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小鱼的奇妙旅程·金羽毛篇 - xp1024.com
《危小鱼的奇妙旅程·金羽毛篇》


第一章 老院子里的来客

今年夏至后的阴雨天气就没有停止过,接到调职通知的危小鱼,再三思考后辞职回到了家乡明市,准备重新上网投简历,找份合适的工作。

回到明市后,她住到了危家的老院子里,这儿前后有着两栋二层的小楼,房龄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曾经住满了她的家人。

几年前爷爷去世后,危家人陆陆续续已经从这儿全部搬了出去。最先搬走的,是大伯一家。接着是危小鱼一家,她的父亲排行第三,是家里的小儿子。

房子后来归女儿嫁到淮市的二伯所有,从去年开始,他和妻子也搬到了淮市去居住,这里于是常常空置着。

危小鱼父亲的工作单位在距明市百公里左右的滁市,住的是公司分配的一套一居室,她的母亲亦在那儿照顾和陪伴。

因为家里在建设路的两室一厅刚被卖掉,准备寻新的房子,于是她一个人暂住在这老院子里,白天趴在北栋客厅的的方桌上找工作投简历,晚上就睡在摆放在客厅东南角的一张小木床上。

以前她的爷爷在世时,常常在这个屋子里的躺椅上看电视。在没有空调的冬天里,房子里会放一个火炉子,烧有着许多孔洞的蜂窝煤。

那时的火炉子除了取暖外,还可以放些桔子或梨在边上烤,桔子烤完会变酸,但闻起来却特别香。

危小鱼和哥哥姐姐在小的时候,常常从南栋厨房的麻袋里,抽出几根做菜用的粉丝,放在这火炉上烤。透明的粉丝受了热便迅速炸开,变成口感松脆喷香的白色长米花,是冬天有趣的零食。

现在客厅里已经安上了空调,危家的孩子们也长大了,火炉子一直放在厨房里,再也不用被搬来搬去。楼梯间里蜂窝煤的存量,就比从前少了许多。

有时候凌晨和夜晚,经过院子,危小鱼能感受到那些不知从何方向吹来院子里的微风,这很轻的风带不起东墙下槐树树叶的声响,却能搅乱北栋西屋窗外栀子花的浓香。

左邻右舍住的大多数还是以前的老邻居,遇到时彼此会寒暄两句,声音语气与儿时的记忆里都相似。有些家里多了三四个小孩,已经得叫危小鱼“阿姨”,她再也不是这条街巷里的小字辈了。

前两日的上午,天气偶尔放晴,她从附近的菜场称了半个西瓜、三个苹果和一串青葡萄。路过书店时,顺便进去逛了逛,买回了两本书,一本《中国古代神话》,一本《世界上下五千年》,是她近来闲暇时的精神食粮。

老院子里的电视只能收到两三个台,从邻居家借的上网密码,网速也慢,恰恰适合专心读书。

早就没了升学考试的压力,反而易拾起阅读的单纯喜悦,远古传说、寓言故事、两河流域、埃及、希腊……她的思维跟着一行行字句在旅行,不断地在时间和空间中转换和跳跃,章章看得津津有味。

合上书时她的心里亦是充实,当晚便满心欢喜地准备再去多买几本。虽然书里的内容,这时看起来没有实际用途,却是给大脑休息和放松的好途径。

相比较而言,那些声色犬马、觥筹交错的热闹场合,当时虽然能玩得尽情,却免不了散场后的空虚。

住在这老房子里,更能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一分一秒变得更清晰,危小鱼的心情仿佛不再那么得浮躁。

因为工作或者聚会养成的熬夜习惯,也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她已经很少再晚睡,天亮了就起床,天色暗了就早早休息。

而且穿着打扮上,也不用再遵守太多规矩了。正装有很多长处——严谨正规,整齐有序;久了之后,单调感觉却很明显。

在高耸的写字楼里工作的两年中,她常常穿着清一色的女士衬衫和西装裤,除了上下班时外套厚度在变更,几乎感受不到季节的更替。往往在某天,看到街边黄叶满树,才忽然觉得一年快过去了。

那时她便常常向往着夏天能够穿着短袖和拖鞋上山闻花草清香,冬天裹件厚外套,常常能有太阳晒的日子。

然而最近的明市连续下着小雨,在客厅里下午也要打开白炽灯,才能不那么昏暗。二楼的阳台挡了部分的雨水,依然会有些溅到门外挂的纱帘下面。

那旧纱帘自挂起来就有些歪斜,带着用布条补过的痕迹,将将就就也用了下来,只要能遮挡蚊蝇就行。

天色逐渐黯淡之际,雨也暂时停了会儿,她吃了四分之一的西瓜和一串葡萄当晚饭,浏览了一会儿招聘网站。接着看闲书到了九点多,便打着哈欠一头倒在木床上,惬意地睡了过去。

这时候屋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窗户上摇曳着槐树影子,虽然一个人守着这空落落的大院子,她却没有丝毫发憷,睡得很甜很沉。

四五个小时过去的入夜时分,院子里仿佛有些异样的动静,这声响打搅了危小鱼边啃铅笔头边写作业的梦境。她往右边轻轻地翻了个身,手掌微拢放在眼睛上,遮挡窗外透进来的光线。

然而她却没能再回到梦里,皱眉思量着这么快天就亮了吗?外面仿佛飞来了一种什么鸟类,传来“咕咕咕”的声音。她起身找到睡前被踢到床尾的拖鞋,向后捋了捋脸上的碎发,站起来去拉开了房门。

刺眼的光线立刻洒了进来,她第一秒有些惊慌,以为是哪儿着了火,睁开被晃地看不清的眼睛后,却惊讶地呆立在了原地,这莫不是依然在梦中啊!

只见院子里的槐树的树桠上,栖着一只发出淡淡光芒的大型鸟类,在距离它仅仅只有五六米距离的危小鱼看来,这只白鸟像一轮太阳般耀眼。

它周围不断升腾着柔和的白色火焰。两条长而华丽的尾羽拖在地面上,足足有两三米长。浑身的羽毛如新雪般蓬松轻盈,又晶莹剔透,仿佛每根最微小的绒毛,都散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辉。

然而如此灿烂夺目的不凡生物,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自傲,此时正微微低了低头,轻轻地发出悦耳的鸣声,听起来像是在说“你好”。

“果然是在做梦……”危小鱼睁了睁眼睛,抬了抬眉毛,觉得这梦境的真实感过于强烈了,她想退回屋里,关上门冷静一下。

正当低头去按门把手,未曾来得及推,树枝上“突”地飞出一团灰乎乎的东西,直奔她的方向而来。

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右边的太阳穴处就被“呲啦”扇了一下子,继而痛地她眼冒金星。

第二章 凤凰阿七与小蛇

又惊又疼的危小鱼,条件反射般发出一声“哎呦”的叫声,看着刚才这团“东西”飞回了树上。等它落在那只大白鸟的旁边,她才看清楚那是一只黑色头颈,浅灰色身子,胸前有一撮白毛的鸽子。

在那只会发光的大白鸟的对比之下,这只鸽子的体型可显得有些太小了。只见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纽扣大小的吊坠,挺着胸脯,十分傲娇地偏着头,斜着眼朝她这边看过来。

“这只鸽子的力气真不小!”危小鱼默默念叨着,“不对,在梦里是不会感到疼的!”她胡乱思忖着,一时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危小鱼想自己曾经做过几个稀奇古怪的梦,是今天这个特别清晰和逼真吗?此刻她满腹的疑惑和不解像气球一般迅速地膨大,心里的想法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那只黑脑袋的鸽子扭了扭小脑袋,口气不耐烦地说道:“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找这个蠢东西,她看起来和别的人类没什么区别呀!”

大白鸟优雅地扭过头看了看它,轻轻地说:“小先生,我说过要有礼貌,还有我们是要来完成很重要的事。”

那只叫做”小先生”的鸽子,上一秒还昂着头肆意地吵嚷,一听见那大白鸟开口,收起了嚣张的气势,嗓音也随之放低了,回答道:“是的,阿七。”

被叫做“阿七”的大白鸟没有和它再多做计较,温和地看着危小鱼说:“你好,我是凤凰阿七。”

危小鱼呆呆地立在原地,它是一只凤凰!?它俩怎么还能说话呢?不对……凤凰应该能说话,那么和它一起的鸽子会说话也不奇怪。但她立刻回过神来,答道:“你好,我是危小鱼,我这是在做梦吧?”

阿七摇了摇头,周围的火焰便随之微微颤动着,它轻言细语地说:“你不要太惊讶,我的来处要很久很久才能说完,所以我先说我来的目的好了。左边楼梯间门口的石板下面,那儿是不是有一条白色的小蛇?”

危小鱼有些诧异,不明白留着卫生间出水口的阴暗潮湿的小楼梯间,里面会有什么东西。那儿自从很久以前就堆放着杂物,更是不知道多久没有被人动过。

而凤凰这样高贵的生物,怎么一出现就对那个角落产生兴趣了呢?见她怔住,阿七接着说:“你能请过去看一看吗?”

“啊?……好的。”危小鱼答道,现在要走过去,掀开靠着墙边的破石板吗?她虽然产生些犹疑,但是远不及此时心中的好奇。

面前的这两只鸟儿并不像在作弄自己的样子,那只气质尊贵的凤凰看起来就让人想做它吩咐的一切事情,而那只小鸽子则很没有耐心,态度也很不屑。

见她往楼梯间走去,凤凰阿七在后面叮嘱:“小心不要被咬到了,虽然它没有毒。”

危小鱼走到石板旁边,轻轻掀开一道缝隙,尚不能看清下面有什么,于是她两只手稍稍用力,将石板斜着挪开了手掌宽的距离,发现湿暗的墙角里,蜷缩着一小团白色的东西,应该就是凤凰说的蛇。

这时候小先生衔着一片槐树叶,飞来了她的身边,那树叶竟然像颗小灯泡似的闪闪发光。她这才看清楚那团小手指般粗的小蛇,红眼睛白鳞片,微微吐着小信子。

小蛇受到了惊动,轻轻游走到靠墙的角落,盘在了一只黑色的小哑铃上,抬着头警惕地张望着。那个哑铃,是初中时她的一个笔友寄过来的圣诞礼物,没想到被放到了这儿。

有些蹊跷的是,当初收到这个奇怪的礼物后,她再也没有收到过对方的回信,自己寄出的那几封,也都石沉大海,一转眼十年已经过去。

衔着发光树叶的小先生发出“咕”的一声,扭头便飞了回去。那树叶也从它嘴中飘落在地上,重新变回了一片普通的叶子。

飞回凤凰身边的小先生,兴奋地拍着翅膀,说话也有些结巴了:”是……是的,小白蛇!趴在黑色的哑铃上。”

凤凰听了安心地点了点头,但神情有些凝重,好像有什么心事。危小鱼走过来站了一会儿,它都没有任何反应,良久才抬头缓缓地说:“你可以帮我送它去一个地方吗?”

危小鱼没想到在传说里神通广大的生物,竟然会需要自己帮忙,诧异地问道:“要送它去哪儿?”

蹲在树枝上的鸽子这时暴跳起来,伸着脖子叫道:“只要说行就好了!你是不是个蠢货!”

危小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脾气如此火爆,如果不是个头小,又样貌平平,简直要以为它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兽。

她不想和这样一只也许有暴躁症的鸟儿计较,尤其是在一只凤凰的面前,而且它们还是一块儿出现的。但她也暗暗地想,如果它再用翅膀来打自己,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阿七没有理会它的插嘴,柔声着回答:“具体的地方,现在也很难确定,可能,要你自己去找到。至于原因,眼下也很难解释清楚。但是这件事情,很重要。”

危小鱼倒吸了一口气,心中的疑团又膨胀了好几倍,难怪都说神仙和算命的说话都明一半暗一半,这凤凰讲话果然就是需要琢磨,完全听不懂。

她换了个问题,说道:“为什么是我呢?”

旁边的鸽子又伸着脖子喊起来:“因为你是个蠢货!”

但它已经被危小鱼和阿七彻底忽略了,没人管它还想继续发什么牢骚,没有人搭话,估计它自己就平静下来了。

阿七对危小鱼说:“因为,我看到你一直以来总是在正确的节点上做了最好的选择。”

危小鱼更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了,第一次见面,但听起来它好像很了解自己似的。她害羞地低下头,腼腆地说道:“这从何说起,还从来没有谁这么说过。”

阿七听她语气不自信,不像故作谦虚,便接着说:“初中全市前五十名,却非要放弃进入重点中学的机会;大学成绩已够保送,却放弃读研;毕业后工作两年,两次被评为优秀员工,一次破格提拔,一次双倍加薪,结果你却辞职回家待业了?”

危小鱼心想刚刚才夸自己做的选择好,这怎么又开始揭短了啊,“所以你刚才说,都做了好选择,这就让我糊涂了。虽然很多事情,可能不是看起来那么回事。”她无奈地说道。

阿七说:“那么事情真相是什么呢?是不是初中时,舍不得离开母校,想留在高中部;大学放弃读研,是因为男朋友当时选择了工作;至于刚刚辞职,是你发现新项目的竞争优势,建立在污染物的排放上?”

