全部撤入城内,等待投石车攻击过后,再登城御敌。”

“喏。”

“哈哈……他刘奇小儿虽有奇策,但吾有公瑾在,无忧矣。”孙策满脸欢喜,自己的金兰之好,果真大才。

两人走下城墙,乘骑在战马之上,孙策脸上还有忧色,“今日斗将,那刘奇小儿帐下,猛将频出,吾军中虽有昔日父亲旧部,却很难在陷阵之上,胜过他一筹。”

周瑜哪里听不出孙策口中的深意,当即笑道:“那刘奇连续征讨吴、豫章二郡,得了几员吴中骁将,也不足为奇,伯符忧心之处,可是如何破敌?”

“自然,我军两万,但可战之兵怕是不足一半,且近日攻陷的诸多城池连续丢失,我军困于秣陵,那刘奇小儿,大可召集江东之兵,汇聚此地,便是每日用投石车和弓箭连续强攻,我军士气也会每况愈下,终有一日,城墙倒塌,你我……”

周瑜微微摇头,“秣陵城高,城中百姓更是不少,我等抽调精壮,汇聚吴中诸县粮草,短时间内,粮草无忧,民夫无虑,可守数月。”

“刘奇想要靠江东大势胜过我等,须得抽调江东诸郡民夫,数以十万,方可胜我,可是,丹阳、豫章、吴郡山越未平,水贼甚多,且会稽尚有王朗、严白虎之辈,我等只需在此拖延,派人送信会稽郡,必得援兵。”

“再许以城池粮草,派人联络丹杨、宣城、泾、陵阳、始安、黟、歙诸县大帅祖郎、焦已及吴中严白虎旧部,令其阻断刘奇粮道,趁吴中空虚,随意攻取城寨,如此,吴中乱势一起,刘奇必定撤军,到时,正是伯符你我二人,起事之良机。”

两人在府前翻身下马,两人列坐堂中,周瑜再次拱手,“伯符,我等可再向袁公路求援,让他调拨粮草渡江,相助我等惩罚吴中诸郡。”

“可是,我等渡江之时,已经裹挟丹阳之兵,此番袁公路,必定与我等撕破面皮。”

“非也。”周瑜微微摇头,“倘若我等此刻已经攻下曲阿,占领吴郡,那袁术必定心中忌惮,与我等撕破面皮,但此番,我军先胜后败,退居一隅,尚被刘奇大军围困,这才是袁公路想看到的。”

孙策若有所思,但凡周瑜要求,纷纷应下。

第四十四章 钱唐之围

“轰隆……”当大地传来一声震颤,孙策面色微变,他和周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来到堂前。

“咚咚咚”地动山摇的声音,正从南面传来,显然,此刻城墙正饱受着数百架投石车的摧残。

“公瑾……”孙策面色有些忧急,这等迅猛的攻城,便是隔着几里外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颤动,可见这投石车的威力,实在不凡。

“伯符且稍安勿躁,我已在城下安排五千精兵由韩当、黄盖二位将军统帅,攻城石弹如此密集,敌军士卒定然不敢趁势攻城,只要对方石弹一停,我军将士随后登城守备即可。”周瑜一脸淡定,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报……敌军持续攻城,我军阵亡上百,城墙上已经出现多处破损。”很快,就有快马赶来的传令兵汇报道。

“让城上将士注意躲避,随时准备迎敌。”孙策大手一挥,骑卒迅速策马离去。

“报……东面河面上,发现敌将蒋钦率船只数百,霸占整个江面。”

“无妨,我军不会东进,且让那水贼在河面上候着便是。”孙策爽朗大笑,那一日自己被那蒋钦率人袭了后营,焚烧了辎重粮草,导致营中恐慌大乱,他便派人询问了此将姓名,却不想,此人竟是九江一落草为寇的水贼。

“报,太史慈率两千骑兵烧毁了我军渡江北来的船只。”

“我等只是用芦苇结筏,渡江之后,也无法存储太久,且让他烧去。”孙策又是一笑。

“报,城外突然多出十几架高大的井阑车,车上载有兵卒数十人,且有可直接架到城墙上的木板。”

孙策面色微变,“传令哨塔上的弓箭手,用火箭攻击井阑车上的敌军。”

“主公,我军安置在城墙上的十几个哨塔,已经全部被投石车给摧毁了。”

“怎会?”孙策双眉一凝,“既然敌军已经靠近,准备用弓箭压制我城上军士后,再用这十几架井阑车登城,那么,他们的石弹,也不会继续攻击了,传令义公、公覆二位将军,随时准备登城作战。”

“喏。”

“公瑾,这刘奇攻城的军势倒是布得井然有序啊。”孙策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周瑜,脸上布满愁容。

“伯符可是在担忧,秣陵城,守不了数月之久?”

“自然。”

“不出五日,江东必乱。”

孙策看着周瑜一脸笃定的表情,微微咬牙,“但如君所愿。”

孙策回到了堂中,这一日,他没有继续担忧守城之事,毕竟,白日里的阵前斗将,他麾下众将虽然没有占到便宜,但论行军打仗,他却蛮有把握,麾下部众,不会落于人后。

刘奇所部兵马,连续强攻到夜幕降临,才鸣金收兵。

双方清点伤亡,各损兵数千。

城外刘奇大营。

“主公,为何今日只让我等掠阵,倘若只用石弹轰击城墙,那周瑜小儿有棉被、杂草堆积在城墙之上,石弹无法摧毁城墙,我等如何能够攻入城内?”周泰一脸忧急,一日强攻秣陵未遂,接下来,一旦陷入鏖战,对于他们一方而言,会是很大的负担。

“今日我军也用火箭烧了城上的杂草和棉被,但很快,城上敌军便在棉被和杂草上浇了水,那守城之将,久经沙场,便是我等投石车密集进攻,也无法……”于麋也是一脸惋惜,今日一战,他也是随队登上了井阑车,只可惜,登城不久后,就被赶了下来,十几架井阑车,还被烧毁了五架。

“主公,我部兵马伤亡很大,明日不若让我等率军用云梯攻城吧。”笮融也是出列道。

刘奇双眉微皱,目光看向在座的几位文士。

孙邵自顾自地低下头思索着什么,顾雍一脸茫然,许靖则是一脸痛惜,他的堂弟许邵,已经病重。

刘奇眼见着指望不上这几人,一手摸着下巴,“那明日,尔等在投石车的间隙之下,便可趁势攻城,我立即下令民夫工匠,连夜打造井阑车,明日攻城时,以弓箭压制城上敌军,在投石车停下攻击之后,尔等可顺势攻城。”

“喏。”

一连五日,鏖战双方的伤亡加起来,已经超过万人之多。

城里城外,众多将士皆是一片疲乏。

“报……少将军,丹阳匪首祖郎,率兵数千,已包围泾县。”

“子义将军,即刻率军星夜奔驰,解泾县之围。”

“喏。”太史慈领命离去,白日里的攻城,他麾下的骑兵并无用武之地,虽是长途跋涉的奔袭战,但若能剿匪成功,也算是一桩军功。

“报……宣城(宛陵)、黟、歙诸县守军陆续传来求援急报,附近山越汇同山贼作乱,现我军粮道已失,不少县城受到围攻。”

“报……严白虎现身会稽,汇同会稽太守王朗,起兵两万,现已攻破富春,兵围钱唐。”

一时间,陆续有战报从各地传来,大帐内,众将满脸凝重,细算之下,各地乱起,作乱的兵马少有千余人,多则两三万,如今江东兵马尽皆汇聚在秣陵城外的这一座大营,在几日的攻城之下,营中兵马不减反增,如今加上新练的县兵,已是有近五万之众。

只是,这其中,可堪一战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刘奇目前,更多的,是分兵前往各处镇守,以做佯兵之策。

“报……豫章吴宪将军捷报,与豫章兵马汇聚柴桑之后,他即刻率军北上,连败袁军数阵,现已收复失地,豫章全境,复归我主。”

这一份捷报,终于是让气氛沉重的大帐里传来了一阵阵笑声。

眼见着气氛好了不少,刘奇轻咳一声,“钱唐有休穆将军镇守,吾心甚安,但欲要破敌,却须得思忖良策。”

沉默片刻后,他环视一眼帐中众将,“传令,于麋、笮融。”

“末将在。”二人立即起身朝着刘奇一拜。

“尔等二人,各自领兵五千,顺丹阳各县,即刻南下,潘璋率军,直扑钱唐,早日解围。”

“喏。”

“此外,立即以吾父名义传缴会稽郡,太守王朗,以下犯上,起兵作乱,图谋不轨,但凡大汉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喏。”

安排妥当之后,刘奇又下令让两万民夫换上甲胄,手持兵器,充作士卒,继续把守北门大营和西门大营。

第四十五章 钱唐长阚泽

“少将军,吾与那王朗有旧,可修书一封,作为拖延。”许靖突然起身道。

刘奇笑着看了他一眼,“如此,便有劳文休先生了。”

“此乃分内之事尔。”

“少将军。”话音刚落,孙邵也是朝着刘奇长辑一礼。

当刘奇的目光看向他,他迎着刘奇的目光说道:“那王朗师从太师杨赐,文武双全,少将军请遣一员上将前往,早日击破王朗所部兵马,趁势一举攻占会稽全郡。”

“此处战乱未平,便又分兵攻会稽,长绪先生此言,怕是……”帐中众将之中,徐盛略微皱眉道。

“既是长绪先生所言,周泰。”

“末将在。”周泰见得几员袍泽都领命出征,早已是心痒难耐,听得刘奇唤他,他立即起身出列,走到堂中,朝着刘奇抱拳一礼。

“你率军三千,取蒋钦一半船只,顺江南下,一同围攻会稽。”

“喏。”

周泰大步出门,随后,帐内又恢复安静。

“主公,子义将军已往泾县,幼平将军也南下解围,倘若此刻孙策来袭,何人可抵挡此人?”开口说话的文士,是宛陵令。

刘奇双眉微皱,正待开口之际,蒋钦已经朗声笑道:“孙策若来,自有我等军中武将率军抵挡,再者,连日攻城,孙策所部兵马本有两万之众,且大部都是滥竽充数之辈,我等严守四门,料他孙策也不敢出城迎战。”

“不错,明日我军便继续攻城,投石车这几日已经增加到了上千架,上千枚石弹齐发,城墙上根本没有军士敢立足,说不准,我们就能趁这个功夫,将秣陵给拿下来呢。”徐盛亦是哈哈大笑,完全没有因为抽调近半士卒南下而感到烦闷。

这几日,汇聚在大营中的兵卒已经过五万,调走近两万,剩下三万人,也足以虚张声势,继续保持围城之势。

吴郡、丹阳两郡空虚,倘若内部不稳,粮道丢失,才会动摇根基。

待到众将散去,帐中唯独留下刘奇和孙邵、许靖、顾雍三人。

“少将军,近两万兵马调动,可以瞒得过孙策,却瞒不过那周瑜。”这几日的排兵布阵,每每三人想到攻城之策,都会被城内的周瑜立即破之,几次三番之后,他们对周瑜也有些忌惮。

“无妨。”刘奇眯着眼,“此事,吾自有应对之策。”

早在十几日前,会稽太守府。

“尔等且来看看,这是孙伯符的传书。”上座的王朗随手将手上的竹简递给仆从,让其给在座众人传看。

“孙伯符?此人自号江东猛虎,继承乃父之勇,但太守大人与其并无过多交际,为何他会传讯给太守大人。”下座一名文士开口疑惑道。

“仲翔稍安勿躁,一看便知。”王朗示意之下,虞翻耐着性子翻看了竹简,随后,他面色一沉,“太守大人该不会是想出兵钱唐吧。”

“当然。”王朗站起身来,在案后来回走动几步,一手挥舞,“刘繇伤病,在宛陵修养,吴郡、丹阳、豫章之兵,皆在秣陵城外围攻孙策所部兵马,今吴郡空虚,正是我等出兵之时。”

虞翻摇头,“太守大人坐拥会稽郡,本可保境安民,为何非要兴不义之师,举兵北伐,若是战败,他日刘奇击败孙策,举兵南下,我等又该如何抵挡?”

“不义之师,为何我等便是不义之师?”王朗面色微变,他好歹也是师承太尉,饱读诗书之士,哪里听得这些话,“他刘繇连续攻伐吴郡、豫章等地,身为汉室宗亲,却居心不良,方才是乱臣贼子。”

虞翻叹了口气,他在任会稽功曹数载,岂能不知自家这位太守大人的脾性。

“如此,太守大人准备率多少兵马北上?”

“举会稽之兵,当有一万五千之众,汇同严白虎所部兵马,当有两万之众。”

“何人领军?”

“本太守亲往,周昕、严白虎随行即可。”

虞翻起身来到堂中,躬身朝着王朗拱手一拜,“翻,愿随军出征。”

“既然仲翔愿去,自然甚好,吾等明日便点齐兵马,即刻北上,先去富春,再攻钱唐,钱唐一破,大军可顺势北上,一路势如破竹,直取曲阿。”

“喏。”堂中众人纷纷起身拜道。

数日之后,王朗带着大军踩在富春的城头。

“刘奇小儿,不知兵事也,富春乃钱唐犄角,倘若有失,我等可直接取钱唐后的余杭,断绝钱唐守军退路。”

“太守大人,那镇守钱唐之将,乃是刘奇帐下骁将朱桓,此人在征讨陈瑀之时,临阵斩将,那陈瑀麾下都尉万演,便死在他手上。”

“无妨,吾军两万,莫非还敌不过他城中三四千兵马?”

当大军抵达钱唐城下之后,朱桓一边紧闭城门不出,一边征召城内民夫,守城的士卒不过三千多人,被他分为两队,而城内征召起来的民夫,却足有三千多人,这些人,便帮他修补城墙和运送守城军械。

一连强攻了七日,王朗所部兵马折损数千人,也未能攻下钱唐。

也就在这时,严白虎主动请命,绕道攻打余杭,断绝城中粮道。

王朗应允后,再次率军攻城。

而城头上,一直亲自指挥作战的朱桓麾下部众,也折损惨重。

“德润先生,我军老卒仅剩不足八百,这几日,倘若不是先生征召民夫换上甲胄,手持兵刃登城作战,只怕,此城已失。”又是一个黄昏,朱桓看了一眼带着民夫运来吃食的青年文士,脸上挤出几分疲惫的笑容。

“朱将军劳苦功高,不过,倘若城外敌军继续这般猛攻,不出三日,此城必破。”阚泽满脸忧急,这已经是城池被围第十五日了,为何北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三日?”朱桓哭笑不得,“倘若王朗当真是知兵之人,他这些日留守中军的预备队上来,我军便支撑不住了,此城能撑到明日黄昏,便已是极限。”

“到时,将军意欲何为?”

“吾受少将军之恩重矣,城在人在,城毁人亡尔。”朱桓抹得黝黑的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他蹲坐在城墙边上,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穹,“倘若是水军沿江而下的话,算算时日,也应该快到了,德润先生,你我说不定,还能活着。”

“活着吗?”阚泽嘴角留着几分苦涩,他自然想活着,他在钱唐长任上待了这么久,从陈瑀帐下到刘奇军中,他还空有满腹经纶,尚未施展。

匡扶大汉,追随汉室,这,也是他的夙愿啊。

第四十六章 城破,巷战

秦以郡县治天下,汉则沿袭,县有万户者,其长官称令,未满万户称之为长。

当然,不少下县的长官,也为令,便是因为其地理位置重要。

次日,天色刚亮,王朗军便声势浩大地靠着十几架投石车和撞车、云梯开始攻城。

守了大半日,朱桓连续三次亲自率领五十名亲卫登城,将攀爬上城墙的敌军士卒给赶下去,几次三番之后,他发现,城上的守卒越来越少。

“队率,两个队率还在吗?”前几日,他便发现麾下只剩下两名五百人队率。

但今日一番询问之后才发现,军中只剩下两名百人都伯,其余全是刚刚从民夫精壮投入军中的新卒。

一上午,短短两个多时辰,城内的兵卒只剩下六百余人,朱桓满脸苦笑,此刻,他已经不再去计算攻城时王朗所部兵马折损了多少。

他只知道,现在跟在他身旁的老卒,只剩不到百人,倘若王朗午后再次率军攻城,只需一鼓作气,便可攻下此城。

他朝着北方看了一眼,“传令,城内准备干材桐油。”

“将军可是要焚城?”阚泽满脸惊讶,之前朱桓便下令准备这些东西,他没有在意,但此刻他竟是让人将这些东西都给取出来,岂不是要焚城做殊死一搏。

“非也。”朱桓站在垛口后,看着城外大营中的兵卒已经在炊烟飘起之后,开始进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先生,我派给你十名亲卫,护送你即刻北上,前往曲阿,钱唐一失,余杭必不可守。”

“朱将军莫非是看不起某阚德润?”

“今日战败,朱桓死不足惜,只恨无能,无法为少将军守住钱唐,被賊人攻破,先生有经国之才,何必与我这一介莽夫共生死……”

“休穆将军休要多言,将军乃是吴中豪壮之士,阚某也非懦弱之辈,明知此城必失,岂可一走了之。”

“城中百姓大多已撤往余杭,先生可随队北去,一可安顿百姓,二可汇同吴中诸县官员,整顿兵马,阻敌北上,此乃上策。”

“行军打仗之事,阚泽不如将军,将军为何不走?”

“某……”朱桓沉默了,他如何能走,少将军前往豫章之时,千叮嘱万嘱咐,他深受大恩,如何能够擅离职守。

“将军无须多劝,吾立即入城,将干材浇上桐油,备在长街之上,只留一条通道,将军率军撤入城中之后,我军尚可以此暂缓敌军攻势,退守县衙,若事不可为,你我,便一同共赴黄泉罢。”

“也罢,德润先生且去,吾随后便至。”

“善。”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抱拳一辑。

阚泽离去不久,城墙上便传来了喊杀声。

半个时辰,王朗派遣周昕带着数千人亲自登城,新卒被一波波潮水一般的攻势打得溃不成军,城墙失守,大部兵卒战死,朱桓无奈,只能是带着百余名士卒,撤入城中。

“城墙已入我手,哈哈,传令下去,擒拿朱桓者,赏百金。”王朗乘骑着战马,站在城外看到这一幕,满脸欣喜,眼看着城墙上升起“王”字大旗,但不久后,城门却是没有打开。

“报……太守大人,敌军已撤入城中,城门被乱石堵住,我军将士正在迅速清理通道。”正当王朗疑惑之际,一名传令兵很快便将里面的情况汇报过来。

他满脸凝重,“这朱桓竟是要做殊死一搏不成?”

在他思忖之际,城内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声,他看着城内由大量浓烟飘起,面色大变,“城内发生何事,速速报来。”

“太守大人,不好了,敌军在城内备下干材桐油,我军追杀之际,中了埋伏,数百人陷入火势之中,我军士卒正在抢救。”

王朗面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可恶,待某擒住那朱桓小儿,必定亲手将其诛杀。”

“走,进城。”他带着虞翻从城墙上坐吊篮入内,不多时,便带人来到城门楼上。

“报……太守大人,我军现已接管四门。”

“报……太守大人,敌军残部已经退守县衙,周昕将军已率兵三千,将其团团围住。”

“甚好。”王朗大笑一声,“迅速清理城门碎石,进城,本太守倒要看看,那朱桓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是这般诡计多端。”

策马入城,很快,王朗的大军便朝着县衙收拢,越来越多的兵卒围住县衙,此刻,待在县衙之内的,尚有阚泽的家眷和百余名残兵败将。

“休穆将军,你我,看来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阚泽和朱桓围坐在一张石桌旁,半个时辰过去了敌军只围不攻,他们不用猜,也知道王朗是想做什么。

只是,他二人,早已是做好了打算。

“呼”当县衙点燃第一堆篝火,赶到县衙边上的王朗面色大变,“不好,朱桓想要焚火自尽,来人,立即攻入县衙,灭火救人。”

“是。”

“此等良将,忠勇不缺,可叹,不能为我所用。”王朗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昕,“泰明,你且亲自领军攻打。”

“喏。”周昕立即领命前去。

也就在王朗派兵围攻县衙之际,县衙内飘起的浓烟,也让顺江而来的一只船队看得一清二楚。

“不好,县衙处和城门各有浓烟,看来,城池危在旦夕,尔等立即下船,随本将军入城杀敌。”

“喏。”

周泰在船上拉下自己的战马,一马当先,手持偃月刀,快马来到城门前。

此刻,城门尚且大开着,却是之前清理完堵门碎石的军士在附近清扫,岂料此刻一骑杀来,速度快速闪电,根本来不及关上城门。

“什么人?”也就在十几名军士上前盘问的刹那,周泰见了他们的衣甲,早已是挥刀出手,策马奔驰而过,几颗头颅伴随着满腔热血冲天而起,其余士卒不是被袍泽的尸身压倒,便是被这冲天煞气给吓得魂飞魄散。

不多时,周泰已经杀到了长街之上,他一眼便分辨出喊杀声和浓烟传来的方向,他心知此时忧急,环视一眼左右,当即猛地一夹马腹,策马朝着县衙赶去的同时,一边朗声大喝:“朱将军莫忧,主公已率大军亲至。”

“朱桓将军,某周泰来也。”

第四十七章 王朗大败

来自长街之上的大喝,让乱糟糟的县衙门前为之一乱。

厮杀的声音戛然而止,朱桓一摸脸上的血迹,脸上露出几分狂喜之色,虽然他不知周泰是何许人也,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赶来的,铁定是援军。

王朗已经是倾会稽之兵北上,不会再有增援。

“杀啊。”只见一骑从燃烧的火堆上一跃而过,手持长刀杀入乱军之中,左突右杀,转眼间,便朝着衙门前冲来数十步。

“敌将焉敢猖狂,且看某王朗前来斩你。”王朗伸手接过身旁亲卫手中递来的长刀,策马上前,一刀自上往下的竖斩。

“铛”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他只感觉手臂发麻,便听耳边传来一声大喝,“哈哈,你竟然便是那王朗老儿,今日某便擒了你,让你部下献了会稽郡,给我家主公。”

“铛铛铛”连砸数下,这人力大无比,使刀哪里有太多章法,一招一式,都是大开大合,气劲一次次激发,王朗竟是在刀面上看到了游动的气劲。

“这是……外劲?”他面色大变,他早年也是在洛阳混过的士子,岂能不知武将的几个境界。

他少年时,喜欢快意恩仇的游侠,学了一身武艺,但他也只踏足内劲而已。

短短十几合交手之后,他便感觉到了吃力。

心生退意,再勉强坚持了三招之后,远处的长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却是周泰所率的兵马杀至。

途中拦截的王朗部众一触即溃,王朗面色大变之际,左臂便中了一刀,他咬牙一刀逼退周泰,捂着手臂,身子趴在战马上,转身就逃。

“撤,快撤。”

主将一走,军势瞬间溃败。

不远处,已有大部兵卒杀至近前,朱桓持刀走出县衙,看着战马之上的周泰,面色一急,“将军为何不率军追击?”

“我此来只率五千兵马先行,一路急行军,虽是乘船南下,但士卒早已是疲惫不堪,此番能够解围即可,待我军余下两部兵马抵达此地,合兵一处,再击溃王朗即可。”

“周将军此言差矣。”

“哦?”周泰微微一愣,不解其意。

“此番你率军杀入城中,声势浩大,敌军一击即溃,且日前我用乱石堵住四门,倘若此番敌军出城,必是无法从南门杀出,只得趁乱挪开其余几门石头,你我趁势追杀,大可扩大战果。”

“可是,如此一来……”周泰还是有些担忧他麾下将士的身体。

“无妨,敌军此刻士气低落,你我可放缓追击步伐,以劝降为主即可。”

“善。”

“此外,如今天色已黑,我已在县衙内备下不少干柴,浇上桐油,点燃之后充作火把,我军可兵分几路,合围城门,佯攻诈敌。”

周泰眼前一亮,虽然他不太通军事,但听着这些策略,稍微思量一番,也觉得可行。

他当即点头,“朱将军,你我便兵分两路,围攻王朗。”

“周将军切记,不可与敌硬碰硬,王朗亲自领军作战,通晓军事,一旦我军虚实被捉摸透,敌军势必会反扑。”

“嗯,某记下了。”

兵分两路,周泰绕过背对的小巷,赶往西门,而朱桓率军,径直沿着长街追击,朝着北门方向行进。

乱军之中,王朗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大片火光,面色焦急地看着东面城门,“还没好吗?”

“主公,朱桓率军已经追上来了。”正在此时,长街上传来一声大喝。

“主公且走,某周昕前去抵挡周涛。”策马立于王朗一侧的周昕大喝一声,立即点齐本部兵马上前。

不多时,长街上便传来一阵激烈的喊杀声。

“主公,周昕将军不敌朱桓,被俘了。”

王朗重重地叹了口气,“当日我误信那孙策小儿,竟不想,刘奇麾下,有如此良将。”

“主公,当务之急我等还是从东门出海,前往东冶。”虞翻进言道。

“为何是东冶?”王朗微微一愣道。

“主公举兵北上,举会稽之兵,今日大败,十不存一,回到会稽郡,如何抵挡刘奇麾下的生力军?”

“南下东冶,可逃亡交州避难。”

王朗重重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被无他法了。”

“主公快走,那周泰率军从侧面杀来,若是晚了,城门就被其堵住了。”

王朗闻声朝着西面看去,果然,那里有举着大批火把的兵将杀来,为首一骑,不是那悍勇的黑厮周泰,又是何人。

“走。”

“嗒嗒嗒”上千兵将拥护着王朗迅速撤出此刻已经被清理出一条通道的东门,朝着岸边赶去。

当其抵达岸边之际,海边却仅有十几条小船。

“主公,快上传。”虞翻带人取了船锚,在王朗登船之后,立即划船朝着海边挪动。

“王朗老儿休走。”

“王朗休走。”

岸边,已经传来震天喊杀声,周泰和朱桓,各自领了一部兵马,从左右杀至,城内的喊杀声已经消失,在王朗逃走之后,失去斗志的兵卒,大多都已经是放下兵器,跪地乞降。

船已经缓缓驶离岸边,在周泰、朱桓率军赶到之际,已经到海中十几丈外。

“哎”周泰翻身下马,来到沙滩上,满脸苦恼,“可惜走了王朗,此战,未能尽全功。”

“周将军勿恼,你随队南下水军船只不少,你可挑选大船,沿海追击,敌军船小,不敢深入海中,我且率军回围严白虎所部,得胜之后,即刻从陆路南下,你我水陆并进,可直取会稽。”

“休穆将军,你我手中兵马不多,若是……”

“无妨,兴才你我已收编不少降卒,这些残兵败将,临阵磨枪,拉上战阵稍欠,但随军南下,虚张声势,足以。”

“如此甚好。”

“立即遣人向秣陵大营传捷报,我军已大败王朗于钱唐,今水陆并进,直取会稽。”

“喏。”有传令兵得了朱桓书信离去,快马送往秣陵大营。

“今日一战之后,我朱桓,也算是将功折罪了。”朱桓看着远去的周泰所部兵马,目光眺望北方,他得趁夜北上,否则,一旦被熟悉吴中地形的严白虎攻取了几座县城,他势必会东山再起。

第四十八章 周瑜连环计

同一时间,漆黑一片的秣陵城中。

南门所在的大营静悄悄的,却有大队兵马从营内撤出,他们没有点燃火把,城外有一座很高的哨塔,长时间有人监守,居高临下,倘若他们点燃火把行进,必定会被城外察觉。

“公瑾,破敌全在今日,你可有把握?”孙策乘骑着战马和周瑜并肩而行,眼中满是笑容。

“伯符信不过我?”

“怎会,只是公瑾,这一战关乎我等在江东安身立命,倘若败了,怕是你我将走投无路。”

“走投无路吗?”周瑜叹了口气,的确,吴景和孙贲都已经是舍弃了历阳的基业追随他二人渡江攻伐江东,连日以来,损兵折将,倘若这一次再不胜,折损了最后的生力军,他们便再无征讨江东之力了。

趁着夜色出城,大军很快便汇聚到了西门。

“咔咔咔”当西门大开之际,隔着几里外的大营内,一名哨兵听到响动,努力揉了揉眼眶,下一息,猛地瞪大双眼,他随手取了身上的鼓槌,连续吊打在身后的铜锣上。

“铛铛铛”

“敌军出城,敌军出城。”

很快,偌大的声响在漆黑一片,万籁静寂的夜里,回响在整座大营里,无数兵卒纷纷掀开营帐,迅速走出营帐汇聚。

然而,很快,哨兵便发现,这一支一眼看不见尾的大军,竟是绕道向北。

“传令下去,全军迅速集结,弓箭手上前。”今夜在此地宿营的,赫然便是徐盛。

他领了这一营新兵,其中只有几百人是老卒,余下近两千人全都是精壮民夫填充的,至于战斗力能够多少,他心知肚明。

而且,此刻夜色漆黑,城门附近少有火把,一眼也看不清敌军虚实,他哪里敢冒进。

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这里的声势闹得大一些,尽快让驻守在南门的中军大营发现这里的动静。

“公瑾,那徐盛发现我等了。”孙策和周瑜隐藏在大军之中,看到对面大营亮起无数火光后,他看着营中的人影幢幢说道。

“无妨,正是要让他们察觉。”

足足盏茶功夫,当中军大营的刘奇派遣潘璋率领五千兵马先行赶到,城门已经空空无也。

“徐将军,敌军何往?”潘璋策马上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火光漫天的大营,朗声喝问道。

“由西面转北面,朝湖熟方向。”大营拒马被搬开,一队骑兵来到近前,为首一将,不是徐盛又是哪个?

“还请徐将军率军与某共同追击。”

“善。”

两将麾下兵马汇同一处,五千主力战兵战前,余下新卒在后,同时追击。

不过追进了五里地,前面便是一处密林。

“此处丘陵,再往前便是一处山岭,兵法有云:逢林误入,文向将军,你我且先派哨骑通过。”潘璋笑道。

“这是自然。”

很快,哨骑通过密林笑道,传来响箭,两人对视一眼,立即率领大军继续追击。

“前方三里便是一条大河,得到敌军出城汇报,蒋钦将军已率军沿河北上,你我只需徐徐追进即可。”远远地,还能看到孙策后军的影子,徐盛有意下令放慢追进速度,毕竟,以蒋钦的船队速度,应该会抢先在孙策所部兵马完成渡河之前抵达前面。

果然,他们刚刚来到河边一里外,便听到一阵密集的喊杀声。

“孙策休走,某徐盛在此。”徐盛当即率军从左侧杀出。

“孙策小儿,看某潘璋来擒你。”潘璋则率军从右路杀出。

一左一右,合围河边。

两军顿时厮杀在一起,上万人马缠斗之际,一大队兵马突然从河内杀出,却是原本在那战船之上放箭的军士。

“不好,孙策小儿有诈。”潘璋怒喝一声,看清河中陆续有军士列队杀出,孙策不知何时,已经乘骑着一队高头战马,他看了一眼身后原本就隶属于他老爹孙坚麾下的千余名悍卒。

“今日,沙场破敌,以我孙家军为先,杀啊。”

“杀啊。”

紧跟在他身后的众将一字排开,程普、韩当、黄盖、吴景、孙贲、徐琨、朱治等十几员战将,每一个都是悍勇无比,身长七八尺以上,杀入乱军之中,一阵左突右杀,无论潘璋和徐盛如何稳住阵角,这千余悍卒,一直死战不退。

“潘将军,敌军势大,撤。”徐盛被程普和韩当联手击退,倘若不是他躲得快,兴才便中了孙贲一箭,他回眸看了一眼已经被潮水一般的孙策军冲退到自己身侧不远处的潘璋,大喝一声后,主动率军后撤。

“撤。”

兵败如山倒,跟在两人身后的兵卒更是一阵丢盔卸甲。

“可惜林中未提前设下埋伏,否则,必可尽全功。”孙策率军追至近前,眼看着徐盛和潘璋麾下的残兵逃向林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周瑜策马行至他的身旁,“伯符,此刻应当趁胜追击。”

“是极是极。”

近万孙策所部兵马,得胜追击,前方的逃兵越来越多,大多都是不久之前被收编进入刘奇麾下的精壮、民夫,他们一直掉在徐盛和潘璋身后,直到穿过密林,却见远处有大队人马手持火把而来,却是刘奇中军亲至。

“嗒嗒嗒”战马奔驰而过,在对方结好的军阵前近百步放缓。

“停下。”孙策猛地一挥手中长枪,身后骑兵缓缓停下。

周瑜看了一眼对面城头上的人影交错,秣陵城已经易主,但是,此刻刘奇麾下兵马进城的却不多。

他顿时心中大定,猛地拔出马背上的长剑,朝前一指,“伯符,战机已至,发出三声响箭,直冲充军,破阵杀敌。”

“好。”孙策大喜,当即猛地一举手中长枪,看了一眼身后已经集结大半的军阵,“全军听令,随我破阵杀敌。”

“杀啊。”

“咚咚咚”地动山摇的马踏大地之势,延绵不断,如同潮水一般用过的兵卒,在地平线上,刘奇军和孙策所部约有三万之众,在秣陵城外的平原上,展开了一场鏖战。

此时,乌黑的云层被天上的皎月缓缓推开了些,当月色洒落到城墙上,不知何时,一小队兵马,在陈武、宋谦的率领下,顺着城墙马道快步攀爬上去,轻而易举地,便是将留守城中的百余名兵卒给全部干掉。

他们从城内取了战马,不过五百人,却人人双马,浑身披甲,满脸决绝和狂热,这一去,目标便是正在厮杀的刘奇中军。

不能陷阵夺旗,那便马革裹尸。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第四十九章 刘奇中箭

“杀啊。”滚滚战马奔腾,刘奇携两万余大军正面和孙策所部万余兵马撞击在一起,短兵交接,数万人厮杀在一起,到处都很喊杀声和人影。

不多时,孙策所部兵马便节节败退,刘奇安置在中军的全都是之前追随他征战的悍卒,又有潘璋、徐盛、蒋钦等将领军,中军左右两路不乱,后军气势未竭,孙策众将虽然悍勇,但是,却杀不到刘奇跟前。

两马交错,孙策被潘璋、徐盛拼死拦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奇和原本重伤未愈的吴景在马上交手两合,全身而退。

“可恶。”孙策怒喝一声,厮杀的大军侧翼,突然有一部精锐杀来,却是陈武、宋谦率领的五百精锐悍卒。

他们如同下山猛虎中扑入刘奇的新营之中,一时间,无人能挡,转眼便突进数十步,朝着刘奇中军大营杀来。

战事焦灼,原本一面倒的局势,发生转变,侧翼已经是被冲散,他们的目标,显然便是刘奇。

潘璋持刀死死拦下杀到近前的程普,朝后看了一眼,“主公,我二人断后,你先后撤。”

“不行,我一退,大军必然溃败。”刘奇咬牙坚持,短短盏茶功夫,他枪下也连挑十余人,其余冲到近前的兵将都被他的亲卫给解决了。

“传令,稳住阵脚,全军随我突击。”可惜周泰、太史慈不在,否则刘奇大可直取孙策中军,但是现在箭在弦上,倘若撤军,便会被其趁势追杀,周瑜乃是善谋之士,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扩大战果的机会。

这附近都是平坦的地貌,若是被追上,便会一溃千里。

刘奇不允许失败,更不允许属于他的江东之地落入这二人之手。

“我等誓死追随主公。”

“众将士,随我杀啊。”

“斩将夺旗,杀。”

刘奇看到麾下将士也都再次激发起斗志,当即大喝一声,“传令下去,斩杀孙策、周瑜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在战场厮杀之中,几万人混战在一起,这个时候,个人武力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

陈武和宋谦的五百悍卒,从侧翼杀入之后,立即就被蒋钦带着旧部鄱阳营给挡下,原本预想中的杀穿军阵,却是没能做到。

足足一个时辰,两军各自后撤,收敛了败卒,各自损伤不小。

“鸣金收兵。”刘奇高举手臂,绕着城墙率军后撤回大营。

“公瑾,是否下令追击?”孙策满脸疲惫地乘骑在战马上,看着身后仅剩数千老卒,满脸忧急。

“今日之战,我军伤亡数千,刘奇军折损上万,但他们大部都是刘奇日前收拢的新营兵马,伯符莫要莫要心急,你我徐徐追进即可。”

孙策和周瑜率军徐徐推进,也就在刘奇所部靠近城门,派出一骑上前叫门之时,城墙上突然冒起一长串人头。

“哈哈……刘奇小儿,我家主公已令我等早已是夺了城池,看箭。”那立于城头上的武将,赫然便是黄盖,他张弓搭箭,一箭化作劲风,直接射中刘奇胸膛。

刘奇顺势落下战马,顿时,身后大军一片慌乱。

“主公”

“快,保护主公。”

左右二将,潘璋、徐盛带着刀盾手上前将刘奇护着,却见刘奇胸膛上插着一根箭矢,胸口一直朝外涌着鲜血,但他双眼却瞪得老大。

“快哭”

“额?”潘璋、徐盛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何意。

“快哭。”

第二声低喝,他二人方才反应过来。

“呜呜,主公呐。”

“主公……”

围着附近的一群兵将哭声大作,随后,二将立即率军后撤,蒋钦带人断后。

“哈哈,刘奇小儿中箭身亡,给我杀。”孙策率军追击,但大军抵达营门前,被无数箭矢给击退。

入城,孙策心情一片大好。

“禀报主公,今日一战,公覆将军一箭将那刘奇小儿射下马来,命中要害,倘若不出所料,此刻怕是流血不止,一命呜呼了。”

“哈哈……”堂中众将纷纷大喜过望。

黄盖一手抚须,“主公,且看明日后效,那刘奇小儿,不死也必定重伤,可惜某这一箭来不及淬毒,否则,定要了刘奇小儿小命。”

“公覆将军神射,料那刘奇小儿必死无疑。”

“死了好啊,死了我军便可趁势夺取江东诸郡,奠造大业之基。”

堂中众人欢愉一片,酒盏交错,酣畅淋漓。

不多时,堂外跑来一传令军士,“报……主公,城外大营突然挂起缟素,营中来回走动的兵卒皆系白布,那刘奇小儿,疑是伤重身死。”

“此事当真?”孙策面色狂喜,猛地站起身来,“尔等立即点齐所部兵马,随我杀奔敌营。”

“喏。”一众战将纷纷面露喜色,站到堂中,朝着孙策恭敬一拜。

“主公且慢。”周瑜猛地挥手止住众人,一时间,众人纷纷将狐疑的目光看向他。

“且不管那刘奇小儿是否用计诈死,此刻敌军正是伤戚之际,士气低落,但敌军营中不乏猛将,我等白日攻此坚寨,必会死伤惨重,即便胜了,也得不偿失,不若夜里,我等再袭营便是。”

孙策抿嘴思忖片刻,“公瑾所言极是,那我等便是入夜发兵。”

“喏。”场中众将又是一拜。

“诸位且下去稍作歇息,今夜乃是我军于江东最后一战,务必让麾下儿郎做好准备,一战击破刘奇,最好能够活捉了他麾下的一众猛将,为我所用。”周瑜笑道。

“喏。”

众将散去,周瑜跟着孙策走到城头,亲自观看敌营情形。

“公瑾,你以为,那刘奇小儿是否诈死?”孙策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忍不住出声问道。

“诈死也罢,真死也罢,伯符,今日一战,敌军死伤过大,今夜,且是你我破敌良机,只是,这袭营之事,却不能莽撞,须得我稍加布置。”

孙策大喜,伸手握住周瑜的手掌,微微磨蹭,“我有公瑾,可胜十万雄狮矣。”

第五十章 夜袭冲营,太史慈赶到

当夜色降临这一片江东的大地,整座大营除了一些篝火,陷入一片死寂,偶尔还有低泣传出,甚是诡异。

“主公,孙策会来吗?”躲在一处大营角落的徐盛持刀跟在刘奇身侧。

“当然,无论我是否诈死,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良机,而且,曲阿将军平定豫章的战报,相信也逃不过他孙策的耳目,他心知,与我军江东一战,无法持久,只能速战速决。”刘奇脸上胸有成竹,在中箭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周瑜诈死,骗过曹仁的一幕。

他的演技,虽然比不上江东众将,但敌军,却又不得不中计的理由。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刘奇还有凭仗。

“杀啊。”果然,很快,大营的拒马便被冲开,大队兵卒举着火把杀入营中。

“刘奇小儿何在,快快上前领死。”借着火光,刘奇已是看清来将赫然便是白日放箭射伤他的黄盖。

“主公,敌军只有一千兵马。”徐盛双眉微皱道。

“杀啊。”如约而至的,是布置在营帐附近的巡逻兵马,约有千余之众,但大多都是伤兵老卒。

“果然不出公瑾所料,全军随我直取中军大营。”黄盖一马当先,率着所部兵马直取中军大营。

“吁……”突然,前方绊马索一扯,营中烟尘四起,到处都出现了陷马坑,黄盖座下战马失蹄,整个人栽倒下马,四周突然杀出大队伏兵。

“黄盖,蒋钦奉我家主公之命,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蒋钦带着数千兵马杀出,转眼间,便将黄盖团团包围在内。

“公覆将军勿优,我等来也。”

营外,再次传来喊杀声,却是那陈武、宋谦二将率军来救。

黄盖用铁鞭砸倒一名骑兵,抢了战马,就立即朝后撤退,但一侧的蒋钦已经杀至跟前,他只能放弃逃走,勉力和他交战。

不多时,陈武宋谦已经率众杀穿营前军阵,朝着黄盖此处交战的战团杀来。

“杀啊。”也就在这时,左侧营门、右侧营门同时传来喊杀声,后营火光亮起,这一夜,孙策竟是分兵从四面攻入。

“兵少还敢分兵,这周瑜,是想用昔日霸王破釜沉舟之计,连续冲散我军兵马,靠着他麾下众将的武勇,在乱中取胜。”

刘奇一眼便看穿了周瑜的计谋,他麾下部众,经历白日一战,顶多还有对方两倍之兵,经过这么一冲,阵角一乱,必败无疑。

“但是……”

他毫不犹豫率着余下兵马从左右两路杀出,这个时候,后营的辎重粮草已不重要,左右两侧的营门被夺走也无妨。

“黄盖受死。”

“黄盖老儿哪里走。”

潘璋、徐盛二将,弃了后军的刘奇,同时策马上前围攻黄盖。

“不好,公覆将军危险。”宋谦面色一变,手拿长戟上前,但斜着里,一大队兵马杀来,为首一将,不是刘奇又是拿个。

他心中一动,目光一瞥已经杀向战团,营救黄盖的陈武,他勒马转身,迎上刘奇。

“铛”战戟和刘奇手中的长枪撞击在一起,他见刘奇面色微变,当即大喜,“刘奇小儿,拿命来。”

“哼”,刘奇冷哼一声,他只能勉励抵挡宋谦,此将虽然只是内劲武艺,但他只要稍微用力,胸膛的伤口就会崩裂,再次淌出血来。

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手二十合,刘奇的气力渐渐衰弱,反观宋谦,却是趁势越战越勇。

“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却是黄盖在蒋钦和潘璋的围攻之下,肩膀中了一刀,他拨马便走,却在途中中了蒋钦一箭,直接落下战马。

“公覆将军。”宋谦面色大变,立即舍弃了刘奇,策马上前相救。

“嗒嗒嗒”作为后队的孙策这时已经带着周瑜杀到,他一眼便看到了乱军之中的刘奇,“好啊,刘奇小儿,你果真是诈死。”

“不过,此番,本将军便让你变成真正的尸体。”孙策拨马上前,直取刘奇。

“铛铛铛”,他手中霸王枪翻转之间,一大片血雨飞溅,拦路的兵将,没有人能够挡住他一合。

转眼间,他便已经杀至跟前。

“主公……”蒋钦面色一变,身旁潘璋早已是和宋谦厮杀在一起,他只能拨马回援。

“敌将休走。”旁侧,一道寒光袭来,却是策马赶到的韩当,蒋钦在马上低身避开要害,转身和他扭打在一起,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策势如破竹,直取中军。

也就在他面色忧急之下,无数火光突然从营门之外亮起,震耳欲聋的战马行进声,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赶至。

“太史慈在此,何人敢伤我家主公。”那一骑银马银枪,冲杀在前的,不是太史子义,又是何人。

他带着两千精骑顺势冲入大营,孙策后军大多都是步卒,哪里能够抵挡,转眼间,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伯符,事不可为,快撤。”周瑜面色大变,他没想到,太史慈竟然回军这么快,两千精骑,这两千兵马,几乎都是刘奇将江东之兵聚拢之后整编到一起的骑卒,都是经历过多次战场厮杀的悍卒。

更何况,还有太史慈这一员大将统帅,在这种平原之上,可谓是无人能挡。

“太史慈休要猖狂,且看某孙贲来斩你。”旁侧杀出一将,却是那持枪而来的孙贲。

“哼”,太史慈冷笑一声,持枪上前,毫无保留,枪尖横空,一道寒光伴随着透体而出的枪芒,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战马速度不减,太史慈足足将孙贲的尸体挑出几步之外,方才随手甩到。

罗马之际,后背重力传来,脊椎完全碎裂,孙贲嘴里疯狂涌出鲜血,他双目瞪圆,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兄长”,孙策听到惨叫声,猛地回头看来,双目顿时一片血红,“太史慈,拿命来。”

他舍弃了被亲卫护着后撤的刘奇,持枪杀向太史慈。

“怕你不成?”太史慈大喝一声,挺枪来战,无论孙策如何抢攻,太史慈丝毫不逊,两人一招一式都是拼死之斗,战团之外,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太史慈身后的骑兵却没有停歇,一路顺势杀入乱军之中,原本在连续冲杀中撞开刘奇军阵,完全占据上风的孙策军,阵角也是大乱。

从一面倒的局势骤然转变,营中到处都是火光和喊杀声,兵马占据优势的刘奇所部兵马,在他坐镇中军的指挥中,渐渐占据上风,兵力分散的孙策军,反而是各自被击破,不过好在,领军的众将都是久经沙场之辈,便是不敌落败,也能稳住阵脚。

“败了,败了。”周瑜面若寒霜,嘴里低喃自语,突然,他双目一亮,“快,传令,全军后撤。”

“快撤。”

当周瑜的命令下达,孙策所部兵马开始徐徐后撤,乱军之中的孙策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有些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对面的太史慈,“太史慈,杀我堂兄之仇,改日必报。”

“孙策小儿,休走。”太史慈持枪追击,如今大好胜势,若是走了孙策,莫不是不能尽全功。

足足一个多时辰的追杀,孙策的后军兵将陆续在追杀中溃散,当他逃到江边,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他立即登船之时,大部兵马已经杀至近前。

他回眸一看,这才发现,是陈武、宋谦所部。

“公覆,公覆将军何在?”几人上船,孙策环视一眼四周,面色大变。

“公覆将军被那蒋钦一箭射中,落于乱军之中,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宋谦满脸沮丧,他被潘璋缠住,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盖消失在乱军之中。

那重伤的身体,只怕已经是经历了无数人马踩踏,早已是面目全非。

“哎”,孙策脚步踉跄,脚下船只也是为之一晃,这一下,却是将他惊醒,众人纷纷沉默地看向孙策,却见他已是泪流满面。

“吾父昔日起兵之时,四员部将,纵横南北,先有祖茂将军不幸遇难,今……因我之失,公覆将军也遇难,试问,他日吾有何脸面在黄泉之下,面见吾父。”

“今日之失,是吾之过错,没有料到那太史慈竟然突然出现在我后军,导致我军阵脚大乱……”周瑜主动上前背锅。

孙策看着远处江岸已经追至的追兵,那大片火光之中,环顾四周,只有上百条小舟。

“渡江东进之时,我部兵马上万,部将如雨,今仅剩七八百人,损兵折将,且逃亡袁术之地,前路晦暗,公瑾,我该如何是好?”

周瑜也陷入了沉默,渡江之时,他意气风发,率军连战连捷,如今却连番大败,最终只能率军回撤江北。

继续寄人篱下,必定会受到袁术处处掣肘,但如今,已经失了攻占江东的契机,只要给上刘奇一两年,江东必定稳若金汤。

“袁术野心勃勃,其至不小,但麾下尽皆碌碌无为之辈,伯符悍勇,虽然今日东进受挫,但他也不会轻易舍了你,只是……伯符,你或许会背上一身骂名。”周瑜叹了口气,他岂能料不到袁术那好大喜功的心性,得了玉玺之后,他注定要走那一条路的。

“寄人篱下,便是背负一时从贼骂名,为之奈何。”孙策看着滚滚长江水,面色如那夜幕一般沉重。

第五十一章 惨烈的战后

当第一缕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之上,滚滚流淌的浪花中,似乎还泛着血色。

昨夜,江边的支流已经是被尸体给堵住了。

夜里,刘奇已经调动上万民夫前去处理,只是,那里的江口流水湍急,只能用船只带着渔网打捞,尸体堵住了流水,水面飘红,可见,昨日的战斗惨烈。

“主公,喝一口吧。”身旁的随军医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粥,递到刘奇的面前,刘奇接过,淡淡尝了一口,嘴里有些平淡无味。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支流,大量已经被泡得肿胀的尸体,还被陆续打捞出来,昨日夜里到现在为止,他麾下只擒到孙策麾下六百余名伤兵,直接被俘虏的,也不过四五百人。

孙策渡江北去,麾下仅有数百人,也就是说,他昨日几阵,竟是折损了上万兵马,而他麾下,原本三万人,现如今,人人带伤,能够站着活动,帮忙打扫战场的,只有八九千人。

大部分没有受到重伤的,也都脱力了。

麾下武将,徐盛、潘璋二人中了几刀,他们拼死拦截孙策所部将领,深陷重围,倘若不是太史慈赶到,只怕两人已经牺牲了。

至于蒋钦,此刻倒是指挥调度着船只在帮忙打捞尸体。

这一战,抽调了江东三郡的兵马,惨胜过后,折损何止两万,刘奇可以想象,今夜之后,江东会有多少家庭门前缟素,哭嚎一片。

妇女将没有丈夫,孺童将没有父亲,老妪将没有孩儿。

战争,有铁的法则,死难更多的,是附近的百姓,还有帮着押运辎重粮草的民夫。

但是,刘奇不后悔一战,孙策注定会来到江东,他在很早以前,便注定要靠着这里起家。

只是,现在,江东入主他手,从今以后,江东三郡,都将姓刘。

他站起身来,眺望着滚滚长江,看着对岸的旷野,也看到了上游不远处的一处哨塔,那里,或许,是他下一步的战略目标。

“嗒嗒嗒”密集的战马行进声来到近前,一骑在十步开外翻身下马,快步跑到近前,朝着刘奇单膝下跪,递上一封书信。

“少将军,钱唐捷报,朱桓将军汇合周泰将军,大破围攻钱唐的王朗所部,现已率军南下,水陆并进,围攻会稽。”

刘奇面色一喜,伸手接过竹简,仔细浏览一番,脸上涌现几分喜色,“如此,江东四郡,大可全入我手。”

“速速将捷报传向宛陵刺史大人所在,另外,将战报招录五百份,传入军中给众将士浏览,命许靖先生安排人在秣陵附近诸县张榜安民。”

“喏。”

刘奇抬脚回走,身旁的骑从立即牵过来战马。

刘奇摆了摆手,他想在这片饱饮过鲜血的疆场上走一走,他胸口还有些疼,之前的伤口,在昨夜策马厮杀了一夜后,虽然已经止血,但还有些疼痛。

亲卫上前,为他披上一面披风,他放缓了脚步,四周有着上百名亲卫随同。

“主公……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战报已经列出来了。”潘璋粗着大嗓门来到跟前,他的身上早已卸掉盔甲,胸膛上还缠着几道染红的纱布。

“念。”刘奇停下脚步,看着他说道。

“昨日一战,我军阵亡军士总计八千六百七十二人,受伤过万,失踪三千六百余人,余下人人带伤,脱力近一半,现在秣陵大营约有五千可战之兵。”

“但是,我军在昨夜一战之种,公奕将军射杀敌将黄盖,更有子义将军枪挑孙贲,那孙策也算是损兵折将不少,而且,仅仅带着数百人逃回历阳,我军此番,算是大胜呐。”

“来,随我走走。”刘奇将手上的竹简递给跟在身后的亲卫。

“喏。”潘璋渐渐收敛了喜色,他将手上长刀递给身后亲卫,一手按着腰间长剑,落后一步,跟在刘奇身侧。

“文珪,此战惨胜,我军伤亡之大,虽然江东之地,底蕴身后,但隔江对岸,便是如今坐拥淮南,兵马十余万的袁术,倘若不能妥善经营江东之地,他日,必会落入袁公路之手。”

“主公无须忧心,只要那袁术小儿敢派兵前来,我潘璋必定第一个冲杀在前,将敌军首级全部斩下,献于主公。”潘璋一脸兴奋,他在这一战中,虽然没能斩杀一员悍将,但也算是立下不少战功。

“今孙策退守历阳,袁术定会再给他兵马,虽然不会让他作为主将,但他对我江东仍有威胁。”

“下游渡口,横江、当利不可废,亦是历阳率军过江的必经之地,文珪,我准备命你为湖熟令,文向为江乘令,你二人各自率军镇守一处渡口,在江岸修建烽火台,以防袁军渡江南下。”

“末将定不辱使命。”潘璋面色一喜,当即抱拳下拜。

“此外,本将军想让子义统帅江东骑军,暂编五千骑。”

“五千骑?”潘璋瞪大了牛眼,“主公,我江东马匹多为驽马,且多数用于运送物资,哪里有那么多战马来组建精骑,而且,骑军花费是步卒数倍,钱财方面……”

“无妨,骑军,是必须要组建的。”刘奇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日后他若是想要北进,没有骑兵,在曹孟德那个寡妇之友面前,一定会被吊打。

“此外,我会令蒋钦、周泰二将换防到豫章郡,蒋钦接任豫章都尉,周泰亦为都尉,在鄱阳湖训练水军。”

“鄱阳湖连接南北,河道连同长江,湖面宽敞,容得下上百艘战船,自然可以。”潘璋频频点头,他少时家贫,不识诗书,但扬州地理,倒也是知晓几分。

“此外,会稽、丹阳两郡,山越、贼寇不少,子义骑兵训练之余,亦领丹阳都尉,负责剿灭山贼,攻下会稽之后,朱桓将任会稽都尉,亦是负责缴贼安民。”

“至于吴郡都尉,便交由曲阿担任吧。”

“主公英明。”潘璋躬身一拜,脸上也有些艳羡之色,刚才刘奇说得的那些将军,大多都是追随刘奇很久的老将,而且,都是战功赫赫,勇武在他之上的大将,他自然信服。

“随后的封赏,我自会让刺史大人为你们请命,下去吧,日后到了驻军之地,你所部兵马我不会拨你太多,剩下兵马,全都要靠你自行操练,短时间内,必须给我成军,可能做到?”

“璋,定不辱使命。”潘璋一脸坚毅,他心知,刘奇的命令会下发到各个武将营中,他岂能甘愿落于人后。

“末将告退。”再次朝着刘奇躬身一拜之后,他策马离去,城内还需要他这等武将去维持治安。

“传召,孙邵、顾雍。”

“喏。”

很快,当传令兵离去,刘奇已经是带着人进入了城内。

城内长街,十分宽敞,秣陵本就是上县,城中人口也有数万之多,经历了一场大战,城中并没有太多厮杀,街道倒也整洁,只是,经历了战乱,街上来回走动的行人却是不多。

刘奇刚步入县衙大堂坐定,门外便传来脚步声,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官员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孙邵(顾雍),拜见少将军。”二人入门之后,快步走到堂中,朝着刘奇恭敬一辑。

“二位先生无须多礼,请坐。”

“多谢少将军。”二人随即一左一右,列坐下席。

“昨夜一战,我军虽胜,却胜得艰难,相信二位先生都已经看到了。”

“吾父伤势如何?”刘奇说着,又看了一眼孙邵。

“昨日照顾刺史大人的官员传讯,已经是可以下榻走动。”

前些日子,在接见刘奇等人入城的时候,刘繇身体尚好,但后来听闻连日攻城不果,将要赶来大营之时,染了风寒,这才卧榻不起。

“如此甚好。”刘奇松了一口气,面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他朝着身旁的亲卫看了一眼,后者会意,立即将一份竹简呈到两人身前。

“这是我斟酌过后,写下的一份战后嘉奖任命,两位先生且看一看,是否妥当。”

孙邵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任命,自己的嘉奖上写着,“擢孙邵为扬州别驾,兼丹阳太守。”

同一时间,顾雍也看到了自己的任命,“擢顾雍为会稽太守。”

“少将军,雍本微末之臣,此战亦无战功,岂能……”直接从上虞令升任大郡太守,这已是破格提拔。

“我翻看元叹先生履历,弱冠即任合肥县长,后连任娄县、曲阿、上虞县长,在任上皆有政绩,且吴中百废待兴,还请先生,莫要推辞。”说着,刘奇朝着顾雍长辑一礼。

“岂能受少将军大礼,折煞下臣矣。”顾雍立即起身长辑一礼,脸上满是惶恐。

待到顾雍回到席间坐定,刘奇看了一眼两人,“倘若二位无所异议的话,便可拟奏表,送往长安了。”

“善。”孙邵微微颔首示意。

“善。”顾雍得了便宜,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刘奇紧盯着两人,拿出了第二份竹简,这才是他日后治理江东的条条款款,他只是在记忆中列出了小半,但应对当前江东的形势,倒也足够。

第五十二章 江东六项(上)

“北地战乱,自黄巾贼起义而来,天灾人祸不断,多有北地士卒豪富渡江北来,于江东结芦为生。”

“现经历战乱,江东四郡一统,豫章、丹阳、吴、会稽四郡,户籍须得重新登记入册,四郡田亩,须得重新丈量。”

话音刚落,孙邵和顾雍对视一眼,前者沉默,后者却是忍不住拱手一拜,朝着刘奇开口,“少将军有所不知,那北来人口极多,倘若重新登记户籍,各世家豪族收纳流民,引为佃户,且不少士族藏有私兵,若是施行此策,非一日之功,且难见成效。”

“那便遣人收敛流民、专门梳拢北来豪族、流民,登记造册,分配官田。”

“此计尚可。”孙邵微微颔首,如今长江渡口全在刘奇麾下将士把守之中,但成效肯定微弱,毕竟徐州、淮南虽然多有战乱,但袁术、刘备、吕布等人,也断然不会放任人口流失。

“江东之地,在前朝之时,有地广人稀自称,但北来人口诸多,经上述一策,便可统计江东户籍人口,以便吾施行屯田一策。”

“屯田制?”孙邵和顾雍对视一眼,前者拱手一辑:“少将军可是要在江东诸县全面推广屯田制?”

“不错,今江东战乱虽已平息,但淮南、徐州皆有战事,荆州亦虎视眈眈,江东倘若不图强以存,怕是我父基业,旦夕之间,便会落入他人之手,我等也会族灭身亡。”

“但经历之前大战,江东兵马损失大半,吾欲新练兵马数万,所需粮草甚众,屯田一策,必须施行。”

“若要屯田,耕作必须便利,只是,如今江东尚未普及牛耕,即便是少将军下令,调动民夫、兵卒进行屯田,又如何做到家家户户皆可耕作大部田亩?”顾雍忍不住问道。

刘奇取出一张帛纸拿在手上,“尔等可记得中平年间,十常侍毕岚监制翻车一事?”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侍从递过来的一张帛纸,仔细看了几眼,顾雍率先惊呼,“莫非这图上所画,便是翻车?”

“此物吾命名为水车,却是借江东江河之便,利于农耕之法。”

“此外,本将军欲大肆引进耕牛,出资向荆州、徐州等地购买。”

“北地耕牛乃是农耕之重,怕是很难……”顾雍面色迟疑道。

“无妨,倘若不卖,那便以物易物。”

“所易何物?”

“无他,便是这水车尔。”

顾雍猛地站起身来,面色郑重,“少将军万万不可,倘若此物乃江东发明,乃是农耕重器,岂能外传,莫不是助涨他人……”

“水车尔,用于农耕,便利天下之民,靠近江河,水势湍急可用,藏私无用。”刘奇微微摆手。

“二位再看此物。”刘奇抬手间,再次取出一张图纸,将其送到两人跟前,他目光看着有些惊喜的两人。

“此物唤作犁,是用于耕牛所用,图上有横梁、刃口,用于耕田所用,只是,这也是吾设想之一,须得派遣农作官员,作坊尝试后推广。”

“善。”两人同时点头,他们对刘奇翻手之中拿出来的新奇物件儿,已经有些适应。

“此物若能大用,配合耕牛,我江东农耕,当为大汉之先。”孙邵笑着点点头,“如此,以水车换耕牛,便是吾江东得利矣。”

“此农耕之法,须得重臣看管,不知二位可有人选推荐?”

“是仪如何?”孙邵笑道。

“可。”刘奇微微点头,现任扬州长史的是仪,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那么第二项,便是练兵。”

“江东之兵,大多以县兵为主,诸县守军甚众,且靠近山越、贼寇作乱之地更甚。”

“吾江东之兵祸,无疑两者。”

“一是隔江之敌或上游之兵,二则山越之敌。”

“前者有我大军镇守边疆,无人敢轻易犯境。”这几战连胜,几月之内,连续平定陈瑀、严白虎、王朗、孙策等人,刘奇自认,北地的那些诸侯,也不敢轻易再起站端。

“后者,实为我江东心腹之患,少则三五年,长则十年,某定要断绝江东山越之祸。”

孙邵微微颔首,“山越确为江东之祸,只是山越宗部众多,且分散聚居于山林之中,依托险要而守,族中大多儿郎皆可为可战之士,常年任上多有县尉出兵围剿,却一直不能尽全功。”

“对山越,吾有三策。”

“还请少将军赐教。”两人同时拱手一拜,露出一副恭谨的姿态。

原本,他们以为今日是向这一位今后内定的江东之主介绍一番江东内政,却不想,今日却是来私塾领课受教。

刘奇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策,派出大量探子,搜查林中山越聚居之地,屯田制施行之际,调遣良将精兵驻扎各处险要之地,以重兵围堵驻防。”

两人默不作声,这些年来,也有人这么试过。

“山越之兵,自行耕作,大多以内供山寨之需,余下,便是在饥荒之念,下山劫掠。”

“且山越不通外界,吾可派遣得力官员,励精图治,于附近诸县联络居民,严令与山越通商,时常派遣良将出兵攻打,逐一剿灭,分割包围。”

“第三,便是绝户之策。”

“吾欲遣精兵良将,在秋收之时,先行入山烧毁山越宗部粮草,迫使其下山一战。”

“此外,便需二位先生拟定招安条款,凡山越之民,肯下山归降,皆可成为我大汉之民,然山越之乱不可在为,其宗部之民,也会被分散遣送到各地城中。”

“若是不愿,如何?”顾雍忍不住问道,山越之民,降而复叛,也是常有之事,否则,也不会这么棘手了。

“不愿?那便尽屠之,可杀鸡儆猴。”

“嘶……”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刘奇的目光也越发的敬畏。

若不是这么一提醒,他们倒是险些忘了,眼前的这一位,可是以一己之力平定江东四郡的少年雄主。

第五十三章 江东六项(下)

“二位先生觉得,此计解决内患,一举清除山越之患,可否?”刘奇收敛了眼中的煞气,露出几分笑容道。

顾雍微微皱眉,“倘若少将军是想让山越附近诸县的百姓都能相助我军,怕是须得三五年之功。”

孙邵一手抚须,“不错,便是派遣斥候进山,探知山越各总部山寨方位,亦是须得二三载。”

“江东四郡,百姓近三百万,养数万之兵足以。”

“余下兵马,大多充作屯田兵,守城即可,江东暂无战事,亦无须征召他们入伍。”

“少将军英明。”两人拱手一拜,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此外,便是对外之事。”

说完,刘奇打量着两人,“吾江东之地,西南乃是交州,今交州已落入士燮一族手中。”

“长江上游,乃是荆州,江夏黄祖,长沙刘磐,都可直接率军东进,威胁我江东四郡。”

“北面,九江郡,如今屯守历阳的,乃是孙策所部,孙策渡江东进,本图我江东,却不想,遭逢大败,原本九江太守乃是其堂兄孙贲,后来他弃官追随孙策南下,为子义将军所斩,目前尚且不知九江郡何人镇守,不过想来,袁公路必定不会再交给孙氏一族。”

“现汝南太守孙香,乃是孙策堂兄,周瑜从父周尚,亦官任丹阳太守,且以孙策之勇,料想那袁公路倘若想更进一步,必然得仰仗其麾下旧部。且我军平定江东四郡,士气正盛,那袁公路麾下武将,大多在应对曹操、吕布之辈,岂有功夫应付我等,吾料不出数日,那孙策便会得到正式任命。”孙邵笑道。

刘奇思忖片刻,“然也。”

“此外,长安天子,在吾父迁宛陵养伤之日起,陈横将军便率一队人马北上朝贡,算算时日,怕是也到了弘农地界。”

“刺史大人乃是高祖长子齐悼惠王之后,乃是当今天子皇伯,此番平定江东四郡,因功当进位封侯也。”顾雍面露喜色道。

“交州之处,偏安一隅,士燮家族,虽把持交州权柄,与夷人交好,却不足为虑,少将军,他日若我吴中山越平复,大可遣一员上将率军数万,直取交州,将其收复。”

“长绪先生所言正合吾意。”刘奇眼中有些惊喜,孙邵的大局观,竟是和他不谋而合。他也就没有插嘴,目光示意孙邵继续说下去。

“上游刘景升,乃是鲁恭王之后,和刺史大人亦是同出高祖一脉,乃是汉室宗亲,大可修书一封,与其好生联络感情即可。”

言下之意便是,亲情牌,走大义施压的路子。

刘奇微微点头,只要蒋钦和周泰的水师能在鄱阳湖成军,自己再让工坊打造新型战船,日后在江面上不逊色于黄祖麾下水师,便可不惧上游威胁。

至于陆路,他倒不担心,如今顾雍将任会稽太守,此人也是德才兼备,只要能施政为民,得豫章民心,配合蒋、周二将,守土有余。

“至于北面袁术,主公既已遣徐文向、潘文珪二位将军镇守横江、当利渡口,自然无虑。”

“外结刘表,隔江观袁术、吕布、刘备三人之争,内平山越,以图交州。”刘奇站起身来,踱步几周,“如此甚好。”

“此外,吾欲广招贤良,无论寒门贵胄,只要有才德之辈愿入吾江东之地,吾皆可重用之。”

顾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帛纸,脸上带笑,“此计倒是与臣下不谋而合,倘若少将军不谈此策,雍亦会献上此策。”

“哦。”刘奇笑着上前亲手接过,仔细一看,面色大喜,“如此,就按先生所撰张榜,广告天下。”

“此外,吾欲设典农从事,兴建工匠坊,打造战船,吾江东之地,多江河,小舟甚众,但涉水不深,遇大浪易沉,若要兴水师于江河之上,须得兴建大型战船,且荆州尚有水师之利,江北亦有袁术隔江虎视眈眈,倘若我江东水师若能兴盛,大可无惧荆州水师,亦可阻扰袁术渡江南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抱拳一拜,“少将军英明。”

“此外,扬州治所寿春,尚在袁公路之手,曲阿偏远,且县城不足为据,吾欲将扬州治所迁往秣陵,于原秦时金陵邑旧址石头山筑城,为石头城,为驻军、屯粮所用。”

“金陵邑。”孙邵和顾雍对视一眼,以他们的学识渊博,自然知晓金陵邑的典故。

当年秦始皇东巡至秣陵,得风水术士之言,此地有天子之气,始皇震怒,下令凿山以泄之。

如今刘奇欲要筑城聚龙脉之气,这等宏图志向,他二人岂能不知。

“少将军,不知筑城尚需多少民夫?”

“无他,屯田闲暇时,抽调各地屯田兵卒配合农夫即可。”

“便是耗费一两年之功,倒也无妨。”现在,刘奇不缺时间,他需要打造一个稳定的大后方,需要经营出一个富裕的江东。

“此外,我江东盛产米粮,可向北地收购麦米。”

这最后一条,却让两人微微皱眉。

“少将军现大汉十三州,百姓皆以稷、黍、麦、稻为食,然麦米生涩难以入口,便是如今亦可碾碎,以牲畜油烙饼,却也难以……”

刘奇笑了笑,在两人疑惑不解的表情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快至晌午,二位先生便与吾一同用膳吧。”

说罢,他朝着堂外一挥手,“来人,传膳。”

“喏。”

很快,便有人端着三个托盘来到堂内,分别安放到三人案前。

两人仔细一看,一碟牛肉,一碗稀粥,一碟咸菜,一碟炒豆,皆是平日所见,亦是他二人家中所食,但最后这热气腾腾,圆鼓鼓的,又是何物?

“二位且看。”刘奇随手抓起一个白面馒头就朝嘴里塞了一口,香甜可口,软中带馅,美味无比。

两人将信将疑地各自尝了一口,随后,两人同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少将军,敢问此物,唤作何名,吾年已三九,却从未见过此物。”顾雍一脸震惊,这等口感,简直比他以前吃过的大饼不知胜过多少倍,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珍宝。

眼看着孙邵亦是将目光投来,刘奇微微一笑,“此物乃是吾日前观蜀中祭祀蛮族所用敌对族人中,被其劫掠族人首级祭祀江神典故,以此馒头,换其蛮头。”

“原来此物,便是馒头。”顾雍面色一惊,三两口便是将手中馒头吞下,再抓去第二个之时,他刚咬了一口,面色一变,“少将军,这第二个馒头,为何无馅?”

“百姓家中疾苦,莫说一日三餐有肉食,便是一年四季能得温饱,亦是深感庆幸,吾欲推广此物用于军中、百姓家中,以蒸煮之法,五成蒸煮麦米分量,便可抵全功。”

孙邵猛地站起身来,“倘若此物当真有此功效,当即可在江东施行,北地麦米极多,却不为民间所喜,大可为我江东所用。”

“善。”刘奇微微一笑,从牛耕水车、治理山越到对外结交、广纳贤良,最后兴建工匠坊,设典农从事,施行这馒头之策,他这江东六项,算是通过了自己帐下这两位重要文臣的意见。

第五十四章 张昭张子布

后记,兴平二年春,秣陵城中置顶的江东六项,亦被成为——第一个五年计划。

——

三月中旬,秣陵城中,当一切安排下去之后,刘奇身边众多文武也各自散去。

“报……”这时,一人大步走进堂内,手中拿着一份竹简。

“子山,怎会是你?”刘奇站起身来,面露喜色,他已经传召步鸷归来,却不想,他竟是来得这么快。

“你上表吾为治中从事,吾岂能不至,不过是策马连夜疾行,早到了一些时日罢。”步鸷几步走到案前,将手上的竹简双手举过头,郑重其事地递向刘奇。

“主公,会稽捷报,周泰将军自海上一路追击至东冶,朱桓将军从陆路一路攻克余暨、山阴、上虞、余姚、句章等县,剡县、余暨、乌伤、大末等县望风而降,今已攻取东冶,活捉会稽太守王朗,收编其麾下降卒近万,会稽全郡,已归主公治下。”

“善。”刘奇大喜,仔细看了几遍竹简上的内容,拉着步鸷在一旁座下,他自己回到主位。

“子山此番匆忙前来,该不会,只会为了向我送这份捷报吧?”刘奇微微一笑,他和步鸷结交很深,也深知自己这位大舅子的想法。

“会稽士族盘踞,太守王朗、功曹虞翻等皆出身豪族,以吾愚见,主公可趁江东局势安稳之际,前往会稽一行,倘若能说得此二人诚心归降,将利于会稽安稳。”

“前往会稽?”刘奇微微皱眉,“吾事务繁重,工匠坊尚需……”

步鸷微微一笑,“吾闻刺史大人已从宛陵赶来,此地有刺史大人坐镇,主公尚可安心。”

“如此,那我便让于麋、笮融二位将军领一千兵马,随我南下。”

“子山,可愿与吾同行?”

话音刚落,步鸷却是面色泛苦。

“子山不愿?”刘奇微微一愣。

“非是不愿,饶是刺史大人有令,命我将叔母与族妹一同接来秣陵……”说着,步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刘奇,“子兴年虽十七,不及弱冠,但纵观大汉十三州,能在子兴这般年纪,有如此功绩之辈,少有,今刺史大人有伤在身,却是想提前为子兴行冠礼,随即……大婚。”

“大婚?”刘奇瞪大了双眼,自己猜十七岁啊。

“此事万万不可,今江东虽定,但各地仍需吾……”

“子兴莫急。”步鸷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堂门外的左右,微微拂袖,两名守在门边的甲士立即将堂门掩上。

步鸷走到刘奇跟前两人就在堂前的石阶上随地而坐。

“刺史大人已老,且伤病在身,子兴虽未及冠,但却有甘罗、霍去病之能,今以代父节制江东文武,以子兴之智,莫非不知其深意为何?”

刘奇沉默,“父亲年近不惑,谈何年老,吾……”

“子兴便遂了刺史大人之愿吧,前些日,陪侍刺史大人身侧的医者汇报,刺史大人积劳成疾,且重伤未愈又添心伤,怕是……”,步鸷看了一眼刘奇,“怕是难以活过二三载。”

刘奇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但刘繇待他,还算不错。

也可能,是因为来自皇室的传统,他这位嫡长子,的确是要继承家业的。

“吾闻北地有一人,唤作华佗,南阳之地,亦有一人,名为张机,你且为吾颁布诏令,命人前往南阳、颍川等地遍寻名医,且以吾扬州刺史府的谕令,传讯大汉各地,重金聘请名医。”

“子兴真要如此?”步鸷面色微变,“倘若大肆声张,怕是会让北地诸侯得知吾江东近况……”

“无妨,有吾在,江东便在。”刘奇一脸淡定,如今他坐拥江东四郡,麾下良将如雨,兵将士气正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料想那刘表、袁术之辈,渡江北来,他也无惧。

“喏。”步鸷微微拱手,他身为治中,理当为刘奇料理这些事宜。

“那子山你便留在秣陵吧,事不宜迟,吾即刻动身南下,早日归来。”

“恭送主公。”

“你我何须客套,私下相交,仍称吾表字便是。”

“自古主次不可颠倒,君臣之礼不可废。”

刘奇哑然失笑,大步出门,不多时,于麋、笮融便各自领了五百兵马赶到城门处汇合。

“拜见少将军。”这二人乃是刘繇部下,所以,称谓还未改变。

“立即南下,前往会稽。”

“喏。”

三月下旬,刘奇率军抵达吴县,曲阿领着一群吴郡文武在城门外早已是恭候多时。

“末将吴宪,拜见主公。”他在刘奇策马赶来之时,便带着一众文武俯身下跪。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刘奇翻身下马,上前扶起为首的曲阿和是仪二人。

“走,进城。”

刘奇带着一众文武入城,很快便在府衙大堂内落座。

他环视一眼左右,“今吾率部南下,是为会稽之事,尔等不必慌张,恪尽职守,便是为大汉尽忠,日后做出功绩,吾父自会上表天子,为诸位请功。”

“多谢少将军(主公)。”

酒宴开始,饭菜之中,已经新添一物——馒头。

“主公发明这馒头,倒是十分果腹,如今军中儿郎每日三餐,大多都喜这馒头。”曲阿笑着朝刘奇敬了一杯,面色稍红着说道。

“此物亦要配合肉食,军中儿郎,为吾战阵厮杀,保境安民,不可懈怠,若缺钱粮,曲阿将军大可呈报上来。”

“多谢主公。”曲阿面色一喜,果然,少将军还是看重自家这几位嫡部将的。

“少将军。”话音刚落,对面的吴郡太守是仪朝着刘奇长辑一礼,“少将军,吾今日,想给少将军引荐一人。”

“哦?”刘奇眼前一亮,“不知长史为吾引荐何人?”

是仪笑着看了一眼身后,一人从他身后的矮案中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堂中,郑重地抬起长袖,朝着刘奇长辑一礼:“徐州彭城人张昭,张子布,见过少将军。”

“此人乃徐州士族出身,饱读经书,乃北地知名之士,腹有经纶,可为大用。”是仪眼中带笑,他是真真切切地考察过张昭学识的,得到的结果,让他大惊失色,此人,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大才。

第五十五章 计问二张

“原来是子布先生,来人,给先生备长案,列坐本将军旁席。”

“喏。”很快,便有士卒搬来长案,张昭恭谨地长辑一礼,“多谢少将军。”

他落座到长案上,很快,刘奇便主动端起酒杯朝着他敬了一杯。

张昭谦逊举杯,一口饮尽。

“先生北来,今在江东尚可安好?”

“便是不安,方才来寻少将军。”

“哦,那吾倒是愿闻其详。”

张昭朝着刘奇拱手一拜,脸色慢慢变得有些严肃,“少将军内定四郡,北逐孙策,建不世之功,乃汉室隽才也。”

献策之前先将你耀眼的事迹夸赞一遍,张昭给刘奇的第一映象,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儒士。

“然少将军制定江东六项,传达各部郡县官员中,却是有几项,徒增江东负担,易引起百姓恐慌,制造动乱。”

“还请先生指点。”刘奇面色微变,当即拱手一拜。

堂中一众文武见此场面,大多数人默不作声,静观事态发展,有少数几名武将,面色不忿,认为此人,有些恃才傲物。

张昭面色淡定,伸手拿起面前案上的馒头,“此物可果腹,亦可使北地无用之麦米纳入吾江东之后,得以重用,以钱粮换麦米,却是妙计,然,少将军可知,此物是否得江东四郡百姓之喜,常年以来,他们以稻谷为食,北地之物,多有排斥。”

“此事易尔,今江东之地,遍地屯田农作,亦有城池修建,须得征召民夫,到时,官府发放钱粮,便以制作馒头之法与麦米发放下去即可。”

“可南方之地,少有人种植麦米,今年所购库存麦米若好治一空,敢问少将军,来年如何?”

刘奇双眉凝在一起,心里隐隐已经才到张昭记下来的话语,但他还是忍不住往下接,“当库存消耗十之八九,吾便会下发麦米,作为来年之种,且来年再向北地……”

“一次尚可,北地诸侯麾下,尚有智多之辈,少将军派商船北上,如此大张旗鼓,便是傻子,亦能看出三分,还有一点,便是馒头之法,倘若用于民间,怕是不足三日,便会传入荆州、淮南之地,为敌所用,北地盛产麦米,倒是,怕是资敌之盛,徒增烦恼。”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子布果有大才,敢问先生,该如何应对此事?”刘奇立即虚心发问道。

张昭一脸胸有成竹,“暂收麦米,存储仓内,将此制作馒头之法,暂不公之于众。”

刘奇陷入了沉思,的确,他一开始想的是,收购北地的麦米,能够制作馒头,充实江东粮库,但却险些忘了,此物若是为北地诸侯所得,对他江东而言,便是大祸。

“北地收购麦米,大多是陈年仓储之物,岂能久存。”刘奇又问。

“若存储之法得当,可一二载无虑。”张昭满脸带笑,“正巧,老朽家中,便有早在族内看守麦米粮仓数十载老仆,可献上此法。”

“善。”刘奇脸上多出几分喜色,“此乃吾之疏忽,亦为先生之功也。”

“老朽万万不敢居功,不过分内之事而已。”张昭仍是保持着君子之风,十分谦逊低调。

刘奇笑了笑,这倒是和史册上记载的他,相差不大。

两人刚才的对话,都避开了麦米日后放在军中何用一谈,只要不是鼠目寸光之辈,大多都能寻到淮南、徐州之地的战机,如今江东平定,百废待兴,但刘奇仍是大肆征募兵卒,训练水军,设立工匠坊,造船铸铁,显然是有宏图大志。

张昭无疑是看出了刘奇将在淮南、徐州等地局势有变的时候趁机北上,夺取富饶之地,从而夺得争霸天下根基,但他却不点明,这便是高明之处了。

还未发生的事情,总归还是让它掖着藏着比较好。

毕竟,江东太大,便是这府内,说不定,便有来自荆州、淮南、徐州之地的探子。

正如张昭所言,北来之士太多,还有大多数士族心向中原之地。

而现在中原之地谁最强大?当是妇女之友曹孟德无疑。

“先生大才,愿投入吾之帐下,实乃吾之荣幸,来人。”

立即有兵卒走入堂中候命。

“向秣陵传讯,上表子布先生为薄曹从事。”

“喏。”

“多谢少将军。”张昭起身朝着刘奇恭敬一拜,随即被他上前搀扶起身,两人相视一笑,顿时满堂喝彩。

“少将军。”也就在这时,堂中又有一人开口。

这人年入中年,脸上已有几分憔悴,但言谈举止之中,仍是带着文士风度,见此人迈步出列,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人倒是好高的威望。”刘奇眼中一惊,随即,便看到此人朝他拱手一拜,“吾乃广陵人张纮张子纲,今日,亦有良策献上。”

“原来竟是子纲先生,请恕刘奇无礼,来人,再赐一席。”

“喏。”

张纮长辑一礼谢过,落座长案,位列张昭对面。

两人一左一右,虽同为文臣,但此刻,刘奇左右两侧本是台阶,本无人可列席此地,今日两人新入麾下,刘奇将长案列于此地,是为施恩。

“先生有何良策献上?”刘奇脸上有些期待,此人饱读诗书,年少时便游历洛阳等地,多有才名,回到本郡之后,即可被举为茂才,后得大将军何进、太尉朱儁、司空荀爽等人征辟他为官,都被他一一拒绝,可见,此人当真有大才。

而且,作为后来者,刘奇可是隐隐有些期待江东二张突然出现后,能带给他何等改变。

“无他,少将军乃江东少主,今代刺史大人巡视扬州,当广开言路,任贤使能,崇尚宽和仁惠之策,征讨山越之时,当顺应天命,对外征战之时,当师出有名。”

“江东六项,大多都是良策,但少将军乃是汉室宗亲,今当今天下受大汉四百年而不遇之最大危机,少将军若立志匡扶大汉,中兴汉室,当隐伏偃息军队,广开农耕,亲贤臣,远小人,早日筑成建业之城,大事可期也。”

“善。”刘奇重重点头,“吾欲征召先生为功曹从事,不知先生愿否?”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来人,添酒,今日子布子纲二位先生愿入府任职,乃天佑吾大汉宗室,天赐吾扬州良臣,当一醉方休。”

“少将军尚有要务在身,酒酣作罢便是,老朽两人皆是冷面之人,却不喜太过铺张浪费。”话音刚落,一旁的张纮便开口了。

刘奇微微一愣,随即便大笑,“善,那便浅尝即止。”

张纮,也是敢直言纳谏之辈,刘奇自然也得给予他几分尊重,他敢当着这么多人直言进谏,便已经成为了自己人。

第五十六章 刘奇入会稽

四月初,正是江东多雨时节,一路从陆路过钱唐,抵达余暨,途中并未过多停留。

附近倒也没有山贼,在即将抵挡山阴之际,同行的张昭、张纮跟在一左一右。

“少将军,前方便是柯笛亭。”张纮一手抚须,戴着儒冠,策马缓步行进间,身形在马背上挺得很直。

“柯笛亭,原名柯亭,亦为高迁亭,昔日蔡中郎避难江东,曾于此地投宿,取椽为笛,此亭因此而得名。”此事自然瞒不过同为北地名士的张昭。

刘奇微微颔首,“竟是蔡中郎投宿之地,吾必往之。”

“善。”两人同时点头。

跟在三人身后的于麋、笮融二将一前一后,压着前后军阵,听到这话,倒也默不作声。

“报……”也就在距离高迁亭还有十里之际,一骑快马来报。

马上斥候翻身下马,朝着刘奇跪地一拜,“禀报少将军,前方高迁亭中,有数百兵卒等候,他们自称是此地士族,在此相迎少将军。”

“少将军仁义遍布江东,今日刚入会稽,便能得会稽士族拥护,当动身前往接见。”张纮脸上多出几分喜色,果然,他没有看错刘奇,至少,会稽士族的眼光,和他相差不大。

“然也。”张昭亦是点头,对那高迁亭中等候的士族,多了几分期待。

几人既知此事,便不能毫无动静,只得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少将军,会稽士族,当以旧会稽太守王朗,今天子加封豫章太守华歆为首,功曹虞翻、功曹魏腾等人次之。”

“豪族之中,当以贺齐、全柔、高岱等人为最,北来士族之中,有袁忠、徐奕、陈矫等人,不知,少将军如何处之。”张昭三言两语,便已是将会稽、吴郡附近的几多豪门士族一一列举出来。

“还有一人,前吴郡都尉许贡,为何不提?”张纮忍不住出声问询道。

刘奇微微一笑,“昨日得报,此人已和逆贼严虎,一同授首矣。”

张纮大笑,“如此,高岱可收矣。”

“为何?”刘奇忍不住发问。

“早在少将军率军南下之时,因为旧怨,许贡此人,挟持高岱母亲逼迫其就范,却为高岱走脱后,杀死其母,如此杀母之仇,少将军代其报之,此人岂能不来投之。”

“善。”刘奇微微点头,这高岱乃是名士高彪之子,有才学,亦被举孝廉,只因得罪许贡,而隐居余姚。

“那王朗、华歆之辈,怕是少将军得礼贤下士登门拜访,方才能劝其投效。”张纮再道。

“袁忠、徐奕、陈矫然也。”张昭也是点头。

“至于贺齐、全柔之辈,当以礼待之,今少将军得江东四郡,料他二人也不敢不应征辟。”

“善。”

三人谈论之余,便已是来到了亭外一里处。

远远地,他们看到了守在小亭附近的数百气势雄浑的兵卒,他们都穿着寻常披甲,腰间挎着短刀短剑,并无军中长兵。

刘奇翻身下马,带着张昭、张纮二人迈步上前,于麋、笮融二将则是快步上前,迅速带兵上前围了小亭。

“放下兵器,讨逆将军到此,我等焉敢造次。”亭中传来一声大喝,旋即,众多兵卒纷纷放下兵器,任由笮融、于麋部众带到一侧,亭中只留下几人。

“全柔(袁忠、董袭)拜见讨逆将军。”三人冲着刘奇长辑一礼,皆是礼重。

“三位请起。”刘奇上前一一扶起三人。

全柔,面色肃然,络腮蓄须,身长七尺有余。

袁忠,乃是出自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名门之后,与冀州袁本初、淮南袁公路,乃是堂兄弟。

他相貌一般,放在人群中根本不起眼,但却有着四世三公出身的风度,仪表亦是不凡。

至于董袭,身高八尺,武力过人,乃是后世东吴十二虎臣之一。

他的到来,也是刘奇意料之中,东吴众多文武,他最为了解的便是十二虎臣,此人当年,便是在这高迁亭,相迎前往会稽的孙策。

正值晌午,刘奇当即下令,让人在附近购了一头猪,宰杀之后,在附近埋锅造饭,就地烹煮。

一时间,香飘十里,附近兵卒皆严密把守,行道附近亦有行人途径,却无人敢靠近。

席间,刘奇将馒头分与众人,又得一一夸赞。

他当即封全柔为主薄、袁忠为功曹,又命董袭为帐前司马。

当众人用膳后,启程前往山阴,前脚刚至,从秣陵赶来的快马便已是来到了山阴。

“圣诏:扬州刺史刘繇,平定内乱,收江东四郡,重归大汉,乃安邦固土之功,擢其为前将军,加吴侯,假节。”

刘奇面色微变,荆州牧刘表亦为成武侯,乃是县侯之掘,然其官拜镇东将军,尚次刘繇一等,这是何意?

