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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贸易》


第一章 老拾和希伯来语

从学校的图书馆出来,就感觉涅瓦河上的凉风吹进我的衣领了,紧了紧围巾稍微打了个寒颤接着往校门走去。今天是周末,也是两个星期寒假的第一天。出校门的时候,往河对面的冬宫望上一眼是我的习惯。留学三年来,每次能与冬宫隔河相望的时候,我便要望上一眼,因为实在太喜欢那座建筑物了。但却从来没能有时间到那博物馆中去游览一下。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整。今天中午要到莱文先生家做客,吃他家出名的牛肉汤。莱文先生是我在中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人了,不过那时候,我所知道的莱文先生,是现在这个莱文的父亲。

我是杜卿。八十年代初期出生在天津。当时全家住在天津老城厢的一个小院儿里。院子很小,只住了两户而且说是解放前就住在这儿了。一户是我家,另一户是个独身老头儿,奶奶叫他老拾,爸、妈叫他拾大爷。

老拾说一口地道的老天津话,眼窝很深,一脸的大胡子,因为他不吃猪肉,我们全家一直都认为老拾是个“回回”,也就是回族。上小学前,两个姑妈轮着生小孩,奶奶不得不去照顾她们,再加上爸妈是双职工,所以我就被放在老拾家,当然这也是因为我特别不喜欢上幼儿园。

老拾做的牛肉汤很好吃,四岁的时候,我就能一口气吃上一大碗,他说这是他一个叫莱文的邻居教他做的。老拾一到下午就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午觉。他坐在躺椅上,用着浓重的天津味给我讲一个叫埃及的国家,讲埃及的法老和法老们的金字塔,后来爸爸也给我讲过这些故事,不过爸爸总是在说金字塔上的那些数字迷题,以及法老的杀人咒语,我知道那些是从电视上看来的,而老拾给我讲的是一个叫摩西的人,带着一群他的朋友,从法老的王国里逃出来的故事,还有世界上第一个男人,第一个女人在美丽的花园里生活,邪恶的蛇让他们过上痛苦的日子以及一个姓挪的人造了一艘大船,把动物们都装在船里,躲避大水。现在每当我想起这些就想笑,那慈祥的老头的面孔,给我讲了整整一本《圣经-旧约》,当然,这是在我上中学后才知道的。

老拾现在已经去世了,在我离开中国的时候,到现在我还能时常想起他,也想起他给我做的牛肉汤和他给我讲的故事,教我的东西,每当我想起这些的时候,就会晃晃脖子,耸下肩,感觉一下那项链坠碰撞到胸口的感觉,它还在,就好像那老头还在我身边一样。项链坠是一个纯金制成的六角星,形状就像以色列的国旗中间那个六角星一模一样,这是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老拾送我的礼物。他说那是他的父亲给他的礼物,同时他又把它送给我。我爸妈到他家退过,而他却坚持要送给我。

上初一时,一个星期天下午,当那个七十岁的老人躺在小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的时候,我拿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小声问:“老拾,你不是回民对吧?”

老拾微微地笑着,闭着眼睛一边摸着他手边的茶壶,一边点着头。以前我也多次问过他同一个问题,班里有几个姓穆的回族同学有着和老拾一样的饮食习惯。不过这次,我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问了下去:“你是不是犹太人?”

老拾继续着他的笑容,然后,继续点着头……

我说对了。一个给我讲了圣经故事的犹太老人慢慢睁开他的眼睛,给我讲他的故事。

70多年前时候,老拾在俄罗斯出生,因为纳粹血腥的屠杀,老拾十岁就在列宁格勒失去了父母,并跟随一个叫莱文的犹太邻居一起逃往远东。进入中国的犹太人大部分留住上海,一部分前往天津和哈尔滨。而老拾和莱文一家子,就住到了天津。40年代中国暴发解放战争,犹太人开始不安,他们纷纷经东北入苏联避难,或者直接回到自己的国家——刚刚建立的以色列。

莱文一家走了,没有去那个犹太人自己的国家,而是回到他们生活的地方——列宁格勒。老拾留下了,在他的心里,这里已是自己的家了,尽管他与我们的外表有着这么大的差异,但张口便是满嘴的天津话。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已结婚生子。

说到妻儿,老拾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有问,对于一个孤身的老人,我是没有什么兴趣知道他为什么只剩一个人的。沉默了一会儿,老拾突然望着我,问我要不要学玩意儿。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老拾笑着慢慢从躺椅上起来,我过去扶住他走到屋里。他慢慢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头盒子。然后口中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本子,本子的外皮是动物皮制的,老拾抬头看我一眼,然后眯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我教你这玩意儿。”本子打开,里边应该是本手写的书。

“这是什么?”我一边翻弄着画满圆圈的本子一边问老拾,老拾撸着自己的胡子,小声说:“这是我们希伯来人写的字。”

我抬头:“你不是犹太人吗?”

老拾微笑不语。

“我学这个有嘛用?”

老拾哈哈大笑:“小子,瞧这个。”说着他的手指到第一页的第一个字上:“小子,希伯来人说的话,每一个字儿都是一个数,你考试嘛的拿它打个小抄儿,特别容易。”

我恍然大悟:“老拾,你太神了!”

其实现在我每每回忆起老拾教我希伯来语,而且是古希伯来语的时候,都忍俊不禁。真的,我很佩服这“老师”,他在向年青人传授知识的时候,总有这么多的说辞。上大学以后,通过看书知道了希伯来人和犹太人只是称呼不同,也知道失传2000年的希伯来语在以色列的复活,以及像咒语一样的古希伯来语神秘的一面。当然,利用希伯来文字的数字性,在初、高中的理科,政治甚至大学的诸多学科中打小抄,比如公式,数值等等也是我常用常新的至尊法宝。简单的说,希伯来的每一个字母都代表一个数字,比如α代表1,β代表2,γ代表3……当然了,希伯来文是不会用αβγ的,他们有一套自己的字母,看起来不同于世界任何一同文字的体系,用莱文先生的话说,就是写出来全是方块儿。

刚到俄罗斯留学的时候,我曾经试图用我掌握的希伯来语和以色列的同学交流,结果失败了。原因在于我的词汇量太小,而且太古老了,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一件事物或者随便闲话,我脑子里的句子大概只有祝福或者祈祷时才用得上。当今以色列的希伯来语中,有大量的外来语,我就完全听不懂,可以说老拾教我的希伯来语,几乎全部出自经文。

手已经敲到莱文先生家门上了,胡乱的思绪也跟着一声俄语的应声而消失。莱文太太打开了门,我用俄语向她问好,她却微笑的回答我:“侬来啦!”同时把路让开,让我进去。因为莱文太太是从上海长大的犹太女人,她的老上海发音,也相当标准。莱文先生从楼上下来,这屋内的装修虽然略显得有些旧了,不过在现在的俄罗斯也算相当富裕的家庭。

“小杜。”莱文先生与老拾不同,他是出生在天津并且在十几岁离开天津的,所以他的汉语是百分之百的天津话。我第一次拿着老拾去给我的地址和电话找到这条小巷尽头的莱文的家的时候,他一开口的天津方言让我大吃一惊。因为老拾的天津话是必然的,我从小和他生活在同一个院子里,而在圣彼得堡的角落里居住的一个犹太人也拿天津话和我打招呼,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莱文先生对此解释为:这是生长的地方的禁锢力量。我自己也想了想,大概他们的情况就如同生长在美国或者日本的中国孩子,也是操一口流利的英语日语一般吧。况且他们都是十几岁才从天津上海返回俄罗斯,所以母语是天津话上海话也不足为奇。

吃过了莱文家的牛肉汤,莱文先生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抽着香烟和我闲聊,莱文太太又准备了些水果也坐过来,他家的两个女儿都在西欧上学,所以家里只有夫妇两人。

“小杜,有个营生,你要不要去做?”莱文先生边说边笑着看他的妻子。

我抬起头:“又是教中文?”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莱文先生把一些想学习汉语的朋友介绍给我,让我从中挣点零花钱。

“不不,这次不是。”莱文先生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转头看向莱文太太。

莱文太太微笑着用俄语和我说:“杜卿,是这样的。我在上海的老邻居有一位秦太太。她的孙子要到俄国来谈生意。但是他的聘用的翻译在莫斯科遇到了些紧急事件,不能过来了,于是他拜托我们帮他找个翻译。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我的时间正好充沛,除了每周一、三的晚上和几个朋友做语言交换学习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事情,于是就答应下来了。

莱文太太从楼上拿下一张名片。我接过来:上海金润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秦天。然后莱文太太留我在这吃晚饭,并说秦先生晚上会从北京抵达圣彼得堡,也正好过来。我欣然答应下来,薪水是莱文先生帮忙订好的,不按小时计算,一天100美元。

下午在莱文先生家的客房里休息,六点钟我穿好衣服走到一楼的客厅。

秦天已经来了,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样子看着很精神。他穿着随便,只是一件深灰色的羽绒服,一条牛仔裤,身旁放一个大号的旅行包。我走到他跟前:“你好,我是杜卿。”

“噢,你好你好。秦天。”说着从包里又拿出一张名片。我双手接过来:“我……没有名片,只是在这上学。”秦天微笑说没关系。

莱文太太用上海话叫秦天过去吃饭了,她看到我起来了,又对我招了招手。

晚饭时,我问秦天是否住在莱文太太家,他摇头说酒店还要再订,不想打扰两位老人,还让我帮他推荐个地方。我琢磨一下:“可以住到我的宿舍去。比较安全而且干净。”

秦天微笑:“太好了,多少钱一晚?”

我笑:“打八折,一晚50美元。”

他摇摇手:“再便宜点。”

我耸了耸肩:“30,不能再低。”

秦天点头:“成交!”

我拿出本子,记录下来:今天起入住每日30美元,明天起工作,每日100美元。这个寒假意外之财还是不少的。盘算着这样下来,又可以到西欧玩上一圈了。

因为我是不住在学校里的,所以晚上我们步行回我的宿舍。

“你在哪里上学?学什么专业呀?”秦天边走边问我。

“圣彼得堡国立大学。经济学专业。”我回答。

“对了,这里以前是不是叫列宁格勒?”秦天又问。

我点头:“对,苏联时期叫列宁格勒,后来俄罗斯时代来临就又尊重市民的意见,改回圣彼得堡了。”说完我紧了紧衣领:“冷吧?,这里是世界上最靠近北极的大都市之一。”

“嗯,有点冷。还远不远?”他看到我紧衣服,也把围巾系得紧了点。

“就快到了,宿舍其实只有我自己在住。偶尔来几个朋友而已,所以还算干净。”

“嗯,干净就好。最好再暖些。”

“这个你放心。”我拍拍胸脯就立刻后悔了,应该在房租里加上暖气费才对。

“好。”他随口回答着。

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到了我宿舍的楼下,打开大门,他背着包和我一起上楼。当我们走进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冷得不行了,我赶紧给他倒了杯热咖啡:“来点吧。要不要来杯伏特加?”

“不用,我不喝酒。”他一边接过咖啡,一边往我房间的四周看着,“有没有茶?”

我过去再烧上水,拿出从天津带来的茉莉花茶:“等水开了就有了。”

“好的。”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并且仔细地观查我的房间。

“你过来谈什么生意的?木材还是皮制品?”我拿起咖啡坐在床边问他。

他见我问话,立刻把头转向我,然后一边把自己的行李打开,把衣服之类的东西拿出来,一边笑着说:“都不是,是有个客户订了货,我过来采购。”

“在俄罗斯采购?采购什么?”我好奇的再问。

“嗯……一句话讲不清楚的。”他一边摇头一边说,“你……知不知道列宁格勒图书馆在哪?”

“列宁格勒图书馆,是不是就是现在的圣彼得堡国家图书馆?”我问。

“不,不是那个,是个很小的图书馆。”秦天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从里边抽出一张照片,“就是这里。”

我接过那张旧得发黄的照片,上边其实就是一幢居民楼,在楼下有一个牌子上用俄文写着“图书馆”,翻过照片背面用俄文手写着:列宁格勒图书馆。

“有地址吗?”我问。

“没有。”秦天摇摇头,“只有这张照片。”

我想了想:“这张照片上的图书馆,应该是二战前拍摄的吧,战争期间彼得堡几乎被炸平了,这幢楼有还是没有都不知道了。”

秦天叹了口气:“我的客户就只给了我这个线索。”

“你到底要买什么啊!”我奇怪的问他。没听说过一个贸易公司的老板受人之拖到俄罗斯来找一个古老的图书馆的。

“书。”秦天望着本子上记录的东西,“有个客户希望我帮他买回一本书。”

“什么客户?”我望着他。

“其实……是我祖母的一个朋友。”秦天指了指水壶,水开了。

我拿热水冲好了茶,又进厨房拿出几块牛肉干一起递给他,秦天接过茶,然后回头看了一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他把牛肉干放在那里:“我吃早素。”

“啊?什么?”我没太听懂他的话。

秦天从包里拿出一串白色的佛珠,大小不一,外形也不是浑圆的,奇怪的是中间还夹串着3颗玛瑙似的石头,两小一大,其实我爸也喜欢收集些个古董玉器之类,不过到不是信教,只是为了好玩而已,象牙的佛球我也见过,球体浑圆,上边有些暗黄的纹路,他这一串猛一看到是像象牙的。

“象牙的?这三个是什么?”我问。

“不是象牙,108颗牦牛骨,这三颗是天珠。是我去年在拉萨时有缘得到的佛宝。”他笑着对我说,“我信佛。吃早素的,23点到11点之间,我不吃荤食。不好意思。”

“噢,没关系。”我把牛肉干放回冰箱,不吃到省了。

走回床边,我接着喝咖啡:“接着说吧。你祖母,秦太太的朋友。”

秦天也喝了口茶:“她姓粟,是苏州人,早年大户的千金,我一直叫她粟婆婆。她年轻的时候到法国留学,并在巴黎参加了革命活动。”

“嗯。”我点了点头。

“在巴黎,她和一个中国人相爱,后来战争暴发,她和她的爱人经俄罗斯回到中国,继续参加革命活动,当年,她把一个包裹寄存在了‘列宁格勒图书馆’。现在她已经是晚年了,想让我去帮她把那个包裹取回来。”

“包裹里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第二章 列宁格勒图书馆

“刚不是说了,一本书。书里夹着她和爱人之间的书信吧,因为当时战乱不方便携带,另外可能还有一些首饰之类的,当时的图书馆馆长叫霍什么,寄存在他那里了。她的爱人在抗日战争的时候去世了。所以那些书信对她来说就很重要了吧。”

这粟婆婆的包裹,让我挺感动的,一个老人对自己爱人的追思,我想这粟太太也没多少年能活了,早一天给她找回包裹,她就能早一天高兴一下。

“我明天拿照片去问问朋友吧。”我想了想,“你有没有问莱文先生?”

“没有。”秦天摇了摇头,“莱文一家是四十年代才回到俄罗斯的,而且他们夫妻都生在中国。”

“你放心吧,争取给这个老太太完成心愿。”我拍了拍秦天的肩膀,“早点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去国家图书馆,去问我朋友。”我说完,就去洗澡,换好睡衣出来的时候,秦天打开他的电脑在那里看着什么东西,我也没有问,脱掉上衣,换上睡衣,然后想直接钻进被窝睡觉,转头的时候,发现秦天在盯着我脖子上的六角星挂件看,嘴角还挂着微笑。突然间感觉有点不安,这要是坏人就要命了,把我家里偷个精光。不过又一想既然是莱文先生一家子介绍过来的,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况且还是老邻居。

前半夜没有做梦,只是起来想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台灯还是亮的,秦天坐在那里,两个手拿着佛珠捻动着,佛珠在他的手中中间交叉呈现一个横着的阿拉伯数字8,我眼睛朦朦胧胧的,只感觉他好像一边捻动佛珠,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些什么,可能是经文吧。

上好厕所回来,秦天已经把佛珠圈了三圈套在左手手腕上了。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秦天微笑着说,“洗完澡睡觉前,我都有诵经宁神的习惯。”

“没关系,我睡觉挺死的。不要紧。宗教信仰自由。”他在晚上念经,我心里又踏实了些,一般来说,信佛的人心地都比较善良,小偷小摸自然不会,大偷大摸就更不敢了,我跑进被子里,“你念完了,就早点睡吧。”

“好的。”秦天说完也钻进他那边的被子。

第二天清早,我起来的时候,秦天已经在那原地跑步了:“早上好!”