危小鱼没想到这些从未跟任何人提过的事,连隐情都被它一语中的,而这些自己从没仔细思考过。她目瞪口呆,问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三章 危小鱼接受任务

阿七说:“说的都对了吗?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的。”

危小鱼既没有否认,也没敢轻易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像是的吧,没觉得是刻意选择,就是任性了一些。”她说道。

阿七说:“所以,你愿意帮我说的这个忙吗?”

虽然危小鱼现在仍然满脑子问号,但毫无疑问的是——她愿意去做这件事情。至于原因,谁会拒绝一只凤凰呢?

她预感这将会是段非常奇妙的经历,而自己正处在事业情感的双空窗期,刚好有着充裕的时间。至于工作……连凤凰都见到了,是不是应该以后再考虑现实的问题?

这时她心里的决定再清晰不过了,郑重地说道:“嗯!我愿意试一试,去送这条小蛇。”

鸽子在一旁拍拍翅膀,大声冲着她叫嚷:“一不做,二不休,没有试试这一说! ”(电影《星球大战》台词)

阿七听了她的回答,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轻轻从树桠落到了地面上来,站在地上比一米六左右的危小鱼,高出一拳左右。

它浑身布满了浅浅的卷草纹,背部的花纹更大更深些,缝隙中透出异常耀眼的彩光,与洁白的躯体和羽毛发出的光芒浑然交织。

阿七轻轻合上双目的一瞬,眉间飞出一团不断自旋的小光球,这小球如同被浓云丝缠裹着的夜明珠,在空气中上下浮动,绚丽而耀眼。

接着它睁开眼睛说:“这是灵珀,能感应到事情正在发生的变化,并传递实时的各种景象,帮助你做出判断。”

危小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像是被乒乓球般大小的淡彩色星云包裹的小球,正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投射出丝线般的金光,在空中呈现出两列字句:“一:保守秘密,二:人类世界的一切规则。”

小先生见到眼前这一幕,在旁边同样看呆了,说道:“你就把这宝贵的东西交给她了?你疯了吗?我的天哪!”

阿七看看它说:“不要吵。”

小先生叫道:“我是要阻止你做冲动的决定,这绝对不行!”

阿七语气平静,异常肯定地说:“她已经决定帮忙了,这并不是冲动的决定。”

小先生依然不依不饶着,叫道:“不行,我不放心,那我也要一起去才行,我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这个球球超过十天!”

阿七对它执着的样子有些无奈,说:“你并不是在灵林出生的,上次你溜出去达姆广场玩,一个月都没回灵林,是吗?”

小先生心虚起来,胡言乱语着解释道:“人类很讨厌……但是人类社会的鸽子很可爱,软软的很温柔,叫声也很动听……不管怎么说就是不给她,绝对不行!而且,她什么也不懂。”

它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就在它们出现的十几分钟以前,危小鱼还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凤凰存在。现在她没有惊讶地大呼小叫和奔走相告,还站在原地与阿七保持着一定的礼貌距离,这种表现简直称得上矜持又得体。

小先生对危小鱼说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它的语气咄咄逼人,一点儿也没有礼貌。

危小鱼被它这么一问,丝毫找不到否定的借口,只能默认,尴尬地“嗯”了一声。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小先生在空中一边飞着转圈,一边得意地重复道:“我就说是的吧!”

阿七见状不免也有些犹豫,用商量的口吻说:“如果和小先生一起去的话,你会介意吗?”

危小鱼虽然有些排斥带上这只个小脾气大的暴躁鸟儿,但它看起来是阿七的朋友,好像关系还很近。如果一路上有什么问题,也许它也能帮上忙。

何况阿七已经开口问自己了,说明它也倾向于让自己带上小先生。那么希望这鸽子的暴躁脾气,是因为它有什么非凡的本事吧!这样考虑了一下,她回答道:“我没问题,只要它愿意。”

只见小先生飞到空中一口叼住灵珀,落在一旁的窗户台上,不停地点着头。

阿七说:“那么你们一路小心,它在灵林住了已经四年,很多事情都了解,应该可以帮你很多。比起可能来自灵妖两界的阻挠,人间的干扰也会很麻烦,希望你们沉着应对。”

危小鱼的心刚才被好奇和期待占据了,仍然残存着一点儿的理智和担心,这时才凸显出来,她说道:“所以,这一路会有危险吗?”

阿七神情温柔淡定,语气却很肯定地说:“不论什么事情,都有出现意外的可能。如果在命悬一线、枕戈待旦的时候,更要小心冷静。谁都没有本事起死回生,千万不要大意。”

听见它提到了生死,危小鱼才觉得事情可能不像自己刚才认为的那么简单,也有些担心,会出现什么样未知的难题等待自己解开。

阿七轻轻地挥了挥左翅,飘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双面锦囊,它被一团雾气捧托环绕着浮在空气中,飘到了危小鱼面前来。

阿七说:“深蓝色的一面会有些你能用到的东西,反面浅绿色的口袋可以放你的随身物品,两边用途不一样,别放错了。”

危小鱼伸出手去,花纹繁复而精致的锦囊就缓缓落在她的掌心,雾气也逐渐消散开去。它的制作材质既不像金属般坚硬,也不像丝线般柔软,仿佛是由某种晒干后色彩依然鲜亮无比的柔韧植物制成。她轻轻捏了捏这个小口袋,却薄如蝉翼,空空如也。

这时阿七说:“现在去把小白蛇拿过来吧。”

这时候天已经有点儿亮了,危小鱼走回楼梯间时,那条小蛇还盘在黑色的哑铃上,她不知道如何下手,正犹豫着的时候,小先生飞了过来,说道:“连那个黑色的东西一起。”

危小鱼虽然心里有些发憷,但这是一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蛇,好像没有很强的攻击性。她慢慢伸出手去,靠近它后,两手手指分别顶着哑铃的左右一端,像捏着烫手的碗似的,把它捧了起来。

盘在哑铃上的小蛇左右摇晃着脑袋东张西望,却没有攻击她。看起来只是个不谙世事,糊里糊涂的小家伙。她有点儿悬着的心放下了,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捧到了阿七的面前。

阿七用喙子从槐树的树枝上折下了一小段,这树枝就幻化成了一个小号的球形宠物笼。有着双层的透明外壳,外层上下分别有着乳白色把手和底座,不管怎么转动,里面那一层都保持水平的上下结构。

笼子可以从中间部位对半打开,内层的壳子上有两块六角形凹槽,而外壳顶端的环状把手附近有一片叶子还在,显得特别突兀。

阿七对这片叶子念了句咒语,将它变成了一片装饰品似的挂坠,说:“已经施了守护符,任务完成前,别轻易打开笼子。小蛇的状态如果有问题的话,是可以通过叶子颜色看出来的。”

第四章 和小先生齐上路

危小鱼将小蛇一起放入内层壳子,哑铃就嵌在那两个凹槽里,然后慢慢合上了笼子。

这时候阿七轻轻张了张翅膀,一边说着“一路上我会请大家保护你们俩,保重,我们会再见的”,一边旋转着腾空而起,身后留下星云般绚丽的带状云雾,然后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刚才的余音袅袅。

尚未从刚才这段经历中回过神来的的危小鱼,站在阿七离去后光线恢复黯淡的院子里,要不是手中还牢牢地抓着圆笼子,大概会以为是经历了一次神奇的梦游。

她准备回屋去收拾收拾,然后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先回屋吧?”她对一旁的小先生说道,但它并没有搭理她,只是呆呆地站在窗台那儿。

危小鱼走过去伸手在它眼前晃了晃,看它并没有反应,又想到刚才它的凶样子,决定还是不要上前打扰。正准备独自走回屋子里,却见它飞走了。

她并不知道小先生去做什么,自己回到客厅后,坐在小木床上,先是查了查银行卡里的余额,接着用电脑查找着饲养小蛇的注意事项。正当她喃喃自语道:”这要怎么给它喂食和喂水呢?这样小可以吃东西吗?”

小先生从门外拱开防蚊纱帘,“突”地飞了进来,声音故作低沉着说:“怯懦囚禁灵魂,希望还你自由。(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快!我们出发吧!首先我们应该搞到一辆车!快想办法!”

危小鱼看着它在屋子里“呼呼呼”地绕着圈飞来飞去,一边往后仰着脖子避开,以免被它撞到,一边轻声试探着问道:“要不要……给你也准备一个笼子?”

只见这时小先生“呼”地飞到她眼前,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了,危小鱼甚至能看到它头顶一小块肉色的秃点。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躲避它的攻击,只听见它对着自己的耳朵在叫:“你听好了,我这辈子都不再让第二个人把我关进笼子里!”

危小鱼被它翅膀带起的风吹地难以睁开眼睛,赶紧安抚它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只是觉得你这样飞着太累了。”

小先生一转身停在旁边的椅子背上,还作势般时不时炸着翅膀,伸伸头,做出攻击的样子吓唬她,然后轻蔑地昂起头,口中哼哼着曲子,时不时梳理下羽毛。

危小鱼见它稍微恢复了平静,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需要搞到一辆车?”

小先生说道:“如果你有的话就最好,没有的话……就去想办法弄一辆。”

危小鱼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它以为自己是在拍电视剧吗?这光天化日的去哪儿“弄”一辆车。刚才灵珀显现的“人类世界的一切规则”还历历在目。

她可是一直遵纪守法的公民,要等到人行道绿灯才会过马路,她犹豫着问道:“弄……弄一辆?”

小先生又恢复了刚才的暴躁,扯着脖子吼:“你要我把话说几次?!”

危小鱼说道:“可是要怎么去弄一辆?”

小先生像个胸有成竹的“老先生”似的,耷拉着眼皮,斜眼看着她说道:“去找一个停车场,我自有办法。”

危小鱼一边开始收拾换洗衣物、充电器等随身物品,一边问道:“你知道我们大概要去多久吗?”

小先生翻了翻眼说:“也许几天,也许回不来了,怎么了,你后悔了?”

危小鱼对它总是挑刺和充满敌意的态度有些受够了,于是也语气硬邦邦地答道:“我只是想知道要带多少东西。”

她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放在黑色旅行箱里,再放上洗漱用品、笔记本电脑、和一双运动鞋,差不多就满了,剩下的空间,她又塞上了刚才没看完的两本书。

她想着应该给父母打个电话,但是一边的小先生已经开始飞着转圈催促她快出发,只能等有空的时候再说。

检查好家里的门窗水电,出门前她忽然有点儿舍不得这个院子了,不过也只是关门那一瞬间的留恋。

危家的老院子的巷口是一条有些坡度的小路,下坡后的马路对面是原先的五七小学,按规划拆迁搬到城西后,那一块地便被平成了一片没人看管的临时停车场。

危小鱼拉着行李箱犹犹豫豫地往前走着,还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小先生那儿有一片停车场,然而它早就先一步在半空中发现了这个地方。

只见小先生像捕捉猎物的老鹰似地飞快冲了出去,盘旋了几个圈后,飞回来落在危小鱼的行李箱上,仰着头激动地说道:”快快快,过马路去,那边就有很多车!”

危小鱼左手拎着蛇笼,右手拉着行李箱,背上还背着一个绿色的尼龙双肩背包,无奈地拖着步子,有些心虚地低着头。

她生怕旁边有人看穿自己即将成为一个小偷的事实,万一事情败露了,她要怎么跟父母和警察解释这一切。

这时候一个棕色的影子从路边的下水道冒了出来,从她的脚边跑过,它看起来竟然像半透明的气球似的,只见它飞快地冲过马路,刚好路过的一辆车竟然没撞到它。

危小鱼吓了一跳,叫道:“那是什么东西?”

“哼,蠢货”,小先生轻蔑地说道,这次看起来它不是在说危小鱼,而是说刚才那只不明生物。但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显得异常兴奋,不停地一上一下摇摆着身子,嘴里还在唱着:“那些年我们都喜欢高乐高,夏天的时候也爱喝健力宝!还有种……”(歌曲《我们是害虫》)

所幸这时还不到早上七点钟,路上行人并不多,即使有,他们也听不懂它在唱什么,只会看见一只在乱叫的鸽子,并且是没有被笼子装起来的。

危小鱼为了转换即将在大白天“行窃”带来的紧张的情绪,找话题说:“你讲话是不是只有我才能听懂,会不会被别人发现,到时候怎么解释?”

小先生昂着头看着她,说道:“你真的是傻子吗?我早就插了根阿七的羽毛在你的右耳朵上,是不是到现在还没发现?“

危小鱼这才感觉右耳好像有些异样,似乎是插着什么东西,但她左右两只手已经被占满了,没法伸过去摸摸看。

小先生接着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能跟我们说话的原因哦!”然后开始自顾自地又唱起刚才的歌曲来。

她俩说话间,已经走过了斑马线,来到马路另一侧,距离停车场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

停车场的门口有一两家早点摊,危小鱼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一些水果。如果马上要上路的话,这样的体力不够,她说:“小先生,你饿了吗?”

小先生看看那早点摊又看看她,飞到她的右肩上站着,抬起左翅膀遮着它自己的小脑袋,故作深沉地说道:“你是不是没有看过谍战片?不要在作案现场附近留下痕迹,如果买了早饭,就会别人认出来的!”