“繇长子刘奇,年过二八,少有武勇,南征北战,平定内乱,保境安民,乃汉室隽才,擢其为安东将军,加武乡侯。”

“武乡侯?”刘奇面色微惊,自己这位同一辈分的小皇帝对他还真是厚重啊,出手便是一个乡侯,而且,安东将军的话,位列上卿之下,仅在四征、四镇将军之下。

他一手托着下巴,堂中众人却是纷纷在座上双手一辑,恭谨一拜,“恭喜少将军晋位安东将军、武乡侯。”

“子布先生,吾父子乃汉室宗亲,因功封侯,如此丰厚,为何吾父官拜前将军,却比荆州牧尚高一等。”

“无他,今天子受制于李傕、郭汜之辈,无非是想挑起江南各地争端尔。”张昭眯着眼,露出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笑容。

“此外,袁术年前迁左将军,与刺史大人平级,此番孙策大败,且封赏圣旨下来,怕是,也会引起袁术不满。”

“果然。”刘奇心里暗道,一石二鸟之策,想来,那长安城内,也是有心思缜密之辈,不过,那又是何人呢,竟然能向李傕献上这等计谋。

不过,刘繇封吴侯,正合他意,他官拜武乡侯、安东将军,也正好便宜他日后行事。

随后的一众封赏,便是他的二弟刘基,也被封骑都尉,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毕竟,刘基年幼,尚未举孝廉。

刘奇麾下一众部将,也多有封赏。

不过,这却是刘繇亲自书写的嘉奖,随后上表长安即可。

太史慈拜丹阳都尉,虎贲中郎将。

吴宪拜吴郡都尉,统军中郎将。

蒋钦拜豫章都尉,掌军中郎将。

周泰拜豫章都尉,奉车中郎将。

朱桓拜会稽都尉,抚军中郎将。

徐盛任镇军将军、潘璋任抚军将军。

樊能任武威将军,笮融任建忠将军,于麋任建义将军,陈横任宣威将军。

其余将校,皆有封赏。

至于文臣一方。

孙邵任扬州别驾,丹阳太守,是仪任扬州长史,吴郡太守,顾雍任会稽太守,许靖任治中从事,留于刘繇身边听用,步鸷任兵曹从事,扬武将军,豫章太守。

薛礼任曲阿令。

快到四月中旬,一行人行至余姚,高岱奉上所有家资,主动来投。

刘奇擢其为府中长史。

行至章安、在永宁途中,遇到率家兵近千前来投效的豪族贺齐。

刘奇当即封其为门下督,留于身边听用,所部兵马尽皆收编。

一行人来到东冶之时,麾下兵马已有三千人之众。

“末将朱桓(周泰),拜见主公。”行至城门外十里处,朱桓、周泰便早已率城中文武等候在此。

“休穆,幼平快快请起。”刘奇上前搀扶起两员大将,“今会稽重归扬州刺史府治下,你二人功不可没。”

说完,跟在他身后的长史高岱便严肃地宣读了一遍圣诏。

两人叩首谢恩,起身之际,已是满脸激动。

虽然中郎将已然不是数十载之前五中郎将,秩二千石之时,但亦为军中中层武将,位列杂号将军之上,而且,二人又各自领了一郡都尉,掌握一郡军事,这等信任和重赏,已是让二人感激涕零。

“罪臣王朗(虞翻、魏腾、周昕),拜见安东将军。”王朗带着一众会稽官吏迈步上前,亦是行大礼。

“景兴先生折煞刘奇乎,你乃经世大才,与吾父相交,当为吾长。”言罢,刘奇主动拉着王朗的手臂,一直将其带到城内堂前入座,且让他落座旁席。

王朗手臂一直都在颤抖,便是落座之后,面色仍旧有些潮红。

古之礼遇,不过赤足披发相见,持手而交,秉烛夜谈,同榻而睡。

“吾欲上表景兴先生为典学从事,掌管一州学政,不知先生可愿屈就。”

“固所愿也,敢不从耳。”王朗朗声应下。

“吾欲擢先生为丹阳郡丞,不知先生可愿屈就?”他又将目光看向了下席的虞翻。

“虞翻拜见主公。”虞翻见王朗也已经主动投效,哪里还不应允。

随后,刘奇又擢周昕为偏将军,留用身旁,一时间,满堂尽欢。

后有文献记载,时有安东将军、武乡侯刘奇南下会稽,相迎者甚众,斥候,会稽之定,世家豪族,尽皆从将军府谕令。

第五十七章 五月,返程

次日,刘奇便前往城内私宅拜会徐奕、陈矫二人。

相谈甚欢,刘奇在徐奕府中用过午膳,当即传令,擢徐奕为吴郡郡丞。

夜里,当长街上的兵卒列队护送刘奇的马车回到县衙之际,陈矫在门边恭送,他被授命为会稽太守,留于此地任职,也算是了却了他的心愿。

日子步入五月,陆续有来自秣陵的催促信件,大多都是以刘繇的名义派人送来的,当然,其中也有刘繇的信件。

“吾儿亲启:今会稽已定,汝礼贤下士,受江东士族、北来士人拥戴,吾父欣慰之至。”

“今江东之地百废待兴,吾父年迈体衰,只怕时日无多,吾儿不可游历会稽太久,今扬武将军鸷,已将族妹接至府内,即刻回返秣陵,商议娶亲之事。”

刘奇一拍脑门,满脸无语,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淮阴步氏的这一位未婚妻唤作何名,便是相貌,也记不清了,只是听娘亲说,此女乖巧懂事,知书达理,乃是正妻不二之选。

同时,他也接到了驻守湖熟、江乘的潘璋、徐盛信函,历阳细作传来消息,孙策被袁公路上表为折冲将军,历阳令,率军镇守历阳,而九江太守,却是袁术之前任命的陈纪,另外,还令麾下大将雷薄、陈兰,各领兵五千,屯驻九江郡,以防备徐州为由,实则监视孙策。

此外,袁术倒是给了孙策自行募兵之权,只是历阳之地,民不过万,如何能够招募到多少兵马?

同一时间,北上长安朝奉的陈横归来之时,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听说,这个消息是从一个被他们从匈奴骑兵手中解救下来的女人口中得知。

今长安、京兆一代,李傕、郭汜、张济,还有塞外匈奴胡骑,混战一团,过十万兵马混站在一起,整个长安乱成了一锅粥。

且献帝有东归洛阳之意,只是,关内诸侯,不知何人能相迎,毕竟,洛阳已经是被董卓女婿李儒献上的毒计,烧成了一片废墟。

若是想要重建,没有数载之功,怕是极难。

“挟天子以令诸侯,怕是要便宜曹孟德了。”刘奇这一日,起床后,任由侍女为他穿戴好衣裳,他唤来二张,召集安东将军府的众多佐官,传令启程北上,回返秣陵。

朱桓在城外相送,他不敢离开此地太久,刘奇离开之前找他促膝长谈了一夜,命他平定会稽贼匪山越,在东冶建立船厂,打造海船,并且留下了工匠坊制作的海船图纸。

途中,兵马过三千,贺齐率所部数百人先行,董袭率军庇护中军,笮融、于麋率军在后督送粮草辎重。

此行南下,刘奇深得民心,且从会稽士族和北来的士人家中换了不少书籍,在这个书籍为贵,寒门几乎无所出路的时代,家中藏书亦可象征儒士的学识。

行至剡县,前方快马来报,山阴县城被围,有山阴宿贼黄龙罗、周勃聚众数千人作乱。

“传令,笮融将军率军五百,镇守此处,董袭、贺齐、于麋、周昕四将,随本将军前往缴贼。”

“喏。”全军士气高昂,这三千人马中大多都是士族豪门的私兵,但每一位,都是身材魁梧,养得精壮彪悍之辈,投效刘奇帐下,尚未立功,听到贼寇围城,他们早已是摩拳擦掌以待。

话音刚落,刘奇取了自己的长枪,环视一眼左右四将,“何人敢领两百骑做先锋拒敌。”

“主公,吾愿往。”董袭毫不犹豫策马出列,提着长刀喝道。

“那此番,便让元代将军为先锋,切记,且战且退,待吾大军抵达,一举破敌。”

“喏。”董袭朗声应下,立即点了两百骑策马离去。

“主公,此地山贼亦是盘踞山阴多年宿贼,主公乃千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人群中,张纮忍不住劝道。

“子纲先生有所不知,吾自起兵平定江东以来,麾下儿郎皆信奉吾所言“军功马上取”一说,且吾军每逢战阵,吾必身先士卒,战旗所到之处,将士尽皆死战不退,如此,吾军方能常胜不败矣。”言罢,刘奇持枪猛地一拍座下战马,手中长枪朝前一指,“出马。”

“驾”,他一马当先,身后两千余名军士鱼贯出列,四人一排,沿着官道,朝着北面山阴县城杀去。

“少将军果真勇武。”随行马车上,徐奕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侧马车里坐着的陈矫,“季弼兄以为,此战胜负如何?”

“未言胜,先论胜负,季才兄此话何解?”

“无他,贼众数千,少将军以两千五六百军士击之,若能取胜,今日之后,怕这会稽郡内,怕是再难有贼寇作乱。”徐奕笑着捋了捋下颚的一小撮胡须,“吾观此战,少将军务尽全功。”

“少将军饱经战阵,麾下亦有贺齐、董袭之勇,后军尚有军中宿将于麋将军统帅,此战,必胜也。”陈矫也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他二人并不知兵事,但既然遇上了,倒也可以在谈笑间议论几句。

原本,王朗兵败被俘,战乱从吴郡蔓延到会稽,他二人与此地北来的士族商议,原本是想至交州避难,但后来,听闻刘奇亲自北来,并且提前命人登门投递书信,他们方才明白,此番率军平定江东的,原来是早年便举孝廉的扬州刺史长子刘奇。

今刘奇被天子加封武乡侯,官拜安东将军,并且礼贤下士,分别登门拜访,两人若是再不从命,只会让世人耻笑他二人太过恃才傲物。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前方便有快马来报,董袭率两百骑冲阵,直接便冲散了围城的贼军,待到刘奇率军抵达,一鼓之后,敌军便全部溃败。

黄龙罗为贺齐斩首,董袭率骑兵追击周勃,于山林边一箭将其射杀。

此战斩首一千五百级,俘虏约两千人,马匹数百。

随行众多文士心中大定,对刘奇的认知,又多了几分。

夜里,一行人于山阴县城下榻,次日午时三刻,于街头菜市斩杀罪行昭昭的三十余名贼首,余下七八百名精壮,被收编进军中。

时至五月下旬,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吴县。

第五十八章 淮阴步氏

“恭迎主公。”吴县城外,曲阿一手按着腰间长剑,待到刘奇大军行至近前,立即上前一步,俯身一拜。

“主公用兵如神,山阴城外大败黄龙罗、周勃数千兵马,捷报现已传遍整个江东。”吴宪脸上满是笑意,之前收到捷报,他也是有些热血沸腾。

“我让你训练新营兵马,如今战乱过后,你到任吴郡都尉已有月余,成效如何?”刘奇上前问询道。

“屯田精壮两万,然可用守城县兵外,新营兵马仅有五千。”

“吴郡五千兵卒,若是能全部养成百战精锐,守备有余,进可剿匪平定山越,他日,亦可追随吾北上建功立业。”刘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力了几句之后,看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的高大城池,“今日,吾便不进城了,他日,吾大婚之日,务必到场。”

“末将领命。”吴宪目送刘奇大军徐徐北去,眼中精光闪烁,“没想到,主公不过十七,便要大婚了。”

“传令下去,立即让新营兵马集合,吾要即刻出征,将盘踞在吴郡周边山岭之中的山越巢穴摸清,我等即刻出发,主公大婚之前,我等须得献上山越上千级祝贺。”

“将军,大婚之日以山越首级献礼,会不会太过血腥?”

“血腥?”曲阿轻笑一声,满脸不以为意,“主公乃汉室贵胄,少年封侯,以匡扶汉室为己任,我等部曲,倘若能够沙场建功,保境安民,主公非但不会怪罪,还会重赏我等。”

“原来如此,末将受教了。”

“阿当,你虽是降将,但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此番讨贼,你若能随本将军立功,主公面前,自然少不了你的封赏。”

“当多谢将军提携之恩。”

“你是本将部曲,自当如此。”曲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忘了,阿当你现在可有表字?”

“尚无。”

“无妨,那今后你便唤作伯侯吧。”

曲阿迈步离去,只留下站在原地一直喃喃自语的小将,“邓当,邓伯侯吗?”

六月初,正是天气炎热时节的到来。

刘奇返回秣陵城,大军就在城外候着,董袭随他入城,贺齐掌管两人麾下两千余众兵马,笮融和于麋,则是各自入城,各司其守。

“孩儿拜见父亲。”刘奇带着身后一众文武朝着堂上的刘繇躬身一拜。

“吾儿巡视会稽,舟车劳顿,入座吧。”刘繇脸色有些苍白,他的身子,已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喏。”刘奇落座台阶上的长案边上,算是一个特殊的席位,在他左下首,便是别驾孙邵。

反观此番已经调任豫章太守的步鸷,却是坐在左下第三位,第二位是许靖。

紧接着,随刘奇从会稽带回来的文武陆续上前面前刘繇,一一对答之后,堂中各自列坐,文武群臣竟有二十人之多。

刘繇的话并不多,大多是想张昭、张纮询问一些典故注解,更多的时间,也都在听堂中汇报各地现状。

眼见着刘繇有些乏了,刘奇摆了摆手,两侧的文武陆续退走。

“吾儿,那淮阴步氏与你定亲的女子已经南来,吾已让文休先生(许靖)选了良辰吉日,日子定在七月中旬。”

“喏。”刘奇没有反驳,这个时代,父母之命,便确定了婚事。

正妻之选,大多都是父母定下的,而且,刘奇还是汉室之后,正妻也必须选贤良淑德之人。

淮阴步氏,祖上有一人受封淮阴侯,近数十年来,虽然衰败,但族中亦不缺乏能人,步鸷,如今便官拜豫章太守,扬武将军,亦算是刘奇麾下一方封疆大吏。

“陪我走一走吧。”

“喏。”

“你少时顽劣,倒不如现在恭谨。”刘繇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奇,带着他绕过后堂,来到有着假山水塘,亭台楼阁的花园。

“全赖父亲教化之功。”

“教化?我刘正礼,可教不出一个允文允武的孩儿。”

“父亲莫要太过妄自菲薄,若非父亲声威,孩儿征战时,也不会这般顺利。”

“吾父子二人能有今日,倘若你伯父得知,怕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刘奇沉默,刘繇之兄刘岱,乃衮州刺史,后死于黄巾军,刘繇当时在淮蒲未能立足,亦是鞭长莫及,难以相救。

“吾那兄长为人太过执拗,当日若是能听鲍信之言,不出城作战,怕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刘繇脸上有些复杂,他既是责备自己当年无力相救,又替兄长死难感到惋惜。

“他日,若沙场征战,相遇吾兄旧时部曲,且善待之。”

“喏。”

“此外,吾在北地有血时,亦结交一友蔡伯喈,虽是点头之交,但吾却敬重他为人,几月前,长安李傕、郭汜兵乱,匈奴骑兵趁此南下劫掠,其女昭姬,为陈横所救,如今亦在吾刺史府中。”

刘奇微微一惊,便是那做出《胡笳十八拍》的蔡文姬吗?

“吾本想派人问询与她,将她许配给你,为正妻,料想,我和蔡伯喈为友,她乃晚辈,亦不会解决。”

“但,你幼年便已有定亲,昭姬早年亦嫁与河东卫仲道,虽然两人未曾有子嗣,但亦算是再嫁,他日,若是你二人情投意合,大可为平妻。”

“喏。”

“吾不知兵事,但你带回来的文臣之中,张昭、张纮二人,可为堂前策问,内政辅佐之肱骨,陈矫、徐奕之辈,亦可为一方郡守,你麾下武将众多,因你施恩厚重,尽皆为你死战,此乃为父欣慰之处。”

刘奇认真听着,不曾插话。

“你献上江东六项,其中之一,便是那颁布招贤令一条,我在城内设下一招贤馆,四方设有门梁,无论是策问经略,兵事武勇之士,皆可入内,经考核,可推荐你处。”

“这……”刘奇略微犹豫。

“无妨,为父老矣,年过四十五脏六腑皆有旧疾,自知药石难救,如今天下正值战乱,吾家中几子,你年长且智勇双全,日后,便全赖你照应了。”

“孩儿知晓。”

“婚前不允相见,你这几日,也不必住在府内,那石头城正在修建,你便四处去逛逛吧。”

“喏。”

和刘繇一席谈话过后,刘奇途径别院,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内宅之中,已有两处空着的别院多了些人烟。

第五十九章 有女昭姬

石头城的位置距离秣陵城并不远,在石头城建成之前,秣陵城也在准备扩城。

至少,未来的郡守府是要扩建成刺史府的。

当刘奇的随行卫队二十余骑跟着他来到石头城的旧址时,这里已经建起了两面城墙。

石头城外的护城河,是引江水支流灌溉,只需将沟渠挖掘出来即刻。

“嘿,嘿。”当日刘奇在下达命令之后,最费心力的不过是修建石头城和造船两项。

修建此城大概的构造,刘奇只在帛纸上题了几行字。

“城墙内土外砖,糯米汁调制石灰贴砖。”

他这一筑城构造,虽然看似新颖,但实际上,以前也有人用过。

只是,这糯米汁和石灰调制在一起之后,被工匠一经使用,纷纷称赞。

至于造船,如今却是在鄱阳湖和会稽东冶渡口两处,民间多用艨艟、舢板、商船、乌篷船,而刘奇想要建造的,却是楼船,旗舰三层之高,载士卒上千人,两层楼船,载兵八百。

海船,则至少是五层楼船,载兵数千。

另,又遣制图工匠汇聚府内,连夜绘制战船“斗舰”,冲锋舟“冒突”,侦察船“斥候”、“小艇”,急救船“走舸”,大船“艅艎(yuhuang)”,一层楼船、三层楼船、五层楼船等。

小舟船尾设桨手摇船舵,保持方向平稳。

楼船底层两侧开孔,有船桨探出,底层民夫,于底层摇桨,相较以前,不会被流矢、石弹击中。

刘奇在此之上,再掏出一张图纸,不过,当日夜里,聚拢过来的工匠之中,却无人能够理会。

民夫于船舱底部踩踏板,以桨轮推动船只前行。

若是此物能够造出,船只可日行百余里。

另外也就是军制了。

刘奇站在远处的高坡上,随手召回了想上前打搅的随行护卫,策马回城。

他快步入府,董袭如今暂任他的近卫统领,但也无法进入内院,只是在外院等候着。

刘奇在越过花园,朝着自己小院走去之时,听到了一阵忽高忽低的琴音。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朝着那一座小院看去,那声音逐渐放低,清脆急促地连弹,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杂着少许悦耳鸟鸣,彼鸣我合,渐渐地,百鸟飞去,琴音却一直环绕在刘奇的耳边。

他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入了这一处小院。

守在院门处的两名侍女见他到来,面色微变,立即弯腰准备行礼,却见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向小院石桌上,背对着他的那一道靓丽的倩影。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他怔怔地看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那一扭一动,都能牵动人心怀的美丽身影,下意识脱口而出。

“铮”佳人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她猛地站起身来,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走进院子里的来人。

她面色微变,当即上前一步,躬身一礼,“昭姬拜见少将军。”

“吾父曾言,他仰慕伯喈大家之才,虽未能相交甚久,亦是将其当做平生挚友,女子见我,又何必行如此大礼呢?”

蔡琰微微一怔,当她抬起头来时,不知不觉中,刘奇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她惊呼一声,脚步朝后退了半步,竟是险些跌倒。

刘奇顺势伸手一搂,入手香滑柔软,他心神一荡,面上却淡定如常,脸上露出几分微笑,“没事吧,女子。”

“多谢少将军。”蔡琰扭身离开了刘奇的怀抱,朝后退了退,再次朝着刘奇微微拱手一礼。

“不知少将军此来,有何要事?”

“无他,却是在回房之时,听到女子这绕梁三尺的琴音,一时间,被琴音吸引,方才不知不觉中,走到此间。”

蔡琰面色微红,刚才的举动,她险些一句“登徒子”就要脱口而出,但她也是心思缜密之辈,转念一想,却是琢磨着刚才刘奇的那一句诗。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诗,可是少将军所作?”蔡琰平缓了呼吸,忍不住轻声问道。

“也罢,今后我便唤你女兄便是,可女兄也莫要唤我少将军,唤吾世弟即可。”

“世弟却是这般无礼,方才吾所问尚未解惑呢。”蔡琰心里也松了口气,果真眼前这年轻的武乡侯如传闻一般,十分平易近人,她轻咬着下嘴唇,抬头认真地打量了一眼刘奇说道。

“是诗,不过,偶然而得,若非女兄琴音,怕是也不能脱口而出。”刘奇笑道。

“可有全作?”

“未曾。”刘奇微微一笑,心里很抱歉,晏殊贤弟,莫要怪罪,你的词我忘掉了。

不过,把妹的话,一句,想来也就够了,至少,意境在那里。

“却不想,世弟却是懂我的琴音。”蔡琰面色一阵怅然若失,她先后经历丈夫病逝,被卫氏一族派人遣送回家,后父亲蔡邕,又为王允诟病,死于狱中,她又险些被匈奴骑兵掳走,若非陈横认出她来,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便是如今,她也是客居异乡,她尚且不知,自己的未来如何。

至于刘繇念及和她父亲的友谊,很抱歉,自幼天生冰雪聪慧的她,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父亲至交好友中,有一位唤作刘繇的。

或许,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见过一面罢了。

“女兄能否再弹一曲?”

“世弟若是想听,请明日来罢,昭姬触景生情,此番,却是弹不出好曲。”蔡琰在琴上的造诣很高,同时,她对待弹琴这一件雅事,也是十分看重,此刻心乱了,不能在琴上寄托于情,便不如不弹。

“叨扰了。”刘奇有些内疚,这般美若天仙的可人儿,竟是为此感伤,可见,她不过一位饱学多才的奇女子,竟是在这般芳华受了许多苦难。

“恭送少将军。”刘奇出门时,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蔡琰,她失魂落魄地回到石凳上,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刘奇心里已经暗暗决定,日后,定不负她。

步入自己小院之前,刘奇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近侍,“传令下去,扩建之时,这花园要扩大,靠近这座小院的小亭,多些景致,此外,不许任何人来此处叨扰。”

“喏。”近侍领命,目送刘奇进入自己小院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前那处,能担任近侍的,大多都是些心思玲珑之辈,岂能不知,自家这位少将军,怕是已经对那座小院里的那位大家,上心了。

第六十章 同游

次日晌午过后,蔡琰正在院子里休憩,不知不觉中,也让侍女送来了自己喜爱的琴。

“铮铮”她刚刚抬指撩拨了三两下,一道身影便闻声而至。

“吾知女兄今日必会赏琴,不请自来,还请恕罪。”刘奇脸上带笑,如今刘繇拖着病重的身子处理政务,又有孙邵、许靖、张昭、张纮等人相助,他倒是乐得清闲。

“世弟愿来,昭姬岂敢怪罪。”蔡琰面色很淡定,她小脸自然粉红,精致而修长的十指在日光下,白里透红,犹如天然雕琢的玉石。

言罢,蔡琰便自顾自地弹奏起来,玉指一起一伏,或是勾指,或是轻拨,动作忽快忽慢,她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或许,在弹琴的时候,她整个人,应该都是享受的吧。

一曲作罢,院子里恢复宁静,蔡琰十指平放在琴弦上,抬头间,四目相对,她小脸微红,再次低下头去。

“世弟也懂琴吗?”

“听得懂高山流水,也听得懂节奏错落,只是,不懂怎么弹。”说完,刘奇看了一眼小院。

一簇翠竹,一张石桌,空旷的区域并不大,三面有着屋舍。

一间侍女,一间小厨房,一间则是主卧。

“女兄可愿随我去外面走走。”

蔡琰略微犹豫,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都没有到院子外走动,心有向往,但是,前不久,府内的下人已经传来少将军刘奇的婚讯,隔着不远处那座小院里,住着的,可就是刘奇的未婚妻呢。

蔡琰知道淮阴步氏的出身,虽然是没落士族,但那个身材妙曼的女子,她也见过,知书达理,文文弱弱的模样,倒是一个很好的可人儿。

“女兄莫要误会,却是在后院要改建了,花园有些改动,刘奇想听听女兄的看法,刘奇久居江东,洛阳、长安的格调倒是不甚了解。”

“喏。”蔡琰盈盈起身,她的身高也就一米六出头,有着名门世家的温婉,也有江南女子的碧玉。

“女兄,请。”

“还是世弟先请吧。”蔡琰让人收敛了长琴,迈步走在刘奇身后。

刘奇走在前方半步,侧着身子,步伐很慢。

“秣陵城墙会朝四面扩建,今天子有意东归洛阳,然洛阳城已被焚毁,天子不可居无定所,吾父有意,在此扩建的区域兴建一座宫殿,为天子别居。”

“刺史大人能有此心意,圣上若知,定当欣慰。”蔡琰笑道。

“刺史府亦会改建,与侯府相连,约摸着会扩建十几个套院,内宅和外宅的殿落会分开,这后花园,也会多些景致。”

两人在园内池边驻脚,刘奇指着湖中缓缓游动的鱼儿,“吾欲让池子环绕整个花园,这四周芳草,也须得常有池水浇灌,方才能够茁壮成长。”

“这花园中的景致,也可从徐州、扬州各地移一些过来,再有,便是分居之事,父亲刺史府后院兴建之后,将会和后宅的花园分开些,到时,女兄也可以多出来走动一二。”

蔡琰微微颔首,却并未出声,她一个寡居的女子,自然是需要避讳一些。

来到正有园丁翻动的亭子附近,刘奇指了指这附近,“我知女兄喜欢些淡雅,恰巧吾偶然所得一些花草诗词,到时,便在此间兴建一些石墙,墙上用石灰粉刷,写上诗词,也算多谢景致。”

“世弟又有新作?”这一句,无疑是牵动了蔡琰的兴趣。

刘奇指了指墙边角落上的一株寒梅,“梅树边上当写吾去岁寒月所作。”

他回眸见蔡琰露出几分倾听的表情,当即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脚步在原地小步挪动,韵量了几分吟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蔡琰目光微动,却并未说话,这两句倒是写意很浅,不过格调倒也韵量了几分,且看下句如何。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听到这最后两句,蔡琰小脸上多出几分粉红,她盈盈一笑,“世弟果有才学,不过,此诗格调有些新颖,不知从何出处?”

“无他,吾观乐府诗、楚辞等前人所作,为诗添平仄一说,亦写押韵,五字一句,乃是五言绝句尔。”

“五言,绝句吗?”蔡琰眼中有着流光转动,嘴角微微勾勒几分,身子朝下微微一压,“昭姬受教了。”

“女兄莫要如此,文学一道,吾需向女兄请教者甚广,久闻蔡大家负重藏书万卷,不知女兄可记得?”

谈话间,两人已经步入亭中。

两人相对落座石桌对面,蔡琰一手捂嘴轻笑,“哪有万卷,不过,四五千卷,倒是有的。”

“吾天资不如乃父,但也记得四五百篇。”

“哦?”刘奇眼前一亮,“不如吾请女官随女兄将典藏全部默出,先贤经典,倘若毁于战乱,岂不是我等过失。”

“此乃分内之事尔,家父离世之前,也曾派人托信于我,这些日子,在府中长住,倒也默了二十几篇。”

刘奇起身,朝着蔡琰恭敬一拜,“倘若日后江东之民,能得教化,文治鼎盛,此乃女兄之功也。”

“女子不敢居功,反倒是少将军知人善用,广开言路,江东六项,府中无论文武仆从,尽皆称赞,实乃惊世大才。”蔡琰也忍不住夸了一句刘奇。

“女兄,吾欲将那五言绝句中,断句、截句、短句之法,教予女兄,不知女兄可愿受刘奇叨扰,学一学那平仄,日后,好为大汉天下著书以推广。”

“四句二十字,便能将寒月墙边腊梅之景写得透彻,更能寄托情感,此等妙法,饶是女子,也很像请教,日后,只怕要多叨扰世弟了。”蔡琰眼中一喜,她之前碍于女子的矜持,倒是无法主动开口,此番,倒是刘奇主动提出来了,这自然再好不过。

“此外,吾亦掌握一竖笛之法,昨日夜里,谱了一曲,不知女兄可愿与我同往一观?”

蔡琰眼中一惊,自己谱曲,这刘奇这两日带给她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

“欲往何处?”蔡琰心动,但她此刻,却是不好和刘奇交往过密,若是直接到他小院里,怕是会引来不少闲言风语。

“城外踏青,明日当时天色放晴,我可与女兄驾车同游,如今正是江东六月,倘若再晚,怕是这天公便不作美了。”言下之意,往后日子,会很热,难以出行。

“既是世弟要求,琰,愿以文会友。”蔡琰眼中浮现几分狡黠,她也想到了几分托词。

“如此甚好。”刘奇大笑,很快,他便将小亭附近要移栽来的花草种类说与蔡琰,频频引得蔡琰娇笑连连,两人相谈正欢,一日里,亲近不少。

但此刻府中的院子也不多,这一幕,也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第六十一章 妾名练师

后宅靠近刺史夫人府的那一个小院内,一老一少,两名女子围坐在石桌前。

听得快步来到跟前的丫鬟细声回禀,脸上已是有些鱼尾纹的美妇人双眉微颦,“蔡大家之女北来,不过刺史大人麾下部将无意而为之,但少将军却与其情投意合,这两日,已是过多接触,这……”

“娘怕是多虑了。”坐在她身旁的女子“咯咯”一笑,“那昭姬姊姊乃是士族闺秀,谈吐不凡,仪态亦不失大家风度,进府之日,孩儿也是与其有过一番会晤。”

步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她看着这家闺女那鬼机灵的模样,伸出一指,点在了她的额头。

“你呀,若是日后吃亏了,可莫要找为娘哭诉。”

“自然不会,出嫁从夫,孩儿若是受了委屈,也是自己不该,岂会到娘亲跟前哭诉,少将军他为人谦逊,胸怀大志,当是大好男儿,夫君不二之选。”

“你呀,还未出嫁,心儿便早已飞到了你那郎君处,真是女大不中留。”

“让娘亲见笑了。”少女略微螓首,露出琼鼻凤眼,生得如那画中走出来的模样,虽然年纪尚幼,却已有日后风姿绰绰仪态。

“女子,夫人。”突然,院外走入一名侍女,母女回头看去,却是那时常跟在蔡文姬身边的侍女。

“你是昭姬姊姊身边的侍女吧,此来何事?”少女率先抢话问询道。

“明日正是踏青时节,少将军相请,吾家主上愿与女子同车,不知女子可愿往之?”

这个年代,男女虽定亲,但也没有强制规定不能相见,并且,若是出行之时,她戴上面巾,也是可以出去的。

“吾儿可愿往之?”步氏早已看出自家女儿眼中雀跃,当即问道。

“且回复昭姬姊姊,吾身子有恙,怕是只能谢绝姊姊好意了。”少女沉默片刻,便开口答道。

却不想,那侍女捂着小嘴微微一笑,却是主动上前两步,凑到少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少女面上裹上一层粉红,微微颔首,轻叹道:“也罢,那便为我谢过昭姬姊姊,明日,吾必与姊姊共车同行。”

“喏。”侍女离去,步氏一脸疑惑,“那昭姬侍女究竟与你说些什么?你竟是转变了态度,莫要忘了,你我都是寄居于此,七月来时,你我却得搬入城内子山居所。”

“娘亲莫急,昭姬姊姊派出的侍女,不过是为我带来少将军嘱托而已。”

“少将军?”步氏略微一惊,“莫非,此事是少将军吩咐的?”

“是呢。”少女微微一笑,她心思玲珑,但怎的,也想不到,那位昭姬姊姊,竟然会为自己在少将军跟前多提一句。

不过,刘奇的态度,也是让她转变的关键。

“没想到,那位少将军,竟也懂得诗词呢。”少女一脸憧憬地想着明日的时光,那日少将军回府,她也不过是隔着很远地看了一眼而已。

这一次,却是婚前的近距离接触呢。

——

次日一早,秣陵城外,一架马车早已是在五里小亭等候多时。

这一日,刘奇也是换上黑纹蟒服,头上没有戴冠,却插着一支木簪,将发髻梳拢。

当一架挂着府内灯笼的马车来到近前,刘奇微微一笑,当即下令驱车。

董袭今日也没有披甲,换上一身长衫,却让他有些拘束,毕竟长时间披甲的他,身材魁梧,不适合这种束缚感过多的长衫。

随行的侍卫不多,只有十来人,当几人来到江边,渡口早已是为他们备下了船只。

“世弟这是要带我们渡江吗?”蔡琰笑道。

“是呢,淮水北去,有一方山,山不高,但却雅致,吾命人在山上修建了一座书院,却不知,现在修建如何?”

“世弟闲暇踏青之际,尚不忘政务,甚好。”

“女兄今日倒是穿得素雅。”刘奇上下打量一眼蔡琰,她今日穿了一条绿色的短裙,裙摆席地,

两人谈笑之际,却见车上下来一女。

她有着一双天然的小脚,嗯,这个年间,应该还没有外夷的陋习裹脚,长裙拖地,身上穿着素衫,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脸上戴着一张面巾,虽然看不清那白玉无瑕的小脸,但她露出来的仪态已经是足以证明,她有着徐州大家闺秀的气质。

“妾身见过少将军。”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刘奇正式见面,所以,下车躬身之际,面上也有些羞涩,好在脸上有着一层面纱遮掩,外界倒是看不清。

“女兄与吾乃初见,冒昧相邀,倒是失礼了。”刘奇也是拱手一辑。

“无妨,能与君同行踏青,亦是吾所愿。”

刘奇微微一笑,“那便走吧,不过今晚怕是回不去了,方山上有不少宅院,今夜,我们便留宿在那边。”

“喏。”步氏仍然显得有些拘谨,一行三人同乘一舟,附近随行的侍卫去占据了四条小舟,乌篷船内,董袭按着腰间长剑站在船头,目光时刻小心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还未曾请教女兄闺名。”刘奇突然朝着与自己订婚的少女说道。

少女面巾下的小脸瞬间红透,嘴里却是支支吾吾了,许久也未曾说出话来。

刘奇一脸莫名其妙,却是蔡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哪有像世弟你这般问询女儿家芳名的。”

“不过娣也莫要害羞,毕竟,你与世弟已是定亲,若还这般拘谨,那七月中旬,上了花轿,洞房花烛时,怕要躲在被窝里呢。”蔡琰调笑道。

步氏将头几乎低到了自己略微隆起的胸前,细声说道:“妾名练师。”

果然,在她开口之后,刘奇便恍然大悟,还真是蝴蝶效应,蔡琰被陈横带人从胡骑手中救到江东,吕布提前夺了徐州,而孙权的妃子,日后的皇后步氏,也成为了自己的未婚妻。

当然,最大的变故,还是他抢了刘基的长子之位,成了刘繇的嫡长子,日后这江东的继承人。

刘奇心里想着,脸上却是露出几分笑容,轻声说道:“步练师,如此好听的名字,今后,吾会一直记在心里。”

步练师小脸微红,却无法开口应声。

反观蔡琰,目光游离,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第六十二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方山,高不过数百米,山顶多有林木,上山小径两条,一条背山而建的石阶,一条却是郁郁葱葱的古道。

刘奇一行人自然走的是古朴的小道。

一行走来,两女皆有侍女照应着,走动的步子迈得不大,速度也不快。

刘奇身子骨健朗,反倒是有意放慢步伐,来照应她们。

行至山顶附近,已经是有一排低矮的屋舍,大多都是竹子、林木作为梁柱,屋顶盖瓦,此刻,有着数十名工匠指挥着近千名民夫在此地劳作,监工的,却不过是一名百人都伯。

“拜见少将军。”都伯眼见着刘奇来此,立即上前见礼。

“炎炎夏日,不可顶着太阳做工,午时可歇息一个时辰,吾命膳夫用甘蔗制红糖,以绿豆煮沸加入糖水,可清热解暑,到时,可命人拎一桶上来,做工民夫工匠,每人一碗。”这句话,却是对着身边的董袭说的。

“喏。”董袭立即命人下去准备。

“世弟宽厚,御下定用心做工,日后,这附近屋舍,当早日建成。”蔡琰笑道。

“那绿豆汤,和红糖,可是郎君所做?”而步练师,则是想到了其他。

“是极。”刘奇应了一声,带着他们来到屋舍边上,“这附近的屋舍,大约可入住数百人,是为书院求学士子所留。”

“数百人,若是世弟下令,命吴中士族子弟、官宦子弟、豪富子弟前来求学,再请名士授课,怕是此地亦难容留。”蔡琰举步观察几眼四周,便轻笑道。

“女兄才思敏捷,不过,吾将在江东各地开设书院,以举孝廉的长者为由,举孝廉或是曾任官,辞官回乡者,只要家世清白,任职上没有污点,便可提出在县里开设私塾,刺史府会给予部分补偿。”

“然郡城里,吾会下发钱粮,督造书院,此地书院,便是从私塾、郡书院挑选而来的佼佼者入学,郡城之师,可请吴中名士,此地书院之师,当由天下名士,世间大儒授课。”

蔡琰眼前一亮,“此乃文教之功也,世弟若能功成,势必青史留名,江东之民,皆受你百世遗泽。”

“可若是私塾、郡书院都给予钱粮补助,官府负担莫不是极大?”步练师也提出一点疑惑。

“若是豪富、官宦、士族子弟,入学尚需缴纳束脩。”

“可是那郑康成公在著书中所言,十脡脯。”蔡琰不愧博学,竟是将那北海大儒郑玄之言搬出。

“非也。”刘奇微微摇头,“吾这私塾、书院,既为士族也为寒门,士族家中藏书多,家中多有为官显达之辈,起步高于寒门子弟,然寒门子弟多有刻苦,才思敏捷之辈,吾亦可给他们一条官路。”

“可民间自有察举制,世弟若颁布此策,怕是会引起江东四郡动荡,且自建朝以来数百载,士族和寒门,已成定律,且有士族和寒门弟子同窗为友之说?”蔡琰盈盈笑道。

“女兄这可难不倒我。”刘奇指了指北方,“在颍川之地,多有私学,那衮州牧曹孟德,袁本初,袁公路等人麾下,多有文士出自此地,大多是士族,亦有寒门。”

“世弟所言,可是那曹孟德麾下司马郭奉孝?”

“是极,这寒门中的隽才,郭奉孝,可列第一等。”

说完,刘奇带着两女从一侧的小径来到一处花园里,这里已经开始东土修建一些亭台楼阁,约摸着模型和所需的砖瓦、梁柱已经从山下运来,此刻缺乏的,不过是工匠而已。

“吾欲在此附近兴建蹴鞠场,投壶场,骑射场,斗鸡场,亦有驳论亭。”

“投壶、蹴鞠、骑射吾便知晓,这斗鸡莫不是民间家禽用于取乐,郎君此举,却是……”步练师微微皱眉,让可供食用的家禽来斗玩取乐,她是不喜的。

“斗鸡却是这般。”刘奇举起了一只大腿,单腿在平地上来回跳动几下,便放了下来。

“呀”步练师闹了个脸红,立即抬手一礼,“却是练师错怪了郎君。”

“不知者无罪。”刘奇笑了笑,又带着两女来到云雾蒸腾所在的书院,如今的建筑,仅有三层高便已是极致,刘奇在这里备下修建几排房屋的空地,看着在此忙碌的工匠,“约摸着,几月的功夫,也能竣工,到时,吾尚需几位当世名流,经世大儒坐镇,无论君子六艺,琴棋书画,行军打仗策论,治国安邦良计,此间皆可学得一二。”

“吾愿让诸子百家再起,让此间学子驳论古今,当代大势,学成之后,将他们下放到诸县,通武艺知兵者,任军中什长、任地方亭长,善书写,知政务者,任书笔小吏,任里长,若得功绩,可大用之。”

两女听后,都若有所思。

“已至晌午,此间早已备下膳食,不过,却是军中儿郎所造,吾平日行军打仗,也与诸多军士同斧而食,不知两位女子可愿?”

“当与之共享。”蔡琰抬手道。

“郎君之食,妾身亦可食得。”步练师则是露出一副嫁鸡从鸡的模样。

“甚好。”

馒头、咸菜、稀粥,这已是此地上好的膳食,因刘奇等人到来,此地都伯还命人在附近山中捉了几只山鸡,如此,这稀粥之中,便是多了些肉味。

不过,比起府内的膳食,倒是粗制了些。

用膳过后,刘奇带着她们从下后山,快到黄昏,一行人已经是在一座荒废的寺庙留宿。

刘奇住在外屋,里屋归了两女和她们随行的侍女。

“主上今日皮都磨破了。怎的还要坚持。”脱下鞋袜之后,守在步练师身边的侍女惊呼一声,看着上面的血泡,满脸的心疼。

“无妨,为我换药即可,切记不可声张,莫要让郎君瞧出。”

“这……”

“还不快去。”

“喏。”侍女一脸心疼地走了出去,心里却暗自纳闷,为何自家主子,不让少将军知晓此事呢。

另一处小屋,蔡琰自外嫁以来,多了不少操持,也时常在外行走,虽然身子也有些乏了,但脚上却没这般娇贵。

她靠着窗边,看了一眼对面亮着的那一间小屋,“今日,却是苦了女子。”

言罢,她面上又怅然若失,“晚知君如此,恨不相逢未嫁时。”

第六十三章 大汉养士四百年

“扬州刺史刘繇告天下万民书:今天下乱局,天子受困于长安,诸侯征伐,大汉十三州,数千万百姓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此乃黄巾贼作乱之果也。繇乃汉室宗亲,天子皇伯,理当肩负重任,中兴汉室,今遣吾子于秣陵外修建石头城,拒淮水而筑城,引龙气聚秣陵,天子有意东归洛阳之时,繇愿亲率兵马以待之,于秣陵修宫殿为冬宫。”

“江东四郡新定,今有吾长子刘奇献上江东六项,军民政面面俱到,于方山之上,修一正气书院,相邀天下大儒,宇内名士前来任职,但凡大汉之民,无论贵胄血统,无论出身寒门,尽皆一视同仁。”

“……大汉养士四百年,天下诸侯之乱,欲亡吾大汉基业,愿诸君与吾共襄大业。”

一番话,霸气显露,也将兴建皇宫别院,建立书院的事宜告之天下。

在这一份招贤令发出之后,扬州、荆州的细作,几乎是第一时间从江东领了上万份,发放各地郡县,北地和蜀中,也很快会得到此间招贤令。

半个月之内,整个扬州、淮南、衮州、徐州、荆州之地,引起了一阵喧哗。

更甚者,乃是颍川私学的那些士子。

徐州,下郅。

面上带着王霸之气的威武中年武将龙行虎步一般,走入堂中,随手将身上的甲胄卸下,扫了一眼等候在堂前的文士,“公台此来,可有要事?”

“君侯可知,那扬州刺史刘繇颁布招贤令一事?”

“半月之内,吾徐州境内,各地便流入数千份帛纸,那江东之地,可富硕得紧呀。”魁梧大将落座案后,随手取了案上酒盏满上一杯,直接递到嘴边。

“啊”他一口饮尽杯中烈酒后,嘴里发出一声酣畅淋漓之音。

“军侯,此乃离心之计也。”

壮汉笑着看了他一眼,“哦?何为离心之计?”

“掌握着天下财富的,大多是士族,掌握天下书籍典藏的,亦是士族,君侯可知,这天下究竟是寒门多,还是士族多?”

“当是寒门多些。”他一手捋了捋下巴的胡须,“倘若人人都如豪富,百姓都能丰衣足食,想来,十几年前,也不会爆发黄巾贼动乱。”

“然也。”陈宫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家君侯还是明事理的。

“寒门之中,多有聪慧之辈,只是缺乏书籍典藏观阅,这便是他们不如士族之一,然各地诸侯,大多都在拉拢士族,寒门士子,即便是在那曹孟德麾下,亦无太多大用之人。”

“刘繇此举,意在拉拢寒门士子前往江东求学,若是被其计谋得逞,怕是我徐州日后人才流失,再无法与其抗衡也。”

吕布双眉微皱,“公台未免有些危言耸听吧,那江东与吾徐州尚有袁术广陵郡抵挡,如何能威胁到我徐州,更何况,若是担心寒门士子南下,大可于南下道路设下关卡即可。”

陈宫微微摇头,“还请君侯下令,颁布招贤令,此间吾徐州新得,尚需文士经营各地,君侯大可趁此良机,一举收拢徐州士子之心。”

“此事,便由公台去办吧。”吕布面色有些疲乏,微微摆手道。

“喏。”陈宫迈步走出大殿,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劝得很勉强,但好歹,他还是答应了。自己亲力亲为的话,徐州,应该不会损失太多才是。

“不过,那招贤令上写的《九章算术》,莫不是北海康成公收集先贤典籍所创,竟是在他手上有真解,且墨工亦有,耕田、巧车之法亦有,铸造增强刀刃锋利之法亦有,造船增速十倍之法亦有,这定不是那刘繇之策,能写出这招贤令的,怕是其子刘奇。”陈宫面色略微凝重,对着眼前的帛纸,对那一位素未蒙面之人,已是心生几分忌惮。

“此子不除,主公基业难成也。此子他日,必成吾之大敌。”同一时间,许县,一名穿着儒袍,满脸胡须,打扮亦是放荡不羁的青年满脸凝重道。

“此子圣眷不若,且多有武勇文治,今已得江东四郡,怕是气候已成。”和青年相对而坐的,亦是一名戴着儒冠的文士。

“仲德以为如何?”上座的曹操眯着眼,目光看向开口文士。

程昱立即起身一拜,“吾有两策。”

“计将安出?”曹操眼前一亮,随即问询道。

“其一,主公与我等商议,本欲在衮州颁布招贤令,却不想,别此子抢先,如今虽已落后,但吾等不若效仿其招贤令中所说,不过,我等却不能因小失大,得罪士族而拉拢寒门。”

“寒门士子,乃天下广众,我看,那刘奇倒是看得通透。”对坐的那名青年突然笑着插嘴道。

曹操微微皱眉,看着手下两大谋士竟是起了内讧,想要出言开解,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秉持公正。

程昱面色如常,继续开口,“其二,此子狼子野心,于秣陵修筑皇宫,此乃何举?莫不是有僭位称帝之念,吾等可命书吏抄写其称帝野心之举,散播民间,与招贤令同时传入民间,只要士人生疑,必不会轻信之。”

“善。”曹操大喜,“仲德不愧吾之子房。”

说到这里,曹操看了一眼另一侧的青年,“奉孝,你可有良策?”

“仲德既有两策,主公善用便是,吾知兵事,这政务之上,却是一塌糊涂。”郭嘉也不避讳,反之,你程昱政务再好,兵事上,自己能碾压你十几条街。

程昱倒也不恼,主动朝着郭嘉微微拱手一拜,“方才,是吾失言,奉孝出身寒门,去博学多才,兵事一道,便是淮阴侯当年,也不过如此。”

一时间,两人再次和好。

曹孟德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喜色,能够看到两大谋臣和睦,对他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

寿春,得了玉玺之后便一直谋划着进行下一步的袁术,想着下一步该出兵攻打谁。

如今他手上有着一把利刃,那便是镇守在历阳的孙策。

当然,如今案前呈放着的一张帛纸,却让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主公。”堂下此刻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朝着袁术微微拱手一拜,“刘繇新得江东四郡,吾等虽可进兵北上,继续开拓基业,但历阳之兵,不可妄动,若是正如这信中所言,配合江东连胜士气,怕是吾军难以抵挡。”

“长史所言甚是。”袁术深深地看了一眼杨弘,重重点头。

“主公,刘繇老儿的招贤令,我等在淮南亦可发出,且主公可命人拦江设防,不许北上士人南下,那江东发放这招贤令,却是蛊惑人心之举。”

“主簿之意,正是吾所想矣。”袁术又看了一眼阎象,心中已经是有了决断。

一人之言,尚有疏漏,可他麾下两大谋臣之言加起来,怕是就天衣无缝了吧。

第六十四章 儒与名士

荆州,依山傍水而建的水镜山庄。

“尚长今日前来,可是为避那刘荆州?”司马徽持持黑子先行,目光落在棋盘上,神色悠然。

“非也。”庞德公白子紧随其后而落,两人这些年斗棋早已不知多少盘,胜负早已忘却,只是,这下棋的先几十手,却是早已了然于心。

“此行可为那江东招贤令之事?”

“然也。”

“公欲何往?”

“自然是秣陵一行。”

“为何?”

“观周天星斗,江东龙气,看六项民生,江东富强。”

司马徽哑然失笑,伸手指了指庞德公,脸上满是饶有兴致的笑容,“怕还是心有不服吧。”

“你我这般年纪,若是想追求功利,早已出仕,此行,却是为了一解心中所惑。”

“此来,可是想邀我通往?”

庞德公微微摇头,“只是告你一声,若是你我同去,怕是荆州与扬州间隙,兵祸之期不远矣。”

“此去可有归期?”

“三两月必回。”

司马徽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东方,“吾观天象异变,东方恐有天子之气蒸腾,若是此去,江东文兴盛举,尚长乐不思荆,该当如何?”

“吾庞氏一族,在劫难逃。”

“你既已知晓,善。”司马徽放下一子,起身走回屋内。

庞德公起身,朝他微微拱手一辑,转身出门。

两日后,荆州襄阳刺史府。

刘表猛地将手中竹简砸在眼前的长案之上,“庞尚长安敢背弃?”

他几次三番亲自登门相邀此人出仕,却不想,他不曾答应,此番却是登船顺江南下,去了江东。

“立即遣人知会江夏黄祖,拦截江中船只,定要将那庞尚长绑回来。”

“主公息怒。”堂中几人,面色思忖之际,一人已经是起身一辑。

“子柔有何见解?”刘表强行压抑住脸上的怒意,目光尽量柔和地看向蒯良。

“庞德公乃荆州名士,堪称南州士之首,今日顺江东进江东,不过只身一人,他家中老弱妇孺全在,想来,只是因那江东文兴,刘奇小儿大放厥词所致,吾观,不出一两月,他必定归来。”

刘表在堂中踱步来回,突然停下脚步,“也罢,那便听子柔之策,不过,那庞氏一族附近,得添些人手照看。”

“喏。”

“主公,扬州刺史刘繇,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刘正礼与吾素未深交,此番送信前来,却是为何?”刘表满脸疑惑之下,却已是大手一挥,“呈上来。”

不多时,一封书信装在帛纸做的信封里面被呈了上来。

“这纸……”刘表随意揉捏两下,面色微变,当他取出里面的帛纸之后,目光迅速落到内容上。

“景升吾兄,北地一别,已有十余载,弟繇挂念已久。”

刘表微微皱眉,感觉这人有些自来熟。

随后,他见刘繇字里行间中,对他多有恭维,随后,又以七月中旬刘奇大婚为由,相邀他前往扬州一行,此外,信中结尾落笔:吾已遣快船十艘,献上江东财物,还望兄长笑纳。

“久闻刘正礼此人乃汉室隽才,看来,世人诚不起欺吾矣。”刘表感叹莫名,“今刘繇得江东四郡,任会稽名士顾雍为豫章太守,命麾下大将蒋钦、周泰于鄱阳湖训练水军,内平会稽、吴郡、丹阳宗贼、山越,吾刚遣刘磐与黄汉升率军两万镇守攸县,却不想,他立即便派人登门送礼,这是何故?”

“主公心里已然明了,刘繇已然有意结交吾荆州。”蒯良拱手一拜道。

刘表面色阴晴不定,“吾荆州与江东素无恩怨,那刘繇长子刘奇,英勇善战,麾下部将勇猛,便是昔日孙文台部将黄盖、孙贲等人亦是饮恨疆场,他刘繇,为何需要讨好吾荆州?”

“主公莫要妄自菲薄,吾荆州之兵,强于南北诸侯,主公坐拥荆州九郡,百姓安居乐业,兵精粮足,自然无惧天下诸侯,反倒是他们,须得畏惧吾等。”蒯越和蒯良交换一个眼神,迈步上前道。

“主公,刘繇遣船十艘,满载帛纸和拓印书籍上千本,已在渡口交接。”这时,又有一人迈步入内,却是早年投靠刘表的伊籍。

“帛纸?”刘表举着手上太过白皙轻薄的纸张,“可是此物?”

“此物,被刘奇命为汉纸矣,不过,那船中押送的书籍,却是让吾喜爱不已,还请主公倒是,赏赐籍些许。”

“这是自然,不过,须得将这些书籍尽快呈上来。”

“喏。”

眼见伊籍准备离去,刘表心中一动,“机伯且慢行,传讯之事,交由下吏即可,吾且问你,那刘繇派人传信,有以这等贵重之物相赠,意欲何为?”

“无他,不过三者矣。”伊籍笑着举起三根手指。

“愿闻其详。”刘表抬手一辑,面色郑重。

伊籍走进堂中,笑着环视一眼堂中文武,“这其一嘛,便是江东新定,那刘繇上表天子,朝贡后却因功得了吴侯之位,加前将军,位列主公之上,他怕恼了主公,因此,遣人送信赠礼,以此赔罪。”

话音刚落,眼见堂中众人尽皆陷入沉思,伊籍很是满意,当即举起第二根手指,“其二,江东知吾荆州民强文盛,却是想用此物,蛊惑吾荆州士族之心矣。”

说着,他朝着刘表拱手一辑,“吾闻那刘奇亲手撰写招贤令,便是以此物与江东书院引诱南北士人前往,此乃连环计也。”

“其三如何?”刘表已是信了大半,继续追问道。

“这其三嘛,却是吾之揣度,不足为信。”

“先生但讲无妨。”刘表展颜一笑,示意无碍。

“那刘繇乃大汉宗室,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在外以宗室牧守一州者,主公、刘繇、刘璋尔,他刘繇渡江北来之际便恶了袁公路,与刘备、吕布等人素无交际,若不趁血脉亲近与主公交好,莫不是将自身陷入两面作战之势矣。”

“此乃,纵横之术矣。”

“善。”刘表重重点头,脸上笑容正盛,“机伯此言,甚合吾意,那帛纸拓印书籍,便赐予机伯百本。”

“多谢主公。”伊籍连忙应承下来,速度贼快,唯恐刘表反悔。

第六十五章 刘表:此乃文兴重器矣

半日之后,几辆大车已是运着沉甸甸的汉纸拓印的书籍抵达刺史府。

“主公,江东赠礼已至堂外。”一名小吏入内禀报道。

“即刻呈上来。”刘表大手一挥,立即有十几名披甲军士将堂外的书籍用麻袋装着,扛入堂内。

书籍刚一落地,刘表便上前察看,伸手随意从书堆中取了一本,“这表壳与那信封一般无二,僵硬无比,反倒是这文中夹杂的纸张,柔软、轻薄。”

刘表环视一眼四周,眼见一众文臣早已激动不已,笑了笑,“此物甚众,尔等也一同上前一观吧。”

“主公,此乃《七略》。”一旁,一名戴着儒冠的中年男子满脸激动的翻看着一本泛黄的书册,脸上激动之色越来越浓。

“不仅《七略》,便是《东京赋》、《西京赋》、《子虚赋》、《上林赋》亦有。”蒯越亦是一直翻看着手上的这本书册,“字迹清晰,笔墨仿若新默,好一个汉纸,好一个拓印。”

“有此汉纸和拓印之法,江东四郡,当为天下文兴之地也。”蒯良重重地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眼前的春秋,满脸凝重。

“此物,当为文兴重器矣。”刘表满脸潮红,只觉一股热流涌向他的脑海,头皮一阵发麻。

来回在堂中走动几步,他拿着手中一卷书册落座案后,“岂料江东竟有如此奇物。”

“那刘正礼不是邀我前往江东嘛,此行,这汉纸与拓印之法,定要他交与吾荆州。”

“主公不可。”一时间,堂下群臣纷纷急呼。

刘表微微摆手示意,“吾并非要亲自前往江东,公悌,你为吾府中东曹掾,此番,你便与文聘将军乘船东进,替吾拜会吾那正礼贤弟吧。”

“喏。”

言罢,刘表一抬头,便迎上堂中一众文臣炙热无比的目光,他们的目光是不是停留在堂中这一堆书籍上,脸上的不舍和期待,刘表哪里看不出来。

他轻叹一声,“这些书册,府内留下五百册,其余,全部赠予诸君吧。”

“多谢主公。”一时间,堂中众人纷纷起身拜道。

刘表面上努力挤出几分苦笑,心里却如同被割了一刀,心疼难耐。

同一时间,江东秣陵刺史府。

刘奇、蔡琰围坐石桌前。

“女兄以为,吾以此书百卷,聘请荆州名士为师,可有人愿否?”

蔡琰轻笑,“世有存粮万石者为乡里豪富,存书百卷者,为士族,此物轻便,易于携带,且字迹清晰,若是妥善保管,不易损毁,乃传家之宝,百卷相聘,世间名士,孰人不愿?”

“吾欲昭告天下,凡愿将毕生所学,著书立说者,可来江东,吾请儒士百人,江东书院讲师票决,若能通过,即可拓印万卷,传遍天下。”

蔡琰眼前一亮,随即娇笑,“此举,怕是那远在北海的康成公,亦会心动。”

著书立说,毕生所学经典传留后世,让自己成为一家之长,流芳百世,几乎是历朝历代所有文人儒士一生所愿。刘奇这一诏令一旦昭告天下,蔡琰很难想象,会有多少文人儒士北来。

“还有十余日,便是世弟婚期,今已有北来士族、荆州士人渡江而来,汇聚江东,世弟莫非,是想让他们观你大婚否?”

“江东欲文兴之举,当引天下瞩目,此间吾大婚,必有刘表、袁术、吕布、刘备、曹操、天子等臣属前来相贺,正是大好时机也。”眼白,刘奇伸手握住了白玉柔夷。

“世弟……”蔡琰面色一慌,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眼四周,眼见并无旁人,立即放低了声音,“世弟不可,你与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界已有闲谈,今同在府中,岂可如此……若是让女子知晓,岂不是……”

“无妨。”刘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吾终归会迎娶女兄的。”

蔡琰小脸一红,立即将手抽离了刘奇的手掌,起身朝着屋内小跑。

“女兄,你不是问吾,那日学了这么久的谱曲,可有长进么?”

刘奇随手取出一支竹笛拿在嘴边,他前世里,乐器啥也不会,中学时候的竖笛倒是能记住几个音。

他横拿着竹笛,吐气之际,笛声悠长。

台阶上,蔡琰脚步一顿,背对着刘奇,满脸复杂,双耳却仔细聆听着此刻的笛音。

她闭上眼,笛音清脆,忽而婉转空灵,忽而飘渺,如朱雀在她耳边清鸣,但她,渐渐地,竟是听懂了这一曲。

《凤求凰》,是记叙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事迹的《凤求凰》。

一曲作罢,蔡琰的双眼已经红透,她自河南归长安,心中凄苦有谁知,满心惆怅有何晓?

刘奇是她的知己,亦是最能懂她之人。

“司马相如有绿绮,女兄有焦尾,不知女兄可愿与吾同奏一曲。”眼见着蔡琰已经是颔首低泣,刘奇笑道。

蔡琰抿嘴转身,目光撕嗔似息,刚哭过的脸蛋微红,模样更是娇艳欲滴。

刘奇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上前伸手顺着她的小腹绕到她的胸前,伸手将其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语,吹着热气,嘴里念念有词。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吾与昭姬,今生今世,亦不可分离。”

说完,刘奇身子放低,一手绕到蔡琰腿弯,拦腰将其抱起,用她一双小脚破门而入。

径直将蔡琰抱着,他用双脚关上房门,迈步朝着那挂着帷帐的大床走去。

“不,不可。”蔡琰一时情迷,但也意识到,接下来,眼前这个家伙想做什么坏事儿。

“唔。”下一息,她杏目瞪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樱红小嘴被叼着,嘴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时,已经被放倒在榻上。

数息,刘奇饶过,满脸柔情地看着她,“吾若为司马相如,琰儿可愿做吾卓文君否?”

蔡琰心脏加速,一层红晕早已是从脖颈往上布满脸颊。

“吾愿。”她几乎将头低到了自己早有规模的胸前,轻声低喃道。

第六十六章 雨打琵琶潇湘夜

五指轻解,这时的衣裳,大多用一根绳拴着,女儿家亦是。

此刻落在刘奇掌中的唤作衿,刘奇手臂上下游走,蔡琰呼吸越来越重,她双目已经迷失,眼里只有自己的情郎。

“现在,还是白日。”她在绫罗大半散开之后,面色羞红地想要挣脱刘奇。

“你我情浓时,何顾白日黑夜。”

刘奇随手解下自己的衣裳,身上的伤痕和强健的肌肉,让蔡琰看得一阵心惊。

她伸手抚摸着刘奇胸口处一道足有一寸长的伤口,看着那狰狞的疤痕,心中一阵酸楚,“还疼吗?”

“早就结疤了。”刘奇将她的手拉着,带着蔡琰缓缓朝着榻上倒去。

帷帐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来,足以容纳几人并肩而躺的大床,开始微微摇动。

窗外,一滴一滴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地滴落在院子里,南边的雨,总是眼见着就湿了整个大地。

屋外的一株芭蕉已经挂果,待到秋黄,就会熟透。

它熟透不似水蜜桃,但刨掉外衫之后,里面却是一片细嫩。

雨中带着雾气,小院里的景致很快便变得有些朦胧。

雨声滴落在地面,沙沙作响。

落在林间,如泣如诉。

落在屋顶,从屋檐上滴落下来,这一下,让院子里积水的深潭一下便多了无数涟漪。

朝外迅速扩散的水面涟漪,波荡,震荡。

远在护城河外堵住的缺口,再往北,便是江面,这里有一条河被称为淮水。

此刻,河边的造船坊外已经暂时停工。构筑河堤的巨石,被打磨得整整齐齐的,堆放在雨里,任凭泥泞四溅,无人去理会。

工匠们大多都撤进了屋子里,若是靠近一些,还能听到呜咽的声响。

从方山上运下来的木料,全都对方在这附近的屋舍内,木匠们,需要日夜颠倒地做工,不过好在,黄昏时分,他们这一批,便可以与人交接,明日再来了。

而且,此地不仅有管饱的馒头,若是做得好,还能领到一些赏钱,秣陵城内的工匠,几乎这几个月来,都没有闲着,全部都被征用了。

此刻,打造好的独木小舟,就安放在河边,用一根绳子系在岸边木桩上,任凭雨水冲刷,河面上涨,也不过在河面起伏颠簸,却不会挣断绳子离去。

“哗啦”再往北,便可以看到如今的江面,因为大雨滂沱,水浪翻滚,一次次冲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礁石一开始,还立于岸边,经久不倒,但很快,水势上涨,从上游冲来的浪潮,一瞬间便将其淹没。

“咕噜咕噜”,若是它能够说话的话,它此刻已经是无法呼吸。

大雨滂沱,窗外唯有逐渐到来的夜景相伴,蔡琰只觉得自己弹了一曲琵琶,忘却了焦尾,这一曲,有些乏,但身上这健壮的人儿,却不知疲倦。

“啪啪”她拍了拍身上的人儿,“可以了,别伤了身子。”

“今晚,吾留宿这里,可以吗?”刘奇将她搂进了怀里,一脸怜惜道。

蔡琰没有回应,她直勾勾地侧卧着,看着窗外的雨景,“这雨应当会一直下的吧。”

刺史府,即便是下雨也会有下人持伞走动,但是,却无人会来惊扰她的小院,她心思稍安,应该,不会被其他人察觉才是。

“那么,不等天明,你可得早些……”蔡琰回身看向身边这人儿时,才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有些平缓。

他俊朗的侧脸,勾勒有致的棱线,还有那恬睡之时,如同孩童一般,嘴角勾勒出来的笑容,让她看得有些痴了。

她苦笑一声,自己,来了南边,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爹爹,倘若你还在世,今日一同在这雨后来江东,一观这文兴之景,该有多好?”她心思怅然,不多时,也觉得有些乏了,眼皮一搭,也就沉沉地睡了去。

——

“慢些,当心,女子的物件,可都莫要摔坏了。”

“此去不过是搬出府外住上一些日子,赶明儿就得回来,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吗?”

“你这老妪,休得多嘴,女子与武乡侯的大婚,岂是你我可以嚼舌的?”

一入七月上旬尾上,府内都忙碌了起来。

这一日,正巧是步氏母女出府之日。

刺史刘繇尚且在府堂处理要务,刘奇则是一大早就不知了去向,只是,董袭带着亲卫们,留在了这一座小院外面,时刻嘘寒问暖,搭把手,帮着牵来几辆大车,将步氏母女,送进了城内步鸷的家宅。

晌午时分,刘奇穿着便装,乘车带着蔡琰回府,在街道上行走之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即马车缓缓停下。

“前面何故喧哗?”蔡琰一脸疲乏地问道。

“无妨,吾去察之。”刘奇轻轻拍了拍她的柔夷,掀开帘子一角,朝外察看。

却见那街道正中,迈步行来一人。

他将土白、粉涂于脸上,披头散发,穿着一件布衣,胸前敞开,一脸豪放地打量着四周,手里拎着一只酒壶,时不时放到嘴边饮上一口。

“汝乃何人,竟敢冲撞吾家车马?”护持在马车前的军士穿着短衫上前,伸手便要将其拉起身来,却不想,那人脚下一滑,竟是直接倒进军士怀里,将其带动着,两人几乎同时倒地不起。

“哎哟”,军士惨叫一声,立即回眸看向身后同僚,“尔等看着作甚,还不速速上前帮忙,若是晚了少——主君回府的时辰,该当何罪?”

几人立即应声上前,当他们四手八脚地将地上这人抬起之时,却听他朝天大呼:“前朝始皇南巡,尚绝此地龙气,高祖建国,亦不复修,为何今日这秣陵,就能修建宫殿,究竟是天子行宫,还是他人野心勃勃,哈哈……好酒。”

用手架着他的几人面色大变,猛地松手,竟是直接将架着的疯汉摔在地上,嘴边放着酒壶的他身子一颤,手里的酒壶也顺势滚落地上,酒嘴对准地面,里面盛着的酒液洒落一地。

“欲乱天下者,张角也。”

“欲夺鼎者,董卓也。”

“欲王者,呵……”他笑着看了一眼马车的帘幕,正好和掀开帘子走出的一道身影四目相对。

两人一上一下,一人面色铁青,一人面上带着狂放不羁,四目相对,竟是一眼,便各自看透了对方几分心思。

第六十七章 徐福三问

“哪里来的疯汉,尔等还不速速将其拿下。”人群喧哗声中,一员武将策马敢来,落地便朝着刘奇恭敬一拜:“见过少将军。”

四周围观的人群传来一阵惊呼,显然,不少人也认出了这位率军平叛,颁布江东六项的武乡侯。

“原来车里的是武乡侯。”他披散的头发下,露出一双睿智的目光。

“既知此乃侯爷当面,为何不拜?”围着他的大批军士之中,一名什长上前喝斥道。

疯汉目光淡然地扫了一眼这些军士,正待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斥,“岂能对先生如此无礼。”

当他转身之际,刘奇已经是迈步上前,朝他长辑一礼。

“适才惊扰先生,还望先生莫怪。”说着,刘奇上前将其扶起身来。

“吾不过一巷市粗鄙之人,不敢劳动少将军大驾。”

“吾观先生谈吐不凡,胸有沟壑,敢为先生大名?”

“吾,徐福也。”

“徐福?”刘奇双眼微微一动,随即问道:“敢问先生哪里人士?”

“从荆襄之地而来。”

刘奇微微一笑,“先生在此拦吾,可有何教之?”

“世人皆知将军文武全才,奇淫技巧,诗词歌赋,一一精通,吾来,不过三问尔。”

疯汉环顾一眼四周,眼见着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将军莫非想请某在此间发问?”

“岂敢。”刘奇微微拱手,抬头看了一眼策马前来的武将,“将你的战马让与先生乘骑。”

“喏。”小将立即牵马上前,虽然一脸疑惑,不知自己少将军为何如此看重此人,但主上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

疯汉乘骑在前,刘奇乘坐马车在后,街道两侧的人群中,时不时发出一声喝彩。

“少将军。”

“武乡侯。”

疯汉看着刘奇在马车中和众人招手,将他脸上和颜悦色一一收入眼中,不时微微点头。

太守府旁的宅院,如今是刘奇和蔡琰在府外私会的院子。

蔡琰下车之后,便去了内室,两人围坐在院子里,四周都有兵将把守,倒是宁静异常。

“先生请。”

“此乃茶陵苦茶矣?”徐福看到新制的青釉茶杯,一个茶托,一个酒盏一般的盖碗,他看着刘奇端起茶杯,随意取了上面的盖子,沿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边缘,将漂浮在上面的清脆茶叶朝内抚了抚,小口轻啄,入口之后,见他满脸畅快,竟是长出一口气。

“此乃茗茶之道。”

徐福面色惊异,亦是端起眼前的茶杯,学着刘奇的姿态,浅尝即止。

“此茶味同茶陵,入口回味之际,却更添几分甘甜,且此物倒不似新茶。”

“此乃炒茶之道矣。”言罢,刘奇挥手示意,立即便有仆从上前,将油纸包裹的木盒中盛放的茶叶展示给徐福观赏。

“善。”徐福眼前一亮,微微摆手,身边仆从便将盒子盖上,端着远去。

“江东此茶不多,前几日采摘新茶,吾命膳夫炒了十余斤,大多被江东文武得去,今日,若是先生喜此物,便赠予先生一斤罢。”

“多谢少将军。”徐福笑着一拜。

两人再饮一小口,各自将茶盏放下,徐福脸上挤出几分笑容,胸口的领子早已拉上,只是,脸上的粉末还在,看起来,仍是有些怪异。

“敢问将军,那江东六项之中,有一物唤作馒头,号称能壮军中之士,能让北地百姓免于饥饿,却为何,朝令夕改,制作之法,存留府中。”

“时候未到矣。”

“如何才是良时?”

“吾军饮马黄河之日。”

徐福面色一阵变化,最终恢复平静,缓缓举起一根手指,“其二,这建立石头城,恢复金陵邑,于秣陵城中兴建东都别宫,意欲何为?”

“天子东归洛阳,吾父刘繇,乃汉室宗亲,天子亲封扬州刺史,自当相迎。”

“若是不至,又当如何?”

“为何不至?”

徐福笑了笑,“王天者,四百年来,刘氏矣,同姓夺鼎,大汉亦是中兴,然那龙椅之上,却……”

刘奇面色一沉,“先生倒是胆魄十足,吾皇族之事,亦敢妄言。”

徐福大笑着站起身来,“是非妄语,还请少将军自行辨识,今江东四郡已定,纵观天下,唯有江东今后十余年间,不受战祸殃及,且江东兵精粮足,连战连捷,士气正盛,今北地诸侯混战,不知少将军,可有宏图大志?”

刘奇一只手指敲打着桌面,“若欲王于天下,中兴汉室,不知如何?”

徐福浑身一颤,“倘若将军欲为,吾可助之。”

刘奇眼前一亮,他麾下缺乏顶级谋士多时,以至于在和周瑜对阵之际,险些兵败,眼前这人,虽然比起刘奇记忆中出现得早了不少,但他之前所言,从荆襄之地而来,只怕,已经是从那荆襄之地,学了策论归来。

“奇愿闻其详。”

“无他,坐拥长江天险,以观天下矣。”徐福一脸信心十足,一手抚须,脸上布满了笑容,他在来时的途中,便已经想到了日后江东崛起的几步。

“计将安出?”刘奇起身长辑一礼。

徐福搀扶着刘奇落座,紧盯着他的双眼,“其一,内定山越,大造战船,训练水军,虎视荆襄淮南等地。”

“少将军坐拥长江天险,然江夏水军雄贯长江,长沙、桂阳亦有雄兵驻守,江北历阳,孙策所部驻扎,厉兵秣马,两者皆不可图也。”

刘奇双眉微皱,“那该如何是好?”

“少将军心中早有定计,如今颁布江东六项,便是为了稳定江东财政,屯田之法养兵屯粮,兴修水利,大造战船,再派麾下悍将共讨山越,数载之内,山越平定,江东水师崛起,到时,荆襄、淮南之地,必有战机到来。”

“再者,吕布此人,反复无常,率军袭击兖州,险些毁了曹孟德之基业,如今曹操得青州兵,驱逐吕布,平定衮州之乱,倘若非是关内李傕未平,宛城张绣尚在,只怕他早已是率军攻伐徐州。”

“不过数年,曹孟德必兴兵徐州。”

“如此,便是我江东之兵,可趁之机也。”

第六十八章 在下颍川徐元直

“先生之意,正合我心。”刘奇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从三言两语,和途径江东诸县的见闻,便分析得头头是道,此人当是那位与诸葛交好的徐福。

“进兵之策,吾献于少将军舍下三策。”

“愿闻其详。”

徐福笑着看了一眼已经有些干涸的茶水,刘奇示意,当身旁的仆从即将迈步上前之际,刘奇却是伸手接过茶壶,亲自为徐福满上一杯。

“能让名满天下的武乡侯为吾斟茶,倒也不枉此行了。”

“能得先生之助,实乃刘奇之幸,江东之幸,此等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徐福心中满意,再饮了一口,嘴唇干涩状稍缓,只见他一指沾了茶水,几笔之下,便将江东四郡和长江上游、对岸的几大势力标注在石桌上。

“荆州刘表,孤身北来,信重荆州士族,却待寒门薄也,得南阳郡半,襄阳、江陵等地,其余诸郡,皆在世家大族之手,江夏黄祖,亦是听调不听宣。”

“然刘表乃汉室宗亲,早年蒯异度献策,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各郡,可传缴而定。”

“今荆南虽不在刘表之手,然吾军新得江东四郡,根基尚且不稳,刘表故为汉室宗亲,少将军既已派人维系血脉亲情,自当与其和睦相处,静观事变。”

刘奇微微点头,“此可为与荆州相交之法。”

“其二,淮南袁公路,雄踞数郡,麾下兵马十余万,气势正雄,跨江而守,那孙策继承乃父之勇,又得庐江周氏美郎相佐,一文一武,相得益彰,麾下悍将精兵不乏,战力不弱,想来,少将军已有领教。”

刘奇默默点头,的确,之前和孙策一战,也算是让他手上刚刚积蓄的一些兵将伤筋动骨了。

“袁公路此人,好大喜功,其先败刘备,得广陵,北上却为曹操所阻,今吕布谋夺徐州,他定然会出兵徐州,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少将军可伺机而动。”

“先生可是忘了那镇守小沛的刘玄德乎?”

徐福微微一笑,脸上早已了然,“那刘玄德,借着中山郡王之后的名号,入主徐州,得了陶谦兵马部署,却难以服众,麾下兵马三万有余,却先败于袁术,后为吕布夺得徐州,如今退守小沛,兵马不过万余,若非吕布心念旧情,怕是早已居无定所。”

“先生莫要小觑此人,吾江东之兵,两三载内,镇守江东各地兵马需众,怕是若遇战事,亦很难拿出三五万精锐。”

徐福淡淡摇头,“兵不在多,兵精足矣,吾闻少将军在水军战船设计上有所远见,又亲自改进了军中训练之法,可否日后让某一观。”

“这是自然。”

“善。”

徐福笑了笑,“吾这第一步,便是趁江北乱局,趁势北上,夺庐江、九江二郡,再图谋广陵郡,屯兵淮河之险,雄视徐州。”

“若有良机,可趁势北上,一举夺此中原富硕之地。”

“再者,便是少将军须得遣一员大将镇守豫章,待荆南有所意动之际,可取荆南四郡,当然,在此之前,少将军可有信心,凭借水军,击败江夏黄祖。”

“自然。”刘奇满脸信心,只要工匠坊能够打造出大批新式战船,以蒋钦、周泰麾下水贼旧部为根基,收复鄱阳水贼,训练万余水军,便可纵横大江南北,料他冢中枯骨黄祖,也无可奈何。

“如此,荆南可定,那刘表文弱,必不敢试少将军兵锋,到时,吾军可遣一能说会道之人,前往襄阳,劝双方罢兵,许以重利,也在所不惜。”

“这又是为何?”刘奇满脸疑惑,打赢了还要倒赔款?这是什么道理,赵氏天下的窝囊外交?

“荆南与会稽、豫章,有小道直通岭南,那岭南虽地处偏远,亦有百万之民,士燮一族,虽霸占交州已久,却不是吾军之敌,主公可遣一上将率军南下,直取交州七郡,将其纳入汉土,如此,得数州之地,坐拥数百万之民,北上,可图中原久战之地,西进,可吞无能之主刘璋,可坐观刘表老朽之后,趁势一统荆州,如此,大事可成矣。”

刘奇在徐福停下话语之后,陷入了沉默。

约莫数十息过去,他突然叹了口气,“一统天南,须得多久之功?”

“少则五六载,多则九十载。”徐福笑道。

“吾欲拜先生为吾帐下军师将军,统领府内一众文武,不知先生可愿?”

徐福微微摇头,“吾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岂敢位居众人之上?”

“听闻少将军南下之际,于会稽得士族豪富景从,去时兵马不过千,归来却新建一营。”

“然也。”

“吾愿率此军南下,先取丹阳宗帅、山越,再图豫章,若要得荆南,少将军须得先定豫章,欲得天下,须得先灭山越,反之,戍守山越可牵制江东兵卒数万,莫言北上,便是图谋荆南,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此,便全仰仗先生了。”刘奇起身朝他郑重一拜道。

“吾,拜见主公。”徐福起身,搀扶起刘奇,几步走到他面前,郑重地将头发盘上,用一根从袖子里取出的木簪将头发梳拢,就地俯身朝着刘奇下跪。

刘奇心中激动,当即上前将其扶起,“吾得先生,如虎添翼矣。”

徐福顺势起身,却再次朝刘奇一拜,“主公,吾非徐福,却是之前为得主公诚心相交,以旧名相示,还请主公恕罪。”

“先生亦是为吾江东大计,何来罪过。”刘奇早已心知肚明,但现在却不能直接拆穿他。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徐福脸上重新挤出几分笑容,“在下颍川徐元直矣。”

“果真是徐庶。”刘奇大喜,当即与他把臂同行,同乘马车前往城外大营。

——

同一时间,南阳郡,叶县。

一处宅院之内,一名手拿汉纸拓印书籍的儒雅青年看着天黑之后,群星璀璨的天穹,满脸怅然若失。

“将星东去,二龙并起,长安黯淡而江东气明,元直啊,却不想,以你平日的沉稳的性子,竟是率先按捺不住,动身投奔的一人。”

“今后,你我可有再见之日?”青年转身看向一旁熬制的陶罐,暗暗叹气,用湿巾将其放到陶托之上,方才将其端进屋内。

“叔父,该用药了。”

“放在此处吧。”屋内传来一阵轻咳,回答之人,却是一名中年文士。

“仲景,有劳了。”屋内,诸葛玄坐起身来,看着亲自为自己喂药的好友,脸上涌现几分红润。

第六十九章 四方招贤馆

“元直,还有数日,便是吾大婚,汝当真不留此处?”

“主公,吾知汝欲以“讨伐山越,不在乎此些许数日”劝诫与吾,然山越未定,吾却寝食难安。”

“这又是为何?”

“主公大婚在即,镇守江东四郡文臣武将俱将回返秣陵恭贺,此乃山越宗贼可趁之机也,吾若率军,前往丹阳临山诸县,或可斩获奇功。”

“先生之策,反其道而行之,实为上策,只可惜……”

“主公,这杯喜酒,待吾建功归来,再饮不迟。”

“善。”

刘奇当即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亲卫:“命董袭、陈横二将,任元直先生副将,率吾虎贲营南下缴贼,另,传讯宛陵城外子义将军,率骑军出动,趁此良机,尽量重创山越之贼。”

“喏。”亲卫迅速翻身上马远去。

快到黄昏,刘奇在营门外带着一众亲卫看着大军徐徐远去,这一营兵马去后,整个秣陵,只剩下樊能、笮融所率的两营老卒,不过三千余众兵马戍守。

不过刘奇在兴建石头城之时,亦收编附近流民,又招募精壮万人,由主薄全柔、门下督贺齐、建义将军于麋三人负责训练,训练之法,正是他新编整训之法。

回城,不知何时,城内来往的文人雅士多了不少,临近婚期,来自各地诸侯的使臣也已经抵达了城内驿馆。

“少将军,四方招贤馆,已有来自荆州、淮南、徐州各地士人汇聚,此刻下榻之处已满,城中客栈、驿站大多已满,尚有大多士人留于四方招贤馆屋外等候,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史高孔文何在?”

“今日山中开渠引水,已入方山视察。”

“府内功曹袁正甫何在?”

“刚已接到传讯,已乘车赶往四方招贤馆。”

“善,立即驾车,吾亦往之。”

“喏。”

很快,马踏长街,便来到了长街豪富士族所居的四方招贤馆附近。

看着四周密集的士人,刘奇一一看到了站在府门前,戴着儒冠,穿着官服的袁忠。

“袁功曹,少将军设此四方招贤馆,为何不亲自前来接待我等,那广告天下的招贤令中所言,吾等士族与寒门,同等待遇,此言可实?”

“袁功曹,吾等不远跋山涉水而来,莫非,你就将我等如此拒之门外,此地乃是秣陵城中主街,若是我等在此地久候,怕是城中引起骚乱,会给汝这府中小吏带来不便。”

“你……”袁忠气得面色铁青,可这话,却还算是说得轻的。

“袁忠,你为四世三公,汝南袁氏之后,为何自甘堕落,投身江东刘繇老儿之子府内。”

“那刘奇不过安东将军,献媚邀宠而得乡侯,亦敢私自开府,莫非是有心谋逆,犯上作乱?”

袁忠气得面色青一阵紫一阵,不等他开口,便再有人引经据典,朝他痛骂一顿。

马车内,刘奇放下帘幕,“传令城中守军,将之前肆意造谣之辈立即抓捕入狱,命治狱之吏,严加拷问。”

“喏。”

言罢,刘奇腰间挎着长剑,猛地掀开帘子,踩着长凳下车,四周随行的亲卫立即上前挤开人群。

“安东将军到。”随着一声长号,四周驻足观望的行人纷纷朝此地看来,围在四方招贤馆门外的诸多士人也纷纷回眸,朝着两侧退开,朝着居中这名龙行虎步的少年看来。

“你便是那小儿刘奇?”一名中年儒士率先迈步出列,指着刘奇的鼻尖喝问,“便是你,号称造汉纸,拓印编辑书册,可为天下饱学之士著书立说?”

“是吾所言不假。”刘奇站到袁忠身侧,面对袁忠歉意的一拜,微微颔首示意,便迎上在场数百士族,街上拥挤的上千百姓的面,朗声应道。

“吾且问你,那下令兴建书院,宣称让士族与寒门同窗而读之人,可是你?”

“这位先生,发问之前,应当先禀明姓名。”刘奇朝他微微拱手,脸上带着笑容道。

这人微微一愣,随即抬手一辑,“吾乃平原祢衡祢正平是也。”

“先生有何教之。”刘奇内心泛苦,此番乃是一名有名的嘴上不把门的家伙,曾经击鼓骂曹,后被曹操送往荆州,又得罪了刘表,后又被送到黄祖麾下,因得罪其主簿,在黄祖下令杀他之际,立即便动手,即便黄祖之子黄射,亦救之不及。

不过,此刻他出现在此地,倒是让刘奇有些心惊。

“无他,计场中诸位友人之见,唯三点矣。”

“愿听先生到来。”刘奇举止投足间,皆是礼足,一时间,场中数百士人都为之噤声,将目光看向为首的祢衡,静待着他的下文。

“其一,汉纸乃是文兴重器,将军乃大汉宗室,理当知晓,此物既利于传道授业,为何不将其拓印之法与造纸之术,公告天下?如此藏私,怕是图谋不轨,料想刘扬州为官一人清明,不会做此寻私之事。”

一开始就用老爹刘繇的名声来压制刘奇,此人的毒舌之名,光是这三言两语之中,刘奇便可以见一斑。

“其二,吾在北地听闻江东六项,将军是为江东民生计,为保境安民,实乃大功一件,利于千秋,然为何那壮士之法,馒头,先示众而后藏匿,莫非,此号称能饱北地百姓之物,不配与吾等享用?”