“嗯,早上好。早餐免费,一会儿提供。”我笑着进了洗手间。

早餐过后,我们俩穿上厚重御寒的衣服,前往圣彼得堡国家图书馆,那里的一个管理员,是我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阿力的父亲。阿力一家来自“乌兹别克斯坦”。他也是我初到俄罗斯的时候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而且我还参加了他的语言交换小组活动,所以虽然读大学不在一起,但每周都会见上两三面。

“早上好!我的杜卿小朋友。”阿力的父亲用乌兹别克斯坦语和我问好。

“早上好,瓦西尔先生。”我过去和阿力的父亲拥抱了一下,然后向他介绍了秦天。

阿力的父亲瓦西尔先生在圣彼得堡很多年了,他接过我的照片,看了很久:“这张照片是谁给你的?”

我翻译这句话给秦天。秦天就说是一个上海的朋友给他的。

瓦西尔先生皱了一下眉头:“这地方不在圣彼得堡。”

“不在?”我问。

“是的,我的小朋友,我在彼得堡很多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非常熟悉。这座房屋不是在这里拍摄的。”

“那是在哪里?”我问。

“应该是在俄罗斯,但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清楚了。不过你们可以通过我这里的数据库或者书刊查找这个……列宁格勒图书馆。”

走进阅览室,我一边用图书馆的软件查找,一边问秦天:“为什么瓦西尔先生会说这地方不在圣彼得堡呢。”

“可能是二战时期毁掉了。”秦天叹了口气。

“就算找到了,也是遗址的话就不好了。当初他们应该有些远见,把那包裹存在瑞士银行。”我半开玩笑的说,在搜索栏里用俄文输入列宁格勒图书馆。

秦天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一条条关于列宁格勒国家图书馆的文章出现在屏幕上,但是名称为列宁格勒图书馆的却一条也没有。我有点灰心,秦天看看我,再看看屏幕,问到:“没有吗?”

我摇摇头:“没有。”

秦天面色有些凝重,我劝了他两句,反复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上只摄了这么一个街角,实在让人无法辨认这是什么地方。

“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地方,能查一下彼得堡的历史建筑?”秦天摸着下巴问我。

“查历史建筑?”我脑子里除了冬宫、夏宫就没别的概念了。

“也不对,是不是……可以查查这个霍先生?”秦天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想了想:“霍先生的话……”说着,往电脑里索引栏里输入俄文的“霍,图书馆”三个关键词,出人意料的一条信息出现在屏幕上:霍-克尼玛和他的图书馆。

“有了!”我心跳加快,没想到这样就能查出来了,点击进入词条,打开了信息的全文。

我边看边翻译给秦天听:“霍克尼玛图书馆,位于摩尔曼斯克市海滨大街1098号。1877年由鞑靼人霍-克尼玛创建,是一家私人藏书馆。收有多种珍本图书。且仅对固定用户开展阅览业务,后受战争影响关闭。1940年重新开放,1978年创始人霍克尼玛的曾孙意外去逝,因无人经营图书馆从此不再营业。”

“是这个吗?”我问秦天。

“我觉得,很有可能。”

“不是说霍先生是鞑靼人吗?”

“大概是记错了吧。”秦天答到。

我觉得有些牵强,而且这图书馆,根本不在圣彼得堡,而是在那个叫摩尔曼斯克的地方,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地方在哪,俄罗斯是全世界面积最大的国家,比我一直引以为豪的伟大中国还要广阔,如果在远方的话,我可能就吃不消了。

“查一下你刚刚说的那个摩尔什么的地方在哪里吧。”秦天说。

我把那个城市的名字复制下来,在地图上查找,虽然不是很远,不过竟然是在比彼得堡纬度还要高的地方——北冰洋沿岸。

“可以去享受极夜了。”我摇了摇头。

“很远吗?”

“在俄罗斯最北部的海边,就是北冰洋岸边。”我慢慢地说,“要去吗?”

“当然。”秦天看我一脸为难,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出差的话,按三倍工资结算如何?”

我长叹一口气,三百美元一天的话……心里开始计算起来。

“四倍。”我伸出四个手指。

秦天大笑:“成交!”

“另外包管我所有的路费,房费和餐饮费用。”我严肃地说到。

“可以。我回公司也是要报销的。”秦天微笑,“只要留好发票就可以了。至于你的工资,我们结帐的时候,给我签收据。”

我点点头,本来想说:我只负责翻译这一项工作,其它的比如问路还要另外收费,不过看秦天这人也不错,我这么斤斤计较的,反而不好意思了。

我打印下刚刚的网页,和秦天往图书馆门口走去,瓦西尔先生微笑和我们告别,我请他转告阿力,这两周的语言交换学习会,我可能不能参加,因为要到北部去办些事情。

到家以后,秦天坐在床边上网查找资料,我则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查找航班,圣彼得堡没有直航到摩尔曼斯克,要不然就坐火车,要不然就去莫斯科去转机,当然后者是安全稳妥的办法,因为我自己也不能确定彼得堡到摩尔曼斯克的火车票要怎么买。

“到莫斯科转飞机去吧。”我抬头问了一下秦天。

“机票多少钱?”秦天问我。

“经济舱有143美元的。”我回答。

“直接过去没有飞机吗?”他又问。

“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我回答,“要不然就坐火车过去。”

“那地方你没去过?”秦天眨了眨眼睛看着我问。

“当然没有了!”我笑了起来,“谁没事儿往那跑,我又不是科考队员。”

“那我们去莫斯科怎么过去呢?”

“火车。”我笑着回答,“很方便。”

“嗯,那好吧。”秦天点点头。

我立刻按中选票,通过信用卡把钱付了:“我定了后天中午的机票,我们明天晚上去莫斯科。你是不是应该去莱文先生家里道个别?”

“嗯。”秦天抬头,“地址你还有吗?那个图书馆。”

“有,我打印了。”我拿出在图书馆印好的纸。

秦天想了想:“我们是不是要添两件衣服?”

“我这里有,多在里边穿两件羊毛衫吧。借给你得了。”我说着站起来去衣柜把羊毛衫都拿出来,“我们是不是一会去一趟莱文先生那,和他说一声,这样走了不太好吧。”

“嗯,我整理一下,一会过去吧。”秦天把电脑关掉,收拾了一下。

吃过午饭,到莱文家里去。莱文太太热情的又给我们每人盛了一碗刚煮好的牛肉汤。我抱着牛肉汤喝,秦天在那里和他们说我们的行程。莱文先生听到摩尔曼斯克的时候,突然间瞪大了又眼:“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我把牛肉汤咽下去:“мурманск(摩尔曼斯克)。”

“мурманск?”莱文先生重复了一遍问我。

我又一次点头:“到莫斯科转飞机。”

“不不不,不要乘飞机,从彼得堡到北冰洋一路的风景是俄罗斯最美妙的。开车去吧!”莱文先生欢欣鼓舞地站起来,“杜卿,我的小朋友,你将享受到在俄国以来最美妙的一段旅程。”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开车?”

“是,你有俄罗斯驾使证对吗?”莱文先生问我。

“是的,有。”

“那就把我邻居诺娃家的车子开回他在摩尔曼斯克的儿子家去吧。放心,诺娃会提供你全部的燃油费用而且还会支付你代驾费用的。”

“诺娃?”莱文太太给我端来第二碗牛肉汤,放在我面前,转头看莱文先生,“的确是上次那辆车吗?杜卿,那辆车是上个月诺娃的儿子来看望她的时候从摩尔曼斯克开过来的,本想再开回去,不过突然间接到紧急的电话要到莫斯科出差,就这样车子一直放在她这里,诺娃的儿子也直接从莫斯科赶回了摩尔,诺娃很头疼这车子如何给儿子送回去。”

“我去安排吧,我们和诺娃的关系很好,你又有钱要入账了。”莱文先生微笑的喝着红茶。

“我也可以省一大笔的路费。”秦天把牛肉汤碗还给莱文太太小声说到。

又聊了一会天,我和秦天先回家,莱文先生联系好诺娃就给我们打电话。白白出好了机票又要退掉,肯定又会有一些损失。走出莱文先生的家,我突然间想到,秦天是不可能在俄罗斯驾使机动车的,那肯定就只有我一个人开车,而且是开到北极圈去!头晕了一下儿,咬着嘴唇回到家里。

进了房间,我直接打开电脑,查找公路地图。

“你开车子没问题吗?”秦天脱掉外套问我。

我专注的看着电脑:“不是国内的高速公路,只是一些相当于国道的公路而已。我们应该是……”

秦天走到我身边坐下,脸凑到电脑前:“怎么去?”

“从彼得堡出发,往东北方向绕过拉多加湖,到彼得罗扎沃茨克,然后再转向西北方向到白海城,再向北开到坎达梅克沙,最后再一直向北就是摩尔曼斯克了。”

“有多远?”秦天问我。

我打开世界地图,比较了一下中国:“大概相当于从北京到南京的距离。”

秦天倒吸了口气:“你开车行吗?”

“没问题。慢慢开呗。”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莱文先生打过来的。一切安排妥当,车子已经开进了莱文先生家的车库,我们俩明天早上过去。

“晚上吃些什么?我请吧。”秦天拿出钱包。

“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问。

“想吃中国菜了,最近一直都没吃到,有些想吃的。”他笑着说。

我想了想:“要不然我们就去我常去的那家餐馆吧,中国人开的,不过在外国的中餐馆很难做得像国内这么地道。”

“那也可以。只要是中餐就行。”秦天把东西放好,“远不远?”

“要坐车了。”我看了看时间,“坐巴士过去吧。”

“好的。”

到我说的饭馆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饭馆虽然是沙俄风格的建筑,不过推开门,里边全是中国式的装修,我不太喜欢这种综合的方式,不过口味还可以,最重要的是价钱不算贵。

“杜卿!”顺子叫着我的名字,他是这家店老板的儿子,人很不错而且和我同校。

“今儿没人啊?”我奇怪的看了看周围。

“嗯,今儿人是上的少了点儿。你朋友?”顺子看着秦天问。

“嗯。刚从国内过来。”我乐着看了一眼秦天。

“你好,秦天。”秦天说着伸出手。顺子也伸手和他握了:“欢迎欢迎!里边坐。”

我和秦天挑了一个靠里的座位,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吃完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女人推门进来。

秦天这人要说挺奇怪的,那女的推门的时候,他就已经转头往门那看了,而且两个眼睛一直不错眼珠儿的盯着那个方向,等那女的进来,秦天的眉头就皱起来了,看得我那叫一个难受,顺着他的眼神儿往门口儿看,那女的一脸的中亚长相,应该就是那边儿的人。人挺瘦的,棕色的长发,两个大眼睛,眼窝很深,鼻梁挺高的。

顺子过去用俄语请她进来,她看了一眼我们,意味深长的盯着秦天看了一会儿,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儿我,然后转头问顺子:“这附近有旅馆吗?”

“这里附近,应该是没有,你要再往市中心走些路。”顺子回答。

“怎么乘车方便呢?”女的面露难色。

“他们正要回去,你可以和他们一起乘车。”顺子指着我说。

女的回头看我,我把刚才的话翻译给秦天,秦天没有说话。我站在这儿感觉挺尴尬的,就对那女的说:“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坐巴士回去吧。”

“好。”那女的痛快的答应了。

一路上,那女的和我攀谈,问我一些关于俄罗斯的事情,她说她是从“哈萨克斯坦”来的游客,得知我和秦天是中国人,她显出非常高兴的表情:“一直听说中国是个很有历史的国家,而且一直想去。”

“你们明天有时间吗?”那女的笑眯眯地问,“想请你们喝杯咖啡。”

我摇摇头:“我们明天要去摩尔曼斯克了。”

“啊!天啊,北冰洋的不冻港,我太向往那里了。带上我吧!”那女的大声的喊到。

秦天一直面无表情,我把女人的话翻译给他听,本来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大方的点头:“当然可以。”

我吃惊的看着秦天:“和她一起去?”

第三章 阿拉伯怪物

秦天点头:“她一个女孩子,看着也不像坏人。”

我刚要说话,手机响了起来,阿力来电,我和他在电话里拿“乌兹别克斯坦”语聊着天,并和他道歉,说最近不能和他们几个人互相交换语言学习了,因为来了个朋友需要我带他到俄罗斯各地去转一转。电话打完,那女人突然转过脸和我说:“中国话听起来很不错。”我惊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我们安排好明天中午过来接她,并带那女人到我家附近的小旅社,她进去前向我们挥手:“很高兴认识你们,卿、天。我叫米拉亚。”

回家的几步路,秦天一直一言不发。

进门以后,我先进去洗澡。脱掉上身的衣服,我怎么也想不通秦天是为什么会同意让那个不认识的女人和我们一起去摩尔曼斯克的,那个米拉亚来路不明,根本就是在说瞎话,她如果是哈萨克斯坦人,一个九十年代才从苏联分出去的国家,怎么会对俄罗斯一无所知,还要反过来问我。她如果是哈国的人,那怎么会把我的乌兹别克语误认为是汉语,其实哈语和乌语的差别并不很大。她如果仔细听是能听得懂的。而且以她的年纪,小时候分明就是苏联人。

实在忍不住了,我光着上身从洗澡间出来:“秦天,那女的,那个米拉亚可能是骗子。”

秦天望着窗户外边,手里捻着佛珠,听到我说话回过头:“嗯,不过找上门来的,你推也推不掉。”

“什么找上门来的?”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看着我胸口挂着的六角星:“你是不是教徒?”

“啊?什么?”我问。

“你带的好像是犹太教的标志。”他盯着我的胸口说。

我低头看了一眼六角星:“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送你的?”秦天笑了起来,“那太好了,你不要摘,就这么一直带着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我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没再搭理他,进去洗澡。

第二天一早,我们到莱文先生家,把诺娃太太儿子的车开了出来,秦天和莱文夫妻两个拥抱告别。

我把车慢慢地开上路:“真的要去接她吗?”

“嗯。”秦天微笑着点了点头,“总比她自己追过来好。”

我真是的不懂他的话,其实昨天晚上把她送进旅馆,我就没再想去接她。

车子慢慢地开到我家门口的那个旅馆,米拉亚站在门口,好像昨天晚上休息得很不错,一脸的微笑:“你们来了。我的英雄们。”

我只是应酬地笑了笑,接过她的行李,放到车子的后背箱里,秦天本来坐在我旁边,米拉亚放行李的时候,他从车里出来,坐到了后边一排。米拉亚上车时好像也想坐在后边,不过看到秦天在那里,就只好坐到我的旁边。

车子一路朝东北方向而行,我们的前方是俄罗斯境内的“卡累利阿”共和国。行进了一段时间,我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因为包在秦天的手里,而他又坐在后排,我就看着后视镜里的秦天说:“帮我接一下电话吧。”秦天点了点头,拿起手机,上边显示的应该都是俄罗斯字母。

“hello?”秦天用英语问。

那边的声音大得出奇:“卿子,我是顺子!”