第五章 一辆红色皮卡车

危小鱼只觉得自己的肩膀猛地一沉,问道:“你怎么这么重?”但也觉得它说得有道理,现在拖个箱子,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鸟的样子,在这个没什么行人的清晨里,已经十分醒目了。

她不敢再去看那两个早点摊,假装镇定地从它们的门前路过。走进停车场后,站在门口的树下,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停满车的院子,不知道怎么下一步怎么办。

小先生在停车场的上空来回盘旋观察,挑选着称心的车辆。危小鱼把行李箱放在一边,走到最近的一辆车前,把窗户的反光当成镜子照,果然看到右耳朵缝中夹着一根白色的羽毛,好像还发出淡淡的彩色光芒。

接着她左右看了看周围,在车子之间随机地走过,时不时抬头对小先生招招手,示意它“这辆或者那辆行不行。”但小先生有自己的打算,完全无视着她给的意见。

只见它从空中俯冲到院子西北角一辆白色的轿车附近,转着圈看了看,那辆车已经有些年头,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它却好像不是很满意,又飞到一辆黄颜色的轿车旁边。这样来回几次,才停留在了一辆破旧的暗红色皮卡车的引擎盖上。

接着它飞到半空中,情绪激动地扑腾着翅膀,叫道:“我找到了!就是这一辆,快过来看看!”

危小鱼朝着它的下方快步走过去,在院子正中偏南的位置停着一辆破破烂烂,看起来放了很久的皮卡车,她颇感惊讶地问道:“就是这一辆?”

小先生在空中高兴地飞上飞下,“快快快,用钥匙打开车门!”它一边叫嚷着,一边低头迅速“变”出了把钥匙。

这钥匙由成千上万个微小的机关零件组合而成,尾部挂着红绳,在不断地重组变幻着,并发出浅淡的金光。然而让一旁看呆了的危小鱼更为不解的是,它是从哪儿拿出了这样一把钥匙?

小先生把钥匙朝她扔过来,她赶紧伸手去接,然后插进锁孔中,拧了一下。没感觉到任何阻力,车门便咔哒一下弹开了,微微的热气带着车里皮革老化的臭味扑面而来。

这时小先生“呼”地冲了进去,很快又折出来,不停地咳嗽着,说道:“这车怎么这么臭!但是!残酷的现实面前你应勇往直前!(电影《风雨哈佛路》)那就让我们勇往直前吧,吼吼嘿!吼嘿!”

对于它选择这样一辆破车,危小鱼是觉得意外的,而且旁边有几辆看起来性能更好的车子,从客观的角度来说,那些才更合适开上路。但她又很庆幸选的是这辆,因为“借用”结束后,银行卡中可怜的存款也许够赔偿给车主带来的损失。

现在没有时间等车里的味道散一会儿了,一直呆在盗窃现场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她坐到驾驶室里,把背包和蛇笼放在副驾座椅上,手动摇下了两扇车窗,启动了发动机。

车子发出了“咔咔咔”的声音,就连油表都一直在晃动,而且没有指示出正确的数字。小先生从副驾窗户飞了进来,站在了椅背的头枕上。

一分钟后,车子的抖动略微平稳了,她将车倒出车位后,开到停车场门口停下,一边下车把行李箱拿过来塞到后座上,一边问小先生说:“所以,我们要去哪儿?”

灵珀现在小先生那里,当然这一路就要听它的指挥了,只见它扭过头来大声地说:“黄山!黄山市黄山松东路的金杜鹃小区5栋B1号!快快快快快!”

危小鱼不明白小先生为什么精神总是异常得亢奋,而且目的地听起来倒并不像是个适合小蛇生活的地方,反而像个普通的家庭住址。

她重新启动车子,用最快的速度驶离了停车场,往104国道的方向开去。空调的出风口“呼呼”地吹着热风。危小鱼一边开车,一边不解地说:“为什么要选这辆车呢?好像连空调都是坏的。”她有些担心如果天气再热一些,车里面就变成蒸笼了。

这时小先生用爪子按开了收音机,一边说道:“因为这很酷!你没看过电影吗?比如……《德州电锯杀人狂》!他们都有一辆这样的小卡车!”一边在“咔咔咔嚓嚓嚓”的噪音中找到音乐电台,里面正播放着听众来信。

危小鱼被它的回答噎地瞠目结舌,有些惊异于它做出判断所根据的逻辑,问道:“就是这一个原因?”

小先生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唱道:“鸽儿现在感觉非常好,嘿!我们来了,嘿!驾驶着一辆大卡车,吼嘿!”

危小鱼越来越发觉,和这只鸽子暂时难以正常交流,她只能自己思考接下来做什么:得先找个地方买点儿干粮,而且给小先生和小白蛇也准备一些吃的和水。对了,如果能找个地方修理一下空调就好了。

很快脾气暴躁的小先生就比她先受不了这车内高温了,可能是因为它满身的羽毛,只见它一边不停地在副驾座位上跳来跳去,一边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热?是蒸笼吗!啊,受不了!”

来回跳了几分钟后,它越来越大声地叫起来:“这破车怎么这么热?!这也许是你们人坐的,但是绝对不是我们鸽坐的,把它扔了,对,扔了它!换一个,换一个……”

危小鱼可不想刚上路的第一天早晨就偷两次车,试着安抚它:“我们已经开着了,再坚持一下!等会儿找地方看看能不能修,好吗?”

小先生依然在副驾驶上跳来跳去,嘴里重复着:“把它扔了,扔了!对,换一个,换一个……”

她们往国道开去的此时,已是七点半左右,路上多了许多上班和上学的人。危小鱼心中生出来一些顾虑,在这个城东走到城西只要半小时的小城里,这辆破地很“有特色”的皮卡车,如果遇到认识它的人,一定会被人出来。

在一个等红绿灯的学校门口,被后方开过来转弯的一辆电瓶车蹭到了左尾灯,她都没有敢下车去查看,而是刚亮绿灯就急忙开走了。

十分钟后到了往国道方向右转的转盘路,右转便要出城区了,这儿附近有一个菜市场,菜市场对面有一个大超市,但是应该还没开门。虽然附近商店和早饭很多,危小鱼并不准备在这里逗留,太容易遇到认识的人了。

她熟悉这条国道,往南六七十公里就是滁市,她偶尔会和同学朋友们去那儿逛街和看电影。往滁市方向去的这一路上,道路两边有一些镇子和乡村,在那儿买东西应该不太会被人认出来。

在出了市区后的第一个加油站,她给汽车加满了油,花了三百多元,说明开过来时,这辆车已经快没油了。国道上开了半小时左右,路过一个比较热闹的镇子——张岭镇。

第六章 暂时修整张岭镇

道路的右边有家煎饼铺,是危小鱼的父亲路过此地的时候常常吃早点的地方。可能是因为心虚,她并没有去光顾,而是在隔壁的包子店买了五个肉包子,又在对面的小超市里买了一整捆矿泉水。

包子铺门口有条浑身长毛结成饼的流浪狗,对着她“呜呜”叫,她竟然能听懂它在说饿了。于是她掰开了一个包子,将肉馅扔给了它,被旁边包子铺的老板见,心疼地“啧啧啧”直咂嘴。

回到停在马路边的车上,把水放进车后座,她从塑料袋中掏出一个包子问小先生:“用不用给你撕成一块块的,方便你咬呢?”

小先生对她白了一眼,飞到她手中的包子上,自己啄着吃了起来,左摇右摆甩头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只在撕扯猎物的猛禽,只是身材太小显得有些滑稽。

危小鱼把手中的包子放在仪表台上,将圆笼子拿过来,想打开它给小蛇喂一些水和包子皮,但是她怎么研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正当她想问问小先生的时候,发现它正呆呆地望向自己,并且说道:“你,在干什么。”

危小鱼反倒不习惯它此刻平静的口吻,忐忑地回答:“我想给它也喂一些吃的。”

小先生依旧毫无表情地说:“那片守护符可以给它补充养分和能量,所以你还准备给它喂多余的东西。”

危小鱼说道:“那如果给我们也来一个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小先生突然伸长脖子吼着:“看看它才多大,你多大!会耗费掉多少的守护符呢,你可真是贪得无厌!”

接着它突然收起了吼叫,把脚下的包子向危小鱼推了推,脑袋却高傲地转向了另一侧。

危小鱼意会到它是想让自己把包子撕成小块,假装没有听到它刚才的大声责骂,拿了过来撕成一点点大小,堆放在仪表台上。又把刚才买的矿泉水倒了一些在手里,递到小先生的嘴边,它愣了一下,还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在它喝水的时候,面前的小挂坠总是滑下来,就卡在危小鱼的手边上。她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带着浅浅的提花的黑黄双面小锦囊,挂在银色的细绳上,小巧而精致。

危小鱼问道:“那个钥匙……”

小先生抬起喝水的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说道:“那是一把万能的钥匙,可以打开人类一切的锁!我是从老金那儿偷……借来的。”

危小鱼并不知道它口中所说的老金是谁,一个问题牵扯出了更多的疑问,她说道:“我是说你的口袋……”

小先生连忙用一只爪子捂住胸前的口袋,身体倾斜,说道:“你是不是动了坏心?想偷我的东西,我就知道你们人类都一样。”

每次说话都被它堵得哑口无言,危小鱼不免有些郁闷,她连忙解释说:“我是想问你袋子那么小,怎么放得下那把钥匙?”

小先生放下爪子,挺了挺胸脯骄傲地说:“因为这是岁月藤的干丝做的,里面是无限的空间!”

危小鱼觉得可能这是一个说地过去的解释,虽然也不明白岁月藤又是什么。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有一个,出门前把它塞到了背包中靠着背部的拉链口袋里,目前为止还没有好好地观察过。

她刚从背包里取出锦囊,小先生便喊道:“我都忘记了你也有一个!比我这个可好多了,也不知道给你能有什么用……”

在它喋喋不休唠叨着的时候,颇感好奇的危小鱼将手边的矿泉水瓶靠近了锦囊浅绿色的那面的袋口,只见瓶口一端刚刚超过束口线,突然整个儿消失不见了。

她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锦囊,依然空空如也,掂量起来连重量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呼起来:“哇,去哪了!可是要怎么再拿出来呢?”

小先生一边跳到方向盘上,一边说:“只要想着要拿出来的东西就行了,它自己会出现的。”

危小鱼将两只手指伸进锦囊中来回探了探,里面空空的,仿佛触不到边似的,并且有种莫名的阻力。她按小先生的话,脑子里想象着矿泉水瓶的样子,果然就有了触感。手指弯曲扣住瓶口往外拉的时候,像变魔术似的突然有了重量,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稳稳地拿在了手里。

她把手指又放进锦囊深蓝色的那面里,这回却感觉嗖嗖生风,与绿色那边平静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时她想起来凤凰当时说过,这里面会有些能用上的工具,她立刻问小先生道:“你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吗?”

小先生说道:“没有,也许到地方就有了,所以别磨磨磨蹭蹭的,快出发!”

危小鱼听了有些失望地说:“那也得先找个地方把空调修好再走吧?”

小先生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否定,只是在那儿跳来跳去,嘴里一边唱着它自己胡乱编的歌,夹杂着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危小鱼接着说:“那边街角有一家粮油店,我去给你买一些吃的带着,你想要什么,米?玉米?花生?……”

小先生听了,回答道:“玉米玉米玉米,嗯……还有小米,五谷可是最踏实的食物呢!嘿嘿嘿!”

在往张岭镇镇子里去的街角,有一家粮油店,危小鱼在那儿给小先生买了干粮,她自己也吃完了三个肉包子,将剩下的一个暂时留了起来。再不修空调,这个包子在车里放到中午就馊掉了。

刚才买水的超市旁边有一个院子,门口挂着“车友修车铺”的白底红漆的大招牌。她慢慢地把车开了进去,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嘴角向下耷拉着,贴在身上瘦瘦的肌肉也往下坠着。

他正坐在小木凳子上,把车胎泡在水盆里找漏气孔,破洞白背心和挽起裤脚的蓝色棉布裤子上,沾满了黄色和黑色的油污。那人抬头看了看她,只见他皮肤有些油亮,额头有深深的皱纹,他“嗯”了一声,招招手示意她下车。危小鱼背起双肩包,拎着圆笼子从车上跳了下去。

男人站起来从她身边走过,瓮声瓮气地说道:“钥匙。”

危小鱼想起了手里那把“金钥匙”,不免紧张起来,这怎么能随便交出去呢,正当她支支吾吾的时候,小先生飞到她手边,拖着红绳把钥匙拽出了一半。

她刚想去阻拦,却看见手中拿的是一把破旧的黑塑料柄折叠车钥匙,于是赶紧递了过去。“你怎么做到的?”她偷偷地问小先生。

但小先生态度不屑地飞走了,落在修车铺的那旧得变了色的棚顶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那男人见危小鱼磨磨唧唧的,白了她一眼,坐上驾驶位后摆弄了会儿空调开关和出风口,又下车把引擎打开,摸索着查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道:“出风正常,可能是要加氟了。”

第七章 行至晌午路过半

危小鱼客气地说:“那麻烦您帮着加一下,大概要多少钱?”