第二个发问,更是咄咄逼人,刘奇尚在沉默隐忍,他身后的袁忠已经踏前一步,怒斥祢衡,“竖子不过北地一匹夫,又在何地拜得名师,何处学了经典,竟是以谣传之论,便敢聚众于此,占市质问吾主,你该当何罪?”

袁忠一开口,刘奇心知要遭,这祢衡虽是毒舌,却是一时名士,亦善辩,否则,那曹孟德也不会留下他一条小命。

果然,话音刚落,祢衡便仰天大笑。

“吾在荆州避难求学,所交之人,并无身份显贵,家庭显赫之辈,却俱读《诗》、《书》、《礼》、《易》、《春秋》,吾以先贤为师,为年长者为师,吾此来,亦为天下士人,亦为北地百姓,不知,袁功曹有何教我?”

袁忠面色一白,藏于袖子中的十指早已是捏得紧绷,可是,他哪里敢当着这么多士子率先发难,要知道,这些家伙之中,也有不少人携有仆从,佩戴刀剑。

而且,他不能让此地生乱,若是搅了自家主公部署,会犯下大罪。

也就在他思忖该如何回答之际,一只大手,安放在他的肩上,他回眸一看,正迎上刘奇那淡定自若的眼神。

他心中一定,朝着刘奇躬身一拜:“愚下才疏学浅,却让主公蒙羞了。”

“无妨,士人见教,不论长幼、不论尊卑,今日,本侯亦想与诸位辩之。”言罢,刘奇命人送上长案自己坐于案后,背靠府门,内外皆有士人围着,他神态淡定自若,目光落向祢衡,“若是先生不再继续发问,便到吾回应之时。”

第七十章 太仆韩融

“那吾便先听你解释。”别看祢衡一张毒舌,但仍旧有儒士的风度,甩袖落座到石阶上,就这么静候着刘奇的答复。

“其一”,环视一眼在场众人,刘奇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红光满面,一脸自信盎然。

“敢问诸君,今大汉纸价若何?”

话音刚落,在场士人面面相觑,不多时,便有一人拱手一辑,“百文难求,两百文难取,三百文方能得一篇书写之地。”

刘奇脸上露出几分微笑,“吾督造此汉纸,造价低于蔡伦纸十倍,然,三十文一张,是否能流传于南北乎?”

“士族、豪富或可买之用之,却无法流通于巷市之间。”

“竹简、绵帛,仍是吾等书写身首用之物,吾已定价三十五文,运通南北,街道巷市皆可购之,拓印书册,均价不等,却也运往南北,可供天下士人购之。”

“以汉纸、拓印之法,赚取我等儒士钱财,安东将军此举,怕是会让天下士人所不耻。”场中再次响起一声嗤笑,却是一名来自淮南的儒士。

“不知这位高贤尊姓大名?”

“吾乃寿春胡通达。”文人抬起头来,面白而神色淡定,他已有三十出头,在淮南之地颇有名望,却并未出仕。

“本侯欲将此物制作之法赠予先生,不知先生以为如何?”刘奇笑道。

一时间,全场哗然,放眼天下,如今谁人不知这汉纸、拓印之法何其珍贵,刘奇竟是直接想要将其赠予一名士人。

不少人捶足顿胸,叹惋不已,倘若方才是他们开口喝斥,怕是这一甜头就落到他们头上了。

“某不敢受之。”

“为何?”刘奇微微惊讶,忍不住问道。

胡敏朝着刘奇拱手一辑,“吾家中贫寒,却是取不出那么多的钱财将此物制出,提供天下士子。”

“那为何不献给官府?”刘奇又道。

在场不少士子也纷纷点头,的确,自己得了此物,若是自家财力不足以自产经销,便只能献给当地诸侯,以得赏赐。

胡敏满脸复杂,“天子尚在长安,吾家中尚有老弱,不能远行,此物贵重,不能托付他人,而淮南之地,袁术此人,无需多提。”

刘奇饶有兴致地看着此刻表现得不卑不亢的胡敏,“先生可知,你在此地畅所欲言,怕是不等先生回返寿春,家中老弱妇孺,便会为那袁公路所困。”

“吾来江东之时,已将家中老弱妇孺带上,驾舟避开渡口,径直南下,如今安置在城外。”

一时间,在场又有人小声交谈。

“吾来江东,在阶下等候半日,只问将军,此物,何不推广天下,让世族寒门皆可用之。”

刘奇笑了笑,面对此刻胡敏那真挚的目光,不闪不避,缓缓举起三根手指,“其一,正如先生所言,此物,官府、世族可造之,但不过与吾江东如今一般,开设工坊,造以商用,贩卖于巷市之间,如此,吾江东经营汉纸,与各地诸侯经营,有何不同?”

“其二,此物造价三十文,无法为寒门所纳,吾欲遣工匠改造,当此物作价降至二十文、十五文之际,再用于天下万民。”

“其三,吾欲在江东之地,兴建书院之事,便是为在各地郡县,开设藏书馆,无论世族、寒门,无论是饱读诗书之士,还是目不识丁之民,皆可凭案牍身份,登记后,进馆内浏览,若想借书,一册一次,不过一文尔,尔等即可带回家中,进行抄录。”

“若是当真如此,江东之民,皆可学孔孟之道矣,然,将军颁布此政,莫不怕,今后拓印新册,无法流通于巷市之中?”胡敏脸上仍是不解,如果所有人都来用一文钱借书抄录,那价值几百文,乃至一金的书籍,又有何人会买?那些渡江北来的大儒著书立说,拓印而出的书册,该如何销遍天下呢?

“吾江东治下,唯有吴、丹阳、会稽、豫章四郡,藏书馆,暂时只会兴建于此四郡矣。”刘奇笑着答道。

“便是天子近前,安东将军也不欲献上此物吗?”围着长街的人群突然散开,一群穿着儒士长衫,戴着官帽的士人行至近前。

为首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躬身朝着刘奇一辑,“吾乃韩融,自长安而来。”

刘奇面色一惊,当即几步走下台阶,主动朝着老人长辑一礼,“竟不知太仆至此,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吾等见过太仆。”四周不少有名的儒士也已是认出老者身份,纷纷下拜见礼。

“老朽已年近七十,不惜舟车劳顿前来,便是为见此汉纸,不知武乡侯,可为陛下备下朝贡之物?”韩融满脸威严地审视着刘奇说道。

刘奇起身,面带微笑,指着西北边上,“石头城旁,淮水入江口,吾已在那里备下一船拓印书册,约有三千册,还请太仆北归之日,待刘奇献给陛下。”

韩融面色稍缓,但仍然没有露出笑容,只听他朗声再道:“吾闻武乡侯已在秣陵为陛下修建江东行宫,不知意欲何为?”

“奇闻陛下意欲东归洛阳,然洛阳已被董贼烧毁,天子,乃吾汉室之本,岂可无宫殿朝政,刘奇斗胆,便在江东为天子修筑此宫殿。”

一时间,场中又有不少士人非议。

更有不少秣陵城内的百姓也忍不住皱眉,在他们看来,少将军这是疯了吗?让天子驾临江东之地,那今后,这江东治下,是听从刺史刘繇的,还是听从天子刘协?

韩融面色再缓,“汝知心意,待吾北归之日,必定回禀陛下,只是,那壮面之法,可否再交予老夫?”

“早已为太仆备下。”刘奇笑着答道。

“善。”韩融面色大喜,“武乡侯不愧汉室隽才,大汉中兴,日后,全耐将军之功。”

“刘奇不敢居功,必恪尽职守,保土安民,为吾汉室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好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着,韩融回眸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前方的祢衡,“兴才这士子发问,我想,老夫也为尔解惑了吧。”

祢衡连连称是,他如今不过一介白身,岂敢和官居太仆的老儒韩融作对。

第七十一章 各方来使

祢衡尚有三问,最后一问,便是质问刘奇那宫殿兴建,意欲何为,可如今太仆韩融的出场,显然,比他更为惊艳,而且,面对他当面质问,刘奇更是一一作答,面色坦荡,他又如何继续开口喝斥?

“太仆北来,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入内安坐。”说着,刘奇便头前引路。

“善。”韩融微微颔首,此行的意图他已经得到,剩下的,他便只需将身上便携之物,交给扬州刺史刘繇即可。

“请。”刘奇头前带路,目光也落在跟着韩融前来的一行儒士身上,其中,护卫着韩融的一队十余人兵将之中,便有一人,手持大斧,虽然在四方招贤馆门前被侍卫取走了长斧,他身上也挂着一柄长剑,看起来,威风凛凛。

“不知,这位将军是?”刘奇忍不住发问道。

韩融当即大笑,“此乃兴义将军麾下骑都尉徐公明矣。”

“河东杨人徐晃,拜见安东将军。”徐晃今年二十有六,正当壮年,在刘奇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这位不过数月便已名震天下的武乡侯。

“勇士矣,以汝八尺身躯,魁梧臂膀,区区骑都尉,安能尽显你之才干?”刘奇面色故意流露出几分叹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刚刚见面,交浅言深,是大忌。

更何况,还是当着韩融的面挖墙脚。

虽然,徐晃如今是杨奉的部将。

当一行人入列坐下,徐晃神情还有些恍惚,他能够从方才刘奇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几分欣赏之意,他与自己素未蒙面,只因自己体型健硕,便看重自己不成?

“主公,淮南来使,左将军帐下功曹袁涣,已至门外。”这时,守在门边的袁忠突然走到刘奇跟前禀报道。

“传。”

“喏。”

“报——荆州来使已至。”很快,便又有人传讯。

很快,傅巽便带着一员小将与几名仆从进入堂内。

“报——乌程侯孙策帐下吕范携众前来。”

“传。”

吕范,乃是早年追随孙策之人,他身后跟着一员武将,身材魁梧,腰间同样挎着长剑,赫然便是如今在孙策麾下担任司马的凌操。

同行的还有几名儒士,刘奇倒是认不出来他们来。

“报——兖州刺史曹操治下许县令满宠携众前来。”

不多时,年仅二十余岁,满脸胡须的满宠,便带着一员小将迈步入内。

“主公,此将名为李通,乃是曹孟德麾下振威中郎将。”耳边,袁忠小声嘀咕道。

刘奇微微颔首,心里却是一阵冷笑,区区一员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便被加封中郎将,与自己麾下四大中郎将位同,岂不是可笑。

酒宴酣畅,席间,这些来使都向刘奇献上各地的财宝奇物,刘奇一一拜谢,也随意赏赐了这些使臣一些书籍带回。

到了夜里,刘奇坐着马车出门。

却不想,行至长街之时,一名士人便是匆匆闯到他的驾前。

“汝乃何人,竟敢冲撞我家将军。”刘五,如今刘奇的亲卫长,亦是家中习武的老奴,刘三族弟,此刻他正怒目喝斥着眼前被两名侍卫按倒在地的来人。

“吾乃太仆之子韩义,此来,只为求见安东将军。”

“哦?”刘奇微微一惊,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四周,“且上车同行,与吾一同回府。”

“喏。”

坐上马车来的这位仁兄,不过二十出头,可见,那太仆韩融,也算是老来得子。

“将军,此来,却是吾父命吾,必须随你面见刺史大人。”

“为何需得面见吾父?”刘奇微微皱眉,世人皆知,这江东之事,刘奇皆可做主。

“还请将军莫怪。”韩义面色犹豫,在刘奇的紧盯之下,他只得是咬牙道出几个来,否则,他也心知,刘奇心里会有疑心。

“衣带诏”

不过三个字,便令刘奇眉毛一挑,他立即下令,全速回府。

不多时,车驾便停在了府门之外,刘奇在前,原本待在他车内的韩义,戴着斗篷,遮掩了面容,紧随其后。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后堂。

“已是深夜,吾父还在处理政务?”刘奇微微皱眉,如此劳累下去,可不利于刘繇的身体。

“此乃刺史大人自己要求的。”服侍在旁的近侍也无可奈何。

“少将军,刺史大人传你进去。”

“喏。”刘奇微微拱手,便率先迈步走进堂内。

来到堂前,他看了一眼面色憔悴的刘繇,微微拱手一礼,“父亲,天色已晚,这些政务,便交由府中官吏处理便是,何须亲力亲为。”

刘繇摇头失笑,“吾儿无须多劝,吾等刘氏宗亲,自高祖以来,但凡牧守一方者,都不得怠慢任上事务,吾养病期间,不少政务已经落下,此番却是得尽快处理。此外,吾儿今日接见各方来使,情况如何?”

“正要带人面见父亲。”

“哦?此来何人?”刘繇惊讶道。

“太仆韩融之子韩义。”

刘繇坐直了身子,“快传。”同一时间,他目光询问地看向刘奇。

刘奇双眉微皱,上前朝着他耳边嘀咕几声,刘繇面色一惊一喜,在韩义迈步入内之时,已经恢复淡定。

“堂下之人,便是车府丞韩义?”

“下官韩义,拜见吴侯。”

刘繇微微抬手,“不必多礼,太仆韩公,亦为吾长,你与吾儿同辈,便唤吾一声世叔便是。”

“韩义不敢。”韩义连忙低头,随即,看了一眼刘奇,“还请少将军赐下一刃。”

刘奇立即取了一把短刃递给到他手上,韩义随手从自己袖子内衬截下一块绵帛,待到内侍呈到案前,刘繇入眼一看,面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猛地起身看向韩义,“天子东归洛阳,岂能无人护佑?”

“兴义将军已率众数千,护送东归。”韩义朗声答道。

“杨奉吗?”刘繇面色一沉,“军中午钱粮,随行天子者,仅有一众文弱老臣,如何是好。”

“奇儿,吾江东既已兴建行宫,不若,即刻遣人北上,接回陛下。”

“喏。”刘奇当即躬身一拜应下。

“刺史大人且慢。”然而,也就在这时,韩义立即开口劝阻,“天子有意,重建洛阳故宫,却是无意南下,只愿各地臣属,援些兵粮。”

刘繇微微一愣,当即拍案,“正式自然,奇儿,立即调遣粮草三千石,兵马两千北上,天子身侧,当有吾江东良将戍守。”

“喏。”刘奇心中苦笑,只能是配合自家父亲继续演这一出戏。

第七十二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韩义当即大喜过望,躬身长辑一礼:“吴侯不愧是汉室宗亲,天子皇伯,此番回返洛阳,吾定在陛下面前为二位请功。”

“此乃吾等身为臣子的分内之事尔,还请车府丞回返长安之后,告知陛下,吾刘繇乃大汉宗室,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倘若陛下有任何吩咐,当即可遣人告知与吾,吾必以死效之。”刘繇反而脚步匆忙地来到堂中,朝着韩义躬身一辑道。

“吴侯忠义,某定不负所托。”韩义满脸激动地紧紧握住刘繇的手臂。

随后,韩义将天子东归的事宜全部告知两人。

刘繇回到座上,双眉紧锁,“天子既是东归,为何不诏令南北诸侯前去朝见呢。”

韩义满脸苦涩,“如今诸侯征伐,四处山贼四起,民不聊生,陛下非是未曾下诏,反而是无人敢应诏。”

刘繇面色阴晴不定,一巴掌猛地拍在岸上,“一群乱臣贼子,天子诏令,竟然无人奉诏,真是人人该杀。”说完,他便是捂着胸口一阵剧烈咳嗽,面色更是变得无比苍白。

刘奇面色微变,立即上前伸手帮他捋平胸口。

“吴侯还请息怒,放眼天下,像吴侯这样的肱骨之臣,已然不多,倘若陛下再失吴侯,便再无倚靠。”韩义面色一变,他突然想起奏折上,刘繇因为孙策南下一战之后,留下伤病的汇报。

好不容易有个全力支持天子的忠臣,若是再有个好歹,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过,他也无法继续和刘繇交谈下去了,原本这秣陵城中的细作就比平日多了不少,身为献帝使臣,他们一行人本就惹人注目,他又岂敢在此地逗留太久。

亲自将韩义送出府门之后,刘奇再派人将其用马车送走。

回到堂内,此刻,刘繇脸上,哪里还有任何的任何苍白,有的,只是略微颤抖的手臂。

“奇儿,徐元直为你所留书信中,早有预料今日之事,你以为,江东该如何?”

刘奇没有丝毫犹豫,微微拱手,“自当朝贡当今天子。”

“糊涂。”刘繇一脸怒其不争,“吾乃守城迂腐之辈,这江东基业大多都是你打下来的,如此汗马功劳,岂能拱手相让,况且……”

“莫非,兴建别宫之后,父亲当真想做那忤逆之臣?”刘奇面上多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笑容。

刘繇摇头,“自然不是,江东四郡,仅有四百万之民,有山越、贼寇作乱,可养之兵,不过数万,且西有刘表,北有袁术,吾岂敢有异心。”

“只是……”刘繇一脸肉疼,“为父倒是舍不得那许诺的两千兵马,如今江东之地,大多是新营兵马,一旦抽调两千人北上,怕是……”

“父亲勿优,昔日与那孙策作战之时,不时有千余兵卒未曾归降,下放矿场,此番,这千余兵卒,可随军北上,况且,吾已下令各郡都尉,于月前兴兵缴贼,如今,各地俘虏贼寇算上,亦可凑足千人,如此,两千兵马可成矣,既可不损吾江东之兵,又可应天子之需。”

刘繇当即大喜,“善。”

他招手之下,刘奇落座到他身侧。

“奇儿,好在天子无意南下,否则,你我可要多一掣肘。”刘繇脸上满是感慨,他既是有些希望天子渡江北来,又担忧他夺了自己的权柄。

“父亲此言差矣。”刘奇微微摇头失笑。

“这又是为何?”刘繇满脸不解。

“春秋时,管仲以“尊王攘夷”,挟持周天子以令天下诸侯,遂得齐国首霸,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是天子愿意渡江北来,孩儿倒是求之不得。”

“可如今,天子已然不想南下。”刘繇会意,但随即也有些愁眉不展。

“天子顾虑所在,亦是吾等汉室宗亲担忧所在,世祖当年起兵,中兴汉室,乃汉室宗亲夺取王图霸业,刘氏族人,自可继承皇位,天子虽年幼,但他身旁多有前朝老臣相佐,此间道理,自然是晓得。”

刘繇微微点头,便又听到刘奇开口。

“此外,天子倘若当真愿意南下,北地诸侯,那随行杨奉怕是最先倒戈,此外,曹孟德、袁本初、刘表、袁术等人,亦不会坐视不管,他们之中,或许有人眼光短浅,但他们麾下,倒也是有几位能臣干吏。”

“原来如此。”

“父亲,接下来几日,便是孩儿大婚,这几日,还请父亲歇息几日罢,府中众多官吏在职,父亲若是继续这般劳碌,怕是他们都会到孩儿跟前哭诉。”

刘繇微微一愣,“哭诉如何?”

“无事可做,失职矣。”

刘繇当即大笑,随后拍了拍刘奇的肩膀,“吾儿即将大婚,亦算成年,为父当年为你表字子兴,汝可知,为父初见乱世,便是将你当成汉室中兴之人,视若世祖当年。”

“孩儿晓得。”

“下去吧,为父尚且能支撑数载,内务之事,你无须理会,军事之上,你务必事事躬亲。”

“喏。”

刘奇出了府邸,当即招来刘五,“那各方使臣随行各有部分士卒,那天子使臣之中,骑都尉徐公明可在营中?”

“全部安置在秣陵城外大营,与吾军新营兵马相近。”刘五低头答道。

“备车,吾欲前往大营。”

“已至深夜,少将军意欲何为?”

“自当是为寻那徐公明。”

“徐公明不过一骑都尉,且又是杨奉部将,随天子使臣前来,少将军此去,如何留之?”

“自当以封侯拜将相待之。”

刘五张了张嘴,似乎从未见过刘奇这般意气风发,他只能取了战马,带着二十名亲卫跟随刘奇马车前往大营。

当一行人抵达大营前之际,便有贺齐率亲卫前来接应,刘奇入了大营,于中军大帐落座,全柔、于麋俱在。

“主公深夜前来,所谓何事?”全柔倒是比较直率,落座后,便开口问询。

“是为一良将尔。”刘奇笑了笑,招手之后,刘五立即来到跟前,刘奇吩咐了两句,刘五当即会意,奔出大帐之后,即可赶往旁边的那座大营。

第七十三章 徐公明

夜已至三更,营外的更夫刚刚走过。

徐晃已经是脱下长靴,准备脱衣就寝,毕竟明后几日,还须得面见刺史刘繇,参与武乡侯刘奇大婚,尚需费神。

下一息,他猛地抬头,帐外出现了一个黑影。

“将军,可已安歇?”门外的亲卫,突然开口小声询问道。

“未曾,何事?”徐晃微微皱眉,立即传好了靴子,迈步走向帐门。

亲卫迈步入内,朝着徐晃躬身一拜,“将军,帐外有武乡侯亲卫长刘五求见。”

“夜已三更,武乡侯亲卫长寻吾何事?”徐晃心生狐疑,但人在屋檐下,若是无所要事,对方显然也不会主动寻上门来。

他犹豫片刻,取了外衫披在身上,“让他进来吧。”

“喏。”

不多时,刘五迈步入内,他朝着徐晃恭敬一拜,“刘五拜见骑都尉。”

“刘校尉此来,所谓何事?”徐晃坐在案边,直接发问道。

“饶是吾家少将军在旁外新营中军大帐中相邀将军夜下同饮,不知将军可愿往之?”

徐晃双眉微皱,当即陷入沉默。

“吾家少将军夜里已经会见车府丞韩义,接了天子诏令,进献两千精兵与三千石粮草。”

徐晃面色微惊,随后又下意识道:“此事,为何告知于某?”

刘五笑道:“少将军有言,将军乃是忠勇之人,断不会背弃大汉皇室,当可直言无妨。”

“如此,那便有劳刘校尉头前带路吧。”

“喏。”

两人一前一后,偷偷溜出了营门,不多时,便来到了旁边的万人大营。

“报……少将军,骑都尉徐晃已至营外。”中军大帐,刘奇独自斟饮,忽然听到汇报,面色一喜,当即起身走出帐门,一眼,便是看到了徒步前来的徐晃。

他面色一喜,直接迈步上前。

“徐晃拜见安东将军。”徐晃躬身一拜,却见刘奇直接拉了他的手臂,将他带入营帐,“公明呐,吾与你一见如故,此番三更相邀,若是冒犯之处,可莫要见怪。”

徐晃连称不敢。

“公明请坐。”刘奇拉着徐晃坐到自己身侧的长案之后,此刻,案上已经备下牛肉、烧鸡、烈酒。

“不知少将军相邀吾前来,可有要事?”徐晃落座之后,心里仍是忐忑,忍不住率先发问。

“自然是有要事,来来来,先干了这一碗,再说不迟。”刘奇当即举起手中的酒碗大笑。

“喏。”徐晃不疑有他,直接干了一碗。

“公明,你乃兴义将军部将,听闻,陛下意欲东归之时,亦是你出言相劝兴义将军,方才让他回心转意,护送天子东归。”

“此乃兴义将军忠义矣,非是公明之功。”徐晃立即答道。

刘奇微微一笑,“那此番,公明护送天子使臣北来江东,可是自己请命?”

徐晃微微一惊,随后点头。

“不知公明为何愿意渡江北来江东?”刘奇再问。

“吾在长安时,便听闻江东有一文武双全的少年将军,数月间,便连败诸路诸侯,平定江东四郡,乃大汉隽才,早已神交已久。”

“然此番天子东归,身边兵卒不多,钱粮更是近月便要告竭,太仆年迈尚且愿意南下,吾只能率军保护太仆安然至此。”

“公明当真忠义。”刘奇笑道,举碗再敬。

徐晃亦是再干了一碗。

“公明黄昏率军入营,见我这营中新军如何?”

“少将军帐下,皆是能吏干将,所练兵马,不过月余便有如此军列,假以时日,经历战阵,必可成天下强军也。”徐晃这话倒也没有说谎,刘奇没有在军中变动职务,但后世军训中的队列整训之法,他倒是融入了新编军法之中。

如此,方能在月余有此良效。

“江东新定,百废待兴,吾以屯田养兵,数年之内,可募兵马十余万众,但能养之兵,却仅有八九万,除却镇压山越、贼寇之兵,可调动者,不过四五万。”

“来此之前,吾星夜得报,吴郡、会稽、豫章等地,讨贼顺利,约有五千精壮正押送前来此地,吾欲兴建一新营,命之为虎卫,不知将军可愿任此营统帅?”

徐晃面色一惊,“晃身负皇恩,岂能……”

刘奇微微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将军无需如此,那杨奉虽对将军有提拔之恩,但却吾主君之仁义,然大汉天下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将军尚有一身勇武,莫非当真甘愿做那旗下数百人统帅?”

徐晃面色一阵复杂,有些劝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明日吾便向太仆明言,留将军于江东训练兵卒,镇守别宫,倘若他日陛下渡江北来,便由将军麾下虎卫营夜宿宫墙,镇守内外。”

“这……”徐晃面色微变,在刘奇含笑的目光中,沉默了许久,他微微拱手,“请恕公明不敢请尔。”

“为何?”刘奇不恼,继续含笑发问。

“晃素无勇名,仅一帐下小校,不知武乡侯为何如此看重于吾?”徐晃这话问得很认真,目光清澈地看着刘奇,眼中也带着几分期待。

刘奇心中有些惊讶,徐晃乃是曹魏后世五子良将之一,成名之战,无非是解围樊城,大破关二爷所部,因此被曹孟德称之为“有周亚夫之勇也”,其人也善于用兵,有如此淡定的心态和反问,当是自然。

刘奇心中一定,迎着徐晃真挚的目光,缓缓开口:“太仆年迈,将军尚敢率军百人渡江北来,途中跋山涉水,何止千里,如此忠勇,奇岂能不敬之。”

“况吾之所为,亦为汉室江山,亦为天下黎民百姓,今淮南袁术,此处征伐,早有异心,冀州袁绍,与公孙瓒互相攻杀,早已是让北地民不聊生,兖州、徐州如何,相信将军亦有所了解,奇愿拜将军为麾下周亚夫,与吾南征北战,复昔日世祖中兴之路,让吾大汉江山永固。”说着,刘奇站起身来,朝着徐晃长辑一礼,鞠躬弯腰,头手与地面平齐。

徐晃站在原地,因这一番话,面色潮红不已,他犹豫片刻,躬身扶起刘奇,在刘奇的惊喜的目光下,朝他郑重一拜,“承蒙武乡侯不弃,倘若太仆愿命吾归于江东,某愿在将军帐下听命。”

“善,还请将军与吾同饮。”刘奇大喜过望,回身拿起酒碗,再次敬了徐晃一杯。

徐晃心结解开,脸上也是露出喜色,在他看来,杨奉非是明主,而汉室天子,亦是衰微,东归洛阳,尚无任何诸侯接见,唯有眼前的刘奇父子,愿意以臣之礼相待,且无论真假,至少,刘奇和他的忠心,在某一刻,是相同的。

况且,他已二十有四,昔日武帝时冠军侯,二十有四便已病逝,天下兵荒马乱,他又能活得了几年,他为何,便做不得大汉又一冠军侯?

追随一江东雄主,自然胜过世间懦夫。

第七十四章 大婚前夕

七月十五,对于整个江东而言,是一个十分特别的日子。

天色蒙蒙亮,城外便陆续有乘骑着战马的武将入城。

原本在城外整编的新营兵马,也接管了四门的镇守,城内三千多名巡逻的军士,在笮融、樊能二将的统率下,沿着街道,每隔十余步便有两人面对面戍守着。

附近民居的百姓是不是透过门窗缝隙张望,还有各位朝着戍守在门边的军士发问。

“军爷,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弄这么大的阵仗?”

这名面黄肌瘦的汉子看到门内是名老妪,脸上也是努力挤出几分笑容,“大娘,今日少将军大婚,迎娶淮阴步氏一族的嫡女步练师,城内戒严,大娘若是想观礼的话,便在此等候便是,今日,少将军可是要带着迎亲的队伍在长街上绕几圈呢。”

“少将军大婚,这可是件大事儿啊,为何不提前贴告示呢,城里的乡亲们,也能凑个热闹。”

军士苦笑一声,“大娘,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老妪正待继续发问,却听得长街之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旋即,一小队骑兵策马奔驰而过,乘骑在战马之上的,赫然便是一员面色黝黑的武将。

老妪看着此刻军士面色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忍不住发问,“此刻进城的,又是何人?”

“此乃少将军豫章都尉,兼帐下奉车中郎将周泰将军。”军士笑道。

“驾驾……”紧接着,又有一骑快速冲入城内长街,不待军士回眸看去,便听见战马上那名斥候朗声高喝,“捷报,捷报。”

“捷报……昨日伴晚,吾军大破丹阳祖郎所部贼寇,斩首千级,俘虏三千。”

“嗒嗒嗒”紧随其后,又有斥候赶来。

“捷报……五日前,鄱阳水师大破鄱阳水贼彭虎所部贼寇数万,斩首三千级,俘虏上万,鄱阳贼寇,一举覆灭。”

在老妪震惊的目光中,军士脸上缓缓露出几分笑容,他知道,此刻,在东城门,亦会有这一幕。

其实,这一份战报,早已是在昨日伴晚便呈到了刺史府,但为了给今日大喜添些彩头,也就放在了天蒙蒙亮的时候。

鄱阳水师初战告捷,上百艘打造的新式战船下水之后,这还是初次和鄱阳水贼鏖战,经此一战,盘踞鄱阳湖多年的水贼,再无反抗余力,彻底被剿灭。

反观丹阳郡盘踞的祖郎所部,亦被徐庶给剿灭,太史慈亲自将其枭首示众,此刻,大军正在返程的途中。

同一时间,吴郡,在刘奇从会稽回返之际,曲阿便下令征讨山越、贼寇,如今也有千级斩获,俘虏了大批精壮老弱,老弱妇孺大多都直接就地安置,而精壮之中,不少人已经是被补入屯田兵,余下的,正待刘奇大婚之后,押往秣陵城。

此刻,在城内刺史府大堂前,一群披甲佩剑的武将聚在一起。

“曲阿将军,你来得可挺早啊。”

“哈哈,我将军中要务都交给泰明将军了,自然是星夜兼程,提前赶到了。”曲阿放声大笑,幸好他精明,早已是将偏将军周昕调往吴郡担任副将。

周泰叹了口气,“只可惜,会稽的休穆将军无法来贺主公大婚。”他与朱桓,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倒是有些情谊。

“听闻休穆将军得了主公将令,如今正连夜驻守在东冶渡海口,监工打造海船呢。”

“对了,听闻此番鄱阳大捷之后,幼平,你与公奕将军将水师从原本八千余人扩充至一万五千人,可莫要从那水贼之中挑些老弱滥竽充数。”

周泰当即面色一黑,“某岂会做这等事,如今吾鄱阳水师,除却这八千余名新编水军以外,尚有船夫、民夫共计三万余众,整个豫章郡,除却驻防各县的县兵之外,大多军士都在鄱阳湖,若非如此,公奕兄长亦不会留在鄱阳湖坐镇。”

曲阿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四周列坐的武将,目光再次落到周泰身上,“原来如此,不过听闻主公向襄阳、徐州等地求购战马之事受阻了。”

“吾等江东之地,多河流山丘,军中战马大多都是驮运货物的驽马,战马,便是子义将军麾下那两千精骑,也不过是一人一马而已。”周泰叹了口气,即便是他所在的万余水师之中,亦不曾有多余的马匹,军中,也仅有都伯以上才能分到一匹坐骑。

“想来,子义将军也快回返了。”

“昨夜传来捷报,若是星夜奔驰,此刻,也应当快了。”

两人脸上也有些感慨,刘奇麾下五大中郎将,除却蒋钦、朱桓二人镇守豫章、会稽二郡不能回返,他们三人,倒是可以小聚。

“只可惜潘文珪、徐文向二人镇守长江渡口,亦不能回返,今日,吾等倒是少了些拼酒的乐趣。”

“听闻新编新营亦有不少嗜酒之将,不若到时,你我再与他们分个高下。”

“是极是极。”

也就在两人对视大笑之际,一声长笑之后,门外,大步走来大队文士。

“吾等拜见刺史大人。”众将纷纷起身朝着此刻走入堂内的刘繇恭敬一拜。

“诸位镇守江东各地,恪尽职守,劳碌奔波,今日吾儿大婚,尔等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刘繇今日亦是红光满面,自从孙策渡江北来之后,他从未有过这般欣喜。

“喏。”一众文武纷纷恭敬一拜。

刘繇沉吟片刻,便有镇守各地的武将向刘繇陆续汇报近日奏报之中所书的战事详情,还有当地的政务施展情况。

随后,便是屯田和新修水利的汇报,这自然是由文官来汇报的。

不多时,眼见着天色已至晌午,然而刘奇此刻,仍旧没有出来与众人会面,他麾下的长史高岱,功曹袁忠,已经去往了四方招贤馆,准备将居住在那里的儒士引来刺史府。

有着月余的修筑,刺史府扩充的后宅还未修建完备之外,以前的前院大多已经是翻修过了,便是几百人汇聚到一处宅院,亦是不会显得很拥挤。

第七十五章 敬礼,迎亲

午时,刺史刘繇就在堂中赐下午膳,从四方招贤馆赶至的数百儒士汇同在场的数十文武都在堂前用膳。

“阿蒙,莫要猴急,注意仪态。”

“姐夫脸红作甚,莫非是因为方才堂中歌舞?”

“休要胡言乱语,这等世家豪族取乐观赏之乐,与吾何干,倒不如你家阿姊貌美。”

“哈哈,姐夫真心吾自然知晓,不过,阿姊尚在吴郡,姐夫此言,羞也不羞?”

“当真是拿你无可奈何,此番却是曲阿将军命吾将你带来,你可莫要到处乱跑,若是生了事端,到时,曲阿将军却会受累。”

“蒙知晓了。”

看着眼前小舅子一脸故意乖巧的模样,邓当满脸是气,“你年不满弱冠,便偷偷混入吾军中,征讨山越之时,尚且身先士卒,你当时若是有个好歹,你让我,如何向你阿姊交代。”

“姐夫,如今你我皆不在军中,何须旧事重提。”

“此来,吾欲将你送入少将军兴建的吴郡书院中就学,如今吴中不少名士都在书院中任教,教谕更是长史亲任,你有战功,若是在书院中学个三五两载,及冠之时回返军中,再次也可擢升校尉。”

面白少年气鼓鼓地反驳道:“吾在军中,征讨山越,平定贼寇,亦能在三五两载内擢升校尉。”

邓当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开口,却见堂外已经有传令兵行至堂中。

“禀报刺史大人,丹阳都尉,虎贲中郎将太史将军已与徐军师回府。”

“哈哈”,刘繇大喜,当他站起身来之际,堂中不少文武也停下碗筷,朝门边看去。

只见徐庶和太史慈一左一右,走在最前,身后便是董袭、陈横二将,四人来到近前,尽皆躬身朝着刘繇一拜。

“吾等拜见刺史大人。”

“哈哈,元直、子义辛苦,此番一举剿灭丹阳祖郎所部,日后,这丹阳之地,再无贼寇之忧,全赖你等之功。”

言罢,刘繇立即为几人赐座,又命站在他身侧的许靖宣读加封文书。

“今丹阳郡定,列为有功,奉诏当赏,擢太史慈为兵曹,掌管扬州军事,擢徐庶为祭酒从事,加奉义中郎将,擢董袭为讨逆将军,虎贲营统帅,擢陈横为建威将军,宛陵县尉。”

“吾等拜谢刺史大人。”

四人入座,徐庶有军中职位在身,又以军师之职,于列座将军之上,居右下首,他身旁便是太史慈、曲阿、周泰、贺齐、陈横、董袭等将。

新入刘奇军中的徐晃也在,不过此刻却是陪在文官之中,和韩义一左一右,站在老太仆韩融身后。

他魁梧的身形和冷峻的外表,也时不时吸引一众军中武将的注意。

酒足饭饱,众人案前的酒菜都被撤走,这时,太仆韩融朝着刘繇微微拱手,“吴侯。”

“太仆公有何事?”刘繇不敢怠慢,在他眼里,这位可是德高望重。

“吾闻吴侯有意让公明留在秣陵,是为训练守护宫墙之虎卫?”

“是矣。”刘繇点头,他早已是得到了刘奇的嘱咐。

“如此,今后公明,便待在你江东吧。”韩融笑了笑,伸手一招,身后徐晃躬身出列,来到堂中朝刘繇恭敬一拜,“末将徐晃,拜见吴侯。”

“公明,今后,你便是虎卫军的统帅,训练新兵,还需你劳碌辛苦。”

“晃分内之事,定尽心尽力。”徐晃躬身再次一拜。

“来人,赐座。”刘繇大喜,徐晃这便离开了韩融父子,坐到了武将的案席中。

“虎卫军,可是吾等俘虏的贼寇精壮,送往秣陵城外新建大营的新军?”周泰朝着曲阿看了一眼问道。

“正是,主公麾下之兵,如今仅有虎贲一军,不过三千余众,贺将军所部,尚需一年半载方能成军,虎卫一军,是为守护宫墙近卫。”曲阿笑道。

“这徐公明有何能耐,竟是刚入吾军,便能任一营统帅?”周泰身侧不远处的笮融,嘴里嘀咕着,伸手将碗中烈酒一口饮尽,任凭洒落的酒水顺着胡须流淌到案上。

曲阿双眉微皱,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上首的太史慈,太史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反观徐庶,目光却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徐晃的身上,这位身材魁梧的壮汉,面对笮融的冷嘲热讽,面色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嘴角微微勾勒,之前和刘奇的交心之谈后,他自然知晓,自家主公,并非是那等鼠目寸光之辈,这徐公明能被其委以重任,绝对不是庸碌之辈。

只是,他也感受到了一些矛盾,之前追随吴侯刘繇的旧部之中,樊能、笮融、于麋、陈横、薛礼等将,官位都不如如今的五大中郎将,独领一军的,也仅有樊能,其余几将,大多都是以副将之职留于军中。

以他们的资历和军功,面对五大中郎将时,稍有不如,也就无言反驳,但徐晃不过是一新投之人,初入军中便独领一营,五千兵马,自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好在,笮融不过嘟囔了一句,便被陈横主动敬酒,两人谈笑后,也就渐渐将徐晃抛之脑后。

到了黄昏,这一场婚礼,方才正式到来。

“吉时已到,敬礼。”伴随着赞者一声长喝,府中管竹弦乐,编钟建鼓一齐奏响,声乐交汇一片,一条足有数步宽敞的红毯,从府门之外铺到堂内,数十步台阶两侧,早有兵将手持一丈等候。

刺史府大门敞开,两列文武,江东官吏世家豪族,收到请柬的,全都如约而至,手里各自拎着一个礼盒,迈步入内之际,将礼盒放入堂内一侧的长案上,自有侍者上前,帮忙摆放。

“迎亲。”随着赞者再次长喝,门外每隔数步便站有一名侍者,听到堂内传来声音后,一个紧挨着一个,陆续唱名。

“迎亲”

“迎亲”

一道道回声,传入府门外,位居长街尽头的一座府邸门外,刘奇早已是在此等候多时。

刘奇头戴锦冠,一手拉着红绣球,此刻,门内走来一人,与后世的凤冠霞帔相差不大,隐约间,可以看到她俏脸上的娇羞。

两人并肩行走在长街之上,头顶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顶大红的礼盖。

两人的礼服主色调都是大红,仅有腕、襟、带、领等地有着玄黑的色调,这还是刘奇第一次穿着这么宽敞的礼服,两人走过长街,街道两侧,响起了阵阵欢呼,秣陵城内,数万百姓都涌到了街头,围观这一盛景。

第七十六章 汉礼四时,赞者如歌

“阿母,为何少将军和新娘需在城中绕行,而不乘车呢?”一名稚子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妇人。

“少将军宅心仁厚,愿在街巷中迎亲,与吾等百姓同乐,乃是照顾我等。”妇人眯着眼笑道。

在她们的视野中,四名举着红色礼盖仪仗的侍女分列左右,走在最前,两侧有兵将守着街道,用兵器拦着四周的百姓,而在兵将身侧,便是数十名侍女,她们统一穿着舞裙,边走边跳,临近刺史府附近,里面已经是传来了歌声。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唱曲的是江东的歌女,声音清脆,空灵如雀鸟般婉转动听,一人主唱,众女齐喝,如同后世的和声,声音传出很远,亦能使人心旷神怡。

新娘身后,两名孩童牵着她的裙摆,不使坠地。

在他们身后,有捧着长琴,拿着琵琶、羌笛、箜篌、角的侍者跟着起舞,再后面,才是数百名乘骑着战马的骑兵,不过,他们虽然穿着甲胄,马首和胸前,都用红绸系着红花,以示喜庆。

刘奇坐在左前,面上一直带笑,右臂牵着红绣球一端的红绸,另一头,却是由凤冠遮面的步练师牵着,她头上的凤冠,是刘奇亲自命人为她打造,虽说有些僭越皇后规格,但在江东,倒也无人敢指指点点。

走到府门外,所有相迎的文士纷纷伏地下跪,两人一前一后,跨过火盆,跨过门槛,步入府内。

又听歌声再道: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

“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入府的院门已经被拆除,唯一的议事大堂,也被迁移到了数十步台阶之上,一路入府,须得行走数百步,才能行至堂内。

载歌载舞的侍者们,来到了仪仗的两侧,脚步紧跟着一对新人,来到台阶下,堂内,一众文武早已是列队站在两侧,翘首以盼。

“父亲。”韩义站在韩融身后,看了一眼新娘头上的金制凤冠,双眉微皱。

韩融微微摇头,有意放低声音,“武乡侯当世豪杰,虽年少,但日后匡扶汉室,唯他一人者耳,裂土封王,指日可待,此时有些僭越,倒也无妨。”

韩融老了,渡江北来,他已是有些力不从心,他心知自己此次北返,怕是再难有机会南下江东,当他能够亲眼目睹,大汉气数未尽,心愿足矣。

汉室正统可不再,但刘氏血脉却不能亡。

他刘奇,能成为第二个刘秀吗?韩融不知道,但是,他主动规劝徐晃投身刘奇帐下,非是他看不起杨奉,而是觉得,放眼天下诸侯,人心在汉,且当真愿意匡扶大汉者,唯刘奇父子尔。

“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

“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秋歌过后,一对新人已经走过台阶,来到堂门。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冬歌过后,刘奇牵着步练师,满脸喜色地来到堂前,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刘繇夫妇及步氏,面对居中的喜字。

两人并肩而立,迎着四周无数瞩目的目光,居中穿着喜服的赞者满脸带笑,双手抱辑,袖袍接拢,安放在身前。

面对两人,朗声道:“大礼虽简,鸿仪则容。天尊地卑,君庄臣恭。男女联姻,鸾凤从龙。无序斯立,家昌邦荣。新人双双恭拜天地……”

话音刚落,立即有侍女迈步上前,躬身取了两人手上拉着的绣球,刘奇和步练师相视一眼,迈步走入堂前,各自用右手拎着礼服下摆,并肩而行,行至堂前,赞者再次出声:“跪。”

两人面带笑容,掀开礼服下摆,就地一跪。

双手平举至身前,两人几乎同时将双手重叠,就地磕拜。

连续三次,又听赞者高喝:“起。”,两人方才起身。

赞者挪步到刘繇等人对面,身侧站着手持铜镜等礼器的侍女,再次朗声开口:“拜高堂。”

两人挪步到三人面前,刚刚站定,身后便再有声音响起。

“跪。”

三次之后,身后赞者眉开眼笑,“起。”

“拜媒人。”

随后,两人又走向了许邵、步鸷所在,这一次,倒是不用跪拜,躬身抬手一辑即可。

步鸷和许邵回礼,两人相视一眼,眼中俱是带着笑意。

随后,侍女在喜字前放下两个红绸包裹的蒲团,又听赞者开口,“夫妻交拜。”

两人并肩行至喜字前,相对跪坐,双手平放在身前,“跪。”

两人头上的冠带在弯腰之际,撞在一起,两人便含笑对视着直起身子。

“起。”赞者再道一声,两人便随即起身。

张昭继续目不斜视,浑圆的声音吊高,“将新人送入洞房。”

两人走到堂边,又有侍女递上之前的红绸,两人各自取了一段拉着,身前多出两名侍女各自拿着铜镜对准两人,一前一后,刘奇带着步练师,走出大堂,堂外天色已黑,身后陆续跟着走来的侍女手中都提着一盏宫灯。

从走廊到后院,途中的有着不少石头雕刻而成的灯塔,里面早已是点燃篝火,将脚下的红毯道路照亮。

一路行至新宅,自有站在四角的侍女撒花,榻上枣、栗、摞生,步练师来到榻前落座,自有侍女递上一根喜秤,刘奇挑开步练师脸上的珠玉帘子,看着她今日红妆淡抹的娇羞模样,面色一喜,侍女上前,将两人的冠戴都给接了下去,再有侍女递上斟满的酒樽,递到二人手中。

合卺酒,两人对敬一下,刘奇笑道:“夫人,请。”

步练师小脸晕红地微微颔首,便与刘奇同时饮下杯中酒。

将酒樽递给一旁的侍女,刘奇已是拉着她落座到一旁。

四周的侍女陆续散去,并在门边掩上了房门。

“吾年方十七,便有夫人这般如花似玉的可人儿愿意嫁与吾,当是大幸。”刘奇紧盯着步练师此刻的俏脸上,看得后者耳根有些发烫。

“夫君乃当世英雄,汉室隽才,妾身能嫁与夫君为妻,是妾身荣幸。”

“夫人,时候不早,你我且先安歇吧。”

“嗯。”步练师微微点头,便看到刘奇双手已经搭到了自己的肩头。她想起昭姬姊姊给自己传授的那些,满脸红透,可她并不知,如今这闪躲畏惧的模样,倒是让刘奇更为兴起。

第七十七章 洞房花烛夜

刘奇双手安放在她的香肩,只感觉佳人浑身一颤,微微颔首,那娇艳欲滴的模样,煞是可人儿。

刘奇伸出一手挑起了她那精致的下巴,对准烈焰红唇便浅尝一口。

“夫君”,步练师浑身瘫软武力,直接倒在了刘奇的怀里。

刘奇伸手搂着她,就往榻里倒去。

“别,先熄灯。”步练师目光闪躲地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影,满脸惊慌。

刘奇无奈,只得是熄灭了烛火。

“啊……”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娇喝,随即,便听到一声微弱的低吟:“还请夫君怜惜。”

……

……

第二日一早,步练师几乎是将整个身子都靠在刘奇身上,方才由侍女进门,帮她穿戴。

娇艳的红梅手帕被取走,送往后院,交由吴侯夫人刘氏察看。

当刘奇搀扶着步练师出门,向二老奉茶之际,刘氏还搀扶着步练师起身,到一旁小声嘀咕了一会儿,紧接着,刘奇便被迎头盖脸的痛骂一顿。

“新妇入门,身柔体弱,你可莫要贪欢。”

刘奇脸上有些羞燥,借着一个由头离开了后院,昨夜,也非是他有意战到四更,饶是步练师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看似有着南国女儿家的柔弱,但实际上,内心却是狂野的。

外堂,一众文武虽然昨日酣畅淋漓,但今日,却也不得不起早。

只是,他们早已是在此间候了多时,刺史大人在后院陪着刘氏,不曾出来相迎,此间,也就只有孙邵、徐庶等人,一左一右地跪坐着,带着他们耐心的等候。

刘奇带着身后的侍从迈步走入堂内,一时间,堂内热闹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在刘奇落座之际,几乎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拜见少将军(主公)。”

“免礼,诸位请坐。”

“喏。”一众文武落座,但目光全都汇聚在刘奇脸上。

“昨日本侯大婚,诸位不辞舟车劳顿,各地赶来,本侯先敬诸位一杯。”说着,刘奇端起酒樽,朝众人遥敬一下,双手端着酒樽到嘴边,一仰头,顺势一口饮尽。

堂下,众人也不敢推辞,纷纷同饮。

“今日可有要事,听闻尔等一早便在此等候?”放下酒樽,刘奇环视一眼众人道。

“少将军。”座上孙邵拱手一辑,眼见刘奇目光落向他,他迎着刘奇的笑容开口:“城中北来士子,皆已安排妥当,吾等在各地书院招聘学子,如今江东四郡,响应者云集,然县学优等学子,便能举仄陋,为县吏,郡学优等学子,便能举孝廉,为郡吏,州学,也就是方山书院优等学子,则可为刺史府中小吏,如此这般,怕是一年半载之后,吾江东之地,官多职少,多有钱粮负担。”

“所应召者,多少人?”方逸忍不住问道。

“各地登记造册,报上来的人数足有三千余人。”

“可通过县学考试?”

“自然。”

“那便再考一回,先学半载,成绩优者,可造之材,可派人考察才能品德,提郡学。”

“郡学择年再考,入州学,也就是方山书院。”

许邵环顾一眼身侧的张昭、张纮等人,再次抬手一辑,“少将军之意,莫非,吾等新修州学、郡学五处书院,广聘贤师,先闲置一年半载?”

“可让军中都伯以上将校,分批前往各郡郡学,学文习字。”

“噗”堂下,刚拿起酒碗饮了一口的周泰,直接将嘴里的酒水喷了出来。

一时间,堂中所有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只见周泰粗鲁地撸起袖子,擦拭几下嘴角,不顾胸前还有水渍便站起身来,朝着刘奇拱手一拜:“主公,军中都伯以上将校,大多都是出身贫寒,让他们学文习字,莫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放眼天下十三州,军中将校知文习字者,大多独领一军的统帅,然在吾江东之地,所有都伯以上将校,必须会几点。”

迎着众多军中武将热切的目光,刘奇举起几根手指,“其一,看懂沙盘地图。”

“主公,那地图我等行军打仗之人,乃必修一道,自古军中将校相承,经年久学便能懂得通透,只是,那沙盘是何物?”曲阿忍不住询问道。

眼见在场众人面色狐疑,刘奇大手一挥,“董袭何在。”

“末将在。”董袭应声出列,大步走到堂中,朝刘奇躬身一辑。

“率二十甲士,取工匠坊沙盘至此。”

“喏。”董袭不敢有违,立即在府门前点齐人手,迅速离去。

“沙盘吾等随后再议,此刻,容本侯再言其他。”

说完,刘奇站起身来,随手从案上取了一册拓印的书籍。

“此乃《三十六计》,本侯命子布、子纲二人,查阅春秋先秦与两朝典籍,以行军打仗之计编撰此册。”

“所有入学将校,必学此册,学以致用。”

言罢,刘奇便命人分发数十册给堂中文武。

“《围魏救赵》,这莫不是昔日齐国田忌、孙膑大破魏将庞涓之战吗?”

“《声东击西》,莫非是班定远平定西域一战?”

“嘶……饶是一些典故,但其中蕴含的,亦有行军打仗之策,此物大善。”

在一群文臣武将的惊呼声中,刘奇的目光看向了徐庶,作为如今府内统御调度的军师,此书好否,还得听听他的意见。

徐庶一抬头,正好迎上刘奇的目光,他立即起身一辑,“主公此书,自然妙极,若是再配合前几日主公与吾所言的兵棋推演,自然再好不过。”

“元直之言,正合吾意。”

说完,刘奇再取出一卷书册,“此乃吾新军整训之法,数月之后,吾将在秣陵城外演武,将抽调各地戍守将校前来观礼,若是尔等认同,便将其施行下去。”

“喏。”

“此外,军中将校学文习字,百人都伯以上,需得读懂战报,能写奏报。”

“主公,这……”这一次,却是陈横忍不住开口,就连坐在徐庶下首的太史慈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县学官吏,会有帐中书笔吏之职,下放尔等军中,在将校尚未学成之前,将辅佐尔等左右。”

“多谢主公。”众将纷纷抬手一辑,喜笑颜开。

“此外,尔等独领一军之帅,亦需遵守。”

一时间,周泰等将面色又变得无比愁苦。

角落里,一员小将看了一眼旁侧的魁梧战将,“那个……姐夫。”

“何事?”

“吾算在此列吗?”

邓当犹豫片刻,“汝先登功绩,再有斩首数十级,当提百人都伯,若是汝不想如此,那便去你阿姊身旁,吾送你去县学。”

少年满脸愁苦,“若是担任都伯,须得去郡学,若是不任,便去县学,为之奈何。”

邓当开怀大笑,他看了一眼上首,貌似,自家少将军这一策,对身边的阿蒙,倒是有用。

第七十八章 军用沙盘

“莫要因为进学而苦恼,因为,今后但凡投身本侯麾下的文臣武将,大多都会去县学和郡学走一遭。”

“莫非主公就不担心此举让那些贤能之士敬而远之?”周泰又忍不住嘴里嘟囔道。

声音不大,但是,在此刻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堂内,却十分清晰。

“不会,真正鼠目寸光之辈,不远投奔吾江东,将是他这一生最为错误的决定。”

言罢,董袭已经带着二十名甲士,抬着一张似乎是长案的物件从屋外走来。

一开始,董袭还以为东西贵重,必须要二十名甲士护卫,没想到,这二十人,却是都没有闲着,从工匠坊出来,便一直有驻守在工匠坊附近的军士护送,他麾下这二十人,七手八脚地将搭着篷布的长案抬着,每人大汗淋漓,方才抬入堂内。

“主公,沙盘带到。”董袭不顾额上的热汗,朝着刘奇拱手一拜。

“元代一路辛苦。”刘奇起身,迈步来到他身侧,看了一眼左右的侍从,“将篷布掀开。”

“喏。”

“哗”很快,篷布给掀掉,堂中众多目光同时汇聚在这四角见方,长条形的长案上。

长案是一个凹槽,里面已是被庭院中的假山和泥沙给盘踞,上面山丘、平原、军营、城池、江河应有尽有。

而且,无论是驻防的兵马还是敌我势力,都标注在其上。

这是一个构造了江东地形的沙盘,从其上,可以看清江东四郡数十县的分兵布防,还有豫章郡与长沙郡,横江、当利与历阳,会稽、丹阳、吴郡与山越等敌对势力。

“诸位且看。”随着刘奇一招手,四周的文武全部簇拥到近前,围着沙盘,一脸好奇。

“这不就是沙子吗?平日里,吾等帮着训练屯田兵卒之时,也曾捏些泥人,未曾想,主公竟是用泥沙做了一张地图。”说话瓮声瓮气的周泰惊呼道。

“幼平说得不错,这便是一张地图,吾江东四郡的地图。”刘奇环视一眼群臣,“此沙盘,吾命二十余名民间泥人匠师,劳作了数月之久,终于制成。”

“诸位且看,这红旗,便是吾等江东之兵,驻防兵力,以旗帜计算,大旗则一万,小旗则一千,敌对势力持不同颜色旗帜。”

“江河以沟渠为模,山丘以鼓包为模,城池简陋,大多捏造城墙一段以示之,本侯会命人在此之上,刻下尔等姓名,统兵之将,一县之长,一郡之守,尔等性命,皆在吾心。”

言罢,群臣一脸激动,相互对视一眼,已经开始小声交谈。

“主公,此物虽好,却是难以携带,吾等军中皆有行军地图,再取此物何用?”曲阿忍不住问道。

刘奇和徐庶对视一眼,徐庶笑了笑,主动接话,“曲阿将军有所不知,吾在丹阳作战之时,对付山越,便须得提前打造一个沙盘,将山寨兵力布防列举其上,一目了然,敌军在吾眼中,亦无所遁形。”

“此物临时制作,尚需几日?”曲阿又问。

“若有当地详细地图,命军中工匠连夜赶制,一夜足矣。”

曲阿瞪大了双眼,“怎会这般快?”

刘奇轻笑一声,“曲阿将军,汝若是平日休穆之际,往那街上看一眼捏泥人的工匠,便不会再有此问了。”

的确,刘奇在这沙盘上拜访的,不过是一些模型而已,无论是山丘也好,代表城池的城墙一段也罢,都是可以用手工捏造的,常年捏泥人的工匠,一小会儿功夫便可捏出一个,十余人协同,一夜精致沙盘,根本不在话下。

且,此物早在伏波将军马援之时,便已现世,今日,刘奇所添,不过是上面的建筑与兵力而已,安放在刺史府的沙盘,更是多了太守、县长之名。

“此物制作,尔等无须为难,稍后尔等回返各自军中之际,吾会命工匠学徒跟随尔等返营。”

“喏。”众将同时躬身一辑。

随后,众人回到座上。

“报……”门外,一名斥候突然闯入堂内。

“禀报少将军,四方招贤馆来报,太仆韩融一行人,已经准备北返。”

坐在下列的徐晃面色一惊,随即,就听到刘奇开口:“何事需提前动身,吾为陛下准备书册尚需数日加急赶工。”

“太仆命人传讯,陛下已经在兴义将军杨奉的护送下,东归洛阳。”

闻言,堂中诸多文武面色微变。

早知此事的刘奇面色如常,摆了摆手,“诸位不必惊慌。”

言罢,他看了一眼堂下的张昭,“子布。”

“臣在。”张昭起身朝着刘奇躬身一辑。

“遣人护送兵粮北上之外,命人为本侯传与天子一封书信,此乃吾父亲手所书,倘若天子有意南下,吾父子,定当全力以赴。”刘奇起身,朝着张昭一拜。

张昭郑重点头,“喏。”

随后,便结果侍者手上的书信,大步出门。

“裨将军邓当何在?”刘奇安然落座之后,突然朝堂下喝了一声。

邓当匆匆出列,在妻弟眼神鼓励之下,恭敬地朝刘奇一拜,“末将邓当,拜见少将军。”

“汝部兵马不过千余,且在攻伐山越山中城寨之际,每战先登,且斩首数百级,多有战功,此番,你便进入郡学半载,军中事务,亦不可落下。”

“喏。”邓当满脸苦笑地应声后,抬起头来。

“此外,若半载之后,学有所成,本侯自有重赏。”

“多谢少将军。”邓当当即大喜。

当邓当回到坐席之中后,刘奇命人宣读了此番作战有功的将令名字,其中他身侧的妻弟阿蒙亦在其中,而且,也被选入郡学。

当两人跟随着一众文武走出府外,妻弟阿蒙拉着邓当,放低声音,“姐夫,军中将校甚众,汝这一营裨将军,统帅千人也入学,吾这百人都伯也入学,怕是荒废了军中事务,且我等战功,当受钱粮赏赐,却不想,就得了一念书的赏赐,倒不如……”

“噤声,少将军宅心仁厚,有意栽培吾等,尔岂敢妄自揣度,曲阿将军不久之后,亦要入学,他执掌吴郡之兵,麾下兵马上万,你我乃其部属,焉能不从?”

阿蒙吐了吐舌头,顿时无话可说。

第七十九章 庞德公与黄承彦

黄昏,刘奇回到了自家小院,伸手搂着梳拢发髻,妇人新妆的步练师,不时伸手在她身上来回游走,惹得娇嗔连连。

“少将军,四方招贤馆传讯,有一荆州士族长者求见。”适时,刘五迈步入内,躬身一拜,根本不敢抬头。

步练师身子如同一条曼蛇,稍微一动,便脱离了刘奇的怀抱。

“可是东曹掾傅巽?”

“是庞尚长。”

刘奇面色一惊,“竟是号称南士之长的庞德公,快,为我备马。”

“喏。”

刘奇起身走动几步之后,又停下,“还是准备马车吧,另外,命人将庞德公请出城外,吾等在石头城相会即可。”

“夫君为何行事要这般掩人耳目呢,四方招贤馆中,庞德公与荆州来使居住之地相去不远,若是夜里外出,自然也有人知晓。”步练师笑道。

“尚长公名满荆襄之地,尚不负我,我又岂敢动身前往,大造声势,为尚长公带来不便。”

言罢,刘奇大步出门,不多时,便是乘着马车来到城外。

十里亭,靠近石头城附近,刘奇先至,命人在亭中摆了一席,数百兵将,已经分散到四周,亭中,只留下他与刘五二人。

当夜幕已经遮掩了夕霞,一驾马车才姗姗来迟。

从马车上下来的,并非一人,而是两人。

“久闻安东将军风采,今日得以相见,实乃老夫之幸。”庞德公,头上仅用头巾包着发髻,一脸风尘仆仆,年纪早已过不惑。

“有劳尚长公深夜相见,实乃刘奇之幸。”刘奇朝着他躬身一辑,算是回礼,目光一转,落到与他同行这人身上,在他看来,这人莫非就是号称水镜先生的司马徽?

“沔南黄承彦,见过安东将军。”他油光满面,闲云野鹤之际,亦懂得养生之道。

“原来是承彦先生,二位先生,快快请进。”

三人落座,刘奇面对亭门,两人一左一右落下,看着眼前十几碟下酒佳肴,庞德公伸手抓着面前的一只馒头,“未曾想,吾二人初次登门,便能见到如此妆面之法。”

黄承彦已是取了一只,放在嘴里咬上一小口。

“此物入口即化,且味中带甜,若能为天下人所用,不知多少百姓能免于灾荒饥饿。”

刘奇一手放在酒樽旁侧,“二位先生此来,可是因此而劝我?”

“自然。”黄承彦说话直爽,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双目更是精光闪烁。

“藏而不广,乃吾江东之利,非天下之利,然北地诸侯征伐,民不聊生,此物不出,是为天下苍生。”

“好一个为天下苍生,因一己之私而将壮面之法藏于府中,安东将军此举,妄为大汉臣子。”黄承彦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之色,直言不讳道。

“承彦莫要如此。”一旁的庞德公见刘奇面色有些为难,当即出言打断黄承彦的咄咄逼人。

刘奇满心苦笑,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这是在欺负自己年少,身边没有带上任何一名能言善辩的文吏吗?

“哼。”黄承彦面色稍缓,“尚长公,以汝之意,当为何?”

“此番渡江东进,承彦已是将家中老小全都带来,不知意欲何为?”庞德公自顾自地为自己满上一杯,目中带着几分饶有兴致的笑容。

“安东将军乃汉室贵胄,放眼天下,忠于汉室,陛下东归之际,唯有将军父子肯为圣驾提供护卫兵马,此功不下将军平定江东四郡之功也。”

说道这里,黄承彦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曹操、袁绍、袁术、吕布之辈,或出身贵胄,或起于草莽,其非为汉室正统,将军此刻有私,非礼贤下士,宅心仁厚之主。”

“吾欲以卑微之躯,投身将军书院之中,还望将军,将此壮面之法,传于天下。”

刘奇陷入了沉默。

庞德公见场面再次僵持,主动露出几分笑容,“将军也不必为难,此法虽藏匿于军中,然江东之地虽定,北地数载之间,必有雄主出世,或袁绍、或曹操之辈,一旦功成,必定顺势南下,到时,将军又如何处之?无非应战尔,到时,只要被破一营,军中壮面之法,必定外泄。”

庞德公的意思,也就是无论如何,你这做馒头的方法,都会外泄,倒不如,主动公之于众,换取一个好名声。

“不知尚长公可愿入吾方山书院任教?”

庞德公面露苦涩,“吾家在荆南,非只身一人尔。”

刘奇叹了口气,“如此……”

“将军若是想以德才之士为方山书院之山长,老夫倒可举荐一人?”

“何人?”

“除眼前这黄承彦之外,荆州之地,尚有司马水镜焉。”

刘奇面色一喜,“先生可愿为吾请来水镜先生?”

“自然,将军献此壮面之法以养北地之士,此事功德在天下之民,他司马水镜,不得不出。”

“善。”刘奇重重点头,直接便答应此事。

“吾即可上表,为承彦先生与水镜先生请任方山博士。”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两人同时摆手。

“吾二人愿来,是为江东文教,是为将军大义,并非为图功名。”黄承彦拒绝道。

“如此,且让奇敬二位一杯。”

“今日将军愿公布这壮面之法,当浮一大白。”

“善,若是改日将军能改善造纸之法,使纸价将至十五文以下,吾天下学士,当多一珍宝矣。”

三人推杯换盏,不多时,行酒正酣。

“吾闻,元直现为将军帐下军师。”

“元直大才,为吾子房矣。”刘奇对徐庶,丝毫不吝啬夸赞之词。

“昔日元直曾入水镜门下修学,今水镜若是渡江东进,师生同仕一人,当为世间美谈。”

“善。”

“哈哈,大善。”

三人谈笑到夜里,刘奇面色略微发烫,两名近半百文士早已烂醉如泥,他只能是命人将二人安然送回四方招贤馆。

此行,他虽然送给了北地诸侯一个可以让小麦填充饥饿的珍宝,但也收获了两名大儒。

得失之间,今后江东之士,当为刘奇之矛,倒也无惧北地诸侯之盾。

第八十章 天子东归

转眼便是开春二月上旬,刘奇摘下身上披着的白袍,满脸疲惫。

去岁冬至,主持月旦评的许邵,去逝了。

但凡秣陵城内,文武群臣皆往府中,与其交好的刘繇,更是当场昏厥,当他接受医治醒来之后,立即遣刘奇前往府中拜会。

当刘奇归来之后,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务,也都全部交给了刘奇。

“主公。”堂外的刘五小跑着走向刘奇,递上一封有着蜜蜡封口的书信。

刘奇打开之后,仔细阅读一番,抬起头来,“刘四于江北收流民,以家眷钱粮控之,为吾所用,今已有成效。”

“去岁,天子东归,为李傕、郭汜征伐,胡骑南下,长安城沦为一片废墟,而天子车驾,先逃亡弘农,渡黄河至大阳,又驻安邑,一路为追兵逼难,杨奉麾下部众拼死抵抗,渡河之后,所部兵马,已不过百人,幸得太仆韩融率吾相赠的两千兵卒抵达,方才幸免于难。”

“这信上所说,天子当场擢吾父为骠骑将军,封吾为征南将军,爵位不变,但随即,又加封随行护卫十二人为列侯,便是留在江东为吾训练五千护卫的公明将军,也得了虎卫将军之职。”

刘奇放下书信,“然天子却不欲南下江东,准备回返洛阳,只是,从长安到洛阳,他一路被李傕、郭汜等追杀,倘若不是杨奉、韩暹等人拼死相护,怕是早已遭难。”

“另,曹孟德于汝南、颍川击溃黄巾军刘辟、何义、黄邵、何曼等部,进据豫州一线,得城池数十座,今将治所迁徙至许县。”

“此外,袁术正在征集粮草,往广陵郡一线运输辎重,看来,兵伐徐州之日,一两月内必至。”

说道这里,堂外已是有人迈步走了进来。

“吾等拜见少将军。”来者六人,分别是张昭、张纮、徐庶、孙邵、许靖、高岱。

“请起。”

刘奇让众人起身落座之后,目光率先看向张昭,“子布先生,不知各郡县书院之事如何?”

“县学、郡学皆以九月开课,今各地县学共计收学子三千六百七十五人,郡学收军中都伯以上将校八十三人,州学仅十二人。”张昭立即坐在座上,拱手一辑答道。

这十二人,还是正月的时候,考试从郡学来到州学的几名将校,还有各地县学保送的几名学子。

其中,吴县郡学邓当、吕蒙二人,会稽则有一员十三岁从行伍,长相老成,且素有战功的留赞被提拔至州学。

文士方面,则是刘奇以司马徽、黄承彦之名,引来尚在叶县养病的诸葛玄二位侄子。

当然,此二人亦是刘奇以拓印书册五百,与刘景升做的交换。

当他们抵达秣陵之后,便立即被选入了州学。

诸葛家的子弟,学识和聪慧都是不差。

只是,这来人之中,并没有刘奇希冀那人。

“日后初定,县学九月一考,二月一考,郡学六月一考,至于州学,山长推荐之人,可到吾刺史府奏对。”

“喏。”张昭朗声应下。

“子纲先生,屯田之策如何?”

“今四郡各地,已征召民夫二十余万之众,开辟良田共计两万三千亩。”

“各地县长汇报,预计两年内,开辟田亩千倾。”

千倾,便是十万亩。

江东之地地广人稀,三百万人,四郡之地,一口之家,若有两名壮力,便可耕田四十亩,若是再多一牛配曲辕犁,则可达六十亩之多。

屯田精壮,或得府库固定钱粮,获得开辟田亩产出粮食分成。

吴地虽广,但多有丘陵、河流,想要开辟新田,亦非易事。

除此之外,刘奇下令,桑蚕织布亦不能落下,但大多都是农妇闲暇在家时劳作。

当然,官府亦有织造坊,只是,大多蚕丝还是得从这些农妇手中收购。

这里的两万三千亩,都是上田,刘奇对于田亩的要求极高,靠近江河,常年有汛情之地不掘,高山滑坡之地不掘,靠近山越、贼寇之地不掘,以至于,即便是调动二十多万精壮,亦是很难开辟新田。

而江东三百万人,二十多万精壮的抽调,已是极限,再多,便会影响民生耕作,便府库之中的存粮,因年前征战和屯田之事,已消耗大部,唯有等到秋收之时,方能再纳粮入库。

好在江东最近并无战事,有的,也只是屯驻各处山越寨门外的各郡兵马而已。

“传令各地郡县,荒田以焚烧杂草秸秆为肥,以粪堆为肥,但不得因此而焚烧附近山林。”

“喏。”

说完,刘奇目光落向徐庶,“元直,吾江东之地,除工匠坊打造的新式军械以外,便仅有鄱阳湖、东冶两处船坊,大半年已过,成果如何?”

徐庶朝他躬身一拜,“主公,鄱阳湖所在,今已有造船工匠五百余人,民夫近两万,多是徐州、江东四郡所在工匠与年老渔民,每月可产楼船一艘,大小船只数十艘,今水师得鄱阳湖诸多水贼缴获,再收购商船,今已有大型楼船四十三艘,各种小舟六百余艘,此外,一万五千水师,亦在迅速成军。”

刘奇再问,“东冶如何?”

“东冶造的是海船,训练水师一事,休穆将军已征召沿海渔民,当地精壮,得士卒三千人,然打造海船工匠不过百人,民夫虽有数千,但大半年以来,造船不过数十艘,下水之后,可远行离岸数十里者甚众,然遇大浪暴雨亦可行船者,皆无。”

刘奇叹了口气,“可否从督造楼船的鄱阳船坊调人过去。”

徐庶双眉微皱,“主公莫要因小失大,江东之地,坐拥长江天险,然北地诸侯虎视眈眈,上游、对岸皆有强兵,若是鄱阳水师不能尽快成军,只怕吾等亦无法得此安逸之年。”

“如此,那此时便再延后,派人送去钱粮锦缎,嘉奖工匠,此外,命朱桓多造战船,亲自监视,他若能早日打造出三十丈海船,吾必向陛下表其为侯。”

“喏。”

此外,刘奇再问众人各地招募训练新军之事,大多准备,便是为了秋冬征伐山越之事,江东无战事,除却丹阳、吴郡、豫章、会稽少许县城需重兵留守之外,其余兵马,大多都已是在去岁秋冬之际,集结山岭附近县城。

最终,缴获颇丰,斩首两千余级,俘虏上万。

山越俘虏,大多都被充作民夫,于各地劳作。

第八十一章 定都许县

议后,刘奇带着徐庶、高岱等人在园中游走。

赏花看绿叶,穿梭亭台楼阁间,不多,一行人落座园中小亭。

刘奇一只手指敲打着桌面,“吾欲从俘虏之中抽调五千山越精壮,编成一军,诸位以为如何?”

“主公,山越之民,难以教化,若是将其编为一营,怕是会难以管束。”高岱面色忧虑道。

“主公之意,是以己之长攻敌以弱?”徐庶放下眼前的茶盏,眯着眼笑道。

刘奇含笑点头,“然也,吾欲让这些山越精壮家眷迁移到吾江东四郡腹地郡县,远离山越之地,以军功脱奴为奖赏,命山越一营兵马为先锋,领吾等麾下军士杀入山林之中,分批剿灭吴中山越。”

“此法或可尽全功,但若是山越叛之,又当如何?”高岱问道。

“诛灭一族。”

高岱面色微变,“如此,山越之民岂能不叛。”

“吾赐予军中山越之兵家眷田土钱粮,定居吾汉人城镇,此乃恩德也,若是不从,非吾族类,屠之便是。”刘奇笑道。

高岱心中畏寒,略微犹豫,“此举,怕是难安山越之心。”

“山越在吾江东之地,有数十万之民,族中精壮,皆可一战,民风彪悍,若是群起而抵抗……”

刘奇还未开口,徐庶便主动接话,“高长史,主公之意,是命会稽、吴郡、豫章之兵,合围山越之地,以重兵困守,再各个击破。”

“料想,吾军据城而守,坚壁清野,有子义将军麾下骁骑营精骑驰援各地,区区山越,不足为惧,只是——主公,吾等麾下军士,要想和山越营一共杀入山林之中,那些瘴气毒虫,该如何防范,且吾等汉人,潜入山林作战,尚不如山越之兵灵活,若是对方分散大部,以骚扰袭之,吾军长驱直入,怕是……”

“此事易尔,各郡县书院,都有医者为军士讲解常见毒虫,今后,吴中山林毒虫瘴气,亦会成为必修一课。”

“此外,瘴气的话,可长期食用薏苡仁,此外,还有雄黄、苍术等物,可以熏出瘴气,当然,若是东冶船坊能早日打造出战船,吾等可以驱船南下,寻一种名作槟榔,亦可有此妙用。”

刘奇和徐庶的宏图大业,必定是要征服交州,训练山越营,征伐山越,也不过是一个开端。

“瘴气可除,吾等便可加紧训练兵卒,跟随山越营潜入山林,早日将山林之中藏匿的山越营寨和耕作物焚烧后,逼迫其逃出山林,为吾军俘虏。”徐庶笑道。

“此事,还得元直你多多尽心。”

“喏。”徐庶抬手一辑。

商议妥当,徐庶便星夜赶往了宛陵,那里,正有着一座山越精壮汇聚的大营,此刻,超过五千名山越精壮已经被选到了那里。

他们将会被抽调到石头城附近,在新营附近训练,他们的统帅,正是方山书院的几名小校,邓当、吕蒙、留赞。

三人从郡学到州学,已从百人都伯提拔为千人牙将。

山越营,以五千山越精兵编制,辅以五千汉卒,合兵马一万人,以建威将军,宛陵校尉陈横为主将。

此外,贺齐、全柔统帅的万余名新兵,因大多都是丹阳人,被命为丹阳营,刘奇希冀,他们能和陶谦麾下,昔日名震四方的丹阳精兵媲美。

转眼间,六月到来,袁术起兵五万,攻伐徐州,同一时间,吕布兵围小沛,刘备以数千丹阳精兵苦战,为吕布麾下大将高顺以陷阵营挡住,当张飞、关羽二将,左右杀出之际,吕布麾下并州铁骑出动,刘备所部兵马,顿时溃败。

刘备逃亡许县,投奔曹操。

同一时间,袁术麾下大将纪宁已攻破下郅国十余城池,兵锋正盛,吕布慌忙留下臧霸镇守小沛,亲率大军回援。

两月交战,双方各有胜负,吕布虽勇,但麾下兵马尚未来得及整顿,徐州内部士族,大多不听其令,反观袁术麾下,兵精粮足,以众击寡,倒也在徐州等地站稳了脚跟。

八月之际,袁术再往徐州增兵三万,双方在下郅大战一场,吕布亲率并州铁骑连破十营,斩首八千级,俘虏甚多,纪宁大败,连失数成,在东阳县收拢败兵,四五万兵马,仅剩万余。

随后,袁术令孙策率所部兵马北上。

八月中旬,于东阳鏖战一场,双方不分胜负,孙策阵前力拼吕布百合不败,力有不逮之际,为周瑜之计所救,伏兵从四面杀出,吕布不得不下令撤军。

同一时间,据冀州吴卫汇报,袁绍未曾采纳沮授之谏,相迎天子,而天子,也未曾移驾甄城,反倒是为曹操率军进驻洛阳,将天子迎到了许县。

后杨奉得知,即刻率军追击,却为时已晚,他只能退回梁县,打着刚被天子加封镇东将军的名号,招兵买马,以图夺回天子。

秣陵

“嘭”得知孙策率军北上,回城内述职的潘璋一巴掌拍在桌上,“主公,那曹孟德欺人太甚,竟是将主公援助天子的兵马全部纳入麾下,自此以后,天子莫不都受那曹贼匹夫掣肘?”

“挟天子以令诸侯,曹孟德帐下谋士,倒是有些能耐。”反倒是徐盛眯着眼睛,一脸忌惮。

“主公,今袁术与吕布于徐州开战,庐江、九江、广陵等地兵力空乏,我军何不趁势渡江,直取袁术老巢寿春,若能得淮南之地,吾江东便可独霸长江下游,大业基石已定。”高岱朝着刘奇拱手一礼道。

潘璋闻言,大声叫好,“孔文先生所言甚是,主公,还请下令,某潘文珪,愿为先锋。”

“吾徐文向亦愿往。”徐盛也立即出声道。

“此事无须理会,吾军山越营、丹阳营、虎卫营两万五千兵马早已准备妥当,秋冬之前,便需出兵攻伐山越诸寨,不可鲁莽。”刘奇板着脸道。

“不错,攘外必先安内,吾江东若有山越作乱,大军外出,则基业难守,未免麾下部众人心惶惶,若是先平山越,吾江东镇守各县的兵马可一并抽出,再整合山越之兵,可得精兵十万,到时配合水军,一举渡江,便可大获全胜。”徐庶跟着解释道。

潘璋和徐盛对视一眼,虽然仍是有些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作罢。

此刻,便是刘奇心中也有些意动,江东想要崛起,必先灭袁术,而灭袁术,变得寻找时机,孙策如今尚在下郅与吕布为敌,镇守历阳之兵不多,并无大将镇守,可轻取之,这等机会,随后数年,只怕都难以得到。

只是,徐庶也告知与他,此战,袁术无法取胜。

的确,若是袁术不得徐州,大败而归,那么,当刘奇平定山越之后,便无须忌惮袁术了。

第八十二章 点将台

八月尾上,秣陵城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

结束之后,刘奇来到了高大的点将台上。

他穿着银白甲胄,环视一眼校场上近三千披甲之士,“尔等换上这一套套新式甲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新婿临门。”

“哈哈……”校场上即可传来了一阵大笑。

无论是站在数万汉人之中的五千山越之兵也好,还是其余一些整训了一年有余的新卒,脸上的紧张都因为这一句话,消失了。

“此番检阅尔等,最佳有二,徐公明麾下虎卫营。”

“哗”站在左侧的徐晃身后,五千穿着重甲的精壮士卒齐声高喝,这一刻,他们五千人的声浪掀起,直冲云霄,回荡在校场之上,经久不息。

“次之,便是子义麾下这两千精骑。”

“吼。”那位于右侧,靠近大营边缘的两千精骑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斧钺,脸上俱是狂喜。

“两营兵马共计七千人,今晚两营加肉。”

“多谢主公。”一时间,场中七千军士尽皆扯着嗓子大吼,他们面色潮红,吼得声音沙哑也在所不惜,虽然营中多有餐补,但能吃得上一顿香喷喷的肉食,也足以让他们群情振奋了。

待到他们欢腾过后,刘奇目光一一扫过山越营、丹阳营众多将校那忿忿不平的表情,心中一动。

他目光如炬,一一从各营主将身上扫过,和站在前排的那些将士对视,“或许尔等之中,会有人觉得委屈,也会有人认为本侯赏罚不均。”

场中无人抬头,也无人敢应声,刘奇面色微微缓和,“山越营,将作为此战先锋,吾为尔等,备下美酒五百坛,此去山林,归来无期,但必是寒冬腊月,本侯将率亲卫前往宛陵坐镇,温酒以待诸位凯旋。”

“吾等誓死效忠主公。”山越营统帅,陈横也好,站在其身后一排的吕蒙、邓当、留赞等将也罢,纷纷粗着嗓子吼道。

言罢,上万将士一手扶着兵器,齐刷刷就地下跪,甲胄下摆擦动的声响连成一片,上万人同时单膝下跪,这等场面,便是刘奇统军征战这么久,也从未见过。

阅兵,是他突发奇想,没想到,确有奇效。

“丹阳营,挑选各地招募新卒中的精壮成军,尔等无论是体魄还是气力,都能胜人一筹,你们,将作为此次出兵后军,随山越营一同,潜入山林作战。”

刘奇脚步在点将台前沿走动,他的身侧和台前,都站着亲卫。

“吾江东军中,斩一级者,可为劲卒,斩三级者,可提伍长,斩首五级,可为什长,尔等若能斩将夺旗,攻城拔寨先登,可连升三级,然,此番进剿山越,乃是规劝山越之民迷途知返。”

“于此,本侯再颁布第二道将令,此战,是为解救困居于山林中的山越族人,俘虏一人者,可得一斤粮食,俘虏十人,得十斤,俘虏一百二十人,可得粮食一石。”

“哗”瞬间,全场哗然。

所有兵将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闻军中会奖励粮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基本上粮食,都是各地诸侯最为看重之物,江东,有如此多的粮食吗?

“若是府库粮食不足,以新造五铢钱兑之。”刘奇当着众人再次大喝道。

一时间,场中的嘈杂消散不少,江东之地,多有渡江北来,躲避战乱的士族,便是去岁少将军刘奇大婚,守在秣陵城外的这些兵卒们,也都见过那一大车一大车从北边、西边运来的财物,在刘奇大婚之后,军中便多有传闻,那一日,刺史府的府库几乎都装不下来自整个江东的贺礼。

可见,江东的确极为富裕。

“主公。”人群中,突然有一壮汉朗声开口。

他的嗓门很大,身材魁梧,足有八尺之高,站在人群中,穿戴着甲胄,亦是鹤立鸡群。

“你乃何人?”刘奇目光落到这名山越营军士脸上,他朗声喝道。

“吾乃山越营都伯彭式。”

刘奇认真地打量着他,“年岁几何?”

“二七之年。”他朗声答道。

刘奇面色微变,“你仅二七之年,便有如此体魄?”

“吾等山越之民,久存于山林之中,每日奔波劳累,锻炼筋骨,有吾这般体魄者,不足为奇。”

言罢,彭式便双目精光闪闪地瞪着刘奇,“敢问主公,吾等山越之兵,皆是戴罪之身,若身先士卒,攻破山中城寨,俘虏族人,吾等可否不要钱粮。”

场中顿时又有骚动,山越之民,久居贫乏之地,没有钱粮如何存活,官军亦是长年累月,方才掌握了他们这一弱点。

“你不要钱粮,又要何物?”刘奇没有感到意外,便是这营中的五千山越之兵,亦是得了家眷束缚,为奴兵,低过汉人士卒一等。

“吾等愿做汉人。”彭式学着汉人儒士,朝着刘奇恭敬一辑,当着场中数万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奇。

“传令,但凡山越之兵斩首或俘虏十人以上者,全家可登记入册,为吾汉人籍。”

“若能斩首或俘虏百人者,赏赐田亩家宅。”

“吾等拜谢主公。”五千名山越之兵,在彭式的率领下,同时下跪,他们不是单膝,而是双膝下跪,手中的兵器都被他们放到了地面,恭敬地将头也磕在地上,表示对刘奇的臣服。

“尔等不应谢我,尔等若能立下战功,是本侯应当感谢尔等,山越之民,与吾汉人,本该和睦相处,不应起刀兵征伐,尔等若是能解江东山越之危,本侯必不啬重赏。”

“吾等必以死效之。”看着众志成城的数万将士,刘奇心中满意,军心可用。

他扶着腰间长剑,抬脚走下点将台,看了一眼身侧陪同的徐庶。

“元直,此战,你当要亲往?”

“山越之地,既然几位小将军去得,吾徐元直亦可去得。”说着,徐庶显然是看出了刘奇的担忧,他笑了笑,“主公无须忧虑,此战之前,吾等安插在附近山林的吴卫便已得知山越城寨具体方位,吾等不过是进去放一把火,趁势劫掠一番,不会有任何闪失,并且,克服瘴气的药物和治理毒虫的医者已经进分配发放至各营,此战,吾军必胜。”

“如此,那吾便在宛陵等你捷报。”

“喏。”徐庶恭敬地朝着刘奇一拜,伸手接过象征着扬州刺史的虎符,抬脚踏前一步,环视一眼场中数万军士,“太史慈、徐晃听令。”

“末将在。”两将策马出列,行至台下,于马上躬身一辑。

“点齐本部兵马,率军先行,把守各处隘口,不得有失。”

“喏。”

“陈横、贺齐听令。”

“末将在。”贺齐一脸淡定,反观陈横,面上却有几分激动之色,他毕竟是初次统帅万人之兵,虽然只是大军副将,但他也心满意足,毕竟,当年身为刘繇心腹之将的张英已经战死,樊能如今却也不过是秣陵都尉而已,他统帅万人,位已不在其下。

“你二人即可下令拔营,陈横为先锋,率山越营先行,贺齐为后军,与本将同行。”

“喏。”两人同时抱拳一拜,策马离去。

徐庶转身,朝着刘奇长辑一礼,“主公,某这便去了。”

“奇恭候先生凯旋归来之时。”

“定不负重托。”徐庶大笑一声,来到台下,翻身上马,便在一众亲卫的护持之下,策马离去。

营中辎重,早已是在月前便已经是运往秣陵,后续粮草,也在民夫的押运下,源源不断地朝着宛陵汇聚。

此番,大军出征,便是以丹阳的山林为始,一路南下,杀奔吴郡、会稽等地山越城寨。

刘奇率董袭所部虎贲前往宛陵之前,将张昭、张纮、高岱等人留在府中,小事可自行做主,大事不决,可传书信往宛陵,亦可询问刺史府榻上休养的刘繇。

此行,刘奇也未带上步练师,他这段时日,除了每日的公务,夜里,也时常耕耘。

好在他身强体壮,这个熟悉了路子的美人儿,如今已是千娇百媚,每日夜里的缠绵,都得到四五更天方才休止。

如今,却是已有身子。

当然,刘奇离府之时,一辆从后宅跟来的马车,也是被刘五率军护持着,随着虎贲军,出了秣陵。

“主公,此番吾江东调集兵马不下五万之众,入山之兵,亦有两万,山越之兵,是否会避战?”