我眼睛专注的看着公路前边,旁边的米拉亚没有任何反应,秦天改口说汉语:“我是秦天,杜卿在开车。”

“秦天!告诉杜卿,我的父亲……”后边的声音突然间没有了,秦天大概调节了手机的音量大小。

我抬头看镜子里的秦天,他脸色很不好,只是点着头,嘴里小声说着:“知道了。”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顺子的父亲病了。”秦天说。

“上次我从天津回来,还给他带了中药。”我摇了摇头,“他的高血压特别重。”

秦天看了看窗外:“杜卿,我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

我点点头:“不要打太长。”

秦天根本没理我,他打开后排的车窗,冷风一下子就吹进来了,我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太热了!”秦天吼到,我更是吓了一跳,不再说话,旁边的米拉亚依然不发一言。

电话可能是接通了,秦天对着电话说着上海话,说得速度快到极至,在我听来就是一个个短促的音符在跳,每个字就半拍,而且拍得比流水板还快。

秦天打过电话就把车窗关上了,车子里一下儿又暖和起来。天色渐晚,我的60小速度把我们在傍晚前送到了“彼得罗扎沃茨克”这个比芬兰的“赫尔辛基”纬度还要高的城市。

进入市郊的一个小镇,我在一个写着“旅馆”的小店前停下车。

米拉亚打开包,从里边拿出一些美钞:“帮我也办一下入住吧。”她微笑的看着我,“剩下的钱是今天的路费。”

我看了看后边的秦天,又看了看米拉亚,接过钱,拿上自己的钱包先进了旅馆。

接待我的是一个肥胖的俄罗斯大妈,她热情的给我开了两个房间,我和秦天住一个双人间,米拉亚自己住一间。

回到车旁,拉开车门的时候,米拉亚正微笑的用别扭的英语和秦天聊着,秦天只是微笑地点头。我们把行李搬进各自的房间,秦天进了屋以后就立刻打开包:“这里能用互联网吗?”

“不知道。可能不行吧。”我回答,“你要再查一下摩尔曼斯克那个图书馆的事吗?”

“不是。”秦天拿着电脑站起来,“帮我下去问问老板娘好不好。我需要上网。”

我点点头,刚要出去,我的电话就响了,上边显示了一串数字,好像是从国内打过来的。秦天拿过我的电话接听,没有再说上海话,我的手机声音较大,所以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那边的人也没有在说上海话。

秦天按小了音量:“你慢点说。好,嗯……嗯,知道了。产地是……”

我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坐下。

秦天停了一下又对着电话问:“有什么办法?”电话那边的声音我已经听不到了,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秦天最后说了句ok,就把电话挂了,然后还给我。

“你公司?”

“嗯,我公司的会计,我一直不在公司出了点问题。”秦天笑着和我说,“没事儿了,下楼去帮我找找有没有网络。”

肥胖的老板娘欣然让我们免费使用她的互联网,不过只能在她丈夫的小书房里,那里有她家唯一的有线网络插头。

秦天抱着电脑进去,我询问她晚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她向我们提供晚餐,价格适中,我替秦天和米拉亚答应了下来,结果晚饭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没来吃。我自己享受了半锅的红菜汤和面包,吃得很是愉快。吃过饭后,我到门口转了一小圈儿,还是决定到书房去看一下秦天在干什么,伸手敲门的时候,门正好被秦天打开,一下子没刹住敲到他胸口上了。

“你不吃饭吗?”我问。

“你进来帮帮忙。”秦天满头大汗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秦天看了看外边,像个间谍一样把我拉进了房间,然后将门关上。房间里的灯关着,只有电脑屏幕在发光。

“你……你干什么呢?”我脑子里马上感觉不对劲儿了,很有可能这个秦天不是什么公司的老板,是个特务!那个叫米拉亚的女人也很有可能是个间谍,我脑子一下子就蒙了,都是自己怎么逃跑的设想。

“你想什么呢?”秦天把我拉到电脑前,我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你参加了一个语言交换学习班对吧。”秦天坐下问我。

“啊?”我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秦天,你这都哪跟哪儿啊!”

“我是问,你都学了几国语言?”秦天问。

我有些害怕,看着他着急的样子,真怕他会一枪毙了我,所以马上说:“我会俄语,乌兹别克斯坦语,蒙古语,朝鲜语和日语。不过只有俄语可以达到无障碍交流,乌兹别克和蒙古语差不多能日常交流,朝日两国只学到了高中课本水平。”

秦天拉我过去看电脑屏幕:“这是什么文字,你看一下。”

我看了看屏幕,上边是一个网页,网页上是张照片:“这照片上的是阿拉伯语或者波斯语吧,也有可能是新疆的,我只知道这是阿拉伯字母,我没研究过这东西。”

“你不会?”

我摇摇头,然后接着看那屏幕,向下拖动光标条,照片的下半部分显示了出来。下半部分竟然不是阿拉伯字母,而是我那么熟悉和亲切的老拾教我的“希伯来”字母。

“这是什么?”秦天问我。

“希伯来文字。你先等我看一下。”我专注的看着那个网页,这段文字显然不是当今的以色列人所写,虽然古希伯来文没有标注元音字母,但是通过我那么多年的“课外学习”,基本可以知道那些辅音字母的后边按规律跟的是什么,打个比方,比如希伯来文的“大卫”,按发音可写作“dvd”,中间的那些个字母是要猜的。

“在说……鬼怪?”我转头看着秦天。

“什么鬼怪?”秦天迫切的看着我,“是不是说吃骨头的?”

我反复看了看这几句话,并不长,于是翻译给秦天听:“这鬼怪来自那西方,寸草不生的地方,它们挖开人们的坟墓,啃咬人类的尸体,如腐尸上的蛆虫,本贪婪,仅生雌,不为伙,擅口音。喜夜游猎食却不惧阳光。粪便结晶,日一粒,聚千再食可产子。”

秦天看着我:“你的意思是说……”

我真的认为秦天是个特务,还是个疯子,这段令人作呕的话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暗号。

“后边几句没有听明白。”秦天,“就是后边的几句。”

我想了想,因为古希伯来语用词很简练,所以直译成半文言最省事儿了,琢磨了一会儿,我真不想用普通话把那几句恶心的话再说一遍:“就是说这种鬼很贪婪,不过只有母的,没公的,它们不群体居住,都是单独活动的,而且像鹦鹉一样会学别人说话……也有可能是它们会说很多种不同的语言。另外它们喜欢晚上出来活动却又不怕太阳光……唉,它们拉的屎是像钻石水晶一样的东西,一天只能拉一粒出来,收集一千粒钻石屎吃掉就可以生小妖精了。”

“后边呢?”

“没了,就这些。”我耸耸肩,“怪不得你不吃饭了,要是我也吃不下去,我先上去睡觉了。”

我看他没干什么反应,就一路小跑儿上楼了,把门反锁。然后把秦天的东西全部打开,翻找他是特务的证据,找了一会儿,可能是太累太困了,直接就趴在一堆行李上睡着了。

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秦天没有回来,我看了看手表,12:30了,楼下叮叮咚咚的有响声,好像老板娘还在大声的叫骂,听不清楚。我起来上厕所,突然想起来刚才还在查秦天是不是一个特务的事儿,就又过去翻他的行李,翻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太神经质了,就放弃了,把灯打开,拿出老拾给我的那本古希伯来语的手抄版教材,翻到中间的部分,后边的内容我始终没有搞清楚是什么意思,。因为前后的单词根本没有什么联系,好像是完全不搭边的话一样,所以一有时间,我就拿出来念念,再想想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楼下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悄悄推开门,穿着睡衣顺着楼梯边儿往下走,走了两步,发现一楼的光亮很足,而且有类似狗叫一样的声音传过来。我慢慢的转过楼梯,一楼的情况传到了我的眼睛里边,我的右手紧紧的抓住楼梯扶手,胸口上下大幅度的起伏着,左脚想往回跑,右脚没有跟着节奏,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掉到一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我浑身发抖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房东太太尽量将自己肥胖的身体躲到墙的一角,她害怕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我,秦天站在整个一楼的中间,手里握着佛珠,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米拉亚。米拉亚已经不再是个女人,她的嘴向前突起,里边的牙齿尖利,眼睛变成了红色,嘴巴向外边流着带着酸味的液体,嘴里发出嘶吼的声音,她的脚下被一个夹野兽用的夹子紧紧的夹在地下。

秦天的额头在流着汗,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手里的佛珠不停的捻动,米拉亚疯狂的抖动她的脚,试图从夹子里争脱出来。我完全吓傻了,完全不知道面前这是个什么状况,试着慢慢的坐地上起来,想从门那里跑出去,不过我刚站起来,米拉亚就向天吼了一声,然后从屁股后边拉出一个袋子,松了袋口,一股黑烟冒了出来,秦天大惊,左手迅速将佛珠抓紧,右手从后边的腰带上抽出一把枪,向米拉亚射去,射中她的右臂,但那黑烟已经在空中慢慢成形,是一个不知道是像老虎还是狮子的奇怪形象,秦天马上用枪射那黑烟的怪物,没想到子弹从那黑烟中穿过去,没过多久黑烟又集合在一块儿,冲着秦天过去,秦天口中念着东西,左手捻动佛珠,怪物转头向房东太太奔过去,我站起来,想趁机逃跑。房东太太和我本来就在房间的两个角落里,没想到那怪物好像知道我要站起来一样,转头就朝我冲过来了。

我只感觉太阳穴突然之间凉了一下儿,整个人都不害怕了,心想反正也是一死了,我他妈豁出去了,冲着那过来的怪物大吼:“滚!滚远点儿!”

在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秦天都没有回头。完全好像不关他的事儿一样的念着经。那怪物冲到我面前两尺的地方突然停了,像条疯狗一样,在我面前狂吠,那声音特别难听。

突然间我感觉胸口特别的烫,而且越来越烫,那个黄金的六角星好像马上要融化成水一样,烫到我的胸口中心,我咬住牙忍着,那怪物在我面前试探性的前进两步再退回去狂叫。我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睡衣撕开,那个六角星在发光,光很微弱,不过我的胸口在发烫,烫得我大声的嚎叫出来,那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拿烧红的铁块儿烫我的胸口。

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已经晕过去的房东太太,和背对我站在那里的秦天。米拉亚和那个烟雾一样的怪物不见了,我慢慢站起来,走到秦天旁边。

他看了我一眼,微笑了一下,然后看看他的脚下,我低头,他的脚下是一块毯子,上边布满了刺,秦天就是站在那些个刺上。

“下来啊!”

秦天摇了摇头,我蹲下身子,发现那些刺并没有刺到他的脚里,而他竟然是浮在刺上的。边上的几个刺上有些血迹。

“下不来吗?”我问秦天。

第四章 同一本书

秦天点头而且口中一直在念经,然后他朝桌子上的一个盘子看过去,我明白他的意思,过去拿过盘子,慢慢从他的脚下伸进去,直到完全让他踩到盘子上。他突然往下一蹬,一个空翻摔坐在地上。

我把盘子拿开,毯子上的刺已经都没了。秦天回过头,不好意思一样的摸摸脑袋:“让她跑了!不好意思。”

我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房东太太慢慢睁开眼睛,用俄语大声喊着救命。

秦天走到她面前,摇了摇手,用英语告诉她已经没事儿了。我看到那个刚刚夹住米拉亚的夹子,上边还有一块像肉的东西。

回彼得堡,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我像发疯一样的往楼上跑,秦天被我这么一跑,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是不是该我问问你要干什么。我跑进房间,把自己的东西全部装好然后背上包冲到楼梯口,秦天从下边上来横过胳膊拦住我:“你干什么啊!”

“你干什么?”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我不管刚才是怎么回事儿了,我现在要回彼得堡去!”我说完就要推开他,他用力拦住我:“你不能走啊,我们才刚到这里。”

“我不走喂老虎啊!”我着急突破他的阻拦,把他往一边推开。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秦天突然一松手,我用力太足冲着楼梯就摔下去了,俄罗斯老板娘坐在地上发着抖。

秦天从楼上下来,捡起那块钉满针的小方毯,又收起那个兽夹,朝坐在地上的我走过来,今天已经两次从同一个楼梯上摔下来了。

“上来,我慢慢和你说。”秦天一把拉起来我,我两个眼睛直盯着前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又摔傻了。

老板娘突然之间哇的一声哭出来了,那声音震耳欲聋,看来她已经清醒过来了,我回过头,她一边哭一边大声的和我们喊叫:“那个女人是个魔鬼!她不是人!你们也是魔鬼!”

“我不是。”我和老板娘说。

秦天拿了一些美元给她,我们两个把东西匆匆的搬了出来,这间店是住不下去了。

“继续往北走吧。”秦天坐在我旁边说。

“不可能,我现在要回彼得堡。”我坚定的看着他。

“你先给顺子打个电话吧。”秦天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父亲被那个米拉亚吃了。”

我的嘴张得合不上:“你说……什么?”

“米拉亚不是人类,是一只来自阿拉伯的恶鬼,与其说鬼不如说是另外一种动物,不过外形和人类近似罢了。”秦天拿出一个面包一边吃一边和我说,“这种东西叫‘古尔’,英文叫‘ghoul’,相传是喜欢扒开坟墓吃死尸的恶鬼,其实她们的真面目,是一种只吃骨头的动物,外形长得像人,原来一直生活在阿拉伯地区,她们喜欢骨头,越是年代久远的骨头越喜欢吃,并喜欢咀嚼人肉。所以才有传说,说它们喜欢吃死尸,其实它是是挖开一些棺材找沉年骨来吃的。”

我傻子一样的坐在那儿:“你早就知道这个米拉亚是个怪物?”

“是,但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秦天点头,“她靠近我们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个怪物,后来顺子在路上给你打电话,说他父亲一早变成了一滩烂肉,我就知道是她做的。给我公司里的同事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查一下这东西是什么。他们查到后就给我发了邮件,也就是你给翻译的那段话。我想她是冲着我的牦牛骨佛珠来的,这佛珠已经有很长的年代了,她吃下去,肯定能排出晶体,那样她就可能繁殖了。”

恶心,特别的恶心。我昨天的饭都能从胃里翻出来,而秦天还泰然自若的吃着面包。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的同事都是干什么的!”我一拍方向盘,喇叭响了一声,吓了秦天一跳。

“你别吓我啊。我是做国际贸易的。”秦天放下面包,“不过我们所从事的行业比较特殊。”

“卖什么?”我问。

“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违反法律和道德规定。我们都可以进行买卖。”秦天微笑,“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加入我们公司,我们现在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要回彼得堡。”

“那不可以的,我们还要去摩尔曼斯克了。你这人办事情,不好不守信用的。”

“我不去了。嘛都没命重要,你这人嘴里没实话。”我没好气的说,“我现在把车开回彼得堡去。”

“给你五倍。”秦天笑眯眯的伸出一个爪子。

五倍……我经过了三秒钟的考虑:“那你要把整个的事情给我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不能再编瞎话。”

我臣服于一天五百美元的高价之下,但当我把车开到“沃茨克”市中心的旅馆的时候,心里又一个盘算,这个人肯定不是在为什么老太太找回年轻时的回忆,他在做一笔大生意,其价值将远远高于我这一天五百美元的报酬。

拿护照办理好入住手续,服务生把我们送到楼上,又是一个房间。

我一进屋,就想赶紧再洗个澡,现在已经是深夜了,经过刚才和那个“米拉亚”的战斗,现在十分不自在。脱掉上衣,秦天突然盯向我的胸口:“你胸口怎么了?”

“啊?”我一低头,在六角星下边我胸口的皮肤上,好像印出了什么东西,这时我才回想起刚才好像有人在烫我的胸口一样。马上走到镜子跟前,拿开黄金的六角星,下边是一个像叉子一样的图形:“我的妈!”我吓了一跳,这图形是印在我的胸上的。

秦天走过来:“这是……烫伤?”

我摇摇头:“就是刚才米拉亚放出的那个怪物扑过来的时候,胸口特别的烫。”

“这是个什么图案?”秦天仔细的观查,“好像是个叉子,上边有七个分叉。”

我看镜子里边,那图形的确是七个分叉,与其说是叉子不如说更像一棵树,有着七个大分叉,抽象的感觉,下面有一棵粗壮的树干,上边有着七个分差,中间的一个叉最高,两边各排了三个。

“也像是树……”秦天伸手过来比划着。

“有点儿像。”我皱着眉头用手摸了一下,整个的图案是凸出来的,好像真是拿什么东西烫上去的。

“这个回来再说吧。”我把六角星放回去心里有点打鼓,“洗完澡,你把整个事情给我讲一遍,包括你的公司和你这次来俄罗斯的真正目的!要不然给我一百万美元,我也不干了!”我说完拿起东西进去洗澡。

我洗完,穿好衣服拿着《俄罗斯公路地图册》仔细阅读,秦天洗完以后出来,坐在我旁边。

“请说吧,说实话。”我合上书看着他。

他泡了杯咖啡,抿了一口眯眯笑了一下:“从哪说起?”