修车的男人答道:“一百五十块。”

危小鱼还不知道这一路要用掉多少钱,想着能不能省着点儿,于是讨价还价说:“一百二行吗?”

那男人听完摔上了引擎盖,一只手在空中指指点点地挥着,并且不容置疑地大声说道:“你到哪儿问,它都只能这个价!”

危小鱼想了想,其他家的老板说不定会更难说话,她不愿再浪费时间碰运气,只能答应他的报价。那男人给空调加了氟利昂后,还帮着检测了一下胎压,免费给充了些气。收拾完后,他一边擦了擦手,一边意味深长地问道:“姑娘,这车子不是你的吧?”

危小鱼听了他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但她掩饰着心虚回答道:“嗯,这车是我伯伯的。”

修车的男人重新坐回矮凳子,继续着刚才的补胎工作,抬着眉毛说道:“小孩子,不要拿大人的东西玩。”这时候修车铺院子里走进来一个长地像个陀螺的中年妇女,粗粗的腰,圆圆的脑袋,烫成卷的头发,一边拿个苹果“咔嚓咔嚓”地啃着,一边回头去看停在外面的皮卡车。

看来这是一家夫妻店,危小鱼见刚才那男人的双手浸在水里,便把准备好的一百五十元钱递给了这个走进来的中年妇女。谁知这女人看见她却露出有些吃惊的样子,伸手“哗”地抽了钱过去,走到那男人身边,不知道小声嘀咕着什么。

危小鱼对这她的出现从直觉上感觉到别扭,转过身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却听见那修车的男人在背后说道:“姑娘!这钱不用了,把你的袋子拿给我们看看。”

危小鱼听他说到你的“袋子”,心里顿时慌了起来,快步朝车上走去,当听到身后响起跟过来的脚步声后,便拔腿跑了起来。她跳上车迅速启动后,倒着向院门口开过去。当她回过头去看修车铺时,只见那个胖女人跑出来追自己,却被靠在门边倒下来的旧车后围绊倒,苹果也滚到了一边,那男人则站在车铺门口,看着自己开车而去。

她并没有看周围路上的状况,便”突“地开着车倒插上了马路,惹地周围紧急刹车的人疯狂地按起了喇叭。在倒车的过程中,小先生从副驾窗户飞进来,刚落在座椅上便被甩地张开双翅滚到门侧,卡在座位缝里。

它从座位缝挤出来,跳上座椅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叫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没给钱!你比我想象的要滑头,但是能不能等我坐好再说!”

危小鱼一边扶正方向盘,想要稳住晃动着的车身,一边紧张地解释着:“他们看到我的袋子了!”

小先生勉强坐正了身子,说道:“袋子?你的什么袋子?”

危小鱼说道:“锦囊!岁月藤做的锦囊!”

小先生提高嗓音说:“啊哦,这可就不妙了,让我们回去杀了他们!”

危小鱼知道它又是在胡言乱语,一边回忆是什么时候被那个女人看见的,一边心神不宁地说:“阿七说过要保守秘密,可是这下被别人知道了!”

小先生听了,毫不在意地念叨着:“看到又怎么样,谁能证明他们不是在说谎。”但危小鱼一直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情而感到不安,她想接下来赶快赶路,把答应阿七的事情尽快办好,尽量少出些意外和差池。

从早上开始,天气就时阴时晴,连续的阴雨天气有了些放晴的征兆。这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加氟后冷气立刻变得好用了,而且功能强劲。她们终于可以把车窗关起来了,旅途变地舒适了一些。

国道两边的风景很好,夏天正是草木旺盛的时候,一路上小先生唱着各种莫名其妙的歌,偶尔打个盹,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

种种疑问在危小鱼的脑子里翻滚和发酵,她每过一会儿都要问自己是不是在梦。她想问很多问题,但又怕小先生说刺耳的话语,只能按耐住了好奇心。

如果黄山市就是目的地的话,说不定今天晚上她就能赶回家乡明市,连在外面过夜都不需要。但是直觉告诉她,事情好像没有那么容易。临走前阿七说的那些话,并不像是针对一段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临时旅程。她的银行卡里还剩下一万八千多元的存款,暂时应该是够用的,可是花完怎么办呢?如今这个世界,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

在国道上跑了一会儿后,天彻底放晴了,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在路上洒下斑驳的影子,道路两边是农田、青翠的树林和潺潺和大大小小的湖泊和溪流。一个多小时后她在一个加油站停车去了手间,这个洗手间非常的破旧,蹲位的门全部关不上,而且连冲水都是坏的。

幸好门口那个洗脸盆的水龙头是好用的,她刚拧开便听见有个声音在身后说着:“杀了那只鸽子,杀了那只鸽子……”危小鱼吓了一跳,往周围看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她只当是自己一时的幻觉。但等她洗完手,转过身往外走的时候,那个微弱的声音好像又在她的身后响起了。

她回头去看,有什么黑影晃过,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回到车上后,小先生正随着电台里的音乐不停摇晃身体,她没敢提起刚才的事情,本来和它的交流就不顺畅,这时候她不想再去节外生枝些其它的事情。

离黄山市三百多公里的路程还剩一半的时候,她们路过一个叫做徐郢村的地方,道路两旁布满了饭店、修车铺、洗浴和宾馆,此时危小鱼早上吃的三个包子早就消化完了。她好长时间没有开过远途,精神高度集中,遇到水泥罐车和大货车的时候总是有些紧张,而小先生却在一旁催她开快一点儿。

她放慢了车速,眼睛搜索着路边的饭店,旁边有几辆车从后面呼啸着超车而过。这时她看见行驶方向右手边有一家红底黄字招牌的“南北饭店”,门口有空的停车位。危小鱼把车开过去停好后,背着背包,拎着圆笼子,走进了饭店。小先生站在她的背包顶上,感觉起来像背了个铅球一样沉。

饭店的老板是一个满面笑容的中年人,圆圆的脑袋,穿着运动背心的套装,正忙着收拾客人用过的杯盘碗碟。看见有走进来,立刻招呼道:“姑娘,吃饭吗,冰箱里有菜,看着点就行了!”

危小鱼道了“谢谢”,在保鲜柜前看了看,点了一份空心菜炒肉丝和米饭。店里四人座的桌子早就坐满了,靠门口还有一张大圆桌,已经坐了一家四口:一对矮个子夫妻、一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以及两个皮肤晒得黝黑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脱了右脚的鞋子,抱膝坐在椅子上,一边呷着塑料杯里的酒,一边往嘴里送菜。

第八章 南北饭店演闹剧

在大圆桌旁靠门比较空的地方坐下后,危小鱼把背包和小蛇放在身边的高凳上,去旁边的保温桶里盛了一碗米饭。回桌子落座后,她从背包里拿出早上买的玉米,装了半杯,另外一杯倒了半杯矿泉水,因为不想打扰同桌的客人,把两个杯子也放在了高凳上。

小先生吃了两口后,开始在桌子和高凳间跳来跳去,它总是精力十足。“鸟儿!鸟儿!”只听对面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兴奋地叫着,向危小鱼这边跑过来,来到高凳旁边,却对装小蛇的圆笼子产生了兴趣,好奇地盯着看,可能以为那是一个玩具球。

那一家中的年轻小伙子跟了过来,双手扶住那个小孩儿的胳膊,嗔怪着说道:“你再乱跑,这附近有老拐子偷小孩”,然后他又弯腰看了看圆笼子,好奇地搭起话来:“这个小白蛇真漂亮,你在哪儿买的?”

危小鱼对他突然走近的举动发自本能地局促和警惕,尤其是经历过上午修车铺那一幕之后,于是她随口敷衍地说:“是……朋友送我的。”

见她一副回避攀谈的样子,那人觉得自己的好意询问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拉着孩子回了位置上,一边走还一边说:“有什么好玩的,家里玩具一堆,明天舅舅也给你买这个。”

听见他话语中前后自相矛盾的抱怨,危小鱼有些尴尬,假装没有听见,低头拨弄着手机,翻看着搞笑视频和实时新闻。不一会儿饭店老板双手端着个不锈钢浅盘走了进来,先是给一张四人座上了份红烧鱼,接着把她点的空心菜炒肉递了过来。这时那个把脚放在椅子上的男人“当当“敲着盘子催促道:“我们的汤快点儿啊,老板呢!”

老板连连答应退回了后厨,不一会儿又进来个五六十岁的男人,长地和老板很像,也穿着运动背心套装,看起来他们是兄弟。只见他手中也捧着一个铁托盘,防烫垫子上是一只冒着滚滚热气的砂锅。他走到那两个男人旁边,说道:“麻烦您让一让,刚出锅的鸽子煲特别烫,本店特色,二位慢用!”

危小鱼并没有听清楚他们的对话,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饭菜,却看见小先生刚才一伸一伸吃玉米的脖子忽然停住不动了,愣愣地问道:“他们刚才说什么?”

危小鱼糊涂地答应着:“嗯?”

却没等她反应过来,小先生便直接从椅子上飞起来,冲到别人面前的砂锅旁,用爪子去抓那锅口。只见那砂锅被它拖地”呼啦“一下洒出去半碗汤,小先生也被烫地收回了爪子,在屋里一直来回盘旋,还不停地大叫:“我要把你们都做成汤!我要把你们都做!成!汤!”

旁边刚刚才开始乖乖吃饭的小孩子先是一惊,然后看着飞来飞去的小先生“咯咯咯”地笑起来,边笑还边跳着拍手。坐着吃饭的两个中年男人一个气得摔了筷子,拍着桌子骂道:“这怎么回事!”,另外一个刚开始被突然吓地抖了一下身子,发现是一只鸽子后,对急忙站起来连声道歉的危小鱼说道:“呵!你这只鸽子还挺有灵性的,好像能知道我们吃的是什么!”

危小鱼听罢脸色却有些不自然了,它可不是就能听懂嘛?她怕小先生再发疯,做出什么不合理的事情来,一边接着道歉,一边拎起背包和笼子,跑到隔壁屋塞了五十元给正在忙碌的老板,说道:“麻烦您给那两位加点儿汤,麻烦了!”

然后她回到刚才的大饭厅里,对还在空中扑腾着的小先生喊道:“走了,我们快走吧!别闹!快走了!”老板从隔壁跟了过来,看见乱糟糟的景象有些发懵,一边去安抚那个还在骂骂咧咧的中年客人,一边也好奇地打量着空中横冲直撞的鸽子。

只见小先生扑腾了一会儿冲出了饭店,危小鱼见状跟着跑了出去了,上了皮卡车迅速打着了火,小先生跟着从打开的车门飞了进来,仰面躺在后座的座位上,半缩着翅膀不停扭动,被烫伤的左爪子高高伸在空中,昂着头叫道:“嗷……!!!嗷……!!!”

危小鱼见状,给车子挂着空挡下了车,回饭店把装着玉米和水的塑料杯取了回来,放到手排档旁边的水杯槽里。刚才那个小孩子就好奇地看着她来来回回地跑,等她回到车上发动车辆开走以后,还跟到饭店门口张望着。

接着她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后视镜里的小先生,担心地说道:“要不你用这个水凉一下吧,也把细菌洗掉。”小先生老实地飞到前排来,把爪子伸到水里,疼地身子微微一抖一抖的。危小鱼把车停在路下一个废弃的工厂门口的空地上,帮它查看伤势,中趾下方最担劲的地方烫起了一个米粒大的水泡,其它三个趾头看起来没有大碍,比她料想的伤势要轻多了。

但是这也足够小先生行动不便一阵子,站立时得翘着那只爪子,并且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他依然在大声叫道:“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会使你更强大!(尼采)”

危小鱼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想着到了黄山市里,要给它找个宠物医院看看,这样的夏天,伤口如果不仔细处理很容易会流脓感染。还好车里开了空调,两三个小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只要它不会乱动的话。靠近黄山市的过程中,她的心里却总有些忐忑,总觉得好像不会这么顺利就能完成任务似的。

因为上路已经几个小时,她开地顺手了一些,加上想给小先生找医生,下午提了些速度,三点多驾车从国道上下来的时候,离位于市内的金杜鹃小区还有半小时车程。她先定位了一家最近的宠物医院,开车过去帮小先生治烫伤。医生是一个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店里两个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年轻女孩是他的助手。

他们查看了小先生的伤势,把水泡剪开,挤出了脓汁,撒上了杀菌消炎的淡黄色粉末。接着表示并没有大碍,夏天不便包扎,给它开了一小袋专用的消炎药,并且嘱咐道:“不用刻意治疗,等它自己好就可以了。平时别泡水,如果有稍微红肿,就自己清理干净上点药。”

危小鱼付了诊金,从宠物医院离开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她正准备按导航往金杜鹃小区开去,小先生却默默按住了她挂前进档的手背,她问道:“怎么了?”

第九章 大失所望目的地

小先生沉默了几秒钟,轻轻地松开爪子说:“没……没什么,嗯,快走吧!”