“入山之后,吾军除非遭遇抵抗,否则,都以斥候小队为伍,长驱直入,只为焚烧成熟作物即可,绝不主动求战。”

刘奇看了一眼身侧战马上的董袭,“山越之兵善山林作战,却不善平原作战,更不善军阵拼杀,只待吾军将其粮食焚尽,他们定会主动求战。”

“到时,便是吾等战机。”

刘奇眯着眼,徐晃的五千重甲步兵与太史慈的两千精骑,可都是他最后留下来的杀手锏,就看,山越的那些首领们,能否静得下心了。

他,也很担忧用在山越之上的时日过长。

第八十三章 阿蒙与彭式

泾县,这附近的山越,遭逢两次大败,族中大多精壮已被俘虏,这附近的寨子,早已十室九空。

“阿蒙,你当真要抢这先锋之职吗?你带着山越人进去的话,若是……”邓当有些担忧,山越人桀骜不驯,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大军屠弑山越部落之际,倒戈相向。

“姐夫,吾等为将之人,功名马上取,若是未战先怯,那还如何为主公开疆拓土,剿灭山越。”吕蒙眼中带着几分狡黠,他早已不是初入军中,以年幼、粗鄙被行伍之中的老卒耻笑的小子了,他现在,可是堂堂千人牙将。

而且,他统领的千人乃是山越精兵。

“阿蒙,切记,莫要长驱直入,战线过长,与吾军后队脱节,会陷入重围。”

“姐夫,且宽心,此去,吾必取战功归来。”吕蒙笑着看了他一眼,一招手,身后大队兵卒跟着他鱼贯没入丛林中。

行进十余里,吕蒙伸手朝下一压,同行的兵卒见状,纷纷停下了行进的脚步,蹲在草里,立即有十余名斥候朝着四周扩散侦察。

“彭式,过来。”吕蒙一招手,之前在校场上大出风头的彭式如同猿猴一般,在丛林里跳跃几步,便来到近前蹲下,“将军。”

“听闻,你有一表兄便在这附近。”

“当年吾姑姑嫁来此地之时,吾还未曾出生,吾那表兄如今已是二十余岁,早年姑丈死难毒虫之口,今亦是寨中首领。”

吕蒙沉吟片刻,“此寨距离此地多远?”

“约有二十里地。”彭式稍微打量一眼四周的林木答道。

“尔等在山林中定居,这四周也无路牌、标记,如何识路?”吕蒙仔细看了一眼四周,进入山林之后,这附近的花草树木不都一个样儿吗?为何他们在这光线很暗的地界,还能分清楚方位和大致的距离呢。

“将军且看。”彭式笑着指着两人脚下的堆积了厚厚一层的枯叶,“吾等山寨,大多建在靠近水源之地,此地的落叶,叶面巴掌大小,大多松柏相间,再往内,便是一些小叶的林木,到吾等居住之所,大多,却是移栽的果树。”

“吾等便是根据这山林中栽种的林木分辨的,而且,若是这附近有吾等族人途径的足迹,即便是努力遮掩,也会在我们这些族人的眼中留下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

“将军。”

“何事?”

“吾欲率二十名部署前往山寨,还请将军在此等候吾之讯息,若是大功告成,吾会命山寨敞开大门,相迎大军。”

“若是不成,吾会拼死在夜里射出响箭为号。”

吕蒙摸着下巴,学着少将军思忖之时的模样,半响过后,“此举太过危险。”

“吾乃家中独子,且姑姑与吾父交情极深,表兄断不会害我,将军若率大军与吾通往,事先未曾与表兄联络,怕他会有所误会。”

吕蒙沉吟片刻,“吾需在五里外等候。”

“不可,将军需在二十里外等候。”

“二十里?那吾如何看清你夜里所发响箭?”吕蒙惊呼道。

“将军只需派出大量斥候,分布于五里之内的山巅即可,不过切记,莫要和山寨的哨兵冲突。”

“明白了,不过此去,你且一路当心。”

“喏。”彭式随意点齐二十人,便脱了甲胄,穿着山越的粗布衣裳,上身半赤着,光着双脚,奔跑在山林之中,转眼便消失无踪。

“跟上。”吕蒙带着人紧随其后,却落后一两里,只用斥候知晓彭式的等人方位即可。

最终,吕蒙找了一处背山坡结营扎寨,寨门是临时砍伐的木桩绑制而成,他命二十名斥候日夜不歇息地监视着二十里之外的动静,再以五十人以明哨、暗哨之法,分布在营寨四周。

他随行之时,身后这些将士大多都背着一张吊床,在清理完附近毒虫蛇蚁之后,他翻身落到吊床上,抬头看着头顶依稀的星辰,接下来这几个月,他都得在山林中渡过,虽然,在方山训练的时候,他也时常露宿野外,但他周围,现在除了二十名亲卫之外,其余全都是山越人。

“若是彭式有异心,只需顺势将那寨中山越精壮引出,吾军怕是会不战自溃。”吕蒙现在,只能选择相信彭式,他表兄的寨子,经斥候汇报,却是一个容纳了万人的山寨,自己麾下这千余名兵将,即便是夜袭,也无法将其攻破。

这寨子里,十三四岁都五六十岁的男人,足有三成,三千可战之兵,持长矛棍棒可近身搏杀,张弓搭箭,可百步穿杨,若是在平坦开阔的平原上摆开阵势,吕蒙倒有几分把握,但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敌众我寡,他不觉得有任何的胜算。

也就在他恬然入睡的时候,一座靠山临泉而建的寨门外,两根箭矢几乎同时落到了彭式等人的脚下。

“什么人?”

“是我,彭式。”

“原来是彭头领,快快请进。”

不多时,一名脖子上缠着一圈兽牙的壮汉赤着上身,快步来到近前,“哈哈,表弟,你怎的来了。”

“表兄,许久不见,可安好否?”

“一切尚好。”两人胸膛肌肉撞击,各自用强劲有力的胳膊拍打几下对方的后背。

“倒是长结实了,快往大堂,阿母若能看到阿式,当会大病痊愈。”

“大病?姑姑染病,表兄为何不来信告知与吾?”

“只是偶感风寒,算不得什么大病,倒是阿式你,当真是长大了。”走到堂前,一名身形臃肿,走路颤颤巍巍的中年妇人迈步走来,她推开左右搀扶的侍女,上前揉着彭式低头凑来的发丝,露出满脸欣慰。

“大兄近日可好?”

“甚好,甚好。”

“阿虎,还不速速将你表弟请进去。”中年妇人瞪了一眼自家孩儿,满脸埋怨。

“喏。”费虎满脸无奈,他成为山寨头领已有许久,平日里哪个族老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的,可谁让他自幼便是阿母带大,饱惧虎威。

第八十四章 汝可知大祸临头矣

“阿式,你来得赶巧,寨中粮食刚收获了一批早熟的,今年收成不错,栗饭管够。”费虎拍着胸膛,看着大口大口扒饭的彭式,一脸豪迈。

“你这孩子,多吃点儿,从会稽到吾丹阳,怕是累坏了吧。”费氏扯下案上的鸡腿,放到彭式的碗中。

“嗯,多谢姑姑。”

彭式狠狠地饱餐了一顿,他随行的二十名精壮,亦是被妥善安置在寨内。

当彭式一把擦拭干净嘴角的油光,朝着费虎拱手一拜,“多谢表兄款待。”

“你我兄弟,何须这般客套。”费虎连连摆手,他早年丧父,阿母一人将其带大,若非是彭式所在的部族强大,又岂能让他在争夺首领之位时,抢占先机。

“阿式,此来,可是吾兄长有重托于你?”费氏深知,两寨相去甚远,平日里逢年过节,也不过是派人问候一声,送上一些礼物而已,岂会亲自动身,不远数百里,跋山涉水而来。

“不瞒姑姑表兄,吾此来,却有大事。”彭式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他心知,接下来自己所言的话,怕是会引起两位至亲的不满。

但是,他如今已是投靠了汉人,主公待他不错,且被俘虏的山越族人,大多都已是在秣陵附近的新城安居乐业,他岂能抛弃族人。

“是为何事?吾闻南边汉军已经击败了宗帅严虎,还迫降了会稽太守王朗,莫非,汉军已是对阿式你所在的寨子进兵了吗?”费虎面色微变,当即道出心中猜测。

“的确如此。”迎着两人关切的目光,彭式缓缓点头,“会稽都尉朱桓,率军五千,于山下列阵,与吾寨中联合附近十余处寨子汇聚一万五千余众大战一场,吾军惨败,回撤之时,寨中已被潜入林中的汉军点了,寨中老弱妇孺,全都被俘。”

“如此,阿式这是逃难出来的吗?吾兄长如何?”费氏眼神关切地问道。

“吾父尚好,不过,如今却在汉人秣陵城中居住。”

“秣陵?”费虎和阿母对视一眼,面色一下变得无比难看,“看来,阿式是投了汉人。”

“不投汉人,吾等族内数万老弱妇孺,难逃一死。”彭式满脸无奈道。

“阿式此来,可为劝降吾等?或是那汉人大军,已至山林?”费虎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怒气地瞪着彭式喝道。

“阿虎莫急,且听阿式解释。”一旁费氏见势不对,立即上前拦阻。

“阿母休要阻拦,阿式如今已成了汉人的犬马,怕是此来,便是为给汉人引路,说不得,如今汉人大军,便已至吾山寨附近,阿母倘若不信,吾便趁夜派人出去搜寻,数十里之内,必有汉人驻军。”

费氏满脸为难,回眸看向彭式,“阿式,当真如此?”

彭式低着头,“吾是投了汉军,今为武乡侯帐下山越营都伯。”

“阿式,你当真背弃吾等族人,为汉人做事?”费虎满脸暴怒,伸手拎着彭式的衣领,直接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你家山寨被汉人攻破,粮草基业被焚,此乃世仇,你如何忘了?”

彭式抬起头,迎着费虎的目光,“如若不然,死战?”

“吾等新败,部众折损严重,无论是兵甲还是士气,都无法和汉人抗衡,如何为战,何况吾等家小皆在汉人之手,吾等皆是山越坦荡汉子,只能投鼠忌器。”

“哎”,费虎松开了他,退后一步,满脸怒其不争,“糊涂,你为何不率众突围,躲入山林,那汉人素讲仁义,若是尔等尚在,也可令其忌惮,不敢妄动尔等族人,以你彭氏一族在会稽山越诸寨威望,假以时日,号召数万之兵,亦非难事,为何便这般自甘堕落。”

彭氏苦笑一声,“表兄不知,那汉人和其之强也,如今江东四郡,数百万之民,皆归扬州刺史府调度,武乡侯刘奇,乃汉室宗亲,文武双全,麾下更有太史慈、吴宪这等万夫不当之勇夫,兵马更有八九万之众,我以残兵数千如何挡之?若是平日里,山寨尚在,附近诸寨,可听吾号令,战败之后,若是再去发号施令,怕是自投罗网,被诸寨得知此事之后,只会斩了吾头,收编了吾麾下部众。”

费虎在堂中踱步,来回走动了数周,突然停下脚步,“阿式,你既投汉人,便不再是吾弟,吾本应将你逐出山寨,但念你我血脉亲近,吾给你指一条路。”

“表兄但讲无妨。”彭式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仍是耐着性子。

“那汉军此番潜入山林之兵几何?”

“一万山越营,一万丹阳精兵。”

费虎面色微变,和费氏交换一个眼色,沉声再问:“表弟以与吾有旧为名前来说项,所带兵马,必然不多吧。”

“一千而已,全是山越之兵。”彭式仍旧坦然告之。

“一千之兵?还全是吾山越儿郎,甚好,哈哈……阿式,此乃上天相助你我建功立业之机啊。”费虎伸出双手按住彭式的肩膀,“阿式,你可愿为我引路,你我率军趁夜袭营,收编部众,他们都由你指挥,随后,我等联络附近山寨,共伐汉军,大获全胜之后,吾等可挥军下山,直取汉人城池,听闻汉人城池金银钱粮早已溢仓,你我可不取来一用,至于荣华富贵,你我兄弟,不分彼此,哈哈。”

彭式面色犹豫,他一闭眼,就想到了此刻家中分到的田亩,也想到了在夜里忍受蚊虫叮咬的那些袍泽,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此刻满怀期待的表兄,目光从凝视着他的姑姑脸上挪过,低头陷入了沉思。

“阿式,还在犹豫作甚,你乃吾山越之人,亦是昔日会稽第一大族彭氏之后,你莫不想复兴彭氏一族?与吾一同成为山越之主吗?”

彭氏听到这话,终于是做出了决断,“表兄,此言荒谬至极。”

他眼神坚定地抬起头来,和此刻满脸惊愕的费虎对视一眼,“表兄,莫要一错再错,吾此来,是为拯救表兄这一族近万族人性命。表兄可知,汝已大祸临头矣。”

第八十五章 大功告成

“哼。”费虎略微失神,便冷哼一声,“阿式莫要欺吾,吾寨中兵精粮足,就凭那附近山中藏匿的千余汉军,吾如何大祸临头?”

彭式看着他这一对虎眼,心中已是想得通透,此刻脸上也没有露出半分惧色。

“表兄可知,去岁腊月,吾山越部族,于丹阳、吴郡、会稽三地被汉军围剿,俘虏近五万,吾等族中精壮,更有近万人被发配到各地做工。”

“汉人与吾等乃是世仇,表弟既知,为何还要投靠汉人?”费虎寒声道。

“如今汉军用计,与以往不同,这丹阳附近的宗帅,自祖郎身陨以来,靠近县城附近的寨子,都被席卷一空,表兄所部,若非是距离汉人城池较远,怕也早已沦陷。”

“汉人赶来,吾必让他们头破血流。”

彭式满脸苦笑,“表兄为何还不醒悟,此番汉人大张旗鼓讨伐吾等,用计早已和以前历任吴郡、会稽、丹阳太守不同。”

“有何不同?”听到这里,费虎也回过身来,仔细思量着彭式之前的话,似乎也有些深意。

“汉人四季都在训练可常年在山林作战的军士,以吾山越族人为精兵,为其引路,吾等家中老小皆在汉人之手,分到田亩钱粮,他们早已臣服汉人,吾等在外征战,亦需挂念家人,不得不听命行事。”

“汉人,素来虚伪卑鄙。”费虎冷哼道。

“此外,汉人早已是将靠近县城附近的山林中,吾等山越族人的寨子摸清,待秋收之前,便会派出军队,焚烧吾等田亩中的粮食,在吾等率军追击之际,立即遁逃,不与吾等交战,且在山下设下强兵,若是吾等敢出山一步,必中埋伏。”

“如此,秋冬之际,吾等无法养活寨内老弱妇孺,只得下山劫掠,此刻,汉人再派大军驻守各地,以骑兵策应各县,吾等部卒再勇,也只能束手无策。”

“不过死战尔,吾山越自先秦以来,与汉人征伐何止数百年,从未干休。”

彭式满心苦笑,面色故作一横,“如此,兄长可率军击破那山坳里的汉军。”

费虎以为他回心转意,面露狂喜,“哈哈,阿式,你能相通,如此甚好,且与吾同行,那营中俱是吾山越族人,吾此行只杀汉将,吾山越族人,一概不杀。”

“表兄,吾且问你,若一举击败这一千兵马,汉军起数万大军来袭,又当如何?”

费虎毫不犹豫开口:“自当迁徙寨中族人,躲入山中,求援附近部落,待大军到来,再击破汉军……”他的声音弱了少许,因为,他已经看到彭式努力摇头。

“且不说表兄是否能及时将族人撤走,姑姑身子弱,这寨中多有老弱妇孺,如何能长途跋涉,躲入那蛇虫鼠蚁、豺狼虎豹甚多的深山老林?”

“吾军开拔之际,便各自约定,以狼烟为讯,各队兵马,多有数千,少则五百,两万之兵,且只是潜入山林偏师而已,主力尚在秣陵,留守兵马亦有上万之众,更有那吴中大将太史慈亲自坐镇,丹阳山越,于去岁一战,祖郎惨败,便已失去可战之力,表兄为何不知其中道理?”

费虎陷入沉默,彭式见势,继续开口:“如此道理,附近诸寨,谁人不知,自祖郎大败,身死陨灭后,丹阳诸寨,恐汉旧矣,表兄主动招惹汉人,求上门去,若是主动将部署投之,或可被诸寨接纳……”

“吾岂会抛弃妻子乎。”费虎猛地扬起头来,断然拒绝道。

“那表兄,便会孤立无援,汉人自吴郡、会稽、丹阳三路并进,早已布下十面埋伏,表兄此举,却是将寨中上万族人带上绝路啊。”

费虎满脸苦涩,“汉人,当真如此悍勇?”

“汉人兵将,下马与吾等部卒拼杀,一对一,有所不如。”

费虎松了一口气。

彭式见状一笑,“若是一万对一万,汉人有精良兵甲,有百姓耳目,更有坚固战阵,更有善谋之士指挥作战,吾等必败无疑。”

“那该如何是好?”费虎面色一慌。

“表兄可否信我?”

费虎面色迟疑,目光下意识地回身看向自家阿母。

“你二人乃是血亲,断不能互相加害。”费氏沉吟道。

彭式脸上露出笑容,“表兄若信我,便率众下山,主动归降吾主刘奇。”

“主动归降?”

“是极。”

彭式抬脚走到堂前,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吾主刘奇,雄才大略,且待吾山越,与历代太守不同。”

“表兄若是主动归降,可为族人谋得一块栖身之地,吾等山越族人,若非因常年居于山中,与外界格格不入,又何必自困于这穷山恶水之间,与豺狼虎豹为吾,那汉人城镇之中,富饶之际,主动归降,还可得田亩钱粮,衣食无忧,日后族中子嗣,亦可成为汉人。”

“且表兄麾下尚有数千可战儿郎,若是与吾投身行伍之中,建功立业,他日必可封侯拜将,到时,再得这一片群山作为封邑,亦无不可。”

费虎陷入了沉思。

“表兄,汝若愿意归降,吾必向主公表奏你为军中校尉,不仅可获得汉人田亩宅院,还可获得大肆封赏,表兄,他日这山越之地,必归吾主所有,吾等到时再降,是为局势所迫,如今却是首功一件呐。”

费虎走回自己的虎皮宝座,突然一拍座椅,猛地站起身来,“阿式可愿与吾前往汉人军营,吾欲与那汉将一见。”

彭式微微一愣,“表兄欲与吾家吕将军相见,这是为何?”

“表弟率二十人入寨相劝,吾前往汉军营外,一来,便是为应证你话中之言,二来,却是为表弟讨要一番功勋。”

彭式满脸感动与羞愧交汇成一片,“表兄信重阿式,阿式便是粉身碎骨,亦不让表兄失望。”

“哈哈,你我兄弟,何言其他,如此,阿式在族内尚且安歇一日,你我明日便立即动身前往,白日行进,想来,吾等与汉军,亦不会轻易爆发冲突。”

“善。”彭式重重点头,脸上终于是露出几分喜色。

第八十六章 吕蒙给自己升官

天明,吕蒙揉着酸软无力的胳膊,走在视野昏暗的密林中,来到坡边眺望远处的断崖,在那后面的一处山谷里,便是费氏部落居住的区域。

这是约定的第二日,若是彭式此去,能够劝说这个万人山越寨子归降,那么,今日便应当有结果。

“报……将军,斥候禀报,费氏部落开始集结战兵。”

“什么?”吕蒙面色微变,抬脚走到坡边,凝神眺望着远处,随后,又见对面的山岭中一名身后背着令旗的小卒挥舞着旗帜,对着这边传述些什么。

“他说什么?”吕蒙问道。

“山越部落战兵已经朝我部杀来,精装之士,在三千人以上。”

“几乎是倾巢而出了,莫非,他们就不怕一旦开战,我只需派出百人战兵,便可一举捣毁他们的巢穴吗?”吕蒙一只手摸着下巴,眼中浮现出几分饶有兴致的意味。

“将军,吾等是否撤兵。”

吕蒙微微一愣,“撤兵?为何要撤?”

“暂避锋芒,吾军仅有千人,而且动向已被对方得知,若是不撤,此地山越人熟知附近山林,留于此地,苦战必定有失。”

“不撤。”吕蒙微微摆手,命人大开营门,吾等在坡上埋伏,背靠一处山壁,吾等可守此地,若是逃走,附近山林大多都是平地,无险可守,若是被山越人追上,必死无疑。

“传令军士,张弓搭箭,我们且看看,山越人将如何行事。”

“喏。”

千余山越精兵,一字排开,沿着山坡布防。

不多时,他们便看到斥候陆续回归,在最后一名斥候回归坡上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将军,领头的便是费虎和彭都伯。”

“吾已知晓。”吕蒙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多时,远处密密麻麻地身影从山林间窜出,这些土生土长在山林中的山越人,擅长赤脚在山林中奔跑跳跃,他们身后背着长弓,手中的武器却是一根根打磨并不精致的铁矛、长枪。

他们朝着两侧散开,在坡前三百步外停下,刚好避开了弓箭可以射到的距离。

“敢问哪一位是吕蒙将军?”一名魁梧壮汉脖颈上套着一圈兽牙,手里拎着一根狼牙棒,迈步走出人群。

“吾便是武乡侯帐下山越营牙将吕蒙,汝,便是费虎吧。”吕蒙从坡上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笑容,目光却审视着此人。

“哈哈……”费虎朗声大笑,指了指左右。

“将军不在坡上藏匿身形,靠着林木躲避箭矢,莫不知,吾这寨内,尚有百步穿杨勇士乎?”

“吾知头领必不会害我。”吕蒙朗声大笑,扫视一眼费虎身后的丛林,“彭都伯,还不速速出来。”

“将军。”彭式无奈,只得是迈步走到费虎身侧,隔着极远朝着吕蒙躬身一拜。

吕蒙笑着看了一眼彭式,“汝此行能将头领带来见我,先记大功一件,且回营再论。”

“喏。”彭式拱手一辑,退后半步,落到费虎身后。

眼见吕蒙已是看破两人的心思,费虎索性也就坦荡明言,他学着汉人朝着吕蒙微微抱拳,“将军,某且问你,倘若吾等山寨愿降,将军愿如何安排某这寨中上万族人?”

“主公有令,但凡主动归降部落,迁徙族人,送往丹阳、豫章沿江诸县,赐予家宅田亩,明年秋收之前,由府库调拨粮草供养。”

“此外,若是有山越精壮愿投军者,吾等可自行接纳收编,千人以上,封寨主为千人牙将,头领麾下有三千精壮,剔除老弱,怕也有两千人之多,且率万人部落归降,可封校尉。”吕蒙笑道。

“校尉?”费虎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吕蒙,“将军统帅千人,乃汉人牙将,吾率两千之中,为校尉,不知今后,你我主次如何?”

“哈哈哈……”吕蒙仰头大笑,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上面有着密密麻麻地隶书小字,“此乃本将军出兵之前,主公亲自赐予告示文身,若是尔等愿降,便是吾等袍泽,头领为校尉,吾统帅三千人,可封裨将军。吾在这纸上留下姓名,你我各曲一份,手持后下山见官,便可以此示之,务必有用。”

费虎闻言,陷入了沉思,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彭式。

“彭式。”

“卑下在。”

“汝此行功不可没,擢为牙将。”说着,吕蒙朝身后大喝一声,“取笔墨来。”

他当场便要将加盖了扬州刺史大印的空白告示文身上写下两人的大名。

“将军且慢。”费虎却是突然伸手将其拦阻。

“这是为何?”吕蒙面色迟疑道。

“将军此行,为保山下汉民安泰,若是只取吾一寨,如何美哉,不若由吾引路,与将军将这丹阳郡内十八山寨一并清扫一空,尽取全功。”

吕蒙闻言,双眼一亮,抬脚大步便朝着山下走来。

“哈哈……”费虎大笑一声,带着身后儿郎,收敛了兵器,也朝着吕蒙走来。

一群人互相抱着拍了拍肩膀,围着一棵大树落座。

“这丹阳郡内,万人部落竟有十八个寨子?”吕蒙满脸震惊,他知山寨人多势众,藏匿于深山老林之中,自先秦乃至更早以来,历代治理附近的郡守县令,亦曾时常发兵剿灭,但从未尽得全功,但仅仅丹阳一郡的山林中,便藏匿着这么多人,却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十八寨,小有五六千人,大有两三万人,兵少则数百,多则五六千人之多,将军若愿取之,吾可为先锋。”费虎见吕蒙如此豪爽,心中也没了顾忌。

“好。”吕蒙一拍大腿,“此番,若能剿灭这十八寨子与诸多小部落,俘虏十万之众,吾当可官拜中郎将也,到时,费将军与彭将军,你二人,当可青云直上,与吾汉人一般无二,还可纳得汉人妻妾。”

“那此告示文书,将军便先留着,日后一并与吾算作军功封赏。”费虎大笑道。

“非也,此物还需送一份下山,呈禀主公。”吕蒙笑着摆了摆手,心里却是一阵苦涩,自己给自己升官,自己,也算是开了一个先河吧。

第八十七章 连破七寨

在斥候怀揣着告示文身下山之际,吕蒙已经命费虎率五百山越人先行,前往附近的一座数千人大寨。

去往黄昏,吕蒙才在费氏部落族人的引路下,来到寨门之外等候。

夜里,寨内一片欢腾,镇守寨门的山越人,却被里面的“自己人”给放倒了,数千兵将一拥而入,短短半个时辰,寨内的嘶杀声就结束了。

“将俘虏的精壮全部集中到堂前来,所有老弱妇孺也集中到一处,清点寨中粮草器械,天明之后,即刻派人下山向主公报捷,此外,何军侯,你且率本部兵马,将这些俘虏分批给押下山去。”吕蒙很快便是做好布置。

“为何要将精壮一同押送下山?”站在不远处的费虎闻声走来,满脸不解。

“费将军可能劝服他们归降否?”

“自然,山寨已灭,他们的妻儿老小也在吾等手中,焉敢反叛?”费虎下意识回答道。

“如此,那便挑选出成年精壮,编入将军所部兵马。”

“多谢将军。”费虎当即大喜,今夜偷袭,虽然里应外合,但他部落的儿郎,也有百余人伤亡。

补充之后,他所部兵马竟有两千八百余众,不减反增。

第二次晌午,另一座万人大寨被攻陷。

费虎满脸疲惫地走到吕蒙的身侧,他手里拎着一颗头颅,随手将其扔到吕蒙脚下,头颅在地上滚动几周,露出一张不甘而又苍白的脸。

“此乃周氏部落头领周海首级尔。”

“将军辛苦。”

此战继续收编俘虏,两军合兵一处,已达五千余众,之前大战,由于是趁着天色蒙蒙亮强行攻寨,死伤不少,受伤的俘虏,也跟着被送下山去。

连续五日,吕蒙率军一连拔了七个寨子。

当他率军赶往第八个山寨之际,却发现,这一座山寨已经是人去楼空,就连一些带不走的作物,也都烧焦了。

寨子废墟,到处都冒着黑烟。

“吾等行踪已是暴露,立即点狼烟,随后撤出此地。”吕蒙全然不顾此刻身后足有上万山越之兵,他心知,这些人不过是俘虏,若非费虎与彭式尚在,他断然不可能执掌如此之多的山越精壮。

这几日以来,陆续押送下山的俘虏,已是多达四万之众,他吕蒙凭借此功,足以在此番征伐山越的大战中,占据首功。

若是继续攻伐,仰仗着兵多将广,他兴许还能连破数寨,但费虎与彭式却忧心忡忡,这丹阳最大的寨子,无疑是之前祖郎所在的祖氏部落,人口数万,精壮数千,便是此前大败,如今族中也能倾其所有,聚集三四千可战之士,再加上已经得到风声,撤往祖氏部落的这些山越族人,此刻,怕是那祖氏部落所在的山林,已有数万之兵。

不可力敌,尤其是在山林之中。

在吕蒙下令撤军之后,狼烟点起,滚滚烟尘直冲云霄,特制的各种粪便混杂的狼烟,味儿大,且烟浓密,白日里,亦能从极远的地方看到此处的烟尘。

同一时间,几封捷报先后呈到了刘奇的案前。

“主公以为,当如何处置这批山越之民?”周昕拱手询问道。

“按原定谋划,迁往豫章、丹阳等县。”刘奇头也不抬地答道。

“那吕蒙将军奏报的山越头领费虎、麾下都伯彭式等人,又该如何封赏?”

“吕蒙功勋卓著,连破七寨,俘虏数万山越之兵,擢其为平山越中郎将,费虎加虎威将军,彭式擢立义将军,万名山越之兵,新编一营为扬州兵,吕蒙为统帅,费虎为副帅。”

周昕面色微变,“主公,以山越降兵代吾汉人州兵营号,怕是……”

“无妨,他曹孟德肯以青州黄巾降卒为青州兵,莫非,吾刘子兴,便不能以山越之兵为扬州兵否?”刘奇当即大笑。

周昕当即赞道:“主公深谋远虑,昕不如也。”

刘奇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这大约也是古来君王喜欢谄媚之臣的缘故吧。

少歇,他看了一眼周昕,“泰明。”

“主公有何吩咐。”

“这山越之民迁徙之事,需尽快落实,今秋收在即屯田之兵与各地守军大多相助田里收割稻谷,数万山越之民,分批迁徙,兵卒可少量,但当地官员,必须事必躬亲,不得马虎。此事,便交由你督办。”

“喏。”

周昕躬身一辑,正要请辞,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公……会稽捷报,陈横、邓当、贺齐、全柔几位将军率军于大末城外二十里荒原,大败山越贼兵万余,斩首两千级,俘虏甚众,随后,军师命于麋、全柔二将为左右先锋,攻入山林之中,取会稽山越大寨五座,小寨部落二十余座,俘虏山越之民,足有三四万之众。”

“哈哈……”刘奇一掌拍在案上,大步上前,一手强过信纸,“元直真不愧吾之子房矣。”

话音刚落,又有斥候大步入内。

“报……主公,吕蒙将军急报,丹阳山越诸寨,现已汇聚祖氏寨中,山越之民近十万,族内精壮两三万之众,吕蒙将军已率军撤出山林,据将军奏报,寨中山越族人,大多都是焚烧山寨,提前收割了山中粮食,寨中余粮不多,怕是数日之内,必有兵祸。”

刘奇大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传本侯将令,命徐元直将俘虏交给朱桓,立即率军北上,本侯要在这丹阳之地,一口吃掉先后数次叛上作乱的祖氏部落,一举荡平丹阳山中残存山越诸寨。”

“主公。”周昕满脸惊喜,“若是此战功成,吾军可为江东收纳十余万之民,且其中精壮足有两三成之多,稍加训练,便可择出两万扬州精兵。”

“山越之兵,步战不弱于中原虎贲,吾自当重用。”刘奇回到座上,“命太史慈、徐晃二将,将附近县城百姓撤空,坚壁清野,这一战,不能在靠近山林之处作战,县城城墙低矮残破,不足以拒敌,吾要在平原之上,与山越决战。”

“喏。”斥候领命而去,但倒是周昕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刘奇,眼中满是精光闪烁。

第八十八章 歙县之战(上)

九月下旬,潜入山林的军队陆续回归,近八万山越之民被掳掠,余下的山越族人,大多都汇聚在丹阳和会稽、豫章二郡交界的歙县。

徐庶率领的丹阳精兵鏖战三个昼夜,麾下兵马仅剩七千余众。

这一日,靠江扎营结寨的数万山越兵突然退却了。

北边,有着滚滚惊雷震动大地,一道道黑影,从平原上陆续出现,密密麻麻地人影,正从北地而来。

耒水江面不宽,但江水亦很湍急,从北地而来的大军,在歙县城外停下,两千精骑于侧翼勒马持枪,严阵以待。

五千身披三层甲胄的虎卫营持盾上前,掩护着身后的大军结阵。

刘奇乘骑着白马,身上甲胄穿戴整齐,徐徐从军阵中走出。

对面,乱糟糟的山越大军之中,散开几条小径,乘骑着战马的十几名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羽冠的头领各自来到军阵最前列。

他们身后,数万山越精兵,手拿弓箭的占据三成左右,余下,大多都拿着长矛、长枪等兵器。

不少人赤着上身,下半身也只是用布料和兽皮缠了一圈,皮肤黑里带黄。

刘奇两侧,众将分散排开,正待军阵之中的战鼓声响起,城门大开,数千披甲之士在贺齐、全柔、于麋等将的统帅之下,策马而出。

“嗒嗒嗒……”众将陆续来到刘奇身侧,朝着刘奇躬身一辑。“吾等拜见主公。”

“元直守城辛苦,众将也是。”刘奇朝着他们微微颔首示意,十余日之前,当徐庶率军撤出山林之际,山越兵马便大部汇聚大末附近的山林,几次交战之后,山越不断增兵,徐庶所部兵马只能一撤再撤,最终来到了歙县。

南面,会稽山林中的山越分成小股,多则数百人,少则数十,分头袭击会稽诸县,会稽都尉朱桓,分兵把守各地,更亲自率军前往各地平叛。

北面,眼前这三四万的山越精兵,也就是这丹阳、会稽两郡的山越精锐了。

“唰。”刘奇猛地举起了右臂长枪。“此战,吾军必胜。”

“喝”

“喝”

“喝”

在他身后,数万大军齐声高喝,呐喊声震耳欲聋,声势惊天动地,回荡在旷野之中,经久不息。

“击鼓。”随着刘奇一声令下,那悬于军阵中的数十面大鼓一起被敲响。

“咚咚咚咚咚……”密集的战鼓声,犹如咆哮的长江水,亦有万马奔腾之势,久经沙场之士,听到此鼓声,早已是热血澎湃,战意升腾。

“主公,末将原为先锋,必取贼帅首级。”一直跟在刘奇身侧的董袭策马上前,朗声喝道。

刘奇哈哈大笑,“先锋不必,且去阵前叫阵,杀杀对面的威风,也好让这些山越蛮族知晓,吾大汉男儿,不惧马上单挑。”

“末将领命。”董袭面色一喜,手中长刀猛地一拍座下战马,“驾。”他策马奔出阵前数十步,于对方一百五十步外勒马。

“吾乃讨逆将军董袭,谁人敢上前与某一战?”董袭身长八尺,面容粗犷,留有络腮胡,手中长刀亦有数十斤之众,刀刃在阳光下,寒光闪闪,眼中更是精光闪烁不休。

“汉贼小儿休得猖狂,且看某祖安前来斩你。”平地里传来一声大喝,对方军阵中,一名乘骑着黑马的山越头目杀出,手中长枪一卷,来到近前之际,便是一记伴随着战马冲刺的强力直刺。

董袭冷笑一声,策马上前之际,在两马交错之时,身形避开这一刺的同时,长刀自下往上,刀光一晃,竟是直接一刀削飞了马首。

“哧”滚烫的鲜血横飞四溅,祖安在马下滚动几周,正要站起身来之际,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喝:“当心。”

他只觉得一股寒芒刺背,一股心悸的感觉传来,当他回头看去之际,一道寒光闪过,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目光缓缓抬高,他看到了己方军中,数十个大小头领瞪目欲裂的表情,看到了那刀刃上还残留着鲜血的汉将,也看到了马下缓缓跪倒的一具无头尸首,持枪的这人,看着熟悉,可到底……是谁……呢。

“主公,机不可失,趁元代将军阵前斩将,大涨吾军士气之时,应下令全军出击。”徐庶在身侧朝着刘奇拱手一拜。

“传令,徐晃五千虎卫营为先锋,丹阳营、扬州兵为两翼,虎贲营为中军,全军出击。”

“杀啊。”数万人同时爆发出咆哮声,徐晃乘骑着战马,手持长斧冲杀在前,一马当先,最先赶上阵前的董袭。

“迎敌”

“迎敌”

对面的山越头领虽然表情还沉浸在之前董袭阵前斩杀祖氏山寨头领祖安的神威一幕中,眼见着汉军将至,他们也只能带着各自麾下人马杀出。

此役,山越近四万之兵,而汉军,加上骑兵,亦有三万七千之众,兵力相差不大,小十万之众混站在这一处平原之上。

汉军着黑甲,将领系白袍,山越头领戴着羽冠,精壮皆赤着黝黑的上身,两道洪流,在耒水之上,相交的刹那。

居中的一条线上,无数鲜血伴随着残肢断臂一同横飞,惨叫声和厮杀怒吼声,交织成一片。

乱军之中,刘奇长枪连点,他平日里在处理政务之际,亦不曾落下晨练,此刻有着数百亲卫庇护,带着剑术精湛的徐庶,身后竖起一面足有数丈高的大旗,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极为醒目。

两军交击,最前方的徐晃所部兵马,刀盾兵挡住了一波、两波、乃至三波的刀兵,在乘骑着虎豹的山越人的冲击下,在他们跳过刀盾兵落到人后之时,也扛不住了。

董袭的虎贲营,由刘奇亲卫长刘五、刘三二人接管,两人乘骑着战马,一左一右,如同并驱的两匹宝马良驹,为刘奇和徐庶这一面中军大旗,开辟道路。

一往无前,左右两侧,贺齐、于麋、全柔等将所率的丹阳精兵和吕蒙所率的扬州兵庇护着中军的两侧,两支精锐,一是由汉人精壮组建,一则是由山越精锐组建,攻杀之势,竟是不相上下,不多时,两军后翼亦是杀出极远,将刘奇所在的中军落在了后方。

第八十九章 歙县之战(中)

“将军,吾等是否出战。”勒住战马的小校看了一眼身前的太史慈,一脸急迫的问询道。

“不急。”太史慈冷面寒霜地持枪立于马上,目光时刻落在刘奇那一面中军大旗之下。

随着战争的车轮推动,数万大军厮杀在一起,这个时候拼得,便是军阵和士卒的求生欲。

刘奇心知士气乃取胜之道,战前便命军士打造了这一面大旗,便是隔着几里外厮杀的军士,也能看到一直朝前推进的中军大旗,只要刘奇那一面“刘”字黑色金纹镶边的蛟龙战旗尚在,便无人退却。

两线厮杀,山越对扬州兵,同为山越精锐,两军冲杀在一起,有着吕蒙、费虎、彭式等将的扬州兵,竟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短时间内,便朝前推进了两百步,在他们脚下和身后,遍地都是山越人的尸体。

跟随着中军附近的山越营,这群已经是在山林中穿梭,为刘奇立下不少战功,手上沾满了族人鲜血的山越精兵们,眼睁睁地看着刚被俘虏不久的同胞们被送上战场,再和本族的精壮厮杀,这样的场面,便是他们生活了数十年里,部族之间因为粮食和女人交战,也从未有过这般激烈。

这一战,会死多少人?

一万还是两万,会有多少部落中的男人全部死绝,多少部族只剩下任人宰割的老弱妇孺?

他们没有来得及思考,因为,右翼的丹阳兵,在这种平原的地形上,所有军士手上的兵器都换成了长枪,一杆杆长枪,双臂紧握着枪杆,径直朝前,大步推进。

“刺”他们面色麻木,一排百人,在各自都伯和什长扯着嗓子的大喝之下,将一年有余中,训练了数万次的动作统一朝前。

斜拿长枪,回收,下压,向左,用尽吃奶的气力。

“哧哧哧哧”朵朵鲜血在他们的枪尖绽放,他们几乎来不及回收长枪,耳边便再次传来一声大喝,“收。”

“唰唰唰唰唰”后撤步,旋转着回收长枪,然后,再是麻木地听着下一道命令。

“前进”

“刺”

“收”

“前进”

“刺”

“收”

或许,会有人因为跟不上节奏,而被自己绊倒,然后,被身后的人踩成了肉泥,但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因为,他们的耳朵和手上的动作,只会听命于自己的上官。

一人倒下,后队立即有人补上,百人一排,成一条直线,推荐的速度,比起左翼的扬州兵,竟是更快,在他们推进两百步的时候,已经是走出了三百多步外。

在他们身后,尸横遍野,所有惨死的山越人,死相都极为惨烈。

“败了,败了。”一名头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排队刺杀,他们胆怯的双脚,已经开始朝后逃窜,但是,身后便是冰凉的江水,这个季节,江水仍旧汹涌,此刻厮杀一阵过后,已是精疲力竭的他们,如何能够泅渡过江?怕不是会淹死在耒水之中罢。

这一场厮杀,是他们反抗汉人对他们山越族人的血洗,屠杀精壮,将所有老弱妇孺给俘虏下山,送往远离山林之处,虽赐予田亩家宅,但久而久之,这些山越人,也就成了汉人,他们会背弃自己的族群,背弃山越的信仰,背弃山越人的祖宗。

他们岂会心甘情愿,于是,在祖氏一族的牵头下,会稽黄氏、豫章张氏、永安施氏,豫章董氏、彭氏、王氏、李氏,会稽大洪氏、小洪氏、吴氏、华氏、苑氏等诸多万人以上的寨子派出精壮集中到一处。

此战若胜,他们可趁势席卷丹阳以南,豫章以东,会稽以北的十余个县城,可以攻占汉人城池,劫掠汉人钱粮,成为这一片土地上的主宰。

连续夺了数座空城之后,他们被引到了这一片平原之上。

但听闻前方那歙县城内,有着数县的百姓和钱粮,他们如何能不心动,在汉军潜入山林烧杀掳掠的这段时日里,他们每一个部族都收编了大量因山寨覆灭逃窜而出的山越人,此刻,部族内正缺乏粮草安顿。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到那面中军大旗之上,这一战,也正是因为这一面大旗,一直朝前推移,所以,汉军一往无前,没有任何一人后撤。

他突然眼前一亮,那中军大旗之下,率军拼杀的汉军主将,身侧竟然仅有数百人护持,若是直接冲杀过去,将其擒杀,汉军士气大跌,莫不就可一举扭转局面,大获全胜吗?

“诸位,吾等还有取胜之法。”

随着他一声大喝,不少头领都将目光看来。

“全军听令,擒杀那汉军主将,冲啊。”

所有头领之中,也不大都是莽撞无能之辈,听到此言,他们回头之际,这才发现,刘奇所在的中军冲杀速度也是极快,转眼间,竟然距离他们不足百步。

“杀啊。”一时间,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头领各自带着身边近百亲卫杀向刘奇,一时间,数千人一齐而动,而且,大多都是山越中为首的头领。

隔着极远处,太史慈瞳孔微微收缩,他缓缓举起手中长枪,“迂回,右翼穿插,保护中军,斩将夺旗。”

“杀啊。”

他一马当先,身后插着两支小戟,手中提着银枪,座下白马踏在河沙之上,健步如飞,不多时,便率先冲到大军右翼。

“保护主公”

“保护主公。”

中军所在,刘奇已经是被四面八方杀来的山越头领给围住了,他们不是一窝蜂地涌上来,数百人从两翼杀出之后,直接就迂回堵住了增援的兵马来路,数千人,内外两层,将刘奇和徐庶所部不过百余人给团团围在了中央。

“放箭,尽快干掉官军主将。”随着祖氏一族的头领一声令下,数百张强弓劲弩同时举起。

“亲卫营,随吾上前。”也就在这时,刘三手中长枪一横,策马带着身后数十骑迎面朝着那弓弩阵列杀去。他心知,这弓箭绝对不能落到人群之中,否则,主公危矣。

“放。”

“咻咻咻”密密麻麻地箭矢,几乎没有间断,山越人没有经过梯次队列,连续射箭的训练,但却有着迅速张弓搭箭的本领,这是他们长期在山林间猎杀猛兽养成的习惯。

数十骑,陆续倒地,但最终还是冲到了他们跟前。

“给我死来。”刘三左突右杀,转眼间,枪下便连续刺杀十余名山越人,然而,也就在这时,一名手持狼牙棒的山越头领大喝一声,“汉将受死。”

他手中的狼牙棒,直接迎上了刘三手中的枪杆,刘三手臂酸麻的刹那,两马在原地角力,却见对方再有一棒当头砸来,他惨叫一声,手中枪杆脆弱地断成两截,胸口被砸中,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大股大股,犹如泉涌,他双眼无力地仰在马上,回头不甘地看了一眼刘奇所在的方向,栽下战马,一命呜呼。

“刘将军。”不远处,刘奇瞪目欲裂,他的目光隔着数十步锁定这名山越头领,“汝,可敢告知姓名。”

“哈哈……有何不敢,听好了,吾乃歙县乌聊山宗帅毛甘是也。”阵前斩将,黑脸的毛甘朗声大笑,脸上写满了得意和张狂,他手中狼牙棒指向刘奇,“汉军主将,还不速速下马授首。”

刘奇冷笑一声,心中还有些疼痛,刘三,毕竟是跟随了他父子二人多年的老仆,可如今,就这么战死了。

“主公,莫要受贼厮激将之法。”徐庶浑身是血,他此刻身上也穿戴着甲胄,他早年便是以剑术为游侠,此刻战马上挥剑杀敌,倒是得心应手。

“吾知晓。”刘奇紧了紧手中的长枪,眼见着合围的圈子越来越小,四周的大军,发现此间动静的,也迅速在回援。

只是,没有一支,能够赶上山越众多头领所率的数千精壮,他们在刚才,冲杀得太远了。

“主公”,不远处,徐晃奋力将一名头领砍翻下马,朝着这里杀来,但转瞬,又被三人给死命缠住,眼见着刘奇所在的上百名兵将转眼间便折损大半,仅剩十余人,他瞪目欲裂,自己刚刚才喜欢上这位主公,他为何就遭遇如此险境呢。

“主公。”距离刘奇中军最近的,乃是统率着后军的邓当、陈横二将,然而,他们身前,也有着数百名山越精兵阻挡,二人武艺,在军中将校中,也不过是中下游,哪里能够迅速击溃眼前的山越之兵。

“主公莫慌,某董袭来也。”隔着百步之外,一声惊雷炸响,董袭浑身上下包裹着鲜血,不知何时,他已经是对山越军阵完成了一个迂回冲杀,此刻,浑身浴血,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路杀来,但凡上前阻挡的山越贼兵,没有一人能够挡住一合。

“毛甘,取汉将首级。”

“毛甘,速速砍倒汉军中军大旗。”

随着一声声呼喊,毛甘奋力摆脱了左右缠斗的亲卫,他面露狰狞,双腿猛地一夹座下战马,手中数百斤混杂铁矿打造的狼牙棒已是高高举起,这一击,他便要直接砸碎眼前这汉将的头颅。

他,即将靠眼前一战,挽救即将覆灭的吴中山越诸寨,成为山越之王。

第九十章 歙县之战(下)

“主公当心。”拼杀护着刘奇右侧的徐庶面色大变,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周昕也同时回头看来。

然而,刘奇早已是避无可避,他前后都有敌骑围着,此刻哪里能够腾出手去抵挡毛甘。

“去死。”毛甘的嘶吼,已经充斥着刘奇的双耳,他脸上的青筋,这一刻,刘奇几乎都够数出一二三四五来。

“咻”也就在这时,一声细微的声响传来,刘奇瞳孔猛地瞪大,他看到了刚才阵前强势斩杀刘三,两棒立下神力无敌之威的毛甘,捂着脖颈,伤口处大口大口涌出鲜血,手中那足有上百斤的狼牙棒,更是坠落在地。

“主公,末将救驾来迟,还请恕罪。”刘奇只听数十步外传来一声大喝,他回眸之际,正好看到收好长弓,持枪左突右杀,于万军之中,胯下一匹白马先行,任意来去的太史慈。

“子义,为吾取那祖氏头人首级。”刘奇大手一指前方那面祖氏战旗下方戴着羽冠的头人,满脸杀意四射。

“喏。”太史慈目光锁定了远处的那道身影,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战马吃痛之下,发出一声长嘶,两只前蹄一扬,更是将身前的数名山越兵将都给击飞出去。

他策马冲过人群,转眼间便杀出数十步。

“逆贼受死。”太史慈的长枪,恍若一道白色惊鸿,一枪出手,枪下必有一朵梨花绽放。

那祖氏头领,根本不知身后发生了何事,只听到一阵惨叫声后,猛地回头,便被一枪刺穿了胸膛,双眼空中,四肢垂下的尸体,被挑到了空中。

“祖氏头领已死,尔等速速放下兵器投降。”太史慈爆喝一声,在这无尽厮杀的战场上,犹如雷神轰鸣,方圆数里的目光,几乎同时看向了这里。

“传本侯将令,缴械不杀。”刘奇身侧,董袭、邓当等人已经率部杀到,重新汇聚了上千兵马,他已安然无恙,见得太史慈阵前斩将,他当即大喝一声。

“主公有令,缴械不杀。”

“主公有令,缴械不杀。”

声浪一波传一波,几乎军中正在厮杀的汉军都扯着嗓子吼着,此刻,他们只觉得每高喊一声,都能获得几分神力,自己头皮发麻,热血上涌,攻势也越来越猛。

“啊……”远处再次传来一声惨叫。

随即便有太史慈的大喝响起,“此乃何部头领首级,尔等还不速速上前认领。”

“骁骑营,随吾斩将夺旗。”随着他长枪朝前一指,身后两千精骑,人均一马,杀入这乱军之中,径直朝着江边杀去,一个回合,便冲散了不知多少临时聚集到一起的山越人,在他们连续冲杀数阵之后,身后的袍泽已经倒下了上百人,但山越人的士气,也随之降到了极点。

包围圈,在渐渐缩小,近两万山越族人被赶到了江边,四周都是严阵以待的长矛刀枪,还有一张张强弓劲弩。

汉军阵列之后,正有那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太史慈。

短短数个时辰的拼杀,一半的族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惶恐不安地相互拥挤着,站在后面的,时不时就会有人落到江中,被湍急的江水一卷,顿时消失在无尽洪流之中。

“降者不杀。”随着太史慈高举手中长枪,四周包围的数万汉军同时齐声大喝,“降者不杀。”

“哐当”,也不知是谁,率先丢下了手上的兵器,接二连三的金铁落到沙子上的声音响成一片。

眼看着上万人弃械的一幕,太史慈眼中仍然没有喜色,“双手抱头,挨个走过来蹲下。”

言罢,他下令兵卒朝后退出二十步,留给这些俘虏很宽的一片区域。

丢弃了兵器的山越人,已经不再是和山中虎熊搏杀的悍勇之士了,他们,只是没有爪牙的老虎,失魂落魄地被汉军士族给推攘着,走向城门方向。

地上散乱的兵器,也有照应后勤辎重的军士收敛,虽然大多是粗制滥造,但若是能够回炉重铸一番,倒也可以取出数千把可用之兵。

“结束了,主公,下次,可莫要这般以身犯险了。”徐庶和刘奇策马立在远处的一个斜坡上,徐庶此刻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若非刚才太史慈赶到及时,那毛甘,怕是就要让本书提前完结了。

“吾知晓了。”刘奇苦笑一声,目光落在远处的崇山峻岭之中。

“今日一战后,传令各部,分批进山,将山中山越族人全部俘虏押出,吾要让这丹阳之地,再无山越盘踞。”

“主公,对于追击之事,庶有一策。”

“计将安出?”

徐庶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山林,“此前主公发放给军中各部的告示文身,极为有用,可让追击的部将再手持告示文身,前往各处招安,此外,再命得胜之兵,趁势南下西进,一具将豫章、会稽等地的山越剿灭,明岁入秋之际,吾军可合围吴郡山林,如此,两载之内,可荡平江东山越。”

“善。”刘奇重重点头,此战之后,便是眼前这上万名俘虏,收编成军,那扬州兵,可成两万之营,到时,他再派几员良将统军,必可成为他麾下依仗之锋刃。

“泰明,传令下去,迅速打扫战场。”

“喏。”周昕不顾浑身是血,立即应下此事。

“元直,走,回城。”

“喏。”

两人策马回城,途中,又得秣陵快马来报。

“少将军,吴卫来报,袁术攻伐徐州不果,与吕布议和。”

“袁术与吕布议和?他二人既已因徐州撕破脸,如何议和?”既是和吕布未曾谋面,刘奇也有听说吕布的桀骜不驯。

“听闻,袁术欲让其子迎娶吕布之女。”

“吕布可有答应?”刘奇又问。

“此事尚在商酌。”

刘奇双眉微皱,“如此,徐州战事,怕是要告一段落了。”

曹操迎天子,如今威望正盛,吕布与其有夺兖州之恨,怕是腾出手来,就会立即收拾他,吕布又岂敢再和袁术起刀兵。

而袁公路,腾出手来,不敢招惹北上曹操、西面刘表,怕是只会打江东的主意。

第九十一章 钱粮告竭

“主公,天子诏令天下,改年号为建安。”十月上旬,刚回到秣陵府中,刘奇便接到了这一汇报。

“那如今,便是建安元年了。”刘奇翻看着案前的一份报告,双眉紧锁,“子纲,这江东的赋税,竟是这般沉重,吾多日忙于战事,未曾下访民间,如今正是秋收刚过,不知各地的钱粮税收统计可曾登记造册?”

张纮闻言起身,“回禀少将军,江东四郡,到目前为止,屯田开辟田亩五万一千亩,按人丁分配,家中无壮丁者,妇一人五亩,幼年十岁以上可分五亩,有壮丁者,可按需分配,此外山越移居之民自去岁至今,已有十万零八百五十三人,耕种田亩亦是从开耕田亩分配,山越大多三四人一户,十万之众,亦有两万三千余户,每户所居近半有吾等屯田之兵协助搭建屋舍,大半自行修建,自行修建者,官府补助钱粮增倍,今自行开耕田亩一万八千亩,再加上各地治下,太守都尉时常带领官员下地开耕田亩,共计七万三千亩。”

张纮缓了缓,继续开口:“此外,少将军此番大婚,花费钱一万八千贯,几乎耗尽府中钱财,若非新收贺礼十万八千贯,再与荆州、淮南之地以汉纸易物,又得三十余万贯,怕是早已入不敷出。”

“即便如此,新购耕牛,工匠坊调拨钱粮,屯田之兵以及山越族人补助钱粮,府中亦有枯竭,如今豫章、吴郡、丹阳等地,无论郡府诸县,钱粮尽皆告竭。”

“那为何各地太守未曾禀报?”刘奇面色大变,府库钱粮告竭,这三郡之地如何能够安置山越之民,顺利施行屯田之策?

“屯田之计,少将军予以各郡太守便宜行事之权,吴郡多有山越被剿,都尉曲阿,以缴获钱粮填充府库,再以府宅、田亩以供山越之民,以军功奖赏开垦田亩多者,更与太守是仪,号召吴郡豪富,暂且取出钱粮,以郡府名义租借,发放于民,方才稳住吴郡大局。”

刘奇微微点头,“其余二郡,又是为何?”

“丹阳郡,却因多迁山越之民,导致府中钱粮空缺,又因近两年以来,数次大战皆在丹阳郡内,去岁与孙伯符交战,秣陵以北,十余县城被夺,其撤走之前,将城中钱粮收刮大部,虽不曾挪用百姓之物,但府库却也几近枯竭。”

“尔等又如何处之?”刘奇再问。

“主公月前出兵,征讨山越,各县告急,吾等只能以此事禀报刺史大人,却是刺史大人从府库挪出私库,再以秣陵城中,各将军、文吏府中援助,共得钱粮十五万贯,方能一解丹阳之危。”

“豫章如何?”

“豫章之地,鄱阳水贼已定,山越亦于今日大部被平,今幼平将军率军收编山林各寨山越,尚需时日安置,且鄱阳水师大造战船,调动民夫数万,每日消耗钱粮数千钱,若非昔日丹阳在朱皓治下尚有富裕之粮,如今怕是,早已出现饿肚之民。”

“会稽亦有船坊修建,亦有山越作乱,亦有山越之民迁置,为何不曾钱粮短缺?”刘奇再问。

张纮此刻额头上已有热汗,不过,面前刘奇的咄咄逼人,他没有停顿,他再次抬手一辑,“会稽太守顾元叹,请州学典学从事王大人出面,昔日王景兴为官会稽,对当地士族百姓,多有恩义,又有都尉朱桓与一旁协助,山越之民,多得士族豪富开仓资助,其中大末贺氏、余姚董氏,会稽士族高氏、徐氏、袁氏、顾氏等多有资助,东冶船坊,如今竣工下海之船,亦于海边捕捞海中鱼获,以资钱粮。”

刘奇听完一席话,满脸感叹。

“吾近年只知征战,却不知百姓凄苦,亦不知尔等奔波劳累,府库亏空,此乃吾之过也。”他起身朝着在场众人恭敬一拜,态度无比虔诚。

一众文武不敢受此一拜,纷纷跪倒,“吾等上为刺史大人少将军效命,下为江东百姓,此乃吾等分内之事,焉敢居功。”

“起身吧,子纲,今日有功之臣,无论士族豪富,皆记录在案,他日,若尔等不负吾,本侯必不负众人。”

“臣下早已备好名册,明日可呈至少将军案前。”张肱躬身应下此事,早在他调查此事,得到汇报之际,便已是命人劳心记下这些,今日,果真是派上了用场。

“善。”刘奇点头,面露喜色,果然,江东二张,都有过人之处。

“子布。”

“臣在。”张昭听到唤他,立即转过身来,抬手一辑。

“江东钱粮,入不敷出,该如何是好?”

“此事臣下早已与长史、别驾商议多时,此事,待由别驾告知少将军罢。”张昭也知进退,他虽然才学在孙邵之上,但毕竟是新入府之人,官位虽高,却不肯得罪旁人,便是功劳,也分允众人。

刘奇笑着指了指他,一脸无奈地看向左下首第一位的孙邵,“别驾有何教我?”

“无他,两者尔。”孙邵起身,来到堂前,朝着刘奇恭敬一拜道。

刘奇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陈述下文。

“其一,开仓将此前北地收购麦米磨制后做成馒头,以供山越之民、屯田精壮日需之用。待秋收过后,各地钱粮入库,当可以应明年之需。”此前,刘奇以对天下公告壮面之法,从袁公路、曹孟德、刘景升、吕布、刘备那里各有钱粮收获,以物易物,却是一等交易,共得麦米三十万石。

刘奇微微颔首,“此不失为一计,然各郡县府库缺乏钱粮,又该如何是好?船坊、工匠坊、屯田、山越安置,任何一事,皆不能落下。”

“此事易尔,吾等考察太湖之畔,欲兴建铸钱工坊,以各地铜矿投入青壮开采,铸钱以应江东之需。”

刘奇闻言,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喜色,反而是双眉紧锁。

“铸钱以供官府之用,此策极好,但若是新钱流入江东四郡,各地物价上涨,又该如何是好?”刘奇担心江东物价上涨,尤其是米价,若是贫民小户无法生存,北地诸侯派出商贾,趁机用钱粮入侵,崩坏江东经济,又该如何是好?

第九十二章 铸钱五千万

孙邵抬手一辑,“此事易尔,请少将军派遣北来商贾管事官吏,若入江东,日后奉行皆为新币。”

刘奇一手托着下巴,“此举是否会令商贾抵制。”

“诸侯征战,荆州、徐州之地富裕,淮南之地虽经战乱,钱粮亦是充足,如何会放任于吾江东收刮钱粮之机而置之不理,且,吾江东一旦铸造新币,北地诸侯必为之一动。”

刘奇微微点头,只要还在征战中的诸侯,几乎没有不缺钱粮的,这天下,没有那个人不希望自家的家底厚实一些。

“此外,新币与旧币可通用之,今江东市面多用五铢钱,金则流通于豪富士族之家,吾等所铸,亦当为五铢钱。”

“一年可铸造多少?”刘奇又问。

“民夫工匠具备,矿石火炉俱全,则一年千万钱矣。”张昭出列道。

“年关之前,本侯要看到一千万钱,明年今日,至少五千钱。”

“喏。”两人同时躬身一拜。

“此外,若是千万钱,若是下放各郡县府库,所分得不过十余万钱,且船坊、工匠坊乃江东之重,不可短缺钱粮,吾欲开设冶银工坊,于临汝县,派遣方士搜寻白金矿,以矿石铸银锭,物值于金铜之间,为吾江东所用。”

“主公不可。”话音刚落,便有一人站起身来,刘奇定睛看去,却是那府中长史高岱。

“孔文有何见解?”刘奇未恼,耐着性子问道。

“于武帝昔年,冠军侯率军出征,以匠丞督造白金三品,位同于金,多为赏赐之用,若是投入坊市,用于以物易物,该当如何定价,且即便豫章临汝县内尚有矿脉,矿存几何?铸造成品,可堪大用?吾等尚且未知,还请主公三思而后行。”

话音落下,堂内一众文武尽皆陷入沉默。

刘奇哈哈一笑,“那便由孔文负责此事,即刻率军士一千,前往临汝县,为吾搜寻矿脉。”

高岱微微一愣,随即拱手一辑,“岱领命。”

“此外,此银锭以一百两,二十两,十两,五两,一两为足银,一两纹银为一百钱,一金为百两纹银,尔等以为如何?”

高岱仍是皱眉,“今天下大乱之始,汉初之时,一金万钱不过官制,民间豪富士族,多以一金换万七八或两万钱,此物一出,如何让百姓心悦诚服,莫不会扰乱坊市物价?”

“试问长史,此物北地诸侯可有?”刘奇笑着问道。

“天下银矿罕有,多为公侯世家珍玩之物,流经数百年,怕是极为罕见。”高岱不愧饱读诗书之士,对于此事,倒也回答得上来。

“如此,此银锭造出之日,本侯可遣一使,前往许县上贡,此外,银锭公之于众前,再以此物,向各地诸侯及其辖下士族豪富换取钱粮。”

闻言,高岱眼前一亮,“如此,即便此物铸钱不成,亦可铸造珍玩之物,向天下士族诸侯换取钱粮,如此甚妙,只是,物以稀为贵,到时还请主公莫要滥用于市。”

“哈哈……”刘奇笑着指了指他,“孔文且先去吧,若能探得矿脉,本侯必有重赏。”

“臣告退。”高岱当即领了兵符,大步出门。

留下堂中一众文武,纷纷抬头看向刘奇。

“元直,宣读此番作战功勋封赏诏令。”刘奇看了一眼右侧上座的徐庶道。

“喏。”徐庶拿着两根木轴掀开一张帛纸,面对堂中一众文武,朗声开口:

“此番征讨山越,吾军伤亡万余,折损钱粮不过十万,斩杀山越之兵近两万之众,俘虏山越之民共计八万之众,此战之后,丹阳之地,山越尽末,豫章、会稽山越亦可蚕食,吴郡山越,可在吾军剿灭两郡山越之后,调兵东进,于一二载内,尽覆山越诸寨。”

闻言,场中文武尽皆露出喜色。

“以吴侯、骠骑将军,扬州刺史刘繇诏令,擢祭酒从事徐庶为军师祭酒,位列扬州众将之上,为征东将军府谋主。”

徐庶念到此处,拱手一辑,随即便再次往下念。

“太史子义,阵前斩将,折敌军锐气,以骑军冲阵,勇不可当,为此战首功,擢太史慈为平东将军。”

“多谢主公。”太史慈出列,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心中却是一阵雀跃,平东将军,他已官居大汉高层将领。

“将军董袭,护驾有功,阵前厮杀,每阵必冲杀最前,战功卓著,擢平戎将军。”

“多谢主公。”董袭面色大喜,他这一年以来,自做了刘奇亲卫虎贲营统帅后,竟是连续三次升职。

“将军贺齐,训练士卒有成,陷阵杀敌,勇不可当,擢为领军将军,统帅丹阳营。”

“多谢主公。”贺齐顿时眉开眼笑,他几乎连升几级,当然,他也知晓,此事必定是自己特传家书,让族人开仓放粮之事有所关联。

“将军陈横,擢为中护军将军,加秣陵县尉。”

“多谢少将军。”陈横脸上也是露出笑容,他虽然失去了山越营的兵权,但却成了今后这江东四郡治所的守城之将,可谓是得到了刘奇的重用。

“将军吕蒙,年少武勇,山越之战,十日之内,连破七寨,俘虏山越之民数万,擢为平山越中郎将,统帅扬州兵。”

“多谢主公。”吕蒙浑身都在颤抖,他脸上的表情是十分兴奋的,他身为刘奇推崇的州学出身的将领,一战之后,便被委任为两万人扬州兵统帅,这等看重,非是心腹之人无法托付,他只觉得,此刻当士为知己者死。

“擢全柔为灭寇将军,加扬州兵副统帅。”

吕蒙面色一顿,但也没有感到意外,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担任此要职,必定还是会有军中久经战阵的老将辅佐,只是,他没想到,是军中极为低调的全柔。

“擢徐晃为上护军将军,加虎卫营统帅。”

“擢于麋为下护军将军,加丹阳营副统帅。”

“擢邓当为绥远将军,山越营副统帅……”

封赏作罢,刘奇扫视一眼全场,“此外,扬州兵即刻拔营,移驻牛渚。”

“末将领命。”吕蒙、全柔、费虎、彭式一同出列应道。

“山越营统帅,由吴郡都尉吴宪将军任职,邓将军,且率军前往吴郡,汇同曲阿将军,一同剿灭吴郡山越。”

“喏。”邓当不疑有他,立即朗声应下。

“虎贲营自俘虏、诸军中挑选精壮,扩军五千。”

“末将领命。”董袭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升官之后,麾下兵将也多了不少。

“虎卫营、虎贲营,汇同秣陵、石头城、方山书院州兵共计两万人,共同屯守秣陵。”

“吾等领命。”一群武将纷纷起身。

“丹阳营,配合豫章、会稽之兵,继续进剿山越。”

“末将领命。”贺齐起身应道。

眼见众人应下,刘奇轻咳两声,“江东之兵,除驻守各地兵卒之外,吾已有五万可用之兵,尔等麾下部众,因此战折损不少,可就地招募精壮,或从俘虏中挑选入营,切记,不可用强。”

“喏。”众将再次齐声应下。

“如此,诸位可还有事要报?”

也就在这时,一名小吏为张纮送来钱粮奏报。

张纮不过看了一眼,便满脸狂喜,他举步来到堂中,朝着刘奇躬身一礼,“少将军,刚得四郡钱粮官吏奏报,由各郡太守加盖印玺快马呈送上来,今各郡秋收钱粮尽皆入库。”

“念。”刘奇早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他刚好扩军,正缺钱粮。

“吴郡人口五十八万,秋收后,各赋税征收,共计钱三十九万,栗米两万石,丹阳民六十一万,各赋税征收,共计钱四十五万,栗米四万石,会稽民四十万,各赋税征收,共计钱二十八万,,栗米三万石,豫章之民一百五十三万,各赋税征收,共计钱八十万,栗米十三万石,除却留于各郡县府库钱粮,今已运输秣陵途中钱一百万,栗米十五万石。”

“如此,今年亦算是一丰收之年。”

“恭喜少将军。”徐庶、张昭、许邵等人纷纷起身相贺。

“恭喜少将军。”随后,堂下一众文武亦是同时起身。

“哈哈哈……”刘奇朗声大笑,环视一眼堂中众人,“今年屯田,吾江东钱粮收成富裕,明年水利兴修,牛耕水车用于农桑之事,开垦田亩更多,吾要赋税不减,让这上贡钱粮,多上五成。”

“吾等,必竭尽全力,以报君恩。”一众文武同时躬身下拜,声音回荡在这刺史府大堂之内,绕梁三尺,经久不息。

当群臣离去,刘奇坐在案后,心思再次沉了下来,江东之治,始于足下,十五万石钱粮,看似极多,若是他发兵五万攻伐淮南之地,不过一月粮草之需,比起富裕的徐州、荆州等地,他江东之地,如今降低了赋税,刚施行屯田制,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但很快,一场迫不及待的战争,也就要爆发了。

年末,鄱阳水师奏报,已有三十艘载着水车叶桨的百人战船下水,今西进商船,多有为江夏水师刁难,且江东水师欲要制衡长江之上,与江夏黄祖,必有一战,蒋钦、周泰二将,早已请战多时。就连刘奇,也跃跃欲试。

第九十三章 鄱阳水师

建安二年正月,正是第一波涨潮的时节。

鄱阳湖,一座傍水而建,占地足有十里方圆的庞大水寨之内,踩着木制的水栅栏,大多从秣陵运来的酒水,全部放在江水中冰着。

这个时节冬寒刚去,江水入手冰凉,刘奇来到这里时,已是黄昏,周泰、蒋钦二将早已是等候在营门之外。

此刻带着一众军中部将跟在刘奇身后,来到平日里训练水师的点将台上。

“主公,今吾军已有车船八十艘,每船搭在民夫六十人,兵将可载一百二十人,若是再配合上艨艟、蚱蜢、冒突、斗舰,以及作战指挥的三层楼船,吾军一万五千水师,可倾巢而出,今江夏黄祖沿江屯兵于鄂县、西陵、沙羡等地,水师大寨尚在沙羡,但沿江多有烽火台,若遇战事,顺江而下,一个时辰之内,必至江面战场。”周泰跟在刘奇左侧,一脸恭敬地进言道。

“幼平之意,吾军水师,此番攻打江夏?”

周泰当即大笑,“这是自然,袁术沿江步卒虽众,但水师却不堪一击,如今长江水面上,唯有江夏黄祖,可堪与吾江东水师一战。”

刘奇看了一眼蒋钦,“公奕意下如何?”

蒋钦沉吟片刻,“吾水师成军以来,已有一年有余,今鄱阳水贼已剿灭,附近山越诸寨,由太守步鸷与奋武将军留赞率军剿灭,吾等车船已入水月余,当是可战之机。”

“鄱阳粮草军械可充足?”刘奇行走在前,眺望着此刻湖面上停泊的上千艘大小不一的船只,眼中满是感慨。

“民夫两万五千人,兵将一万五千人粮草,已备下一年之需。”在场的兵将虽然大多都是水师,但平日里,除了白日的水战训练之外,也需要屯田,所需口粮,大多是从家中的田亩产出之中分允,所以,鄱阳水师,从府库调拨的粮草甚少,大多都是自给自足。

“战机何在?”刘奇又问。

周泰立即上前接话:“吾军水师气势正盛,且兵精粮足,新式车船,行船快,且作战便利,于大江之上,可任意来去。”

“且黄祖不知吾江东水师之利,大可一举杀往长江上游,击破黄祖水师,俘其兵卒,夺其战船,此战胜后,将这长江之上的水道,都归我江东所有。”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江夏之地,若取之,不难,以汝军之盛,大可一举击破黄祖,然尔等可知,此举却是将吾江东安置险境。”

周泰面色微变,和蒋钦对视一眼,同时躬身一辑,“还请主公示下。”

“淮南袁术,与吕布战后,以迎娶吕布之女为由,暂且休战。”

说着,刘奇看了一眼他二人,“孙策回师历阳,对吾江东之地虎视眈眈。”

“且襄阳刘景升,虽与吾江东称兄道弟,心里却暗自忌惮,黄祖乃荆襄士族,黄氏宗族,遍布南阳、江夏、零陵之地,枝繁叶茂,于荆襄之地,影响极大。若是吾军夺取江夏,先胜一阵,襄阳刘表,必定出兵相助,到时,战事胶着,历阳孙策,九江陈纪,庐江刘勋,皆会寻此战机。”

“吾江东粮多,却大多在百姓之手,府库存粮不过二三十万石,若是持久作战,两线作战,必败无疑。”

说完,刘奇迎着两人凝思的目光,“长江水师,唯有江夏黄祖、江陵蔡瑁,可看与吾江东水师一战。”

“车船之事,吾不欲将其泄露于外。”

“主公,这又是为何?”周泰再次发问。

“欲取江夏而占之,必遣兵水陆并进,方能尽全功,然北有庐江刘勋,西有长沙刘磐,吾军若胜会陷入重围,江东再面两线作战,若是不胜,日后这长江上游,必设铁索拦江,吾等车船虽快,却步步艰难。”

“若取江夏,需先取袁术。”刘奇指了指北边,随即带着众将回营。

十余名战将列坐左右,刘奇身后站着董袭。

“吴卫得报,袁术与吕布休战之后,返回寿春,迷信一太士张炯,今在寿春扩建宫城,备下香坛,似有不臣之心。”

闻言,帐中众将面色俱变。

“吕布乃汉臣,昔日虽先后侍于丁原、董卓之辈,却定不肯与此乱臣贼子为伍,吾欲修书一封,愿上表天子,加封吕布为右将军,徐州牧。”

“如此,吕布与袁术,必定开战。”

“吾已派遣吕蒙率军两万,驻守牛渚,袁术必不敢调动历阳孙策所部兵马。”

刘奇站起身来,在帐中走动几步,“如此,吾等可举缴叛贼大义之旗,趁势北进,以水师为先锋,先破庐江水寨,再围刘勋皖县,围剿刘勋之兵,可进逼寿春。”

“主公,袁术既有不臣之心,必定在庐江屯驻大量兵马,庐江刘勋于皖县附近,便屯驻马步军三万之众,吾军北上,势必苦战。”在周泰看来,不能与上游黄祖水师一战,实乃一大遗憾。

“无妨,此番吾欲兵分三路而取庐江,便是九江孙策,亦救他袁术不得。”

“战机稍纵即逝,吾此来,一为向二位将军传告此事,二则便是前往临汝县视察银矿之事,三来,便是巡视水师。”

“主公,还请在鄱阳留歇数日,明日,吾二人便为主公演武。”

“甚好。”刘奇笑着点头,他在来之前,的确也很想出兵江夏,骑在黄祖头上耀武扬威,但是,既然吴卫细作已经传回袁术即将作死的密报,此事若是不取庐江、九江等地,更待何时?

是夜,刘奇将随行送来的猪肉与馒头酒水分与诸营兵将,夜里,整个鄱阳湖上,都点燃了火把,一时间,灯火辉煌,人影幢幢,欢声一片。

天明,当一阵密集的战鼓声响起之后,刘奇已经是由亲卫上前,为他穿戴整齐甲胄,当他一手按着腰间长剑来到帐外之际,一众水师部将,早已是各自乘着一艘小舟,等候在点将台下,他们身后,便是列队整齐的八十艘新式车船,居中一艘,便是他们为刘奇准备的旗舰,足有三层楼高,长达数十丈的大型楼船。

第九十四章 车船入江

天色初明,湖面朝霞洒落,无数笙旗迎风作响。

等待了半刻钟,刘奇放眼看去,碧空如洗,彭水苍茫,岸分水旱二寨,艨艟战船为外郭,中藏小船,往来有巷,起伏有序。

战船甲板上,无数身材魁梧的吴中儿郎纷纷挺胸抬头,双目凝视着点将台上的刘奇,等待他的号令。

“擂鼓”随着刘奇一声令下,立于点将台附近的十几面大鼓一同被敲响。

鼓声大作,声音回荡在整个鄱阳湖面,无数儿郎只觉得一股热流上涌,头皮发麻,此刻,面色潮红的看向刘奇,静待着下一步将令。

刘奇在董袭的随同之下,登上了三层楼船的旗舰,他看着座下刻有“飞云”二字,微微一笑,当着前方无数战船,拔出了腰间长剑,“车船开道,水师沿彭水而上,入江。”

“咚咚咚咚……”伴随着震天动地的浩瀚鼓声,头前的四艘战船,船头与船身,皆有铁皮木板作为护甲,乘风破浪,卷起无数水花,那底层的船舱之中,突然探出一根根船桨,船桨迅速划动,不多时,便驶出一里之外。

“主公,此乃吾军先锋。”跟在身侧的小校,一手指着前方的四周战船说道。

随后,刘奇便看到八十艘车船齐动,安置在船身两侧的水车叶桨,犹如十余座小型水车护着战船前行。

水车数量大多是八个,原本设计之初,以两个大型水车,占据船身三成,但人力于底层船舱内踩踏桨叶,亦有极限,大型水车,须得数十上百人之力才能催动,且若是损毁,战船则难以移动。

八轮车船,算是这新式战船之名。

水车齐动,如同八个木制车轮,船在水面上,犹如驱使马车,健步如飞,船速胜过以前,何止数倍。

船上原本载有床弩、投石车,后再在石弹的基础上,添加了燃烧弹。

燃烧弹大多是用松枝肉脂、酒水制成,若是在水战之上,将其抛到对方战船上,炸开后火光洒落一大片,用水浇不灭,短时间内扑不熄。

船上大多都是手持拒钩的将士护持着船舷两侧,站在他们身后的,是大批的弓箭手,他们身边时刻准备着桐油和火折子,顺风行船,对敌之时,使用火箭,可大肆杀伤敌军。

船径直北上,刘奇站在三层楼船顶端发号施令的旗手身侧,四周都是持盾的甲士,他扫视一眼四周,自己的旗舰位于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之间,波浪平缓的鄱阳湖上,战船星罗棋布,各自风帆在劲风的吹打下,鼓鼓作响。

刘奇凝神看了一眼远处,周泰领着一艘车船在前,蒋钦则是作为后军带着十几艘二层楼船,待在刘奇旗舰身后。

车船在前方,犹如数十条游龙,于水面,来回行驶,快若游鱼,径直冲锋,转舵突袭,船侧齐射,一次次演练,都一一到位。

刘奇顺手一指彭水的入江口,“传令下去,车船入江,其余楼船、蚱蜢、舢板,即刻返航。”

长江下游便是吴中四郡,他带着战船,看着远去的蒋钦,在周泰指挥的数十艘车船的护持下,乘着其中一艘车船,站在甲板上,看着战船缓缓驶入江心。

“轰隆……”船头时不时被一个巨浪袭中,木制的船身,传来一阵巨颤,刘奇一手拉着船舷,身上甲胄南面会沾上写水珠,却是董袭率着卫队,顶着盾牌和帆布,给刘奇遮挡。

“主公,此处风浪太大,还请速回船舱躲避。”

“元代,吾没那么金贵。”

“主公呐,临行之前,夫人交代再三,让我小心侍卫者,若是今日行船之后,有何伤寒感冒,某该如何向夫人交代呐。”

刘奇满脸黑线,“这些话,都是夫人交代你的吧。”

董袭面色一慌,立即低下头去,“非是夫人,却是末将肱骨之言。”

“也罢。”刘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吾便去船舱避避吧。”

“喏。”董袭松了口气,紧跟着刘奇的脚步,来到船舱内。

不多时,船身便恢复了平静,毕竟也就只有入江口那处最容易翻船,且江中暗流礁石,行船掌舵的船夫,也都来此间熟手,岂能不知。

走到晌午,沿途,站在船舷上,隔江几百步,已是可以看到江边的驻兵,袁术大多将军营安置在县城周边,渡口也有驻兵,倒是沿江的一些低洼处,没有任何驻兵。

“主公,吾军水师之利,一炷香内,便可运输上万之兵登岸,袁公路这等江防,对于吾等,简直不堪一击。”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正待回答,便看到对岸突然驶来一艘快船。

不多时,船只已是被江中车船围住,船上一人,被带到了刘奇所在的车船上。

并排驱使的车船,并非需要停下来,只需要放慢行船速度,以跳板作为桥梁。

“江北吴卫涂三,拜见征南将军。”

来人送上一份奏报,刘奇拿在手上,刚将目光落到其上,便听他小声汇报:“经潜伏在袁术府中细作汇报,袁术已准备,于后日祭坛称帝。”

“什么?”刘奇面色大变,回视一眼董袭,“前面最近渡口是何处?”

董袭躬身一拜,“刚问过了,是春谷。”

“立即靠岸,命周泰沿江巡视,然后……”刘奇说到这里,目光突然落到奏报上的最后一行,“吕布已答应袁术求婚,袁术遣使韩胤,以马步军两百余人,已从徐州接了吕布之女南下?”

“汝乃寿春吴卫,可知那韩胤已走几日?”刘奇踏前一步,冲着跟前的涂三喝问道。

“吾等算过时辰和脚力,如今已至九江地界。”

刘奇双眉紧锁,水师东进,靠近北岸,在庐江、广陵交界处埋伏,此外,命江东之兵即刻集结,命长史高岱,立即遣人前往四郡,以府中新铸五铢钱,收购栗米,以充军用。

“此外,将许县曹孟德的情报尽快呈上来。”

“喏。”

刘奇一道道命令下达,很快,江北潜伏的吴卫纷纷行动,将各自收集到的密报,以商队掩护,偷偷送往江南,同一时间,刘奇也率着水军,趁着夜色,渡过了历阳。

第九十五章 袁术称帝

建安二年,正月下旬,汝南袁氏嫡出子袁术,登坛祭天,自称仲家,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设置公卿百官,正式登基。

同一时间,车船刚过的历阳沿岸大营之中,二十几员战将围坐中军大帐,孙策坐在上首,一左一右,赫然便是周瑜和吴景。

“袁术今日称帝,遣使加封吾为前将军,乌程侯,命吾率军北上,与纪灵麾下大军汇合,进攻陈国,诸位以为如何?”孙策虎目一横,目光立即落在左侧一众谋臣身上。

“主公,今吾等栖身袁公路帐下,世人皆以为吾等为袁术之将,若是不奉诏,唯有反之。”吕范拱手一拜道。

“子衡不必试吾,直言无罪。”孙策哪里不知吕范心中所想,若非渡江攻刘繇而兵败秣陵,他也不会再回袁术帐下忍受此人欺辱。

吕范苦笑一声,当即再次抬手,“当拖延奉诏,去信相劝袁术,莫要称帝。”

“此时已经晚矣。”孙策微微摇头,信上约定的称帝时辰已经过了,自己未曾前往寿春朝拜,袁术心中必有怨气,若是再去书信劝阻,木已成舟,怕是袁术会即刻恼怒。

吕范正待开口,却见帐内又有一人出声,“主公去书信,是为个人忠义,是为汉臣之本,亦是袁术帐下将校职守,若是不去,天下人眼中,便视吾等与此乱臣贼子为一丘之貉,此信,必去也。”

“子敬也这般劝我?”孙策双眉微皱,“吾此刻若是遣信前去,怕是袁公路会立即动怒,轻则削吾官职,夺吾兵权,重则即刻发兵来取吾历阳。”

寄人篱下,兵少钱粮也不充裕的滋味,孙策这段日子深有体会。

“子敬,若是再有奇谋,便一并道出吧。”上座的周瑜无奈苦笑一声,他哪里不知,素有远见的鲁子敬,此刻心中早有韬略。

鲁肃抬脚来到帐中,“主公,此事易尔。”

“计将安出?”孙策面色一喜,急切问道。

“袁术调集重兵,欲取陈国,为护持许县,曹操必定南下与其开战。”

“曹操刚逢大败于宛城,做那窃人寡婶,强纳欺辱之举,损兵折将之外,便是大将典韦与其子侄亦遭逢此难,如何有余力与袁术交战?”

鲁肃面色镇定,显然早有预料孙策会有此问,“那曹孟德起兵征讨宛城之际,张绣主动率兵归降,若非因曹孟德强纳邹夫人之事,反目成仇,怕是宛城之地,早已归了曹操。”

“即便如此,曹操南下之兵并不多,根基尚在兖州,且新的豫州一部,尚有良将能臣镇守,袁术麾下,大多酒囊饭袋之辈,如何能敌?”

“若是袁术战而不胜,曹操杀来,吾岂不是会与曹军接战?”孙策一手摸着下巴道。

“倘若此时,吕布再起刀兵,又如何?”鲁肃笑着问道。

“吕布为何起刀兵?”孙策满脸狐疑和不解。

“吕布已应袁公路之求,将其女嫁与袁公路长子,遣使韩胤,怕是已经在返程途中,主公只需择一良将,率军数百,便可将其伏杀,且嫁祸于九江太守陈纪。”

“陈纪为袁术亲信,他如何肯信?”孙策再问。

“其女遇难于九江境内,如今九江在袁公路治下,将军以为,若不为陈纪,又为何人?”

孙策双眉紧锁,“若是吕布怀疑吾等,又该如何?”

鲁肃当即大笑,“吾等乃是袁公路帐下之臣,吕布若攻吾等,吾等便向袁公路求援。”

“可袁公路那处,又该如何处之?”

“吾料,袁术称帝之后,吕布必定悔婚,此人虽勇武无谋,但麾下陈宫却非是无能之辈,袁术篡汉自立,天下人共讨之,他吕布本就是东躲西藏,声名狼藉之人,又岂敢与袁公路再联姻结盟。”鲁肃笑着抬手一辑,“主公,还请早做决断,若是晚矣,怕是吕奉先,已命轻骑追回其女车驾,擒拿了韩胤。”

听到这里,孙策满头雾水,“既然吕布有意如此,吾等为何非要插上一脚,引来祸端?”

“若袁胤被擒,吕布为表汉臣忠心,必定遣使将其送往许县,袁术起兵讨伐吕布,若败,则可退回九江,吕布必不会追击,若是吕布之女身死,吕布必杀袁胤泄愤,到时,两家结上死仇,必定会于九江、广陵之地交战,到时,一场大乱,豫州曹孟德,必定会顺势南下,收取陈国,到时,便是主公可趁之机。”

孙策听得若有所思,“若袁术以吾等为讨伐吕布先锋,又该如何是好?”

“谎报江东水师来犯,历阳岌岌可危即可。”

“若袁术遣兵来救,识破子敬之计,又该如何?”

“袁术苦于与吕布交战,岂能有暇顾及吾等?”