“一、你是谁,干什么的;二、你公司是个什么公司,你公司的同事都是做什么的;三、米拉亚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四、你来俄罗斯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拿出早已做好的问卷,向他展开攻击。

“我叫秦天,上海人。做进出口的;我的公司是金润贸易有限公司,是进出口公司,主要交易食品以及服装等轻工业产品;我的员工有做财务的,有做报关的,总之就是一般贸易公司的员工。‘米拉亚’的事我刚才已经和你说了,它是‘古尔’,阿拉伯的一种恶鬼。今天不过是它想吃那个肥胖的老板娘,差点被我捉住。我来俄罗斯是做生意的,有人托我买那本书。”

“你的公司不是交易很多特殊商品吗?”我问。

“是,不过只是负责代购,至于能否购得,也不一定。而且这种特殊代购也只限于实体物品。”秦天说着又喝口咖啡,“其实,在采购很多商品的时候,都会遇到危险,有可能会遇到各种奇怪的事儿,昨天晚上在彼得堡顺子家的餐厅,那个米拉亚一进门我就觉得它不对劲儿了,但说不出是个什么怪物,不过我知道它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你?”

“是,我也想了很久,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嘛,它是冲着我手上的牦牛骨来的。那种东西生性贪吃,而她们是靠吃骨头排结晶粪便的,所以我手上的牦牛骨对它来说是骨中的精品。”

“那它怎么不向你下手,却去吃顺子的爸爸和那个胖老板娘?”我问。

“嗯,没错,贪吃骨,好咀嚼人肉是它们的特性,所以胖人比较容易被锁成它们的目标。至于我,今天它的确攻击我了。不过昨天时机更好,我毫无准备,它没攻击我反而吃了顺子爸爸的道理,我也说不清楚。”

“今天呢?刚才?”

“刚才我从旅馆的书房出来,就在那个位置下了兽夹,因为我的员工还没有查出杀掉那个怪物的办法,所以我想先把它夹住。不过不知道它从哪得了那针毡。差点废了我的脚。”

“那块毯子?”

“是,就是那个东西,那上边的针全部都是用一种特别的陨石做的,所以上边有强磁场,那种磁力足可以将从上边路过的人吸过去。我刚才踏了一脚就知道不妙了,赶紧像杂技员那样保持高度平衡,只要有一点疏忽,我就扎将下去了。这东西以前在什么书里看到过,回上海要好好的查一下……”

“你不是会念咒语吗?刚才。”

“我刚才……是在念佛经,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好保持平衡,谁说我在那念咒语了……咒语是巫婆们念的吧。”秦天皱了皱眉,“还有刚才那个四不像的怪物。”

他一说我就想起来,刚才米拉亚放出来的那个像老虎的东西:“那也是怪兽吗?”

“不是,是一种动物本能。”

“本能?”我奇怪的看着他,“什么本能?”

“像狐狸装死,臭鼬放屁一样,她放出的那个怪物,其实只是她释放出来的一股幻觉,不过臭鼬的臭气是刺激你的嗅觉,她放出来的是刺激你的视觉和听觉罢了,道理一样的。我放过枪,空的。”秦天说。

“你哪来的枪?”我接着问。

“在俄罗斯买的啊,很方便能买到的,我原来请的翻译本事很大,不过他接了更有钱赚的生意就把我给甩了,俄罗斯人不是很讲信用。”

“那……你说说你来俄罗斯的目的吧。那本书。”其实我现在对书也挺感兴趣的,既然他能给我一天开五百美元,那本书能给他的利润应该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不好意思,前些日子跟你说的粟太太的事情是我编的。”秦天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他不好意思来。

“嗯。”我点头。

“其实是一个客户,让我来俄罗斯找照片上的图书馆。而且把那本书买回去。”秦天喝了口水,“书的照片没给你看过。”

我皱了下眉:“你还有其它的资料?”

“没,只是两张照片,一张是图书馆的,另外一张是书的。”秦天说着伸手过去拿出包,在钱包的小夹层里,把另外一张旧照片抽出来递给我。

我接过照片,眼睛稍稍模糊了一下,仔细看了一会,照片上是一本合着的书,与其说是书到不如说就是老拾给我的那本《希伯来语教程》只不过照片上的那本“书”看着更年轻一些,同样的动物皮制,同样的圆角,同样的花纹,而且有一个六角形的金属锁扣,同样的从右向左翻页……我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六角星。如果这张照片是彩色的,那也许上边的锁扣就会闪着金光,没错,如果我没猜错,那黄金的锁扣就在我的胸前挂着。

“怎么了?”秦天问我。

“没……”我执着的看着那张照片,秦天不知道我有那本书。它,到底值多少钱。

“这个扣夹和你项链上的装饰一样对吧。”秦天笑着说,“我查过了,这是以色列的标志,也是犹太教的标志,就像佛教的‘卍’(音:万)字,天主教的十字架一样。”

“大卫之星……”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秦天疑惑的看着我。

“没什么……一知半解。”

“那我给你上上课好了。”秦天坐下来,“大卫之星也就是你那个六角星,它也叫六角芒星,犹太之星或者还有个名字——大卫盾……”

其实秦天说的这些我是知道的,听到他口中的大卫,自然而然的又想到老拾了。大卫是犹太王朝的第二个君主。

“你想什么呢!”秦天拍了我一下,“听没听?”

“啊?”我脑子刚才一直在胡思乱想,根本没听他后来说了什么,“什么?”

“大卫。”秦天皱眉问我,“你是不是都知道?”

“嗯。”我叹了口气,“以前的犹太朋友给我讲过。”

“大卫?”

“嗯,还有扫罗王。”我笑,“犹太人的第一个国王,是平民出身的扫罗王,第二任是放羊的小男孩,大卫,就是米开朗基罗雕刻的那个裸体的男孩。大卫是犹太王朝的第二任君主,他的名字用希腊语拼写就有两个“德尔塔”——δδ,将它们对在一起就是六角星了。”我小声说。

“然后呢?”秦天问。

“然后……历史方面认为,大卫所生活的年代,根本没有这个符号,所以这是后人发明的护身符。不过也有人认为,大卫有个盾,就是这个形状的。传说大卫王英勇无敌,久经沙场,这盾也功不可没。”

“大卫的儿子呢?”秦天突然间说到了另外的话题,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错,大卫的裸体雕刻几乎应用于所有的美术教材,而那个站立的刚刚发育的少年,就是鼎鼎大名的所罗门王的父亲。

“所罗门。”我微笑的看着他。

“所罗门封印,你也知道吧?”秦天微笑的看着我。

“没听说过。”我摇了摇头。

“传说,所罗门王有一个六芒星形的戒指,可以用来控制人类的灵魂和恶魔。所以他才能拥有数不尽的财富,战不败的军队。”

“这些是传说罢了。所罗门不过是犹太王朝的第三任帝王,也是犹太各部族统一的最后一个历史朝代,所罗门老了以后犯了不少错误,相信妻妾们所崇拜的怪异宗教,叛离了犹太唯一的主……”我耸了耸肩。

秦天笑笑:“也许吧。不过这本书还是要紧。所以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向摩尔曼斯克挺进。今天太累了,赶紧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我无意识的点点头,突然想起要问问他那本书值多少钱,不过看他那样子应该不会告诉我。

秦天熟睡之后我悄悄的起来,背着包走到厕所里。打开那本书,这书幸好我还没在秦天跟前拿出来看过。前半本是我看得懂的,希伯来文“教程”,“会话”和《旧约》,后半部分是我根本看不懂的,一些奇怪的话。

想想刚才秦天所说的六芒星和所谓的大卫之盾、所罗门封印,不禁笑了笑,这后边会不会也藏着什么东西,要不然怎么会有人花高价向他购买。翻了两三页,结论即前言不搭后语,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东西。胸口有些痒,伸手过去抓了抓,摸到了鼓起来的伤疤,我站起身走到洗手台镜子的跟前,掀起上衣,那棵七叉的树刻在我的胸前,很明显,很……精致。

突然听到了脚步声,我赶紧把书放进包里,秦天推开厕所门进来,我正对着镜子看我胸口上的图案。

第五章 Menorah——七灯烛台

“痛吗?”秦天问我。

“没什么感觉。”我摇了摇头,他好像没注意我放在手边的包。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秦天伸手过来摸了一下,“还是凸起来的。到不像是新烫的,好像烫了很长时间了。”

我有点紧张,怕他看到我包里的书,赶紧把上衣一放:“你上厕所?”

“嗯。”他迷迷糊糊的走到马桶旁边,我赶紧拿着包出去了。

坐在躺在床上睡不着,一会秦天从厕所出来:“杜卿。你听没听过神树的故事。”

“什么神树?”我问他。

“我看你胸口印的像是棵树,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中国传说里的两棵神树,也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和落下的地方。”秦天钻进他的被窝里,“其实就是一种树,生长在两个地方,所以名字不同。”

“叫什么名字?”我问。

“东边供太阳升起的,叫扶桑,西边供太阳落下的,叫若木。我公司的李会计很喜欢研究历史,看过很多书,午饭的时候,有一次聊过,具体的可以问问他。”

“你是说我胸口上印的是扶桑?扶桑是不是说日本?”

“不是。近代对日本有过扶桑的称呼,不过古代对日本一直是叫倭的。听李会计说,‘扶桑’出现在一些古代文献中,其中《山海经》里出现的次数很多,明天可以给我们李会计打个电话,上次米拉亚的事情我也是让他查的……”秦天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他睡着了,我开始翻来覆去的琢磨,刚刚说了很多犹太的话题,扫罗王、大卫王、所罗门王、六芒星……七根叉的树。

闭上眼睛,树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展开,只有七根叉的树……如果,它不是树。几个希伯来文字在我的脑海里闪现,的确是有和7相关的东西,那么树的形状,它根本不是树!我突然间睁开眼睛,一个单词出现在我的意识中,我想,我已经知道它是什么了——menorah。

因为只是意识,我立刻钻进被子里,拿出手电筒,打开老拾给我的书,前半部分里有《旧约》,迅速的翻到“出埃及记”老拾的声音好像出现在我的耳边,摩西带领着他的民众,逃出了法老的统治……工匠们按照耶和华的旨意制造了约柜,灯台,香坛和供奉神的场所……随着我大脑里闪现的这些,我像翻《俄汉字典》一般,不用索引的找到了“出埃及记”的第三十七章。上面的希伯来文将我带回老拾的故事之中:

他(以色利的艺人工匠比撒列)用纯金做了一个灯台,他用锤锤成灯台;灯台的座和干,跟杯、球、花,都是连在一起的。

灯台的两边伸出六个枝子,这一边有三个灯台枝子,那一边也有三个灯台枝子。

在这一个枝子有三个杯,形状好像杏花,有球、有花;在那一个枝子上也有三个杯,形状好像杏花,有球、有花。从灯台那里伸出来的六个枝子都是这样。

灯台上有四个杯,形状好像杏花,有球、有花;

从灯台伸出的每两个枝子以下都有一个球,灯台的六个枝子都是这样。

这些球和枝子都是连在一起的,全都是一块纯金锤成的。

又用纯金做灯台的七个灯盏、烛剪和蜡花盘碟。

他用了三十五公斤纯金做灯台和灯台的一切器具。

因为没有镜子,我用手摸着胸口的伤痕,中间一个灯台枝子,左边三个,右边三个……纯金制成。心里琢磨着:menorah,七灯烛台为什么会印在我的胸口,老拾的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秦天的客人要花大价钱买它,它又和霍先生的图书馆有什么关系?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秦天坐在那里看着电脑屏幕,我在被子里把老拾的那本书放进包中然后起来。

“醒了?”秦天回头看我,“快八点了,我们要退房出发了。”秦天说着拿出合同,递到我手里。上边写着我们的合作金额。

“签合同?”我问他。

“对,免得你再反悔。”秦天把圆珠笔扔在我手里。

我看了看金额没错,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如果我反悔就要以30日且每日1000美元的金额进行赔偿,也就是三万美元。如果按我的收入来看,就是一天五百美元,从我和他一起从彼得堡出发那天起算直到他说结束的那天为止。我一开始想反对这条,但后来又一想,谁不想早点说结束,一天五百美元,也就没说。

办好退房,把行李都运上车子,我们继续向北出发,现在已经完全在俄罗斯的“卡累利阿共和国”境内,由“彼得罗扎沃茨克”前往白海城。由于没有高速公路,我们一直是在一般公路上行驶,到白海城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再往前开一些吧。”秦天看我,“要不然太耽误时间了。我们才行驶了半天。”

我看看他,没说话继续往前开。继续往北行进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天就全黑了。

“不行就睡车里。”秦天拿出下午出发前买的咖啡,喝了一口,“这白海城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不像其它的地名儿,都什么斯,什么克的?”

“白海城,其实就是‘别洛莫尔斯克’。俄罗斯西北部港口,因为在白海的西岸、威格河的河口,所以意译名称叫‘白海城’属于卡累利阿自治共和国。其实听说这里是有铁路通往圣彼得堡、摩尔曼斯克的。”我一边说一边往前开,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发现前方的路灯慢慢暗了下来,好像越来越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了。

“怎么了?”我往前探头,“前边是不是下大雾了。”

秦天放下手中的电脑:“好像是。”

“我们停在这里不安全,这附近太荒凉了,要不然先开回白海城吧。”

“前边是什么地方?”秦天问我。

“我们现在还在‘卡累利阿’的境内,在白海城和‘坎达拉克沙’中间的位置吧。”我拿出地图来看了看,“应该没错。”

“往回开浪费时间的,继续往前走吧,我来开。”秦天坐到我的位置上,我坐到车的后排。因为是夜间,也没有什么车。所以他开也无所谓,我已经开了一天,午饭也是在车里吃了两口面包,实在是太累了。我坐到后边,倚在靠背上就睡着了。

突然间,我的身体向前撞去,因为坐在后排没有系安全带,头一下子就碰到前边的座椅上了,疼痛中睁开眼睛,秦天回头看我:“没事吧?”

“怎么了?”我问他。

“一直顺着公路开,已经挺长时间了,路边有辆车,雾太大了,走到跟前刚看清楚,于是就急踩刹车了,你过去问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城市?”