这时候危小鱼心里被对目的地的好奇占满了,没时间去管它此刻的异常举动。集中精神加足马力,二十多分钟后,来到了金杜鹃小区门口。在门卫处登记后,将车开进了院子,停在三栋楼下的停车位里。接着她背起背包,左手拎着圆笼子,右手抱着受伤的小先生,按下了去五楼的电梯。

小先生这时候虽然没有再叫嚷,眼睛却有点儿充血发红,越来越不安地扭动着,危小鱼只当它是还在为刚才鸽子汤的事情生气。到五楼后她按下了门铃,等了两分钟左右,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打开了房门,隔着防盗门问她有什么事情。

小先生这时候已经着急地从危小鱼的胳膊里飞了出来,撞着防盗门铁缝间的窗纱吼道:“你是谁?魏圣建呢?!快点儿开门!”

危小鱼见状,“翻译”道:“请问一下,魏圣建是住在这里吗?”

小男孩立刻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了起来,反问道:“卫生间?厕所吗?呵呵,我们家可没这人。”

只见小先生气地眼睛都要鼓起来了,怒目切齿地吼道:“名字,名字!魏!圣!建!姓魏的魏!那个该死的老魏……!”

危小鱼只能继续给小男孩解释:“是名字,魏晋南北朝的’魏’,孙悟空齐天大圣那个的’圣’,建设的’建’……”

小男孩摇了摇头说:“这儿没有这个人,你能让你的鸟别再撞我家的门了嘛?”

只见小先生气地伸长了脖子,对危小鱼说:“这里的人都是骗子,把老金的钥匙拿出来,我们快开门进去!“

危小鱼想到了灵珀显示的那句话——“人类世界的一切规则”。如果随便就打开别人家的门,那就是非法侵入住宅罪,而且还是当着对方的面,对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她摇摇头表示不愿意,却只听那孩子这时候说:“不过卖给我家房子的叔叔姓魏,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小男孩转身走到桌子边,拿过来一个相框,指着自己和一个中年女人的合影,接着说:“但是他已经搬走两年多了,这里只有我和我妈妈住。”

危小鱼看他一脸诚实,眼睛忽闪着,完全不像撒谎的样子,问道:“那请问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孩子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他去了外地才卖的房子,听妈妈说好像是苏州。”

危小鱼道了谢,觉得不忍心一直打扰这个孩子,把圆笼子的圆环拎手套在左手的手腕上,用两只手去抓上下乱飞着的小先生。它还在“骗子,骗子”地喃喃自语,用没受伤的右爪子勾住窗纱不愿意离开。她伸手过去轻轻掰开它的爪子,嘱咐好那个孩子关好自己家的门,然后捧着小先生强迫它离开了B511室的门口。

在电梯里时,她问道:“灵珀上现在有什么指示吗?这时候它应该有提示了,怎么我们来错了地方。”

小先生却答非所问地说:“找到魏圣建这个老王八!找到他!”

危小鱼说道:“可是我们找到这个地方,他却早就搬走了,是不是灵珀上次指引错了?”

小先生并不回答她的问题,梗着脖子盯着她说:“把钥匙给我。”

危小鱼估摸它是要回去找那个孩子的麻烦,因而连连摇头,并不愿意把钥匙拿出来。这时只听小先生咕囔着念了一串咒语“红绳随我心意,快回来!”,刚才还是汽车钥匙形状的那把钥匙,透过危小鱼黑色五分裤的裤兜洇成一团金光闪闪的“雾气”,飞到了小先生的口中,恢复了最初那把金钥匙的样子。

这时电梯停在一楼,“叮咚”地一下门开了,还没等她从刚才那神奇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小先生便“腾”地一下冲出了电梯。危小鱼追出去抬头找到它时,它已经飞到了五楼阳台外的晾衣架上,只见它在那儿停留了一会,自己又飞了回来,无比失望地说道:“阳台上有一只猫砂盆,和猫的臭味!这家里有猫。”

危小鱼以为它是怕猫,却听见它接着说:“老魏的家里是不会有猫的,他只会把猫都宰了。”

听见它这样说,危小鱼有些意外,小先生好像对这个“老魏”很了解似的,是灵珀告诉他的吗,危小鱼这样猜测着,但她不明白为什么灵珀会指引她们找来了错误的地方。难道它是只能指导方位,却不能确定时间?阿七不是说过“实时的各种景象”吗?“如果他们不在这儿,灵珀不是早就该感应到了吗?”她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问着小先生。

小先生摇摇头,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私人侦探,对!”

危小鱼这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七明明要求她们遵照灵珀的提示,难道这宝贝竟连人类侦探的能力都比不过了吗?她说:“我想不明白……”

而小先生立刻打断了她的话,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永不放弃,总有希望在前面等待!(电影《放牛班的春天》)现在,我们去找一个私人侦探。”

此刻危小鱼不想轻易放弃的,却是对灵珀的希望,她用商量的语气说着:“你能不能好好观察下灵珀,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小先生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现在好好地去完成任务!”

危小鱼只能先带着它回到皮卡车上,把车开出小区去,暂时停在了附近一个关着的卷闸门前。然后她按小先生的要求,用手机搜索着“黄山市,私人侦探”的关键字。这时小先生却飞到她肩膀上,用翅膀拍了拍她的脑袋,她刚抬头便看见一个改装过的三轮车从旁边开了过去,铁皮板上用红字刷着“找小三、查婚外恋、带证据,真实可靠,电话号码……”

小先生自从爪子烫伤以后,稍微老实了一些,不怎么跳来跳去了,但是嗓音依然高亢,叫道:“快给他打电话,号码是180######!”

危小鱼这时只能像个扯线木偶一般,执行它所有的指示,她拨通了那个号码,对面在几声“嘟嘟嘟”之后被接通,响起了一个有些聒噪和随意的应答声:“喂啊!”

危小鱼说道:“您好,请问是私家侦探吗?”

对面说道:“啊!是啊!你有什么事儿?我告诉你查开房,查小三,查出轨,找证据,找号码,找地址,没有本人做不到的!前阵子网上那个视频你看了吧!打小三撕地血糊糊的那个,就是我给她找出来的!……”

危小鱼打断了他停不下来的自我广告,说道:“找人!对,我要找人。”

对面说道:“找人?那你可是找对人啰!你看看咱们是电话里谈?还是见面聊?”

危小鱼说道:“我刚刚看见你的车了,我在金杜鹃小区门口。”

对面说道:“哎呦,那我调个头,你在哪儿呢?”

第十章 “二流子”私人侦探

危小鱼答道:“我在路的左边,一辆旧的红色皮卡车,尾号是020。”

对面说道:“好嘞,稍等就到!”

挂了电话以后,危小鱼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魏圣建”,虽然她知道希望渺茫,但是总比什么也不做强,果然没有任何信息显示出来。接着她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加上了关键字——“黄山”,这次却跳出来两三条本地论坛的链接,记录着几个人控诉他卖质量有问题的地砖,导致家中老人小孩滑倒受伤的信息。她往下翻了翻,事情好像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七八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衫和牛仔短裤的胖胖的青年男子,顶着毛巾遮着太阳,开着一辆电动小三轮出现在前方路口,危小鱼摇下车窗,伸出头去招了招手。那个男人单手扶着车把,右手拿着手机,麻利地把车停在了旁边两个齐腰高的花坛中间的空地上。

只见他四六开的短发,油油地贴在头上,刚才的毛巾搭在脖子上,扁扁的眼,塌鼻粱长嘴巴,微微一仰头甩了甩头发,趿着一双灰色塑料拖鞋,朝危小鱼的车走了过来。五点的阳光依然耀眼,他皱着眉,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说道:“嗨,美女!”

看着他二流子一样的装扮,危小鱼硬着头皮回答:“你好。”

男人接着说道:“我姓高,单名一个朋字,你可以叫我老高,小高,都行。美女怎么称呼?”

危小鱼说:“你好,我叫小雨。”她故意没有用自己的真名,总觉得这种非常规的手段不适合留下太多痕迹,也有点儿怀疑面前这个男人的可靠度,虽然他的名字很给力。

这时高朋将右手搭在她的车窗框上,声音沙哑地说道:“美女遇到什么麻烦了?”

危小鱼说道:“我想找一个叫做魏圣建的人,四年半前住在这个小区,两年多前搬走了。”

高朋低着头,说道:“嗨,是个好名字。那什么……就这么点儿信息?”

小先生在危小鱼的肩膀上不断咕咕地叫,在讲关于魏圣建的事情:一米七四的个子,不是黄山市本地人,五十六岁,皮肤黝黑,身材略壮,开了一个品牌地砖代理店。和妻子有个二十八岁的女儿和十九岁的儿子,喜欢喝酒,店里养了鸽子……

说到这儿它有些出神,身体微微发抖,喃喃地说:“现在不知道还剩几只,以前他喜欢去小区附近的湖边溜达,有个做假古董玉石的朋友送给他一个铜嘴的小烟杆,他生气了就会用它乱打我,不对,打鸽子……”

危小鱼不断“翻译”着它说的话,高朋打断了她问:“除了这些,手机号、身份证号你都知道吗?”

危小鱼摇摇头,心想知道了我就自己给他打电话了,说道:“他两年前住在三栋B511,听说现在搬走了。”

高朋说道:“行吧,这件事情交给我了,先交2000块钱定金吧!”

危小鱼想见他现在就让自己给钱,而且还要这么多,反问道:“2000?这么多?”

高朋拿下了靠在车框上的手臂,插着腰歪着头说:”小姑娘你是不懂行情吧?查电话3000,查地址3000,查他全家信息8000起,打包送你电话地址。至于这个定金……”,他将一只手遮在嘴边,故作神秘地说:“我局子里面有人,托人查询打点,这点钱我可一分不剩。”

危小鱼看着眼前这个唯一可能帮自己找到线索的救命稻草,却怎么看都像个“草包”,正犹豫不决时,小先生在旁边扯着她的背包拉链,准备自己把钱掏出来。

高朋不耐烦地催促起来:“美女,我可搁这儿晒半天了,你到底找不找?”

危小鱼皱着眉毛,小声说:“真的不能……便宜点儿了?”

高朋说道:”你要地址还是电话?”

危小鱼问道:“都能保证是真实有效的吗?”

高朋说道:“电话我们好确认,地址就不一定了,但是地址如果不对,可以把电话给你。哥这儿还有其他事情,你呀,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啊?”说完他把毛巾重新顶在头上,骑着那辆电动三轮车,“吱吱溜溜”地从刚才来的方向开走了。

小先生歪着身子看着危小鱼,那只烫伤的爪子还搭在拉背包链上说,问道:”你为什么不给他钱?”

危小鱼想今天早上刚上路就花了五百,现在一下子又要再掏两千定金,她回去还要赔“借”这个车的钱,自己银行卡的余额可能会不够,她说:“我觉得太贵了。”

小先生转了转脑袋,说道:“想做大事总是要投入的,你这就小气了?”

其实花钱危小鱼倒是不怕花钱,但人人都不愿意自己幸幸苦苦攒起来的银行存款花地这么快吧,她说:“还不知道这一路要走多久,这么快就都花完了怎么办?”

小先生问:“你一共还有多少钱?”

危小鱼答道:“差不多……一万多块。”

小先生说:“两千不是够了吗!”

危小鱼说道:“可谁也不知道找到魏圣建,是不是任务就结束了啊!”

小先生说:“可是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会知道你会得到什么!(电影《阿甘正传》)”它总是引用些名句和台词,简直有点儿像走火入魔了。

危小鱼苦笑着说道:“我觉得你这句用的不是地方,我们现在是花钱,不是投资。”

小先生眨眨眼睛说:“我保证等找到了老魏,你会有钱的。”

危小鱼只当它是为了催促自己给高朋付定金,说出来的敷衍的话。但现在也确实没有其它办法,思考再三后,在附近的自助取款机上取了三千元钱,重新给高朋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决定要对方的地址。因为他刚才也说过,地址不对的话,可以给电话,这样决定保险些。

听说她准备付定金,高朋的态度变地热情了起来,约好了半小时后在刚才的地方见面取钱。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的树荫下,呆久了还是有点儿热,危小鱼不想在车上继续等,背着包,拎着圆笼子,抱着小先生来到了小区门口一家甜品店。

店里开着空调,柜台里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她穿着花衬衫,头发扎在后面。小区附近这样人流量不大,做熟人生意的店态度都很好,老板娘见有顾客进门来,便热情地招呼她看菜单。危小鱼点了份花生沙冰,小先生得到了零食,一小把老板娘在后厨煮饭吃的米粒。

落座后,危小鱼从背包里拿出了移动电源给手机充电,然后查看了小蛇的状况,它不再卷在哑铃上,而是爬下来贴在笼子壁上,好像在舒展身体,横线状的腹部这时一览无余。

小先生蹲在危小鱼的胳膊旁,蜷缩着左爪子打起了瞌睡,它这一路也着实是够折腾的。她们的隔壁桌是三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子,一边吃东西,一边大声说笑着,在这个异地的午后,令危小鱼觉得有一丝莫名的亲切感。

第十一章 小先生的鸽兄弟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危小鱼刚回到车旁便看见了高朋,果然钱是有吸引力的。这回他没有骑三轮车,颠着脚跑过来说道:“美女,想好了?”

危小鱼点点头说:“你会给我写个收据的吗?”

高朋说道:“那当然了,我拿你的钱,总不会转头不见了是不是?”

危小鱼又说:“如果你找不到呢?”