闻言,孙策这才作罢。

不多时,他便命鲁肃与凌操统帅五百人星夜北上,前往九江境内,截杀送亲队伍。

同一时间,借着夜色,将船停在北岸树林边缘的刘奇,接到了来自秣陵的快马传报。

袁术称帝之后,刺史刘繇竟是直接吐血,昏迷不醒。

刘奇面色大变,犹豫顷刻,朝着旗手挥手,“传令,车船返航,留下周泰数艘战船,监视北岸动静。”

“喏。”周泰得令之后,带着百余名士卒带着十几条快船等候在林边,并且派出斥候上岸,而车船大队,则是缓缓驶入江心,朝着对岸驶去。

远在下郅,听得陈宫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吕布面色阴晴不定,沉吟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也罢,传令魏续、宋宪,即刻率一千铁骑,追回吾儿。”

“喏。”很快,魏续和宋宪便在城外大营点齐一千并州铁骑,这些都是吕布从九原带来的老卒,经历了董卓之乱,兖州之战,小沛之战,都是沙场老卒,一人双马,脚程极快,一夜几百里地,轻而易举。

“嘭”他转身之后,一手拍在案上,“愚蠢,愚蠢至极,枉他袁公路还是四世三公之后,竟敢篡汉自立,今天子尚在,各地诸侯皆朝许县天子而不敢有违,他袁公路,当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君侯不必动怒,此庸碌小人,自取灭亡尔。”眼见劝谏成功,陈宫那略显疲惫的脸上也是挤出几分久违的笑容。

第九十六章 截杀,温候之女

次日天色放明,二十几辆马车在随行的车驾护卫中,于古道上缓缓行进。

“阿婆,这已经快要到九江境内吧。”贴着车帘,一道温润的声音传出,声音很低,犹如夏虫般窃窃私语。

“嗯,前面就是九江地界了,前面很快便会有九江驻守的官员前来迎接女子了呢。”面上皱纹满布的老媪怜爱地看了一眼车帘,想象中里面的自家小姐,满心惆怅。

“此地界尚且安宁,女子,不会出任何事端的,且安心歇着吧。”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宽慰一句,她照顾了任夫人许久,却无法左右君侯的想法,如此,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君侯将女子嫁与袁术之子。

“徐州与淮南刚结束战端,便即刻联姻,可怜了女子,当真是……”老媪又是一谈,目光一扫,突然看到平原之上,突然有着大队尘烟激荡。

“那是……”她瞪圆了双眼,下一刻,数百精骑已经呼啸着朝着此地杀来。

“敌袭”

“敌袭”

护送的甲士纷纷高呼,领队走在最前方的韩胤面色大变,他慌忙勒转马头躲入军阵之中,但很快,便有零星箭矢射穿军阵,他一路狼狈地栽下马去,拼命冲到马车附近。

“女子,女子,快些下车,贼寇来袭,吾等速速骑马躲避。”

“女子,快与我弃了马车,否则,在劫难逃。”

“呼”车帘被掀开,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女头上还戴着蒙头巾,此刻只见她随手摘了头巾,露出一张婉玉般的白皙小脸,双眉英气逼人,倒也是有着几分温候风采,一时间,韩胤却是看呆了。

“你这使臣,还不快些收拢兵将,与吾杀出去。”

韩胤面色微变,听着耳边的娇喝,便看到这位即将成为他家少夫人的少女随手取出一把短刀,斩断了马上的枷锁,翻身落到一匹战马之上,举着手中短刀,“众将士,与吾杀出重围。”

言罢,她竟是主动带着周边的军士朝着贼寇杀来的方向主动冲去。

“女子,女子不可啊。”韩胤挣扎着翻上另一匹战马,策马追上少女,看着前方数百蒙面的精骑,“九江地界,断无这等人俱双马的精骑,必定是曹操亦或是孙策部下伪装劫杀,吾等不若先行回返东城,凭借城池而守。”

“吾等军中大多步卒,来敌一人双马,如何逃之?”少女秀眉倒竖,竟是主动率军杀入敌阵之中。

“哟,看不出来,这温候之女,倒也有几分英姿。”隔着百步开外,凌操和鲁肃交换一个眼神,一左一右,手持兵刃围上此女。

然而,却不想,鲁肃在战马上用长剑不过接了此女两剑,便是被惊得下马。

“哈哈,如此贼寇,安敢来劫吾车驾乎?”少女大笑,座下战马也不停歇,竟是带着身后的十余骑径直杀穿军阵,朝着南边扬长直下。

“子敬,子敬先生无恙否?”凌操策马赶到鲁肃身旁,立即命人将他搀扶到战马背上。

“吾无恙,将军,吕布之女已率军南逃,快些追击。”

“她逃不了。”凌操冷笑一声,“吾等一人双马,且她往南行,此去官道,通往全椒、历阳,她是自寻死路。”

“将军,那韩胤已在马车上晕倒。”

“劈他一刀,不伤他要害,将其吓晕即可。”凌操下令道。

“喏。”

“所有人,放弃车中财物,即刻随本将军追击。”

“喏。”

五百精骑,顺势朝着南下追击,然而,他们只是在车马前停驻了少歇,那奔驰在前的少女等十余骑,却已是在官道上消失了踪影。

“斥候,斥候。”凌操叫来军中斥候,“尔等马快,且先追上去,放箭随意射杀即刻,吾等不要生擒活捉。”

“喏。”

凌操根本不急,广陵如今在陈登治下,而陈登,与吕布面和心不和,只要不让吕布之女逃到广陵郡县城下,他便无须担忧。

不过,追到黄昏时刻,他所部的骑兵,方才追上这仅剩下的六骑。

他远远看来,这六骑的战马早已是因缺水而乏力,此刻,靠着茫茫大河边上,满脸茫然无助。

其中,更是有三名英姿飒爽,穿着甲胄的婢女。

“她们,亦是家臣?”凌操略微有些惊讶,朝前微微挥手,百骑精锐呼啸而出,朝着六骑迎面杀来。

八十步,凌操凝神看着对面,六骑立于河边,却丝毫不急,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五十步,上百精骑已经捏紧了手上的长枪。

三十步,他们脸上已经露出几分狰狞和笑意。

二十步,他们之中不少人心里想着,若是无法俘虏这几个女子好生享受一番,能亲手让她们香消玉殒,亦是一件大有成就之事。

十五步,那立于河边的六骑身后的河水中,突然冒出数百人头,他们穿着棉衣轻甲,手上举着长弓,在出现的刹那,便同时张弓搭箭。

“不好,中埋伏了。”凌操和鲁肃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大喝。

但已是有些迟了。

“齐射”

“放”

随着为首一名手持长刀的战将高声大喝,数百支箭矢迎面射中丝毫没有防范的上百精骑。

“啊”

“不好”

短短几个呼吸,便有数十人折损,其余人则是立即勒马回头,但撤退之际,又折损了十余人。

凌操双眉紧皱,看着对面那两三百人,没有下令冲锋,因为,河面上,不知何时,竟是驶来了十余艘小舟。

“女子,速速登船。”那员战将手持长刀断后,却见吕布之女翻身下马,很快便是带着仆从登上一艘乌篷船。

“将军,下令追击否?”鲁肃双眉紧皱道。

“先生,你看这些人受伤的弓箭和轻甲,是何质地?”凌操凝神问道。

“莫非是……”

“未能让吕布与袁术为敌,让其与江东结仇,倒也是吾等所愿。”凌操笑道。

“善。”鲁肃展颜露出几分笑容,无论吕玲绮死不死,自己等人只要立即做出冲锋的势头,他们只能驾船汇入江中,回返江东,而不敢在徐州地界停下。

“全军冲锋,莫要走了吕布之女。”此刻,凌操主动暴露那女子身份,带着他身后的数百精骑呼啸间杀出,可是,当他们冲到河边,下令放了一阵箭矢之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余艘小舟缓缓驶入下游。

船上,少女朝着面色粗犷的大汉拱手一拜,“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敢问将军是否是元龙先生帐下?”

周泰笑而不语,一挥手,立即有十余名兵将上前,将几人用刀枪押下。

“将军这是为何?”少女忍不住惊呼道。

“女子乃温候之女,吾等却是江东之兵,此番阴差阳错,看来,是得请女子与吾等同回江东一行了。”

言罢,就在少女惊呼之中,转头看向船舱,“取来麻绳,给女子系上。”

“放开我,你这黑厮,竟敢如此无礼,吾父定不会轻饶了你。”

“还请女子莫怪,到了吾江东,吾家主公与你年岁相仿,若是到时你看上我家主公,自荐枕席,可就会乐不思返咯。”

“混账。”少女满脸无奈,心有不忿,但却知晓,自己和这等军中莽汉较真,只能自讨苦吃。

不过好在,自己等人不过是被看押在船舱,对方也未曾怠慢。

第九十七章 刘繇顾命

靠岸,当刘奇走下船侧跳板,便有快马奔驰到近前。

“少将军,少将军,府中传报,吴侯病情反复,已经……已经……”来人湊到刘奇跟前,努力压低声音,面上满是悲痛。

刘奇双目凝重,藏于袖袍下的十指紧捏。

他回眸看了一眼蒋钦,“公奕将军。”

“末将在。”蒋钦踏前一步,他为刘奇从微末之中提拔的大将,这个时候,自然明白该如何去做。

“立即率水师返航,镇守鄱阳地界,与太守步子山书信往来,若是刺史府有变,不得擅自率军回返,需镇守豫章,保障豫章安稳。”

蒋钦双目微红,“末将得令。”

言罢,他立即带着身后部将走上甲板。

“扬帆,启航。”

数十艘车船迅速远去。

刘奇带着数百精骑,快速奔行在旷野之中,不多时,镇守附近渡口的潘璋已经率军和吕蒙等将赶来。

“吾等拜见主公。”众将在马上纷纷抱拳一礼,身后跟着的,都是各自麾下亲卫。

“子明率军,接管渡口江防,严加防范,不得有失,渡口乃吾江东门户,亦不能擅自调动兵马撤离。”

“喏。”吕蒙面色严肃,他虽然比较年幼,但也在日前接到了来自秣陵的密报,自然知晓如今刺史府的情况。

他麾下有着两万扬州兵,乃是边防大将,乃是镇守渡口之重。

“潘璋听令。”

“末将在。”潘璋立即策马上前一步。

“率所部兵马,与吾回秣陵。”

“喏。”潘璋策马来到刘奇身侧,战马落后一步,紧跟其后。

“驾”马蹄踩踏着大地,卷起滚滚尘烟,在天色放明之前,刘奇已经是回到了秣陵城外。

此刻,秣陵城内外早已是戒严。

“末将拜见主公。”早已是镇守在城外的徐晃带着所部兵马早已是集结完毕,他身后军容整齐,所部五千人,尽皆披甲持枪,黑色重甲和白袍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公明辛苦。”刘奇朝他缓缓抱拳一礼。

“末将分内之事尔,主公还请入城,此间,交由末将驻守。”徐晃在战马上抱斧一拜,朗声应道。

“善。”刘奇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持着马鞭朝前一挥。“进城。”

“少将军。”城内驻守的,赫然便是笮融,而守在刺史府外的,则是陈横。

当刘奇进入内堂,一众文臣都在。

别驾孙邵,长史是仪,治中许靖,张昭、张纮、徐庶、周昕、袁忠,还有穿着银甲,一脸疲惫的太史慈。

“吾父何在?”刘奇只是淡淡朝他们微微颔首示意,便走进内宅,看着守在院外的一群内宅妇人,立即开口问道。

“夫君。”肚子已经怀胎九月,快要临盆的步练师被侍女拉着,上前朝着刘奇见礼。

“夫人辛苦。”刘奇看着她略微通红的双眼,走到此刻已经满脸紧张,面白没有血色的刘氏面前,朝她恭谨一拜,“孩儿回来了。”

“奇儿,快些进去吧,汝父尚在等汝。”刘氏满脸复杂地看着刘奇,心中有无数话想说,却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里屋,拍了拍他的肩膀。

“喏。”刘奇抬脚,走到里屋前,自有下人打开屋门,迎面一股浓郁的药膳味扑鼻而来,刘奇绕过门边的屏风,一眼便看到了平卧在榻上的刘繇。

此刻,守候在一旁的,还有一名四十出头的医者。

看着刘繇恬静的睡着,刘奇下意识放低声音,朝着医者拱手一辑,“仲景先生,吾父情况如何?”

张机朝着刘奇抬手一辑,满脸无奈,“请恕老朽无能为力,吴侯心力交瘁,久病在身,此刻,已是药石难救。”

“就连先生医术,也无法……”刘奇重重叹了口气,满脸感伤。

“将军以府中珍贵药材,延胤谊之命,吾乃其旧友,无以为报,只能前来江东,却不想……哎,是老朽无能,无法救治吴侯,还请将军降罪。”张机,也算是一个实在人,之前刘奇因刘繇病重,下令吴卫于荆襄之地遍寻他,便是最终在南阳叶县诸葛玄病重隐居之所,寻到了此人。

若非刘奇愿以府中数百年老山参相赠,延诸葛玄之命,怕是他还不愿来此。

只是,现在,也有些晚了。

“此事,吾儿勿怪先生。”也就在此刻,刘繇出声,那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一条缝来。

“父亲。”刘奇双目微红,看着此刻面白苍老,比起张机还要年幼的他,此刻却比身侧的张机苍老数倍。

“吾儿且上前来。”刘繇微微招手,刘奇便主动上前,在他榻前下跪,伸手捉住了他那苍老枯松的大手。

刘繇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回眸看向站在一侧的张机,“先生,可否为吾宣别驾孙邵、长史是仪、簿曹张昭、功曹张纮,军师祭酒徐庶、平东将军太史慈。”

“喏。”张机领命,迈步出门。

“吾儿,为父大限已至,汝不必哭泣。”

“父生吾养吾,打下这江东基业,百废待兴,孩儿弱冠之年,如何肩负重任,还请父亲好生休养,江东大局,尚需父亲执掌。”刘奇宽慰道。

刘繇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手掌,“吾儿勿优,汝东征西战,先后平定陈瑀、严虎、王朗、孙策,先有江东六项,后收荆襄、淮南名士,如今又败山越,收山越之民十万,拥兵近十万之众,江东四郡,已是大定。”

说着,房门打开,几道身影已经先后步入堂下。

“吾等拜见吴侯。”六人同时俯身下拜见礼,他们脸上都有几分激动,这个时候,能本宣到此地,无疑是托付今后江东之事。

他们,在这一刻,竟是被刘繇视为江东肱骨。

“尔等六人,且躬身听命。”刘繇挣扎着坐起身来,刘奇立即伸手为他身后添了一个靠枕,将他搀扶到较为舒适的位置上。

“今山越已定,吴郡、会稽、豫章余孽,皆不足为虑,然北地烽烟已起,逆贼袁术,篡汉自立,当为吾等江东心腹大敌。”刘繇濒临之际,也不会忘记,自己受命扬州刺史,渡江北来之时,为袁术据兵阻道之事。

往后数载,他又为袁术强兵所欺,双方交战旧矣,今日,他袁公路篡汉自立,亦算是背弃了大汉。

刘繇此刻,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看到刘奇举江东十万之士,渡江北进,攻破寿春,擒拿袁术逆贼。

第九十八章 江东尽缟素

“长绪、子羽,你二人随吾渡江南下,乃是吾之旧臣,日后这扬州四郡,政务之上,尚需汝二人多加提点。”

“臣等,必竭尽所能。”孙邵双眼通红,是仪躬着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肩膀微微抽动,匍匐在地的脸庞,已是泪流满面。

兴才张机传讯堂外,刺史大人已经弥留之际,此刻红光满面,他们那里不晓,此乃回光返照尔。

“子布、子纲。”

“臣在。”张昭与张纮立即抬手一辑。

“汝二人入奇儿府中旧矣,处事严谨,治政一方,今日且为州郡之守,他日,便可执政一州,还请你二人,竭尽所能,辅佐吾儿。”

“臣定不辱命。”两人亦是俯身一拜,面上皆有痛惜,刘繇出身名门,不落汉室隽才之声誉,与诗书之上,亦有极高的造诣,而且,看重他们这等文士。这一年半载以来,他们也相处如宾。

“元直。”

“臣在。”徐庶在江东,若是无人问津他,他便表现得有些脱身世外,平日里,大堂里议事,他多是虚心听教为主。

旁人问他行政文事,他笑着指了指张昭等人,推托自己学艺不精。

唯独有人问他行军打仗之事上,他才开口回复。

他,终究是谦逊的。

“元直,汝乃吾儿帐下军师祭酒,吾儿为汝设下此职,日后,你可独领一军,不知,你可愿担负其吾江东之重?”

“臣必竭尽所能。”徐庶下拜到底,神情有些低落,这,或许还是刺史大人和他聊得最久的一次了吧。

“子义。”

“末将在。”太史慈抬头,直视着眼前这位同乡,表情亦是沉重。

“汝乃吾同乡,渡江北来探望,吾老朽愚钝,不肯用你,你可怀恨在心?”

太史慈肃然一辑,“绝无此念。”

“汝乃吾江东大将,如今戍守一郡,对汝乃是屈才,汝弓马娴熟,日后可为吾江东之地开疆拓土。”

“末将遵命。”太史慈抱拳下拜,随即,刘奇便听到刘繇在咳嗽。

“咳咳……”刘繇在刘奇的搀扶下,含笑看着眼前六人,“尔等,皆为江东基石,咳咳……”

“父亲。”刘奇双目含泪,欲要劝阻刘繇不要继续说下去。

“也罢。”刘繇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刘奇,任由他扶着自己躺下。

“还请吴侯保重贵体。”榻前跪倒的六人齐声高喝道。

“尔等之愿,吾已知晓,且先退下吧。”

“喏。”六人缓缓起身,红着双眼,陆续走出屋外。

“呜呜……”屋外,顿时传来了一阵低泣哀嚎声。

“吾儿,吾走之后,汝便是这江东之主。”刘繇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奇,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莫要四处开战,养江东之民,趁机袭取荆襄、淮南之地,以成大业。”

“喏。”

“袁术逆贼,不杀之,吾既死,怒意也难平之……”刘繇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刘奇的双眼,“他日,踏平寿春之日,且勿忘坟头告祭为父。”

“孩儿知晓。”

刘繇露出了笑容,缓缓松开了刘奇,他仰面看着床榻顶上的雕花,眼神渐渐迷离。

“吾为扬州刺史数载,无恩德于江东之民,在任之时,却有吾儿为吾平息战乱,一统治下数郡之地,吾此生足矣……”

他的声音缓缓消失,刘奇立即惊醒,抬头看向此刻已经闭上双眼嘴角微微扬起,面色十分安详恬静的刘繇,他包裹在眼眶中的眼泪,犹如两串珠帘,顺着眼角就“哗啦哗啦”地流淌下来。

“父亲。”

他的高喝响彻了整个院落,屋外,一群妇孺侍女纷纷放声大哭。

不多时,有内侍入内,将浑身乏力地刘奇搀扶到园内,来到刘氏面前。

刘氏面色苍白,无半分血色,她勉强打起几分精神,一手抚摸着刘奇的侧脸,“吾儿莫要伤感,汝父既去,汝便是江东之主,今北地诸侯尚屯兵对岸,虎视眈眈,江东四郡,尚有山越未平,人心不稳,这后宅之中,自有为娘与练师照应,守孝之事,便让汝弟三人代劳吧。”

刘氏看了一眼身旁亦是哭声大作的次子刘基,三子刘烁、四子刘尚,次子年已十三,然三子四子,方才六七岁,子嗣之中,亦仅有眼前的刘奇,可堪重任。

“孩儿知晓。”刘奇勉强打起几分精神,身旁,立即有侍卫上前,“君侯,院外几位先生尚在等候。”

“吾无力见他们。”刘奇微微摆手,站起身来,“传吾谕令,府中设灵堂,扬州各郡县官吏,皆着缟素,军中将士,亦戴白绫。”

“吾父虽去,他仍是吾江东之主,仍是吴中之侯,仍是吾汉室贵胄……此外,再上表许县天子,请天子追封吧。”

“喏。”

“传令别驾,主持吾父身后事宜,命长史暂统府中文事,令军师,暂管江东之兵。”

“喏。”

刘奇脚步蹒跚地走向内宅,他带着身后早已是哭成泪人儿的三位弟弟。

刘基已经开始明事理,倒是这两个身高刚及刘奇大腿的幼弟,此刻,却只知道哭泣,完全不知,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失去了家中顶梁柱,意义为何。

所幸的是,刘奇在此之前,已经平定了江东。

回返之事,在他心志未蒙打击之前,他便已经下令,命麾下众将镇守四方,此番,刘繇病逝讯息,三五日之内,必定被荆襄、淮南、徐州、许县等诸侯知晓,但他无惧。

刘奇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北地,刘繇之死,并不意味着江东会就此消沉。

他临终前的那一番话,刘奇一直都记在心里,犹如李克用递给李存勖的三箭,在日后,这必定如鲠在喉。

——

二月里,秣陵城外下了一场大雨,阴雨绵绵的时节,灵堂摆了三日,便由刘奇捧着灵牌走在最前,身后,尚在不断抹眼泪的三位幼弟随行,抬棺的,是临危受命的昔日刘繇麾下四大旧将,樊能、笮融、陈横、于麋。

这一日,江东尽皆飘着缟素,无数人走上细雨的街头,听着郡县书院里,朗朗的祷告声。

江东数百万之民,皆知老吴侯,已魂兮归去。

第九十九章 陈宫的失望

徐州下郅

“君侯,吾等赶到之时,仅捉回了袁胤一人,护送兵卒,于途中被杀死大半,就连老仆侍女都未曾放过。”宋宪和魏续恭谨地站在堂下,坐在他们面前的,赫然便是压抑着怒火,喘气声几乎能让他们心跳减速的吕布。

“尔等敢肯定,出了吾徐州境外,已入九江境内。”站在一侧的陈宫眯着眼问道。

“吾等敢以项上首级担保,且那一片地界,并无山贼败兵作乱,袭击少主之人,唯有三……二者。”

“嘭”吕布一掌拍在桌上。

“三便是三,二便是二,尔等莫非以为本侯耳背?”

两人浑身一颤,吓得同时跪倒在地,“还请君侯恕罪,吾等实在是不敢妄言诽议。”

“本侯恕尔等无罪,且如实说来,若是敢有半点隐瞒,军法从事。”吕布面色稍缓几分,这两人是他心腹干将,他也信得过。

“喏。”魏续和宋宪交换一个眼神,由魏续拱手一拜,率先开口,“吾等徐州与淮南交界处,唯有温候与袁术所部兵马,这其一,便是袁公路有所异心,只是……袭击途中,死难的大多都是他麾下的兵将,吾等去时,袁胤尚且也在……”

“继续。”吕布摆了摆手,示意他二人不必分析。

“这其二嘛,便是历阳孙策。”

“孙策?”吕布眉间凝成一个川字,“他徒有小霸王之名,渡江东进,却为刘繇那弱冠小儿所败,今兵不过三千,寄人篱下,若非是袁公路尚需仰仗其勇武,早已是只能遣散兵卒,成那乡野匹夫。他,也敢欺吾?”吕布双眼瞪圆,吓得开口的宋宪立即倒退一步,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如此,其三又是何人?”吕布目光一扫,落到魏续脸上。

“这……”魏续低下头去,却是一言不发。

吕布面色铁青,就要再次动怒,却见陈宫上前几步,走到二将跟前,“君侯莫要动怒,此事,吾等既已问清来龙去脉,当前最为紧要之事,便是寻得少主所在。”

吕布面色稍微缓和几分,目光看向陈宫,“公台可知吾儿所在?”

“臣未有鬼神莫测之术。”陈宫当即苦笑。

“那可知今日谁人何为?”

“这倒不难猜想。”

“哦?”吕布眼前一亮,“公台还不速速道来。”

宋宪魏续二人如蒙大赦,纷纷抬头看向陈宫。

却见陈宫在堂中悠然走动着,看向吕布时,脚步一顿,“吾且问君侯,若吾徐州与袁公路因此事结仇,君侯起兵征讨袁公路,谁人得利?”

吕布一手托着下巴,“莫不是许县曹孟德?”

“曹操鞭长莫及,刚败张绣之手,损兵折将,莫非天生七窍玲珑心,能算得吾徐州、淮南之事?”

吕布双眉微皱,“袁公路?”

“袁术既已称帝,此人必是胆大妄为之辈尔,然,其厌弃背主之人孙策,却因其武勇,不得不用,主公之勇,天下皆知,他袁术如何敢撕毁盟约,再起争端,且,纪灵正在聚集兵马,攻打陈国,若攻下陈国,以唇亡齿寒之由,曹操必定出兵,到时,袁术若是恶了吾徐州,两面开战,他素与江东交恶,到时,必是自取灭亡。”

“如此,倒也有几分道理。”吕布微微颔首,他也觉得袁术不会这般愚蠢。

“此外,便是那历阳孙策,此人勇武虽有,但智谋短缺,不过,此人身边尚有周瑜、鲁肃之辈,佯装袁术之兵袭击,却将袁胤交由吾等之手,倒也算是疏漏百出。”

“那吾儿如今尚在何处?”吕布又问。

“主公勿虑,二位将军既然未在车驾旁发现少主,此刻少主,多为他人所救,数日之内,当有分晓。”

“如此,那吾便静候公台佳音了。”吕布思索片刻,也只能选择相信陈宫。

“汝等二人,且先下去吧。”吕布朝着魏续、宋宪二将摆了摆手,他二人只能拱手一辑,转身离开。

待到二人走后,吕布的表情才恢复铁青,“公台,那魏续、宋宪二将,支吾不言之人,是为何人?”

陈宫笑了笑,“自然是那广陵之人。”

吕布双眉微皱,“汉瑜父子,亦为吾帐下之臣,岂会……”

“君侯,防人之心不可无。”陈宫叹了口气,“此番,还请君侯下令,调动兵马,做出攻打淮南之势,且遣使责问袁术此事,此事吾举荐汉瑜处之。”

“如此,那便传令,让陈珪去一趟寿春罢。”吕布点点头道。

——

数日之后,袁术大怒之下,孙策、陈纪尽皆派人搜寻吕布之女下落,最终,江东传来刘繇病逝消息,却是轰动了整个江北之地。

紧接着,吕布便接到了一封书信。

“吾儿如今身在江东?”吕布双眉紧锁,“公台,吾徐州与江东素无联络,此事,你看该如何是好?”

“君侯勿虑,当遣使驾船前往江东吊唁吴侯刘繇,那江东新主刘奇,素有仁义之名,使臣回返之际,带回少主即可。”

“若是刘奇有意扣押吾儿,又当如何?”吕布反问道。

陈宫低下头去,“江东与吾徐州之地,相去甚远,若是刘奇有意扣押少主,宫仅有最后一策。”

随即,吕布便听到陈宫凑到耳边的低声窃语,他面上一阵思索,“倘若那刘奇尚未成婚,倒是一良配,不过如今已纳淮阴步氏之后,如此,吾儿莫不是……”

“君侯可愿与江东为敌否?”

吕布闻言,微微一愣,“吾与刘繇、刘奇素未交际,且江东四郡,如今全归刘奇帐下,他帐前猛将甚众,兵精粮足,若是为敌,非吾所愿矣。”

闻言,陈宫低着头的目中浮现几分失望,随即又道:“如此,此计尚为下策,若是使臣未曾带回少主,可再行之。”

“如此,也罢。”吕布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吾有些乏了,公台,此间之事,便全交付于你。”

“喏。”目送吕布起身离去,陈宫满脸惆怅,昔日征战天下,虎牢关前,喝问十八路诸侯的盖世飞将,如今却是已在徐州这乐世桃源,磨灭了雄心壮志……

第一百章 陈登渡江

刘繇出殡的前日,十几匹快马入了广陵城。

“君侯传讯,没想到,竟是父亲亲自护送书信前来。”陈登一脸惊讶地看着马上年迈的陈珪,命人上前将其搀扶下马。

“父亲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入内暂且歇息片刻,君侯若有交代,也可吩咐孩儿。”

“走,进府。”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在堂内,陈登请陈珪上座,陈珪没有推辞,看了一眼陈登,屏退左右,面色凝重地看着陈登,“元龙吾儿,君侯命汝渡江前往江东,吊唁刘繇之事,你既已知晓,为何不动身?”

“若吾已然动身,如何能在此候到父亲。”陈登笑道。

陈珪无奈地指了指他,“倒是忘了,吾儿之才,远胜于吾。”

“为父老矣,此来,有一忧虑,还有一事不明。”

陈登双眉微皱,“不明之事为何?”

“吾儿幼时便有从龙之愿,如今天下乱世,群雄并起,吾儿心眷何地?”

陈登指了指西边,抬手微微一辑,“父亲莫非是忘了,天子尚在许县。”

“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驱逐杨奉等人,把持朝政,文武百官,皆为他所持,此人当如昔日许子将所言:乱世之奸贼矣。”

陈登笑了笑,“父亲莫要混淆此言,许子将虽去,然其月旦评之名,却是天下皆知,昔日他为曹孟德所对正解乃是: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陈珪笑着摇了摇头,“当年天下大旱,流民四起,乱象已生,曹操素威严相逼,他岂敢道出心中所想?”

“吾父之意,这许县,不可去?”

“放眼天下诸侯,今吕布于徐州安于享乐,心志已衰,且此人反复无常,性情暴戾,且先后侍丁原、董卓之辈,且都为他亲手所杀,此人,断不能为吾等之主。”

陈登微微颔首,没有插话,静待着陈珪下文。

“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又如何?袁术已篡汉自立,自号仲业,早晚必为中原诸侯所擒。”

“河北袁绍,好谋无断,狂妄自大,与那蛮夷屠夫公孙伯珪二者,亦不可为。”

“父亲之意,仍是许县曹孟德?”陈登又问。

“天地之南,势力有三,蜀中刘璋、荆州刘表,江东……如今却是刘奇。”

“此三者,刘璋其人,泛泛无能之辈,若非其父蒙荫,怕是只能沦为街头走夫贩卒。”

“荆州刘景升,若是舞文弄墨,玩弄美人,他是个中好手,胸无大志,不过一守成之主尔。”

“余下,便江东、许县二者,吾儿以为,当如何抉择?”

陈登陷入了沉默,许久,恭敬地朝着陈珪一拜,“孩儿知晓了。”

陈珪眼中带笑,下意识问道:“如何行之?”

“渡江过后,留心江东繁盛,观其主刘奇。”

“如此甚好。”陈珪微微颔首,算是放下心来。

陈登双眉思忖着,放低声音,“此外,父亲所忧虑之事为何?”

“吕布之女,为賊人掳走,你可知,如今何在?”

“自当是江东。”

“袭击者何人?”

“非是许县曹操,便是历阳孙策。”

“为何如此笃定?”

陈登微微一笑,“此二虎尔。”

陈珪微微一笑,“汝将徐州当作刀俎鱼肉?”

“却是此二虎将其当作卧榻之处也。”陈登微微拱手,“江东之主,年不过弱冠,去岁成婚,今正妻已有身孕,其幼弟三者,后继有人。来日继承吴侯之位,坐拥江东四郡,可观南北诸侯征战,择良机尽起江东之兵,攻伐荆襄、淮南之地,则大事可成矣。”

“只是……此人究竟为龙为虫……尚需吾亲眼目睹后,才有决断。”陈登叹了口气,以他徐州陈氏士族之身,坐拥豪富家资,私兵过千,州郡之内亦有威名,却也只能在这乱世之中择主而侍。

两人商谈妥当后,出门前,陈珪从袖袍下取出一封书信。

“吕布之命,若是刘奇不愿交人,便将此密信交与女子。”

“信中所言为何?”陈登立即问道。

“将女子下嫁。”

“下嫁?”陈登微微一愣,“刘奇之弟,年不过十三,如何嫁之。”

“莫不是嫁与刘奇?”

陈珪微微颔首,“江东刘子兴,如今已贵为吴侯,大汉征南将军,坐拥数百万之民,将兵十万,君侯,亦不想得罪于他。”

陈登微微摇头,“如此,徐州当早日择主矣。”

告别父亲陈珪,陈登随行数百人一同来到江边,择选十余艘小舟,载着礼物,便是摇船过江。

丹徒之外,陈登一行人被军士拦下,盘问过身份之后,搜查了一遍货物,便随即放行。

途中,他发现护送自己等人的甲士,身上的甲胄都较新,不似北地常年征战之地的旧甲,且大多军士手持长戈,腰间亦有短刀。

“江东兵械,竟是这般富裕?”他微微吃惊,却不好多问。

秣陵城,一年有余的修建,位于秣陵城外的石头城已经修好,入城之际,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了群山万壑之中,位于山顶一处的座座屋舍。

“那里,便是淮南、荆襄大儒争相之地吧。”

“方山书院,石城锁龙,此子有此筑城之举在前,江东六项在后,这秣陵城外,不少靠近河流田亩都是新扩,却紧挨着,用石碑作界,丈量之法,也不知如何做的这般规矩。”

“且,一路走来,吾便已经是看到不少耕牛,徐州往来商贩皆言,如今江东富裕,果不欺吾。”

入城,陈登得知吴侯刘奇,未曾第一时间接见他,只是让他在驿馆住下。

不多时,又有侍者来报,别驾孙邵,将于明日葬礼过后,接见他。

他念及背负之事,借着替吕布吊唁的名义,最终是在黄昏时分得到了孙邵的接见。

他带着两名随从,徐徐走到刺史府门前,在堂门外,镇守此地的军士便将仆从拦下,他只能自己入内,来到堂前,看到一群穿着丧服的男女跪拜之所,他腰间的长剑,也是被取走,侍者送来了一条白绫。

他微微一愣,侍者立即解释道,此为吴侯诏令,但凡江东之民,不分男女老幼,皆着缟素,祭拜已故刺史大人。

第一百零一章 接见

陈登将白绫缠于冠上,上前几步,在燃烧的火盆后,恭敬见礼。

许久,他转身朝着跪坐在一旁,早已是哭得乏力的刘氏等人长辑一礼,退出了大堂。

堂下,尚有一众穿着缟素的文武站在两侧,见陈登走来,是仪上前一步,“陈太守,我家君侯有请。”

刘奇如今虽未正式被天子加封,继承父爵,但此刻,已是江东唯一主宰。

消瘦、面白、身体修长、双臂有力,与人交谈之时,眼中充满了睿智的神采,这便是陈登第一眼见到的刘奇。

“广陵太守陈登,拜见吴侯。”当他走到堂中,刘奇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也就是这么个仪态儒雅,动作恭谨,模样不太出众,年近而立之年的家伙,能够将吕布、陈宫之辈,玩弄于鼓掌之中?

“先生请坐。”

“谢过吴侯。”

陈登坐在右下首的长案后,他朝着刘奇微微一辑,“登此来,身负我主之托,拜祭正礼公。”

“温侯心意,吾已知晓,元龙回返之际,还请为吾托谢。”

“喏。”

随即,陈登看了一眼侍女呈上来的酒盏和瓜果,随手取了酒盏在手,满上一杯,却见刘奇未动,复而放下。

“吴侯。”

“元龙有何事?”

“吴侯近日烦忧,本不该过多叨扰,然吾主重托,却不容有负,敢问吴侯,吾家少主何在?”

刘奇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尚在内宅。”

“这几日以来,皆在吴侯内宅?”陈登面色一惊。

“却是与府中女宾相住。”刘奇未免他误会,当即出言解释。

“如此,不知吴侯可愿让吾与少主相见。”

“这是自然,子羽,稍后,汝便带元龙前往内宅花园,与女子相见。”

“喏。”是仪迈步上前,朗声应下。

陈登长辑一礼,“多谢吴侯。”

“吾近日繁忙,元龙乃名门之后,今渡江至江东,需得多留些时日,子羽,汝且一路作陪,不得怠慢。”

“喏。”是仪苦笑,他也不知为何,原本最合适的人选徐庶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与太史慈去了城外大营,说是有紧急军情。

“元龙,恕不奉陪,改日,你我再把臂言欢。”

“不敢叨扰吴侯,吴侯请便。”

两人在堂前各自一礼,陈登起身之时,这才发现,刘奇竟是这般魁梧,若非是因为他体型消瘦,怕又是一头江东猛虎出世。

刘奇行至堂外,在角落里一招手,一道身影笑盈盈地迈步踏出,“主公可见得陈元龙?”

“见了,却是有些失望。”

“这是为何?”

“徐州陈氏,久负盛名,却不过如此。”

迎着徐庶不解的目光,刘奇行步在前,带着他走向外宅。

“此人父子,先于陶恭祖帐下,陶恭祖病死而投刘玄德,刘玄德兵败而投吕布。”刘奇嘴角微微勾勒几分,“元直以为,若他直接来投,表明心意,吾是否可用?”

“为何不用?”徐庶笑道。

“哦?若是他早已另投明主,假意投靠吾等,实为诡计,又当如何?”

徐庶笑道:“此等名士,若是愿投主公帐下,必定主动挑明心意,他渡江北来,虽有乌篷十余艘,但随行兵卒不过二十余众,余下皆是船夫民壮,兵卒、民夫,皆于驿馆下榻,可见,全乃其心腹,若是不愿投效之,大可一走了之。”

“元直以为,徐州可取否?”

“如今若取,烫手山芋矣。”

“这是为何?”

徐庶微微一笑,两人已经策马奔驰而过长街,出了城门,在人流稀少的城外,两人放慢马速,徐庶才看了一眼有些急切的刘奇说道:“主公,孙策遣兵将袭杀吕布之女,徐州,必举兵而攻淮南。”

“吕布之兵,与刘备交战一场,再与袁术鏖战,又与孙策精锐再战,并州铁骑所剩不过数千,便是张辽、高顺等将所部兵马,也不过万余,如何与淮南开战?”

徐庶双眼促狭,“吕布之女,主公留于内宅,今后,怕是又添一娇妻美妾矣。”

“元直休要取笑与吾,那吕奉先,莫非当真要与吾江东共盟?”

“然也。”

“若是约定起兵,讨伐逆贼,尚且师出有名,然吾等攻下疆土,如何分配?”

“今广陵大半在淮南,吕布可取广陵全郡,而攻九江,主公可发兵自豫章而出,渡江直取庐江。”

“庐江所在,袁术基业,他如何肯让?且庐江太守刘勋,麾下兵多将广,于江防布下数万之兵,如何取之?”

“此事,不难矣。”

说完,两人同时在飘扬着缟素的军营前翻身下马。

“主公,要慑服陈元龙,须得明日。”

“如何行事?”

“且听吾徐徐道来。”

——

同一时间,吴侯府内宅花园内。

一名娇美少女朝着陈登微微一辑,“太守何来?”

“奉君侯之命,自广陵而来,接回少主。”

少女眼前一亮,随即,便听到陈登朝着是仪一拜,“敢问长史,吾可否与吾家少主闲聊几句。”

“这是自然。”是仪笑了笑,挥手之间,便带着一众侍从离去。

“多谢。”陈登朝着是仪的背影抬手一辑,跟着少女走到石亭边上。

“少主。”

“父亲命你来所谓何事?既是接我,为何现在不走?”少女秀眉一挑,当即就拔高了嗓子。

“君侯之意,皆在此信中。”陈登无奈,只得是伸手奉上密信。

吕玲绮将信将疑,打开书信之后,入眼,却是二娘秀气的字迹,她看得心情愉悦,但看到最后,却是面色一变。

“呜……”

“吾已为他遣送寿春外嫁,为何如今得救于江东,却又留于此地?”吕玲绮满脸苍白,她入府之后,不过远远见了刘奇一面,并未和他交谈过多,她这几日,也是和蔡琰一同住着,哪里能够接触到刘奇。

而信中所说,却是她女儿家名节因居于吴侯府内宅数日之久,已是有损,这让她如何心甘情愿。

陈登心里暗暗叫苦,看着面色越来越糟糕的自家少主,绞尽脑汁,却也无法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第一百零二章 蔡琰献计

夜里,刘奇被步练师给赶了出来。

她现在,正是危险时期,情绪有些不稳。

虽然心里,也念想着刘奇能够继续待在她身边,但是,去岁,刘奇便纳了蔡琰,她却不能让那位知书达理的姐姐独守空房。

夜黑风高,江面上仍有波涛翻滚,一艘龙舟扬帆而来,摇桨的频率很快,时而有浪头涌起,撞在船头,飞溅大片雨珠,洒落在甲板上,又有水鸟低鸣,断断续续,如同夏蝉冬虫,船上还有拿着水龙炮的军士,他们手中的竹筒是用大号的竹筒制成的,一人瞄准,一人发射,竹筒可从江水中取水,“咕噜咕噜”,吸得很快,喷射而出,犹如一条水龙,奔流之下,狂暴的冲势,瞬息间便可将船上的火苗浇灭。

“呼”,刘奇将身上的蔡琰搂进怀里,两人呼吸缓缓趋于平静。

“出殡之后便如此乱来,将军此次,却是有违礼法。”蔡琰伸出一只玉指,在刘奇胸膛上画着圆圈。

“想来,父亲九泉之下,亦是期盼着吾能开枝散叶,如今练师已是临盆在即,琰儿就不想为为夫诞下一儿半女?”刘奇伸手捉住她作怪的柔夷,轻笑道。

蔡琰顺势将头靠在刘奇胸膛,“妾身自然想的。”

“那何不趁此春宵一刻,再与为夫大战三百回合。”说着,刘奇便要翻身上马。

“夫君莫要作怪,妾身白日里,见着吕氏女子于后院亭中会见那广陵太守陈登,却是争吵一时,她回屋之后,却是哭了许久。”

刘奇微微一愣,“管她作甚,吕氏女子不过客居于此,改日就会回返徐州,与吾等何干,吾这一月,难得在你房中待上几日,何不趁此良辰,遂了你的心愿。”

“夫君当真要放吕氏女子回返江东?”蔡琰推开刘奇,坐起身来,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啪。”刘奇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丰腴所在,“莫要僭越。”

蔡琰顿时低头,眼中浮出几分娇羞,“妾身只不过是听闻,那温侯有意将女子嫁与夫君。”

刘奇哑然失笑,“断无可能。”

蔡琰满脸疑云,“这是为何?”

“温侯吕奉先,当年虎牢关外,何等雄姿,如今坐掌徐州,世人皆道他沉迷骄奢淫逸,心志已失,但他为罢兵而将其女嫁与袁公路长子,亦是正妻之位,又岂肯让其女为吾滕妾?”

“可幼平将军吕氏女子擒来,却是安置于夫君后宅,如今居住已有数日之久,夫君可知坊间传闻?”

“坊间何来传闻?”刘奇面色一惊,随即微微挑眉,“莫不是那陈登……”

蔡琰捂着樱红小嘴娇笑连连:“有人白送妙龄女子入府,莫非夫君还推三阻四不成?”

刘奇平躺在榻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帷帐顶部的花纹。

“若当真如此,那陈元龙究竟意欲何为?”

“或是温侯有意让其女与夫君成婚,徐州、江东,共结秦晋之好呢。”

“如此,明日,须得再次召见此人。”刘奇答道。

“听闻徐州陈氏一族,历代仕官于各地,那陈元龙,乃沛相陈汉瑜之子,陈汉瑜叔父曾为灵帝擢拔为太尉,有子二者,一为陈琮,曾任汝阴太守,为袁术所执。”

蔡琰直视着刘奇,“其兄陈瑀,为吴郡太守。”

刘奇眼皮一跳,翻身坐起。

他伸手按着蔡琰的香肩,“此事当真?”

“吾父为官洛阳之时,早年还曾入太尉府中拜会,此事断无差错。”蔡琰盈盈笑道。

刘奇翻身下榻,满脸凝思,许久,他叹了口气,“杀其叔父之仇,陈元龙这等人物,岂会忘却。”

“可是……其渡江北来之际,陈汉瑜于其府上,两人商议良久,莫非,便为此事?”刘奇双眉紧锁,立即起身去拿架上衣衫。

“夫君作何?”蔡琰微微一惊,往常刘奇夜宿她处,从未着过片缕。

“此事事关重大,若非琰儿,吾险些忘却,吾与陈珪,有杀弟之仇,吾需得立即召集元直众人商议此事。”

蔡琰“咯咯”一笑,“夫君,此刻已是过了五更了。”

刘奇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穿好外衫的手也停在了空中,他看着窗外的漆黑一片,哑然失笑,“倒是为夫忘了。”

他放下衣裳,迈步朝着床边走来。

“如此,便先歇息吧。”

“夫君,既然明日有要事,为何还要作怪。”

“人伦之事,古今君王便是每日须得早朝,也得遵循,为夫身为刘氏贵胄,焉敢不从?”

“那为何……为何要行那旱……”

……

此子一早,刘奇轻捂着额头,一不留神,便睡过头了。

当他来到堂内坐定,徐庶、张昭、张纮、许邵四人已经落座左侧,武将之中,太史慈、樊能、笮融三将亦在。

“汝等可知,那沛相陈汉瑜,乃是昔日吴郡太守陈公玮之兄?”

众人面色微变,张昭率先拱手一辑,“此事吾亦有听闻,只是……主公看重陈元龙父子之才,若他二人能不顾此等恩怨,愿侍吾江东,亦可纳之。”

“子布此言差矣,那陈元龙尚且不论,其父陈汉瑜,多受其叔父太尉陈球之恩,杀弟之仇,断然不会忘却,此番陈元龙渡江北来之前,尚与其会晤府中,密谋良久,莫不是居心叵测。”

“这……”张昭和张纮等人交换一个眼神,满脸复杂。

“元直以为如何?”刘奇目光一扫,看向徐庶。

“且先任之,吾江东欲取淮南,需安荆襄、徐州之地也。”徐庶起身,“今坊市之中传言,吕氏女子已失身主公,不知可有此事?”

“一派胡言。”刘奇拍着长案喝道。

场中文武纷纷缩了缩脖子,同时抬手一辑,“主公息怒。”

刘奇双眉微皱,目光看向徐庶,“汝此言何意,莫要遮遮掩掩,吾恕汝无罪。”

徐庶微微一笑,“主公何不,将计就计。”

刘奇微微一愣,正待回答,堂外已是有人入内汇报,长史是仪带着广陵太守陈登,已至府外,正待传讯,欲要拜会吴侯。

第一百零三章 陈登定计!吕刘之盟

“传”,随着刘奇一声大喝,便有侍者陆续将此间命令传出。

不多时,等候在府外的陈登,便跟着是仪,来到了堂中。

“拜见吴侯。”在是仪见礼入座之后,便留下陈登一人在堂中站定。

“昨日先生于后宅之中,可与吕氏女子商议妥当?”刘奇笑问道。

“少主,不愿与吾回返下邳矣。”陈登一脸苦笑道。

“这是为何?”刘奇耐住性子,出声问道。

“女子居于吴侯府中已有数日之久,吾渡江北来之时,坊间时有传闻,称……”陈登言及此处,突然停顿,面色有些犹豫。

“徐州士人皆以广陵陈元龙高义豪爽,为何今日,元龙于吾堂中,却是这般吞吞吐吐,学那小儿女般扭捏姿态?”

“哈哈哈……”堂中顿时引起一阵大笑。

陈登面色微红,当即抬手一辑,“坊间传闻,却是吴侯私纳吾主之女,以充后宅之事。”

“荒谬。”刘奇猛地一拍长案,满脸涨红,“温侯乃当世虎将,牧守徐州,其女亦是巾帼不让须眉,于逆贼袭击之际,率军杀出重围,吾刘子兴乃汉室宗亲,焉能如此?”

堂中噤若寒蝉,一时间,不少凌厉的目光都看向了堂下的陈登。

“吴侯,人言可畏啊。”陈登面对四周怒目而视的文武群臣,满脸淡定自若。

刘奇满脸愧疚,“本侯会立即派官吏镇压坊间造谣生事之辈,此事,必会给元龙一个交代。”

“吴侯万万不可。”话音刚落,便听到陈登出言劝阻。

“这又是为何?”

“若是吴侯派人大肆宣扬此事,吾家少主名节全毁,日后,又当如何视人呐。”陈登叹了口气道。

是仪当其起身,“元龙兄莫要激动,此事,却是吾等江东疏忽,吾家主公必定会还吕氏女子一个清白。”

“是极,陈太守莫要为此事焦急。”

“吾主英明神武,当会还吕氏女子一个清白。”

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口。

陈登满脸苦笑,迎着刘奇审视的目光,抬手一辑,“吾今日此来,却是昨日夜里,得了吾家君侯之命。”

眼见着刘奇露出几分好奇,他环视一眼堂中众人,“此番吾家少主遇袭之时,乃是历阳孙伯符蓄谋已久,今已举兵数万,陈兵于夏丘,准备征讨淮南。”

闻言,堂中文武交换一个眼神,却听刘奇开口:“袁术逆贼,篡汉自立,本侯当与温侯共讨之。”

陈登面色一喜,“敢问吴侯,何日出兵?”

“吾江东百废待兴,今秋收之后,大军余粮尚且不多,怕是……只能待本侯筹足粮草后,再行出兵。”刘奇面上故作为难道。

陈登不动声色,开口再问:“出兵几何?”

“怕是,只有一两万马步军。”刘奇皱眉道。

“吴侯坐拥江东四郡,数百万之民,征讨山越便得数万精兵,只出一两万之兵,如何能击破袁公路十余万之众?”

“温侯出兵多少?”刘奇亦问。

“马步军三万,并会派人联络韩暹、杨奉,一同出兵,分兵三路,共讨袁术。”陈登直起身子,一手抚须,满脸自豪之色。

“温侯先于兖州败于曹孟德之手,于小沛之时不过万余兵马,后得徐州之后,便是身侧并州铁骑也仅剩五六千人,如何有三万之兵?”话音刚落,便听到徐庶出声质疑。

“哈哈……元直未免太过小觑吾徐州矣。”陈登放声大笑,扫视一眼全场,“吾主昔日虎牢关前,便是那温酒斩华雄的关云长三人联手,亦不曾胜之,雄踞兖州,亦曾杀得曹孟德丢盔弃甲,此番出征,将不再多,温侯一人足矣震慑淮南宵小,兵马只需并州铁骑、陷阵营两营精锐足矣。”

“且汝南地界,尚有韩暹、杨奉二将率所部兵马牵制,吾等两家,之需分别从两路进兵,庸碌袁本初,必为吾等所擒。”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出兵方向为何?”

“吾家主公自夏丘进兵,直取寿春一线,吴侯可率军从横江、当利,攻打历阳,剿灭孙策所部。”

“孙策遣兵袭击吕氏女子,温侯为何不攻之?”刘奇故作不解道。

陈登应道:“孙伯符为袁术帐下之臣,篡汉者,袁公路矣,吾等汉臣之敌,乃是淮南仲业之国。”

“温侯声明大义,奇拜服之。”刘奇展颜露出笑容,立即招手,命人送上地图,有着军士在堂内掀开地图,面对堂中文武。

刘奇走到堂内,伸手按在庐江之地,“本侯欲发兵三万,攻取庐江,与温侯南北呼应,再遣一上将屯兵横江,做佯攻历阳之势,如何?”

“为何不主攻历阳?吴侯莫非是怕了那历阳孙策乎?”陈登笑道。

“区区孙伯符,焉为吾主之敌,某太史慈单人匹马,便可取他项上首级。”安然坐在右侧的一员银甲战将冷哼一声,缓缓放下手中酒盏。

陈登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材魁梧的太史慈,当即赔笑,“是在下失言,还请吴侯恕罪。”

刘奇微微摆手,“无妨。”

“此外,为吾吕刘两家结盟之事,温侯有意,将其女嫁与吴侯,不知吴侯意下如何?”

刘奇微微一惊,“吾已有家室,岂能让温侯之女……”

陈登微微躬身,“听闻吴侯已纳昔日洛阳蔡大家之女为平妻,吾家少主,断不能为滕妾。”

刘奇陷入了沉默,目光落向张昭。

张昭当即起身来到堂中,“主公,臣下以为,吕刘两家联盟,是为匡扶汉室,吕氏女子,正当妙龄,德容双馨,当为主公平妻。”

“为吕刘两家,请主公娶吕氏女子。”张纮也起身一拜。

“为……”随即,孙邵、是仪、太史慈、笮融、于麋等人纷纷起身附和。

刘奇叹了口气,目视着陈登,“如此,便请元龙传讯回徐州,择良辰吉日,吾当与吕氏女子在江东成亲。”

“喏。”陈登顿时眉开眼笑,如此,他江东一行的重任,却是顺利地完成了小半。

第一百零四章 吕氏胭脂马

三月中旬,这一日,江淮徐州一线,已经风声鹤唳。

大战将起的阴云和紧张气氛,似乎席卷了江北各郡县。

十几日前,吕布将俘虏的袁胤送至许县,为曹操以叛逆之臣的名义,斩于街市。

袁术勃然大怒,原本他已是向原本准备了赔罪之礼,以安其心,如今纪灵大军已杀入陈国,他已准备派出张闿重操旧业,然而,吕布如此举动,又向夏丘增兵,彻底让他暴走。

“一路以大将军张勋为中军,率马步军三万,进逼夏丘,破敌之后,直取下邳。”

“二路以汝南太守孙香、雷薄为左路军,率所部兵马万余,迎击韩暹、杨奉所部贼兵。”

“三路以桥蕤为右路,率军八千,攻打小沛。”

“四路以孙策所部五千马步军兵马,攻打徐州。”

“五路以陈纪所部五千马步军攻沂都。”

“六路以陈兰所部三千马步军攻碣石。”

“第七路以梁纲为偏将,领兵数千,攻浚山。”

——

江东秣陵

这一日,直到黄昏,城内车马巷市,仍是人流拥挤。

吴侯府内,却是一片热闹欢腾。

吕氏女子嫁与吴侯刘奇,在刘繇死后的守孝期,虽不能大操大办,却可暂时将其纳入房内。

“主公,袁术七面进兵,迫使吕布首尾不得兼顾,然其琅邪、沂都、浚山、碣石四路兵马,却须得先破下邳、小沛、徐州,方能进兵,今吕布亲自率兵赶至夏丘,便是想在徐州之外,与袁军决战,七路兵马,唯有六路合围,攻破吕布军营之后,方能继续进兵。”

“今历阳驻兵不过两千,尚有庐江刘勋所部兵马严驻,主公或可先取历阳,夺了孙策于此地的基业。”

将醉醺醺的刘奇送到后宅花园内,徐庶有意搀扶着刘奇,放慢脚步而行。

“袁术庸碌,帐下文士无谋,若无孙策所部,此战必为吕布所败。”

刘奇看了一眼徐庶,“先取庐江,庐江兵多,又有刘勋驻守,袁术必不会立即撤兵回援,若吾军先破历阳,袁术必定撤回七路大军,到时,吕奉先可长驱直入,直取寿春,吾军却会被合围在长江北岸。”

徐庶微微颔首,“如此,那吾军便按照约定之日,进攻庐江。”

“善。”刘奇笑着将手从他腕里抽出,迈步走向后宅主屋。

轻车熟路地挑下新娘盖头,饮下合卺酒,刘奇将身子有些僵硬的吕玲绮搀扶到塌边落座。

在婚前,吕玲绮被一群老妪围着恶补了许多房中术,还见了不少泥偶,如今,在烛火下,被刘奇这么盯着,只觉得脸颊一直发烫。

刘奇伸手拿着她的下巴,促使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刘奇满脸温柔,“你本可嫁与一地贵胄为正妻,今日却为吾之平妻,可还怨否?”

“夫君愿为妾身于守孝期内举行婚事,已是恩德,妾身岂敢埋怨。”吕玲绮弱弱道。

“那便还是埋怨。”刘奇故意面色一板。

“妾……妾身万万不敢。”吕玲绮吓得花容失色,立即就要下跪。

刘奇伸手直接将其搂在怀里,“既是当真不怨,那便莫要辜负这良辰吉日了。”

吕玲绮浑身滚烫,哪里敢直视此刻刘奇欲要吞了她的目光,只能将螓首靠在刘奇肩上,轻声对着刘奇侧脸和耳垂吐气如兰,“还望夫君怜惜。”

城外大营,从入夜开始,太史慈便率三千骑卒先行,此刻,若是江北的探子来寻,便可发现,这里不过是一处空营。

春雨未果,却是绵绵如丝弦般串着,“沙沙”落在大地上,犹如男女耳鬓厮磨。

骑卒健壮地身影,双腿并拢,用力夹着马腹,轻松自若地连续翻过两座隆起的山丘。

数千骑奔行到一处,全都噤声不言,沿着古道,从旱路至水渠边上,从桥上而过,穿过茂密丛林,直通豫章。

此番,仍是从豫章出兵,调动之兵有四。

吕蒙扬州兵两万,鄱阳水师一万五千人,徐晃五千虎卫营,笮融、薛礼所部曲阿兵五千,贺齐一万丹阳营,共计五万兵马。

错杂的马蹄声,惊醒了不少附近夜里如厕的百姓,但他们大多也都是驻足观望,并未声张,这江东之地,已是太平许久了。

行至豫章境内,太史慈所部兵马并未停歇,“嗒嗒嗒嗒”,马蹄声,犹如疾风骤雨一般,掠过平原、掠过丘陵,掠过密林。

“要快要快。”刘奇一直在为太史慈所部骑兵收集战马,也从北地渡江而来的士族手中收购了大部,几乎是恩威并施,但三千骑,已是江东骑军的极限了。

欲要攻伐江北之地,问鼎中原,必须骑兵掠境方可。

“嘶……”在第二日晨时,太史慈座下的战马猛地扬起一双前蹄,将胸前健壮的肌肉露出,他用力绷紧了缰绳,在战马落到平地上后,看着眼前湍湍流淌的江水,他咧嘴一笑,持鞭指着前方江河喝道:“过了这条河,吾等便可在今日抵达中军大帐,到时,尔等便可好生歇息。”

“喝……”顿时,身后的军士一片欢愉。

同一时间,秣陵城的吴侯后宅之中。

刘奇疲惫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亮了。

他无法动弹,整个人身上缠了只八爪鱼,昨夜的驯马之征,一开始还让他大展雄风,直到后来,吕玲绮食髓知其味,却是主动做了骑士。

一夜征战,刘奇只感觉后腰已是有些乏力。

“夫君,妾身服侍汝穿衣吧。”不知何时,吕玲绮也是睁开双眼醒来,两人四目相对,她立即挣扎着起身,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但一只玉足落地之后,刚行了一步,却险些跌倒,好在,她继承了吕布的体质,在后宅,也多与二娘舞枪弄棒,倒也有些武艺底子。

看着她坦诚上前,刘奇下意识看了一眼床榻上留有殷红的白绢。

“今日之后,府中添一胭脂马。”

“夫君可莫要再使坏,今日,怕是夫君做不成骑士了。”

刘奇起身,任由她小手服侍着,一脸享受之际,更想到了另一位绝色佳人,汉末最好的马,应当是她吧。

第一百零五章 寻阳

“哗啦”,静悄悄的江边,突然冒出一颗黑色的人头,紧接着,一名穿着黑色轻甲的身影端着短弩站起身来。

在他身后,一道有一道身影,如同泅水的野鸭,接二连三的直起身子。

“阿生,到你了,我去饮碗凉酒。”

“什长,可莫要贪杯,这几日上头可巡视得很勤。”

“嗯。”

数十道身影,慢慢靠近这一处烽火台,烽火台所在的木架上,有着一处火堆,烽火台上堆着牛粪和干草,只要此刻守在火堆旁的两名军士,随手从堆里抽出一根柴火,一点便燃。

身材魁梧的汉子,摸索着走到江边,从水草里摸出一根绳子,使劲儿一拉,一个酒坛,便落到了他的手上,他笑着抬起头来之际,一道身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前。

“哧”一刀见红,那迅速从此人手中坠落的酒坛,也被随后登岸的一名军士落地给接住。

“咚”然而,重物倒地的声响,还是让站在哨塔之上的军士惊醒。

“什长,发生何事?”

“什长?”

“嗖嗖嗖嗖”数十支箭矢,如同瓢泼大雨,瞬间便席卷了这一什的兵马。

数十道身影,鱼贯而上,手持刀刃,在十具尸体上各自补了一刀,便端着短弩,跑到了不远处的高处戒备,一人则是登上了哨塔,朝着黑暗的江里,凑着灯火,招手示意。

他招手的手势不过是用力挥舞几下,但频率却极有意思,一快一慢,三下急促的快。

不多时,江里便有水浪翻涌声响起,一艘艘挂着长帆的战船,在距离岸边还有百步之外便停下了,岸边有礁石,否则,这些家伙,也无法借着夜色,从水里泅渡过来偷袭。

“嗒嗒嗒嗒”大队穿着铁甲的军士,踏浪而来,不多时,便在岸边汇聚出五千人的兵马。

为首一将,乘骑着战马,从水里走到岸上,面对身前一众军士,他手中长斧一挥,指向山坡那头,靠近江边的一座城池。

“短弩斥候上前,迅速清扫附近江边烽火台敌军。”

“喏。”

足足大半个时辰,当斥候传回汇报之后,岸边,已有两万将士结成军阵。

年轻的吕蒙蹲在几员战将之中,他们借着几支火把,聚集在沙滩上。

“寻阳,不过两千兵卒镇守,吾等一鼓可下,公明,主公发兵之下有令,命汝率虎卫营镇守此城,据江夏之兵,不得有所闪失。”

“喏。”徐晃拱手应下。

“皖县,居巢一代,镇守之兵,足有万余,刘勋屯驻舒县,统兵两万,且此三县相距不过几十里,若是吾等先取其一,不能三鼓而下,敌军必定驰援。”

吕蒙看了一眼四周几将,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此乃吾等出兵之前,军师交由吾之锦囊,吾等须得依计行事。”

“喏。”

一个时辰之后,慌乱的寻阳长戴好头冠,迈步之际,还在整理长衫,“如今已是四更,何事如此喧哗?”

“禀报大人,城外有敌军围城。”站在他身旁的斥候满脸忧急。

“敌军,何处来的敌军?”他一脸不屑,登城之后,不等县尉汇报,便探头来到城墙垛口处,朝外一看,他瞳孔猛地瞪大,城外,竟有密密麻麻无数火把,更有大队兵马在朝着此处调动,那沿江低洼之处,更有无数人影带着火把而来,还有乘骑着战马的军士,朝着行军,那奔驰的声响,恍若地动山摇,怕是,足有千人之众。

“城上守将听着,吾乃吴侯帐下平山越中郎将吕蒙,今吾主讨伐逆贼袁术,已命吾率十万大军团团围住此城,尔等若是不立即开城投降,待吾下令攻入城内,必让尔等尸首分离。”

“十……十万之众?”寻阳长面色一黑,朝后直接栽倒。

“大人”

“快扶住大人”

一众将校官吏手忙脚乱地将其扶起,却见寻阳长满脸无助地看着他们,“城外火把,约有数万之众,敌军号称十万,已从渡口登岸,此番围城,吾等该如何是好?”

“大人,吾寻阳城中兵不过两千,距皖县甚远,此番四面被围,怕是……怕是……”

“怕是如何,汝快快道来。”寻阳长一手死死抓住县尉领口,大声喝道。

县尉低着头,满脸颓然,“怕是吾这两千兵马冲杀出城,怕也难以将此间战报呈送出去。”

“尔等莫要负隅顽抗,冥顽不灵,实乃自取灭亡。”城外又有大喝传来。

待十几息过后,便又听到一阵甲胄伴随着脚步声靠近城墙。

“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抛射上城墙。

“保护大人”

“快,保护县长大人。”

一群军士迅速将盾牌举到寻阳长身前,不多时,一鼓箭矢消退。

“箭矢为何停下?”寻阳长站起身来,踮起脚看着城下的无数火把,面色惊疑不定道。

“大人,此乃江东之兵示威而已。”县尉一脸苦涩,环顾一眼城墙上留下的密集箭矢,“箭矢未有停歇,一波箭雨过后,便有数千铁矢落在城头,大人,城下光是弓手便有一两千人,十万之众,怕是诈言,但数万之敌,亦是有的。”

寻阳长双手按在他的肩上,“那吾等,该……该如何是好?”

“开城投降吧,江东兵既然从吾寻阳渡江,怕是为了联合吕布,一东一西,一南一北,同时攻入吾大仲境内,此番先取寻阳,便是为了据江夏之兵,再分批攻我庐江之地啊。”

“开城投降,袁公待某不薄,岂能……”寻阳长面色有些犹豫挣扎,嘴里嘟囔着说道。

“敌军既然围城,必是有备而来,吾等两千之兵,如何抵挡数十倍于我之敌?还望大人,看在城内百姓,与吾等袍泽情分上,开城吧。”

“大人,降吧。”话音落下,城上跪满一地。

“停下。”城外,吕蒙听到城头上的动静,也看到人影的晃动,一挥手,刚要上前继续射箭的弓手,被他下令止住。

“吕将军,吾等愿降,莫要攻城。”紧接着,城上便传来一声高喝。

“咔咔咔……”破旧的城门缓缓打开,这一座常年被江水泛滥所胁的小城,成了江东攻取淮南的踏脚石。

第一百零六章 救与不救

少歇,大军入城,众将列坐堂下,此刻,作战堂上的并非是吕蒙,他只是坐在了左下首。

在他对面,坐着樊能、徐晃、贺齐、笮融、四将。

“未曾想,此番竟如此顺利。”全柔坐在吕蒙身侧,满脸喜色,此番,攻城的是他扬州兵,他们当取此战首功。

吕蒙侧目看了他一眼,正待开口,堂外,整理了仪容的寻阳长带着县尉等官吏迈步入内。

“见过平东将军。”一行十余人皆朝着太史慈躬身一拜。

“诸位不必多礼,县长能深明大义,开城归顺吾江东,今后,便是吾等袍泽。”太史慈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随行的军中司马。

后者随即起身,将一张帛纸呈到寻阳长面前,“还请足下留盖大印,张榜安民。”

“喏。”四十有余的寻阳长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命身后小吏取出县长大印加盖后,小心翼翼地递回给司马。

“还未请教县长大名。”太史慈郑重地打量着这位老成有礼的县长道。

“老朽涂涛,字阳长。”

“涂县长,吴侯有令,但凡此番征战途中,加入吾军文士,皆需前往秣陵述职。”

“述职?”涂涛身后的一种小吏交换一个眼神,眼中满是惊慌。

“诸位不必惊慌,这是吴侯最新颁布江东新政中的一项,但凡各郡县文吏,每年须得到上一级书院旁听半月以上。”

“那县内公务,交由何人?”涂涛忍不住问道。

“征战之地,由将军代管,三百石以下官吏,不用调动、述职。”

涂涛会意,三百石,也就是说,县长、县丞、县尉,都需的前往秣陵。

“下臣听命。”涂涛抬手一辑,身侧的众多小吏也随他再次见礼一拜。

“如此,那便请县长大人随吾交接此地公务吧。”之前呈上榜文的司马上前,朝他微微一辑。

“未曾请教,司马尊姓大名?”

青年文士微微一笑,“琅琊诸葛瑾,县长大人可称吾之表字子瑜。”

涂涛微微颔首。

诸葛瑾当即踏前一步,抬手引路,“县长大人,请。”

“子瑜先请。”

目送一行人走出堂外,众将交换一个眼神。

却听太史慈清了清嗓子,“诸位,军师将在两日后抵达,吾等需率军合围皖县。”

“只围不攻吗?可是书院中《三十六计》所讲的围魏救赵?”吕蒙身边,也有一名行军司马,他面色略显稚嫩,但众将却知他身份,乃簿曹从事张子布之子张承。

太史慈笑着看了他一眼,“正是。”

言罢,他收敛了笑容,站起身来,自有侍卫递上军令。

“樊能、笮融听令。”

“末将在。”两人几乎同时起身,来到堂中。

“汝二人领所部兵马,星夜行军,换上城中袁军甲胄兵器,先取潜山、皖水关卡,逢山开路,涉水搭桥。”

“喏。”二人接过将令,主动退到一侧。

“彭虎、彭式听令。”

“末将在。”两名出身山越的战将走动间,甲胄擦响,应答之声,如虎狼般洪亮。

“如二人沿江进军,吾军后援,将由水师运输,渡口登岸,尔等负责接应,配合援军,阻断居巢援军。”

“喏。”

“吕蒙、全柔听令。”

“末将在。”吕蒙,容貌仍然稚嫩,虽然他故意蓄须。

“汝二人言皖水北上,直取龙舒。”

“喏。”

“贺齐、于麋听令。”

“末将在。”

“汝等且为后军,合围皖县。”

“喏。”

夜里,太史慈率骑兵先行,庐江境内多山,皖县以北,大多是丘陵矮山,大军往北面,驻军不多,他只需从龙舒进逼舒城,威胁合肥即可。

次日一早,当江东兵先锋樊能、于麋所部攻破潜山、皖水五道关卡,一封封战报,也传向了庐江诸县。

同一时间,舒县郡守府,刘勋猛地一掌拍在案上,“刘奇小儿,焉敢欺吾淮南大仲无人否?”

“传令,立即点齐兵马,随吾南下,解皖县之围。”

“将军且慢。”一旁带着儒冠的中年文士立即伸手将其拦下。

“此刻军情紧急,主簿若有要事,可稍后再议。”刘勋微微皱眉,他被加封为庐江太守,兼骠骑将军,眼前此人未曾谋得一官半职,还被袁术发配到他身边,便是因为他在袁术称帝之前,多家劝阻,惹袁术不喜。

如今淮南与徐州战事胶着,此人却是被派到了庐江。

“将军,莫要轻易进兵,恐中刘奇小儿之计也。”

刘勋双眉微皱,“主簿莫要危言耸听,江东之兵,渡江而来,兴师动众,与吾淮南之地作战,连夜进军,必是人困马乏,且不晓地利,亦不曾施恩于百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吾军,此战,焉能不胜?”

“战报中,江东之兵号称十万,先锋亦有上万兵马,先锋之将,乃是昔日刘繇麾下心腹大将樊能和笮融,以其兵盛,皖县之兵,不过数千围城数日可下,将军此前,为何下令居巢之兵不能轻举妄动?”

刘勋沉思,“吾庐江多县临江,与江东豫章、丹阳二郡毗邻,防线偌长,若是本将军不以皖县、居巢、舒县互为犄角,如何能守?”

“刘奇小儿心思缜密,素有善战之名,此番起兵,必是举四郡之兵而来,若是居巢之兵妄动,中了埋伏,江东兵可先取两城,犄角已失,吾舒县再无屏障,断不能守矣。”

阎象微微一笑,“如此,江东攻皖县,吾军必救,倘若,其不攻皖县呢?”

“只围不攻,怎的可能?”刘勋略微皱眉道。

“倘若吾乃江东统帅,必绕过舒县,先设伏兵于居巢附近芦苇荡,埋伏吾舒县援兵矣。”

刘勋浑身一颤,心中一阵后怕,“多谢先生教我,不知,吾军该如何进兵?倘若皖县不救,数日之内,必献于敌手,而居巢亦为江东复施其计,再取之。”

“将军当即刻下令,命皖县、居巢之兵撤回舒县,再聚附近各县之兵,吾军可达三万之众,纵观江东四郡,西有江夏黄祖、长沙刘磐,东有历阳、广陵之敌,内有山越作乱,此番出兵,不过数万,舒县城高,粮草充足,吾军可坚守不战,以待陛下援军赶至,再一同大破江东之兵。”

刘勋在堂中踱步几个来回,最终点头,“好。”

第一百零七章 弃守皖县

刘勋身为仲业朝大将军,庐江太守,一声令下,皖县、居巢之兵纷纷弃城而走,朝着舒县靠拢。

巢湖,春风吹绿芦苇荡,飘扬的枝叶,在空中随风摇曳,也就在这大片芦苇之中,潜藏着数百艘乌篷舢板。

“军师,已有三波百姓过去了,吾等还不出战吗?”周泰满脸忧急地看了一眼坐在船舱内,有人为其摇扇的徐庶,却见后者眯着眼,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不急,不急。”

“怎的不急,军师,吕子明已经率军取了寻阳,吾水师这一两日往来于长江两岸,未曾战过一场,吾麾下这些儿郎,寸功未立,家中老小,可都翘首以盼着他们能建功立业,为家中挣得钱粮田亩呢。”

徐庶睁开眼,盯着此刻面色气得涨红的周泰,微微摇头,面上满是苦笑。

“报……”这时,一道身影从水中探出头来,被守在船边的士卒拉上船之际,便朝着二人躬身一拜。

“军师,刚得斥候禀报,皖县长黄猗率军裹挟皖县百姓近万,自西而来,距吾军尚有十五里。”

徐庶眼前一亮,立即回眸看了一眼周泰身侧的一员儒将。

“定公,你即刻领兵五千,攻打黄猗所部,击溃之后,顺势攻取皖县,不得追击。”

“喏。”年过三十的战将跳到一旁的舢板上,手中长剑一扬,“出征。”

立即有小半船只板跟在他身后,从芦苇荡四处杀出。

“杀啊”

“不好,敌袭,敌袭。”

“放箭阻击。”

“快逃啊。”

不远处,喊杀声震天,慌乱的百姓更有不少朝着芦苇荡奔来,混乱之中,黄猗主动下令驱赶百姓阻挡江东之兵,自己被亲卫簇拥着,逃向居巢城内。

“报……军师,定公将军率军击溃黄猗所部,斩首五百级,已顺势攻占皖县。”

徐庶面上多出几分喜色,“幼平。”

“末将在。”周泰浑身一颤,面上满是潮红,早已是等候这句将令多时矣。

“吾军驶船向东北,无水之处弃舟,夺芦苇荡外关卡,阻断居巢、舒县退路。”

说着,徐庶看了一眼周泰,“幼平,若是刘勋遣将来攻,你当如何?”

“若有万人,吾必主动击之,败其于关下,若举庐江之兵而来,吾必率军死守不出。”

徐庶满意,微微颔首,“去吧。”

“喏。”周泰面色一喜,立即下令开船,驶向芦苇荡的尽头。

徐庶将一手放在额头,挡住刺眼的光线,“快至晌午,城中兵马,断不会等到吾军合围。”

约有盏茶功夫,便有快马来报,“军师,周将军已攻取前方十里斜坡袁军关卡。”

又过一炷香,“报……军师,居巢袁军紧闭城门,据守不出。”

“早已料到了,传我将令,命彭虎彭式、樊能、笮融所部兵马,迅速朝吾军靠拢。”

“喏。”

“再命车船上的工匠民夫下船,于居巢城外组装投石车、井车、擂车、床弩,准备攻城。”

“喏。”

徐庶从芦苇荡中站起身来,并没着急着出去,他身边只剩下两百亲卫,还有五百人留着照看船只,若是被城上之敌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嗒嗒嗒嗒”沿江而至的五千扬州兵来到了芦苇荡边上,身材健壮,披甲持矛的彭虎、彭式来到了近前。

“拜见军师。”二人都无比恭敬地看着眼前这名文弱的青年,他们二人,任意一人的胳膊都比他的大腿粗,但这人的一计,却可轻易让吴中山越面临浩劫。

“你二人护吾车驾,于城外叫阵。”

“喏。”二人对视一眼,朗声应下。

“嗒嗒嗒嗒”战马奔腾,不多时,五千山越精兵便在居巢城下汇聚。

“拜见军师。”两侧的城墙边上,跑来几道尘烟,却是负责堵住其余两门的樊能、笮融二将。

“结营驻守两门,若敌军冲阵,乱箭杀之,若敌军以乱民冲阵,结阵挡之。”

“喏。”二将策马应声后,立即策马回营。

同一时间,城墙上的一群官吏,也是看到了城外正在大肆调动的兵马。

“驸马都尉,城外光是在这东门结阵之兵便有数千,看起肤色,却似去岁刘奇小儿于吴中山林中俘虏的山越精兵。”袁胤看了一眼刚整理好衣裳的黄猗,眼中掠过几分凝重。

黄猗皱眉不展,“不仅如此,率军击溃我部的敌将吕岱,已夺了皖县,现攻打皖县的兵马已包围了西门、北门、南门,南门水寨外,芦苇荡中,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战船。江东之兵,何止数万,如今有了寻阳、皖县立足,又断了吾军与舒县的联络,该如何是好?”

“城上的袁军听着,吴侯兴兵,只为讨伐叛逆袁术,尔等附庸,被其裹挟,不知情者无罪,只要尔等愿开城投降,可宽恕尔等之罪。倘若继续助纣为虐,城破之后,屠灭尔等一族。”

“放箭,放箭。”袁胤怒不可遏,他乃袁术堂弟,如今袁术称帝,他岂能豁免。

“咻咻咻”乱箭齐发,顿时,城下的阵前一片慌乱,举盾的兵卒上前掩护,大军朝后撤出数十步。

“驸马,你也听到了,你我皆是大仲宗室,若是城破,你我必成刘奇小儿刀下亡魂。”

黄猗沉默不言,满是复杂。

袁胤又扫视一眼身后众多将士,“尔等皆为吾大仲之臣,刘奇小儿,跨江而战,立足未稳,吾淮南之地,兵精粮足,待陛下率军回援之际,必与大将军合兵一处,杀他个片甲不留。”

“守城有功之臣,皆有重赏。”

言罢,袁胤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吏,“汝即刻命城中豪富,还有从皖县撤来的士族,取出钱粮,犒赏尔等,但凡吾大仲之臣,有功之人,人人有赏。”

“多谢大人。”顿时,城墙上响起一片欢腾。

士气可用,袁胤带着黄猗走下城墙之后,正好迎上一名迎面走来的文士。

“子扬,汝之妙计,当真可激发士气,不过,以你之见,此城可守几日?”

“且看东吴攻城军械何时能至。”文士抬手一辑道。

第一百零八章 徐庶VS刘晔

“攻城器械?”袁胤一脸茫然,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之后,他便重新回到了城头上。

城下,上万民夫推着一辆辆行动迅速的怪车来到城外,怪车之上盖着篷布,篷布取下之后,竟是取出一块块木板,那些木板用绳索绑在车上,取下之后,便全部运到大军军阵之后,由上千名工匠上前,配合民夫开始拼装。

刘晔欠身冲着袁胤一拜道:“大人,此刻当收集城中所有杂草、棉被,安置到城头。”

“子扬,此乃何物?”袁胤已经看到几架数丈高的木架搭起,看着后方怪车运来的一颗颗足有磨盘大小的石弹,满脸苍白地询问道。

“吾闻秣陵之战,刘奇以投石车发射石弹攻城,威力竟然,大人,不可不防啊。”

“投石车?”袁胤心中一动,“吾亦知投石车,可为何这般庞大?”

“必是江东有善奇淫技巧之辈,改造而制。”

袁胤面色一慌,“快,立即命人准备棉被、杂草。”

“子扬,吾观那怪车约有上千架之多,搭建投石车,怕是亦有数百架之多,若是石弹齐发,吾居巢可能挡之?”

刘晔微微摇头,“不出三日,此城必破。”

石弹攻城,对城墙的杀伤太大。

战国末年,秦将李信伐楚,便是在渡河之际,败于投石车之手。

刘晔自认也精通一些奇淫技巧,哪里不知此物厉害。

只是……此刻准备杂草和棉被,还来得及吗?

“快快快”,当一名名军士将棉被和杂草送上城墙,被水浇湿的棉被,统一铺垫五层,被悬于城墙之上,更有数层铺垫在军士脚下。

“快,将城内所有盾牌全部运上来,弓箭手先撤下去。”黄猗指挥着城中的兵将,他回眸看到刘晔,立即快步走到近前,“子扬兄,吾南门被江东战船围堵,江东多有善水之士,若是他们从水门下方潜入,该如何是好?”

刘晔轻笑道:“埋伏一百弓箭手,只要有人露头,射杀即可?”

“若是敌军以火焚烧寨门,该当如何?”黄猗又问。

刘晔哈哈大笑,“水门地处狭小,一百弓手配合守军,足以镇守,任敌军强攻,断不会有失。”

黄猗松了口气,“有子扬在此,吾居巢数日之内,断不会有失。”

“驸马谬赞,晔不过尽绵薄之力,愧不敢当。”

“此番若是子扬能保居巢不失,某定向陛下为汝请功。”

“多谢大人。”刘晔躬身一拜,脸上满是笑容。

大半个时辰之后,城外已经响起了轰鸣声,刘晔等人躲到了城内,不过,隔着极远,站在高楼之上,看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石弹,亦是为之惊悚。

“轰隆隆”

隔着一两里地,刘晔亦能在城内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子扬?城头,能守住吗?”袁胤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满脸苍白。

“石弹需要就地开采,运输需要时日,最多还有盏茶功夫,敌军就该攻城了。”黄猗眯着眼道。

“不,他们不会攻城。”刘晔微微摇头道。

“为何?”黄猗和袁胤异口同声问道。

“吾大仲之兵,除陈国境内纪灵将军以外,其余兵马,兵分七路,尚在征讨徐州,舒县之兵,不过两万,便是全力杀出,亦非江东之敌,江东军统帅,既有威力如此惊人的投石车,断然只会大造声势,使吾军士卒胆寒,亦可派兵埋伏山林、芦苇荡间,伏击舒县援兵。”

说着,刘晔走向后衙,“二位大人,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若是过了明日,江东军,也就该攻城了。”

城内一片安宁,徐庶果真如刘晔所料,只派出一波士卒在石弹结束之际,用云梯攻城。

却不想,刚冲到城下,便承受了一波箭矢,死伤上百,他便立即下令撤下士卒,全军退入搭好的营寨休整。

“军师,今日之战,城墙被吾军投石车轰塌两段,守城袁军,亦有数十人伤亡。”眼见徐庶一直坐在堂上,皱眉不展,彭式当即笑着调解帐中气氛。

“城中镇将何人?”

“统兵之将,不知其名,袁术留守庐江之将,唯有大将军刘勋,其余重将,大多都在征伐徐州。”帐中吕岱抬手禀报道。

“不对,当立即查清守城之敌。”徐庶猛地抬起头来,正准备下令,便看到斥候闯入帐中。

“报……军师,抓到一个偷摸着出城报信的斥候,一共十几人,其余全部死于乱箭之下了。”

说着,几名军士将伤了腿的袁军斥候推到堂中。

“别杀吾,别杀吾。”斥候满脸慌张地看了一眼四周,帐中全是煞气逼人的虎将,他岂能不惧。

“城中守城镇将何人,汝若如实道来,本将军便不杀汝。”徐庶冷喝道。

“城……城中守城之将,是丹阳太守袁胤,驸马都尉黄猗。”

“此二人庸碌无为之辈,如何想出守城之策?”徐庶双目一瞪,帐下彭式猛地上前,直接将其领口拉着,单手将其举在空中,“汝竟敢隐瞒不报,莫非是想找死?”

“是……是……刘子扬,县丞刘晔。”

“刘晔?”徐庶双眉微皱,不等他开口,帐中一名文士便主动起身,“吾在治中堂前听讲之时,听闻此人,昔日为子将大人评为:佐世之才。”

徐庶双眼一眯,“既是子将大人评说之人,必是有真才实学,此人,吾未曾听闻,不过他既姓刘,莫不是汉室贵胄?”

“刘晔,乃阜陵王刘延之后。”文士朝着徐庶一辑道。

“公让年幼,未曾想,竟是这般博学。”徐庶笑着看了一眼诸葛均,此人乃是他友人之弟,此番在方山书院深造之后,倒是收获不少。

“军师谬赞。”

徐庶扶须大笑,“汝,有乃兄之风矣。”

说着,他命人取来笔墨,很快便书写一封书信,放入锦囊中,“吾即允诺不杀汝,此番,便放汝回城。”

斥候当即大喜,“多谢将军。”

“汝且将此信传与刘子扬,便说,同室操戈,为之奈何。”

“喏。”斥候面上狐疑,略微思忖却不解其意,只得躬身应下后,被士卒押解着,转身离去。

第一百零九章 反间计

入夜,城头上仍有巡逻的军士举着火把往来,人影幢幢,城下数十步外,还有自城上抛下来的火把,此刻熊熊燃烧着。城外江东军想偷城,也断无机会。

守了几个时辰垛口的小卒伸手揉了揉眼眶,再次睁眼,竟是看着夜里徐徐走来一道身影。

他瞳孔猛地瞪大,“谁,站住。”

一时间,城上便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两支箭矢,不分前后,几乎同时落到火把可见的数十步外。

“别……别放箭,是吾。”来人举起双手,缓缓走到城门前。

“周四,汝不是受命出城求援吗?此刻回来作甚?”城上,立即有同一曲的军士认出了他。

“说不得,他已是被俘投敌,尔等且看,他身上衣甲未曾破碎,但兵刃已失,马匹不在,极为狼狈。”

一时间,城墙上的劲弓强弩齐刷刷对准城下的周四。

“吾……吾有要事禀报。”敢单枪匹马闯出重围去报信的斥候,无一不是军中身手敏捷,心思缜密之辈,岂能不知自己如今的处境,若是他们认定了自己是叛逆,乱箭齐发,自己也就白死了。

城上,那名校尉沉思片刻,“放吊篮,将他带上来。”

“喏。”

不多时,周四便乘坐着一个竹篮,缓缓爬上城头。

两名军士上前,各自架住他一只胳膊,守城校尉迈步来到近前,目光冷冽地打量他一眼,“何事禀报?且如实说来,若有半句隐瞒,立斩不赦。”

“吾,吾有密信呈给刘县丞。”

校尉目光一扫,便有士卒从他怀中搜出一封书信。

“吾还有口讯禀报,是敌军大营机密。”

校尉沉吟片刻,立即看了一眼身旁的都伯,“汝且率二十人,将其送去县衙。”

“喏。”

周四被人架着,快步下城,他松了口气,被俘还替敌军传递口讯,这是任何一位上位者都不容姑息的,若非是他口称还有敌军大营机密汇报,怕是此刻,便已是成了刀下亡魂。

长街上,灯火早已熄灭,每隔一段,便有巡逻的军士举着火把行进,居巢被围,城内也是风声鹤唳,往日还能见到的繁闹街头,如今全被披甲劲卒占据。

大约行走到长街中央,距县衙还有几百步之际,突然,斜着里,射来十几支箭矢。

“哧哧哧”箭矢入肉,转眼间,护送周四的军士便倒下了大半,只剩下五人举着长枪,虎视眈眈地看着四周。

“敌袭”

“敌袭”

他们眼神慌乱,扯着嗓子吼道。

“咻咻咻”又是一阵密集的箭矢射来,这一次,却有十余名戴着斗笠的精壮冲到近前,用刀随手抹过苟延残喘的军士脖间,将周四架上,穿过街巷,闯入一处小院。

“呜呜……”周四一直努力挣扎,但他只能看着搜寻的军士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当他被散发着恶臭的足衣堵住嘴,他眼前一黑,几乎倒地昏厥,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被装进了麻袋,耳旁听着一人小声汇报:“刘晔回府了。”

随即,他便沉沉睡去,当他醒来,努力踢着麻袋,却并未挣脱,他感觉四周静悄悄地,鼻尖微微一嗅,屋子里传来的腐烂恶臭,让他有些不喜,他,究竟在何处?