“一块儿去问。”我皱着眉头和他说。

秦天点点头,拍了拍裤子,示意里边有枪让我放心。

我们两个下车,外面的温度足可以把我冻成冰块儿了。秦天也紧了紧领子:“这么冷啊。”

我们走到那辆汽车的旁边,看样子挺旧了,车灯开着,里边有人。

我敲了敲车门,里边的人把车窗摇下来,一股暖气混着烟味冲了出来,秦天厌恶的回过头,里边一个男的,中亚人的长相,看样子40多岁了。我刚要用俄语问他前边是什么地方,他却先张了口,用十分生硬的俄语和我说:“你们很冷吧,前边不远就是镇子了。你们跟我走吧。”

我翻译给秦天,秦天一脸的厌恶:“不去。”

我跟那车里的那位说:“我们不去了。谢谢。从这里到……”

“从这里向北走,一般都要到我们的小镇去借宿休息的,就在前边的岔路上。到我们这里来休息一下吧。很便宜。”那男的打断了我的话。

“要不然就跟他去吧。”我问秦天。

“出了事你负责吗?这个人不正常。”秦天皱着眉,手里捻着他的佛珠,“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带着一身的邪气。”

“他只是带了一身的烟味儿。”我说。

“你不怕有危险吗?”秦天问我。

“那……要不然我们走吧。”我也感觉有些害怕了。这时男人的车里传出了声音,是小孩的哭声,我们回过头,发现在后排还坐着一个女人抱着小孩。

“没有汽油了。今天和带女儿到白海城看病。忘记加油了,只能停在这里。在等人送油过来。”那男人对我们说,“如果可以,给我们些汽油。晚上可以免费住在我们家里。”

我看了看秦天,把那男人的话翻译给他。秦天看了看他后边的小孩,又想了想:“那……好吧。我们和他过去。不过要小心一点。”

我给他们一些汽油,他们的车在前边开,我们跟在后边,顺着一条左手边的小路往西开去,黑夜里,感觉开了很长时间才到。

“到了。”那男人从车里下来,然后和他的妻子说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我从车里出来,根本看不到任何小镇的影子,一片空地,一个停车场,大概十几辆车子停在这里,灯光昏暗,也看不得不是很清楚。

“我们的小镇是不让汽车进去的。都停在这儿。”那男人对我们说,“走吧。”

我和秦天背上行李跟着他继续往前走,又过了很久,借着月光我们看到一面青黑石头堆成的很高的城墙,虽然破败不堪,但如果打起仗来,轻易冲进去,也是不可能的。那个男人过去敲了敲木制的城门,门开了,我和秦天跟着进去。

“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我小声问秦天。

秦天看着周围:“这地方……”

“怎么了?”我问。

“有点不对劲。”秦天握紧了手里的佛珠。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古老”的小城镇,所有的房屋都显得黝黑昏暗,和外边的城墙用同样的青黑色的石头堆成一般,没有道路,全部都是巨大的、生着苔藓的石头,潮湿得让我很不舒服,这里大概有几百年没“开发”过了,甚至没有电灯,路边有些石头雕刻的镂空方形罩子,里边发光的应该是油灯。我们跟着那一家三口往小城的深处走去拐了两个弯,我回头看一下秦天,小声说:“这里太安静了。”

秦天没有理我,皱着眉头看着脚下,时不时的也看看周围的房屋。

“怎么了?”我问他。

“杜卿。你觉不觉得,这里很不对劲。”秦天眉头死锁。

“嗯,阴森。”我小声回答。

“这里生苔藓。”秦天转头看了我一眼,“这里这么冷的天,地上全是湿嗒嗒的,不但不结冰还能生苔。”

我借着月光和路边的油灯光亮看了一眼脚下,的确我刚才就注意到的,地上有苔藓:“是。是不太对……不过苔藓南极也能生的。”

“那是海边吧。这么一个小镇,又不是在河边,地湿成这样。”秦天看了我一眼。

“到了。”男人转头对我说,我们走到一幢房屋前,依然是那种青黑色的石头。他打开房门,他妻子先进去,怀里抱着的小姑娘好像已经完全睡着了。

一进房间,男人的妻子就先把孩子放在桌上,她的举动让我和秦天大吃一惊,哪有这么冷的天,把孩子放桌上的。她脱掉外衣,里边是件长袍,中间束腰的,很像是什么少数民族的服装。

桌上摆着些简单的食品,长得像面包一样的。男人过去点了蜡烛:“你们一定很累,到房间里休息吧。一会我的太太做好饭,你们可以出来用。早上的五点到八点是我们的祈祷时间,你们不要出来。”说着,他指了一下旁边的一个小门。我翻译给秦天,秦天用英语说了声“谢谢”,拿着包打开那门进去了。我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女人把外衣随便扔在了一边,过去抱那个桌上的孩子,小女孩被抱起来的时候,帽子掉了下来,借着烛光,我看到了一头金发。

女人忙把帽子捡起来给她带上,我瞥了一眼那个女的,又看了看她的丈夫,然后也进了房间。秦天打开电脑:“这边没有网络,电话信号也没有。”

“那个小孩是俄罗斯的。”

秦天看了我一眼:“不是俄罗斯的,难道是中国的?”

我摇头:“不是,我是说……那孩子,一头的金发。是欧洲人。”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欧……”秦天说到一半,“什么!那孩子……”

“是啊,和他们夫妻长得不一样。”我着急地和他说,“那孩子不可能是这两口子生出来的。”

“领养的?”秦天小声说,“也有可能是你看错了,或者孩子的头发是染成黄的也说不定。

这对夫妻是西亚人长相,孩子是一头的金发。我找了个像凳子的东西坐下来,硬得要命,拍了拍是石头的,上边还有苔藓。

“这房间里,全是苔藓。”秦天摸了摸床,“要睡在青苔上了。”

“黑苔。”我拿着手电筒照着凳子,“全是黑苔。”

秦天走过来,蹲下看了看凳子上的黑苔:“真是个鬼地方。”

“他们是人类吗?”因为有了上次米拉亚的事件,我的警惕性也提高了很多并且开始询问些不着边的问题。

“是。”

“秦天,我有个问题。”

“说。”秦天把手里的资料放下。

“你是……怎么知道米拉亚不是人类的。你又怎么知道他们都是人呢?”我问,“人和非人的标准是什么?”

秦天笑起来,指了指地上的黑苔:“这是仙人掌吗?”

“废话。”我回答。

“嗯,这是能看出来的。你的知识里具备这些,有些看不出来,比如你没见过的动物,像一些海里长得很像的鱼类,森林里长得很像的蘑菇。”

我脑子里浮现出一堆“香菇”和“狗尿苔”的画面。

“长得像未必就是一种东西。”秦天用手比划着,“通过很简单的方法就能知道。”

“什么方法?”

“望闻问切。”秦天说了四个字,“其实就是中医,它如果不是人类,那一些东西肯定与人类不同。米拉亚的口中有很浓的酸味,是她长期腐蚀入口的骨头用的,心跳差不多一分钟三四百下。你放心,你要把她解剖了,内脏和人完全不一样,古尔不可能只有一个胃,应该至少有三个,仔细看还有很多地方,不过,今天这两个……”秦天说着往卧室门口看了看,“肯定是人。”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要凌晨了。那男人和他的太太并没有过来叫我们去吃饭。

“我去厕所。”我说完推门出去,这幢屋子有一股很强的潮气,让我浑身不舒服,摸着黑找了一会没有看见有厕所,又回去拿了手电筒,秦天和我一块儿出来,开着手电,秦天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往桌上看。刚才的桌子上的那几块面包下边,有一个本子。

我走到本子前边,秦天敏感的在我耳边小声说:“先看看他们写什么字。”

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把面包拿开,打开本子,随着手电筒的光照到本子上的那一刹那,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里所见到的东西。

第六章 摩洛神的赐予

“这不是你认识的那种?”秦天小声问我。他的意思我明白,所谓我认识的那种,指的是那天我帮他翻译的“希伯来文”,的确长得很像。

“不是。”我肯定的说。

“嗯?”秦天疑惑的看着我。

“就是你刚才说的,长得很像的蘑菇,怎么说呢……你懂英语吧?”我问。

“嗯,懂的。”

“那我给你份英文报纸和俄文报纸,你也一定一眼能看出来,但如果我给你一篇葡萄牙文的报纸,对你说这上边是意大利文,你能分别清楚吗?”我说。

秦天想了一下:“你是说这上边的字,不是你认识的那种?”

“不是。绝对不是。乍一看很像,但是有相当多的字母是希伯来文字里没有的。而且拼写出来的意思也不对。”我想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快速度的拍了两三页,上了厕所然后回到房间。

秦天打开电脑,我把刚刚拍下的照片传到他的电脑上,仔细的看着这些字母。

“是什么?”秦天问我。

“可能是‘古迦南(注1)语’的另一个分支。”我说。

“什么?”

“这种字母和希伯来字母一样,都是从‘阿拉姆语’(注2)字母演变来的。古代迦南地区,就是现在的约旦、叙利亚一带,有很多使用这些语言文字的小民族,而且阿拉姆语字母也有很多变体,像拉丁字母的祖先腓尼基字母(注3)、阿拉伯字母等等。”

“你知道上边写的是什么吗?”秦天问我。

“完全不知道。”我摇摇头,仔细看这些字母,他们和希伯来语不同,有些写的几乎变成了向下倾90度以上的,也就是把希伯来字母完全横过来写的样子。

“先睡吧,已经快两点了,这事儿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秦天合上电脑。

我找了些东西垫在床上,然后睡觉。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窗外还是黑的,就接着睡,睡了大概一个小时又起来,还是黑天,还睡。睡来睡去,睡到自己都睡不着了,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十一点钟。

秦天也起来了:“外边怎么还是黑天?”

我摇摇头:“极夜?不过,极夜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穿好衣服,装好行李,准备离开这个镇子,打开房门那对父母正在喂女孩吃东西,房间里点着油灯,一家三口都换好了那种民族服装。

“你们起床了。”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依旧是口音别扭的俄语,“我是‘提尔’。昨天太晚了,忘了告诉你们名字。这是我的太太‘波格’,我的女儿‘杰’。”

我翻译给秦天,他点点头,用英语说了声你好。

他的太太波格,看了看我们,用比提尔更生硬的俄语,说了“坐,吃”两个字。

坐在桌边,油灯照着满满一桌的美食:蛋糕、蜂蜜、火腿肉……整个的房间飘着浓浓的奶香。但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到这些美食,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反而想吐。秦天看时间过了十一点钟,就不在意荤素了。夹起一块火腿肉。我伸手去拿面包,灯光中,我看到对面的小姑娘,目光呆滞,张着嘴任凭她妈妈将手里的食物撕碎,塞进她的嘴巴,一直……捅到嗓子眼里。

“她病得很严重吗?”我问提尔先生。

提尔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女儿:“是,一种奇怪的病。”说完,他又回头和他的妻子波格说了些什么东西,一些发音近似于希伯来语,但明显不是的语言。

秦天的火腿一直夹在手里,但始终也没有吃下去,我也把面包放下:“吃不下。”

秦天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怎么看都觉得不想吃。”

“包里还有一些巧克力。吃那个吧。”我小声和秦天说。

“我们路上吃好吧?”秦天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明白他的意思,转头和提尔先生说:“我们要走了。谢谢您的款待。”

“你们没吃?”提尔先生的别扭俄语又一次刺激了我的听觉。

“是,不太饿。”

“应该吃,这是神赐给我们的食物,我们应该都吃。”提尔先生摸着心窝对我说。

“感谢神,不过我们不饿。”我站起身,“我们要走了。这些你收下。”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五十美元。美元在俄罗斯很管用,“新俄罗斯人”也就是俄罗斯金领一族,他们开外国车,穿正装打领带,配名牌手表,当然了,他们也享受着每月相当于普通俄罗斯人一年甚至几年的收入,这些收入,也都是用美元支付的。所以付给提尔一家美元,他们应该很高兴的收下。

“我们不用钱。”提尔把美元推回我的手边,“我们的一切都由神赐与。”

我把他的话翻译给秦天,然后把钱收了起来:“那么再见了。”说完就回到房间准备收拾东西。

秦天和我一起进来,整理行李:“极夜真是太可怕了。我们已经到了极夜区了吗?”

我看了看窗外,又看了一下时间,十二点正。外边还是一片漆黑,连星星也看不到。

“秦天。这不是极夜!”我大声喊到,“不是!”

“不是极夜是什么?”秦天表情并没有太过紧张。

“极夜的中午,也能看到东方有鱼肚白的,太阳虽然升不起来,但是至少也能看到太阳在东方动的。而且现在才刚刚九月。”我仔细地回想,因为彼得堡是日不落现象的,一年一两天,但是这种一直看不见太阳运动,除非是在南北两极,而我们现在的纬度并没有多高,应该是刚刚过了白海城,摩尔曼斯克应该有极昼,但不会九月就出现,我们现在应该比摩尔曼斯克靠南很多,根本不在北极圈范围之内。

“你的反应真慢啊。”秦天拍了拍我的脑袋,“你真的在俄罗斯呆了三年吗?”

“那你知道外边的天为什么是黑的?”

“不知道。”秦天笑笑,“但肯定不是自然现象,这个地方,很多都是超出自然规律的。我们应该快点走。”

“好。”我说着背起包往外走,拉开木门,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他们三个吃得还真快。”我把包背到肩上,秦天小心的看着周围,房门口有一个桶,里边有东西露在外边。我走到桶边里边是衣服袖子。

“什么?”秦天问我。

“里边好像是衣服。”

“什么衣服?”

“昨天晚上那个叫杰的孩子穿的。”我把衣服拿出来,翻过来用手电筒照了照,“秦天,你看这个。”里边的标签上是英文的madeinchina。

“中国出口的衣服?”秦天小声说了一句,衣服口袋里一个小包掉了出来,我打开包,里边是一本护照。

“美国护照。”我拿给秦天,打开护照,里边有那孩子的信息:mollysmith……

“这孩子不是他们的。”我小声说,“他们偷的?”

秦天看看我:“我们走吗?”

我想了想:“我觉得……”

“啥?”秦天关掉手电筒,“你要救那小孩子?那时间就长了,你要弄清楚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人家偷来的。或者有其它的原因。”

“耽误的时间算我的。”我推开门。

“什么意思?”

“就是从现在开始,到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不收工资。但是那小孩不能就这样留在这儿。”我说了一句朝门外走去。

秦天笑着跟了出来,外边还是月亮,在同一个位置的月亮。

“根本不是极夜,极夜的时候,月亮是在天空不同的位置的,这鬼地方像是停在了某天夜里一直没动过。”我耸了耸肩。

对面的一幢同样用长满黑苔的石头搭起来的房子里,出来一个老妇人,大概有八十岁了,行动缓慢,后边跟出一个老头子,像是她的丈夫,手里拉着一条绳子,我和秦天走过去,老妇人看见我们,就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往前走,他的丈夫好像很用力的往外边拖着一个东西,当那个东西完全拖出来的时候,我和秦天都瞪大了眼睛。

一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秦天立刻打开手电照在小男孩的身上,小男孩的肚子鼓着,两眼和刚才那个金发小姑娘一样呆滞,嘴角挂着些刚吃过的食物,腿上好像还沾着粪便。我跑过去,看到小男孩的指甲上已经长出了黑苔。

“停下,你们不能这样牵小孩子。”我和那个老头大声的用俄语喊到。

老头停下来,看了看我,摇了摇手,不知道他是聋了还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过去抢他手里的绳子,他把我推开,大声的喊着那种我听不懂的话。

不一会儿,周围的房屋里都出来了人,他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领着。秦天捅了我一下,示意我看那老头牵着的孩子的脸,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个亚洲人,和中国小孩长得一模一样,而周围出来的那些人抱着的,大部分都是欧洲小孩,另外有一个黑人小孩。

提尔从远处走过来,后边跟着他的老婆波格抱着女孩儿杰,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女孩儿的身上还在滴着水。那个牵着亚洲小男孩的老头过去一边比划一边和提尔说着什么,提尔也指了指我们,和那老头说了几句,最后提尔转过头对我说:“现在是给各家的孩子洗澡的时间。”

我对提尔说那老头用绳子绑着那个孩子,这样会把孩子弄死的。

提尔大概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最后用奇怪的俄语和我说:“那是他们的儿子——夫,不会死,夫吃了神的食物。”

我回头看了一下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夫妻,全都是两个人,带着一个“孩子”。那些长相差不多的中亚人,全部都带着一个和自己长得完全不一样的孩子。

“这孩子是你的吗?”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问提尔。

“是,这是我的孩子,神承认这一点。”提尔回答。

“什么神承认这一点?”我问。

提尔大概是这个小镇惟一会用俄语的人,他手捂心窝:“我们的神,保护我们的生命,赐给我们充足食物的神。”

秦天站在我后边拉了我一下,我回头看到他,他指了一下,月光下的一个最高的屋顶,我隐约看到屋顶上,有一个圆环。

那些人开始交谈,用那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提尔和他的太太一边指我们,一边指指那个高的屋顶,然后又指了一下手里的孩子,当他们指到手里的叫“杰”的小女孩的时候,那些人的脸上都露出诡异的笑容,没有人理睬我和秦天,他们都拉着,抱着孩子朝“洗澡”的地方走去。

“我们到那个地方去看看。”秦天朝那个最高的屋顶指了指。我点点头。

走到它门前时,大门紧锁。

门上的花纹我从来没有见过,没有东方风格,也没有西方风格,杂乱无章。整个的门感觉是用纯金制造而成的。我走到门前,往里推了一下,露出一条缝隙,打开手电筒,里边像是个礼拜堂,最深处有一尊雕像。

秦天也扒着门缝:“那是什么?”