高朋说道:“完全找不到,钱退给你,有线索,退一半。”

危小鱼把刚才准备好的钱拿出来,看着他在前车盖上趴着写收据,确认之后才把钱递给他。高朋拿到钱后,情绪高涨了一些,问道:“你和这个人什么关系啊?”

危小鱼不想透露自己的情况,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我是帮别人找的。”

高朋听了,说道:“哎呦!那我们是半个同行了?幸会幸会啊。”

危小鱼问道:”你什么时候能查到他的地址?”

高朋说道:“三天之内给你答复,本来能快一些的,但是这几天他们内部电脑系统正在升级呢!”

危小鱼有些不放心地说:“请你尽快,我很赶时间。”

高朋说道:“嗯,听你口音也不像本地人,得赶着回去吧?有数了,再见啊!”

危小鱼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仿佛这两千块钱打了水漂似的,当她发呆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旁边的小先生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跟上他!”

危小鱼说道:“怎么跟?”

小先生说道:“下去,走路,随便你怎么跟!”

危小鱼说道:“跟得了一时,能跟三天吗?”

小先生说道:“三天算什么?”接着它自言自语道:“我都等了四年了!”说完它便飞了出去,对危小鱼说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朱自清散文《背影》)我去看着他!”

危小鱼此刻才觉得这个任务变地越来越不像凤凰交代给自己的,而变成了小先生的。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它是跟阿七一起出现的,可能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更了解,也更清楚阿七说的“灵林”的情况。而现在看来,她已经完全成了这次行动中的跟班。

她回到了刚才的冷饮店,时不时从店里走出来看看小先生回来没有。没想到它这一离开竟是两三个小时,危小鱼开始担心它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回忆起它念咒语取钥匙的那一幕,猜想它应该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本事,才安心了一些。

八点多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回到车边等着,然而树荫底下蚊子多,她被咬了好几个包。去附近的小卖铺买了一瓶花露水,付完款出来后立刻擦在了胳膊和腿上。刚擦完想往车子那儿走,便看见空中一个黑点向自己飞过来。

她激动地喊道:“小先生!”

然而定睛一看这却并不是小先生,而是一只花灰色身子,浅灰色腹部的鸽子。她有些失望,却听见这只鸽子开口叫起来:“小先生!小先生!”

危小鱼有些意外,但高兴地问:“你认识小先生,对吗?”

那只鸽子停在她的肩膀上,说道:“名字!名字!”

危小鱼她立刻明白过来,这可能是小先生派来的信使,一只鸽子派来了一只鸽子,这可真够有趣的。她说道:“你是在问我叫什么吗?我叫危小鱼,见到你很……高兴。”

而这只鸽子没等她说完,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她一边想怎么它们都这么没有耐心,一边有些犹豫:难道它是要给自己带路吗?她一边想着,一边启动了皮卡车,准备去追刚才那只鸽子,然而哪还有影子。

就在这时又一只棕色的鸽子从空中飞来,只见它停在车门框顶部,叫道:“小先生,小先生!”还没等危小鱼来得及回答,又飞来一只,这只倒是和小先生长地比较像,但它脖子上没有白毛,头颈是深灰色的。两只鸽子就在她的车顶上跳来跳去,一会儿咕咕叫着,一会儿说着“小先生,小先生”,“木兰路,相思鸟,木兰路,相思鸟家园正门!”它们吵闹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取得了同步,一起叫道“名字,名字,名字……!”

危小鱼犹豫着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说道:“危小鱼……”

只是这两只鸽子却并没有像刚才那只一样立刻飞走,而是在车顶上”咕咕咕”地叫着,并梳理起了羽毛。危小鱼打开手机上的导航软件,查找起了地址,木兰路在市中心偏南,距离她现在的位置曲线距离五公里左右。

在她驱车前往目的地的过程中,两只鸽子就前前后后在她的上空附近飞着,过了一会儿就只剩下刚才那只花翅膀,它一直就飞在她抬头能看见的空中。路上遇到两个红灯,差不多十分钟后危小鱼到了相思鸟家园的正门口,在她去拉驻车手刹的时候,小先生飞到了她的左后视镜上,叫道:“你怎么才来!去哪儿偷懒了!”

危小鱼赶紧摇下车窗让它进车里,说道:“我看见鸽子们就立刻过来了,怎么了?”

小先生说道:“我找到了那高胖子的老巢!14栋,兄弟们在帮我盯着几楼,差不多一会儿就能知道了。”

危小鱼觉得这样倒是个好办法,如果高朋不能按约定给出信息,至少知道去哪儿找他要钱。她突然安心了一些,问道:“你下午累坏了吧?要不要喝点水?”

小先生高傲地张了张翅膀,往车窗外看去,说道:“大爷我下午在我们鸽子兄弟的家里好吃好喝的,还有可爱的小母鸽……就在这小区的23号别墅楼顶。”

虽然它下午是正事和休闲两不耽误,危小鱼却感觉又饿又累,想起自己连晚饭还没吃过,而且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预计自己最少会在这儿住两个晚上,对小先生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找地方住下来,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小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朱自清散文《背影》)!我去和兄弟们打个招呼就回来!”

危小鱼看着它飞出去,大声说道:“我也知道那是《背影》里的句子!”她确定小先生听见了,然而它后来还是说了好几次,直到觉得腻了为止。

接着她拿出手机,在软件上查找住宿信息,附近的屯溪老街是个很有名气的旅游景点,那儿附近一家刚开业的民宿因为位置有点儿偏,挂出了两间特价房招揽顾客,现在只剩最后一间了。危小鱼在网上付了定金,小先生回来后,她们驱车直奔屯溪老街附近的停车场而去。

民宿是一个老院子改出来的,天井似的结构,墙壁和房顶是徽式建筑中典型的白墙黑瓦,院子里铺着青石砖。危小鱼的房间在一进门吧台的二楼,和三个来旅游的女大学生相邻。这个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房屋的柱子和窗户全是木制的,客房收拾地也很简单。

第十二章 住在老街的民宿

她房间的窗户从里面可以锁死,推开就是外面的巷子,除了一张木质的床和床头柜,只有一个电视,连挂衣服的都是麻绳吊起的木棍,角角落落处一览无余。因为一楼是吧台和公共区域,沿街是小巷子,所以这老建筑的隔音并不太好,并且特价房没有带独立卫生间。相应的是一楼东南角的卫生间和淋浴房供男住客使用,二楼供女住客使用,都是里外两间,外间是厕所和一排瓷砖砌成的洗手池,里间是有四个隔断间的淋浴。

危小鱼在前台办了入住手续,收银的小伙子是这家院子主人的小儿子,帮着她把行李箱拎到了二楼。她把背包和行李放在房间里,将阿七给的锦囊系在裤袢上,塞在右手口袋里,然后带着小先生和圆笼子出门找地方吃晚饭。

景区的饭店大多数是些结伴而行的游客,像她这样孤身一人的情况并不多见。因为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商店也陆陆续续关门,所以看见有还在营业的饭店,危小鱼就走了进去。她照着墙上的菜单点了一份肉丝面,一份土豆丝小菜,为了避免再出现中午的状况,还特意看了一眼,这里并没有用鸽肉做的菜。

店家的伙计是个热情健谈的中青年,三十来岁的样子,脖子上搭一条红毛巾,上菜的时候问道:“姑娘,你这鸽子不拴起来,它自己不会跑吗?”

危小鱼说道:“没关系,它不会跑的。”

此时饥肠辘辘的她,也顾不得有什么形象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反正当地也没有人认识自己。三下五除二填饱了肚子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太多人,店铺也关了大半。回民宿路过的一家陶瓷店铺,门口摆了两个竹编的篓子,里面盛着各色各样的小杯、小碗和小碟子,有各种各样的造型和花色,旁边插着一个写着“两个15元”的纸板。

老板见危小鱼驻足,隔着柜台喊道:“姑娘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马上要打烊了,给你十元两个!”

想到小先生还没有自己的食器和水杯,危小鱼便弯腰挑了两个小瓷杯:一个翠绿色带冰裂纹路,一个白底蓝色带宝相花纹。

游人们散去的老街此刻最能看出全部的样子来,两边的建筑都不超过两层高,延续着古建筑特有的结构特征。要么是白墙黑瓦,要么是木头装饰,风格一致却又不尽相同。危小鱼正迎着从周围山间吹来的晚风往民宿走去,小先生却说要去找兄弟们“收情报”,拍拍翅膀就飞走了。

危小鱼本打算在街上走走,转念一想此时自己人生地不熟,听过的那些人口失踪故事也浮现在脑海里,于是收了准备溜达的脚步,直接回到了民宿。打开房间的空调后,她收拾了东西去走廊尽头的淋浴房洗漱。

淋浴房里已经有人在,听起来是一对母女,小女孩说着些童言童语,听起来才三四岁的样子。洗到一半的时候,隔壁的水声和说话的声音停了,妈妈哄着小姑娘走出了淋浴房。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女孩子,边洗边隔着隔断说话,听起来应该就是住在她隔壁的女大学生,让她不禁回忆起大学时候的生活。

洗完澡的危小鱼神清气爽,在栏杆上趴了一会儿,这院子里的微风,倒和家乡老院子里的有些相似。回到房间时小先生还没有回来,她打开电视,呈大字躺在床上看电视,这时候在空调的作用下,房间里凉爽舒适,很快她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她被街上路过的摩托车的声音吵醒,摸索着找到遥控器关了电视,但是令她感到心里发毛的是,这时又响起了早上在加油站里的那个声音:“杀了那只鸽子,杀了那只鸽子……”

她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那声音却消失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心里七上八下地从床上爬起来,开了半扇窗户想要透透气。这时候外面传来的噪音反而让她不那么压抑。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小先生才从外面飞回来,它从那半扇窗户里挤进来,嚷着:“14栋322室,呦吼!”

危小鱼从梦中被吵醒,说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现在才回来?”

小先生翻翻眼说:”兄弟们太热情,我们玩相处得很开心!你这话像个憋屈的娘儿们似的!不对……你就是个娘儿们!”

危小鱼对它用词的粗糙有些难以接受,说道:“你不能这么称呼我,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小先生说:“是吗?我记得老魏在外面就这么说他老婆的!”

危小鱼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早就认识他了,好像还很熟悉吗?”

小先生像是被点了穴道,呆呆地立在原地,说:“呃……当然不是,只是灵珀说了这一切。还有他虐待过鸽子的事情!太真切了!我实在生气!”它一边叽里咕噜地解释,一边不停地奋力舞着翅膀,做出和空气搏击的架势。

危小鱼对它的胡言乱语和闪烁其词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路上她遇到的奇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至于小先生和老魏之间是不是早就认识,也只能暂时听凭它的说辞。至于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有种预感告诉她,可能连阿七都不知道。

这时候小先生踩着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切换到了剧库,翻了翻最新上映、欧美影片,最后打开了一部港产警匪片,张开翅膀靠在枕头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危小鱼这才明白他的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名言警句”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她喝了几口矿泉水,拿上洗漱用品和昨晚买的瓷杯去了卫生间,洗漱完回来后一边往瓷杯里添玉米和矿泉水,一边说道:“昨天下午那些鸽子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先生拖长声音说道:“呵呵,那家一共有二三十只鸽子,结果其他的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危小鱼说:“你让他们都来找我吗,有些可能是不认识路吧!”

小先生说道:“哼,有的仅仅是飞出去就忘了!这就忘了!”

危小鱼问:“为什么它们都要问我的名字?”

小先生说道:“这样就知道到底这些家伙有没有找到你了啊!”

危小鱼说:”可是,你可以自己回来的吧?”

小先生说道:“你怎么这么烦,有兄弟们替我跑腿,这感觉不是很酷吗?”

这时候外面的走廊上响起了说笑声和行李箱在地面上的拖动声,隔壁的女大学生们准备退房了。危小鱼把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拔了下来,连上民宿的无线网,打开邮箱确认有没有招聘企业的回复邮件,然而只收到了几封广告。

第十三章 悠闲度过的上午

接着她查看了聊天软件的消息提示,大学群里有南京工作的同学发了一条招聘信息,其中就有招聘韩语翻译的岗位。虽然大学的专业是韩日双语,毕业后她却未从事相关行业,而这份招聘信息的截止日期就在后天,她看了看便关上了记录。

正当她准备出门买早饭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了妈妈的来电,危小鱼心里一紧张,调整了一下呼吸,按了接听键:“喂,妈妈!”

对面传来热闹的谈话声,她只听妈妈说道:“小鱼啊,你小姨说今天去同学那儿摘草莓,中午给你送去,你可要在家啊!”

危小鱼听了脑子“嗡”地一声,迅速搜索着脑子里的信息,想想怎么搪塞才好:“不,您别让她来,我中午和同学约好了吃饭!”

危妈妈说道:“哦,那你下午过去拿好了,草莓不能放太久,会烂的!”

危小鱼想自己怎么可能下午去拿呢,又担心自己不在老院子的事情败露,只能继续编谎话说:”我们同学是南京回来的,她下午就回去了。而且……她们公司招聘,我想去看看呢!”

危妈妈说道:“哦!那你去吧,那是不是要去南京呢?”

危小鱼说:“这才哪到哪儿啊!我先去看看再说。”接着她转移话题道,“您那边挺吵的,在哪儿呢?”