同一时间,戴着斗笠的一人,将那封书信,呈到了刘晔府中。

“子扬先生,袁、黄二位大人有请。”刘晔正待拆开书信观阅,才打开一半,便放到案上,“可知何事?”

“刚才长街上被敌军所俘的斥候,入城之后,被人劫走了。”

“劫走?既是被俘斥候,如何归来?”刘晔双眉微皱。

“却是听闻……听闻……”

“说。”

“听闻他得了敌军大营机密,尚有密信要呈给大人。”

“密信呈于吾?”刘晔面色一沉,取了外衫,大步出门,“快,备车,吾要前往县衙。”

“喏。”

刘晔备了车马,迅速朝着县衙,却不想,前脚出门,后脚便有上百军士围了刘府。

“军侯何来?”刚在门前送走刘晔的管家一脸疑惑地看着这群兵卒。

“方才长街上,有賊人袭杀吾军中士卒,劫走要犯,吾等听闻,賊人已入刘府,恳请入内搜查。”

“绝不可能,賊人岂会入吾刘府?吾家大人,可是居巢县丞,岂会窝藏叛逆?”管家惊怒道。

军侯朝他抱拳一辑,“得罪了。”

言罢,一招手,大队兵卒强行击退府中奴仆,转眼间便闯入内宅。

“军侯,且看。”不多时,便有人举着一封已经打开的书信来此。

“是汉纸信封无疑,汝在何处找到?”军侯满脸惊喜道。

“被压在砚台之下。”

“甚好。”军侯大喜,直接将书信揣到怀里,大步出门,“汝等二什,留于此处,围住刘府上下,不得放走一人。”

“喏。”

他翻身上马,“走,回府。”

“嗒嗒嗒”,数十兵卒火速赶往县衙的同时,刘晔刚好入府。

“拜见太守,驸马都尉。”刘晔拱手一辑,便站直身子。

袁胤和黄猗对视一眼,脸上故作镇定,“子扬,听闻汝乃阜陵王之后?”

刘晔微微一愣,抬手一辑,“正是。”

“汝早居扬州,可与那扬州刺史刘繇,有何交情?”话音刚落,黄猗脸上就不那么淡定了。

刘晔心中一突,心中警惕,面上却是故作镇定,“早年刘正礼避祸淮蒲之际,却是拜会过家父,但吾当时年幼,未曾与其深交,其后,也未有往来。”

袁胤站起身来,在堂前走动几步,突然靠近刘晔,双目逼视着他,“汝可知,方才有人从街上劫走要犯?”

“入夜之后,吾便闭门未出,方才亦是走到府前,方才得知。”刘晔坦然答道。

袁胤和黄猗交换一个眼神,此人回答得滴水不漏,如此,也很难为其定罪。

“子扬,尚且入座吧。”

“喏。”

袁胤回到座上,不多时,门外便有人闯入。

“禀报太守大人,袁军侯已归。”

袁胤当即眼前一亮,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尚且安然正坐的刘晔,心中冷笑不已,打手一招,“快,让他们进来。”

第一百一十章 刘晔下狱

进门的军侯唤作袁九,是袁胤以前的随从,如今袁术称帝,便是昔日袁家的仆从,亦是跟着鸡犬升天。

“袁九,汝此去可有斩获?”袁胤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禀报大人,吾率军在刘县丞所居长案砚台之下,发现一封已经打开的书信。”

说着,他在刘晔面色微变之下,上前几步,将书信呈给了袁胤。

袁胤看了一眼黄猗,当着两人将书信摊开。

“子扬吾兄……”刚念出第一句,袁胤便抬头怒视一眼刘晔,“刘晔,汝与江东刘奇,倒是称兄道弟,好生亲近。”

刘晔面色大变,但一瞬便恢复了淡定,他站在原地,躬身一辑,“吾投大将军帐下,便是麾下数千部卒亦全部遣散,兵粮军械,无一存留,断无叛逆之心,还望大人明察。”

袁胤面色阴晴不定,却听耳旁黄猗开口继续念道:“汝与吾同为汉室宗亲,昔日父辈亦有往来,今汉室衰微,天子为曹贼所据,吾等当为刘氏中兴而奋起,兄为居巢县丞,可于今夜……”

“叔父,这信上有不少墨渍,大多字迹,已被损毁。”黄猗双眉微皱,“此帛纸乃江东所产汉纸无疑,此刻能从城外入城的,唯有之前的斥候周四。”

“汝无须多想,此信,必是城外江东大营,联络刘晔为内应书信,刘晔,汝还有何解释?”袁胤怒视之下,大手一挥,“来人,将这叛逆之徒给吾绑了。”

“喏。”堂外,大步走来两名身材魁梧的军士,不由分说,上前顺势将刘晔双手架住。

刘晔满脸苍白,用力挣脱两名军士强壮有力的手臂,“太守大人。”

“吾现在是居巢长。”袁胤冷笑道。

“吾亦知晓,汝想说,汝于大将军有赠兵粮之恩,但这淮南,这大仲,却是吾袁氏根基,容不得尔等叛逆兴风作浪。”

“子扬,得罪了。”黄猗面上略微犹豫,一挥手,“押下去吧。”

“喏。”两名军士朗声应下,便拖着刘晔朝外走去。

“哈哈……”刘晔突然放声大笑,“袁胤,汝已中了离间计也,若是汝当真将吾收押,莫不是正好遂了城外江东大营的愿?”

“逆贼安敢猖狂。”袁胤勃然大怒,猛地回身去抽悬挂在兵器架上的长剑。

“叔父且慢。”却是被黄猗双手抱住,“这书信既是来自城外大营,必是被城外江东军统帅得知吾等今日守城之策,是子扬献上,其中,怕是有诈。”

袁胤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抬手抢过书信,指着上面墨渍涂黑之处,“那汝便说说,这墨渍为何要涂抹信中文字?”

“城中,如何出现江东细作,他们,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知晓吴郡斥候,被城外江东大营所俘不成?”

黄猗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拖下去。”袁胤大手一挥,两名劲卒,即刻将刘晔拖出堂外。

“哈哈哈……吾竟不识袁氏庸碌,忘却吾大汉隽才之后矣。”刘晔此刻心中满是感慨,自己乃是没落皇室宗亲,却不想,在那江东之地,还有人记得其名。

他也想到了这一封书信,绝对是城外大营所施的离间计,并且,这江东军的统帅,经此一计,亦是让他刮目相看。

“咻”,夜里,南城门拐角处,一根箭矢,趁着夜色,从城内抛射而出,在一名兵卒打盹的刹那,落到了城下。

“张虎,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怕是蛇鼠过境吧。”

“莫要打盹了,若是敌军偷摸上来,你我可是大罪。”

“吾知晓了。”

可是,在下半夜城头换防之前,一份纸条,还是被呈到了徐庶帐前。

待到天明,徐庶醒来,打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刘晔已下狱。”

“立即击鼓聚将。”他大声下令,不多时,营中诸将便纷纷策马赶到营外。

“吾等拜见军师。”

眼见着众将站到两侧,徐庶举起了手中的纸条,“城中吴卫密报,离间计已成,袁胤动怒,将县丞刘晔给收押,如此,居巢城中,再无人可阻吾江东攻取此城矣。”

话音刚落,帐外便有斥候来报。

“报……禀报军师,吕蒙将军已攻占龙舒。”

“好。”营中众将纷纷大声喝彩。

徐庶一手抚须,“吾等率众渡江,最担忧之事,便是立足不稳,今寻阳、皖县、龙舒皆在吾守手,大事已成。”

言罢,他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子明将军所部伤亡如何?”

“百人以内伤亡,一鼓即下。”斥候朗声答道。

“子义将军所部骁骑营如今何在?”

斥候再次抬手一辑,“战报送来之前,太史将军便已率军杀往舒城,如今,怕是已得舒城。”

徐庶面色一喜,“传吾将令,命全柔将军率军镇守舒城、龙舒等县,子明将军率所部兵马即刻北上,取灊、六安、雩娄等地。”

“喏。”斥候立即应声出帐。

徐庶环顾一眼帐中众将,“刘勋将兵全部汇聚于沿江一线,唯有汝南太守孙香所部集结兵马,但汝南毗邻曹操盘踞之地,重兵屯驻边境,不敢撤离,庐江,半月之内,必为吾江东所取。”

言罢,他环视一眼营中众将,“今日,黄昏之前,以井车、擂车、投石车,强行攻城。”

“周泰听令。”

“末将在。”周泰踏前一步,满脸喜色。

“汝率水军攻打南门水寨,做佯攻。”

“喏。”

“樊能、笮融。”

“末将在。”

“汝二人强攻西门,为偏师。”

二将对视一眼,又是佯攻?

不过,将令在前,他们焉敢在此刻发问,当即一同躬身一辑,“喏。”

“吕岱、彭虎何在?”

“末将在。”二将一同踏前一步,抬手一辑。

“汝二人攻打北门,大作声势,强攻试探。”

“喏。”

“贺齐、于麋、彭式。”

“末将在。”

“汝等各率所部兵马,随本将坐镇东门,此外,所有投石车全部集中东门,居巢城高于皖县,虽有杂草、棉被为抵挡,但吾军已用石弹攻城一日,这第二日,汝等必要将投石车石弹击中城上一处,必要破开城墙。”

“喏。”

徐庶目中精光泛动,看向东边,“刘勋,既然汝不率军来救,那这居巢,吾江东便一口吞下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皖县双姝

兵过一万,无边无沿。

数万大军,兵围居巢,便是一字铺开,团团围住四周足有几丈高的城墙,伴随着战鼓声,挪动脚步,也能让镇守在城头上的军士感到心颤。

“咚咚咚咚……”那位居东面的中军之后,十八面大鼓朝着两侧排开,鼓声大作,军阵铺开,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其后,便是正在迅速搭建攻城器械的工匠。

远处,还有高大的投石车被装上车轮,由数十名精壮拥护着,推到城墙两百步外。

“大人,是否让城中骑军出去解决掉这些投石车。”袁胤身旁的校尉满脸忧急,昨日之战后,这城外的投石车,竟是增加到了三百架,可见,江东军的工匠们,也没有闲着。

袁胤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城中兵不过六千,骑卒四百,城外骑卒不多,但一波乱箭齐发,估计这些骑卒就剩不下了,汝莫非是,想带着骑卒出城投降?”

校尉面色一白,“末将不敢。”

“江东军意图牵制吾等,只围不攻,今日,或许也只是大造声势而已,叔父莫要担忧。”黄猗努力宽慰道。

“暂回县衙吧,吾军昨日至今,已陆续派出三十余名斥候,未曾有一人回讯,也不见援军到来,驸马,你我,已成孤军矣。”袁胤叹气道。

“城中兵粮尚足,叔父何必沮丧,倘若不能坚守,吾可率军与叔父杀出城去,数千兵马,死命相护,这东城门外,将兵不过万余,足以杀出重围。”黄猗指着城外军阵,眼中浮出几分果决之色。

“守城吧,此刻,江东出兵庐江之事,想来陛下已是知晓,若是他能早些击溃吕布所部,吾等便也不必陷入困局。”

“可是……”

“三日,只守三日,倘若刘勋不来救,吾等便往龙舒突围。”

黄猗看着袁胤佝偻的背影,面上满是苦涩,还有一句话他还没有说出来,倘若城外江东军撤回埋伏在舒县道上的伏兵,龙舒必定已落入,否则,江东军,断不会冒着陷入重围的风险,大张旗鼓地攻城。

他走下马道,看着长街上来往不息的兵卒,时不时,看到兵卒走到一些大宅前,从里面搬运出粮食和钱财。

也就在他行至长街中时,正好看到一群兵将在和一名老者拉扯。

“这是在作甚?”黄猗面色不善地翻身下马,来到近前喝斥道。

“驸马都尉,这老家伙不识抬举,竟然不肯将家中钱粮贡献于吾军中将士,必定是想等城外江东军杀进城来,好以钱粮资敌。”都伯朝着黄猗躬身一拜道。

“冤枉啊,大人,老朽从皖县随大军撤往居巢,随行只携带一些珠玉古册,便是口粮,也仅有十日。”

话音刚落,都伯眼中满是冷笑,“怕是不止吧,汝乔氏亦算皖县名门,祖上也有仕官,逃难之际,便是仆从便有五十余人之多,钱粮可是足足装了十辆大车,汝说没钱,怕是这街坊邻里,都无人相信吧,便是这一处宅子,少说也得几十金吧。”

闻言,黄猗面色一沉,“此番江东军围城,为守住居巢,城中大多精壮都帮着搬运滚石檑木,乔氏乃是皖县望族,却也不能免俗,不过,乔老却可以钱粮相抵府中应征精壮。”

“敢问驸马都尉,吾乔氏,须得多少钱粮?”乔老面色一苦,但仍旧努力做出赔笑道。

“乔老府中精壮数十,须得五千钱,或者栗米五十石。”

“五十石?”乔老面色一变,但也只能躬身一拜,“如此,老朽便典当家产,以家资相助守城。”

“乔老辛苦。”黄猗咧嘴一笑,大手一挥,“撤。”

乔玄目送着军士从府中抗走几十个麻袋,其中便有不少他从皖县带来的珠玉。

他目中恨色一闪而逝,转身回府,立即便命人关上府门,府中一干人等,不得擅自出门。

正当他步入堂前,两道倩影,便匆匆朝着后院逃窜。

“绾儿、薇儿。”

“给父亲大人请安。”两女浑身一颤,只能是低着头,回身朝着乔玄盈盈一礼。

“汝二人尚未出阁,便在府中到处乱走,若是被府外的人看到,怎的是好?当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乔薇吐了吐舌头,故作委屈道:“父亲,吾与阿姊,听闻父亲被官军为难,也是牵挂父亲大人嘛。”

乔玄面色一板,“薇儿,汝那日的字画,简直就是鬼画符,可有重新临摹?”

“孩儿只善抚琴,丹青却是阿姊擅长……”

乔玄怒其不争地指着她的琼鼻,“吾乔氏一族,世代知书达理,汝功课不达,还敢顶嘴?”

“父亲莫要生气,是孩儿此番做错了。”乔绾拉了拉自家小妹的衣袖,二女当即抬手一辑,躬身下拜。

乔玄深深地看了一眼二女,最终,却是主动上前将她二人扶起。

“汝娘亲早早便撒手而去,为父带大汝二人,已是呕心沥血,汝二人如今亦到出阁年纪,若是,能早日将汝二人托付给良人,为父此生也就无憾矣,不过,如今外头兵荒马乱,汝二人生得如此……若是被贼军看见,该当如何是好?”

“孩儿这便带着小妹回屋。”乔绾眼见乔玄面色稍缓,便顺势拉着自家小妹逃也似的奔向后院。

“阿姊,阿姊,慢些,慢些。”小乔的身子弱些,跑过了庭院,走到自家院落前,她已是有些气喘吁吁。

乔绾玉手点落在她眉间,看着嘟起小嘴,煞是可爱的她,故意板着脸道:“薇儿方才,实在不该与父亲顶嘴。”

乔薇一脸不爽,“那府外的官军,亦不是豺狼虎豹,吾二人并未犯法,乃是良家女子,他们为何敢欺吾?”

“古来征战,为将者,马革裹尸,如今江东军已围城,城破之前,城中必定是人心惶惶,吾乔家虽是世代豪族,在皖县一代也素有名望,但大战之时,也莫要和这些刀口上舔血的莽汉为难,一些钱财,给了便是,倘若他日吾等还能回返皖县,家中田亩,亦足够吾等日常所需矣。”

乔薇将柔夷放到了阿姊的掌心,颔首在她香肩磨蹭,“阿姊,居巢,当真会破吗?”

“汝不曾出府,莫非,未曾听到那些老妪下人平日里的碎嘴?”

乔薇一脸茫然。

“如今呐,这扬州,已是一分为二,庐江、九江尚在袁公路之手,那江东四郡,却早已归了一位汉室贵胄。”

“汉室贵胄?”

乔绾伸手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江东六项、汉纸、牛耕、平定山越,当真很难相信,这位吴侯,才弱冠之年呢。”

她或是低喃,或是埋怨,或是好奇,或是叹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城破

“报……”县衙后院,黄猗刚坐下,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传令兵已经冲到近前。

“二位大人,四门鼓声大作,东门投石车石弹齐发,守城将士伤亡惨重,其余三门,暂时还未有士卒登城。”

袁胤一手抚须,脸上早已是胸有成竹,“子淳,汝与吾所料不错,城外江东军果真是三面佯攻,只攻吾东门。”

“如此,三门吾等只需用精壮配合少量军士便可守之,将城中大部兵马大部调往东门镇守。”黄猗咧嘴笑道。

“那城外江东大营统帅,子淳可知是何许人也?”

“方才在城墙上眺望之时,吾观敌军帅旗上绣着一个“徐”字。”

黄猗双眼一眯,“那必是刘奇小儿,自寒门擢拔的一介狂生了,听闻,当年此人在江东之时,曾粉头蓬面,当街袒胸露乳,放胆拦下刘奇马车,于长街喝问。”

“此等狂生,若在吾淮南之地,必为陛下所斩,这天下之大,渡江北来,前往江东避祸的文人儒士何其之多,他刘奇小儿,却偏偏重用一狂生,哈哈……难怪,便是牢狱中那刘子扬,亦能应对其攻城之策。”

话音刚落,东城门方向,已经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黄猗和袁胤对视一眼,两人面色同时大变。

“莫非……”袁胤站起身来之际,长街上,已有骑卒奔驰而至,他满脸惊慌的冲入后宅,“报……江东军军阵之后,突然推出二十架井车,井车之上,分布兵卒上千,如今,敌军已从井车杀上城墙。”

“汝竟敢假传战报?”袁胤大步上前,一手直接抓住了他的领口,双目怒视道。

“吾在城上布下一曲刀盾手,焉能一鼓而败?”

“井……井车上有大批弓箭手,乱箭齐发,城墙上的守卒根本抵挡不了,二十架井车,源源不断地有军士登城,现在……城墙怕是已经失了。”

袁胤满脸苍白地后退两步,眼前一黑,作势欲倒。

“叔父,叔父。”黄猗立即上前将其扶住,“叔父勿优,吾即刻率护卫县衙的一千精兵,重新夺回东门。”

“善,幸好尚有子淳在。”袁胤面色一喜,作势站起身来,双手按着黄猗肩膀,“子淳,此去,保重。”

“必为大仲效死命尔,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黄猗退后一步,朝着袁胤郑重抱拳一拜,转身大步出门,很快,便有密集的脚步声远去。

袁胤如释重负,他回眸看了一眼还在大口大口喘气的传令兵,双目一瞪,“快,即刻调集三面守城之兵,吾等从北门杀出,前往龙舒。”

传令兵面色微变,“驸马都尉已率军前往东门,重新夺回城门,吾等此刻撤走,岂不是……”

“汝敢违抗将令?”袁胤双目一瞪,满脸杀气。

“喏。”传令兵心中厌恶,但面上却不敢有违,拱手一辑,转身就大步出门。

不多时,汇聚了两千兵将在侧的袁胤,直接打开北门,率军从北门杀出。

“定公将军,敌军出城矣。”此刻,镇守北门的,赫然便是吕岱和彭虎,眼见大队袁军杀出,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狂喜之色。

江东军战功赏钱粮田亩,吴侯刘奇,更是看重军中后起之秀,便是年不过弱冠的吕蒙,在平定山越一战后,亦被提拔为江东军中罕有的中郎将,敌军从他二人这里出城,岂不是天赐良机。

“彭将军且慢。”正当彭虎手持狼牙棒翻身上马,却被吕岱喝止。

“定公将军为何阻我?”彭虎一脸疑惑,眼看着那乱军之中护送的一名官员,赫然便是守城之将,这天大的战功,便近在咫尺,他早已是心里痒痒难耐。

“敌军从北门突围,而非东门,汝知何故?”

彭虎略微沉吟,“必是吾军主力攻打东门,袁军胆怯,只敢弃守,不敢与吾军拼杀。”

“袁军突围北门,往何处去?”

“北去必是龙舒。”话音刚落,彭虎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但却说不上来。

吕岱一手抚须,面上带笑,“昨日得报,龙舒已为子明将军攻占。”

彭虎顿时眼前一亮,“如此,吾军只需杀散敌军,弱了敌军士气,随后追杀,将其逼到龙舒城外,两面夹击即可。”

“善。”吕岱徐徐点头,心中松了口气,这山越头领,也不完全是不学无术。

商议妥当,二人各自领兵数千,从左右杀出,两支大军,如同两支箭矢,锋利地贯穿了袁军掩护突围的兵马,但被守护在其中的一辆马车,仍旧是在一群亲卫精骑的护送下,朝北逃窜。

“公让,吾留汝一曲兵马,且顺势攻占北门,打扫此处战场,将此处战报,呈于军师面前。”

“喏。”诸葛均拱手一拜,便看到吕岱和彭虎各领一军,尾随袁胤败兵而去。

他满脸羡慕地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回眸之际,大手一挥,“汝三什之兵,即刻占据城门。”

“喏。”

他看了一眼远处,听着东门震天动地的嘶杀声,鼻尖微微一嗅,胸腹便一阵翻涌,他立即顺势趴在战马上,呕吐了一阵。

当他面色苍白地爬起身来,再也不敢看附近的断肢残臂,大手一挥,“迅速打扫战场,入城,先占据城中主要街道,莫要让乱兵惊扰城中百姓。”

“喏。”众将士虽因诸葛均呕吐不堪的一面,有些轻视于他,但却不敢违背将令。

“这便是战场啊。”当诸葛均登上城墙,俯视下方的战场,散乱得到处都是的笙旗,被刀枪捅杀的战马,车轮被毁,崩碎在山野中的车驾,还有密密麻麻,数百具死尸,方才,不过半烛香的厮杀,袁军便杀出重围,但留下了数百具尸首,如今,更多的袁军,却是被追击的军士三三两两地压回来,他们,将是这一战的俘虏。

“如今看起来,还是吾兄在皖县治理,更为安逸。”诸葛均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西面,在攻克皖县之后,诸葛瑾当即被徐庶上表刘奇,提前擢拔为皖县令,如今,他的兄长亦是牧守一方的六百石了。

只是……他那堂兄,却自叶县一别,不知去向。

“兄长为何,便不愿来着方山书院呢?”他一脸纳闷,方山书院有这么多名士授课,更有江东军中几位重将不时前来指点马术、骑射,如此文教重地,当是他那自比管仲、乐毅的兄长向往之处才对,为何,他却畏刘如虎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凉薄袁氏

“杀啊。”当黄猗率队抵达东门马道,却已发现,马道已经被溃军堵住。

“尔等在此何用,还不速速与吾登城阻击敌军?”黄猗举着手中长剑,随手推开几名兵卒,当他站到高处,很快,原本乱糟糟,挤作一团的兵卒便恢复了宁静。

“喏。”众多将士纷纷看了他一眼,随他杀上城墙。

刚冲上马道,黄猗便被一波箭矢给偷袭,倘若不是他身后的刀盾手补位及时,他已是命陨在这一波箭矢之下。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吓得面色苍白,“怎的,这城墙马道对面还有一架井车?”

“大人,城外江东军一开始便以二十架井车于城外用箭矢压制吾等。”

“井车如何靠近?只要敌军投石车石弹一停,吾不是便命尔等登城作战吗?”黄猗瞪目欲裂,他此刻心里十分窝火,陆续有几波兵卒冲上城墙,都被站在井车上弓箭手射杀。

“大人,这可不怪吾等,敌军井车下,似乎有可供推动的车轮,可以在城外平地上移动。吾等刚杀到城墙上,就被城外井车上的箭矢射倒,他们居高临下,吾等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黄猗面色微惊,小心翼翼地从马道边上探出一只眼睛,“只有一辆井车,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在手,随吾登城,必要夺回此城,否则,吾身死之前,亦要治尔等一个畏战不前之罪。”

“喏。”众将士应诺,很快,便有数十名扛着盾牌的军士强行冲到城墙上,随后,大队弓箭手跟进,不多时,他便听到一阵欢呼声。

“驸马都尉,井车上的弓手,已经被吾等射杀。”

“善”,黄猗面色大喜,手中长剑一挥,“众将士,随吾夺回城墙。”

“斩首一级者,可领百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虽然兵荒马乱,但亦能买到一两钧栗米,对于这些贫苦出身的军士莽汉,那便是赤裸裸的诱惑。

黄猗冲杀在前,身侧有着刀盾手挡住流矢,当他冲到城墙之上,入眼,一片血雨腥风。

混杂在一起的敌我双方士族,穿着青色甲胄和黑色甲胄的袁军与江东军,此刻,登上城墙的江东军仅剩下不足两百之数,但城外的十几辆井车的木板,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城墙垛口处,用倒钩勾着,十分稳固,而在井车下方,却是有着三层踏板,由百步之外的平地上,由木架拖着,然后搭在井车后方,正有源源不断的江东士卒,从踏板登上井车,再从井车登上城墙。

而在十几架井车周边,亦有不少云梯,此刻,从城墙垛口处俯身望去,攀爬在云梯之上的军士,就如同秋日过境的蝗虫,不计其数。

黄猗略微咬牙,“刀盾兵,结盾阵。”

“喏。”

二十余名持盾的刀盾手,上下两面盾牌靠在一起,两层盾墙,便是一名壮汉站在盾墙之后,除却脖颈以下的部位,也全部能被挡住。

“弓箭手,放箭。”

“不可啊,都尉大人,城墙上还有吾等袍泽啊。”

“大人,三思啊。”

一时间,便是持盾的刀盾兵也忍不住回眸看来。

黄猗捏紧长剑的手臂微微发颤,面皮绷紧,“汝等耳背不成?”

“放箭。”

“喏。”

“咻咻咻……”连续数十支箭矢,直接将正在颤抖厮杀的几名军士射成了刺猬。

眼见着自家袍泽喋血倒地,不少跟在黄猗身后的士卒都有些不忍地低下了头。

“刀盾手,盾墙推进,弓箭手,不要停,给我放箭。”黄猗见果有奇效,当即大喜,长剑一挥,继续推进。

“那城墙之上,乃是何人?”城下,正在观战的徐庶,也是发现了城墙上的异常。

“那便是袁术老儿之婿黄猗。”站在徐庶身旁不远处,自皖县归降的一名小吏立即上前答道。

“传令,鸣金收兵。”

“军师,吾军已夺得过半城墙,为何后撤?”贺齐面色微变,当即拱手一拜,“军师,末将愿率所部兵马,攻占城墙。”

“军师,末将愿为先登。”彭式亦是策马上前,抱拳一礼道。

徐庶微微摇头,“汝等且看,此刻城上袁军,气势如虹,吾若再遣兵将攻城,徒增伤亡尔。吾亦曾听闻那黄猗之名,本以为,只是酒囊饭袋之辈,却不想,竟有如此狠辣手段。”

他嘴角微微勾勒几分,,“传令鸣金,后方投石车的石弹已准备就绪,撤下井车,既然黄猗亲率将兵守城,那么,便让他先尝一尝石弹的滋味。”

“喏。”

彭式和贺齐对视一眼,眼中多出几分敬色。

他二人亦是亲临过数次战场,自家这位军师用兵,每次必能以极少伤亡取胜于敌,当真是足智多谋。

“轰隆隆……”当井车被守在车轮边上的精壮推着朝后挪出数十步后,城墙上原本密密麻麻的江东军士卒,已经撤下大半,然而,此刻,东门城墙,也被黄猗顺势攻占。

黄猗松了一口气,正当他回眸看向城下,那原本已经偃旗息鼓的投石车,突然再次装填石弹,在他双眼猛地瞪圆之下,无数黑影,已经同时被一个个漏勺般的推杆,送上了天空。

“快卧倒。”

“刀盾兵,快保护大人。”

不多时,密密麻麻地数百颗石弹,直接覆盖了这一段城墙,到处都传来吐血栽倒的声响,甲胄和铁盾,即便可以抵挡箭矢,但这磨盘大小的石弹,却并非他们这等肉体凡胎能够硬抗的。

黄猗被接连四五名军士压在下面,身上更是有着十几面铁盾,但短短十几息,他便感受到了数颗石弹落到身上,先后,有四五名军士,为庇护他而死。

一道道鲜血,顺着他的头顶流淌下来,他满脸苍白,当一波石弹过后,他立即推开身上的死尸,“快,留下一曲兵卒,其余人,撤到马道。”他踱步奔走,当他来到马道之上时,一抬头,却看到了北门所在的硝烟。

随即,他听到了南门、西门的喊杀声,原本,应当是被佯攻的几门,竟是同时在被攻打。

他似乎意料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抽搐,心中一片死寂。

“咻”一根箭矢,不知从何处而来,从他略微颤抖的后脑勺,一穿即过,带走一片红白相间的血花,在空中绽放。

黄猗嘴角带笑,看着北面无力栽倒。

他为袁氏,拼死苦战。

怎奈,袁氏舍他,如衣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军师之外的任务

黄猗一死,城上兵卒大乱,眼见着大队兵卒在城头上护着黄猗的尸首朝城内撤去,很快,徐庶便得到了这一战报。

“可惜,此人倒也算一忠烈之士。”徐庶叹了口气,大手朝前一指,“彭式、贺齐,命汝二人,各率本部兵马,夺城。”

“喏。”二将面色一喜,当即各自领了一军,从两侧开始攻城。

“报……军师,南门水寨,已为周泰将军攻破。”

“报……军师,西门城门,已为吾军攻占。”

徐庶面色一喜,正待开口,又有传令兵抵达:“禀报军师,袁胤率军千余,从北面城门突围,已被吕岱、彭虎二位将军击溃,如今被亲卫百余兵将簇拥着北逃,二位将军正在追击。”

“无妨,袁胤北去,欲投龙舒,子明将军虽已率军北去,此城亦有吾军五百士卒把守,他区区百人,只会自投罗网。”

说着,徐庶深深地看了一眼北面城门的方向,“吕定公,此人倒是有些武略。”

“咔咔咔咔……”在徐庶沉思之际,城门却是从里面打开了。

彭式与贺齐,为夺这先登之功,却是亲自身先士卒,率军登城,却不想,最终仍是彭式年轻气盛,先登一步。

城门大开,徐庶在战马上拔剑出鞘,“传吾将令,众将分别占领府库、县衙、城内大营,四门必须留兵驻守,于麋、笮融二位将军,把守街道,解决城中溃兵,不得有误。”

“喏。”很快,等候在他身侧的十余骑便各自散去。

一炷香后,徐庶率军入城,城内到处,都有着散乱的杂物。

贩卖水果的竹筐、逃难时掉落的细软,被城内袁军扛着洒落一地的栗米,一片狼藉。

当徐庶在县衙坐定,城中众将也纷纷回到堂前交换将令。

听着他们一个个兴奋地汇报斩获,徐庶扫视一眼堂中众将,目光最终落到独自领兵攻占北门,且顺势率军占领府库和县衙的诸葛均身上。

“公让,汝且为吾代笔,张榜安民。”

“喏。”诸葛均立即起身应下,心中有些激动,他在这一战的表现可圈可点,此番,亦算是熬出头了。

“此外,将俘虏的三千余众,全部收押大营,择其精壮,收编各营。”

“喏。”众将面色一喜,此战他们所部兵马亦有伤亡,若是能有补充,自然再好不过。

“将黄猗尸首厚葬,此人,亦算是死守此城而死的忠义之士,各为其主,却也不能让其暴尸荒野。”

“喏。”众将看向徐庶的目光,又多出几分敬色,他们效力于沙场,又有哪个敢说,自己的头颅,他日不会被敌将从疆场上取了取,若能保个全尸,已是他们这等战将的夙愿。

“各营入城休整,沿舒县每隔一里派出一名斥候,留意袁军动向,吾军明日发兵舒县,此战若胜,吾江东,可一举平定庐江郡。”

“喏。”众将同时踏前一步,扯着嗓子吼道。

徐庶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以周泰为先锋,领虎贲五千先行,五更出发,天亮之前,必须抵达舒县城下。”

“喏。”

“诸位各自回营吧,征战几日,且先好生歇息。”

“末将告退。”众将鱼贯离开,徐庶立即取出了一张帛纸,他还必须得亲笔所书,为远在秣陵的刘奇,呈上庐江的战报。

不多时,吕岱回营。

“定公将军一路辛苦。”徐庶隔着很远便看到了他拎在手上的头颅。

“军师,此乃袁胤之首级,吾等追至半途,乱兵为吾军击溃,袁胤被吾阵前斩了。”

“彭虎将军何在?”

“已入驻龙舒。”

“甚好,知吾者,吕定公矣。”徐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攻居巢一战,将军当为首功。”

“岱,竭尽所能矣。”

“且先下去歇息吧,明日汝军为吾侧翼,拔营攻舒县。”

“喏。”

目送吕岱远去,徐庶在给刘奇的信上,再添上几笔。

“诸葛瑾、诸葛均,前者可现为一县之长,历练大用,后者需积累资历,以老吏为其挂职,实则以其主政一县。”

“此外,主公所言,战时,以武将代县长之职,兼任县尉,镇守一城,此计可行矣。”

“吾料数日之内,庐江各地,必为吾军所取,还请主公早日定下庐江各司职官员,将郡县书院文士,派遣庐江赴任。”

袁术麾下的官,除却部分老朽,资历极深但在任上却待不了几年的可以留用之外,在出兵之前,刘奇和徐庶、张昭等人的商议中,其余剥削百姓,残暴不仁,或是碌碌无为之辈,尽皆以前往江东述职的名义,以刺史府孙邵、是仪、许靖等人,考察其德行,下放州、郡两级书院进修后,视成绩任用。

至于兵卒,徐庶汇报了两个数字。

一则是俘虏的人数,二则是具体补充进各营的精壮数量。

此外,己方战损,亦是呈上。

一开始,徐庶并不理解,军中既然有花名册,为何刘奇还要下令,为每一名军士甲胄上留下籍贯和姓名,如今,随军征战,几战阵亡的五百余人,尸首焚烧之后,却是可以凭着木牌,送外秣陵,被各家取走下葬。

抚恤的奖赏,亦可根据身份木牌上的籍贯和姓氏发放到位,便是在秣陵城外,石头城西边的矮山上,那一座专为江东阵亡将士留下的墓地,此刻,亦多出六面石碑。

百人一面,军中校尉、裨将、偏将以上,可单独立碑,立下卓越战功者,特立于此战阵亡将士石碑之首。

而且,在白银寻到之后,一开始,刘奇并未打造银锭,反倒是,用此物打造了些大小不一的银牌。

每战之中,立下卓越战功者,可授此物。

徐庶停下笔,浏览几遍后,方才将其放入信封内,取来灯油,将其滴落在封口。

“命快船将此书信,以百里加急,送往秣陵,亲手交给吴侯。”

“喏。”目送亲卫离去,徐庶站起身来,望着东北边,“下面,便看熟快熟慢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望风而降

四月初,徐庶率军三万,抵达舒县城外。

刘勋扒着城头,望着城外正在忙碌中搭建的大营,一手紧紧捏着城墙外沿。

“太守大人,敌军正在扎营,且随行大军中,并无骑兵,吾可率城中精骑两千,杀出城外,将其阵角击溃。”

刘勋微微摇头,双眼紧盯着那一面“徐”字大旗,“徐元直并非无能之辈,他能在攻下居巢之前,便抢占龙舒,袁胤和黄猗,败得不冤。”

“此外,他没有趁夜进军,以震慑吾军,便是为了防范吾军趁他立足未稳之际,出城偷袭。”

“如今战机已失,他随行兵马,人人精神充沛,早有迎敌准备,军阵之后,虽有大队民夫工匠运送攻城器械而来,但军阵之中,在那刀盾兵之后,多有沟壑,便是为了防范吾军骑兵。”

刘勋叹了口气,“陛下这两千精骑,乃是讨董之际,从北地招募的儿郎,其中还有一部乃是孙文台旧部,若是折损于此,吾有何面目再见陛下?”

“大将军言下之意,吾军据城而守?”

刘勋眯着眼,“此番,吾已将庐江各县之兵汇聚于此,寻阳、皖县、居巢、龙舒相继失守,吾军损兵折将万余,如今城中之兵仅两万,进击不足,但守城有余。”

“古来用兵,十倍围之,五倍困之,他徐元直便是孙武在世,仅凭三万之兵,如何破吾?”

言罢,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阎象,“主簿可有何教我?”

“龙舒已破,斥候回报,未在吾舒县方圆二十里发现敌军骑兵,大将军以为,江东第一猛将太史慈,会在何处?”阎象一手抚须,脸上布满愁云。

刘勋面色大变,“莫不是以顺势往北穿插?”

“可……太史慈所部,全是骑兵,如何攻城?”

“大将军莫非是忘了攻占龙舒的吕蒙所部。”

阎象看着城外偃旗息鼓的军阵,“吕蒙所部兵马,全是刘奇平定几郡山越之后,从山越精壮中挑选,训练而成,奔行于山林之中,强行军,日行百里,不在话下。”

“若是不出所料,北地诸县,数日之内,必有战报传来,落入敌手。”

刘勋面色无比难看,“如此,吾军,便只剩两条路可通九江。”

阎象微微摇头,“北去合肥,须过龙舒水,若吾是江东军统帅,只需遣兵两千,于河岸后的密林设伏,吾军过河之际,半渡而击之,吾军,必败无疑。”

“临湖、襄安而成,各有三千兵马屯驻,可保吾军后路不失。”

阎象微微摇头,“长江沿岸,都为江东水军任取矣。”

“那该如何是好?”

“固守待援。”阎象叹了口气道。

“今孙香驻守汝南,纪灵将军攻入陈国,吾大仲出兵七路,进讨徐州,九江境内,唯有历阳一线有兵驻守,何来援兵?”刘勋满脸凄然,大仲称国之际,有大军九万,抽调精壮,兵可达十余万之众,如今,却已无兵可用。

“昨日得徐州战报,吾军已攻破盱眙、广陵,大军陈兵淮阴,与吕布兵万余对峙。”

阎象看了一眼刘勋,“此战,吾军败象已现。”

“这是为何?”刘勋双眉微皱,他总算是明白为何陛下不喜此人了。

“广陵乃陈登根基,以其士族在广陵之势,大可举兵万人固守,为何,却让吾军屡屡得手,吾军进兵不过月余,便连破徐州境内二十余城池、关卡,吕布、陈宫之辈,绝非不知兵,反倒是诱敌之策。”

“吕布所部骑兵精锐,骁勇无比,且其麾下,有大将张辽、高顺等人,兵少却善战。”

“不出半月,吾军必为吕布所败。”

言罢,刘勋便带着阎象走下马道。

“纪灵将军,进兵陈国,听闻,曹孟德已在许县誓师兴兵,吾大仲已与徐州、江东先后开战,若是三线作战,怕是……”

阎象没有回答,他在袁术称帝之前,便多加劝阻,因此,为袁术所恶,但此刻,他已孤立汉臣诸侯之外。

放眼天下,强如昔日董卓、北地袁绍等,亦不敢称帝,袁术称帝,在阎象看来,自取灭亡矣。

晌午过后,大军攻城,刘勋在府内烦躁不安,江东军于西城门外下寨,只用投石车和井车强攻,城头兵卒,短短两个时辰,便折损上千。

“报……”

“太守大人,六安灊县溃兵来报……昨日夜里,已经相继被敌将太史慈、吕蒙攻破。”

刘勋满脸暴怒,一手拎着传令兵的领口,“那吕蒙所部,皆是山越精锐,然太史慈所部全是骑兵,六安如何失守?”

“却是六安长,主动开城投降。”

“竖子”,刘勋猛地将其丢开,双臂青筋暴起,面上青一阵白一阵,“陛下待他不薄,竟敢弃城?”

“庐江北部诸县,守军加在一起,尚不足数千,太史慈乃江东猛将,天下皆知,攻取六安,当在大人意料之中。”阎象迈步上前,“还请大人立即传令临湖、襄安守军,不得出城作战,坚守城池,此外,再派传令兵,向陛下递上诀别之书,倘若陛下不能命七路大军回师,不仅吾庐江之地不保,便是九江,怕也会落入江东之手。”

阎象眯着眼,看着西城门的方向,“秋收过后,江东得山越精兵,更有大量钱粮,这十几日攻城掠寨,皆以攻城器械先迫使城中守卒胆寒,再下令攻城,徐元直,是在等徐州战报。”

“吾军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刘勋怒道。

“胜,则回师之前,徐庶会下令,速取庐江,若败,则其可持缴文,招降庐江郡县,遣大将戍守寻阳、阳泉等地,继续进兵九江。”

阎象看着即将暗下来的天色,“若不出吾预料,数日之内,北地诸县,尽数将落入江东之手,大人,此番,若临湖、襄安两地有失,汝吾,便成孤军矣。”

刘勋沉吟片刻,“吾已知晓,今夜,便再向寿春求援。”

阎象失落地回府,走进入自家园内,便有仆从递上一封书信。

“主上,这是半个时辰前,一名壮汉投入府内的书信。”

阎象面色微变,仔细打量几眼信封的材质,“此乃汉纸,汝怎敢将此书信取入府中?”

阎象回身出府,回到马车座上,“快,回太守府。”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连环计

“主簿为何去而复返?”刘勋已脱下外袍,听到仆从传报,阎象前来,方才来到外堂接见他。

“将军可知,汝吾已大祸临头。”

刘勋面色微变,“此话何解?”

“将军且看。”阎象递上手中书信,“此乃城中敌军细作投递于吾府中,吾尚未拆封。”

刘勋复杂地看了一眼阎象,随即便露出几分笑容,“主簿为人,本将军自然是信得过,又岂会……”

“还请将军立即下令,调集重兵把守城中府库,既然有人能将此信投递到吾府上,那么,前几日的从各县汇聚入城的兵将之中,必定就有江东细作。”

“粮草乃吾军守城之重,倘若被焚,则舒县难保。”

刘勋当地看向门外,“传令下去,命子岱遣一营兵马,看守粮仓重地,不得有失。”

“喏。”门外,立即有亲卫领命而去。

“如此,主簿可否放心?”

阎象拱手一辑,“有二将军率军镇守,粮仓无忧矣。”

“主簿请坐。”刘勋笑着将阎象拉到下首长案落座,回到座上,随手将信封置于案上,也不去理会。

“主簿可有用膳?”

“未曾。”

“来人,呈上膳食,吾与主簿共饮几盏。”

“多谢将军。”

席间,两人推杯换盏,不多时,便各自面色红润。

“轰……”也就在这时,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即响起的,还有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报……太守大人,城中细作,突袭粮仓,焚烧吾军粮草大半。”

“什么?”刘勋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惊怒,“吾二弟刘偕何在?”

“幸得二将军率军前往,将賊人尽数擒杀,也抢救下小半粮草。”

刘勋松了一口气,目光看向阎象,后者也顺势起身,冲着传令兵喝问道:“偷袭粮仓賊人几何?”

“仅有三十余人。”

“粮仓栗米,足有十几万石,以供城中两万大军一年之需,如今,仅剩一小半?”阎象面色极为难看,但他心知,如今气愤也无济于事,若非自己因这一封书信料到城中细作阴谋,怕是粮仓一粒米也懵想留下,“还剩多少?”

“四万石。”

刘勋脚下一颤,目光看向阎象,“如今城中征集各县民夫足有万余,若是算上民夫,吾军粮草,怕是难以供应三月之需。”

“更何况,此前便已是收购城中百姓钱粮,因战乱从皖县、居巢逃亡舒县难民亦不在少数,吾等可要顾及城中难民粮食?”刘勋双眉紧皱,按他的预估,徐州之战,短时间之内,很难结束。城中粮草若是不能供应半年之久,此战,会陷入困局。

“将军,待天明之后,吾前往粮仓清点钱粮,此事,还请将军张榜安民,命人传讯军中将校,粮草无忧,此外,可带部分换防兵将前往运粮,以免军中恐慌。”

“善。”刘勋点头,“如此,吾便不挽留主簿矣。”

“下臣告退。”阎象转身离去,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城外的徐庶,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难缠,居巢城中,尚有刘晔,此人心思缜密,智计百出,他原以为,有此人辅佐,袁胤、黄猗虽不能突围,但也能靠着城坚粮足,坚守半月,却不想,这才不足数日,便兵败身死。

也就在阎象离去之际,西门和南门的大营,接连爆发了营啸。

刘勋之弟刘偕,亲自率军镇压,斩首数百级后,城中兵将皆偃旗息鼓,好在,未能酿成大祸。

城外,徐庶看着城内的大火,一手抚须,“定公将军。”

“末将在。”吕岱上前一步,来到徐庶身前。

“汝即刻下令军中小吏,将此信抄录一千遍,明日将其塞入陶罐中,用投石车抛入城内。”

吕岱面色一喜,“喏。”

天色一早,阎象便匆忙地赶往军营,从两处大营各自挑选了两百人,前往粮仓,在他看来,只要让这些军中老卒亲眼目睹粮草充沛,必可将此间消息传回所部军中,昨夜营啸之事,断不会再生。

正当他带着人前往靠近县衙的粮仓,城外,已经响起了密集的战鼓声。

“可是敌军攻城?”阎象看着西城门方向喝问着赶往太守府的骑卒。

“正是。”骑卒战马不停,却也认出他身份,大声回应道。

“咻咻咻……”也就在阎象震惊之余,一抬头,便看到西城门方向,那凌空抛起的无数黑影。

“不好,是石弹,快,传令城上兵将,注意闪避。”阎象双手紧捏着衣角,触目惊心,之前他便听闻江东军的投石车如何犀利,如今亲眼所见,这数百石弹齐发的场面,的确是无比惊人。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城头上,却没有惨叫声传来,城墙附近,也没有嘶杀声响起。

“莫非是石弹试探攻击,打偏了?”他忍不住疑惑道。

“报……主簿大人,城门大营附近,突然落下无数陶罐,陶罐碎裂之后,里面呈放着此物。”立即便有人快马行至近前,将一份纸条呈递给他。

阎象摊开纸条,双眉微皱,“告淮南之民,今江东四郡,井田之法,百姓可得数倍于此前之田亩,税收维持三十税一,家中却有余粮。以军功奖赏田亩、钱粮,寻阳、皖县、居巢归降之兵卒,已有兵三千人,分得城外荒天,士族私田……”

他越看越心惊,这文中无一句话规劝城中兵将归降,但却用钱粮、田亩来引诱城中兵将。

同一时间,在城墙马道处指挥作战的刘偕面色也无比难看。

“寻阳长涂涛,寻阳县尉侯进,官任原职,还可往江东方山书院就学,学成之后,可任一方郡吏……”

“好一个刘奇小儿,好一个江东新政,这蛊惑人心之法,简直胜过十万雄兵。”刘偕气急,“立即将此信呈于吾兄,此外,汝等立即巡视城墙、军营,收缴此物,收缴之后,立即焚毁,有藏私者,杀无赦。”

“喏。”

在一众亲卫离去之际,阎象站在长街上叹了口气,“此乃,攻心之计也。”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陷阵营,进

城外,五千山越精兵一字排开,持盾的老卒站在阵前,阵中,徐庶与众将皆在。

“军师,吾军已连克庐江数县,此番只要攻取数县,将那刘勋小儿斩于马下,这庐江郡便入吾江东之手,为何不攻?”周泰仍是愤懑不平,他帐下的刀笔吏,在昨夜,也被抽调抄写缴文,他还未到方山书院就学,哪里看得懂上面的隶文。

“不急,公奕将军捷报未传,吾军不可攻城,庐江北部诸县,未全入吾军之手前,城内不会大乱,徐州战报尚未传来之前,刘勋,还有袁术主簿阎象,此二人,都不会乱。”徐庶一手抚须,连日以来,接连取胜,攻城拔寨之余,他在军中的地位,亦是稳固。

现在,几乎无人敢反驳于他,便是周泰,也只能嘟囔两句,脸上虽有抱怨,却不敢直言。

“军师,缴文已全部投入城中。”不多时,吕岱策马上前汇报。

“定公辛苦,传令,吾军撤回营中休整,此外,命斥候严加监视城内,若有兵将士族来投,尽皆纳之。”

“喏。”

——

徐州,淮阴大营。

“君侯,城外敌军叫阵。”刚抵达此处下营,城外袁将张勋,便率众挑衅。

“取吾方天画戟来。”吕布大喝一声,浑身甲胄震颤,虎目一扫,站起身来之时,帐中众将尽皆有些面色潮红。

自从他们击溃刘玄德,得了这徐州之后,温侯已有多时未曾亲自披挂上阵矣。

“此刻巳时未过,君侯不可出战。”也就在众将热血沸腾,纷纷想上前请求掠阵之职时,帐下,突然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众将闻声看去,却见坐在左下首的徐州别驾陈公台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吕布抬手一辑。

“布生平,最恨犹豫不决之辈,公台若有要事,且先道来,若无要事,阵前扰乱吾军军心,当重罚之。”吕布心里也憋火,面色更是凝得出水来。

“君侯,袁军数倍于吾军,君侯出战,可有必胜把握?”陈宫直视着吕布虎目,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哈哈哈……”吕布顿时放声大笑,“吾吕奉先,纵横天下十余载,军阵前,还未逢敌手。区区张勋、桥蕤之辈,岂能当吾。”

“君侯虽胜,却无法尽全功,若此刻出战,仅能取一小胜。”

吕布双眉微皱,他也不是大傻子,自然能听出陈宫言外之意。

“公台可有全胜袁术这十万之众妙计?”

陈宫一手抚须,“袁军十万,但可战之兵,不过五六万之众矣,此刻,吾两军汇聚淮阴,袁军连克广陵、盱眙等地,气势正盛,吾军此刻出战,若胜,全仰仗君侯及帐下诸位将军之勇,未能尽全功而损麾下儿郎伤亡,此乃不智。”

“吾等可再等一个时辰,待晌午炎炎烈日,城外袁军,等候已久,必定人困马乏,君侯再率军出击,当可大获全胜。”

吕布沉思片刻,环视一眼帐下众将,“如此,便先听公台之策,且让那张勋小儿项上首级,再留顷刻。”

“君侯宽心,此战,吾军必胜。”陈宫大笑着退回座上,看向吕布的目光中,多出几分欣慰。

他看不上心狠手辣,奸诈无比的曹孟德,扶持吕布,亦是看重他的勇武。

原本,他以为,以他之智再配合吕布冠绝天下之勇,这世间,将无人能挡,却不想,连连受阻。

如今吕布麾下将兵不过万余,若非汝南尚有杨奉、韩暹之兵牵制孙香所部,怕是此刻徐州腹地已是沦落敌手。

不过,兵临城下,他却从未担忧,世人畏惧吕布勇武,他却信任吕布之勇。

“此战,便可让吾看看,当年吾陈公台所看重的吕奉先,是否仍是人中之龙。”他眼中精光闪烁,旁人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却对此战,早已规划大概。

一个时辰,悄然而过,吕布猛地站起身来,“公台,此刻可出兵否?”

“愿为将军壮行。”陈宫举着酒樽上前,低头,双手推到吕布近前。

吕布伸手接过,一口饮尽后,大笑三声,“哈哈,畅快。”

“侯成、宋宪听令。”

“末将在。”

“汝二人领兵两千,护住吾军左翼。”

“喏。”

“魏续、曹性,率兵两千,护住吾军右翼。”

“喏。”

“高顺,汝坐镇中军,持吾帅旗,以汝陷阵一营之兵,守吾中军,进兵之际,许进不许退。”

“末将领命。”

“张辽何在?”

“末将在。”

“汝穿吾甲胄,隐匿军中,待两军交击,汝方可露面。”

“末将……领命。”

“成廉与本侯,率军从侧翼杀出,今日一战,吾徐州之兵,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营帐内,十几员战将的喧哗,伴随着他们行至营中,整座大营都在喧哗。

将士们,看到了众将围在中央的身影。

他束发金冠,仅着一身军中常备黑甲,但那龙行虎步的姿态,那蔑视一切的眼神,那不怒而威的神态,犹如天神下凡。

“温侯”

“温侯”

“温侯”

他每走过一顶营帐,必有军士持刀戈振臂高呼,他接过兵刃,翻身落座在吃土马上,环视一眼军中兵将,手中方天画戟朝天一指,“今日,吾吕布愿击破城外这些土鸡瓦狗,可有人愿随吾出战?”

“末将高顺愿往。”高顺第一个在马上拱手拜道。

“末将愿往。”此外,张辽、成廉、魏续、曹性等将纷纷齐声喝道。

“吾等愿往。”随后应声高喝的,便是他麾下的并州铁骑旧部。

再之后,方才是在徐州招募的新兵。

“出营。”随着吕布一声令下,侯成宋宪,魏续曹性,各率两千兵马,一左一右,同时从辕门而出,于门前散开,居中推进兵马,乃是吕布最为信奈的高顺坐镇,其后,便是坐镇中军的张辽。

“并州儿郎,走。”随着吕布一声令下,原本落于马下的两千骑卒统一翻身上马,动作整齐统一,无一人落于人后。

吕布心中满意,这便是他赖以纵横天下的铁骑,倘若不是仅剩这两千之兵,他此刻,早已是如虎牢关时,率军正面直闯袁军大营。

即便如此,他带着这一支骑兵之际,行动如风,很快便借着大军的掩护,从另一门而出,冲上一侧高坡,来到了两军对峙的侧翼。

“全军出击。”进入战场,高顺不等袁军反应过来,便直接下令。

“杀啊……”数千人齐踏大地,地动山摇之势,那位于高顺身后的“吕”字大旗,迎风招展,最为引人注目。

“大将军,是那吕布小儿,率军杀来。”桥蕤指着对方军阵喝道。

张勋双眼一眯,目光隔着数百步之外,锁定了那面“吕”字大旗之后的一员战将,突然朗声大喝:“桥蕤。”

“末将在。”

“汝率所部兵马为先锋,先破吕布前军。”

“喏。”

“陈纪率军,攻左翼。”

“喏。”

“陈兰率军,攻右翼。”

“喏。”

“梁纲率军押后,大军冲破敌军前阵,便可全军压上,吕布将徐州之兵陈于淮阴,此战取胜,吾大仲便可尽取徐州之地,到时,汝等必随本将军封侯拜将。”

“吾等誓死追随将军。”

“出兵。”张勋手中长剑一扬,数万大军,踩着密集的脚步,带着大地的颤动,从无边无际的平原上,迅速推进。

两军一赤一白,由远及近,脚步越来越快,所有兵卒,都能隔着几十步外,看到对方脸上的狰狞之色。

手中的刀戈,在两军交击的刹那,几乎同时拼着吃奶的劲儿,朝前挥出。

“唰唰唰”朵朵血花绽放,无数残肢断节,几乎在两军交汇一处的刹那,便洒落一地。

吕布军两侧兵马,突然朝着左右散开,中军所在,如同一处凹槽,却放任桥蕤大军进击。

“众将士,随吾直取中军。”桥蕤大喜,他麾下兵多,敌军中军不过近千之兵,岂能阻他?

十步,他已经看到前军踩踏敌军撤退不急的掌旗兵留下的笙旗。

二十步,他已经看着两侧敌军已经被陈纪、陈兰率军牵制。

三十步,他已经策马杀穿敌军军阵,如同一把长矛,直接贯穿了吕布军阵。

他看到了统一披甲的吕布中军,看到了他认识的敌将高顺。

他略微一惊,对方这列阵的动作,莫非,高顺此人,想凭借着七八百之兵,与自己麾下八千儿郎抗衡不成?

两军交击,混乱的战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对旁物充耳不闻,他们面色潮红,心中只有激动,热血早已是涌上大脑,不少人更是青筋暴起,此刻,前军不能停下,否则便会出现踩踏,大军只能一往无前,否则,士气一泄,此战必败无疑。

可,当桥蕤麾下的兵将正式和那列阵的披甲军阵撞击到一处之际,他瞪圆了双目,瞳孔中,倒映着大片挥洒的绞肉,军阵前更是下起了一场血雨。

满脸飞舞的残尸,被刀枪破碎,被重盾撞飞,被人踩在脚下,吐血不止,他麾下的儿郎,面对的,莫不是一群恶魔。

短短几十息,他便看到前军一曲,折损近半,其余军士,心惊胆颤,忍不住双腿发颤,根本不敢主动上前。

“进”,也就在此刻,敌军主动推进。

他们的脚步,每一步都踩着鼓点,每一步,都带着血雨腥风,每过一步,都有他桥蕤麾下的儿郎倒下。

他心中突然生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此战,莫不是一面倒的屠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中吕布

“给吾挡住,夺吕布大旗者,赏千金,封列侯。”桥蕤举着手中长刀扯着嗓子嘶吼,然而,他却只能看着麾下的儿郎败退。

“不能退,左右亲卫,随吾斩将夺旗。”他心里一紧,心知此刻张勋中军便在身后推荐,若是败退,必定为督战的张勋责怪,更会牵连身后中军溃败。

兵败如山倒,数万人混战的战场,一旦有一方溃败,撤退的途中,便是死于踩踏中的军士,也会有小半。

他桥蕤,不敢承受战败的罪责,那便,只有拼命了。

而且,眼前这数百劲卒,亦非铁铸铜灌,亦是血肉之躯,他就不信,自己这数千兵马一拥而上,撕不开一个口子。

当他距离阵前只有二十步的时候,他看清了这员吕布帐下声名不显的大将。

他面色铁青,一脸肃然,不善言辞,便是下达军令,指挥作战,此刻嘴里也只是吐出简短的几个字而已。

“挺盾”

“进击”

“挺盾”

“进击”

桥蕤咬牙闯入这一军阵之中,他手中的长刀,自下往上,径直挑飞一名全副甲胄的劲卒,但刹那间,便有十几杆长枪同时刺向他。

“铛铛铛”他勇双手将手上长刀舞得密不透风,转眼间,便再次砍翻三人。

“散”,也就在这时,位于阵后的高顺在战马上猛地举起手中长枪,陷阵营兵卒绕开桥蕤,两军阵前,露出一处空旷的地界,此刻,只有两将对峙着。

桥蕤也认定了,高顺,便是他如今最强的敌手。

高顺面无表情地将长枪举到与右臂平齐,“杀。”

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之下,长枪如电,一击,带着穿透劲风的呼啸,迎面袭来。

桥蕤双手举刀,自上往下,斜劈一记,这,是他投身袁术麾下,征战南北以来,成名的一击。

“哧……”两马交错,鲜血飞溅,高顺面无表情地举枪,“结阵。”

“嗒嗒嗒嗒”数百兵卒迅速在他战马前集结。

“挺盾”

“进击”

仍旧是一丝不苟地在下令,至于桥蕤,则是在阵中被无数脚步踩踏,除却他那首级,被人斩下来挂在腰间之外,身体与数万大军脚下踩踏的血泥,并无二致。

“大将军,桥蕤败了。”眼见着前军溃败,桥蕤那面将旗已经倒下,主将桥蕤,更是不知所踪,跟在张勋身侧的一众将校,面色难看至极。

“看到了吗?那持盾举枪的重甲步卒,便是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尽皆追随吕布南征北战十余载的并州老卒。七八百人,如今伤亡近半,尔等随吾冲锋,此番,必要击溃吕布中军。”张勋冷笑一声,桥蕤,匹夫尔,身为主将,亲自率军突击对方严阵以待的军阵,这不是找死吗?

他张勋能凌驾于纪灵、陈纪等人之上,自然有他的睿智之处。

吕布麾下悍勇何其多矣,他,绝对不会亲自上前送死。

只是,令他忧虑的,便是温侯吕布,此人,为何到了如今,还未出现。

“报……大将军,右翼陈兰将军,已为敌将曹性所败。”

“报,左翼推进受阻,敌将侯成、宋宪死命相抵,陈纪将军所部兵马,无法推进。”

“是时候了,全军出击。”张勋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此刻战场上,双方数万将士混战一处,吕布军的气势,已经随着陷阵营如同尖刀一般的推荐,如日正隆,若是任由其继续下去,怕是己方在围歼这陷阵营之前,两翼的防线,也就会溃败。

只是,也就在他中军和后军一同杀出的刹那,右翼,突然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

“那是……骑兵吗?”张勋面色大变之际,便看到了远处平原之上,一匹赤红如烈焰般的宝马良驹之上,一员虎背熊腰的敌将,手持方天画戟而来,转眼间,已经杀入侧翼军阵,一路砍瓜切菜般,率军连续击破几道军阵,无人能在其兵刃下走过一合,他在这数万大军中,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吕布……”张勋满脸苦涩,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侧,“梁纲将军,汝且率兵五千,阻击吕布。”

“喏。”

当梁纲带着大队步卒上前,吕布麾下的两千并州铁骑,已经在万军丛中杀了一个迂回,一人双马的并州铁骑,掠过之后,尽皆尸横遍野。

常年追随吕布在并州草原上和外族作战的他们,在战马上收割头颅,如同割草般轻松自如。

一个冲刺,折损掉近百骑卒,但袁军的死伤,却足以十五倍以上。

被吓破胆的军士,更是不计其数。

“张勋大旗就在前方,众将士,随吾活捉张勋。”吕布突然自万军之中爆发出一声咆哮,只见他策马而来,沿途,十几员将校在三合之内,便被方天画戟给劈成两半。

张勋几乎是亲眼目睹梁纲被吕布一戟刺中腹部,双臂用力,凌空挑起之后,手腕飞速转动戟杆。

梁纲在惨叫中,胸膛碎裂,身体被抛出的刹那,被吕布长戟几次斩击落在身上,双臂、大腿、头颅,各自分离,一片血雨,几乎让拦在吕布身前的无数袁军吓得魂飞魄散。

挑斩,这几乎是吕布在虎牢关下的成名绝技,若非各地名将,无人能逃脱他这恶魔般的鬼神一戟。

“败……吾军败了……”张勋看了一眼侧翼,他,还有退路,他可以退往广陵,也可以退回九江,他身边还有所部万余兵将,此战虽败,他仍旧是大仲朝的大将军。

“撤”

“快撤”

兵败如山倒,何况主将带头先跑。

“高顺率军,就地打扫战场。”

“张辽、宋宪、魏续、侯成……尔等随本侯追击。”

“喏。”

半日,随队掩杀了足足二十里,吕布才命大军在淮水边上休整。

当日,从淮水乘船南下,过广陵而传入江东的密报中,赫然写着:“淮阴一战,袁军五路大军,背水一战,为吕布铁骑冲阵所破,张勋麾下,五万余众,逃过盱眙,晋升万余。”

战后,张勋连续派出七次传令兵前往广陵孙策帐内传令驰援,孙策未应。

第一百一十九章 孙吕不约而盟

“哈哈……畅快,此战吾军沿路斩杀,斩首上万级,被吾等赶入淮水的袁军便有近万,俘虏更有一万之中,其余袁军,怕是早已吓破胆了。”

“今日战后,吾等可渡过淮水,一举收复失地,进广陵可攻涂中、历阳一线,攻下蔡,可进逼寿春。”

“袁术逆贼,篡汉自立,自取灭亡尔。”

“哈哈哈……”

众将回营,尽皆大笑,今日一战,他们的斩获何等丰盛,便是缴获的马匹军械,也足以让他们将部卒扩充数倍。

吕布笑着看了一眼众将,目光看向陈宫,“此战,还得多谢公台之策,吾军杀出之际,袁军早已人困马乏,久战之下,体力不支,沿途追击之时,竟有不少脱力之下,舍弃了甲胄兵刃,就地跪降之辈。”

帐中顿时又是一阵大笑,吕布入主徐州以来,名不正言不顺地从刘备手上篡夺,徐州士族并未服他,如今一战,当真是让他帐下的众将觉得有些扬眉吐气。

“今日之战,全赖君侯虎威,诸位将军作战勇猛,徐州儿郎不惜死命矣,宫,焉敢居功。”陈宫先是谦让了一番,便抬头迎上吕布的目光,“君侯,吾军明日便可兵分几路,收复失地。”

“张勋于盱眙收拢败兵,陈兵于淮水南岸,吾欲先取此城。”吕布双眉微皱道。

“不出三日,张勋必定退兵。”

“为何?”吕布惊讶道。

“君侯可遣诸位将军,收复北地诸县,亲自于北岸收拢战船,做出渡河攻伐盱眙之状。”

吕布面色一沉,“公台之意,只取北地诸县,不取广陵?”

说着,他看了一眼帐中的陈珪。

至于陈登,此刻正在许县回返的途中,吕布献上韩胤首级,向天子表明忠心,得了左将军之位。

“孙策所部,如今已驻守广陵月余,大肆招揽流民,挑选精壮训练成军,如今帐下已有万余兵马,其麾下更有不少悍将,吾军若取,必有苦战。”

陈宫迎着帐中众将沉思的目光,闲庭信步地走在帐内空地,“若吾军携大胜之势南下,孙策必助张勋与吾军决战。”

“此战,吾军旧部精锐,君侯帐下,并州铁骑、兖州老卒,折损不少,若想再战,恐北地有失,非是良机。”

“若吾军暂将广陵让于孙伯符,此人必不会联合张勋所部。”

“君侯只需做出渡江攻打盱眙之势,不出三日,张勋必定撤兵。”

说着,陈宫的目光落到陈珪脸上,“饶是汉瑜族人,于广陵受苦矣。”

“为君侯效命,保徐州百姓安危,广陵陈氏,受些苦难,亦是理所应当。”陈珪不卑不亢地答道。

陈宫心中暗忖一句“老狐狸”,再次朝着吕布抬手一辑,“此外,江东军连日以来,连取庐江数县,不出十日,刘勋必为江东所败,此刻,若是吾军与张勋、孙策交战,怕是在此战之后,九江、庐江,乃至淮南之地,俱会落入江东之手。”

吕布双眉微皱,“吾与江东联姻,吴侯刘奇,乃是吾婿,约定起兵之日,定好吾等瓜分九江、庐江二郡,此番,若吾军驻军不前,怕是……”

陈宫大笑,“此战吾军虽胜,但伤亡惨重,已无力再攻九江,且吾徐州境内,一郡十余县尚在敌手,若要攘外,必先安内矣。”

陈宫在吕布面色犹豫不决之际,一手抚须,“此战,江东军必胜,取庐江之后,必须率军东进,以水路、陆路共取九江,袁术陈兵于陈国、汝南、盱眙等地,寿春附近诸县,守军不多,其必定下令张勋回援,到时,孙策所部,必会趁势西进,到时,君侯可趁势南下,收复广陵,遣大将屯驻广陵,南下可渡江取丹阳、西进,可进兵九江矣。”

略微思忖之后,吕布重重点头,“如此,便依公台之计罢。”

众将对视一眼,也未曾出言反驳,便是陈珪,看向陈宫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敬重和忌惮的复杂之色。

“陈宫之谋,当真深谋远虑矣,吾……不如也。”

——

同一时间,广陵孙策大营。

一众文武列坐两侧,尽皆听着此刻从淮阴送来的战报。

“主公,张勋已命人数次催促进兵,吾军当真不出?”朱治双眉微皱,“若是张勋败亡,吕布携大胜之势南下,吾军困于广陵之地,南北皆敌,该如何是好?”

“君理将军莫要焦虑。”孙策正待开口,帐下鲁肃已经一手抚须,“吾军非是不能出兵,而是此刻,时机未至矣。”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周瑜,“公瑾以为,江东军,何日可破舒县,进攻合肥、历阳等地?”

“淮阴袁军战败之后,徐元直,必定强取舒县。”周瑜淡然答道。

孙策坐在堂上,一脸若有所思。

周瑜起身朝着孙策一拜,“主公,那吕布帐下,亦有陈宫、陈珪等有识之士,断不会轻易进犯广陵,庐江若失,江东军威胁合肥,袁术必调张勋回军,到时,便是吾军趁势西进,攻取九江之绝佳战机。”

“公瑾,此番江东起兵五万,水陆并进,吾军何不从广陵直接渡江南下,攻取江乘、丹徒、曲阿等地?”孙策心中仍然有些疙瘩,他未曾继父亲遗志,取江东六郡为根基,心中岂是“遗憾”二字可表。

“江东军看似倾巢而出,但据可靠战报,吴侯刘奇未动,其麾下,尚有吴宪、朱桓、潘璋、徐盛等将尚未调动,吾军此刻若是渡江南下,岂不是自投罗网?”周瑜轻笑道。

“不想,刘奇小儿,防吾孙伯符之心,如此缜密矣。”孙策叹了口气,相比广陵,他倒想此刻坐拥江东任一一郡。

“公瑾,吾军此番,若取九江,可能赶在江东、徐州之前?”

周瑜当即大笑,“吾军以奉命回军,守护合肥名义西进,一路可通行无阻,到时,主公率前军先行,吾率后队一路接管城池,收拢降卒,吾等可借历阳据江东之兵,一路攻打寿春,灭袁术之后,当可将九江收入囊中,谋淮南,而结吕布,可拒江东之兵矣。”

孙策面上逐渐露出喜色,“公瑾,不愧吾之韩信矣。”

“主公谬赞矣。”周瑜一边谦逊落座,目光却和身旁的鲁肃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帐中,他二人却是心知肚明,想和吕布联合,攻打九江之际,这广陵,却是不能要。

第一百二十章 曹操来了

秣陵,吴侯府内宅。

淮南战事一起,整个江东,豫章、丹阳等地的民夫,被征调数万之众,虽大部都是山越精壮,但江东财政上,也多了不少负担。

刘奇将榻上的步练师哄睡,目光游离在她那隆起很高的小腹上,还有不足半月,步练师便要生产了。

即将为人父的感觉,让他满心复杂,既是有些心慌,也有些紧张。

心慌是迎接从未有过的体验,紧张则是害怕自己做不到一位父亲。

“吴侯,门外有斥候等候。”也就在他脱掉外衣,今日准备挨着步练师入睡之时,守在门外的侍女,突然出声道。

“可是有急报?”刘奇大步走到门边,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来到庭院中,直视着这位侍女道。

“正是。”

刘奇脚步加快,几步便是来到了内宅外的园林中,一名斥候早已等候多时。

“卑下拜见吴侯。”

“何处战报?”

“自庐江而来,一封是军师亲笔所书,一封则是从寿春转到庐江书信。”

刘奇伸手接过两封书信,先拆开徐庶亲笔信函。

他略微扫了一眼,便朗声大笑,“不愧是徐元直,步步蚕食,稳固进逼,如今,吕蒙与太史慈二位将军可横扫庐江北地诸县,南边,蒋钦攻取襄安、临湖二县,如此,刘勋所部,困守舒县,已成瓮中之鳖也。”

言罢,他又拆开第二封加了蜜蜡的书信。

“寿春大仲皇宫,三日内,骑军斥候二十七人出城,七人往徐州前线,六人往舒县,其余十四人,尽皆北上,前往汝南、陈国一代。”

“陈国境内吴卫来报,司空曹孟德于许县聚拢大军四万,以命麾下大将乐进、于禁为先锋,领五千兵马,已杀入陈国境内。”

刘奇双眉微皱,“曹孟德,未曾击败宛城张绣,便率军东进,进攻陈国,这徐州、淮南的一亩三分地,他,竟然也想插足吗?”

“立即召孙邵、许靖、张昭、张肱前来议事。”

“喏。”

很快,刘奇便从里屋取了一件长袍披在身上,不多时,便落座到议事堂内。

稍微等候了盏茶功夫,便看到门外四人陆续抵达。

“吾等拜见主公。”四人面上有些疲惫,但也深知,倘若无紧要事宜,刘奇断不会星夜召他四人前来。

刘奇看了一眼身旁的侍者,“将此两封书信,传阅众人。”

“喏。”侍者捧着两封书信,恭敬地来到几人身前。

不多时,四人便陆续看完信上内容。

张肱当即直起身子,朝刘奇拱手一辑,“主公,曹孟德于许昌挟天子及文武百官,假大义于诸侯,此番出兵,可是打得剿灭篡位逆贼袁术的旗号?”

“自然,他曹操自领司空,以汉臣自居,讨伐袁术,顺应皇命,其麾下文武,必定众志成城。”

“纪灵领兵万余,屯驻陈县,收拢陈国之兵,马步军可达两万之众,若粮草充足,或能驻守月余。”张纮一手抚须道。

“纪灵有统军之能,全无吕布、关羽万人敌之勇,不出十日,必为曹孟德所败。”刘奇微微摇头,天下人,如今仍是有些小觑曹操。

他击败吕布,不少江南士子会以为,他是得了鲍信等人相助,唯独仅有明眼人知晓,曹孟德此人,且不论他麾下文武群臣之能,自身,亦是当世豪杰。

“十日?这……”张纮有些难以置信。

“纪灵之勇,不过于禁、李典之辈矣,曹孟德虽于宛城失了大将典韦,但其麾下,尚有许褚、夏侯惇之辈,可力压纪灵,将失其勇,则论兵阵。”

“曹操于初平三年征讨黄巾,得数万青州兵,其麾下众将训练许久,虽于宛城一战折损过半,但元气未失,纪灵战兵,两万之众,仅万人为袁术旧部,可堪一战,四万对一万,他纪灵若守陈县,自寻死路尔。”说着,刘奇目光环视一眼堂中几人,“纪灵,必败无疑。”

刘奇顿了顿,“吾今日召诸位前来,便是商讨下一步进军事宜。”

“吾军兵围舒县已有五六日,徐元直在消磨城中兵将士气,只待徐州张勋兵败,便可取城。”

“曹操率军东进,先取陈国,其心腹大患,乃是宛城张绣,今汝南空乏,太守孙香率军击韩暹、杨奉未归,他若攻取汝南,易如反掌尔。”孙邵一手抚须,眼中时有精光闪烁。

“汝南、陈国,乃大郡矣,黄巾之乱前,有民九十万户,经历战乱,黄巾贼寇掳掠,却也有数十万户之多,多为曹孟德所据,其势可席卷兖、豫二州,若再取张绣南阳,可携大势南下,将是吾军心腹大敌。”张昭满脸凝重地说道。

也就在几人思忖的时候,堂外,再有斥候闯入堂内,“报……禀报主公,吴卫密信,今日午时,吕布率军于淮阴城外,大败张勋五路人马,斩首万级,张勋损失惨重,撤到盱眙。”

刘奇面色一惊,大步上前,接过斥候双手呈递的密信,在张昭四人的观望下,缓缓拆开。

“张勋已派人多次向广陵孙策求援,孙策称吕布军新胜,气势正盛,不宜出击为由,拒之。”

“如何得知此讯?”张纮忍不住出生问询道。

斥候打扮的壮汉看了一眼刘奇,见他微微颔首,方才转身朝着张纮躬身一辑,“吴卫上下,在淮南之士,已多达三百余众,大多都是昔日军中劲卒,如今孙策帐下、张勋府内,亦有安插人手。”

张纮眼中满是惊叹,“主公设吴卫,当真可将吾江东耳目,遍布江北诸郡矣。”

刘奇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斥候身上,“本侯且问汝,吕布所部兵马,可有收集战船,准备渡淮水攻打盱眙?”

斥候微微颔首,“却有下令,不过,吕布麾下大将张辽、宋宪、魏续等将,已率军沿河收复失地,如今在淮水对岸驻扎之兵,也不过吕布、高顺所部而已。”

“哼,吕奉先此人,断不能信矣。”许靖冷哼一声,“主公,吾军与吕布本有姻亲,此番又联盟以攻袁术,定下同取庐江、九江二郡之约,如今他驻军不前,必是为坐山观虎斗,欲要做那山中黄雀矣。”

“此等反复无常之小人,如何与吾军共谋大事?”许靖一脸愤慨,他本就是忠义之辈,素来看不起吕布这种反复无常,无忠无义之辈。

“文休先生勿恼,此事本侯已有定计。”刘奇摆摆手,示意他莫要动气,毕竟,被人撵得东奔西走,屡战屡败,走到哪儿投到哪儿的,吕布,还算不上第一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劝降

“吾将亲笔手书两封书信,将由吴卫呈于徐州吕布、舒县张勋面前。”

几人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张昭双眉微皱,“主公可是要催促吕布出兵?”

“吕布与曹操有仇,曹操若取陈国,可兵进汝南、东进谯、梁,威胁沛国,此番,便是吕布答应主公,怕是,也无法出兵相助。”张昭开口之际,仍是有些顾及刘奇后宅的吕夫人。

“本侯,只是想见一见天下无双的吕奉先而已。”刘奇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张昭,“至于这第二封信。”

“却为劝降。”

“劝降?”张昭抬手一辑,“主公,那庐江太守刘勋,乃是袁术心腹,更获封骠骑将军,舒侯,吾等若劝降,以何官职应之?”

“吾欲上表天子,以弃暗投明之节义,擢其为安南将军,豫州刺史,加列侯。”

“豫州刺史?”孙邵抬手一辑,“为何主公不征辟其为府中官吏,任其为扬州两千弹之职,亦可……”

“豫州刺史,今豫州之地,皆不在吾江东之手,若他有意为许县征辟,放行便是,吾只需保全舒县一城军民,刘勋此人,吾并不在乎。”

许靖起身一辑,“若刘勋不降,又当如何?”

“令徐元直强攻舒县,城破之后,屠灭刘勋一族。”刘奇冷哼一声,“袁术篡汉自立,乃国贼也,他刘勋胆敢做那从龙之臣,便知身死族灭的下场。”

“本侯,对那等叛上作乱的乱臣贼子,向来不会姑息纵容。”

——

舒县城外,江东大营。

徐庶接到刘奇书信,已是接近晌午。

“传令,击鼓聚将,大军陈于舒县城外。”徐庶毫不犹豫便下令全军聚集。

当他策马来到舒县城外,看了一眼身侧的亲卫,“去,唤出刘勋。”

“军师此举,和其麻烦,不若让末将代劳。”旁侧,穿着银甲的战将笑道。

“如此,便有劳子义将军了。”徐庶微微一笑,便看到身前的战将策马上前,一手闪电般从马上取出长弓在手,只见他手腕翻转,三根箭矢已是架在弓弦上。

“咻咻咻”三箭齐发,于空中并作一排,竟是同时命中城头三面战旗。

“咔嚓”三面旗帜倒下的刹那,箭矢去势未竭,更是扎进城墙砖内数寸。

“嗡嗡嗡”城头之上,刘勋看着尚在颤抖的箭尾,面色苍白,回眸看去之际,身前已经多出一群持盾的军士。

“庐江太守刘勋何在,吾乃东莱太史慈,可敢出来一见。”

刘勋面色微变,指着城下,“此将,便是江东第一猛将太史慈?”

说着,他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一众校尉,拨开军士凑到城墙垛口处,双眼死死盯着城外的太史慈,“吾便是刘勋,汝有何事?”

“太守可知,昨日淮阴一战,吕布大败汝军五路兵马,斩首数万,许县曹操,已兴兵四万,攻打陈国。”

刘勋面色微变,他岂能不知,即便襄安、临湖二城已失去联络,但从合肥而来的传令兵,却可泅水将密报传入城中。

只是,城头这些兵将,在听闻此事之后,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刘勋面色一阵轻一阵白,这些日,若非是他以九江援兵支撑着城中士气,只怕早已是出现逃兵和营啸。

“太史慈,吾敬你于孔北海帐下忠义之举,汝莫要传谣以欺吾军中儿郎,若想取城,来攻便是,吾刘勋大好头颅,任取之。”

太史慈轻蔑一笑,随手取出一封书信,“此乃吴侯亲笔所书,呈于将军,还望将军慎重考虑。”

言罢,他张弓搭箭,在刘勋目光躲闪的刹那,箭矢命中他身旁的城墙垛口,与他所站的距离,不过数寸而已。

刘勋后背已经湿透,不过,在两军阵前,他却不能胆怯。

他接过信件,随意撕开看了几眼,脸上浮现出几分冷笑,“上表刘某为豫州刺史,安南降价,封列侯,吴侯好意,刘勋心领,吾乃大仲之臣,食君之粮,当为陛下效忠,投降之事,断无可能。”

城外,徐庶身旁的几员战将纷纷看向了他。

“传令全军攻城。”徐庶一挥手,作为先锋的周泰,振臂一呼,数百架投石车齐齐抛出石弹。

“快,保护太守大人。”

“大人,先下城吧。”

大战一触即发,刘勋几乎狼狈地在几层铁盾的庇护下,退下了城墙马道,他回望城墙,此刻,无数磨盘大小的石弹,陆续砸落在城墙上,惨叫声和脚下城墙的颤动声,让他满脸沉重。

“传令下去,死守。”刘勋闭着眼,走到长街上,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一脸茫然。

他能投降吗?

当然。

即便,他身边有着袁术死忠阎象。

但庐江失了大半,袁术二弟袁胤,驸马都尉黄猗,都死在居巢,他若率军突围,最终能活着跟他逃回寿春的兵马也不会太多。

薄情寡义的袁公路,必杀他以泄愤。

但……刘奇给的筹码,实在是太低了。

安东将军虚衔也,他知吴侯刘奇之下,唯有平东将军太史慈武职最高,这虚衔,给他,也无用。

豫州刺史,江东之敌如今尚有九江袁术、广陵孙策、徐州吕布,向西还有荆州刘表,取庐江之后,可谓三面皆敌,且庐江距豫章尚有一江之隔,此乃飞地也,若三面强敌来攻,如何守之?

江东的前景,他并未看好。

他若降,愿为江东四郡一郡太守,却不要此虚衔。

——

回到府中,四面城门,仍有震天的厮杀声,他的心很乱,此刻,便是阎象也去了城头,他安然坐在案后,四周静悄悄的。

“大人,南门外有一人,自称刘子扬,已被军士用吊篮迎入城中,大人是否接见此人?”也就在此时,堂外走来一名侍者。

“刘晔?”刘勋眼前一亮,“快,请子扬先生入内。”

不多时,发髻用竹穿好,穿着素色长袍的刘晔,便大步踏入堂内,他笑脸盈盈地看了一眼堂上刘勋:“太守可曾安好?”

“自然。”刘勋见他过得潇洒,故意冷哼一声,以嘲讽他叛投江东之事。

“太守可知,大祸临头矣?”

刘勋心中一顿,双眉微皱,“汝此来,可为说客?”

“自然。”刘晔坦然答道。

“左右,立即将此人拉下去,斩。”刘勋起身,背对着刘晔,大手一挥,断然下令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汝乃刘氏子否?

生死一刹那,刘勋脸上虽有痛惜,但也有几分果决。

他心知,自己不能犹豫,但心中,却隐隐有几分期待刘晔的劝降中,是否有对他更有利的筹码。

“子台若欲杀吾,何不亲自动手。”被两名强壮军士架着胳膊往外拖动的刘晔仰天大笑,一脸张狂至极。

刘勋转过身来,满脸涨红,“刘子扬,莫非你以为,吾必不会杀汝?”

“锵”,他抽出了悬于案后的长剑,大步来到堂中。

架着刘晔的两名军士立即停下脚步,任由刘勋上前,将剑锋搭在刘晔脖颈上。

“太守可知,今日城上相拒之后,吾为何又孤身入城。”刘晔看了一眼散发着寒光的剑刃,满脸淡定。

刘勋若有所思,“那汝便说道说道,若是说的不能让本将军满意,可便要借汝这项上首级,来试一试吾这宝剑是否锋利。”

“太守非是不愿降,而是对信中允诺高官厚禄有所不满,是否?”刘晔直视着他的双眼道。

刘勋瞳孔微微收缩,“是,又如何?”

说着,他一挥手,两名亲卫立即松开刘晔。

“吴侯此番传信,有明暗两封,第一封,太守已经亲眼目睹,这第二封的内容,则是让太守大人,继续担任庐江太守。”

刘勋轻笑一声,“怕不是,先要去秣陵述职。”

“庐江隶属扬州六郡,吴侯贵为扬州刺史,大人新上任,自然要前往秣陵一行,此外,阎主簿,亦要前往秣陵。”

见刘勋沉默,刘晔笑着推开了他放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走过刘勋身侧,环视着空旷的大堂。

“此外,更擢太守为安东将军,位列江东众将之上,仅次吴侯一人尔。”

“刘子扬,吾与汝,亦算故交,吾且问汝,吾此去秣陵,可还能北返庐江?”刘勋踏前一步,长剑垂于手臂,双目逼视着刘晔喝问道。

刘晔犹豫片刻,随即开口,“太守于庐江之地,积威已深,且九江、汝南、江夏等地未定,庐江仍处战乱之地……”

“可还能回返?”刘勋冷声打断刘晔的话,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领口。

“可能甚微。”刘晔叹了口气,他没有料到,刘勋竟是如此推心置腹。

刘勋沉默几息,缓缓松开了手臂,“吾之部卒,又当如何?”

“荣华富贵无忧,太守麾下部众,会被整编为庐江营,镇守庐江各县。”

刘勋大步走回堂上,将剑安放在长案上,坐下后,一手拎着酒壶,头也不抬地问道:“那夺吾临湖、襄安二城之人,可是昔日纵横彭蠡、鄱阳一代的贼帅蒋钦?”

“正是。”

“吴侯为何不先取历阳?”