我拿出相机,对准门缝,打开闪光灯,把焦距调到最大,照了一张照片。

闪光灯亮的一瞬间,整个的房子发出了一声闷响。不过声音不大,应该没有人听得到。我把照片打开,相机背面的屏幕上,一个纯金色的雕像出现。

“这是什么啊?牛魔王啊?”秦天盯着相机。

我也看着相机,图像上是一只金色的巨大公牛,它用两只后脚站立着,前脚像扑什么东西一般,牛头的两侧长着两只人的手臂,这怪牛雕像的身后是一面墙,墙上是画着个巨大的圆环。

“moloch(注4)。”我的胸口起伏着,我曾不止一次听老拾给我讲过这种东西,但我从不相信有一天我能亲眼见到它。

“什么东西?”秦天问我。

“摩洛。”我答,“一个神。一个需要用活人祭祀的神。”

秦天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我继续说到:“古代的迦南人有着信奉这位神的历史,我只知道,这种神的偶像也就是雕像,是一只牛,牛头两侧有人手,迦南人将自己头胎的儿女在这神的面前活活烧死,以保佑自己的平安幸福。”

“妈的。”秦天骂了一句。

“那孩子被烧的时候不哭吗?”秦天喊了一句,“他们还是不是人啊!”

“有摩洛祭司,会在烧死小孩的时候击鼓,并且声音震耳欲聋,为了遮挡小孩的哭声。”我小声说,“秦天,这里的人……信奉摩洛。”

“那,那些孩子……用来向神奉献?”秦天问我。

我点了点头:“不过,信奉摩洛,向它进献的应该是自己的头胎儿女,这些孩子明显就不是他们生的。”

秦天拿出手电筒,推开门缝向里看:“杜卿,墙上有壁画。”

“我们进去看吧。你有东西把这锁剪断了吗?”我摸了摸门上的链子。

秦天把枪拿出来:“用这个?”

“不行,这样太响了吧。”

“是。”秦天把枪放回去。拿出一个小东西,因为太小了我也没看清楚是什么,秦天把小东西插到锁里,动了几下锁就开了。

我帮他把门上的铁链拉下来,推门进去。里边一片漆黑,我们打开手电筒,整个的房间潮湿至极,还有些发霉的气味吹过来。

手电筒打在墙壁上,一幅幅壁画映入眼中。

“图文相间。”秦天摸着下巴,“怎么又有这种怪字了,和刚刚的不太一样。”

我盯着墙上的图画,数了一下,一共十幅,左边右边各五幅,秦天说的怪字,我先没有看。

“上边在记事。”我顺着把这十幅图看了一遍。

“第一幅上是一群人躲在背光的角落里向摩洛礼拜。

第二幅,在图的左侧有一个高大的形象。头上带着光环。

第三幅是角落里的人向这高大的人下跪。

第四幅,他们开始一起向图的右上方走……然后是第五幅,一个黑色的城堡,第六幅是高大的人站在天空上,他们跪在地上,第七幅,城堡的顶端是个圆环,第八幅,打开城堡的门,里边是摩洛的偶像(注5)。第九幅,他们供献所有的孩子,最后一幅,一个长胡子的老头拖着一个大口袋,从里边拿出小孩来。”

“是他们的来历吗?”秦天自言自语,“那些字你认识不认识?”

我把头转向每张图片上的文字。那些的形状怪异,但都是充满了西方风格的线状几何图形。有的是一条竖线,有的是一条竖线上顶着一个小号的w。有的是一条竖线,右边两个三角形,长得像b。有的是f,但两个横都冲下,像拉丁字母或者一部分希腊字母,不过横平竖直,没有任何的弯度。

“我以前见过这玩意儿。”我摸着脑袋,“在语言交换小组学习的时候。”说着,我把包打开,拿出我的电脑,好多天没用了,应该还有电。打开后,我翻找文件。

“找到了吗?”秦天问。

看了一会,在一张古英语的文件夹里翻出了一张图片:“卢恩字母(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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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迦南:canaan,地区名。由巴勒斯坦或其位于约旦河和地中海之间的部分组成的一个古代地区。按《旧约全书》,这里被认为属于“应许之地”,是一块“流着奶和蜜”的土地。

注2、阿拉姆语:aramaic,还译作亚拉姆语、亚兰语、阿兰语、阿拉米语或阿拉美语。是《旧约圣经》后期书写时所用的语言,及被认为是耶稣基督时代的犹太人的日常用语。属于闪米特语系,与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相近。现在还有不少叙利亚人讲这种语言。

注3、腓尼基字母:腓尼基字母在公元前1000年出现,由原始迦南字母演化出来。腓尼基字母是腓尼基人用以书写他们的腓尼基语。腓尼基语是一种北闪族语言。现在的希伯来字母、阿拉伯字母、希腊字母、拉丁字母等,都可追溯至腓尼基字母。腓尼基字母像希伯来字母和阿拉伯字母一样,都是辅音字母(abjad),没有代表元音的字母或符号,字的读音须由上下文推断。

注4、moloch:即摩洛(moloch或molech),《旧约》有此记载,古代腓尼基人所崇拜的神灵之一,需要用自己的儿女作祭品。

注5、偶像:经塑造而成的受人崇拜的具体神灵的形象。

注6、卢恩字母:runes,又称如尼字母,是一类已灭绝的字母,在中世纪的欧洲用来书写某些北欧日耳曼语族的语言,卢恩文字在日常生活中应用文字记载,同时也被用于建築装饰,古代欧洲僧侣将其视为与神明沟通的工具。

第七章 河对岸的咒语

“嗯?”秦天凑到电脑前。

“‘卢恩字母’是中世纪欧洲特别是北欧和日耳曼地区使用的字母表。用来书写古代的挪威语和其它日耳曼语言如古英语等。”我把字母表下边的话念了出来。

“不是说是迦南的吗?”

“秦天。”我沉思了一下,“迦南人信奉摩洛,是公元前两三千年的事情,但这幅画上的文字,是公元四五百年的文字,这群人……”

秦天没理我,拿照相机把墙上的东西拍下来,然后想了一下:“杜卿,我们还是先走吧。然后叫警察过来。”

我点点头,这事情看来没有我们想象得这么简单,不是什么拐卖儿童的案件:“这是个组织。”

“邪教对吧?”秦天放下照相机。

“嗯。秦天,我们最好快点走。”我说着把东西放过包里,然后立刻往门外走。

秦天也跑得很快,我们两个推开礼拜堂的门,秦天转身又将锁锁好。远处有东西在动,可能提尔他们集体给孩子沐浴完毕。我们迅速度的按照昨天进镇的路线往镇口跑去。

当我们两个气喘嘘嘘的跑到镇口那个“城门”的时候,那个提尔敲了一下就自动打开的木头城门没有了。全部都是长满黑苔的黑砖。

“他们就没打算让我们出去。”秦天说到。我腿都有点哆嗦了:“那……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秦天背着包拉起我往前走。找了一个隐蔽拐角停下来,蹲到地上把包打开,拿出电脑。

“你再看一眼手机有没有信号。”秦天抬头看我,“别愣着,快点!”

我马上掏出手机,上边一点信号也没有:“完全没有,而且快没电了。”

“嗯。不要紧。还有一招。”秦天打开电脑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圆型长得像锅的小天线,接到电脑上,“小锅”对准天空。我左看右看,希望周围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过来。

那个“小锅”围着天空转了几圈儿停下来,秦天在电脑上操作。

“你干嘛呢?”我问。

“高水平无线上网。”秦天笑笑。

“你那天为什么不用,遇到米拉亚的时候,你不是还用老板娘家的网线。”

“这个很贵的!”他摇摇头,继续在电脑上打着东西。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幅图像。

“星空?”我看着电脑说,“上边还有坐标。”

“嗯,在找卫星信号。”秦天摸了下鼠标,“没事儿,现场咨询一下,别害怕。”

过了一会儿,图像窗口显示连接成功正在发送呼叫。

“呼叫谁呢?”我问他。

“我同事。”秦天回头看了我一下,拍拍我的肩膀,“你别那么紧张。”

“你掉进狮虎山你不紧张吗?”

“那你刚刚还要救那些小孩子呀。胆子这么小。”秦天笑我。

“我现在恨不得那群小孩儿过来救我!”

“有了。”秦天看到呼叫已经被接受,“他们可能正在对账。”

我看了一眼秦天,不明白他说什么。

屏幕是黑的,秦天插好耳机,我看了看周围,还没有人过来。幸好那些人的反应都比较慢,而且没有什么攻击能力。我接过秦天递来的耳机,里边一下子传过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好像长满绿锈的铜铃摇动的声音。

秦天对着话筒说:“你好不要笑了。”

那边传来声音:“我正跟小雪妹妹讲笑话儿呢。”

一个北京口音的女声传过来:“去你的。那两个数儿一会儿我填上就成了。”

图像一会清晰起来,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瘦而且黑,找了半天才看见眉毛下边裂开的小眼睛。

“老板,你这是在哪呢?”图像里的男人没有上海口音,普通话里夹着点山东味。

“俄罗斯。”秦天笑,“马上就要被人烧了。”

“唉哟,怎么着?”那边的人看了看屏幕,“你旁边的就是那小翻译吗?”

“是。”秦天没理他,拿出刚才的照片,传送过去,“收到了吗?”

“看到了。”那男人看看图,“老板,我先跟小翻译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一皱眉,看看秦天:“咱们没这时间了。”

“你先给我看东西!”秦天瞪着屏幕,“快点。”

“看什么呀,我都不懂。”那男人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对西方历史不是很清楚。不过呢……你也得给我点线索。”

秦天看我一眼:“你和他说。”

我点点头:“我们现在在俄罗斯西北部,具体位置不是很清楚。应该在白海城往西北走一天的车程。你看到的照片,是我们目前呆的这个地方的类似于教堂一样的房间里的壁画。”

“嗯,你要问什么呢?”那男人问我。

“我要问,我们怎么出去!”我说。

“什么怎么出去?”男人又问。

秦天把我们到这里以来的情况大体上叙述了一下。那男人回头叫了一声:“小雪妹妹,过来看看衣服。”

一会儿,一个带眼镜的姐姐走到电脑前,看了一下:“老板。”

“嗯。蒂蒂帮我看看。”秦天看着画面,我就奇怪了,你们这帮人,怎么就不急呢。

那男的见时机来了,对着屏幕说:“小弟弟啊,我姓李名翔,字泗辰,泗是水字边一个四,辰是辰龙的辰,多多关照。这位是廖雪,英文名dill,俗称‘蒂蒂’,嗯……她呢还是在服装方面有很高的造旨的,所以呢,她一会就能告诉你一些对你很有用处的情报……”

“行了吧?”秦天摇了摇头,看看我,“没事儿,这样的情况我们以前经过很多。都是有惊无险,所以一般不论多紧张,他们都很放松。你习惯了就好了。”

我没兴趣习惯,又来了个又疯又扯的。赶情不是他站在一大堆异教徒的村儿里。

“头儿。从服装来看的话,这些图上画着的人穿的衣服应该是古代叙利亚一带的民族服装,亚扪人,摩押人,还有早期的希伯来人、腓尼基诸族都和这些穿着比较近似。”廖雪在后边说。

“亚扪人,摩押人。”我重复了一次,“就是他们。他们有那种传统。”

“什么传统?”秦天问我。

“烧小孩子给摩洛。”我小声说。

“李翔,你抓紧时间到俄罗斯来。”秦天低声对李翔说。

“那好,我看一下航班时间,上次的欧洲签证还没到期。这样吧,上海先飞北京,然后莫斯科,然后再转到你们那里,我估计要一到两天时间。我们在你要去的那个什么‘摩尔曼斯克’见吧”李翔看了一下手里的资料,“对账的事,等我回上海再弄?”

“嗯。可以。”秦天回答。

我们能活着到摩尔曼斯克吗……我还能平安地回彼得堡吗?我还能顺利的回天津吗?

“等一下。”屏幕里廖雪把李翔推开,“我还没说完呢。”

“什么?”秦天问。

“图画里的神。”廖雪一边看屏幕一边和我们说到:“就是那个高大的形象。他的服装应该是古代欧洲的僧侣。有可能是中欧或者北欧。”

“僧侣是和尚吗?”我问。

“不光是,古代欧洲的僧侣是说古代欧洲的神职人员,也就是在‘人’与‘神’之间做沟通工作的。”李翔又把脸挤了过来。

如果说,在中世纪的时候,广阔的迦南土地上依然有一些人信奉着摩洛,并企求摩洛赐给他们美好生活,这是有可能的,但为什么这件事情又和一个欧洲僧侣有联系。

“那个拿袋子装小孩的老头是……”我刚问了一句话,鼓声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响了起来。

秦天猛地站起身,手伸进口袋。

“他们,是要烧小孩儿了吗?”我自言自语的说。

远处亮起一些蓝色的火光,在这片黑灯瞎火的地方,特别的显眼。我们两个转过去看那片火光的时候,我只感觉眼前一黑,后脑勺像开裂一样的疼。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又回到了提尔家的客房里,坐在那张长满黑苔的床上。秦天不在。

“秦天!”我向四周喊了几声,站起来走到房门口,刚一拉开门,一张面如死灰的人脸出现在我面前——提尔。

“我的朋友呢?我们现在要回去。”我语无伦次的和他说。

提尔捧着一个碗,里边装了些食物:“那个人,醒得比你早。因为不食用神赐的食物。被拉去送给神的使者。”

“你们他妈的到底信的什么神!”我大声用汉语喊着,提尔继续面无表情的把那碗东西递到我面前,“你应该感谢神的赐食,吃了它。”

我一把推翻他手里的碗:“我现在要出去!”

提尔向下看去,所有的面包和火腿都洒落在长满黑苔的石头上。

“你破坏神的赏赐!”提尔非常恼火的和我说。

我脑子里全是那些小孩被送进火里烧时的样子,用比他更加恼火的声音喊到:“我朋友呢!我现在要出去!”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提尔并没有对我的巴掌表现出任何不高兴,而是继续面如死灰的看着我。外边开始有人进来,全是和提尔一样的面如死灰的人。

他们一个个朝我走过来,试图抓住我的手。

我反抗不过,嘴里大声的用俄语骂他们:“你们信那个吃小孩的魔鬼!你们早晚也会变成恶鬼的!”

提尔听懂了这句话,突然用生硬的俄语问我:“不信仰我们的神,我们又要信仰谁?”

我的身体被那群人控制着,脑子里一片控白。那群人抓我的力道很大,让我想起刚才那个老头用绳着拉着的小孩。我是没有任何信仰的,20几年的人生中,若说与宗教有关,脑子里惟一闪现的就是老拾的面孔,所以我大声用希伯来语喊到:“hodu-adonaj!(注1)”(汝等应称赞上主耶和华!)

突然之间,我感觉他们的手有些松了,提尔的脸上显露出痛苦和厌恶的表情,挣扎了很久:“你!是过河来的人!”

我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他所说的“过河来的人”是什么意思,但至少我知道他们对我所说的话有反应了,我没理会他们的表情,继续大声诵读:

“hodu-adonaj!(汝等应称赞上主耶和华!)

ki-tov!(因他本善!)

halilu-et-adonaj!(汝等应赞美上主耶和华!)

kib-baha-adonaj-et-hashamaim-ve-et-haarets!(因耶和华创造了天与地!)”

那些人完全松了手,他们的脸上痛苦不堪,捂住耳朵嘴里喊着他们的语言,提尔蹲到地上捂住耳朵抬头大声的喊叫着。我听不懂他们的话,踢开他们蹲在地上的身体,夺门而出。

城镇里面如死灰的人全部聚集起来,我从提尔家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站在那里看着我。提尔痛苦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大声的喊着一些话。整个小镇的人,向四面八方逃走。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秦天在什么地方,突然提尔从我后边喊:“你这个过河来的人!滚出我们的村子!”

他们怕我?我知道了那几句赞美词的威力,用俄语对提尔说:“你带我去见我的朋友!如果你不去,我现在就让这个村子变为平地!你应该知道从河对岸过来的人是多么的勇敢!”这些话完全是威胁提尔用的,我知道他们惧怕过河而来的人,虽然我说话之前不知道过河来的人是指什么,但当这几个词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突然间想到曾用词典去翻查一个单词:希伯来——过河来的人。

他当我是希伯来人了。因为我在用希伯来语称赞上帝。他一定听过希伯来语。也一定知道我说的那几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快说!”我盯着提尔。

提尔抬起头,用俄语说:“我带你去找他,你不能再说那些肮脏的语言。”

我没回答他,跟着提尔往镇子中央走过去,不一会,走到刚才我和秦天到过的礼拜堂。大门已经打开了,秦天坐在摩洛的脚下,旁边站着两个穿着大袍子的人,他们身材很高大,和先前的那些人一样都是面无表情。

“放了他。”我和提尔说。提尔摇头:“这是敬献给坦斯师傅的礼物!”