危妈妈说道:“你爸他们公司组织出来玩,这是个什么度假村,我们昨天还骑了三人自行车,还挺有趣的!今天说是要烧烤,但我又听说要去钓鱼呢!”

危小鱼听见她高兴的声音,心里一块石头放下了,说:“好玩就好,你们注意安全啊!烧烤什么的要弄干净再吃。”

妈妈说道:“好了,你也要好好吃饭知道吗?要是工作谈成了,要谢谢同学知道了没有?”

危小鱼说道:“好的,我待会儿就请她吃午饭。”

妈妈说道:“你爸过来了……好像找不到什么东西了,我过去看看!”

危小鱼说道:’好的,您忙吧,有事儿再打电话。”

她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嘟嘟”挂断的声音,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担心如果妈妈问得太详细的话会露馅,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小先生说道:“没想到,你撒起谎来也有一套呢!”

危小鱼说:“灵珀说过要保密,不然能怎么办。要出去逛逛吗?我还没吃早饭。”

小先生哼了一声,跳了起来飞到门边说道:“快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危小鱼拎着圆笼子,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便看见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从前门走进来,吓地连忙退回了二楼,心虚地想:“该不会是来查那辆皮卡车的吧?”

小先生从她的头上飞了过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临时检查而已。”

危小鱼稍稍放心了些,但还是等他们走了之后才下楼,出门后在早点铺买了个手抓饼边走边吃。白天的老街景色和晚上又不太相同,单单看风景的话,还是通火通明的夜景更漂亮,白天游人如织,摩肩擦踵,则多了些热闹的感觉。

老街的整体结构呈鱼骨状,东西走向,长一千多米。主路两侧是鳞萃比栉的店铺,经营旅游纪念品、装饰品或者装修成古色古香的饭店。门面小些的零食特产和饮料店更是隔几米就有一家,路边还时不时就有小铺子或货担,在卖些五城茶干、魔芋豆腐和冰镇甜酒酿。

危小鱼路过一家门口大排长龙的蟹壳黄烧饼店,圆圆的小烧饼外面烤地金黄酥脆,并撒了芝麻,里面裹着梅干菜混肉的内馅,一大包只要二十元。她见队伍排地太长,走到前面客人少点儿的另一家,买了两包还送了半包。这种小烧饼味道香又易保存,当零食或者送人都不错。

正当她买完烧饼,走出这家店才十几米远的时候,听见背后有人在喊“姑娘!姑娘!”她刚回过头,便看见一个四十来岁,肥头圆脸,带着金链子,夹着皮包的男人朝自己小跑过来,不由得心中有些紧张,往后退了几步。只见这人到她面前,满脸堆笑着说道:“你刚才买东西的时候我就看半天了,你这个小白蛇,卖吗?我就爱好养蛇啊,蜥蜴这些的。”

危小鱼赶紧把圆笼子挪到身后,摇头说:“不卖。”

那男人还想劝她说道:“2000!2000行不行。我就到处找这样白色的小蛇。”

危小鱼掉头欲走,不想和他纠缠,只听那男人在后面喊道:“我再给你加500块,2500!行不行!”

危小鱼这时反而加快了脚步,并不去理会他,再往前走了几十米,看见一家卖手工品和玩具的小店,便走进去呆了一会儿。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接近中午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而走马观花似的逛街也令她失去了兴趣。

她在路边的杂货店买了半个西瓜和两个苹果,拎在手里往民宿方向走去。转过身时好像看见身后有个影子突然闪进了巷子里,路过时略微张望了一下,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回到房间后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黑色的旧T恤,已经洗地起了毛,布料软塌塌的。然后她又从前台借来了剪刀和针线,想给圆笼子做个罩子,免得这一路上再有人来打小白蛇的主意。

小先生看她忙来忙去,问道:“你在干什么?”

危小鱼答:“给笼子做个罩子,免得别人再来问我买蛇。”

小先生说道:“是个好主意,但是有一种咒语可以把它变小藏起来哦!”

危小鱼转过头看着它,认真而好奇地说:“有这么神奇?你会吗?”

小先生却翻了个白眼,懒懒地说道:“变小容易丢,你还是做个罩子吧!”

危小鱼猜想它肯定是不会,不然按它的性格,肯定会展示一下,哪怕变小之后再把它变回来。

布片剪起来容易,手工缝起来却并不简单,而且她第一次估算错了大小,缝了一半才发现周长不对。第二次仔细比划后才下剪刀,花了半个小时才缝好,但走线粗细不均,歪歪扭扭,好在翻过来后从外面看不出来。

完工后她把圆笼子拎在手里左看右看,觉得十分满意,长舒了一口气说:“十二点多了,我们出去吃午饭吧!”

小先生说道:“我可再也不和你去那些残害我们同胞的店里!”

危小鱼说:“昨晚就不是啊!他们没有卖……禽类。”

小先生说道:“不去不去!”

危小鱼说:“嗯,那就在这儿吃好了!”

民宿一楼除了吧台以外,西侧区域摆着两张长的仿红木沙发和茶几,西墙上挂着一个电视机,四周是博古架,上面摆着几盆绿萝、书本杂志和小摆件。北侧有两张八仙桌,可以供住客吃饭,店里提供简单的炒菜烧菜,几乎是当天家里有什么菜,就会写在小黑板上。

第十四章 哪儿来的修物们

危小鱼向小老板借了一个小铁勺,请他们给自己做一份青椒炒茄子,外加一碗米饭。然后她就坐在沙发那儿边看手机小说边吃西瓜,还挖了一小块给小先生。它就在旁边看着电视,正在播着科技新闻,它也能看地很认真,好像能看懂似的。

昨晚洗澡的时候“声遇”过的那对母女也在民宿吃的午饭,原来他们是一家三口一起来旅行的,昨天从黄山风景区开了一个小时的车过来,就是为了再看看老街的风景。他们点了三菜一汤,就坐在西面的八仙桌那儿。那个小女孩看见小先生后有些好奇,吃完饭后就抱着自己的小兔子水壶站在两三米外看着它。

而危小鱼就在茶几上吃了午饭,因为八仙桌那边看不到电视,小先生不愿意换地方。熟悉了环境后,危小鱼反而觉得在民宿里呆着更自在些,大厅里有空调和无线网,下午在这儿上网投投简历,看看视频网站打发时间,也不准备再出去逛了。

吃完饭她回房间躺了一会儿,小先生也飞出去找他的兄弟们玩耍了,她抱着电脑来到了一楼大厅里上网,这儿的无线信号更好些。民宿的小老板在没有客人入住和退房的时候会去后院忙碌,一下午大部分时间只有她自己呆在这个古老的大客厅里。屋外的斜阳透过门和沿街的窗户,浅浅地洒进来一些,她仿佛闻见了过去的味道,逾百年以前这家人应该也就在这房子里进进出出,为当时的生活忙碌。

下午在她发出第三份邮件的时候,从屋外蹦跳进来一只半透明的彩色小猴子。它周身绿色,带着黄色和点条状的花纹,眼睛周围是大红色的,十分灵巧可爱。只见他“吱吱呀呀”地跳上了一进门处的太师椅,然后爬到吧台上,又呼噜噜地跑起来,在屋子里到处转来转去。

如果实在一天前,危小鱼可能早就惊呼起来了,可现在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时小老板从大厅通往后院的门里走了进来,说道:“外面没那么热了,我把空调关了,开会儿风扇吧?”危小鱼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但奇怪的是他就像没看见那只猴子似的,跟她友好地笑了笑就回到后院去了。

危小鱼转头去看小老板时,那只小猴子已经跳到了她旁边的沙发上,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正从她的左手边跳起来,她下意识地向后靠去,躲开了它。这小猴子扑了个空,回头看了看,就蹲在原地,又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了半天。

此时的危小鱼也不知道是出于哪门子的好奇,就那么和它对望着,顺便仔细看了看这个神奇的小家伙。只见它周身剔透地像大街上的透明彩色气球,却更加水润光泽,两只眼睛色彩深些,黑色的边缘,棕色的瞳孔,偷着机灵劲儿。不一会儿这猴子转身跳了出去,消失在了门口。

危小鱼心想,既然这个世界上有凤凰的存在,那么有其它神奇的生物也不奇怪。尤其是黄山市这样附近山深树密,氤氲着神秘感的地方。只是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对于这些的确切报道或记录,难道到目前为止没人看见过它们吗?自从昨天凌晨以来,她常常怀疑自己在做梦,但现在正在经历的一切都再真实不过了。

就在她还在浮想联翩的时候,门口却有更多的“小动物”们陆陆续续涌进来,它们全都有着深浅不一的半透明身体,外表已经不似通常所见,有的周身有着繁复抽象的花纹,有的只在头部、腹部或者尾部才有一些花纹。

领头的是一只深黄底带棕色花的云豹宝宝,头部中央一块璎珞纹如同古代的头饰,看起来只有四五个月大,像一只圆滚滚的大灯泡,可爱中略有凶横。它正在地上猫腰往前爬,靠近她到两三米的距离便不再前进,原地观察着。

跟在它后面的是刚才那只彩色小猴子,它从门高一半处跳跃进来,三两步爬上了小云豹的后背。这时从它们上方飞进来一只有着长长白色尾羽的白鹇,黑色的腹部,红脸黑冠,动作轻盈敏捷。

接着就是两只身型大小不一的大灵猫,花斑的身体,黑白相间的脖子和尾巴,探头探脑地异常警觉。他们的颈尾处裹着窃曲纹,走到无人的吧台旁边轻轻趴了下来。

一只背上覆着一圈三多九如花纹的黑麂弓着身子,低着脑袋,小心又害羞地沿着墙根走了进来,探着蹄子站在通往院子的后门处来回张望着。

紧接着七八条颜色和花纹各异的蛇分散着游走了进来,有王锦蛇、黑眉锦蛇、赤练蛇、翠青蛇等等。最后飞进来的,是一只毛脚鵟和几只色彩斑斓的小鸟:三只红嘴相思鸟、一只棕噪鹛、一只三宝鸟、一只暗绿绣眼鸟。

危小鱼睁大眼睛看着这仿佛是动画特效的神奇情景,可比以前逛动物园的情景生动有趣多了。只见它们在屋里或踱步,或跳跃,或盘旋,迅速布满了周围的角落和空间。

两条身覆卷草纹的大蛇忽闪着滴溜溜的眼睛,盘在房梁架上。它们的不远处就立着浑身布满白色云气纹的毛脚鵟,它的眼睛一周是稍细些的花纹,显得很有气势。

几只赤黄青蓝颜色各异的小蛇,头部或尾部装饰着浅淡的花纹,有的盘在博古架子上,有的在木质沙发的镂空雕花顶部,一刻不停地游走着。它们没有像野外纪录片中常常拍摄的那样吐出瘆人的信子,其中两三条微微张着嘴,忽闪着豆子般的小眼睛。

白鹇浑身浅灰色线组成的如意纹,蹲在北面西边的八仙桌上,静静看着沙发的方向。三只红嘴相思鸟,分别在头部、翅翎、尾翎处覆盖着祥云纹,叽喳着在屋子上空追逐盘旋着。暗黄色的羽毛上覆满了祥云纹的棕噪鹛,停在了白鹇旁边的八仙桌上。

三宝鸟混身包裹着浅灰色的缠枝纹,安静地停立在离蛇和鵟稍远的房梁上,时不时梳理着羽毛。背部连着翅膀上覆盖着忍冬纹的暗绿绣眼鸟,此时正电视机上跳来跳去。

它们松散地围成一个以危小鱼为中心的圈,全都探头探脑地向她看着。正当刚才的小猴子跳到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想要向她的右耳处摸去的时候,一个穿着暗蓝色裋褐,黑色绵绸裤,脚踏散屐的老人,手持竹子编的大扫帚走进屋来,嘴里喊着“去去去!去去!”开始驱赶这些小动物们。

第十五章 和郑修人的对话

小东西们一见有人来,鸟儿首先往门外飞去,蛇们也滋溜溜地游走出去,其它的小动物们躲开老者,或溜着墙角,或藏在家具底下,到了门口猛地逃串出去。只见那只毛脚鵟在房顶盘了几圈,看见向空中挥舞而来的扫帚后,也飞出屋去。

小猴儿趁着他驱赶大家的时候,悄悄躲在危小鱼对面的沙发底下抱着沙发腿,看着这一切。那小云豹倒是不怎么害怕,龇牙咧嘴地冲老者露出了凶相,僵持了一会儿后也退了几步,转身跑跳而去。小猴儿见云豹转身,也从沙发下跳了出来,爬到它身上,两只一起迅速消失在了门口。

那老者右手持帚,左手叉着腰,看着它们都跑光了,才回过身来看了看危小鱼,走到她对面的木头沙发处坐下,说道:“姑娘没吓着吧?”

危小鱼见面前这位老者和那些修物同样是半透明的轮廓,猜想他并非是人类,于是问道:“请问您是?”