“历阳有吴景、韩当镇守,虽仅有兵卒两千,却非五倍之敌不可破之,庐江,乃扬州门户,北据豫州,西临荆州,必先取之。”

“如此,吴侯已是将淮南之地,视作囊中物尔。”刘勋放下了酒壶,脸上多出几分如释重负的笑容。

“若此战胜后,可全吾主家人?”刘勋一口饮尽杯中烈酒,感受着火辣辣的嗓子,仰头对着屋顶说道。

他没提袁术,袁术篡位自立,刘奇不能饶了他,人心未失的大汉诸侯,也不能饶了他。

“吴侯有令,愿降者,往日荣华富贵皆存之,只诛首恶。”

刘勋松了口气,“吾可任豫州刺史,请迁为平南将军,可否,让吾家小留在庐江。”

“自然,刘氏,当为庐江豪族。”刘晔满口答应。

“此外,吾弟刘偕……”

“吴侯有令,将军刘偕,忠义武勇,可迁为平夷将军。”

“征讨山越?”刘勋双眉微皱,他深知自家二弟的能力,志大才疏,武勇不过当世三流之下,简称……不入流。

“非也,乃是任职于会稽郡。”

“善。”刘勋微微点头,便继续沉默。

约莫过了数十息,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刘晔,“子扬乃吾故交,虽心向往汉室,却不愿做那事二主之臣,如今许县天子尚在,为何投于江东吴侯帐下?”

刘晔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刘勋有此一问。

沉默片刻,他坐落到左下首的长案后。

“当日居巢城破,吾于牢狱之中,被接到县衙内宅,会见徐元直之际,有吴侯亲笔书信一封,太守可知,信中首行为何?”

刘勋不解,正待发问,便看到刘晔抬起头来,眼中精光闪烁,“汝乃刘氏子否?”

刘勋微微张嘴,心中满是好奇,目光闪烁间,最终只能憋出一句话来:“此乃诛心之问也。”

刘晔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水,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吴侯再问:既为刘氏子,可知昔日光武中兴?”

刘勋暗暗咂舌,他也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刘奇的雄才大略,此子不过弱冠,竟有如此野心……

“子扬吾兄,汝吾父辈早年相交,今天子受困于许县,奸臣如虎牢关前罢兵,回冀州起兵割据一方之袁绍,携天子以令诸侯之曹操,汝若愿随吾中兴汉室,复光武盛举,当上表请封子扬为淮阳侯。”

刘勋瞳孔微微收缩,“曾闻子扬乃阜陵王之后,阜陵王昔日……便就国淮阳,莫非……”

刘晔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无奈,他,算是被刘奇摸得一清二楚。

“祖上于建武十五年获封淮阳公,十七年进爵为王,二十八年就国于淮阳,后因私做图谶之事,贬为阜陵王。”

说到这里,刘晔脸上露出几分黯然,“后辈子孙不孝,如今,便是侯爵也未曾相继,如今淮阳之地,亦成陈国属地也。”

刘勋看到这一幕,心中叹息,刘晔之才,他是知晓的,只是,他忌惮刘晔为汉室之后,不肯为淮南效力,方才故意疏远。

如今看来,江东吴侯,当真是知人善用,并且有宏图大志,不似荆州刘表、益州刘璋之辈那般碌碌无为。

“今日,是为大势所趋,想来,袁公,也怪不得我吧。”他看了一眼寿春的方向,徐州新败,自己若是不尽快做出抉择,怕是江东军,也不会给自己任何多余的时间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气袁术

建安二年四月中旬

寿春,大仲皇宫。

“陛下,就吃一口吧。”一名柔柔弱弱地侍女端着一碗八宝粥,始终有些畏惧地看着坐在案后的袁术,不敢靠近。

袁术抬头看了她一眼,猛地将案上的书册和膳食全部推到地上。

“啪嗒”器皿摔了一地,侍女吓得花枝乱颤,就地跪倒,朝着袁术连连磕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汝上前来。”袁术大口大口地喘息几口,突然轻声道。

“喏。”侍女小心翼翼地端起八宝粥上前,走到案边,却被袁术伸手一搂,竟是直接按在了长案上。

“嘶……”

“哧……”

衣裙在袁术的爪下碎裂飞舞,殿中洒落一地。

侍女双手埋在长案前,双手捧着即将落地的八宝粥,一脸梨花带雨。

……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声酣畅淋漓的嘶吼,方才主动退下长案,朝着袁术躬身一拜,“多……多谢陛下雨露,奴……奴婢承恩……”

“粥放下,人出去。”袁术摆了摆手,平日里,这等姿色的侍女,他不会按不住性子,但他刚才,胸中愤懑难耐,只能发泄一番。

好在,如今大汗淋漓,心中愤懑消散,也胃口大开。

当他刚端上八宝粥,目光游离在案上梅花般的血花时,殿外,却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报……陛下,徐州急报。”

“何事如此惊慌。”袁术面色微变,他留意着来人的表情,面色一沉,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陛下,大事不好,大将军于淮阴为吕布所败,损兵折将,五万大军,付诸一旦,收拢败兵撤回盱眙之际,仅……仅剩万人呐。”

“噗通”眼看着无力跪倒在地,满脸痛哭流涕的内侍,袁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猛地朝后栽倒,后脑勺一疼,顿时不省人事。

“陛下,陛下……”他昏迷前,能够看到的最后一道身影,便是进大殿传讯的那名内侍。

当他在充满药味的寝宫醒来,第一句话,便是看着身旁的皇后冯氏说道:“之前入殿传讯的那名内侍何在?”

“袁四。”冯氏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跪着的内侍,后者应了一声,立即挪步上前。

“拖下去,斩了。”袁术闭上眼,冷声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很快,内侍便被拖出门外。

屋内,冯氏秀梅一颦,“陛下为何动怒,徐州战事不顺,无关袁四,他为吾袁府家奴多时,不曾……”

“妇人之见。”袁术猛地睁眼,怒瞪她一眼,便立即吓得冯氏俯身跪拜,再也不敢开口劝诫。

不多时,便有人呈上袁四首级。

袁术看也不看,摆了摆手,“袁四为朕一族效力多年,尸首不可分离,厚葬之。”

“喏。”

袁术叹了口气,翻个身子,背对着冯氏,“传召袁涣、杨弘二人进宫商议大事。”

“喏。”待到侍者远去,他才闭上眼,歇息顷刻。

一个时辰之后,杨弘、袁涣出宫。

十几名传令兵,乘骑着战马,奔向舒县和盱眙,均是下令撤军,回防九江。

也就在入夜时分,袁术病逝稍缓,正坐起身来,在侍女的服侍下,小口饮着药膳,却不想,又接到了一封战报。

“启禀陛下……刘……刘勋大开舒县城门,率两万部卒,投降江东……”

“咔嚓”,被袁术接到掌中的粥碗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一脸痛心疾首,“刘子台负朕,该死……该杀……”

“噗……”他整个人猛地朝后一道,一口怒血直接从口中喷出,眼前一黑,再次栽倒。

“陛下,陛下。”

一众侍候在旁的内侍顿时手忙脚乱,最终,刚刚出宫的杨弘、袁涣赶回。

在和太子、皇后商议之后,他们决定再发两道急令,一道给汝南太守孙香,一道则是给车骑将军纪灵,江东、徐州两路大军,士气正盛如今袁术病危,这大仲之国,亦是岌岌可危。

待到袁术醒来,已是三日后。

杨弘、袁涣等人围坐在大殿内。

“广陵孙伯符来报,吕布麾下大将高顺,率军进兵高邮,广陵危在旦夕,若是撤离,广陵必失,则徐州之战,吾军无利而损兵折将,为天下诸侯徒增笑尔矣。孙伯符,愿率所部兵马,死守……”

“够了。”杨弘抬手打断,眼中流露出几分厌恶,“孙伯符、周公瑾之辈,中山狼也。”

“此外,驻扎盱眙的大将军张勋来报,现已回师钟离。”

杨弘与袁涣对视一眼,各自松了一口气。

“此外……陈国战报……”

汇报的小吏沉默了刹那,继续开口:“车骑将军纪灵,率军已汝南境内。”

“命纪灵将军回师寿春,若皇城不保,吾大仲基业将失。”杨弘果断下令道。

“喏。”立即有斥候领命离去。

“徐州如何?”

“吕布麾下部将,正在收复失地,却无意进兵九江。”

杨弘松了一口气,“江东之兵如何?”

“江东大将蒋钦,屯兵襄安,此外,徐庶所部,已向六安开进。”

“如此,合肥难守矣。”袁涣叹了口气,“此事事关重大,须得告知陛下,早做打算。”

“吾已知晓。”高堂之上,不知何时,袁术已从侧殿入内。

“吾等拜见陛下。”一群文武纷纷俯身下拜。

“免礼平身。”

“谢陛下。”一群人起身,纷纷将目光看向袁术。

“命大将军张勋,进兵合肥,调九江诸县之兵,死守此城,此外,命汝南太守孙香回防汝南,再命纪灵将军回师皇城。”

“咳咳……”袁术一手捂着嘴,轻咳两声,“此外,再命孙策回师戍守全椒、阜陵一线。”

“吾大仲基业,将在此一战,曹孟德,趁人之危也,江东刘奇小儿,方是吾等心腹大敌,此战,还望诸公上下一心。”

“喏。”众人纷纷起身,朗声应下。

三日后,浚遒战报,孙伯符所部兵马,趁夜攻占此县,收拢兵马两千余众,今已席卷广陵、九江诸县,拥兵三万之众,以征讨逆贼袁公路为名,率军提前江东一步,兵近合肥。

“噗……”袁术在大殿内听到这一战报后,当场吐血,这下,却是一病不起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郭嘉:吾有一计

陈县,自纪灵退兵之后,曹操命曹仁于孙香回师之前攻克汝阳,再命乐进、李典进驻梁国。

此外,沛国相陈珪,于日前,给曹操呈上一封书信,愿举沛国二十一县归降。

“且都看一看吧,陈汉瑜此人,可信与否?”曹操将书信递给堂下一众文武,自从攻下陈国之后,他连战连胜,一扫此前典韦、曹昂死于宛城后的愤懑。

“吕布夺徐州,名不正言不顺,广陵陈氏,素来听调不听宣,便称之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也不为过,只是,如今广陵已入孙伯符之手,陈氏父子,亦只剩沛国一处栖身之所,主公,那信上可有讨要官职封地?”堂下,一名戴着儒冠的文士笑道。

“未曾,陈氏乃广陵士族,田亩钱粮不缺,早已有祖辈显达于人前,吾倒想不出他们所求为何。”曹操沉思片刻后道。

“无他,为家族尔。”堂下,又有一人开口。

众人回眸看去,此人赫然便是加入曹操帐下不过数载的郭奉孝。

“奉孝有何高见?”曹操笑着看向这名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的青年,他,是荀文若为自己举荐的第二位谋主,第一位,是已经病逝的戏志才。

郭嘉迎着一众文武的视线,淡定地走到堂中。

“广陵陈氏,徐州名门,徐州今为吕布所据,广陵为孙策所占,江东之兵,陈兵于丹徒、江乘一线,对广陵虎视眈眈,至于淮南袁公路,不提也罢,其气数已尽。”

说着,郭嘉迎上了曹操凝视的目光。

“嘉以为,陈汉瑜父子,可信之。”

他眉间带笑,“主公当即刻遣一员上将出兵,秘密进军,收沛国之地。”

曹操双眉微皱,“吾知陈氏父子为人,其不喜吕布、孙策,与刘奇小儿,更有杀弟之仇,其心必属朝廷矣。”

“若吾军提前南下,入驻沛国,与下郅国相邻,吕布必回军下郅,吾与吕布,有夺兖州之恨,乃生死之仇,今宛城未定,吾不欲与吕布为敌。”曹操叹了口气,缓缓道出心中所想。

“如此,沛国可暂时不取,陈氏父子,却不能不赏。”方才出言的文士站起身来答道。

“仲德之见,正合吾意,不知,当如何封赏?”

程昱再次拱手一辑,“吾等未取徐州之前,可命二人就任原职,可加陈珪俸禄为中两千石,擢陈登为伏波将军。”

曹操徐徐点头,“如此甚好。”

他抬头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堂中的郭嘉,“吾军已兵临陈国,未曾与袁军交战,取国之后,士气正盛,当可再战,奉孝可有进兵之策?”

“南下汝南,破孙香所部兵马,屯兵淮河北岸,虎视淮南之变。”郭嘉未曾因为之前的计策被驳回而感到半分失落,他很快便再献上一策。

“吾欲亲往之,不知,何人愿为先锋?”曹操环视一眼堂下众将,满脸带笑。

“末将愿往。”话音刚落,堂中十几员战将齐齐站起身来,朝他拱手一辑。

“夏侯惇听令。”

“末将在。”夏侯惇面色狂喜,他未曾想到,孟德亲自统军,帐下武将如林,他竟能抢到先锋之职。

“命汝率军五千,先取南顿,兵临平舆。”

“喏。”

“命曹仁率军攻征羌、西华、召陵等县。”

“此外,命戍守颍川的满伯宁率军进兵西平。”

“大军于明日开拔,吾军径直南下,直取平舆,击破孙香,当收复汝南全境。”

“喏。”众将轰然应下。

目送堂中一众武将回营调度兵马,曹操目光落到安然回到座上的郭嘉身上,再一一看过他身侧的一众谋臣,毛玠、程昱、荀攸。

“今庐江三家争锋,寿春袁术,冢中枯骨矣,孙伯符,尚有武勇,但麾下兵将,旧部不过数千,新募两三万精兵,对袁公路麾下无能之辈尚可,对江东山越精兵,却唯有惨败。”

“主公言下之意,江东,当入主淮南?”毛玠笑道。

曹操一脸忧虑,“正是如此。”

“主公勿优,吾有一策。”

堂下,程昱正待开口,却听身侧郭嘉,已是放下方才传阅的书信,突然抬头出声。

“计将安出?”曹操面色一急道。

“吴侯刘奇,为扬州刺史,汉室贵胄,举大义而讨伐逆贼袁术,出师有名。”

“主公可上表天子,封孙策为九江太守,命其讨伐寿春袁术。”

曹操双眉微皱,“若孙伯符,不敌刘奇,当如何?”

“孙策有霸王之勇,帐下更有孙坚老臣相佐,更有周公瑾、鲁肃等人出谋划策,退江东之兵,尚且力有不逮,灭寿春袁术,却易如反掌尔。”

“吾军十余日可定汝南全境,到时,主公可命两员上将率重兵屯驻汝阴、新蔡一线,于淮水北岸虎视庐江诸县,另外,可遣使与孙策共盟。”

曹操一手抚须,“结孙策而据江东之兵,守汝阴、新蔡可据淮水,九江孙策可为犄角,只是……孙伯符此人,可能信之?”

郭嘉笑而不语,目光看向一侧的程昱。

后者站起身来,朝着曹操拱手一辑,“孙策若败,主公无须任何损失,仅凭一天子加封文书,到时汝南已入吾手,江东为之奈何?”

“孙策若胜,主公可命天子酌其功,命其节九江、庐江二郡,孙策去岁于秣陵败于刘奇之手,损兵折将,如此深仇大恨,必定应允。”

“到时,主公可挥军先取张绣、吕布,平定中原之地,再谋他算。”程昱下意识地忽视了冀州的袁本初,当日曹操败于张绣之手,损兵折将,为袁绍书信羞辱,曾几何时,天子迎回许县之际,曹操与袁绍,也因封赏之事相恶,若非曹操主动退让,将大将军之位让于袁绍,怕是两人早已刀兵相见。

“如此,便依奉孝、仲德之计罢。”曹操终于是眉开眼笑,谈笑间一统豫州全境,兵临汝南,坐观淮南三家兵争,正合他心意。

“张绣,吾誓报当日杀子之仇,折将之恨。”想到这里,曹操又念及那丰腴身姿的邹夫人,他神情惋惜,当日,只赏玩了一宿,便被张绣那厮一枪刺死,那白花花的身子,啧啧……当真可惜。

想到这里,曹阿瞒心中愤恨再生,“张绣恶贼,吾必杀汝。”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步氏诞子

四月下旬,这一日,吴侯府上,内宅上百侍女,尽皆来往于主屋附近。

刘奇来回走动在屋外,看着时而进进出出的产婆老妪,满脸焦急。

“啊……”

“好痛……”

屋内,时而传出步练师的低吟,刘奇听在耳中,一阵揪心。

后花园内,张昭、张纮、孙邵、许靖等人皆在,却不敢步入内院。

“已经足足半个时辰了,还未传来讯息,真是让人揪心呐。”张纮一脸感叹,江东之主刘奇弱冠承吴侯之位,正妻步氏临盆,乃江东头等大事。

“子纲莫急,主公陪在内宅,临盆产婆身侧,尚有仲景先生指导,无忧也。”

张纮看了一眼一脸淡定的孙邵,“长绪先生有所不知,主母年少体弱,头胎临盆,若拖得久了……”

张昭回眸,欲言又止之际,突然正听到内宅传来一阵欢愉。

“哇……哇……”这是屋内,有产婆故意在拍打新生儿臀瓣惹来的啼哭。

内屋房门开了一半,立即掩上,一名满头香汗的侍女跑出屋门,在门前一脚朝着刘奇跪倒:“为吴侯贺,夫人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刘奇如遭重击,脚步朝后退了半步,双手举到空中,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旋即,他面色狂喜,放声大笑,“哈哈哈……传令下去,今日接生产婆、侍女,皆有重赏,此外,传令府内外,派人通报江东五郡,吾刘奇有后矣。”

说着,他便迈步上前,准备拉开屋门,入内嘘寒问暖。

“吱呀”,一抬头,他便迎上了一张满脸疲惫的老脸。

“吴侯还是在门外稍候顷刻吧。”张机出门之际,不忘将屋门待上,“步夫人年幼体弱,头胎临盆,多费了些时日,吾已向女婢开了几服药,日后,可好生调养。”

刘奇一手拉着张机落座到园内的石桌上,“有劳先生。”

“吴侯那日所言,女子当推迟生产之事,老朽近日于秣陵城中,亲手接生二十余起,亦算有所愚见。”

刘奇此刻满心欢喜,倒也耐着性子,“愿闻其详。”

“二十余起中,大多为寒舍新纳之妻,十七八岁者多矣,半年有孕,年半临盆,多因体弱力竭,以致难产,少有三起,为二胎,三胎之妇,年过二十有余,皆为顺产。”

“老朽以为,吴侯日前施行新政,奖励多生,实乃下策。”

“吾大汉建国四百年,百姓大多居于北地,江东之地,地广人稀,便是豫章一郡,亦才百万人口。”

“吾推行此策,是为江东计,二十年之后,江东之民,可从三百余万,增幅数成。”

张机微微摇头,“如此,贫寒之家,为免赋税,将多生产矣,年幼出嫁者,体弱多产,易难产,更易夭折,且,因多生而降低江东赋税,因年幼者多,而缺乏劳力,便是多有田亩钱粮,亦会让江东之民,心生惰意,还望吴侯三思。”

刘奇一手摸着下巴,“先生之见,吾会有考量,今日之事,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实乃分内之事尔,吴侯允诺吾在方山书院开设医科,已是恩德。”

两人相视一笑,正见屋内产婆满脸大汗地迈步走出,在门前朝着刘奇跪地一辑,“为吴侯贺,夫人母子平安。”

刘奇仰头大笑,抬脚步入,略微有些炎热的屋子。

绕过屏风,他便看到了躺在榻上,满脸香汗淋漓的步练师,此刻,正有侍女为她擦拭身上的汗珠,身上的衣裳,亦是换了一件。

“夫君。”步练师看到刘奇的刹那,眼中生起一层薄雾,目光似喜似嗔,刘奇此刻,有意放轻脚步的模样,又让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刘奇落座到塌边,一手抚上步练师光滑的小脸,感受着她脸上略微发烫的温度,“苦了你了。”

步练师眉开眼笑,“不负夫君所托,妾身终于为夫君诞下麟儿。”

“莫要胡言乱语,好生歇着,便是诞下女子,吾也欢喜。”说着,刘奇目光看向一旁的侍女。

侍女当即将睁开双眼,用清澈、黝黑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的幼儿,递到了他的怀里。

刘奇双手紧张地抱着襁褓,刚想将脸凑过去,却见婴儿目光突然在他脸上停住,小嘴一嘟,竟是“哇”的一声,放肆地哭嚎。

刘奇一时间,手脚无措。

却是步练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立即命侍女从他手上接过襁褓。

“夫君,该为孩儿取名了。”步练师再出声提醒道。

刘奇张嘴欲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刘氏在侍女的搀扶中迈步入内。

“且让老身来看看吾家孙儿。”

“见过娘亲。”刘奇站起身来,冲她欠身一礼。

饶是步练师,也点头躺在榻上见礼。

“当真是苦了你了。”刘氏抱着襁褓,坐落在塌边,将襁褓靠到步练师身侧,“吾儿,吾家孙儿可有取名?”

刘奇微微一愣,迎着两女注视的目光,一手抚须。

身处汉末,他如今略显稚嫩的年纪,也是有意蓄须增添自己的威严。

当下,他却是有些泛苦,四百年来,刘氏一族,族人何止十万,要想避开重名,几率实在太小。

他沉思许久,“吾儿尚在练师怀胎中时,江东百废待兴,如今攻下庐江,吾江东五郡,已有蒸蒸日上之势,当为振兴大业,中兴汉室之良机。”

“吾儿,便名“振”罢。”

“刘振”,刘氏玉手拨弄着幼儿红润的小脸,“振儿,汝今后,便是振儿了。”

“吾儿,练师和幼儿尚需歇息,汝且退去吧,院外文武和汝三位弟弟,亦在候着,汝万不可因私废公。”

“喏。”刘奇一脸苦笑,朝着刘氏施了一礼,转身出门。

初为人父,刘奇来到院内,环视一眼刘基三人,再看了一眼张昭、孙邵等人,“传令,设宴三日,为吾儿刘振贺,秣陵城内,千家万户,皆有钱粮赏赐。”

“喏。”众人同时下拜,张昭却面色泛苦,他乃簿曹从事,掌管钱粮,此番秣陵全城皆赏,这府库中的钱粮,怕是会亏空不少。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袭取历阳

同一时间,北地曹操、徐州吕布,乃至淮南孙策,都得知了刘奇得子的密报。

戍守历阳的吴景、朱治总算是松了口气,连日以来,自庐江方向的江东军,频频调动,驻守襄安的江东大将蒋钦,麾下五千精锐每日至少会派出三十多名哨骑,吴景和朱治心知,历阳绝对不容有失。

否则,江东军北上可合围合肥,东进可攻取阜陵、全淑,切断刚占据合肥的孙策大军和广陵都尉韩当之间的联系。

“狂欢三日,君理,此番,江东之兵,当无暇攻吾历阳矣。”将密报递给朱治,吴景坐在案后,一手抚须,露出一脸笑容。

朱治看完密信,双眉一皱,“虽是如此,吾军兵少,若江东大军来袭,必是两路并进,吴将军不可不防,吾欲将江口哨卡增多一倍,待主公攻下寿春之后,再让麾下儿郎们歇息,如何?”

“如此,便依君理之见吧。”

两人商议妥当,朱治当即告退,吴景在他离去之后微微摇头,“终究是年轻,行事太过谨慎了。”

两日过去,渡口风平浪静,几乎没有任何情况发生,江东的战船,白日、黑夜如约出现,但只是巡视一番,根本就不敢靠近有弓箭手驻扎的岸边。

距离江边最近的哨塔,离地三丈之高,可轻而易举地借着插在岸边的火把,看清远处江面的动静。

直到第三日,他们得知,江东的文武群臣,已经酣醉如泥,这几日,便是刘奇发放城中百姓用作奖赏的钱便有百万,粮草足有一千石,纷纷羡慕不已。

又到深夜,隔着江岸对面,静悄悄的,仍有火光。

但在上游二十里开外,却有着上百艘车船,严阵以待。

“二十里,能避开敌军哨骑吗?”原本应当在秣陵的刘奇,此刻面色仍旧有些活润,刚食过巢湖兵将送来的螃蟹,虽不是最美八九月的蟹,但也美味可口。

“公奕将军,已将敌军白日里派出的哨骑清理了一遍,历阳吴景、朱治大营,兵马不多,应当不会派出过多哨骑。”潘璋凝神望着江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刘奇双眉微皱,却没有说些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几更了?”

“四更已过。”

刘奇闭上眼,“应当,快开始了。”

同一时间,隔着十余里外,历阳江防正对的江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根竖立在水面上的竹筒。

走动在哨塔上的兵卒,已经守了数个时辰,身子有些困乏。

正当他努力揉着眼眶,朝着江面看去之际,隐约间看到了一道从水里站起来的身影,他正要大喊,一根箭矢,已经是顺着火把借来的亮光,扎进了他的喉咙。

“咕咕咕”大股大股的血泉,从他喉间淌出,他身子朝前倾斜,整个从哨塔上翻了下来。

“嘭。”尸体从几丈高坠落的响动,绝对不轻,守在附近的上百名兵卒,几乎同时张弓搭箭,握紧了身侧的兵器。

“咻咻咻”可是,从江水里冲出的泅渡军士,已经端着短弩冲到了岸上。

数十步内,长弓不敌短弩,虽然短弩只有一根箭矢,断数十根箭矢齐发,迎面便倒下了十余具尸体。

“铛铛铛……”钲声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从远处的营帐内迅速集结,一道道人影晃动,转眼间,便会有大队士卒赶来。

“敌袭,敌袭。”一名名传令兵先后大喝,营帐内,也传来了回应。

“何人袭营?”朱治持刀未曾上马,带着数百士卒直接朝着江岸上来。

“杀啊。”也就在此同时,从襄安方向摸到大营附近的蒋钦,率军直接从旷野之中站起身来,五千劲卒,同时朝着大营杀来。

“吾乃吴侯帐下掌军中郎将蒋钦,何人敢战?”蒋钦命刀盾兵在前推进,五千劲卒齐齐杀来,声势震天动地,来到一百五十步处,已是被哨塔附近的弓箭手放倒近百人,但到了此地,江东军的弓箭手也开始还击。

“咻咻咻”一道道火箭射入营内,虽不曾射中那些兵卒,却全部落在了他们身后的营帐上。

火势一起,很快,便顺风点燃数十座营帐,当中军大帐的吴景率军赶到之际,蒋钦麾下士卒,已经将拒马和栅栏给挑开,数千兵将,一拥而入,在营门前厮杀一处。

“吴将军莫慌,朱治来也。”不多时,朱治率领数百军士加入战团,两人一左一右,围攻蒋钦。

却不想,远处的平原上,突然有震耳欲聋的声响响起。

“不好,是骑兵。”朱治面色大变,江东军的情况他们如何不知,刘奇孤注一掷,将江东四郡的马匹全部集中在一起,以善骑之士组建了三千骁骑营,而这一营的统帅,便是名震南北的江东名将太史慈。

“东莱太史慈再次,众将士,随吾斩将夺旗。”

“杀啊。”

数百步的距离,骑军只需要一个冲刺便到,朱治满脸泛苦,太史慈骑兵一到,他历阳大营正面之敌,便足有八千之中,并且,太史慈麾下,乃是久经战阵的三千精骑,更有他万夫不当之勇,他与吴景,便是将这些日子以来收拢的流民征召,也只能汇聚三千之兵。

并且,此刻大营西面已破,太史慈,只需率军一个冲锋,便可杀入营中,到时……他也就只能死命一战了。

“敌将受死。”果然,太史慈在万军之中,最先察觉到朱治厮杀的身影,他迎面冲来之际,朱治持刀上前便是一挡。

“铛”巨力袭来,朱治只觉得自己虎口一麻,却咬牙努力将长枪挡开,但下一刻,胸口一疼,不知何时,太史慈手上的长枪,已是扎到了自己的胸前。

“吾命休矣。”正当他万念俱灰之下,身侧却突然刺出十余杆长枪。

太史慈在战马上侧身躲开刺向他座下的长枪,吾乃抽回长枪,抬手一荡,当他再回眸看去之际,朱治已经是低身伏在战马之上,勒马撤回阵中。

“可恶。”太史慈愤怒之下,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于阵中杀散朱治亲兵,径直追入阵中,身后数千精骑,鱼贯而行,转眼间,便在营中杀了一个来回。

另一侧,拳怕少壮的吴景,亦是被蒋钦压制得死死的,营中到处都是人影,但吴景已经渐渐察觉,守护在自己身侧,为自己而战的军士,已经越来越少,败象已现,他历阳大营,即将败亡……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周瑜挥泪舍朱治

“吴景,汝何必为孙文台守这孺子,昔日老吴侯亦承汝护送,得以渡江,入主扬州之恩,汝若愿降,封侯拜将,唾手可得。”在吴景对面,蒋钦战得游刃有余,他与周泰,时常过招,个人武艺在江东众多武将中,亦可排个中上。

“刘繇忘恩负义之辈,那刘奇小儿,亦是野心勃勃,汝让吾降?可知只有战死的吴景,没有跪着生的吴景?”吴景双目瞪目欲裂,此人竟然还有脸劝他归降,殊不知,当年便是刘繇忘恩负义,将他与孙贲驱逐出丹阳。

“不降也好。”只是,他没想到,接下来,蒋钦脸上竟是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笑容。

“汝江东兵将,当真贼鼠一窝。”吴景顿时破口大骂,抢攻的招式,也越来越犀利。

“汝乃孙策舅父,莫非,汝当真以为,吾江东能够容得下汝?”蒋钦冷笑一声,“吴景,授首罢。”

蒋钦在长刀上灌注全力,这一刀,几乎是他生平最强的一击,两刀撞击在一处,生如雷鸣,力若悬河,吴景接下一刀,手腕一颤,力道便如同潮水一般泄掉。

“不……”

“哐当”一声,他手中长刀几乎脱手而出。

一股劲风,伴随着一道刀光而来,直接落到了他的脖间。

吴景闭上双眼,看着头顶的斗天星辰,头颅天旋地转一般,缓缓从马侧坠落,还未等他留恋般地眼神再看一眼此刻厮杀正隆的战场,头颅已经被一杆长刀挑住,一只大手,在将头颅挑飞的刹那,大手一抓,顺势将其拎到了手中。

“吴景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蒋钦常在彭蠡、鄱阳一代的湖面上喊号,粗犷的大嗓门,如同滚滚雷音,回荡在此刻的战场上,几乎所有目光,都随即看来。

“吴将军……”远处,朱治几乎瞪目欲裂,他身心俱伤,却不敢丝毫停留,身后,太史慈追杀已至。

可是,他逃窜的选择,却并未北上,而是东进,前往广陵,汇合韩当所部。

但不知何时,原本被射杀得干干净净地江岸沙滩外,已经是多出十余艘战船,从船上,陆续杀出数千兵卒,转眼间,一名手持长刀的战将便杀至近前。

“此首功,归吾潘璋也。”潘璋勒马于岸边,在朱治迎面冲来之际,面色潮红,激动之下,手中长刀也未曾忘记出手,一刀,直接顺势将朱治逼得滚落战马,在朱治快要爬起身来之际,潘璋已经策马来到他的身前,将刀刃放到了他的脖颈边上,“汝已被俘。”

朱治紧闭双眼,万念俱灰,一咬牙,竟是将脖颈主动朝着刀刃撞去。

“铛”,却听一声箭鸣,原本停在朱治脖颈边上的刀刃被箭矢撞开,在朱治将脖颈凑到刀口上时,不过斜拉出一个小口子,潘璋便作势将手中长刀丢弃,伸手将其按在身下,嗯,乘骑位。

“给我绑了。”潘璋一脸心有余悸,眼前的这员武将,可是孙策麾下大将,若是这便轻易折了,岂不是可惜。

当他回眸看去,正好迎上刘奇放下手中长弓,露出的一脸笑容,“文珪阵前俘虏孙策帐下大将朱治,当官升一级。”

“主公神箭无双,末将惭愧之至。”潘璋面色涨红,方才若非是刘奇放箭,他险些让俘虏到手的朱治自刎了。

刘奇在马上摆了摆手,“无妨,文珪且先率军追击敌军,此事容后再议。”

“喏。”潘璋立即领着五千兵马,杀向大营东侧。

刘奇一手托着下巴,留在岸边观战,非是他不愿亲自领军冲杀,反倒是,他忘不了临行之前,在府门前相送之时,一众娇妻美妾相送时,脸上露出的担忧之色。

刘振尚幼,他,现在心里也多了一份牵挂,怎敢再上战场。若是有个好歹,江东五郡,将无主矣。

在天色微微亮起之际,战场已经打扫了大半,只是,被点燃的营帐,还在燃烧。

太史慈、潘璋已领命分取全淑、阜陵二城,倘若功成今夜便可阻断广陵与合肥联系。

到时,刘奇挥师东进,可轻取广陵,北上则可与徐庶围攻合肥,一举攻灭孙策。

——

天明,寿春城外大营,在亲兵未曾端着盥洗的铜盆入内之前,周瑜便是醒了,他在榻前面朝地面而坐。

亲兵唤了几声,未得回应,面色大变,立即出营寻营中众将。

“公瑾,公瑾为何这般模样,莫非是一夜未睡?”鲁肃闻风而来,却是正看到周瑜抬起头来,满脸泪流。

“公瑾这是为何?便是想不出破城之策,也不必这般……”鲁肃眼中,周瑜还是那个庐江意气风发的美周郎,此刻的模样,却像是被抢了未婚妻的文弱书生。

“子敬,且屏退帐外众将。”

“喏。”很快,鲁肃便下令帐外兵将都不得入内,在放下帐幕之后,他迈步来到跟前,凑到周瑜身边,“公瑾这是为何?”

周瑜突然伸出双手,按住鲁肃的双肩,双目赤红。

鲁肃面色微变,却从他眼中看到了愧疚、不甘的神采。

“子敬,吾对不住吴景将军与君理呐。”

鲁肃浑身一颤,面色一白,以他的才智,如何想不出此中缘由。

足足过了数十息,他才叹了口气。“历阳,非久守之地,更易被断其后路,公瑾让主公镇守合肥,拒徐庶之兵,便是为了早日攻破寿春,以求一栖身之所,此乃吾军上策矣,然历阳若失,则广陵、合肥皆危矣,吾岂不知……但,吾军攻取九江,尚需近月……”

周瑜突然站起身来,在鲁肃疑惑的目光中,指着城内,“吾,已有破敌之策,倘若历阳失守,吾来日必以刘奇小儿项上首级祭奠二位将军,若历阳尚在,带吾等攻取九江全郡之际,便回师与其决战,吾等必不会重蹈覆辙。”

鲁肃见他眼中重新焕发出神彩,心中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周瑜,“主公那处……”

“战后再传讯便是。”周瑜迈步出帐,“击鼓聚将,今日,攻破寿春,枭袁术之首。”

“喏。”鲁肃对着周瑜的背影长辑一礼,心中满是复杂。

为大业,当真可舍亲情吗?

他抬头之际,分明在周瑜原本安坐的榻前,看到了一些水渍,他想起了周瑜眼角的痕迹,这八尺男儿,竟然也会抹泪。

鲁肃嘴角露出几分轻笑,“公瑾,终非冷血之辈呐。”

第一百二十八章任广陵太守·张文远

天明,全淑、阜陵两城,没有过多抵抗,便纷纷大开城门投降。

刘奇接到战报后,正在野外早膳,一碗稀粥,两个馒头,正是军中上至将校,下至小卒所食。

他在军中,便一视同仁,和这群显得很是拘束的兵卒一起用膳。

“将兵不过三五百人,而且,全是老弱充数,周公瑾,此番,必然是孤注一掷呀。”刘奇一手摸着下巴,看了一眼在身前候命的传令兵,“子义将军何在?”

“已率军杀奔广陵,一切顺利,可于正午之前,抵达广陵城下。”

刘奇双眼一眯,“戍守广陵之将,乃是孙文台旧部韩当,此人智勇双全,不可小觑,传令子义将军,若不能伺机攻取,则固守待援。”

“喏。”传令兵迅速翻身上马远去。

刘奇看着遍地的尘烟,目光眺望着东边,蒋钦已经率水师顺江而下,算算时辰,应当在午时之前抵达广陵外的渡口。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应当还有一个时辰。”

早膳完毕,刘奇下令,全军跟进,他已命人传讯徐州,欲与温侯吕布一见,此番前往广陵,便是为了赴约。

临行前,他算是给足了吕玲绮允诺,方才让那匹胭脂马,没有闹着随军前来。

她在江东许久,思念父母之心,刘奇能够体谅。

但军中规矩,不能有女眷随行,他身为众军之主,却要以身作则。

——

正值晌午,广陵城外,辽阔的平原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密集如滚雷般的响动。

戍守在城头的军士一阵骚动,很快,他们便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一道黑线,线如潮水一般,在平原之上汹涌散开,不多时,便行至城外数百步开外。

“铛铛铛”城上的兵卒,已经纷纷就位,张弓搭箭的数百弓手,神情紧张地打量着城外。

“停。”只听一声大喝,原本已是冲到城外三百步外的骑军,在为首一将的长枪挥动下,行进的脚步戛然而止。

“令行禁止,城外这数千骑军,虽不比温侯帐下并州铁骑,但亦有强军之象。”城上守将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嗒嗒嗒”,只见那为首骑将策马来到城门前,目光桀骜地扫视一眼城头,手中长枪一举,枪尖直指城头。

“吾乃东莱太史慈,城上之敌,还不速速打开城门,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城上未有回应,正待太史慈心生不妙之际,一道魁梧的身影,已经持刀来到城墙垛口处。

“城下可是子义将军,吾乃温侯帐下张辽,奉军师将令,已夺此城多时矣。”张辽面色淡定如常,任凭城下太史慈面色铁青,也看不到他脸上丝毫得意之色。

“敢问文远将军,这城内原本戍守的敌将韩当所部何在?”

张辽满脸淡然,“吾昨夜攻取此城之前,此城已无人镇守。”

太史慈双眉微皱,朝着城上张辽微微拱手一拜,勒马转身,长枪一举,“众将士听令,于城外五里扎营。”

“喏。”骑兵们纷纷勒马转身,退到城外五里后,陆续翻身下马歇息。

城头之上,侯成回头看了一眼张辽,“文远,这太史慈所部皆是骑军,既不攻城,为何不退?”

张辽苦笑一声,正待开口回答,身侧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喝:“报……南边沿江渡口,出现大量江东战船,船上笙旗飘扬,领军之将,乃是东吴上将蒋钦。”

张辽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在他身侧的侯成则是张了张嘴,一脸惊讶,“未曾想,文远自昨夜便未派兵卒戍守江岸渡口,竟是早有预料江东战船会顺江而下,水陆并进,攻打广陵。”

“吴侯刘奇,乃少主夫婿,吾徐州与江东亦未撕破面皮,若起刀兵,非温侯之愿矣。”张辽笑道。

不多时,两人便在城墙垛口看着大队士卒从战船上陆续走下,不断登岸。

半个时辰,数十艘战船上,陆续走下上万军士。

“嗒嗒嗒”,当率军而来的蒋钦行至太史慈阵前,一脸疑惑地看了一眼城头,“广陵近在咫尺,子义将军为何驻足不前?”

太史慈一脸苦笑地抱着头盔,“公奕可见那城头将旗?”

蒋钦双眉微皱,“吕布命张辽、侯成夺城,戍守历阳所部,可是吾军击破,既是他徐州之兵不义在先,为何吾等便须让其夺走广陵。”

“公奕暂且息怒,待主公大军到来再言攻城不迟。”说着,太史慈眯着双眼,打量几眼城头,“那张文远,倒也是知兵之人,方才吾率军逼至城门,其麾下兵卒,藏于城墙垛口之后,刀盾手列于最前,弓箭手梯次分布,时有守城器械藏于其中,对付此人,万莫轻敌。”

蒋钦微微颔首,“待主公与温侯相会之际,吾倒要亲自领教一番这厮。”

太史慈摇头苦笑,正欲与他叙叙旧,远处,已有战骑踏着尘烟而来。

“报……主公已率军至二十里外。”

太史慈和蒋钦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来得挺快,传令下去,大军继续扎营,其余兵将,列阵相迎。”

“喏。”

三千骑卒,分列大营两侧,蒋钦所率水军,除却看守船只兵将,其余全在搭建营帐,太史慈所部骑军,全是轻装行进,也就只有他所率的水军,随时都会在船上备下一些营帐木料。

同一时间,刘奇在行进的战马上,也接到了前方的战报。

“张辽已奉陈宫之令,提前一步,夺了广陵?”刘奇面色阴晴不定,他此刻怒意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警醒,汉末智多近妖的那群人,会在其后数十年,陆续粉墨登场,他此前,倒是有些太过小觑天下英雄了。

此刻,无论是提前一步,撤走广陵守军的周瑜,还是命张辽顺势攻取广陵的陈宫,这二人,任何一人,都不可小觑。

此外,他还接到一封自淮阴传来的密信。

“吕布擢张辽为中郎将,迁广陵太守。”刘奇双目一眯,看起来,淮阴一战,吕奉先,也发现了他麾下这员大将的才能。

“有张文远戍守广陵,此行,怕是只能无功而返矣。”刘奇叹了口气,大手一挥,传令全军继续行进。

夺城不果,会晤,还是要继续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历史的会晤

五月,位处江畔的广陵,尚能感受到几分暖意。

昨日夜里,城内便有人送来书信,徐州刺史,左将军,温侯吕布,已经率军抵达城内。

天色一早,刘奇便命人在城门外二里半,设下芦蓬相迎。

“咔咔咔……”广陵的城门,发出老朽不堪的沉闷,一队骑兵,径直冲出城外,行至一百余步,便停下脚步,唯独仅有三骑继续朝着芦蓬而来。

“走。”刘奇扬起马鞭,带着太史慈、蒋钦策马走出军阵,行至芦蓬前数十步,刘奇看了一眼二将,“汝二人,便在此等候。”

“主公……”蒋钦欲言又止,却是太史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另一侧走向芦蓬的身影,“吕布乃天下第一战将,主公乃万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

他顿了顿,“不若,让末将随行护卫,已得周全。”

刘奇摆了摆手,“两军阵前,温侯断不会害吾。”

言罢,他翻身下马,独自朝着芦蓬走去。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两军阵前,数万双瞳孔下会晤,隔着一张长案,相距十步之内。

刘奇本以为自己八尺有余的身长,已是出众,但他此刻,也只能仰视着这位岳山。

刘奇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听闻吕布身长近一丈,如今看来,顶多也就近两米。

他面容俊秀,身材挺拔魁梧,却并不似周泰那般肌肉虬结,顶多,算后世c罗那般身材。

在他打量吕布之际,吕布也在打量他。

当两人目光相会,皆是抬手一辑。

“温侯”

“吴侯”

“请”,刘奇微微欠身,抬手示意。

吕布当仁不让,率先落座,一伸手,便取了案上酒壶,率先为刘奇斟满一碗。

“吴侯为吾备下如此酒宴,此番,便让吕某先敬吴侯一碗。”吕布言罢,便举着斟满的酒碗朝着刘奇示意一下,将酒水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温侯不怕这酒水有毒?”刘奇淡然饮尽碗中烈酒,将空碗置于案上,淡定地开口问道。

“吴侯三尺之内,未携兵器,尚不惧吾吕奉先,吾为何要拒这碗中佳酿?”吕布目光灼灼地抬头和刘奇对视道。

刘奇取壶斟酒,满上两碗后,主动举碗起身,“此为翁婿之礼。”

吕布闻言一愣,起身缓缓接过刘奇手上的酒碗,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两人相继落座。

“吾儿可安好?”

“前些日还吵闹着要返徐州探亲,却为吾以军中不存女眷而拒之。”刘奇笑道。

“广陵尚未安稳,兵荒马乱,女儿家,不能远行。”吕布看了一眼刘奇,“汝倒是治军有方。”

“温侯麾下,骑军有并州铁骑,步战亦有陷阵营,奇江东之兵,大多应征入伍不过年余,何足称勇。”

吕布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纳了这一番恭维,还是在笑刘奇不够坦率。

三饮之后,刘奇放下酒碗,面色一板,“曹孟德已攻陈国、梁国等地,南下克汝南十余县,窥觊淮南、沛国之地,不知温侯有何见教?”

“孟德与吾有夺兖州之恨,吾与其,亦有折兵之辱,断不能共存。”吕布目光如常,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大是大非面前,倒是看得明朗。

言罢,他认真地看了一眼刘奇,“广陵隶属徐州,此番,有劳吴侯相助,击溃历阳之兵,逼迫韩当北逃,吾军方才顺利收复广陵诸县。”

“汝吾本有盟约,吴侯出兵相助,吾欲以粮草万石答谢。”

刘奇抬手一辑,“那便多谢温侯。”

“此番,吾欲攻取九江全境,诛灭逆贼袁术,不知温侯可愿助吾?”

吕布满脸惋惜,“倘若三日之前,吾便不取广陵,亦会出兵相助,日前,吾军哨骑得报,曹孟德欲进兵沛国,吾岂敢轻易调遣兵马南下。”

“如此,吾军即刻拔营北上,攻打合肥、寿春等地。”

“善。”吕布微微颔首,默然不语,再为自己斟满一碗。

“温侯若好这烈酒,改日,吾便命人送上十车。”

“酿酒劳民伤财,吾虽好酒,却不能夺吴侯所好。”吕布微微摇头,言下之意,便是自己知晓,江东粮食也不充裕,这一批烈酒,既是辛辣爽口,也必定不多。

“那便一车,算是岳婿聊表心意。”

“善。”吕布微微颔首,若是再拒,便有些失礼了。

“岳山为天子牧守徐州,此番,汝吾两家,以广陵为界,共结于好,他日,倘若徐州危急,还请岳山告之,小婿必出兵相助。”

吕布略微惊讶地看了一眼,想到了自己小女,脸上也露出几分真挚的笑容,“如此,便多谢吴侯。”

——

会晤之后,两大诸侯便因一案酒席,决定广陵归属。

刘奇未要这数十万人之郡,一乃敬重吕布为人,二来,便是顾及家中娇妻。

更何况,此刻,不应与吕布为敌。

至于吕布是否信得过,刘奇已不做他想,在今日会晤之后,便会有吴卫的密探,化身下郅城中商贾,将沛国易主,陈珪父子投靠许县曹操之事,呈于陈宫案前。

吕布与陈宫蜜月未失,刘奇可以预料,在自己撤兵之后,吕布必定另选一偏将镇守广陵,再集结大军,赶往下郅。

而他,则必须北上了。

寿春袁术,已是冢中枯骨,城外周瑜,日夜以两万之兵攻打,欲要先合肥城破之前,攻下寿春,持袁术节令九江诸县来降,再回师解合肥之围。

反观徐庶,这几日,仍旧只是利用投石车轰击城墙,他在等刘奇的援军,孙策镇守城中之兵不过万余,若他不计伤亡,早已破城。

但……

——

五月四日,刘奇率军抵达合肥城外,两军会师。

江东大营之兵,兵围合肥四面城门,近七万之众。

同一时间,自汝阴开来的一支万人军队,已经绕过山林,进入九江境内。

陈宫阴晴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密报,经他查实,广陵陈氏一族,确已投靠许县曹操,并且,数日之内,沛国二十一县,全部落入敌手,还有陈氏一族麾下的万余大军。

下郅,直接暴露在曹操铁蹄之下,徐州,将再次面临,与曹操一战。

第一百三十章 刘奇驭下

“吾等拜见主公。”在刘奇下马走入营门,围着两侧的一众文武,尽皆躬身下拜,营内数万兵将齐声高喝,一时间,声浪回荡在旷野之上,便是隔着几里外的城门楼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未曾想,吴侯刘奇,竟有如此胆魄,于长子生辰宴上,调兵遣将,夜渡长江而攻吾历阳……”城墙上,孙策满脸痛苦地看着城外的大营,合肥,已经被江东军围了半月之久,他麾下的儿郎,苦战至今,旧部已经折损小半,倘若不是城外大军未曾发动过一起全面攻城,怕是城内兵将,早就所剩无几。

“成德尚有凌操将军镇守,主公,若是刘奇率援军抵达后,全力攻城,吾等不若……”陈武忍了忍开口道。

孙策微微摇头,“公瑾攻打寿春,半月未曾传来捷报,寿春守卒便有近两万之众,吴郡兵力不占上风,成德,不容有失。”

孙策很清楚,周瑜攻下寿春,他方能有与江东一战之力,若是周瑜攻不下寿春,即便他死,孙家,亦有仲谋。

合肥可丢,成德,作为寿春屏障,却不能丢。

城外大营,刘奇双手张开,微微抬手,“诸位请起。”

“谢主公。”众人俱是起身,随即,刘奇便上前拉着徐庶的手臂,“军师辛苦。”

“为主公效命,为匡扶汉室,庶不敢居功。”徐庶跟着刘奇走向中军大帐,“主公此来,吴郡、会稽征讨山越可有捷报?”

“邓当接管吴郡驻防,如今却是曲阿率军在征讨四处山越,倒是会稽,经雒县一役后,休穆趁机取了会稽三山十二寨,如今会稽山越盘踞的山林,已是不多,并且,东冶船坊,已经打造出二十艘航海舰船,待此间事了,元直可与吾一同前往。”

“善。”

两人谈话间,便已步入大帐。

落座之后,刘奇环视一眼四周,目光落到右下一人之际,徐庶立即起身介绍,“此乃平南将军刘子台。”

刘奇目光看去,便看着刘勋起身朝着他恭敬一拜:“罪臣刘勋,拜见吴侯。”

“子台弃暗投明,当为吾大汉良臣,来人,赐酒。”刘奇当即大笑,命人送上一樽酒。

“多谢吴侯。”刘勋接过酒樽,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善。”刘奇微微点头,便看着徐庶紧接着介绍两人。

“此乃庐江郡丞刘子扬。”

刘晔起身,朝着刘奇长辑一礼,“刘晔拜见主公。”

“子扬乃吾同族兄长,万不可大礼。”刘奇亲自端着自己的酒樽上前,“兄愿助吾,奇不胜感激,请满饮此杯。”

“多谢主公。”刘晔双眼微红,情绪有些激动。

刘勋贵为豫州刺史,平南将军,乃是降将之中官位最高之人,亦未曾得到吴侯刘奇亲自敬酒,不曾想,他却是如此看重自己。

一樽饮尽,刘晔再次下拜。

刘奇大笑,随即,给刘偕等庐江官吏,一一敬酒,最终,他扫视一眼堂下文武,“主簿阎象何在?”

徐庶满脸尴尬,“现处舒县宅院。”

刘奇微微点头,没有多问。

他环视一眼堂下,文吏不多,徐庶、刘晔、诸葛氏二人,武将却如珍宝一般,琳琅满目。

太史慈、吕蒙、周泰、蒋钦、潘璋、董袭、贺齐、全柔、吕岱、彭虎、彭式、樊能、于麋、周昕、笮融……

“诸位,今日本侯率军抵达大营,吾江东之兵,达七万之众,于城中孙策所部七倍,明日一早,便围四门而攻城。”

“投石车配合井车、擂车一同攻城,破城之后,先登之人,赏百金,连升三级。”

“吾等必为主公死命一战。”刹那间,在座的十几员战将几乎同时起身,朝着刘奇郑重一拜。

“如此,尔等便各自回营,整顿兵马,以备明日之战。”

言罢,刘奇看了一眼徐庶,示意他下令安营调度。

“蒋钦、周泰,率所部水师一万五千人,于西面水门外扎营。”

“喏。”

“吕蒙、全柔,率两万扬州兵,戍守北面城门外大营。”

“喏。”

“贺齐、于麋,率丹阳营万人,驻扎东面大营。”

“喏。”

“太史慈所部骑兵,于西北平原之上扎营。”

“喏。”

“合肥,乃九江重镇,若不取,则无法北上。”徐庶环视一眼帐中众将,“吾江东之兵,士气正盛,明日一战,还望诸位,全力以赴,若有懈怠者,本将必不姑息。”

“喏。”众将朗声应下,陆续走出大营。

帐内,刘奇和徐庶相视一眼,徐庶率先抬手一辑,“主公,吴卫密报,曹操已命大将夏侯渊,率军一万,进攻下蔡、平阿一线,吾欲率庐江营、曲阿兵共计两万兵马北上,取阴陵、西曲阳一线,兵临寿春。”

庐江营,挑选舒县降卒中精壮成军,如今的统帅便是新建功勋的吕岱,他以奋武将军之职任万人统帅,帐下有刘偕、张承等将,曲阿兵,原本笮融、薛礼所部仅有五千兵马,后得于麋随刘奇渡江南来之兵,亦有万人。

“军师何不取成德?”

“成德兵仅有一千五百人,但戍守之将,却是孙策帐下大将凌操,非五六日之功不可破,若破此城,孙策必拼死突围北上,周瑜必定回师相救,此番阴陵、西曲阳一线已经空乏,吾率军北上,可轻易取之,亦可威胁寿春,迫使周瑜新生忌惮,不敢全力攻城。”

“此外,吾军可提前抢占当涂,九江一郡,淮水南北,当涂乃兵家必争之地,曹操命大将率军南下,必有窥觊吾江东之心,主公不可不防。”

刘奇一手抚须,“军师目光卓远,吾不如也。”

“主公之兵,仅有城中五倍,吾去之后,主公可收缩东门、西门之兵,全力攻打南门,再派重兵伏于北面山林,必有所获。”

“军师放心。”刘奇微微一笑,城中孙策所部,旧部不足三成,他麾下尽皆是百战之师,岂能不胜。

并且,如今他江东,已非当日孙策渡江之时,被迫而战,如今,他有的是时间和他玩儿。

想到这里,在徐庶走后,刘奇将家将刘四招到旁侧,“吾闻皖县有一乔氏豪族,其女双姝,容貌绝佳,可招入吾府,暂为女婢。”

第一百三十一章 督战

次日一早,当刘奇带着虎贲营的五千军士,于南门城外列阵,在他们身后,是五百架投石车,呈圆弧形朝外扩散,距离城墙足有三百步,便是城头也有十几架破旧的投石车,也无法攻击到城外。

“主公,刘奇小儿的将旗就在城外,吾等打开城门,顺势杀出,只要擒杀刘奇小儿,便可一举破敌。”陈武满脸激动地看着城外的大旗,他从未忘却,去岁的秣陵一战,他们败得有多惨,损兵折将,他麾下旧部十不存一,何等凄惨。

孙策眼中也有些意动,他的目光,紧盯着那面“刘”字将旗下的银甲身影,眼中杀气越来越盛。

“子烈将军稍安勿躁,城外兵马虽仅有五千之众,但太史慈精骑就在一侧,若是吾军出城,太史慈率军从侧翼偷袭,吾军必败无疑,此乃敌军诱敌之计矣。”旁侧,一名白衫文士立即出言劝阻道。

“子衡言之有理,主公,万不能冒进矣。”一旁,宋谦亦是出言规劝道。

“不仅如此,纵观城外敌军,南门兵少,却皆是江东悍卒,将有太史慈、董袭,亦有弩车、弓手潜藏其中,其余三门,则是以大军攻城,主公,吾城中兵马不多,戍守四门,力有不逮,不若守其余三门,伺机突围。”吕范担忧地看了一眼城外严阵以待的投石车,一手抚须道。

孙策双眉微皱,“南门若弃,太史慈麾下数千精骑,便可长驱直入,吾等便是突围,也逃不过。”

“他若不入城也罢,若是入城,当为吾等突围之机也。”吕范大笑,主公可收集城中板车、棉絮,浇上桐油、松脂,于吾军后撤之际,于城中点燃,刘奇小儿素有仁义之名,必先救火,如此,吾军可趁势突围。

“朝北面突围?”孙策双眉微皱。

“主公今日可见徐庶将旗?”吕范笑道。

孙策微微摇头,随即,便突然想到了什么。

“若吾所料不错,徐元直,必已率军北上,攻取西曲阳、阴陵等地。”

孙策面色微变,“如此,寿春大营,侧翼有失,公瑾所在……”

吕范笑着从袖间取出一封密信,“此乃方才吾登城之前,一斥候从北地传回书信。”

孙策打开吴纸,扫视一眼,面色大喜,“不愧是公瑾,竟是已有破敌良策。”

“如此,吾军只需守城一日,便可撤军北上,成德有凌操将军,定不会有失。”孙策收好书信,便看到城外大批民夫已经来到投石车附近,他面色微变,“子衡,吾等当退入城内矣。”

“喏。”吕范跟在孙策身后,看着四处已经有些残破的城墙,面上露出几分忧色。

这半月以来,徐庶并未下令全军攻城,但却一直以投石车轰击南面城门,若是……

“攻城”,孙策带着吕范沿着城墙马道走到城门后方,四面城门,几乎同时传来了战鼓声,紧接着,大地开始颤抖,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咻咻咻”,孙策等人策马离开之际,一回头,便可看到密密麻麻,如同冰雹一般的石弹,直接覆盖了南门城门楼。

“轰……”一声巨响,孙策猛地勒马,他身前的街道石板上,被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砸出一个小坑,石块粉碎开来,他也吓得面色铁青。

“轰隆隆……”当他带人撤到几百步开外,勒马立于长街之上,孙策看着城头,“不知,城上兵将可安好?”

“报……主公,三面城门,敌军已发起攻城,数千江东兵,已经沿着云梯、井车,登上城墙。”

孙策面色泛苦,“子衡,以汝之见,可还能守一日?”

“入夜之后,吾军必须突围。”吕范面色苍白地看着远处已经在石弹轰击下垮塌的城门楼,更看了一眼不远处被石弹摧毁的房屋,这等凌冽攻势,难怪敌军不用派人攻城了,这些石弹,便是最好的攻城利器。

孙策看了一眼吕范,“子衡,城中兵马尚有两千,吾予汝一千兵马,驰援北门,吾率军一千,驰援西门。”

“主公,不若让吾驰援西门。”吕范犹豫道。

“北门乃吾军突围,唯一生机所在,子衡断不能推辞。”孙策深深地看了一眼吕范,拍了拍他的肩膀,将长枪横于缰绳前,“吾去也。”

“驾”,长街之上,战马四蹄飞扬,踏起漫天尘烟,孙策那魁梧的身形,让吕范看得有些泪目。

“攻城。”当吕范抵达北门城墙马道,走到最上面的几步石阶,已经看到城上的景象。

堆积如山的尸首,正有无数民夫上前,将尸首拉走,再有医者为受伤的军士包扎。

“县令大人,不可上前。”吕范正待登城指挥作战,却被一旁的亲卫死死拉住。

“城墙上形势如何?”

“伯海将军正率军将城上之敌肃清,敌军已登上城墙三次,每一次都是以数千之兵强攻,配合井车、床弩,吾军,死伤惨重。”

吕范陷入了沉思,孙河之能,他并不担忧,但北城门便是加上他这以前旧部,也仅有三千之兵,而城外,却是严阵以待的两万大军。

并且,统兵之人,乃是江东声名鹊起的平山越中郎将吕蒙。

他深知,此人虽然年幼,却并非泛泛之辈,便是这攻城的序列,便以刀盾兵为首,将云梯护送至城墙下方之后,便不顾一切,以山越精壮冲击城墙。

他在亲卫的护送下,朝着城墙边上看了一眼,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黑甲士卒,朝着城墙攀登而来,井车上的江东兵,并未顺势登城,而是居高临下,用弓箭射杀着守城的军士。

“不计损耗,吴侯刘奇用兵,与徐元直用兵不同,他是将主公当做心腹大敌,此战,不欲破城,而是要折损吾军精锐……”吕范心中一沉,孙策虽勇,若是手上无兵,亦不过一匹夫尔。

反观刘奇,自身勇武不足,但却知人善用,麾下几大中郎将,任意一人,都能独当一面。

“若是三门皆如此,合肥,当弃。”吕范看着身边来往不断的伤兵和援兵,在城墙马道上奔走,按着腰间长剑,一旦城墙失守近半,他便必须亲自登城作战。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惨烈

西面城墙

孙策已经是第七次打退江东军的攻城了,可是,敌军士卒,仍旧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绝地朝着城上杀来。

“你们为何不顾一切,为那刘奇小儿死战不退?”

“明知是死,尔等为何要前赴后继地送命?汝等妻儿老小,为何不顾?”

孙策双手紧紧抓着一名双腿被鲜血染红的江东士卒的领口,将他举在半空中,满脸狰狞地喝问道。

“为何?”因下半身失血过多的士卒,只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粗犷汉子,他面带嘲讽地看着孙策,“吾若身先士卒,登城战死,吾家中会得二十亩田土,还会减免三年赋税,还获得“忠烈”银牌,供奉家中,吾家中二子,可入县学,从此摆脱寒门,吾死,足矣。”

言罢,壮汉嘴里突然咳出大鼓鲜血。

“嘭”孙策将其随手抛开,脸上满是复杂之色,“竟然咬舌自尽了。”

立于他身侧的战将浑身是血,命人将死尸抛出城外后,回头看了一眼孙策,“伯符可知,这“忠烈”银牌为何物?”

孙策微微摇头,“吾岂知是何物,不过,能让这些士卒奋勇杀敌,必是可蛊惑人心之物,古往今来,无非钱粮田亩尔。”

徐琨扫视一眼城墙上各自搀扶着离去的军士,“两个时辰,若非晌午,城外鸣金收兵,吾等守城一方的伤亡会更大。”

“折损了多少?”孙策随手接过一个馒头,此法在刘奇公告天下,献于天子之际,便已为诸多诸侯所用。

“四门汇报,阵亡兵卒三千七百余人,五千余人带伤,除却两千镇守府中新兵外,其余兵将,全部调用。”

孙策眯着眼,“江东军伤亡多少?”

“应当近万人。”

孙策面上浮现几分薄怒,捏着馒头的手掌紧了紧,十几息后,又松开。

“按例,攻城一方,伤亡应当是吾军两倍以上……”

徐琨拱手,“城外江东军阵亡兵卒,当在七千以上,少有轻伤,乃是因为,江东军上下,不惜死一战尔。”

孙策叹了口气,“能撑到天黑吗?”

“主公亲自登城,吾西城门士气大振,一千三百军士,辅以八百精壮,当可守至明日。”

“其余三面城门战况如何。”

“三将军汇报,南面城墙出现十几处破口,却未有城墙垮塌,守城兵卒伤亡最小,但城外刘奇,并未下令攻打过一次,只用投石车和床弩攻击。”

“东面城门幼台将军汇报,三千新卒,仅剩千余,人人带伤。”

“北面城门,有孙河、吕范二位将军戍守,伤亡亦有近两千人。”

孙策将剩下半个馒头一起塞进了嘴里,几下嚼碎,咽进肚子里,站起身来,眺望着城外的寥寥炊烟,“如此说来,吾军可战之兵,仅剩四千?”

徐琨点头称喏。

“传令吕范,命其率城中两千新兵,收集松脂、桐油,以板车、货架置于长街之上,三面守将,若力有不逮,可撤入城中。”

“喏。”

孙策叹了口气,四面城门,唯有北门没有堵石,其余三门,都被乱石堵住,若要疏通,亦需数百军士忙碌几个时辰,只不过,城墙若失,也唯有希冀这焚烧断路之计,能够拖延一时。

南门外大营,刘奇放下了手上的吃食,指着城内,“有炊烟升起,元代,立即命人,将投石车转向那处,孙策麾下将校想要膳食,却要问问吾江东军答不答应。”

“喏。”很快,董袭便下令投石车几乎发射石弹,目标却是城中点燃炊烟的大营,一波石弹洗礼,忙着熬制膳食的民夫、妇人被砸伤不少,一时间,军营大乱,若非吕范率领城中兵将赶到,这些民夫早已是轰然而散。

即便如此,拖延城上兵将午膳之计,也已达成。

“传令,攻城。”刘奇见计策生效,继续传令攻城。

“虎贲营,随吾攻城。”董袭手中长刀高举,竟是一把拉开身前的军士,一马当先,一手攀着城墙云梯而上,几步便来到城墙垛口,一刀将持枪捅出的军士枭首。

他一步跃入城墙上,双手舞动长刀,左突右杀,不多时,身侧便倒下了十余具尸首。

转眼间,身侧的援军越来越多,董袭已抢下三丈城墙。

刘奇见城墙上已有十几处己方兵将登城,与敌军拼杀在一起,回头看了一眼守在身侧的太史慈,“子义,汝为骁骑营统帅,如今命汝做先登之士,可能破敌?”

“末将必亲手为主公擒杀那孙翊小儿。”太史慈大喝一声,当即带着从扬州兵大营赶过来的五千兵卒朝着城墙杀去。

刘奇在中军之中,带着数千骑兵,眼看着太史慈如同猿猴般矫健,不多时,便已是亲自登上城墙。

“铛”城墙上,董袭身后已有三十余名袍泽,但他也遇到了守城的劲敌。

“董袭,拿命来。”孙翊年不过十六,但胜在年轻气盛,这合肥,被他视作他孙家的基业,焉能轻易被江东夺去。

只是,他无论如何抢攻,也无法在董袭面前讨得了好。

“孙翊,汝父孙文台,何等英雄,汉室忠臣矣,汝何不弃暗投明,投吾主帐下,可保汝荣华富贵,哈哈……”

“贼厮焉敢辱吾?”孙翊年轻气盛,顿时勃然大怒。

但如此以来,他手上的招式,却渐渐变得有些凌乱。

董袭大喜,但他身后的袍泽,已经陆续倒下,守城的兵将在城墙危急之际,全都登上了城墙,上千人和攻上城墙的百余名江东军厮杀在一处,自然是他们占据上风。

“铛”,孙翊又是一刀,挡下董袭袭向自己脖颈的长刀,“董袭,汝今日,便死于此地吧。”

孙翊猛地抽刀后撤,他身后的亲卫顿时接管了他和董袭之间的区域,将董袭死命缠住。

“主公,敌军势大,不若撤军罢。”城下,一名偏将朝着刘奇抱拳一礼,城上的董袭,已经岌岌可危,他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倒下,转眼间,就只剩下三人,四人在数人并肩般宽敞的城墙上,如何能挡住源源不断地大军冲击,败亡,近在咫尺。

只是,刘奇的目光,一直没有去观察董袭,他看到了一杆从城墙人群之中钻出之后,又潜入人海的银光,那是一杆长枪,也是一杆杀伐利器,身材魁梧的银甲战将,每走一步,都能卷起数朵血花,他距离董袭越来越近,正好,和仓皇后撤的孙翊撞在了一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城破,追击

孙翊瞳孔猛地收缩,紧咬着牙关,双臂之上,青筋暴起,长刀竖劈之下,身侧的军士亦是鼓足了气力,将手中长枪朝前刺出。

“铛铛铛”三声轻响,三朵枪花,很轻易地将兵刃挡开。

太史慈一枪点在孙翊长刀横面上,在火星擦动之际,将其逼退数步。

“嗒嗒嗒”孙翊面色憋得涨红,两招,他便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家伙,果然名不虚传。

太史慈再次出枪,这一次,却是自上而下,轰然砸落。

“铛”数十斤重的长枪,足足让孙翊虎口酸麻,他双腿岔开,双手擎刀,方才挡下。

身后,喊杀声逐渐大作,没了他所部亲卫的牵制,董袭又在城墙上开辟了一处宽敞的战团,城下的云梯,正源源不断地往他身后输送军士。

“铛”,太史慈刺向孙翊胸膛的一枪,再次被挡下。

只是,这一次,孙翊的两只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喝”,他鼓足了全身的气力,但压在自己刀背上的长枪却纹丝不动。

他心知,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实在太大。

孙氏一族的部将中,大多都称他有乃兄之勇,但他却很难在孙策枪下走过数十合。

现如今,他也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在太史慈的枪下撑过几合而已。

他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虎口更是抬不起丝毫气力。

双臂沉如铅铁,就像是,被巨石压在下面。

“开”,只听太史慈沉喝一声,长枪猛地一挑,一股劲风从孙翊耳边掠过,一朵血花伴随着他一层头皮和发丝飘起。

他吃痛之下,太史慈握住枪杆的右臂猛地一摇枪尾,枪头一甩,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嘭”孙翊整个人被抽飞出去,脑袋砸在了城墙垛口上,他摔得天旋地转,扶墙缓缓站起身来,眼前已是有些模糊。

“唰”,太史慈的长枪,已经在他愣神之际,顺着他的脖颈,一穿而过,带走一片血花。

孙翊瞪圆了双眼,手中长刀早在摔倒之际落下,他用双臂死死抓住枪杆,眼看着太史慈从腰间拔出长剑,寒光一闪而逝,他看着太史慈离着自己越来越远,自己似乎飘了起来,在空中看了一眼城头上的厮杀,看着昔日熟悉的袍泽,一个个倒下,他不甘,他朝着城西的方向看了一眼,双眼渐渐失去神采。

“孙翊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太史慈接过孙翊头颅在手,长枪横扫,将冲到他身侧的一排孙翊亲卫砸倒。

“孙翊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不远处,董袭浑身是血,此刻却是眉开眼笑,他与孙翊战了数十合尚且拿他不下,未曾想,统帅城外骑兵的太史慈,竟是亲自登城作战。

城上,除却孙翊的数十名亲卫上前抢夺尸首之外,其余兵将已经在董袭和太史慈的领队冲杀下,朝着两面城墙败退。

城外,刘奇松了口气,“传令城外大军,尽快攻取三门,此外,命北面设伏大军,严阵以待,不能放走孙策。”

“喏。”

西城门,当孙策率领数百残部撤入城内,迎面便遇上带人前来接应的吕范,只见此刻吕范双目通红。

“子衡,何顾大哭?”孙策忍不住问道。

“三将军……三将军战死军中,南门,已经失守。”

孙策几乎瞪目欲裂,他猛地将吕范手臂抓住,“何人杀吾三弟?”

“是太史慈。”

“跟吾走。”孙策翻身上马,径直朝南门赶去。

“驾……”不远处的长街上,数百兵将突然冲出,为首一将,径直上前将孙策拦住,“伯符何往?”

“叔父,三弟他……”

孙静满脸黯淡,“叔弼年不过十四便上阵杀敌,未曾想……”

“叔父可愿与吾杀往南门,吾要取太史小儿项上首级,祭奠吾弟。”

“伯符,汝乃一军主将,万不能鲁莽。”孙静一手紧紧抓住孙策,“仲谋、嫂嫂皆在成德,汝若有闪失,吾军如何杀出重围?”

孙策忍住眼中的泪花,“叔父既然在此,那东门?”

孙静满脸凄苦,“贺齐、于麋,不计死伤,率军攻城,吾麾下儿郎,死得就剩这不到三百人了。”

孙策重重叹了口气,“如此西门、东门、南门都失守,叔父与吾,速速从北门杀出吧,吾以命快骑传讯凌操将军前来接应。”

“如此,事不宜迟,吾率军断后,伯符先行罢。”孙静看了一眼远处,喊杀声已经从三门朝着这里席卷而来。

“伯符快走。”

“叔父……”孙策忧急地看了一眼孙静,后者朝他摆摆手,“吾随汝父征战多年,断后定不会有失,伯符快走。”

孙策一咬牙,猛地勒马回头,带着身后数百残兵逃向北门。

就在孙策的背影消失的刹那,孙静一回头,从三门街道杀来的数千江东军,已是将他团团围住。

“众将士,吾孙氏两代,皆对尔等不薄,吾欲舍身杀敌,尔等可愿助吾?”孙静凝神看着四周源源不断地的敌军,心中坚定如铁,他是孙氏族人,孙坚族弟,此番,断然不能投降。

“孙静,可愿与吾一战?”一员策马而来的战将,拨开围住四周的兵将,持枪来到近前。

“汝,便是太史慈?”孙静看了一眼来将,眼中浮现几分杀意。

“便是汝,杀了孙贲、孙翊?”

“不错。”太史慈冷笑一声,手中长枪一扬,“吾这便送汝一起上路,按照主公谕令所言,汝孙氏一族,要死得整整齐齐。”

孙静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如此,吾正好为叔弼报仇雪恨。”

“驾”两马交错,太史慈的枪尖上,多出一道血光,他缓缓放下长枪,身后,一匹战马在原地踱步,马背上的战将,已经消失无踪。

余下百余兵将,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传令,厚葬此人。”太史慈率军继续往北门行进,孙策欲逃,他便要给孙策施加压力。

纵观整个江东战将,唯有他,可以和孙策正面交手。

他,也想堂堂正正地击败这一头江东猛虎。

第一百三十四章 梅花分瓣计

“主公,果然不出所料,那孙策,果真从北门杀出。”刘勋扶剑立于刘奇身侧,一脸讨好。

刘奇站在撑起的顶篷之下,指着不远处的合肥喝道:“传令全柔、于麋等部,接收城池,将城中乱兵擒杀后,封存府库辎重粮草,张榜安民。”

“喏。”立即有两骑快马踩着尘烟离去。

“此外,命二人派兵疏通三门碎石。”

“喏。”

“董袭听令,即刻领骑军汇合子义将军,追上去,咬住孙策大军。”

“喏。”刚从城头下来,浑身还带着血迹的董袭,一脸激动地朝着刘奇抱拳一拜,便立即转身离去。

“主公,吾军攻占城池之后,放任几处城墙不占,反倒是让全柔、于麋二位将军迂回四门,岂不是会放走不少溃兵?”刘勋看了一眼远处的董袭,心中有些意动,他自认勇武不足,那孙策被称为江东猛虎,如今的境遇,便是困兽,但逼急了追上去的将士也会损失惨重。

刘奇微微摇头,“合肥一城,唯有北面被吾军放开,围三缺一,东西南三面皆是吾军驻守城池,淮水以南,更是一片平坦,他们便是逃入四周山林,也难以存活,唯有北逃。”

“北逃,便正好落入吾军瓮中矣。”刘晔立于马上笑道。

“子扬兄,半个时辰之后,汝吾便可入驻合肥城中,静待北边捷报传来。”

“如此甚好。”刘晔也渐渐接受了刘奇兄长的身份,但他谈笑举止之间,还是保持着君臣之礼。

——

北逃,出城之后,孙策所率的骑卒不过百余人,身后狼狈跟着骑军身后的步卒不过千余人,在逃出十余里,冲进一处山岭之际,人马俱疲。

“不能歇息,刘奇麾下有一骁骑营精锐,全是轻骑,方才吾军以乱石堵住城门,江东骑军不能入城,但也能绕城追击吾等。”孙策亦是久经战阵之辈,看了一眼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溃军,双眉微皱。

“将军,吾等实在是走不动了。”

“将军,便让吾等歇息顷刻吧。”

一时间,各种恳求声响起。

孙策无奈,看了一眼身侧的吕范和徐琨,“此处往成德不足二十里,吾军抄小路,附近有山岭,若是刘奇帐下,非是酒囊饭袋之辈,必有伏兵于此山岭间埋伏。”

“吾军,万万不能久留,若是与伏兵厮杀,再被追兵赶至,深陷重围,必是死局。”

话音刚落,远处山岭中突然传来一声长喝,“孙策小儿,潘璋奉主公将令,在此恭候多时矣。”

言罢,四周山林中突然射下密集箭雨,顿时,孙策所部阵角大乱。

“主公,吾去抵挡潘璋,主公先走。”徐琨大喝一声,便领了所部百余名兵将,迎上潘璋从两侧山林杀出的伏兵。

孙策狼狈而逃,当他行至五里坡外,回看四周,步卒仅剩小半,加上骑卒,仅剩五百余众。

“此处为施水尽头,再往前,便出了山岭之地,若是刘奇再于此处设下一支伏兵,吾军必死无疑。”

孙策看了一眼旁侧吕范,“子衡,看来,吾等命不该绝矣。”

吕范面上涌出几分喜色,“刘奇不过得父辈根基之便,算不得英雄,待主公得了九江之地,便可东山再起。”

“哈哈……”孙策当即大笑。

“孙策小儿,周泰在此,还不速速下马受死。”不远处的道路尽头,突然杀出数千伏兵,那领军之将,肤色黝黑,面色狰狞,手持偃月刀,何等威武,不是周泰,又是哪个?

“杀啊”两军冲杀在一起,孙策被吕范、孙河死命护着,终于是杀出重围。

继续北逃,当孙策一行人行至平原之际,身后的将士,仅剩二十三人,而且,人人疲惫不堪,浑身带伤。

“再往前十里,便是成德了,主公,此处乃是平原,若有几百精骑,吾军怕是,再难逃命矣。”吕范担忧地看了一眼孙策左右,此刻,大将不是战死便是于身后阻挡追兵,此刻,孙策旁侧,仅有他与孙河二人,兵不过二十三人,人困马乏,如何作战?

“驾”,不远处,尘烟激荡,地动山摇,似有大队兵马行进。

孙策面色大变,与吕范对视一眼,一招手,“所有人列阵。”

他身后的二十余名军士歪歪斜斜地依靠着长枪站起身来,满脸疲惫地朝前望去。

却见,那一支行军行至数十步外,一骑径直策马来到近前。

“主公,是凌操将军。”吕范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主公……主公,末将来迟,还请主公恕罪。”凌操翻身下马,躬身一拜。

“坤桃一路辛苦,若非汝率军赶至,策将朝不保夕矣。”

凌操不敢鞠躬,但他看了一眼孙策身后的残兵败将,心中也是一阵同情。

“将军率军出城,城中可有兵马留守?”也就在此时,吕范突然发问道。

“城中尚有二将军率军守城,兵不过五百,俱是新卒。”凌操拱手答道。

“快些回城,吾军唯一后路便是成德,倘若刘奇知兵,必会先断吾军后路。”吕范面色大惊,随即,三人带着千余兵将,快马加鞭,朝着成德赶去。

当他们赶至城门外,城头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员战将。

“孙策小儿,可识得爷爷樊能否?”樊能一手扶着长刀,一手抚须大笑,他的眼中满是畅快和复仇的快感,当日,孙策率军渡江偷袭,他的好友张英,可就是死在孙策枪下。

如今,孙策前路后路被堵,走投无路,正是他擒杀孙策的良机。

“咚咚咚”,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传来阵阵轰鸣,却是率骑军绕开山岭,于平原之上行进的太史慈和董袭,率军赶至。

孙策麾下千余兵马,转眼间,便有被合围在成德城下的趋势。

“末将前去抵挡追兵,子衡,快些护送主公突围。”凌操大喝一声,立即带走一半步卒,策马杀向太史慈军阵。

吕范上前朝着孙策抬手一辑,“主公莫要迟疑,吾等绕城北上,公瑾大军此刻必定已经攻下寿春,吾等可派出轻骑求援,尚能摆脱追兵。”

孙策微微点头,“善。”

数百兵将绕城而走,樊能即刻命人大开城门,从侧门出击,顿时,阵脚大乱。

孙策厮杀了一阵,两合便将樊能击伤,樊能败走之后,他带着两百余众杀出重围,径直北上,赶向寿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霸王末路

成德往寿春,沿江而行,途中多有丘陵,大多隆起的小坡,都是淮河泛滥的泥沙堆积而成。

孙策几乎每走几百步便会回头,他麾下的战将,无论是孙静也好、徐琨、凌操也罢,没有一人在阻断追兵之后赶回。

每一人所面之兵,皆是十倍于己,他心中暗叹,好在,沿江而上,便能顺利抵达公瑾大营了。

“子衡”

“主公。”吕范一脸疲惫地的策马行至近前,拱手一辑。

“传令寿春大营,可与许县曹孟德联络。”

“主公——”吕范面色一惊,在广陵失守之际,进占下蔡的李典、于禁便派人传来许县诏令,以天子之令,加封孙策为建威中郎将,九江太守,命其归降许县。

寄人篱下的滋味,孙策几乎已经是尝尽了苦头,他父辈以来,都想拥有自己的一隅之地,只是……征讨江东战败之后,他便接二连三的战败,如今,仅剩周瑜一部生力军。

孙策的脸上,已经是看不到任何的希冀,事到如今,别无他选。

吕范满脸复杂地长辑一礼,“喏。”

传令骑兵迅速远去,孙策和吕范对视一眼,挥军继续行进,不多时,便来到了两面丘陵的一处斜坡下。

“孙策……吾已在此等候多时矣,汝还不速速乞降?”一侧斜坡上,突然笙旗挥舞,喊杀声大作,孙策麾下兵马一惊,当他抬头看去,那立于斜坡上的一员战将,不是刘繇旧部笮融、薛礼,又是何人?

“冲杀过去。”孙策大喝一声,手中长枪一指,径直策马上前。

“杀啊。”另一侧的高坡之上,又有一支大军杀来,吕岱扶剑而立,旁侧小将张承,眼中露出几分精光,坡下便是江东之敌孙伯符,若他们能擒杀此人,必是征战淮南的头功。

“嗒嗒嗒……”也就在孙策勒马迟疑之际,正前方,数百持盾的重甲步卒,护着一面将旗赶至。

“徐庶”,孙策瞪目欲裂,他没想到,刘奇在设下几道伏兵之后,徐庶还能事先于寿春途中设伏,为何,莫非,他就能猜到,自己会率军杀出重围?

算无遗漏的谋士,他麾下也有几人,未卜先知,却是鬼神莫测之能。

他心中胆寒,猛地挥手,“众将士,随吾斩将破敌。”

退,是不可能的,身后不远处便有追兵将至。

徐庶既然出现在道中,那么,便杀穿军阵即可。

“放箭”

“放箭”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从两侧的斜坡抛下,如同春日的绵绵细雨,位于坡下的孙策所部,几乎一个照面就倒下了近半的军士。

孙策杀入了重甲步兵的军阵,他左突右杀,目标直指军中那面将旗下方的徐庶。

徐庶一脸淡定地看着他,只要他的将旗不退,麾下的大军就不会后撤半步。

孙策脸上满是血污,他的眼中只有徐庶,五十步,他浑身甲胄已经被血染红。

三十步,他紧握数十斤长枪的双臂已经有些吃力。

二十步,徐庶定睛看去,孙策身后,已经倒下了数十具己方军士的身体,重甲步兵军阵,已经被他以一己之力杀穿。

十五步,徐庶身旁的亲卫已经纷纷持刃上前。

“弓箭手,上。”徐庶微微抬手,身后,上百名弓箭手顿时张弓搭箭,对准了正在军阵中厮杀的孙策。

“放。”

“咻咻咻”孙策心中升起几分寒意,猛地一抬头,便看到无数寒星。

他双手舞动手中长枪,死命将不少箭矢挡下,但仍有十几支箭矢透过他甲胄的缝隙,扎进了他的体内。

“啊……”孙策吃痛之下,直接将眼前的十几名亲卫全部逼退,他长枪一扫,更是折断了几杆兵刃。

“徐庶,拿命来。”孙策策马上前,十步之内,他有绝对的把握,取了徐庶的性命。

可是,也就在他冲到十步之内的刹那,徐庶猛地挥手。

“唰”,两侧的步卒突然同时拉起了两道绊马索。

“吁……”孙策座下战马一对前蹄跨过一道,但后蹄,却是被缠住,第二道绊马索,也在劫难逃。

“嘭……”孙策头朝前方,跟着马头,一起栽倒在地。

“上”

“围住他”

一时间,上百军士一拥而上,将跌倒在地的孙策团团包围。

孙策落地之际,凭着本能已经翻身而起,他双手长枪一舞,直接让围上来的军士纷纷后撤几步。

“来啊”

“来啊”

他满脸狰狞,心知此刻已是穷途末路,但孙氏一族的荣耀,决不允许他此刻屈服。

战败他可以认,但被俘之后,刘奇小儿的羞辱,他却无法容忍。

“上”,随着徐庶身侧的刘偕一声令下,数十名军士一拥而上,手中长枪几乎同时刺向孙策。

“铛铛铛”孙策手中霸王枪一舞,将厂前尽数挡开,顺势把枪一横,朝前一推,顿时推到一片兵卒。

“哧”他双手紧握枪杆,时而出枪,将冲上前来的军士一一刺死在身前,不多时,他身侧的尸首已经越来越多。

徐庶朝着刘偕看了一眼,后者轻叹一声,“弓箭手准备。”

弓弦绷紧的声音伴随着上百人朝前行进的步伐,强弓劲弩,泛着寒光的箭矢,纷纷对准了人群中厮杀的孙策。

“嗒嗒……”几里外,一匹白马载着一员战将放肆狂奔。

他脸上满是汗珠,但他想继续那未完之战。

在途中得到军师谕令的他,已知晓军师徐庶会在前方设伏。

孙策已是穷途末路,他,只是想送此人一程而已。

“嗒嗒嗒……”当他看清前方围在斜坡之下的军阵,策马上前,“让开。”

“是太史将军。”

“太史将军来了。”

围在队伍后方的军士朝着两侧散开,太史慈紧了紧手中的长枪,越过人群,看到军阵前方。

吕范被十几名军士用长枪压着脖颈,浑身青筋暴起,双眼怒不可遏。

前方,敌己双方士卒的尸首倒了一地。

在他包围圈的中央,孙策的身上,扎满了箭矢,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他身上的鲜血,已经渐渐凝固,他的双眼仍旧怒目而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猛兽般的气息。

右臂将长枪倒插在沙土上,双腿靠着腿上扎满的箭羽和地面支撑着,屹立不倒。

便是……明知他已经身死,旁侧包围着的军士,也不敢上前察看。

太史慈满脸落寞,这世间,又少一能和他匹敌的绝世战将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吾要这寿春有何用?