“你来了啊。”秦天冲我挤了个眼睛,让我看他后站着的那两个高大的人。

“秦天!”我向他跑过去,两个过来阻拦我,提尔向他们喊了几句话。我转头对提尔说:“你马上把他放了!”

提尔摇头:“不可以。”

我开始张口念刚刚的赞美词,提尔马上蹲在地上,捂住耳朵痛苦不堪。那两个高大的人也皱紧眉头,趁他们难受的时候,我过去解秦天身上的绳子。秦天轻轻一脱,绳子就掉下来了:“早解开了,就是在等他们把你绑过来。好一起走掉。”

我差点晕过去,不过口中的赞美词一直没有停下,翻来覆去的念。秦天站起来,那两个高大的人,咬着牙过来将他按住,我情急之下,不再念赞美,伸手拿出胸前的六芒星——犹太教标志。

本以为,他们会吓得屁滚尿流。没想到提尔和那两个高大的人,完全没有反应,好像根本不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而就在我停下诵词的一刹那,一个高大的人,一把给我推了一个跟头。门口又有一些人进来,都是在这镇子里住着的。

秦天大喊到:“刚才念咒不是很有效果!继续念啊!你不是说过,六角星是后来的犹太人创造的,看样子没用的!”

我也反应过来,刚要继续念,就看见提尔的妻子波格跑过来递给提尔一个东西,提尔拿起它塞进耳朵里,然后冲我笑:“过河而来的人。你,肮脏的你也将献给坦斯师傅!”

我不知道他口中提到三次的坦斯师傅是个什么东西,秦天试图挣脱两个人的控制,我伸手过去帮他。其中一个高大的人,过来按住我,我用力的挣扎,提尔和村子里的人也向我走过来,他们过来撕扯我的衣服,向我的脸上吐口水,我厚厚的冬装被他们撕开一个口子,露出了里边的胸口,当提尔好像有所发现时,他伸手将我的衣服扯开。整个的房间,一下子被光充满。

嚎叫声,整个房间的嚎叫声。他们大概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太阳船强烈的光了,我不用再诵词,他们这次捂住的是双眼,我吓呆了,从他们捂眼的双手缝里,往外渗着血一样的液体。

低头看我的胸口,七灯烛台呈现金色,而上边的七根蜡烛,则燃起了火苗。我伸手过去摸,摸不到任何感觉,不烫也没有气流。

“着火了。”我和秦天说。

秦天赶紧跑到我跟前:“跑啊!愣着干什么?”

我愣了一下,有点蒙,然后拉起包,擦了一下被他们吐在脸上的口水,让胸口开道向礼拜堂外边跑去。整个的礼拜堂有些摇动,我回头去看,胸口的光正好打在摩洛雕像上,雕像左右摇摆轰的一声倒下,重重的砸在提尔他们的身上,我立刻转身,和秦天跑了出去。礼拜堂整个倒塌,像刚刚地震过一般。胸口仍然有光,整个小镇大概只有两处在发光,一处在我的胸口,一处就是我们顺着礼拜堂前的路能看到的那团蓝色的火焰。

“现在怎么办?”我问秦天。

秦天看了一下手表:“刚才的入口既然出不去,证明这个地方还是有问题。”

“不解决问题逃跑行吗?”我颤着问他。

“逃得掉的话,还叫问题吗?”秦天指了一下那团蓝色的火燃,“应该是那里。”

我突然间想到一个名字,提尔口中的“坦斯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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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处用拉丁字母表示希伯来语发音。下同。

第八章 北欧玄尸僧侣

我们朝着蓝色的火焰走过去,离它大概二百米的时候,看到那火焰燃烧的地方是一个十字路口。越走越近,发现火焰后边还坐着一个人。

“是那个神。”秦天说,“刚才壁画上的那个穿欧洲僧侣衣服的人。”

我虚了一下眼睛,感觉那人的袍子的确很像。

我有点害怕:“秦天,那个东西,会不会活了几百年?”

“嗯?什么意思?”秦天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秦天,我感觉,壁画上画的就是他们自己。提尔他们,包括这个人。”我说。

秦天握紧枪:“没事儿,只要他攻击我们,就毙了他!”

“刚才已经砸死很多人了。”我摇了摇头。

“你在防卫。”秦天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们要杀了我们。用我们做祭品,还杀那些孩子,他妈的不知道他们杀了多少小孩子了!”

我们俩正在这儿说得热闹着,那火焰后边的僧侣张口说话了,是带着浓重北欧口音的俄语:“从河对岸来的人,你们终于来了。”

秦天看了我一眼,我没说话,转头接着往那个僧侣面前走过去,走到大概五十米的地方,火焰的温度已经能让我感觉到了。

“你是坦斯?”我用俄语问他。

“是。”坦斯慢慢抬起头,他僧袍上的帽子包住他的头,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有河对岸的人过来。但是没想到只有两个人。”坦斯的声音沙哑得,像用指甲划过瓷器的底座,让我浑身不舒服,甚至想拨腿就跑。我回头看了一眼秦天,他站在我身后,一只手里持枪。

“坦斯,你是什么人!”我问。

“僧侣。”坦斯回答。

“你是信奉摩洛的僧侣吗?”我问。

“没有僧侣信奉摩洛,信奉摩洛的是一群可怜虫而已。为了自己的生命能够继续,为了可以得到蜜糖和牛奶,他们不断的为摩洛进献自己的孩子。”坦斯说到,“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一切的问题。你也可以和我说你的语言,你的希伯来的语言。”

“这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坦斯问。

“我在向你提问。”我回答。

“我是一个僧侣,奥丁神的仆人,我用我的卢恩字母与神联系,追求幸福和平安,也为迷途的人指点……”

“我有一个要求。”我打断了他。

“什么?”他反问我。

“你要说真相。”我一字一字的说。

他抬头哈哈大笑起来:“你……已经知道了,何必问我。”

“奥丁神是不会有你这样的仆人的,你利用了奥丁神的卢恩秘码,借用了黑暗的力量。”我慢慢的用俄语说到,“你已经活了很久了,对吧。”

坦斯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吃惊:“你还是知道的。你一定带来了吧。我知道,正如刚刚你用那光的索引催毁了摩洛会堂一样。”

“光的索引?”我小声说了一句。

坦斯好像没有听到我的重复,开始放肆地说起来:“当过河而来的希伯来人和挪威的那些奥丁的魔术师们,联合起来对付我的时候,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灾难一次一次的降临在他们的头上,希伯来人的痛苦命运一直没有停止过,他们没有机会过来找我,但是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想起几百年前和北欧那些魔术师的约定,会来对付我和那些摩洛仆人的。正如你所知道的,我不知,是你的祖先还是你的老师告诉你的,我受到了所有卢恩法师的追杀,因为我利用黑暗的魔术。操控黑夜的力量。愚蠢的北欧各族的卢恩法师都只知道那三十几个字母可以用来向自然万物祝福和祈祷,但他们为什么不想把那些字母倒过来,便获得诅咒的力量。一千多年前,我正是如此消灭了北方三个骑士王国,开始遭到所有掌握卢恩魔术人的谴责,我将被奥丁神审判,在黑夜降临的时候,我逃往南方,逃到那个叫做“叙利亚”的土地,遇到了同样遭遇黑暗但却崇拜太阳的摩洛仆人。当时,他们已只剩下很少一部分了,希伯来人驱赶他们,我用黑暗魔术使他们永生,带他们来这没有骚扰的地方,给他们无尽的食物,并把这一切归功于他们无上的天神摩洛。当我建立起这城,和他们一起生活,满足他们的欲望,并将我的仆人‘伯达克’赐给他们,让它去为他们收集孩童。希伯来人发现了,芬兰的卢恩魔术师们也发现了,他们联合起来向我进攻。但……”

“你骗他们!”我大声叫到,“你提供给他们食物和生命,那么,那些孩子就不是用来向摩洛进献的!”

“向摩洛进献儿童,只能在有阳光的时候,这个地方,永远都是黑夜。是我!是我带他们来到这里,躲开了那些追赶他们的阿拉伯人和希伯来人,建立了我们的城堡,给他们提供儿童,满足他们向摩洛礼拜的欲望!”

“那些用来献给摩洛的孩子,其实是献给你的!”我握紧了双手。

“我需要那些,那些孩童的肉体,来维持我和那些摩洛的仆人永恒的生命和永远享受不完的食品。”坦斯又笑起来,我听得毛骨悚然,他接着说到,“黑暗魔术,也是要有代价的。”

“你们在这里大概有四五百年了吧。”我说。

“是已经这么久了。”他回答。

“你被驱逐出挪威土地的时候,是一千多年前吗?”我问。

“没错。”他回答。

“提尔他们遇到你之后才获得永生的是不是?”我问。

“是。”他回答。

我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朝他面前的火焰扔过去,火焰被我的小石头砸得晃了一下,我知道,是风的原故。坦斯却没有特别注意。

我回头看了看秦天,秦天已经摆出随时射击的姿态。

我摇了摇头:“秦天,他不是人类。”

秦天笑笑:“你也学会了。不能说不是,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是尸体?”我问。

“玄尸。”秦天回答。

“你知道?”我问。

“嗯,刚才李会计在说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应该是一只‘lich’”。

“lich?”我问。

“嗯,这个词,在古代英语里是‘尸体’的意思,专指那些死而复生的邪恶法师或被妖魔附体的苦行僧,死而复生后便成为玄尸,栖息在阴暗的地下。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不是人类的?”

“他在火前这么近,说话口中如果有呼吸,火不可能一直保持不动。现在看那些火焰根本不受他口中呼出来的气摇摆。”我说到。然后又把刚才和那个坦斯的对话告诉秦天。

秦天忽然一紧张:“杜卿,他能这样和你说话,证明他根本不怕我们。”

我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他好像根本不怕。”

“还有,他刚才说你带什么来了?”秦天问,“还有那个钥匙。”

我也想到这一点,转头去看坦斯。

坦斯手里拿着些东西,坐在蓝色的火焰后边,嘴里轻轻的念着什么。

“好了!”突然间,坦斯喊到,“让他们都出现吧!”

“什么?”我问。

坦斯没有回答:“亮出来吧。那羊皮。”

我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我看了看秦天,秦天一皱眉:“什么?”

“羊皮。”我说。

秦天摇摇头,从身后拿出一条毛巾:“你要这个?”

就在那毛巾被秦天拿出来的时候,坦斯大声的念着咒语,蓝色火焰直指天空,火焰中窜出两只狼,朝着秦天奔跑过去,秦天当即开枪,一只狼被击中了,另一只扑上前咬住那条毛收转身回到坦斯面前,我被这一幕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坦斯接过毛巾,反复地看着:“这不是羊皮!”说着拿着一张写着卢恩字母的卡片,向狼一挥,狼立刻消失在火焰之中。

秦天小声和我说:“他好像在找你身上的什么东西。刚才他是不是说你用什么破坏了摩洛会堂?”

“光的索引。”

“是,你用什么破坏的呢?”

“我胸前的……七灯烛台?”我问。

“嗯,你先念咒语。”秦天说。

“那不是咒语!是赞美耶和华的词。”我转头向坦斯,他正在嘴里念叨着什么,我大声的诵读了对耶和华的赞美,坦斯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不到两秒,他哈哈大笑:“愚蠢的希伯来人,怕你们的,只有那些摩洛的仆人。你们曾用石板将他们炸死,他们因你们的神灵而恐惧!我……是不会因你们的语言和神灵而害怕的。”

“你害怕光明。”我说,“你这具肮脏的死尸!”

我一把拉开衣服,胸口的七灯烛台的光芒立刻全部释放。

“在你身上!那光的索引!”坦斯嚎叫着,他胡乱的扑着面前的光,几只狼从火焰里跳出来,这次它们不再向秦天扑过去,而是直接扑向我的胸口,扑向我的身体。

秦天的子弹从我的耳边飞过,直接射中第一只狼的面门,那狼发出哀号倒在我的脚下,但后边的狼继续向我扑过来,我胸前的光照着它们的眼睛,一只一只透着红光的狼眼,这些狼从火中窜出,是坦斯利用妖火做出来的妖怪,它们不再像普通的狼一般怕火怕光。秦天每发子弹都正中要害,没有一只狼可以顺利扑到我的身体。我两只眼睛直盯着坦斯僧侣面前那团发着蓝光的火焰,在我胸口的照耀下,那团蓝火开始不规则的四散,隐约看到火后的坦斯不停的念着什么东西。我稍稍移动自己的胸口,让烛光正照在他手中的卡片上,那卡片上的卢恩字母刚映入我的眼睛,就立刻着起火来。

所有的狼跑回火焰,一下子全部消失。坦斯双手一撒,余下的卡片散落在空中,他所有的反写卢恩字母落入那团蓝色的火光,火一下子疯狂起来,引起他面前的气流猛烈的吹动,他那盖住半张脸的僧侣帽子被吹起,里边,是一张正在溶化的脸。

坦斯面对着我,我逼向他面前,蓝色的火已经烧到他的身体上,他大声的吼叫着一句话。我听不懂,但那几个发音却印在我的耳朵里。

蓝色的火焰越烧越烈,将坦斯覆盖,将它完全溶化。

我一下子跪在地上,秦天从后边跑过来扶住我。我的脸在发抖,肩膀在发抖,浑身……都在发抖。周围开始刮风,蓝色的火焰在坦斯的骨头上燃尽。风越刮越大,秦天一把拉起我,把我的上衣系好。拉着我往前跑,一直跑到入城木门的时候,那堵城墙不见了,后边的狂风还在刮,我完全没有反应,秦天拉着我继续跑,当那风刮到我们身后的时候,秦天一把把我按在地上,我的脸整个扣在泥土里。

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坐在车里了。

“秦天?”

“嗯。”秦天回头,他正在开车,我的身上盖着毯子。

“怎么……”

“没什么。”秦天没再说别的,车子一直往前开着。

“几点了?”

“九点多,夜里。”秦天看看手表,“我们一会就能到城市了。”

“那个……刚才那个?”我问。

“不是刚才,已经一天了。”秦天边开车边笑,“你已经在车后边睡了快一天了。”

“啊?”我看看手机,的确我睡了快一天了,“那个坦斯……”

“刚才刮风还记得吗?”秦天问我。

“嗯。后来我摔倒了。”我说。

“是。”秦天笑,“风刮过,那些房子,会堂,全部都没了。”

“啊?”

“只剩下……一些小孩子的尸体,和很多腐败的骨头。”秦天摇了摇头。

“你报警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报。”秦天叹了口气。我的电话响了起来,上边是个国内的号码。

“喂?”

“喂,是那个,杜卿小弟弟吗?”

“是,你是?”我问。

“我是李翔。”

“你好。你老板正开车。”

“没事儿,我和你说就可以了。我现在已经到北京了,一会转飞机直接去莫斯科。”

“好,我一会转告他。”

“另外。那个……你们遇到的玄尸。我查过了,它只怕光,怕真正的光。但一般的光都不能奈何它。对付它,现在有种很简单的办法。”

“什么?”我问。

“闪光灯,照相机的闪光灯。”李翔笑着说,“没想到吧,啊?小弟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事实上是个学者。还有,你们遇到的那些摩洛使徒,我也调查清楚了,总得来说,我对西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儿,也不太清楚,不过到俄罗斯之后我们再详聊吧……”

我没有听他后边说什么,突然间想起来,那天在给摩洛神照相的时候,里边发出的那声闷响。

挂了李翔的电话,我拉开衣服,胸口前的烛台不再发光。遇到真正的黑暗时,才会发光,什么光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光呢。闪光灯是,那日光灯是不是,火呢?

“秦天,李翔他到北京了。大概是没赶上上海的班机。”我看看窗外,“我们也快到了吧?”

“不可能的。”秦天哈哈大笑,“你知道我们是在往哪开吗?”