“子义将军,后方战况如何?”徐庶见太史慈策马行至近前,含笑询问道。

“主公已命人顺势攻取合肥、成德,敌将孙静、孙河、孙翊被刺于马下,吾军已擒获凌操、徐琨二将,沿途收拢溃卒近千,缴辎重粮草无数。”

徐庶一手抚须,“如此甚好。”

“吾军可趁势北上,屯兵于西曲阳、寿春之间,待前方战况汇报上来之后,再做定夺。”徐庶并不急着率军赶往寿春大营,周瑜,乃孙策义弟,若是得知孙策身死,必定兴兵来犯,连续追逐,这一战,虽然击溃了孙策所部,斩获颇丰,但江东军也损失惨重。

更何况,还有一头猛虎,在一旁虎视眈眈。

屯兵于下蔡的李典和于禁,徐庶并不会小觑此二将。

——

寿春,南面城门大开,城墙上,到处都是残缺的破口,此刻,插满了“周”字将旗。

入内,长街之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每走一步,都能看到不少被鲜血染红的地砖,到处都是尸首,长街上并无人烟,便是藏于附近居民楼中的百姓,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寿春城,在晌午之际,便已是破了。

周瑜挥军入城,命陈武率军接管东门,韩当镇守南门,孙权接管西门,朱然接管北门,程普、鲁肃等人,随他攻打袁术的大仲皇宫。

“吱呀……”随着残破不堪的城门轰然倒塌,不等周瑜下令,程普大手一挥,身后部卒鱼贯杀入宫城内,不多时,里面便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子敬,汝听这喊杀声,吾军一举击败袁术,夺淮水以南数座重镇,拥民数十万之众,可北连吕布,与江东为战。”周瑜立于马上,一脸意气风发,亲手覆灭一国,是何等战绩,他周公瑾之名,必在今日之后,传遍大江南北。

鲁肃双眉微皱,“江东之兵,有七万之众,吾军虽小胜袁术,裹挟其部众,以九江数县之地,亦难养如此数万兵卒,如何与其为战?”

“这皇宫府库之中,有珍玩钱粮无数,袁公路此人,刚愎自用,将兵马钱粮全存于此处,大可为吾所用,可惜,放走了纪灵,不过袁公路与其家眷还在宫墙之内,这便足矣。”

说着,周瑜策马先行,“子敬,汝可知,吾为何与吕布结盟,而非曹操?”

“曹贼坐拥兖州、豫州、徐州、司禄等地,民数百万,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更挟天子以令诸侯,有问鼎逐鹿之心,此贼狼子野心,断不能与吾主共存。”鲁肃坦然答道。

周瑜笑着看了他一眼,“知吾者,子敬矣。”

“那汝便再说说,为何吾与吕布结盟?”

鲁肃指了指周瑜,“吕布此人,勇武冠绝天下,但有勇无谋矣,其与曹孟德有夺兖州之恨,两人此番,又因广陵陈氏父子降曹而尸下郅国易主,必起刀兵,公瑾怕不是想坐观二虎相争,坐享渔翁之利矣。”

周瑜笑了笑,“谈何容易,江东之兵,足有七万,那太史慈、周泰、蒋钦等将,都可独当一面,吾等不过残兵败将,如何挡之?”

“公瑾何必欺吾?”

“吾何处欺汝?”

鲁肃哑然失笑,“公瑾方才直言粮草,这寿春粮草甚多,吾军得之,可据数城而守,得偏安一隅之地。”

“江东军北来,七万之众,粮草,必定不足,吾军只需坚守寿春月余,便可令其不战自退,到时,公瑾可挥师直取下郅、汝南、庐江三地任一,则大业可成矣。”

“子敬呐。”周瑜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旧友,“汝若敌臣,吾心难安矣。”

“能与公瑾共谋大业,为主公效命,乃肃之幸也。”鲁肃笑道。

周瑜笑着指了指他,突然抬头看向皇宫一处,那里已经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那是何处?”

“回禀将军,乃是皇宫朝露台。”

周瑜面色微变,“袁公路此人,竟有如此决绝之心?”

鲁肃亦是满脸叹惋,“此人,当年于陈留会盟,位列十八路诸侯之一,亦非等闲之辈矣。功败垂成,便是焚火自尽,亦不愿落入他人之手,当厚葬之。”

周瑜默然,正待下令劝降此刻尚在攻杀的宫墙之敌时,远处长街上,突然快马驶来一骑。

“报……报……”

“将军,大事不好……主公……主公他……”

周瑜面色微变,和鲁肃对视一眼,立即勒马回身询问,“主公何处?可是合肥有失?”

“合肥于昨日便陷落敌手,主公率军北逃,沿途为凌操将军搭救,却又为徐庶所围于此地二十里外……”

周瑜面色一白,“汝为何走脱?”

“吾于渡口寻得渡船,顺势北上向将军求援,方能走脱,但船小唯有一艘,主公身侧尚有数百部卒,不愿舍弃,便走陆路。”

“快,子敬,汝吾立即回师,杀奔成德,营救伯符。”周瑜当即勒马转身,便要下令攻城的程普所部撤回。

“公瑾”,鲁肃翻身下马,匆匆来到近前,上前将其手臂按住,“公瑾万万不可鲁莽。”

“鲁子敬,莫非主公有难,汝便不救?”周瑜双目瞪圆,满脸杀气升腾。

“非是不救,而是救不得啊。”鲁肃满脸哭丧,“以公瑾之才,如何算不到徐庶于西曲阳赶至成德以北,设伏为何,主公兵不过数百,如何是徐庶麾下上万精兵之敌?”

“骑卒沿河而上,乃是逆水行舟,他已抵达此处,主公尚未派出骑卒传讯,更无一人杀出重围,公瑾为何还看不透……”鲁肃说道这里,已经泪流满面,话语哽咽。

“嘭”,周瑜翻身落马,失魂落魄地挣脱亲卫搀扶的手臂。

他看着冒着浓烟的朝露台,看了一眼四处断壁残垣的大仲皇宫,看着四周观望着他的旧部儿郎,仰天大笑:“吾周公瑾,已得寿春,伯符,汝尚在何处?”

“伯符”,他猛地跪倒在地,面朝南边,哀嚎痛苦,“吾已率军攻下寿春,伯符,汝如何忍心弃吾而去?”

“若无汝,吾要这寿春有何用?”

“汝吾同生、共死,如何背信弃义?”

“伯符……”周瑜一手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嘴角缓缓淌出血来,竟是仰面朝着身后轰然栽倒。

“公瑾”

“将军”

顿时,跟在他身后的鲁肃等人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将周瑜扶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临危受命孙仲谋

“嘶……”当周瑜醒来,已是在行军大帐中。

“子敬呐,吾军所在何处?”周瑜气息微弱地唤道。

“当涂大营,公瑾昏睡已有一日之久。”鲁肃满脸疲惫地答道。

“徐庶军何处?”

“吾军北撤之际,已发兵西曲阳,如今,怕是在攻取寿春矣。”

“吾军既在当涂,便是淮水孤城,如何守之?”周瑜叹气道。

“曹操已命屯驻义成的夏侯渊,率军于淮水上搭建浮桥,随时可出兵驰援吾部。”

周瑜双目瞪圆,“鲁子敬,汝敢引狼入室?”

“吾军撤军途中,沿途被驻守西曲阳、阴陵的江东军出兵袭扰,损失惨重,如今城中仅有八千兵马,如何守之?”

周瑜无言望着顶篷,他率军强攻寿春,争分夺秒,却未曾顾及伤亡,两万部卒,只剩八千,据守一城,已是极限。

“伯符何在?”周瑜再问道。

“已在城中设下灵堂,刘奇命人以上好棺木将其送还,但……”

“讲。”周瑜面无表情,眼中没有悲痛。

“老仆在为其梳洗之际察觉……身上全是箭伤,怕是取下箭矢,亦有十斤之重。”

“嘭”,周瑜一拳砸在榻上,拳头传来阵阵酸麻痛感,但他眼中却无比坚毅。

“此仇不报,吾周瑜誓不为人。”

鲁肃正待出言宽慰,却见帐外大步走来一行人。

“吴夫人,丁夫人,二将军”,鲁肃朝着来人躬身一礼。

几人冲他微微颔首示意,便凑到榻前。

“公瑾可安好?”吴夫人,乃是孙坚正妻,生四子一女。

周瑜见她穿着缟素,在侍者搀扶下起身,抬手一拜,“周瑜拜见吴夫人、丁夫人,二将军。”

“公瑾乃吾孙氏肱骨,万要保重身体,汝身体安泰,吾等方能无忧矣。”丁夫人出言道。

孙权虽然未曾开口,但他关切的目光,仍让周瑜感到几分暖意。

周瑜朝着三人微微拱手,“伯符之仇未报,三将军之仇未报,吾等孙氏儿郎之仇未报,瑜,不敢有辞。”

言罢,他在侍者的搀扶之下,背上添了一个靠枕,在榻上坐起身来。

“公瑾,这当涂城中,有旧部八千之众,不可一日无主,汝乃众军之首,不知有何高见?”在他坐定之后,吴夫人便率先开口。

周瑜看了一眼立于一侧的鲁肃,“子敬,取密信罢。”

“喏。”鲁肃迈步上前,从袖子里取出一封蜜蜡封口的书信,递到周瑜手中。

“此乃主公南下之际,留于子敬所在密信。”说着,周瑜当着几人,将其拆开。

他不过浏览一番,便笑着递给吴夫人,“主公信中有言,若他有失,可由二将军为孙氏之主,继乌程侯之位。”

吴夫人等人端详几遍信中内容,吴夫人一脸感慨地看着周瑜,“公瑾乃众军之首,当好生休养,来日,再言复仇不迟。”

周瑜缓缓点头,他对吴夫人,还是比较恭敬的。

“仲谋,公瑾乃汝兄手足,年长于汝,亦是汝兄。”吴夫人看了一眼身侧尚且年幼的孙权笑道。

“权拜见兄长。”孙权当即来到榻前,郑重其事地躬身一拜。

“二……主公不必多礼。”周瑜笑着改口,随即,便朝着鲁肃看了一眼,“子敬,且命军中众将相迎主公,吾养病之际,军中事务,尽皆交由主公罢。”

“喏。”鲁肃长辑一礼应下。

“公瑾好生休养,吾等便先告辞了。”

“主公慢走。”周瑜目送几人离去,看着相送的鲁肃,满脸感慨。

帐外,孙权命鲁肃好生照应周瑜,却被鲁肃推辞。

“主公不熟军中事务,需吾引见,公瑾之意,亦是如此。”

“如此,便有劳子敬了。”

“分内之事尔。”

孙权跟在鲁肃身后,缓缓走向城内府衙。

“仲谋不过二八之龄,便为孙氏之主,阿姊便不忧心吗?”丁夫人一脸关切,即便孙权不是她所出,但她仍将其视若己出。

“文台大仇未报,伯符、叔弼又去,吾孙氏一族,若无程普、韩当等老将,怕是……”吴夫人叹了口气,经合肥一战,孙氏旧部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如今,城中兵将大多都信奉带着他们打下了寿春,抢夺了袁术府库钱粮的周公瑾。

周瑜今日在中军大帐之内,肯命鲁肃取出孙策昔日密信,拜孙权为主,亦算看在旧日恩情。

在吴夫人看来,周公瑾之忠义,无须质疑,且孙氏如今仅剩当涂一城而已,若无周公瑾,怕是旦夕之间,便要毁于江东与曹操之手。

——

寿春城外大营,当吕蒙为先锋,领着扬州兵于城外扎营之际,正好看到打北边来了数千马步军。

“莫非,是曹贼大军南下?”吕蒙立于马上,挥手下令大军结阵。

待对方于两里外停下之后,吕蒙终于是看清对方军阵中的三面将旗。

“刘”、“关”、“张”

“莫非是……豫州牧刘备?”吕蒙双眉微皱,这时,群雄讨董,虎牢关前,三英战吕布之事,亦随各地诸侯分封,传遍天下,他如何不知刘玄德。

“驾……”却见一骑行至近前,于百步之外停下,“敢问可是江东之兵?”

“吾乃吴侯帐下平山越中郎将吕蒙,汝家主公可是刘玄德?”

“正是。”

“此来为何?”吕蒙冷哼道。

却见传令哨骑转身回阵,对面军阵之中,缓缓踏步走出一骑,“备奉天子谕令,征讨叛逆袁术,今奉命攻打寿春。”

吕蒙定睛看去,只见此人脸上满是谦逊的笑容,一双招风大耳,迎风招展,满脸红润,浑身甲胄上还带着风尘仆仆。

“竟是刘使君当面,这寿春城内,袁公路已焚火自尽,其麾下纪灵所部,已向吾江东军弃械投降,使君此来,可为这城池?”

“然也,普天之大,莫非王土,寿春为逆贼袁术所据久矣,今日,当吾刘备为陛下收复。”

吕蒙面色有些难看,他未曾想,被吕布击败的刘备,会突然出现在此地,这必定是曹操为遏制他江东军进兵寿春之举。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刘玄德兵至

“将军便是吕子明罢。”刘备见对方面色不善,在马上拱手一拜道。

“正是。”

“果真少年英雄,不知,将军可为吾引荐吴侯?”

“使君与吾家吴侯同为汉室宗亲,自当相见。”吕蒙面色恢复平静道。

“不过……”吕蒙扫了一眼刘备这数千精兵,“使君麾下这些部卒,尚不能入城。”

“汝这小儿,焉敢欺吾家兄长?俺等奉天子谕令前来接管寿春,不入城内,尔等分明便是刁难。”立于刘备身后的那名虬髯黑厮面色狂怒,当即持矛上前,指着吕蒙喝骂道。

“三弟,不得鲁莽。”刘备低斥一声,便见到对方军阵前,吕蒙满脸阴沉。

“吾主乃是汉室贵胄,亦是天子亲封扬州刺史,节制扬州六郡,这寿春一城,隶属扬州之地,使君既是有天子谕令,亦有收复寿春之权,但吕蒙领命而来,乃是接管寿春,倘若吾主未至,有人擅闯此城,休怪蒙麾下这些儿郎刀兵无礼。”

闻言,立于刘备左侧那长髯红脸大汉双目一眯,一股杀气升腾,反观右侧那黑脸汉子,更是破口大骂,“兄长,不若让俺前去取这小儿性命。”

“三弟若是再这般无礼,便独自回营,闭门思过。”刘备面上故作佯怒,回头瞪了一眼他,抱拳朝着对面的吕蒙一礼,“如此,吾军便在寿春城外下营,等候吴侯。”

“多谢使君深明大义。”吕蒙目光扫了一眼那黑脸汉子,冷哼一声,一挥手,“全军听令,于此处扎营。”

“喏。”上万军士领命之下,轰然应下。

声浪滚滚,震天动地,回荡在宽阔的平原之上,久经不衰。

“这吕蒙虽然年幼,却深得练兵之法,统领全军,亦如臂指,不可小觑矣。”刘备身侧,一名中年文士抬手一辑道。

“简中郎何必涨他人士气,弱自家威风,俺观那吕蒙小儿,四肢无力,武艺寻常,俺一矛下去,便可捅他几个窟窿。”

简雍顿时哭笑不得,“三将军勇武,天下皆知,然江东军中,多有能征善战之士,如今更是击溃孙策,斩此江东猛虎,其军士气正盛,数万之兵,若率军北上,吾军若与之交恶,必陷重围矣。”

一行人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内翻身下马,陆续走进中军大帐。

“以宪和之意,吾军可取这寿春与否?”刘备沉声问道。

“今曹操麾下大将,分别屯驻下蔡、义成,据淮水北岸而守,大军攻伐徐州,吾军,不过曹操麾下一偏师尔,焉能与气势正盛的江东军交恶?”简雍笑着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孙乾,回身朝着刘备拱手一辑,“主公,这寿春,当不取也。”

“为何不取?”红脸汉子一手抚须,一脸沉静地出声道。

“取之,与江东交恶。”

“寿春城内,粮草军械,大多为周瑜所夺,吾军新至,入城不得民意,更无粮草据守,与曹操援军隔淮水相望,若刘奇遣军断吾军后路,围城攻打,如何挡之?”

“俺自与二哥出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三将军勿恼,雍敢问主公,那孙策勇武如何?”

刘备眯眼沉思,“昔日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时,孙文台攻汜水,进洛阳,若非袁术困其粮草,所建之功,当于诸侯之上矣。”

“其麾下勇将,硕果仅存者多矣,孙策既有乃父之勇,怕亦是万人敌矣。”

“如此,孙策既为刘奇所败,且只身难以杀出重围,江东军,亦非泛泛之辈矣。”孙乾接过话来道。

“如此,吾军当撤军与否?”坐在对面的关羽再次出生道。

简雍朝着刘备拱手一拜,“主公,吾军当渡淮水北上,助曹操一臂之力,攻伐徐州吕布矣。”

“那方才,简中郎进谏,让兄长留于此地,又是为何?”张飞也暂且熄了怒气,沉声问道。

“主公与吴侯刘奇,皆为汉室宗亲,纵观天下,除许县天子、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外,岂有汉室贵胄为诸侯者?”

“刘奇此人,重恩情,好名义,主公此番,只需与其拜会,主动谦让此城,将吾等北来之事,尽皆推于曹贼即可。”

刘备眼前一亮,“宪和之意,吾当交好刘奇?”

“淮南,已是江东掌中之物,主公何必与其交恶,纵观淮南之地,唯有曹孟德可堪与其一战,主公何不坐观其成矣?”简雍笑道。

“坐观其成?”刘备双眉微皱,“若是吾军出师北上,攻伐吕奉先,吴侯刘奇,乃是吕布之婿,岂能不发兵相助?”

“庐江、九江二郡新定,北有曹操派大将于淮水沿岸相胁,东有当涂周瑜陈兵以待,西有江夏黄祖虎视眈眈,江东军,于淮南征战,亦有月余,粮草重负,怕难再起刀兵矣。”

刘备仍然摇头,“如此,若吕布兵败,徐州入曹操之手,吾等该当如何?”

“当涂尚有孙氏旧部,主公北上之际,不若派公祐前往拜会。”

刘备当即大喜,“善。”

——

同一时间,一匹快马行至成德城内,快步闯入县衙。

“报……禀报主公,吕蒙将军来报,曹操以天子谕令豫州牧、镇东将军刘备率军数千,收复寿春,此刻,已于寿春城外三里处下寨,与吾军对峙。”

“此外,刘玄德,欲求见主公。”

刘奇双眉微皱,“刘备见吾?所为何事?”

他看了一眼下首的徐庶,“元直,当真被汝料中,那曹孟德此刻率军攻打徐州,无意与吾江东军开战,却命一无关紧要之辈,进兵寿春,便是想,以刘备与周瑜互为犄角,御敌于淮水以南。”

“主公,这刘玄德,自称乃中山郡王之后,天子称其为皇叔,早年亦有不乏战功,当可一见。”

说到这里,徐庶脸上多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笑容,“倘若不出吾所料,此人必会主动让出寿春。”

“这是为何?”刘奇心中已有判断,但也好奇为何徐庶能与他有相同的意见。

徐庶当即大笑,“此人南征北战,当年群雄讨董,虽算十八镇诸侯之一,亦凭此声名大噪,随后数载,连投数人,当是混得如鱼得水,今日,岂能看不破曹贼之计矣?”

第一百三十九章 周瑜论战

又是一日,周瑜起身盥洗,面色红润了些,身子也不如之前那么疲乏。

“公瑾,刘备帐下从事孙乾前来拜访。”鲁肃快步走入帐中,这几日,往来周瑜帐内的军中战将亦有不少,但大多是在帐内嘘寒问暖一番,便各自抬脚离去。

新主刚立,他们也得避嫌。

“吾抱恙在身,让主公接见便是。”周瑜接过亲卫递过来我的小米粥,嘴里吹着热气,小口食用。

“公瑾可知,孙公祐此来所为何事?”

“不过是联络吾军,攻守同盟罢了,此等小事,还需子敬亲自跑一趟?”

鲁肃摇头失笑,“公瑾韬略自然胜吾,只是,刘备如今寄人篱下,兵不过数千,虽有关张之勇,却无一栖身之地,较吾孙氏亦不占上风。”

“吾等与其为谋,却是……”

“徐州战乱,吾孙氏旧部因伤留于庐江之兵,亦有,子敬可知,昨日吾得了一封密信。”周瑜未答,却指了指不远处摆在案上的一封书信。

鲁肃快步上前,将其拿起,拆开看时,面色一惊,“黄祖出兵,攻打寻阳,此事当真?”

“豫章之地,山越已定,又有吴侯刘奇妻舅步鸷镇守,临近鄱阳,又是江东水师屯驻之地,无处可攻,唯有寻阳一城,仅有数千之兵戍守,且江东之兵,大部临近寿春,若黄祖率军攻取寻阳,当可长驱直入,一举攻下庐江,此人,眼光卓著。”

鲁肃一手抚须,“如此,刘奇必定回师寻阳,吾等可趁势,攻取淮南诸县。”

“刘奇回师,徐庶必不会离去。”周瑜微微摇头,“刘玄德以孙乾为使,与吾孙氏结盟,怕是不日,便要借道北上,攻伐徐州。”

“这是为何?”

“刘玄德此人,仕主多人,颠沛流离,不敢久居人下矣。”

说着,周瑜看了一眼鲁肃,“孙乾可去?”

“未曾。”

“如此,子敬可让刘玄德与吾等于插足徐州战场,共击曹操。”

“刘玄德未必肯允。”鲁肃双眉微皱,“他如今寄人篱下,淮水北岸,尚有于禁、李典、夏侯渊所部据守,他如何敢得罪曹操?”

“那便,与他联名上书天子,愿代天子征讨徐州,讨伐逆臣吕布。”

“北上徐州?岂不是要弃守当涂?”

“当涂千户之城尔,且四面皆敌,吾孙氏莫非要困守此地?”周瑜摇头轻笑,“纵观天下大势,得天时地利,兵多地广者,冀州袁本初、许县曹孟德,江东刘子兴,今江夏黄祖挑起战火,刘奇必兴兵江夏,以报夺城之仇,到时,便是吾等良机。”

“公瑾欲谋何地?”

周瑜放下手中碗勺,来到帐中悬挂的地图前。

“徐州、青州,俱是吾所谋一处矣,只是……”

鲁肃面色一急,立即追问,“只是如何?”

“此战,曹操难败,若是此人趁势取胜,吾等,多为其胁迫,归降许县尔,到时,说不得,主公须得卧薪尝胆,受些屈辱。”

鲁肃面色一白,“公瑾,非得如此吗?”

“取江东良机已失,九江之地,刘奇必以徐庶所部固守,徐庶此人,智计不在吾之下,若两军兵力相等,某可胜之,但如今敌兵数倍于吾,为之奈何?”

“纵观北地,曹操因迎驾天子之时,已与袁绍交恶,袁本初于幽州连战连捷,不日便可剿灭公孙瓒所部,到时,一统幽州、并州、冀州、青州四州之地,将兵可达数十万之众,必为曹操心腹大敌矣,二虎相争,必有一战。”

“至于江东刘奇?黄祖乃荆襄黄氏,出身名门士族,攻寻阳或有小胜,但却无法抗衡江东众将,兵败之后,刘奇必携大胜之势,攻伐江夏。”

“到时,襄阳刘表,必不能坐视江夏有失,江东与荆襄开战,当是北地诸侯之愿矣。”

鲁肃闻言,若有所思,沉默顷刻后,再次开口:“刘奇已得广陵之地,若其趁徐州大战,遣一偏师北上,驰援吕布,当如何?”

“此战,吾三方出兵,吕布必败,此人不过病虎尔,焉能逃脱囚笼,刘奇为安妻妾之心,当救吕布家小尔,不足为惧。”

“若其自寻死路,欲取徐州,便要抗衡吾等三家之兵矣。”周瑜大笑,上前抓起鲁肃胳膊,“子敬,今日天色尚好,不若,汝吾换身行头,逛一逛这当涂县城?”

“喏。”鲁肃没有拒绝,但他也知道,为何周瑜没有在大营内现身,也没有主动去接见军中诸将。

在鲁肃心里,一直憋着一个疑问。

只是,他看周瑜这几日心情开朗,似乎心中没有芥蒂,便未曾发问。

吴中孙氏,未得一隅安生之地,今据当涂一城,乞一地而生,上不能征讨强敌,下不能保境安民,按理说,不应让一名年不过二八之龄的少年郎统领全军。

在鲁肃看来,周公瑾,当是最适合的人选。

只是……他也明白,周公瑾和旧主之间的恩义,他,应当是不想城中众将为之窘迫,也不愿违背当年和旧主定下的约定。

更何况,就算是幼主继位,这掌兵之权,仍在周公瑾手中。

鲁肃这一刻,想得通透,公瑾,非是不争,而是不愿去争。

他若去争,便是违心,亦是欺负旧主孤儿寡母。

“公瑾,当真是坦荡君子矣。”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人流拥挤的长街上,周瑜如同一名求学的儒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界,几次三番驻脚在街上的小吃摊上。

“子敬,这北地的葱饼倒是不错,快,取钱来。”

“公瑾,汝出门从不带钱吗?”

“这不是……乔装打扮吗,岂能携带亲卫?”

“子敬,这馒头……嗯,还是算了吧,都成捞面了。”

“子敬,这砖上烤肉,要尝一番吗?听闻,是从交州来的香料呢,咦,是从江东传来的膳食吗?未曾想,那刘奇小儿,也会食这等烟熏火烤之物。”

“子敬,这豆腐汤,别有一番风味啊。”

鲁肃:“……”

第一百四十章 寻阳,大将之争

五月上旬,黄祖得了九江细作密报之后,便得知江东刘奇已是取了合肥,孙策兵败身死之后,仅剩一隅之地,朝不保夕。

然曹操遣使允诺,只要他一发兵,淮水以北,夏侯渊、于禁、李典三将麾下两万精锐,必定挥师南下。

再合刘备、孙权两路兵马,必可一举将刘奇所部,围歼于长江以北,到时,曹操取九江,他黄祖取庐江。

“吾儿,那娄子伯之言,汝可信之?”黄祖安坐于堂上,一脸肃穆地看了一眼旁侧的黄射。

“此人早附州牧,后因王忠北投曹孟德而倒戈,自知无言面见州牧,此番,却是来吾江夏,父亲莫非信了此人狂妄之语?”

黄祖双眼一眯,“此人早年便有才名,又得曹孟德那等当世枭雄看重,岂是无能之辈,汝为何说其狂妄?”

“曹操率军先破陈国纪灵,再败汝南太守孙香,今正与吕布战于徐州,如何遣兵南下,莫不怕其帐前二狼噬主?”

“吕布夺兖州之祸,就在昨日矣。”黄射一脸成竹在胸地看了一眼黄祖,“父亲,可是早得州牧书信?”

黄祖眼前一亮,“吾儿聪慧,月前,却有襄阳书信送至。”

“信中所言,莫不是让父亲谋定而后动之?”

“然也。”

“唰”,黄射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黄祖躬身一拜,“还请父亲以吾为先锋,吾愿率万人攻取寻阳,取庐江诸县。”

黄祖当即大笑,“既是如此,吾便命苏飞为将,率陈就、邓龙所部战船五百艘,水师一万,与吾儿水陆并进,一举破敌。”

“多谢父亲。”

言罢,黄射转身出门,很快,便消失在黄祖的视野中。

当日,水师先动,黄射率军沿江杀奔寻阳,而水师则是自沔口水寨而出,浩浩荡荡地顺江而下。

夜里进军,苏飞立于船头,迎着夜里的凉风,心中一片舒畅。

“吾还是首次为水师主将,今日,能随少将军建功,亦算吾等荣幸,兴霸,到时,汝可率麾下八百锦衣众先登,吾可上表为汝请功。”

“寻阳城破墙矮,怕是吾等率军到时,少将军已攻入城内矣。”位于甲板边上,有着一道黑影,靠在船舷歇凉,闻声后,方才惫懒地开口答道。

“少将军急功冒进,若那镇守寻阳之将,非是泛泛之辈,当能坚守一两日,到时,吾军可取战功。”苏飞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好友,心里对太守还有偏见。不过,他也没有在意,毕竟,自己这一二载以来,已是向太守举荐了兴霸数次,他都未曾看重,唤作旁人,心里也难免会有芥蒂。

“取了战功又能如何?汝吾,不过是为少将军跻身,添砖增瓦尔。”那人有气无力地答道。

“切不可胡言乱语。”苏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兴霸,吾知汝勇武,此番,难得天赐良机,豫章、庐江皆空乏,吾军此战若胜,必有汝吾大展宏图之机。”

“那为何不取豫章?”

苏飞微微一愣,“为何要取豫章?”

“豫章之地,西临长沙,今刘、黄二位将军率重兵屯驻攸县,若太守以水师南下,配合长沙之兵,水陆并进,发兵数万,大可一举攻破豫章,豫章之民,有百万之众,若是取之,江东必元气大伤矣,庐江一地,久经战乱,士族佃户之外,百姓贫而豪族富,取之何用?”

正待苏飞准备再次出声喝斥之际,这道声音继续开口:“也罢,庐江陆路与江夏接壤,若是率军取之,正可让荆襄黄氏势力大增,亦可让其达成所愿。”

“兴霸,汝醉了。”

“吾未醉,倒是公权,那吴侯刘奇,南北素有其知人善用之名,若是其非有眼无珠之辈,此番留守寻阳之将,必不一般,那徐公明,可是其于韩融手中挽留,岂是泛泛之辈!少将军,必为其所败。”言罢,黑影翻身站起,抬脚朝着船舱走去,“吾有些困了,有事公权可命亲卫唤吾。”

“兴霸……”苏飞满脸黑线,只能目送这位好友抬脚离去。

“哎……若当真如兴霸所言,此番,吾军取寻阳,当有艰难险阻。”

夜里,行船于水浪中穿行,时而有湍流撞击船舷,有暗流将船身带向礁石,船只时而颠簸一下,却并不会失陷于其中。

漫漫长夜过去,船队距庐江,仅有百里。

天色刚明,一夜行军的黄射所部,便于林中整装行进。

同一时间,寻阳县衙,徐晃得了吴卫密报,已知江夏大军到此。

“诸位,吾欲出城破敌,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敌军刚至,立足未稳,人马皆疲,偷袭尚可,但黄祖骑兵,乃是水陆并进,水路尚不知其进军何处,若吾军贸然出城,为江畔水师偷袭,此城怕是难保。”涂涛忍不住出言劝道。

“末将以为,当可一战。”寻阳县尉侯进,站起身来抱拳一礼道。

徐晃眼前一亮,“如此,正宇便率五百军士守城,吾以所部虎卫营出击,可于城外,一举破敌。”

“虎卫一营,皆为重甲步兵,将军若是出城,陷于苦战,为之奈何?”涂涛心中仍有疑虑。

“阳长可知,子明将军取寻阳之际,尚未将城中军械调走,是为何故?”徐晃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堂外,“若是所料不错,敌军此刻,已近城外。”

“报……禀报公明将军,江夏黄射所部兵马,马步军一万余众,已至城外十里。”

“传令,虎卫营集结,与吾出城会一会这黄祖虎儿。”徐晃随手从亲卫手中取了自己善用的长斧,大步出门。

堂中,留下涂涛、侯进二人,面面相觑。

“正宇以为,此战,公明将军可否取胜?”

侯进一脸尊崇地看着徐晃消失在几道门外的背影,“自然,吾马上与公明将军交手,不过一合便败,吾一生征战,从未见过如此悍勇之将,区区承父辈蒙荫之黄射,如何与公明将军匹敌?此战,吾军必胜矣。”

闻言,涂涛心中大定。

第一百四十一章 徐晃破黄射

“这便是寻阳城吗?”天色放明,清晨的雨露还残留在甲胄上,黄射一脸轻蔑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低矮土墙,眼中满是冷冽。

“嗒嗒嗒”临近城墙,他身后的兵将亦未曾放慢行军速度,转眼间,便冲到三百不内。

“待会儿命众将士,先行整顿军阵,歇息半个时辰后,即刻攻城。”黄射行军的策论之中,并没有避开晌午炎热一说。

区区两丈高,如何抵挡他麾下的精兵悍卒。

“吁……”他在一百五十步外勒马,身后将旗迎风招展,并非初次领军的他,此番,亦怀着统军万人,身为数万之兵主将的豪情。

他若能一举攻破庐江诸县,其功与名,当可与江东刘奇媲美。

“咔咔咔……”也就在他遐想到时父亲是否会向刘荆州进言,加封自己为庐江太守之际,对面的城门突然大开,大队兵卒,踩着沉重的步伐鱼贯出城,为首一将,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上提着一杆长斧。

“驾”,他策马行至近前,手中长斧一扬,斜指着黄射,“吾乃吴侯帐下上护军将军徐晃,汝便是黄射小儿?”

“爷爷便是黄射,汝待如何?”黄射一脸趾高气扬,“区区一无名之辈,亦敢造次,谁予吾拿他?”

“末将愿往。”话音刚落,一将策马出阵,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手中长枪斜指,径直杀向徐晃。

徐晃冷笑一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策马上前之际,手中长斧已用双臂举起,他双手高过肩膀,坐于马上的腰间、腹部亦伴随着长斧挥动。

“哧”一斧劈落,直接由中劈断来将枪杆,顺势沿着他的肩膀,将其半个身子在战马上劈开。

待其战马奔至徐晃身后,整个人摔在地上,已是将肠肝肚肺全都洒落在沙地上。

“吁……”黄射座下战马吃惊,满脸更是惊骇之色,他未曾想,刘奇留守寻阳之将,竟有如此勇武。

“全军出击。”下一刻,徐晃已是举起战斧,趁着自己阵前斩将,麾下部众士气大振之际,趁胜出击。

“杀啊。”在五千虎贲营军士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杀出的刹那,城外之兵,亦在警觉的黄射怒吼一声后,全军压上。

“铛铛铛铛铛”混乱的拼杀,在两军交接的一线展开,一个照面袭来的长枪,几乎让两军数十名将士一瞬便各自带着血雾倒地不起。

“重甲步军,出。”徐晃从战马上连续劈落数员敌军将校,长斧高举,虎卫营中军军阵大开,突然列队走出千余名身着重甲的军士,他们手持长枪,在徐晃一声令下之后,率先朝着对方军阵杀去。

“杀啊。”

徐晃作为先锋,作为一支箭矢,迎头杀入敌军军阵之中,在敌军军阵撕裂的那个口子还未补上之际,重甲步卒,已经纷纷压上,溃败,不过是顷刻而已。

黄射位于乱军之中,他左突右杀,亦是连斩十余人,但当他听闻着惨叫声回头望去之际,却看到了一排排溃败的己方军阵。

“吾有上万之兵,为何不敌?”他正迷茫之际,一声大喝,已从耳边响起,“黄射小儿,受死。”不知何时,徐晃带着一身血雨,已经杀至十步开外,在黄射愣神之际,他已经高举长斧,将拦在身前的亲卫击倒,就像是秋日的麦穗一般,他平日里随身护卫的数十名亲卫,根本无法挡住徐晃一合。

危机之下,黄射一咬牙,手中长刀高举,欲要挡下徐晃一斧。

“铛”兵器交击,一声巨响传来,他手臂一麻,便被徐晃手中长斧的斧刃,顺势勾住刀柄,朝下猛地一压。

“嘭”刀柄猛地砸在他的肩头,黄射吃痛之下,浑身已经发软。

“呼”,肩上,徐晃的长斧突然回收,他再次爆喝,又有一斧麾下。

“少将军快走。”也就在这时,亲卫们也如梦初醒,他们大多是荆襄黄氏的家仆出身,若是自家少将军于军阵之中被敌将斩杀,他们回到江夏,亦是身死,自家的老弱妇孺,亦会被牵连,如此,他们只能死战。

“滚开。”徐晃连续斩杀十余名亲卫,已经看到黄射和他身后的将旗遁入军中,他脸上缓缓露出几分喜色,阵前斩将,未必是他所想,只要能够让黄射惊慌失措,持将旗遁逃即可。

“黄射已败,众将士,随吾杀敌。”徐晃高喝一声,再次率全军压上,主将一退,江夏军顿时兵败如山倒,徐晃率军掩杀了数里,方才收兵回城。

沿途,收拢兵器甲胄数千,笙旗数十面。

当他立于城头,环顾城下尸首之际,己方不过数百而已,反观江夏军,战死足有两千之众。

“传吾将令,将俘虏全部收押,动员城中精壮,准备应敌。”徐晃强忍住脸上的兴奋,他来到了南门城墙上,黄射已败,必定会向水师靠拢,而此刻,他原本可挥师抵达岸边,据守江岸以据江夏水师,但不曾想,江夏水师,却以舢板为先登,先有数百之兵登岸。

“看来,江夏水师之中,也并非全是无能之辈。”徐晃叹了口气,回身看了一眼已经从县衙赶到此地的涂涛和侯进,“可有点查完吾军此战伤亡?”

“将军神勇,一战击溃黄射所部万余兵马,斩首两千级,俘虏三千,黄射所部,此战之后,怕是只能向水师靠拢。”涂涛满脸狂喜,能有如此猛将守城,他与侯进,亦可心安。

“公明将军,方才城外吴卫来报,吾江东水师,已于昨日过贵池江畔,将军只需戍守白日,夜里吾军水师必至。”侯进亦是喜笑颜开,江夏军水陆并进,先破一路,则可不用担心围城了。

“何人领军?”徐晃面色一喜,当即再问。

“蒋钦将军。”

徐晃心中大定,“如此,吾军便严守南门,城中兵粮器械不缺,当可坚守一月,可惜吾军未有骑兵,否则,吾倒可再试试,夜里将敌军沿江大营给点了。”

“将军神勇,吾等佩服。”涂涛和侯进表面出言赞道,心中却有些忐忑,幸好,这城里,没有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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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甘宁奋短兵(一更求首订!)

“报……禀报将军,少将军所率大军,与城中敌将徐晃所部于西门外激战一个时辰,吾军溃败,损兵折将过半,少将军已收拢败兵,朝吾水师大营赶来。”

苏飞闻言,面色大变,立即看向帐内众将,“陈就、邓龙,汝二人即刻领五千兵马,于城门外结阵,接应少将军所部回营。”

“喏。”二将立即抬脚出帐,却见甘宁,一脸沉重地看了一眼苏飞,欲言又止。

苏飞一挥手,帐内众多将校纷纷迈步踏出,唯独留下甘宁一人。

“果真不出兴霸所料矣,少将军战败,将士十不存三,大多溃卒,宁往江夏亦不愿回返军中,看来,那镇守寻阳之将,确有几分本领。”

“吾有一计,公权若听吾之见,今日便可破城。”

“哦?计将安出?”

甘宁正待出言,帐外,已有亲卫出声高喝:“少将军已至营外。”

“兴霸,走,与吾接见少将军罢。”苏飞立即迈步上前,一手拉住甘宁的肩膀,将其带到帐外。

“吾等拜见少将军。”营门前,众将尽皆朝着灰头土脸,一手抱着头盔的黄射抱拳一礼。

“免礼。”黄射一脸愤然,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落座主位之后,黄射满脸不善地瞪了一眼苏飞,“苏飞,汝可知,吾与城内敌将苦战一个时辰,汝麾下船队,既已提前派舢板登岸,为何不趁机攻城?”

“回禀少将军,吾等登岸,将士已是人困马乏,并且在登岸之际,便已是被敌军察觉,南城门上人影幢幢,怕是早已有伏兵以逸待劳,若是吾军贸然攻城,怕是会正中敌军下怀。”苏飞对黄射的脾气早有准备,毕竟他刚刚兵败,自个儿焉能直接朝枪口上撞。

“哼,汝言下之意,本将军却是不通兵法,擅自出战,以至兵败?”黄射冷哼一声,满脸愠怒难耐。

“末将不敢。”

“如此甚好。”黄射站起身来,一手按着腰间长剑,“汝水师大营已经于南门外结寨,如此,一个时辰之后,便可至晌午,汝可率军攻城。”

“晌午攻城?吾军若用午膳,必是人困马疲,如何作战?若是不用,亦浑身乏力,天热之下,怕是登上城头便成软脚蟹。”帐中,又有一将出言道。

“汝便是那甘宁?”黄射冷冽地回头扫了一眼立于陈就身后的甘宁,“汝乃军中何职?”

“不才,裨将尔。”甘宁冷然答道。

“吾与主将商议军中要务,岂有汝妄自开口之理,左右给吾拿下,拉出去,打四十杖。”

“且慢。”就在甘宁满脸愠怒,要出列喝斥之际,苏飞果断踏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

“少将军,临阵重罚,会乱军心,不若,让兴霸戴罪立功罢。”

黄射目光和苏飞对视着,面色稍微缓和几分,“如此,便让甘宁率所部兵马为先锋,若不能取城,当斩。”

苏飞面色一变,便看到甘宁拱手一拜,“末将领命。”

“兴霸,汝这……”他看了一眼转身离帐的甘宁,满脸忧急,一回头,正迎上满脸杀机四射的黄射,他一阵左右为难,却不敢追出帐外。

——

晌午,苏飞领着万余大军,以甘宁、邓龙为先锋,于寻阳南门外列阵。

“将军,吾等每人只食用一个馒头,怕是难以果腹,吾刚从行伍中归来,大多军士,都有怨言。”立于苏飞身侧的陈就凑到苏飞耳边低喃道。

“无妨,西门一战,少将军所部虽被重创,城内兵将,也折损上千,吾军此战,以兴霸为先锋,必能取胜。”苏飞一直以来仰仗的,便是甘宁的勇武,他此番攻城的希冀,也全都落在了甘宁身上。

前方军阵,邓龙所部三千军士身后,甘宁带着八百锦衣众舍弃了甲胄,几乎是赤膊上阵,手中也仅仅拿着一把短刀。

“兴霸,当真要如此吗?”邓龙一脸欲言又止,不穿甲胄,从云梯登城,岂不是自寻死路,无论是城上油泼、滚石,箭矢、檑木,都可轻易击溃甘宁麾下这些士卒才是。

“邓将军只需按例攻城便是,吾自会寻找破城良机。”甘宁笑着看了一眼邓龙,赤膊之后,他双臂肌肉虬结,脸上也露出几分平日里纵横长江之上的狰狞。

他甘宁,可是蜀中江流之上的锦帆贼,可是寒窗苦读数载,曾任蜀郡丞的饱学之士,今日这一战,他便要让黄祖这无能小儿,知晓他甘兴霸之勇。

“咚咚咚……”战鼓声阵阵响起,十八面战鼓延绵不断,方圆十余里,几乎都回荡着让人荡气回肠的鼓声。

“攻城。”在中军坐镇的黄射,发出一声谕令之后,策马立于阵后的苏飞猛地举起了手中长刀。

“杀啊。”邓龙指挥着第一波扛着沙袋的千余名兵将一拥而上。

在一批盾牌兵的护持下,他们将沙袋纷纷放入低矮的护城河中,很快,护城河一段十余步的区域就被填平。

“攻城。”邓龙手中长刀一挥,反手持刀,随着大队扛着云梯的先锋将士冲向城墙。

一百五十步,鼓声大作,节奏慷慨激昂。

一百步,城头上的数百名弓箭手手心已经淌出汗水。

八十步,徐晃双眼眯起。

七十步,徐晃猛地高举左臂,然后重重麾下,“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犹如劲风袭来的春雨,倾洒在迎面冲来的江夏军中。

“啊”

“不”

惨叫声此起彼伏,三波箭雨过后,城下至少倒下一百具尸体。

“哒哒哒”然而,带着倒钩的云梯,已经纷纷架在了城墙垛口上,若是从外看向城墙,便可以看到数百兵卒,几乎是同时朝上攀爬。

最前面的军士,一手拉着云梯,一手将盾牌举过头顶。

“轰……”一声巨响,却是一排守城军士突然从身后抓起滚石,双手举过头顶,竟是直接对准这些盾牌就砸了下去。

滚石命中盾牌,可不是隔山打牛,下坠的力道直接将铁盾撞到了他们的额前,皮开肉绽后,他们失足坠落,落到城墙下的地面之际,后脑着地,脑浆里的红白之物,撒了一地,攻城,便是这等血腥场面。

第一百四十三章 锦衣众,先登(二更求首订)

“咕噜咕噜”,城头上,热气弥漫,早已是得了徐晃将令,架起的十座大铁锅内,炼油翻滚,在扛着盾牌的兵将被解决的刹那,徐晃双眼一寒,“倒油。”

“放”,一个个大号的勺子放入锅内,举着勺子的军士,鼻子嘴巴凝成一片,忍着手上传来的巨烫和滚滚蒸腾的热气,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个城墙垛口倒下去。

“滋”滚烫的炼油和皮肉接触,肥肉下锅的声响响成一片。

惨叫哀嚎声,伴随着重物坠落之声,接连不断。

“放,将锅里的滚油全部给我倒下去。”徐晃嘴角微微勾勒几分,眼中满是坚毅,他心中知晓,这样守城,必定是残忍,但让敌军攻破城池,对城内百姓而言,那可就是一场灾难了。

江夏军,承于荆襄黄氏,荆襄黄氏者,士族矣。

兼并田土,收流民为佃户,这便是士族的做法。

他徐晃,早年为河东小吏之际,便看遍了百姓为士族所掌,生而为奴,命不由己。

如今,他为一方镇守,便须得保境安民。

吴侯心向大汉,乃汉室正统血脉,他,便是徐晃心中明主。

“滋”眼见着城墙前一片热气蒸腾,一股烧焦烤肉的气味,也弥漫了整个城头,徐晃冷冽一笑,“准备火箭。”

“呼呼呼”用桐油浸泡的布条裹上箭矢,几乎一点就着。

数百箭矢被架在弓弦上,箭头对准了城下。

“不好。”城外,原本见到滚油大肆杀伤己方兵卒的甘宁心中已有不妙之意,此刻,见得城墙垛口处的无数火箭,更是吓得瞪目欲裂。

“放”

“咻咻咻咻”带着火星和浓烟,火箭射向了地面。

“呼”弥漫城墙脚下的滚油,几乎一点就着,一瞬间,火焰涌起近丈高,原本刚登上云梯的兵将,纷纷被滚油涌起的火焰包裹全身,一个个亡命似地朝着回走,看着袍泽身上的火焰,一个个陆续准备登城的军士面色大变,唯恐自身难保,纷纷弃了兵刃后撤。

“给吾顶住,顶住。”被一群刀盾兵护持在后的邓龙面色一变,虽然前头折损了数百人,但若是这就退了岂不是自乱己方阵角,关键是,中军之中看着此处的少将军黄射,必定饶不了他这先锋啊。

“邓将军,命人用浸湿的沙袋止住火焰。”不远处,甘宁心生一计,立即出声高喊道。

“快,准备浸湿的沙袋。”邓龙大喝一声,一群刀盾兵一拥而上,护持着身后扛着沙袋的军士上前,他们将浸湿的河沙顺着燃烧的土地倒去,不多时,火势便收敛了大半。

“放滚石檑木。”城头上,徐晃冷笑一声,一挥手,立即有大批民夫从城墙一侧的马道登城,一块块磨盘大小的滚石和足有一人小儿合抱粗的檑木从天而降,那位于城下军阵之前的兵卒首当其冲,被砸倒了数十人之后,邓龙只能下令后撤。

邓龙长刀一举,眼见着滚石檑木过后,己方折损的兵将,已经在城墙下堆积了厚厚一层尸体,仍旧咬牙开口:“继续攻城。”

“杀啊。”仅剩的一千余兵卒一拥而上,这一次,中军之中,苏飞命陈就率两千弓箭手于城下展开反击,在刀盾手的护持下,来到城墙下数十步,仰射。

“城墙垛口前举盾,刀盾兵后长枪兵补位,弓箭手,给我压制。”徐晃有条不乱地指挥着城头的作战,他训练虎卫营已久,深得人心,没走过一名兵卒身后,兵卒皆奋勇作战,他只要还在城头上,城头上的守军士气就不会下跌。

城外,黄射早已是在搭起的顶篷下乘凉,此刻,看着攻城不顺,他手中马鞭朝前一指,“去,传令苏公权,命其派人再攻,区区数千疲兵镇守的小城,他也无法拿下,如何任水师主将。”

“喏。”亲卫立即领命,策马行至中军。

不多时,苏飞便瞪了一眼前来传令的亲卫,“吾已知晓。”

言罢,他再命两千人杀向城墙,全力攻城。

城头上,时而也有军士被利箭射中,从城头坠落,也有盾牌被己方登城的士卒挑开,刺死其后的刀盾兵,但已过盏茶功夫,攻城之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苏飞虽不是名将,亦知兵法,眼见己方兵卒还未有大规模的抢占城墙,他的心,已经悬在了嗓子眼。

他的目光,越过身前的兵卒,落到了那赤膊以待的甘宁身上,“兴霸,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随着时间推移,正值晌午一个时辰过后,两军鏖战已久,大多军士披戴着甲胄,都汗流浃背,双臂乏力。

也就在这时,一批赤膊披着皮甲的军士,突然抢上了云梯,他们速度很快,敏捷如猿猴一般,将短刀叼在嘴上,双臂双腿一起用力,几乎几息之内,便来到了云梯上端。

“杀啊。”一道魁梧的身影,率先跳上城墙垛口,长刀一卷,将围在身前的数名军士当场斩杀。

紧接着,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足足有四五十人,冲破守城一方的防线,跃上了城头。

城头上,人影幢幢,喊杀声和敌我双方的军士混在一起,苏飞眼中精光越来越盛,“传令,停止放箭,全军出击,顺着兴霸所部打开的缺口,登城。”

城头上,突上城墙的军士,几乎成了众矢之,城墙上,约有数百人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

“放箭,射杀登城的这群敌军。”徐晃持刀上前,拦在他身前的兵卒各自朝着两侧退开。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几乎同时射向那处被夺占的城墙,十余名穿着皮甲的赤膊精壮,几乎应声而倒。

“给某滚开。”也就在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城墙垛口处一跃而下,拦腰直接掀飞一排张弓搭箭的弓手,长刀一指,径直朝着徐晃杀来,“某锦帆众,今日,先登。”

“先登。”于他身后,近百精壮陆续登城,溃败的弓箭手面露恐惧地抽身后撤,徐晃紧了紧手中的长斧,双臂一挥,斧刃朝前,“杀啊。”

城墙两侧蓄势已久的虎卫营军士,一拥而上,两面夹击。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甘宁VS徐晃(三更求首订)

“报……禀报将军,少将军所率大军,与城中敌将徐晃所部于西门外激战一个时辰,吾军溃败,损兵折将过半,少将军已收拢败兵,朝吾水师大营赶来。”

苏飞闻言,面色大变,立即看向帐内众将,“陈就、邓龙,汝二人即刻领五千兵马,于城门外结阵,接应少将军所部回营。”

“喏。”二将立即抬脚出帐,却见甘宁,一脸沉重地看了一眼苏飞,欲言又止。

苏飞一挥手,帐内众多将校纷纷迈步踏出,唯独留下甘宁一人。

“果真不出兴霸所料矣,少将军战败,将士十不存三,大多溃卒,宁往江夏亦不愿回返军中,看来,那镇守寻阳之将,确有几分本领。”

“吾有一计,公权若听吾之见,今日便可破城。”

“哦?计将安出?”

甘宁正待出言,帐外,已有亲卫出声高喝:“少将军已至营外。”

“兴霸,走,与吾接见少将军罢。”苏飞立即迈步上前,一手拉住甘宁的肩膀,将其带到帐外。

“吾等拜见少将军。”营门前,众将尽皆朝着灰头土脸,一手抱着头盔的黄射抱拳一礼。

“免礼。”黄射一脸愤然,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落座主位之后,黄射满脸不善地瞪了一眼苏飞,“苏飞,汝可知,吾与城内敌将苦战一个时辰,汝麾下船队,既已提前派舢板登岸,为何不趁机攻城?”

“回禀少将军,吾等登岸,将士已是人困马乏,并且在登岸之际,便已是被敌军察觉,南城门上人影幢幢,怕是早已有伏兵以逸待劳,若是吾军贸然攻城,怕是会正中敌军下怀。”苏飞对黄射的脾气早有准备,毕竟他刚刚兵败,自个儿焉能直接朝枪口上撞。

“哼,汝言下之意,本将军却是不通兵法,擅自出战,以至兵败?”黄射冷哼一声,满脸愠怒难耐。

“末将不敢。”

“如此甚好。”黄射站起身来,一手按着腰间长剑,“汝水师大营已经于南门外结寨,如此,一个时辰之后,便可至晌午,汝可率军攻城。”

“晌午攻城?吾军若用午膳,必是人困马疲,如何作战?若是不用,亦浑身乏力,天热之下,怕是登上城头便成软脚蟹。”帐中,又有一将出言道。

“汝便是那甘宁?”黄射冷冽地回头扫了一眼立于陈就身后的甘宁,“汝乃军中何职?”

“不才,裨将尔。”甘宁冷然答道。

“吾与主将商议军中要务,岂有汝妄自开口之理,左右给吾拿下,拉出去,打四十杖。”

“且慢。”就在甘宁满脸愠怒,要出列喝斥之际,苏飞果断踏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

“少将军,临阵重罚,会乱军心,不若,让兴霸戴罪立功罢。”

黄射目光和苏飞对视着,面色稍微缓和几分,“如此,便让甘宁率所部兵马为先锋,若不能取城,当斩。”

苏飞面色一变,便看到甘宁拱手一拜,“末将领命。”

“兴霸,汝这……”他看了一眼转身离帐的甘宁,满脸忧急,一回头,正迎上满脸杀机四射的黄射,他一阵左右为难,却不敢追出帐外。

——

晌午,苏飞领着万余大军,以甘宁、邓龙为先锋,于寻阳南门外列阵。

“将军,吾等每人只食用一个馒头,怕是难以果腹,吾刚从行伍中归来,大多军士,都有怨言。”立于苏飞身侧的陈就凑到苏飞耳边低喃道。

“无妨,西门一战,少将军所部虽被重创,城内兵将,也折损上千,吾军此战,以兴霸为先锋,必能取胜。”苏飞一直以来仰仗的,便是甘宁的勇武,他此番攻城的希冀,也全都落在了甘宁身上。

前方军阵,邓龙所部三千军士身后,甘宁带着八百锦衣众舍弃了甲胄,几乎是赤膊上阵,手中也仅仅拿着一把短刀。

“兴霸,当真要如此吗?”邓龙一脸欲言又止,不穿甲胄,从云梯登城,岂不是自寻死路,无论是城上油泼、滚石,箭矢、檑木,都可轻易击溃甘宁麾下这些士卒才是。

“邓将军只需按例攻城便是,吾自会寻找破城良机。”甘宁笑着看了一眼邓龙,赤膊之后,他双臂肌肉虬结,脸上也露出几分平日里纵横长江之上的狰狞。

他甘宁,可是蜀中江流之上的锦帆贼,可是寒窗苦读数载,曾任蜀郡丞的饱学之士,今日这一战,他便要让黄祖这无能小儿,知晓他甘兴霸之勇。

“咚咚咚……”战鼓声阵阵响起,十八面战鼓延绵不断,方圆十余里,几乎都回荡着让人荡气回肠的鼓声。

“攻城。”在中军坐镇的黄射,发出一声谕令之后,策马立于阵后的苏飞猛地举起了手中长刀。

“杀啊。”邓龙指挥着第一波扛着沙袋的千余名兵将一拥而上。

在一批盾牌兵的护持下,他们将沙袋纷纷放入低矮的护城河中,很快,护城河一段十余步的区域就被填平。

“攻城。”邓龙手中长刀一挥,反手持刀,随着大队扛着云梯的先锋将士冲向城墙。

一百五十步,鼓声大作,节奏慷慨激昂。

一百步,城头上的数百名弓箭手手心已经淌出汗水。

八十步,徐晃双眼眯起。

七十步,徐晃猛地高举左臂,然后重重麾下,“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犹如劲风袭来的春雨,倾洒在迎面冲来的江夏军中。

“啊”

“不”

惨叫声此起彼伏,三波箭雨过后,城下至少倒下一百具尸体。

“哒哒哒”然而,带着倒钩的云梯,已经纷纷架在了城墙垛口上,若是从外看向城墙,便可以看到数百兵卒,几乎是同时朝上攀爬。

最前面的军士,一手拉着云梯,一手将盾牌举过头顶。

“轰……”一声巨响,却是一排守城军士突然从身后抓起滚石,双手举过头顶,竟是直接对准这些盾牌就砸了下去。

滚石命中盾牌,可不是隔山打牛,下坠的力道直接将铁盾撞到了他们的额前,皮开肉绽后,他们失足坠落,落到城墙下的地面之际,后脑着地,脑浆里的红白之物,撒了一地,攻城,便是这等血腥场面。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甘宁之辱(四更求首订)

“左右,给我把这猖狂之徒给吾绑上。”黄射勃然大怒,挥手之下,左右亲卫立即领命上前,便要当场擒拿甘宁。

“锵锵锵”一时间,跟在甘宁身后锦衣众纷纷拔刀相向。

“甘宁,汝欲反乎?”黄射双目瞪圆,脸上一片铁青,心中却是略微有些胆寒,此刻甘宁毫不示弱地和他双目对视着,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的血煞之气,亦让他有些胆颤心惊。

甘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个“反”字,几乎脱口而出,但他也知晓,如今身处万军之中,周围都是听命于黄射的兵马,他若是胆敢说出一个字,必将被群起而攻之,刀刃加身,他毫无畏惧,但麾下这奋战数个时辰的袍泽,他却不忍舍弃。

“少将军息怒。”

“还请少将军息怒,兴霸只是性子急躁,并无恶意。”

“不错,兴霸此战奋勇,先登城墙,力拼敌军主将,并且斩杀数十敌卒,虽无战功,但也有苦劳啊。”

一时间,围在四周的陈就、邓龙等将纷纷上前替甘宁求情。

“少将军。”苏飞迈步挡在甘宁身前,“兴霸乃吾部将,即便有过,亦是末将驭下无方,少将军若要责罚,便责罚末将罢。”

“公权,汝为何……”甘宁浑身一颤,脸上满是激动潮红,他未曾想,这等杀头谋逆之罪,苏飞亦愿为他抗下,这等情谊,他此刻却无法表露出来,但心中却是深深感动。

“今日之后,若吾甘兴霸不死,必有汝苏公权富贵之时。”

“汝各个都是忤逆之臣?好,那吾便成全尔等。”黄射气极反笑,猛地拔出腰间长剑,便要朝着苏飞刺去。

“少将军不可。”

“少将军万万不可啊。”

“苏将军乃是太守旧部,亦深受州牧大人看重,断不会有异心。”

“不错,还请少将军看在苏将军领军作战奋勇的份上,饶他这一次吧。”

黄射冷冷地扫了一眼身前跪倒一片的部将,“尔等……”

他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终究是缓和了几分,“传令,甘兴霸作战不利,拉下去,重杖八十,其部众,重杖四十,行刑后全部收押,以待处置,苏飞,汝若再庇护此贼厮,吾下次,让汝连坐。”

“多谢少将军开恩。”苏飞如蒙大赦,立即伸手按着身子僵硬的甘宁下拜。

“哼,汝等好自为之罢。”黄射转身走向顶篷,此刻的天日,已经炎热无比,他不过是来到军中喝斥了一番,便已是汗流浃背,让养尊处优的他,如何适应。

“兴霸,万莫要再说其他,八十杖,算不得什么。”苏飞将甘宁搀扶起来,将嘴凑到他耳边,“吾会尽快安排汝离去,兴霸且珍重。”

苏飞知晓,今日之后,必定会有黄射细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无法再与甘宁联络,否则,自己亦会遭难。

但他却可以特地开恩,命看守甘宁等人的士卒有意放松警惕,甚至,打开水牢之门,送一行人逃走。

甘宁深深地看了一眼苏飞,便被涌上来的军士用绳子绑住了双臂,他本可挣脱,但他却不愿牵连袍泽和苏飞,只能被其拉着,步入大营。

“哟,这不是昔日纵横蜀中江上,驰骋千里的甘兴霸嘛。”

“没想到汝这厮竟然也能犯到吾等手上。”

行刑的,乃是黄射的亲卫,他们拿着丈长的军杖行至近前,看了一眼赤着后背的甘宁,几乎咬牙鼓足所有气力,便一杖砸下。

“嘭”一声巨响,甘宁疼得面色发青,却紧咬牙关,默不吭声。

“嘭”

“嘭”

紧随其后,同时行刑的,还有甘宁麾下一百八十七名锦衣众,他们之中,也无人吭声。

“都是好样的。”甘宁心中暗暗鼓气,但后背与臀部所在,陆续传来火辣辣的痛楚,却让他双眉拧成一片。

他心知,这次行刑,这两人绝对想要了自己半条性命,不仅不会留手,还会下重力。

四十杖,他已经听到不少沉闷的哼声,当他受完八十杖,在旧部搀扶之下站起身来之际,身后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不远处一些看守大营的士卒看得触目惊心,心中一片惊惧,看着甘宁的眼神,亦是敬畏不已。

“将军,原本有伤在身的何五、老六他们……已经被抬下去了,弟兄们都是好汉,没有一个吭声的。”

甘宁微微点头,随后,便有行军郎中来到近前,为他们在后背涂上药粉,随意用布条缠住之后,便有军士上前,将一行人全部带走。

“将军,吾等该如何是好?”走在甘宁身侧的亲卫有意靠近甘宁。

“稍安勿躁。”甘宁心中惦记着苏飞的叮嘱,此刻后背伤势严重,他也不剩多少气力,只能暂时隐忍。

“磨磨唧唧作甚,莫不是想窜通?”走在他身后的军士用枪杆砸了一下甘宁后背,立即便有数十名锦衣众冲他怒目相视。

“怎的,想叛上作乱?”小校冷冽一笑,眼中满是嘲讽,押送这些人的足有千人,倘若他们敢作乱,可当场将其诛杀。

他坚信,若是自己擒杀了甘宁,必会得到少将军重赏。

“快,走。”

很快,甘宁等人便被压到了水牢。

看着眼前大半泡在水里的木制牢笼,甘宁面色一变,“吾等有伤在身,如何能浸泡于江水之中。”

“不过一贼厮,下狱之后,不日便要问罪,汝还敢挑挑拣拣?”小校冷笑一声,随手将甘宁推进水牢,“汝等若忍不得,那便知会本将军一声,本将军自会禀报少将军,只要尔等乞降,少将军自会宽恕尔等。”

“痴心妄想。”

“吾等誓死追随甘将军。”

眼看着上百人扯着嗓子怒吼,那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充满杀气,小校脖子一缩,“快,还愣着作甚,还不快些将这些叛逆押入水牢。”

“嘶……”

“好痛”

一时间,十几座水牢内,接连传来惨叫声。

江水虽不比海水,但他们身上刚涂了药,此刻被水一浸泡,药性全无之外,便是伤口也会在数日之内腐烂。

黄射此举,非是责难他们,而是想要了他们的小命。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逃!火烧大营(五更求首订)

时间悄然流逝,没了甘兴霸,苏飞的战意亦是消减不少,趁着晌午过后,苏飞率军于南门强攻十余次,亦未有人登上城头。

众多军士都看在眼里,甘兴霸作战凶猛,几欲夺城,却为黄射嫉恨所阻。

黄射麾下那三千余众旧部,攻打西门未果,早已是埋伏在城头上的寻阳县尉侯进,带着数百精锐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领军之将狼狈地丢下数百具尸体撤回大营。

黄射深感耻辱,却隐怒不发,入夜之际,点查大军伤亡,白日一战,水路两万余众大军,竟是折损近半。

苏飞等人,回营之际,被黄射怒骂半响,哨骑汇报,城内兵马,今日一战,数千守军,亦有过半折损,黄射面色才稍微缓和了几分。

不过,他并不知晓,城内守军不过五千余众,折损一半则两千五百人,几乎有一千人,都是阵亡在晌午之际,甘宁登城一战之中。

苏飞趁夜回营,换来了自己的亲卫。

“汝即刻派二十人,取吾私藏好酒,去水牢边上,与汝同乡畅饮一番。”

“看守水牢之士,尽皆是少将军亲卫,吾此去,怕是会……”亲卫有些迟疑。

“无妨,邓龙将军已率人泅水从水中破坏水牢,汝尽管去拖住他们便是。”

“喏。”亲卫立即领了酒肉,率队朝着水牢赶去。

隔着不远处的中军大帐,一名亲卫匆匆步入黄射帐内,“禀报少将军,苏飞亲卫,已带酒肉朝水牢而去。”

“甚好。”黄射面上立即露出喜色,“汝立即命人率军伏于水牢附近,一旦甘宁等人有异,即刻将苏飞亲卫拿下。”

“少将军,若是苏飞亲卫先走,甘宁等人再逃,该如何是好?”

黄射双目一瞪,“愚不可及,如此可先擒苏飞亲卫,必能于水牢有所斩获。”

“喏。”

亲卫即刻领命离去,不多时,苏飞在帐内揣度之际,亦是受到营中兵马调度的风声。

“莫非是消息走漏?”他面色微变,正要传亲卫询问之际,帐外已是多出一队举着火把的军士,“苏将军可曾安睡?”

“黄将军可有要事?”苏飞能够听出此人乃是黄射家将。

“只因黄昏时点查战报,相与将军校对。”

“将军请进。”苏飞叹了口气,心中哪里不知,这全然是黄射的拖延之计。

他心中忧急麾下亲卫,若是甘兴霸之事被少将军黄射伏于江畔的兵马捉了个现行,他怕是难逃此劫。

顿时,他也心中明悟,黄射此举,是为铲除他这位州牧派来的江夏都督。

并且,他被捉贼拿赃,此番,还有苦难言,便是将此事呈到州牧面前,亦会问他个姑息纵容,窜谋欲乱之罪。

他为甘兴霸,无怨无悔,只可惜,此番,怕是兴霸亦难走脱啊。

——

水牢,苏飞亲卫乃是看守此地的都伯同乡,两人谈笑大声,俱无他想,不多时,数十名善水的军士借着夜色入水,不多时,便泅到十几座水牢边上。

“甘将军莫要知声,吾等是邓将军麾下。”

“邓将军搭救之恩,某铭感五内,他日必有厚报。”甘宁将身子沉到水里,只露出一颗头来,低声答道。

不多时,甘宁所处的水牢便有一根圆木于水中被锯断,同一时间,他回身也得到了一众部属的颔首示意。

不多时,苏飞的亲卫起身告辞,醉醺醺地招手,带着麾下部卒离去。

他们到此处,一直未曾接触甘宁等人,饶是在酒案上,也未曾提及好生照应甘宁等人之事。

可就当他们走过沙滩,便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数百军士一拥而上,转眼间便将苏飞亲卫这二十一人全部擒下。

“发生何事?”

“怎会有伏兵在此。”

“莫不是事情走漏?”

众将士纷纷抬头看向甘宁,甘宁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环顾身侧的袍泽,忧心他们身上伤势,若是平日里,他们大可泅水渡过长江,得以逃脱,但此刻,却无法与黄射麾下部众拼杀。

“将军,还请早做决断,黄射伏兵,已朝此处赶来。”一旁的亲卫忍不住出声道。

“给吾搜,仔细查看水牢底下,有无缺漏。”果然,一行兵将行至百步开外,便朗声喝道。

甘宁面色一沉,回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战船,“所有人,泅渡夺船,沿江而下,逃。”

他的声音如同黑夜里的炸雷,被囚禁在十几座水牢中的所有锦衣众,几乎同时朝着水底钻去,转眼间,黑夜里,水牢便空无一人。

“不好,逆贼甘宁要逃。”

“快,保护船只,追。”

一时间,所有伏兵齐齐杀出,便是远处的营帐之内,亦有兵将赶来,战船上,亦有守夜的军士拿起兵刃走到船舷戒备。

“哗啦”不知何时,十几颗脑袋几乎同时探出水面,顺势扑上几艘舢板,轻易地便将几名镇守船只的军士给扭断了脖子。

夺取了十余艘小舟之后,甘宁亦落到一艘乌篷船上。

“快走。”甘宁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众袍泽,伸手拿起一支船桨,竟是亲自摇船。

可是,当他驶出近半里之后,身后突然有亲卫大喝,“将军,不好,庞四他们,竟是主动断后。”

甘宁闻声,浑身一颤,猛地回头看去,那深夜里的大营江畔,突然燃起熊熊大火,他麾下的旧部庞四等人,竟然是混上了大船,用油灯点燃了船只,以此为他断后。

“这又是何苦。”甘宁捶足顿胸,“吾甘兴霸一条烂命,不止几钱,弟兄们先后为吾送命,是吾,害苦了尔等呐。”

他跪倒在船上,“庞四、小六、阿水……汝等若泉下有知,吾甘兴霸,他日必报此仇,吾,必以黄射小儿项上首级,祭奠尔等。”

当他被亲卫搀扶起身来后,沿江顺水而下的几艘小舟,已行了两里,他双目通红地看着身后那仍旧火焰冲天的水寨,双手握紧成拳,指尖扎进掌心的刺痛,让他发泄着胸中的愤怒,他恨,他不甘心,只是,他知道,唯有活着,唯有投靠一位明主,方能为这些袍泽报仇雪恨。

在被搭救的刹那,他便想通了。

“将军,吾等已走脱五里,黄射小儿必定追不上了,吾等此去何处?”

甘宁立于船头,迎着夏日的劲风,在风声中开口:“顺江南下,去江东,吾要求见吴侯。”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甘宁归吴做先锋(第六更,求首订)

也就在甘宁等人下游不过二十里,便有大队车船行进。

此刻,位于舟上的蒋钦,已经是命快骑向寻阳传讯,白日战报,他也从留在沿江岸边的哨骑处得知。

“徐公明不愧虎卫营统帅,当真有猛虎之姿啊。”蒋钦一脸兴奋,徐晃连战连捷,以五千之兵,让黄射所部折损近半,让他大喜过望,如此,他大军趁夜抵达之际,便可发动突袭。

“报……禀报将军,前方十五里外,发现敌船。”

“可是巡逻战船?”蒋钦面色一变,如此,他所部水师的行踪岂不是直接暴露?偷袭,便只能变成两面夹击的强攻?

“一艘乌篷,五艘舢板,船上约有数十名军士,火光微弱,吾军哨兵难以探清敌军数量。”

蒋钦心中稍定,大手一挥,“再探。”

“喏。”

同一时间,甘宁所在,也发现了下游的异常。

“将军,吾于下游发现一艘舢板。”

“哦?”甘宁面色微变,抬脚来到了乌篷船船头,他目力极佳,很快便是在下游一里外发现了一艘舢板。

“已是深夜,此处为何会有舢板?”

“莫不是江上渔民?”

甘宁微微摇头,“吾等皆在江边为生多年,可曾于深夜见过捕鱼之民?”

“靠上去。”

“喏。”

甘宁所在的五艘舢板,行船速度突然加快,那潜伏于一里外的一艘舢板很快便发现了上游的不对劲儿,正待逃走之际,舢板已经是围追了上来。

半盏茶的功夫,一名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江东兵,被押到了甘宁所在的船上。

“将军,伤了三个弟兄,险些被此人走脱,若非是吾等有伤在身,在水下交手,亦不会吃这等大亏。”

甘宁摆了摆手,“可问得此人来历?”

“自称是江东水师斥候。”

甘宁双眼一眯,在斥候面前蹲下身子,“汝便是江东水师斥候?”

“汝等皆着甲胄,莫非是江夏水师斥候?落入尔等手中,吾亦未想着活命,是杀是剐,悉听尊便。”斥候脖子一横,便扭过头去,他心中也有些惊惧,这些人,身上分明有伤,在水下搏杀之时,却行动敏捷,分明是常年泅水而战之兵,莫非,江夏水师,俱有如此善战不成?

甘宁眼中掠过几分喜色,“吾不杀汝,汝可为吾引荐此番江东来援的水师主将否?”

“汝乃何人?”斥候顿时心生警觉。

“吾乃甘兴霸矣。”甘宁笑着为斥候解开绳索,“汝江东水师,可至十里以外?”

“汝……汝为何知晓?”斥候面色大变。

甘宁笑而不语,因为,行至一里外的舢板,已经朝他举起了火把,江东水师,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甘宁登上了蒋钦所在的主舰。

蒋钦审视着眼前这名魁梧壮汉,“汝便是甘宁甘兴霸?”

“将军亦知吾甘兴霸?”甘宁眼前一亮,心中满是狐疑。

“吾不曾听闻,倒是吾主,曾颁招贤令,广招天下贤良,汝昔日为蜀郡丞,于任上倒是有些勇名。”

“让将军见笑了。”甘宁谦逊道。

“兴霸为何在此?”

甘宁闻言,满脸复杂,“一言难尽矣。”

不多时,当甘宁与蒋钦叙述完自己逃亡经过后,蒋钦一手摸着下巴,转身看向船舱,“子扬先生,可否出来一见。”

“公奕与兴霸英雄惜英雄,畅所欲言,为何偏偏要唤吾这舞文弄墨之人插足呢。”刘晔一边大笑着,一边迈步从船舱走来,行至近前,他朝着甘宁微微拱手一辑,“久闻昔日蜀郡丞甘兴霸文武双全,未曾想,如今却可与吾同帐为臣,在下刘晔,见过将军。”

蒋钦伸手指了指刘晔,“此乃庐江郡丞矣,此番,乃吾水师随军军师。”

“拜见军师。”甘宁当即躬身一拜。

“兴霸无须多礼,汝既加入吾军,吾当即刻上表主公,加封汝为别部司马,随军征战,若有建功,当重赏之。”

“多谢军师。”

“无须谢吾,兴霸可言,尚有战事如何?”

甘宁站直身体,“吾走脱之际,麾下儿郎,以火焚船,此刻江夏军水寨定当大乱,吾军可趁势逆江而上,攻打水寨,一举夺取江夏军战船之后,直取其中军大营。”

“如此甚好。”刘晔当即大喜,随即,他看了一眼甘宁,“兴霸,吾观汝有伤在身,又厮杀一夜,可还能一战?”

“自然能战。”甘宁此刻满腔热血,心思早已是飘到了远处的江夏军大营,他走脱之后,也不知被捉贼拿赃的苏飞、邓龙等人会如何下场,他岂能不急。

“善。”刘晔大喜,随即,清了清嗓子,“甘兴霸。”

“末将在。”

“吾命汝统帅旧部,再拨汝两千精兵,汝可敢率车船先行,为先锋,先取江夏军水寨。”

“若不胜,甘宁愿提头来见。”甘宁大喜,他未曾想,自己一新投之将,亦能受此重用。

当他点查了麾下所拨的两千精兵之后,更是喜上眉梢。

“世人皆闻江东富硕,却不知,江东善于练兵,这水战之兵,更是百战精锐,配以这日行数百里之利器,他日必将横扫大江南北。”甘宁亦是水战行家,虽然不善水战韬略,但却也见过不少军中战船。

无论是蜀中水师,还是江夏水师,皆不如江东战船之利。

“此战,必胜。”甘宁下令战船全速行进,此刻江面上刮起的,正好是东南风,利于他所部兵马行军。

“此刻,就连上天都相助吾甘兴霸,黄射小儿,今日,汝必死。”

“苏公权,汝可万万莫要死了,否则,吾甘兴霸旧日恩情,该寻何人去报,苏飞,汝定要活到吾率军杀至,吾定要让那黄射小儿,血债血偿。”

此刻,只要甘宁一闭眼,就能回想到自己麾下的儿郎惨死的一幕幕,他睁开眼,双目已经是赤红一片。

车船行军之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看到前方约有灯火的江夏军水寨,他眼中露出几分狼性的冷冽,缓缓举起了肌肉虬结的右臂。

第一百四十八章 焚寨!夺船(第七更,求首订)

江夏军大营,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人影幢幢。

“苏飞,汝还有何说?私下与那贼厮甘宁窜逆,更是伙同营中战将邓龙,泅水毁水牢纵敌,汝,该当何罪?”黄射脸上写满了猖狂和得意,今日,他可借甘宁之事,夺了苏飞这江夏都督之职,将刘表安插在江夏军中的武将派系给一举清理掉。

“残害忠良,不识良玉,黄射,汝有眼无珠。”苏飞冷然一笑,自觉罪责难逃,反倒是挣扎着站起身来。

“跪下。”他身后的军士抬脚踢了两脚苏飞的腿弯,苏飞咬牙挺住,仰天大笑:“黄射,枉汝父子还出自荆襄黄氏,却自取灭亡,甘兴霸乃当世勇将,汝等拱手将其送之门外,他日,破江夏者,必是吾兴霸老弟矣。”

“嘭”看押苏飞的军士一记手肘落到他的后背,苏飞吃痛之下,冷不防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

“苏将军。”跟在身后,披头散发的邓龙满脸激动,“少将军,汝迫害忠良也罢,苏将军为江夏都督以来,尽皆听命于汝黄氏父子,从未有过异心?还请少将军开恩,饶苏将军一条性命罢。”

黄射眼中满是轻蔑,“邓龙,汝与苏飞狼狈为奸,已自身难保,还敢为他求情?”

“来人,速将邓龙拉下去,斩。”

邓龙满脸惊恐地看了一眼黄射,“少将军……汝阵前斩将,是为不详啊。”

“邓将军,一路好走。”苏飞背对邓龙,满脸痛苦,却被两名军士死死按着,身上又有枷锁在身,无法挣脱。

“啊……”不多久,营门外便传来一声惨叫。

苏飞双目紧闭,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是畏惧胆颤,反而是为之愤慨。

白日里,邓龙还为江夏黄氏父子上阵领军厮杀,夜里,便为其构陷,残忍杀死。

这等不仁不义之主,他心里也浮出几分悔意,自己是否应该在不久前随兴霸一起离去呢……

“嗒嗒嗒”一名军士双手端着木案入内,案上,赫然便呈着邓龙那虎目瞪圆,满脸不甘的头颅。

“邓将军”,苏飞悲痛欲绝,亲眼目睹部将惨状,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黄射,“淬”的一声,一口唾沫直接隔着几步外,准确地命中黄射的衣袍。

“黄射,汝残害忠良,不得好死。”

“嘭”,黄射满脸暴戾,上前一脚便将苏飞仰面踢到,他随手抽出腰间长剑,“苏飞,既是汝自己找死,那么,就别怪吾不念汝吾君臣之谊了。”

“吾苏飞,只是州牧大人之臣,何时成了汝黄氏父子之臣?黄射,要杀便杀,莫要废话,邓将军黄泉路上还未走远,某大可去寻他。倒是汝黄氏父子,他日怕是战死疆场,无人愿为尔等收尸,只能弃尸荒野,为鸦啄,为狼啃,为鱼吞,为虫噬。”

“逆贼,受死。”黄射猛地高举长剑,对准苏飞的脖颈斩下。

“报……”帐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喝,紧接着,黄射也听到了帐外传来的震天喊杀声。

“禀报少将军,江东水师沿江而上,偷袭吾军水寨,攻势正猛,吾军……吾军怕是难以招架,还请少将军速速发兵相救。”

“江东水师?此刻莫不在九江一线?”黄射面色大变,收回出鞘宝剑,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前跪倒的苏飞,“吾暂且留汝一条狗命。”

苏飞冷然一笑,心里却是松了口气,顷刻间,他后背被热汗湿透,却是往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黄射大步出门,很快,便看到陈就领兵来到近前,“少将军,江东水师先锋大将,乃是甘宁。”

“甘宁?”黄射一把抓住陈就的领口,面色一惊,随即将其松开,“快,陈就,吾命汝即刻领三千兵马,驰援水寨。”

“少将军,水寨已有大营三千精兵解救,若是再增兵,怕是大营难保……”陈就有些忌惮寻阳城内的守将,白日一战,他江夏军伤亡惨重,足以证明,守城之将能力非凡。

“那可是逆贼甘宁,陈就,汝懈战不前,莫非,与那甘宁亦有勾结?”

“末将不敢。”陈就浑身一颤,立即拱手一辑,邓龙血淋淋的教训就在跟前,他哪里敢触霉头。

“快,率军驰援水寨,江东水师未曾放火烧船,便是为了俘虏吾军战船,水寨可弃,但战船,绝对不能落入江东水师之手。”

“喏。”陈就领军大步离去,黄射方才松了口气。

他凝视着远处的火光和喊杀声中的人影,突然心生一计,“快,将苏飞带上来,那甘宁既然叛投江东,吾便要看看,他是否愿于阵前,亲眼目睹他恩义兄弟为吾所斩。”

他嘴角勾勒,脸上再次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甘兴霸、苏公权,汝二人,再如何猖獗,亦只能是吾黄射手下败将矣。”

在他的视野之中,火光突然大盛,却是战船之上的桐油、酒坛制作的燃烧弹,被车船上的投石车抛掷到水寨之中,寨门在被焚烧后,被甘宁一脚踹开。

“众将士,随吾斩将杀敌。”甘宁手持双戟在前,后背疼痛,他此刻已经麻木,双臂不断挥舞,眼中杀将上来的江夏兵,纷纷被拦腰砍成两段。

“如此勇将,不愧得主公看重。”蒋钦立于不远处的船头,他看了一眼岸上杀来的陈就所部,“守营兵马再来驰援,公明,汝也该动了。”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岸上江夏军的大营突然起火,一支雄兵,不知何时,已经偷摸到大营身侧,径直杀入大寨之内,不多时,他便听到一声高喝:“吾乃河东徐晃是也,谁敢与吾一战?”

蒋钦满脸通红,观战许久,他早已热血沸腾,当即长臂一指,“全军出击,焚毁水寨,夺取江夏军战船。”

“喏。”

近万江东军,从两路杀出,不多时,甘宁便夺取了水寨,车船靠岸,蒋钦所部汇合甘宁,朝着岸上杀去。

同一时间,黄射带着捆绑得结结实实的苏飞,也大步从营中走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黄射,卒(八更,求首订)

“甘兴霸,汝敢背主投敌?”陈就率军从岸上杀至,径直和甘宁所部混战在一处,陈就挥刀连斩三名江东兵,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气喘吁吁的甘宁。

“黄射不仁,残害忠良,陈将军何必助纣为虐。”甘宁扯着嗓子喝道。

“吾等既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枉汝甘兴霸亦是饱读诗书,却是叛逆之臣。”

“他黄射小儿,算得君否?”甘宁眼神一冷,脸上轻蔑之色毫不遮掩。

“逆贼,授首罢。”这时,陈就已经挥刀将拦在他和甘宁身前几名江东兵斩杀,提刀杀至近前,双腿猛地一跃,竟是自上而下,一刀劈下。

甘宁双戟交叉,朝上一挡。

“铛”金铁交击,传来一声巨响。

甘宁朝后连退数步,后背和臀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咬牙切齿,若非他有伤在身,夜里厮杀,哪里会如此狼狈。

“喝”,可他,仍然是甘兴霸,锦帆众之仇,还历历在目,水牢之辱,他还未报,岂能就此姑息。

“铛铛铛”他以快打快,每一击都牵动后背的伤势,但他却在抢攻中,连续将陈就逼得后退。

“铛”,在他翻身一戟砸下之际,陈就脚下没能站稳,仓促地朝后退了数步,沙尘激荡,眼见着甘宁翻身再有一戟袭面而来,他面色大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甘宁一戟荡开自己手上的长刀,一戟削向自己的脖颈。

“甘宁,汝这叛逆,且看这人是谁。”远处的高坡上,突然举起无数火把,黄射指着旁侧被刀斧手按在地上的苏飞,“甘宁,汝若再不下令住手,吾便用此人项上首级为汝助战。”

甘宁将长戟放到陈就脖颈边上,看了一眼身侧亲卫,“绑上。”

他将陈就推开之后,抬脚朝前走动了几步,两军交战的军士,趁此良机,也各自后撤,于沙滩上,隔着十余步对峙。

数十步外的高坡上,苏飞披头散发地看着沙滩上的甘宁,“兴霸,莫要做那小儿女姿态,且杀将上来,邓龙已被黄射残害,吾既难逃一死,汝大可以黄射小儿首级,为吾祭奠。”

“闭嘴。”黄射勃然暴怒,一脚直接将苏飞踹倒在地。

“来人,斩陈就一耳。”甘宁满脸狰狞,双臂更是青筋暴起,眼前兄长被黄射施暴,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哧”鲜血飞溅,陈就的惨叫声,几乎响彻整片天际。

四周军士尽皆为之胆寒,全场更是鸦雀无声。

甘宁眼中带着寒光,死死地盯着坡上的黄射,“黄射小儿,汝若敢伤吾兄长一根毫毛,待吾擒下汝之际,必将汝掏心挖肺,千刀万剐。”

黄射浑身发颤,甘宁那如同熊罴一般的眼神,让他心底胆寒,但他也知晓,如今手中仅有苏飞一根救命稻草,若是苏飞有所闪失,他必死无疑。

甘宁欲杀他之心,绝不会因为他乞降而罢休。

“杀啊”,大营处,一支整齐大军杀来,带着从尸山血海中闯出的煞气,在他们身后,江夏军大营,已是一片火光。

“少将军……大营已经被攻破,徐晃率军朝这边杀来了。”一名溃卒狼狈不堪地冲到黄射跟前,满脸仓惶地禀报道。

“哧”黄射挥剑直接将其砍翻在地,“败军之耻,安能苟活。”

他提剑回身看了一眼狼狈溃逃到身后的数百兵将,“尔等不死命一战,回来作甚,吾军兵败,便是尔等懈战之果。”

“黄射,汝已穷途末路,还不速速放下兵刃乞降,吾主仁义,可留汝一条性命。”徐晃提着长斧策马而至,他立于二十余步外,看着此刻守在黄射身侧的数千兵将,眼中满是冷冽。

“吾若降,尔等便不杀吾?”黄射放声大笑,“甘兴霸与吾有死仇,他焉能不杀吾。”

言罢,他环视一眼身侧的兵将,“尔等皆是江夏之兵,家中妻儿老小皆在江夏,尔等若降,可知其罪?”

行至近前的蒋钦听到这话,面色一沉,他回眸看一眼不远处船上的刘晔,后者朝他微微点头。

坡上,徐晃不知何时已经张弓搭箭。

“吾父已领江夏之兵驰援,只要吾等固守此坡两个时辰,增援必至。”

“诸君可愿随吾死战尔?”黄射环视一眼四周,满怀期待地看着麾下兵将的回答。

然而,旷野之中,一片寂寥,却无人应声,此刻沙滩、江畔都是江东军的军士,并且方才厮杀了一阵,江东军悍勇之至,江夏兵早已人困马乏,丧失斗志,尤其是黄射区区三言两语便能撩拨起来的。

黄射面色难看,终于是意识到了一切,若士气不振,这陡坡亦难坚守,他徒有数千兵将,怕是顷刻间就会溃败。

他心中一动,再次开口:“今日死战,为吾江夏军,吾自会禀明太守,重赏尔等钱粮,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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