“哪?”我问。

“俄罗斯。”秦天摇了摇头,“我们刚才不是在俄罗斯境内。是芬兰,从白海城进入雾天之后,我们就不再往北走了,而一路往西。你再睡一下吧。还要等一会才能回到俄罗斯。”

“那你这是往哪里开?”我问。

“我没往东,向东北开的,想斜着顺路进俄罗斯,这样近一些。我问了路人才知道的,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跑到芬兰去了。今天晚上我们能开回俄罗斯边境的凯洛塞尔凯,然后再往东,到阿拉库尔季。再转向北大概后天早上,快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到摩尔曼斯克了。”

“秦天,我是不是一直都在作梦。”

“什么?”他问我。

“从白海城到现在,我没开过车,我也没下过车。对吗?”我问。

秦天笑起来,不说话。

突然间又想到刚才自己思索的问题,光。

到底怎样的光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光,而光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想到光,就不能不想到老拾,不能不想到希伯来语,《旧约》中的一句: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vayomeh-elohime-yohi-ouh-va-yohi-ouh。”我小声的用希伯来语念着这句话,解开衣服,我胸口的七灯烛台,点燃了。

我瞪大双眼盯着衣服里微弱的光,接着往下念:“vayah,elohime,ettaouh,ki-tov,vayavdele,elohime,benhaouh,ven,ha,haosheih。”(希伯来发音: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我胸前的七灯烛台更加明亮。把整个的车子都快照亮了。

“刚才不是熄掉了。”秦天说,“你快把衣服盖好。太亮了。”

我赶紧把衣服裹紧,但它一直燃着,我摸上去也没感觉,没有温度。只是亮,这是光。

怎么熄灭它……“神区分了有光和无光的分别是,昼和夜。”

“yom。(昼)”我小声说了一句。七灯发出爆炸一样的光,穿透我一层层衣服的纤纬,射将出来。秦天吓了一跳,捂住眼睛,赶紧在路边踩刹车。

“你哪能变成太阳了?”秦天捂住眼睛回头冲我喊着。

我也吓坏了。赶紧大声喊了一声:“laila!(夜)”

光,立刻消失。

第九章 老帮工的老太太

我们的车抵达“摩尔曼斯克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从离开芬兰开始就一直很顺利,没再遇到奇怪的事,本来平常的生活,搞得我到有些感觉不自在了。到达摩尔曼斯克之后,秦天和我先去诺娃的儿子那里把车还了。他对我们千恩万谢的,我到有些不好意思,还从他那收了油费和代驾费。

我没有再轻易喊出希伯来语的白天“yom”,也没有再试着玩弄胸前的七灯烛台。李会计夜里九点多到达摩尔曼斯克的机场。我和秦天先开了一个双人房间又加了一张床,然后吃了些东西直接去机场接他。

从莫斯科到摩尔曼斯克的是小飞机,上边也就一百人不到。我和秦天站在到达口等着,众多的欧洲黄头发里钻出来那个猴眉鼠目的李会计,个儿还挺高站在一群俄罗斯老大妈中间一点也不显矮。

“喂!”秦天对李会计挥挥手。李会计背着一个大包,从人群里挤出,向我们跑过来:“太感动了太感动了!”说着过来拉住秦天的手说,“老板,秦哥,以你对我的了解,你猜我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是干什么?”

秦天根本没听他说的话,转头对我说:“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李会计。”

“你好。”我伸出手来和他握手。

“你好、你好。这位小兄弟,以我们这两天的通话,你觉得我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我们先出去叫车吧。太晚了。”我说完转头向外走。李会计仍然不依不饶的在那问秦天:“你说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秦天被问得不耐烦了,大声说:“你自己说吧,我哪知道!”

“唉哟……啧、啧,太没默契了。我自己说吧。”李会计突然间跑到我们前边,虽然摩尔曼斯克的机场不大,但人还是不少的,他突然间往前一跳大声喊到:“我要狂吻俄罗斯!”

我的脸“嗵”就红了,马上停下脚步,往人群里躲。秦天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周围凡是会汉语的,甭管是大陆、台湾还是新加坡、香港的,全部原地站定向他投对惊异的目光。

把行李放进出租车里,我坐前边,秦天和李会计坐后排。

一路上秦天都在骂他:“你说你,你到莫斯科的时候吻吻嘛好了,跑到我们面前来还吻什么啊。搞得嘞真是,脸面全无的。”

付好车费,我替李会计提着行李上楼。一进房间,秦天就指着那张添的小床说:“你睡这里。”

李会计挺不高兴的:“为什么我们公司出差,向来都挤在一个小房间里。”

洗完澡,李会计拿出他找来的关于信奉摩洛的资料和那个叫“坦斯”的玄尸僧侣的资料。

“对摩洛的崇拜最早盛行于两河流域迦南地区,比较出名的是腓尼基人,像什么亚扪、摩押一类的。一开始,他们喜欢把新生儿从火上过一下,当然不是真烧,就是中国的新娘子踩火盆儿的感觉,相当于洁净身体,后来随着信仰的升级,他们开始将来历不明的孩子烧死,再后来他们就进一步变为将自己的头胎孩子烧死。圣经时代,希伯来人从埃及回到迦南,和他们有过几次大战而且取胜,因为摩洛本来在希伯来人眼中就是假神,所以他们赶走亚扪人,而且把信奉摩洛称为异教。再后来,摩洛的信奉就越来越少了,不过……有一份资料上有一些记载,有一部分人对摩洛死忠,他们已经不再是将头胎孩子烧死,而是全部的孩子集体烧死,后来这部分人成了组织,再后来就神秘消失了。”

“消失的时期是不是中世纪?”我问。

“是,公元400多年的时候,有一支号称摩洛仆人的集团性组织集体失踪了。因为在当时他们的行为也受到基督教的谴责,所以他们一直是被攻击的对象。”李会计喝了口水,“当时还有一件事,就是这个。”说着他拿出另外一份资料,“坦斯——黑暗的卢恩魔术师。”

“是僧侣?”

“没错,我和小雪分析这个坦斯就是你们遇到的那个。后来老板电话里跟我说起的那个。哎,是拿你的电话打的吧?”李会计问我。

我回头看秦天:“是不是我睡觉的时候?”

秦天点头:“回来给你报销电话费!”

“坦斯是北欧,相当于现在挪威一带的一个僧侣,他们的职责是修行或者为骑士祝福,不过坦斯习得了一套黑暗的魔术,这种魔术和后来的黑魔法、黑弥撒之类的是没什么关系的。它是通过将卢恩字母倒置,用相反的请求自然界力量的能力取得诅咒的力量,而且能达到以不可告人的目的,修行者大部分在修行之前就会死去,死后复生成为玄尸,就是行尸走肉。嗯,材料儿上是这么写的。”李会计说。

“那么也就是说,坦斯真的是跑到叙利亚一带与那些摩洛仆人相遇,再把他们带到芬兰和俄罗斯边境地区建立了那个小城。”我看看秦天。

秦天点了点头:“我不明白一点。”

“说。”李会计回答。

“杜卿你说过,坦斯说希伯来人和北欧卢恩魔术师都会去找他算账,而且他还说什么‘让他们都出现吧!’之类的话,出现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对了,李翔,那个人说什么‘光的索引’。”秦天对李会计说。

李会计摇了摇头:“这个嘛,我完全没听说过。”

“就在他胸口。”秦天指了一下我。

我把上衣解开,拿起胸前的六芒星,皮肤上的七灯烛台显露出来。

“这……是犹太教的烛台吧。”李会计皱着眉说。秦天又把这东西是怎么出现的告诉了他。李会计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以色列国徽好像就是这个东西。它会发光?”

“是的。”秦天答到,“那天就是因为它发光,才把那些摩洛的仆人弄瞎了。我们才跑出来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烛台是犹太人在进行宗教活动的时候使用的重要物品。它象征着光明的指引。不过你这胸口会发光,也算是个奇迹了,让我仔细看看。”李会计仔细盯着我胸口的七灯烛台。

我想了想要不要把七灯烛台和我控制它的事情告诉他们,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也就没说。秦天也看着我胸口的烛台陷入沉思。

“我明白了!”李会计突然间喊到,“擅于玩弄黑暗魔术的卢恩魔法师是完全惧怕光明的,那天已经和你说了,而光明则是指真正的光明,那就是太阳光。犹太的七灯烛台象征太阳光,所以是可以在黑暗的环境下发出光亮的,当然这有点儿奇怪,不过一些带有玄学色彩的东西,我也解释不清楚。”

“伯达克是什么东西?”我为了叉开话题问李会计,“坦斯说,他把自己的仆人伯达克送给摩洛的仆人用来收小孩子。”

“伯达克?这个好像听说过,我找一下。我记得是个‘拍花子’成精的。”李会计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厚本子,里边都是他自己剪贴的材料。

“是不是这么拼写啊:b-o-d-a-c-h。”李会计问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他说了而已。”我摇头。

李会看了看材料上的字:“可能就是这个吧。”他把材料递到我的跟前说到,“就是说这个东西吧。在苏格兰“bodach”的意思是“老人”,也就是偷走小孩的一种妖精,外表看来是一个老头子,喜欢拖着一个大包。”

我想了想:“也就是说,坦斯控制着一个偷小孩的怪物,让他为那些摩洛仆人偷孩子,再让那些摩洛仆人把小孩烧了,表面上是献给摩洛,其实是用那些小孩来献给他自己。以满足他的黑暗魔术。”

“很有可能吧,不过对西方的东西,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李会计把本子收回去。

“这是什么本子?”我问他。

“上大学的时候,我选修了西方神话史的课程,当时,那些和我一起选修的小姑娘都是因为我去才选的,我那个时候,被众人称为小黎明……”

我一乐:“那你老得够快的。”

“那也比你强啊,整个一把手电筒。”李会计轻蔑地看了一眼我胸口的位置。得,我变手电筒了。

“那我把它打开,你顺着这光爬上去?”我回了一句。

“行了,我们言归正传。谈书吧。”秦天对我们两个说。

李会计笑了笑,点点头:“秦天,我从你走了就开始查你给我的那张照片。几乎所有的资料我都翻遍了,上海图书馆阅览室那地板都快让我踢出印儿来了也没查出来,现在我一去图书馆,小姑娘就说‘瞧,列宁来了。’”

我噗一声乐了出来,实在忍不住:“你那脑门还欠点儿。”

“我今儿带假发了行吗?”李会计瞪了我一眼,转脸对秦天说,“我说,这活儿这么困难,要不行就算了。”

“我这边有线索啊。已经到了摩尔曼斯克了,据查图书馆就在这儿的海滨大道,虽然现在不经营了,不过线索应该还是有的。”秦天看看我,我心里在算我一共给他们当了多少天的翻译了,能拿多少钱。

“那我们先休息,明天一早去海滨大道找这个图书馆。你们看呢?”李会计打了个哈欠。

秦天点点头,躺下睡了。李会计也休息了。我自己进了洗手间。关上厕所的门,也关掉了厕所的灯。

站在对着镜子的位置,我小声念了句:“ouh。(希伯来发音:光)”胸口前的七灯烛台自动点亮,想了想就又念了声:“laila。”它就灭了,至于yom还是不要念了,念完整个厕所都被我点燃可受不了。

看来ouh(光)是把它点亮的暗语,laila(夜)是让它熄灭的暗语,至于yom(昼)则是让它像太阳一样明亮的暗语。我悄悄的摸回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联想着这些日子的事情,也穿插着老拾的事情。

总体来说是这样的:老拾是犹太人,他30年代来中国,手里有一本书,或者说是给我用的《希伯来语教材》,书后边有很多我看不懂的希伯来词句,不知道什么意思。

然后,秦天受客户的要求,这个客户我还不知道是谁,到俄罗斯来买老拾给我的这本书,而且是重金。老拾给我的六角星项链坠在遇到米拉亚发狂的时候,在我的胸口印了个七灯烛台出来。这烛台在希伯来语“光,昼,夜”的指示下,会进行发光和熄灭……但有的时候也会自动发光。

李会计说玄尸害怕真正的光,那么……七灯烛台的光是真正的光,它在真正的黑暗的时候,会自己发光,那是不是就是说,坦斯的小城,是真正的黑暗。坦斯它是光的索引,索引是目录,钥匙,找到一个东西的途径,那么七灯烛台是什么东西的索引?坦斯让我把“他们”都亮出来,让“他们”都出来。那个“他们”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我是带着这些问题睡觉的,总之我现在的目的是要知道,我胸口的七灯烛台,是怎么来的。老拾的书里又有什么秘密?

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我是被这个房间里的灯照醒的。秦天已经起来,把东西整理好,只背了一个小包,李会计应该是在洗手间里忙活。我从被窝里钻出来:“准备出发了吗?”

“嗯,早点过去,还得找一会儿呢。一会李会计出来,你也去洗洗,然后我们就出发了。”秦天说着扔给我一个面包。

我穿好衣服,李会计正好出来,我进去收拾了一下,吃了两口面包。

出门的时候外边特别的冷,我让酒店帮着叫了辆出租车。和司机说了地址,司机就很好找不会很费时间。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就已经站在照片上的图书馆门口了。

“真的是这里。”秦天看看照片,又看看那座建筑,“一模一样。”说着把手里的相片递给李会计。

我走到门口,大门是锁着的。

“营业时间:20:00pm-3:00am。”我念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上边,“水手酒吧。”

“现在变酒吧了?”秦天问我。

“是。看样子是变成酒吧了。”我点点头,“晚上才营业。”

“现在先敲门问问吧。”李会计过去敲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太太把门打开:“你们找谁?”

我过去和她说我们是过来找霍-克尼玛先生家的人的。

老太太皱了一下眉:“他们早就不在了。你们,先进来吧。”

俄罗斯的老太太把我们让进屋,进门是个小走廊,右手边有一个吧台。

“你们认识克尼玛?”老太太扭动着身体蹭过楼梯没有上去,把我们领到楼梯后边,拉楼梯口的门:“到地下室吧。”

我翻译给秦天和李会计,他们两个没什么意见,我刚要跟老太太钻进去,楼梯就摇摆起来,我侧过头往楼梯上看,上边一个外国的海员搂着一个女人下来,在门口说了几句话,递给那个女人几十美元。

“这是……?”李会计看了一眼那个金发的女人,那女人微笑着冲他走过来,就俄罗斯味的英语问他要不要上去休息。秦天赶紧把他往下一推,滚进了地下室。

老太太带着我们穿过很长很黑的地下楼梯:“很久没人来了。不,是很久没有人来找克尼玛家的人了。”

“听说他78年去世了?”我问。

“是,当时他还年轻,20岁不到。”老太太说着走完了地下室的最后一级台阶,推开一道门,一股潮湿的气流涌出,弄得我很不舒服,“进来吧。”

地下室的房间里都是些旧的东西,老太太坐到床边,拿过一些点心摆在我们面前,我看到最上边的一块蛋糕已经有些发霉了。

“你们是克尼玛的朋友吗?或者,是他父亲的朋友?”老太太问我们。

“不是。”我看了一下秦天,把刚才的对话翻译给他们听。秦天立刻使了个眼色:“我的祖父和克尼玛的父亲是朋友。”我也赶紧对老太太说:“我只是翻译,不过这位秦天先生的祖爷是克尼玛祖父先生的朋友。在中国的朋友。”

老太太微笑了一下:“克尼玛的祖父总是有那么多的朋友。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我父亲给我这张照片,让我来俄罗斯找一下克尼玛先生。”秦天对我说,我翻译给老太太听,她也接过秦天递给他的照片。

“真是太长久了。”老太太摇了摇头,“我是克尼玛家的帮工,从我出生开始就是,也是带大小克尼玛的人。当时这里还是像照片上写的,是图书馆。虽然书不多,不过都是克尼玛的祖上留下来的,很有价值。后来……克尼玛的父母生病去世了,没过多久,我的宝贝小克尼玛也出了车祸。”老太太说着流下眼泪。

我把这段话翻译给秦天和李会计,秦天听完之后立刻问:“你在这里帮工,都做些什么?”

我翻译过去,老太太:“清扫和整理那些书,不过不是很累,每天一次就可以了,因为只有二百多本书。”

秦天在听了我的翻译后立刻把照片拿出来:“这本书你有没有见过?”

老太太接过照片,脸色立刻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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