老者回答:“敝姓郑,名守,是这儿老板的爷爷,也就是那个年轻人的太爷爷,从小在这个屋子里长大的。”

危小鱼此刻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涌了出来,人去世之后不会进入轮回吗?怎么还会在原来的房子里?那么墓地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最奇怪的是,他和它们怎么都是半透明的?……一时之间想问的问题太多,她竟然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起,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太礼貌,反而就脱口而出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微微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这宅子自从我去世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现象。这些修物们跟我们这里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外面天大地大够它们逍遥的,偶尔有一两只好奇捣蛋的,走错路的,但是不会冲撞这房子里的人。”

危小鱼想到了上午出门的时候,身后一闪而过的影子可能就是它们,说道:“可是它们怎么就来了呢,还是在大白天?”

老者说:“我自从在这宅子里见到您和那鸟儿,就觉得气质不凡,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有什么不是寻常人间,也不是我们修界里的物品。”

危小鱼还在想,他口中的“修界”,正好对应他刚才说的“修物”。那么凤凰和小先生是从“灵林”来的,和修界又是什么关系呢?但是一路以来都没听小先生说过。这时老者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看着危小鱼的右耳朵试探地问道:“姑娘,你耳朵上这根羽毛好像……好像不太一般吧,就是引它们好奇的东西啊!”

危小鱼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了昨天早上小先生插在自己耳朵上的凤凰羽毛。她在停车场里照着车窗看过它来着,当时着急并没仔细瞅,后来适应了也就忘了。但她要遵守灵珀“保守秘密”的要求,不能把阿七给了自己这根羽毛的事实说出来,于是说道:“哦,这个是……我捡到的。”

老者哈哈大笑着说道:“姑娘不必窘迫,想必保管这么特别的宝物,必有一些不能言说的隐情。”

危小鱼对他的理解觉得感激,也为自己不得不隐瞒实情而抱歉,说道:“谢谢您这么说,但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这句话虽未说明一路以来的因果缘由,倒也是不争的事实,她确实知道的不多。

只听老者接着说道:“从我记事以来,加上听说过的,能够跟我们交流的人类不多,你是我真正见过的唯一一个。所以不管怎样,这算是缘分。但是我修为不高,屋子也不大,如果姑娘有大事要办,还是寻个安全的地方才能保险一些。”

只见此时,一下午没见到影子的小先生从门口飞了进来,落在老者左手边的沙发扶手上,叫道:“你这老头!是要赶人吗?”

可这老者见到了小先生,仿佛害怕这只脾气暴躁的鸟儿,露出忌惮的神色并连忙解释道:“二位是我这宅子上百年来少见的贵客,只是……姑娘下午也看见了,这些修物如果不是自己走了,老朽我也应付不来。”

小先生歪歪脑袋,看向危小鱼,问道:“修物?它们来干什么?”

危小鱼简单讲述了一遍下午在这间屋子里的奇妙经历,小先生听了不以为然地说:“我以为遇到什么大事了,就这些?它们已经跟一路了。”

危小鱼听它这样说,惊讶地瞠目结舌,大声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先生一脸平静和无辜地说:“为什么要说?有什么可说的?”

危小鱼想,即使你对这些奇妙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但我这可是才第二天,且不说是不是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惊讶也能把人吓个不轻吧!又想起昨天阿七说过的“命悬一线、枕戈待旦”,不禁轻轻地打了个冷颤,难道这才过去两天,就要开始担忧自己的性命安危了?她有些后悔自己一路以来对小先生的深信不疑,看来安全方面还是要自己担心才行。

同时她也思忖起一路以来“杀了那只鸽子”的声音,小先生是否也已经知道了,这时她发现好像自己也隐藏了些秘密没有说。她问道:“它们是从哪儿开始跟着我们的?”

小先生回答:“宠物医院那附近吧?一进城,不过当时没你说的那么多,好像就一两只,黄黄绿绿的东西吧?”

危小鱼猜想它说的应该是那只小猴子和云豹,接着问道:“它们为什么跟着我们?”

小先生答道:“因为我们好看呀!好吧,因为我们身上有……”它压低了嗓音,用右翅膀遮着自己的脑袋,转头对危小鱼故作神秘地说:“灵林的东西。”

危小鱼想起刚才老者也猜测是她的阿七羽毛把它们招来的,可是为什么它们要跟着“灵林”的东西呢?还没等她接着发问,小先生冲她扬了扬翅膀,不耐烦地说:“行了,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坐在一边的老者发觉,这鸽子一回来自己的谈话主动权是一点儿也没有了。但它还是坚持要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于是说:“为了二位,当然……也是为了我这一家子,我父亲有个相熟的老修人,在山上有个地方。寒酸是寒酸了些,但是那儿的环境他很了解,周围几百年来众多山灵守护,十分安全,二位如果不嫌弃……”

小先生抬抬烫伤的左爪在空中挥舞,说道:“不去!不去!你这老东西,句句话话要赶人走呢!”

危小鱼心想老者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真的有其他地方可以安顿下来,能不打扰他们也是好的。她心想能不能劝劝小先生,还没等组织好语言,小先生便看着她,说道:“山上那些地方,能有废道观的就是个豪宅了!多的是破树洞和青石堆,要去你去,鸽爷我可不想天天用露水洗澡!”

第十六章 疑团满腹待求解

危小鱼一听,被它唬地汗毛直竖,她可一直没住过野外,本来以为老者说的老修人的地方,可能会像网上那些小视频似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仙气袅袅,有着与世隔绝的恬静舒适。现在看来,基本等于露宿野外,那还不如睡在车里,虽然破车里也很难闻,也不至于在山上洗什么湿寒的露水澡,听起来就觉得很悲凉。

这时候已经下午快六点了,民宿的小老板从后门走进大厅来,危小鱼下意识地看看他,见他心无城府地对自己笑了笑,在黑板上擦去了一道菜名,用红色粉笔写上“冰镇绿豆粥”,然后在吧台后面站着查电脑,可能有网上预定的顾客要到店办理入住。老者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曾曾孙子,满脸的严肃与担忧,默默站起来,向危小鱼和小先生行了个“告辞”的抱拳礼,微弓着背转身朝通往后院的后门走去。

因为发生了这段“插曲”,危小鱼心里生出些对这一家子的歉意,无心再在这儿吃晚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出去转转,一来把可能的“麻烦”引出去,二来免得碰到老者觉得尴尬。她心事重重地经过吧台时,却被小老板叫住了,他笑着询问道:“要准备你的晚饭吗?”

危小鱼微微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不用了,谢谢你。”

小老板依然笑着说:“嗨,没事儿,晚上我给大家留半锅绿豆汤,你们自己盛着吃。”

危小鱼这时更觉得内心愧疚了,点点头朝二楼走,小先生就在她肩膀上,小声叨咕着:“你看看,你看看,他又找你说话咯,是不是……”

危小鱼没心情跟他贫嘴,回到房间后也不觉得饿了,躺在床上想下午发生的事情。虽然上午才和妈妈通过电话,现在她却有点儿想老院子了,想念那个温暖踏实的小木床。她有些佩服小先生一路以来的兴奋劲儿,好像什么它都不放在心上,而这时候它正在翠绿色小瓷杯里啄着小米。

危小鱼认真地问道:“那些修物们为什么跟着我们?”

小先生本来一边哼着“咚次打次”,一边准备用爪子去拨遥控器,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语气嫌弃又淡然地答道:“就跟你们人类追星似的呗!觉得有趣,觉得开心。”

危小鱼手伸过去挡住了遥控器,说道:“我是指根本原因。”

小先生没想到她会这么较真,表情深沉地说道:“其实,它们是一群妖兽,想要抢走小蛇,吃掉我们,然后化装成我们混入灵林。”

危小鱼听着它说的话,连怀疑真伪的间隙都没有,小先生便张开翅膀,歪吐着舌头扮鬼脸说道:“哈哈哈!怕了吧,骗你的!它们就是一群想成灵的小东西。”

它可真没什么耐心,连讲假话骗人都等不过五秒,危小鱼又紧接着问道:“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小先生眨眨眼睛,看着她说:“我就是说你蠢的,可是阿七非说你聪明。成灵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它突然又没来由地态度暴躁起来,说道:“于是就跟着灵林里的东西!因为没见过!所以好奇、羡慕!”

危小鱼觉得这态度才是它的正常状态,说的话才可信些。“所以没有危险对吗?”她又提出了自己担心的问题。

小先生蹦跶了两步到它昨天趴过的枕头上,张开两只翅膀,姿态夸张地向后倒去,仰面朝天地说道:“唉,人类……永远都是低级思维。修物能跟着我们,说明其他东西也能啊!”

危小鱼的神经又重新绷紧了起来,问:“还有什么东西?”

小先生说道:“来自邪恶世界的力量!”

危小鱼等着它像刚才那样扮鬼脸说“骗你的”,但是小先生久久没有动静,直愣愣望着屋顶,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考。“所以……是阿七说的’灵妖两界’里的妖吗?”她问道。

小先生说道:“嗯哼,还有一种……就是自以为是,吃喝拉撒,比如你们人类!”

危小鱼说:“你不能这么说,不然阿七也不会来找我,你也不会和我一起,我也是人类。”她维护完自己的立场后,又接着问:“所以那些妖……们,想干什么?”

小先生说道:“妖物们自然也想要灵界的东西啦,能增加它们的力量。”

危小鱼问:“所以,我们能打败它们的吗?”

小先生说道:“你怎么今天这么多问题?”

危小鱼终于能表达从家出门后一路以来的不满,说:“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小先生抬起仰望屋顶的小脑袋,扭着脖子看着她说:“你见到的还少吗?刚才那些小东西,修炼了几十年的,两三百年的,连灵林是否真的存在都不知道。更别说见到凤凰,还有这么宝贵的灵珀,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

危小鱼说道:“我知道自己是很幸运的,但是危险也存在的对吗?如果总是不了解情况,我怕完成不了任务。”

小先生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完成什么任务?你,就凭你?你不过是……唉,我刚才想看什么节目来着?”它一边说着,一边跳过去用爪子扒拉危小鱼不经意间放开的电视遥控器。

危小鱼说道:“不过是?我不过是什么?”

小先生这时已经打开了电视机,一边把遥控器扒拉到枕头边,一边满脸不以为意地说:“一个愚蠢的人类而已,都已经知道灵林的存在了,还担心什么危险?”

危小鱼琢磨着它刚才的话,难道它觉得生死是小事?难道是因为它知道有其它存续的形式,比如刚才的老者和那些小动物,比如“灵妖两界”?即使是有,她一时之间也觉得难以接受。这时却听小先生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有魂魄被锤炼和惩罚,才是真正的可怕。”

危小鱼难得见它愿意主动说起这些,追问道:“所以人死后真的有魂魄,对,我刚才已经看到了!那老者就是”,她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接着说:“所以我家的老院子里,爷爷也在那儿吗?”

小先生坐倒斜靠着枕头,慢声慢气地说道:“不一定,还有一些控制不了的机缘,和它们的意愿也有关系。”

危小鱼从见到那老者开始,就在想着或许能在老院子里见到已经过世的爷爷。她怀念他在世的时候,许多做人的道理和过去的故事,都是他教给自己的。但现在听见小先生这样说,不免感到很失落。

只见小先生跳了起来,一边按遥控器换台,一边说:“所以是后屋那个穿着白背心,个子瘦高,手里拿着蒲扇躺着的老头儿?”

危小鱼立刻变得喜出望外,激动地问:“他平时是睡在西屋的,怎么就去后面了?”

小先生说道:“你们平时给他上香进供的条案摆在哪儿?而且那屋清净隐蔽一些。”

危小鱼忽然开心地有些语无伦次了,说:“可是当时,那么,为什么当时你们来的时候,我没见到他?”

小先生大声说道:“因为什么?因为阿七只让我叫醒了你一个人!”

第十七章 来老街的第二天

危小鱼回想了一下昨天早上的经过,疑惑不解地说:“可我不是自己醒的吗?”

小先生摇摇头,翻了翻白眼,有些无奈似地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她。接着她又要问些其它问题,小先生被烦得受不了,于是骂骂咧咧起来。这时候也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见聊天难以继续,危小鱼准备出门找个地方吃晚饭。

因为最近天气越来越炎热,太阳下山后的老街,除了外地游客,还有纳凉的本地居民,许多人就住在老街附近。他们之间的区别很明显,游客们常常精心打扮,身上背着包,手里拿着东西,时不时举着手机、相机拍照,附近的居民们往往穿着棉布的汗衫短裤,手里只拿着个蒲扇,悠闲地踱着步子。

民宿巷口出来后的主路对面往东二十米,有一家和周围古色古香的氛围不同的小店,装修十分简单,黑漆屋顶,白色的内墙,墙上打了原木的搁架,摆着几盆绿叶植物。店主是一对小夫妻,看起来刚开张不久,只卖一种食物——花菇石鸡配米饭。

这家店的店面不大,生意却还不错,过了饭点六张小方桌也坐得满满的。危小鱼走进去时,一对情侣吃完正准备离开,这才空出了两个座位。趁着女主人前来收拾桌子时,她点了一个小份的套餐,然后一边看手机新闻,一边等着上菜。

但她点菜之前没仔细看,店家上菜的时候才傻了眼,所谓的花菇石鸡和鸡并没有一点儿关系,而是一种原本生长在山溪岩边的蛙类(野生石蛙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也可能有病菌,不能抓捕食用。人工养殖的子二代、三代石蛙是可以食品买卖的)。还好她不怎么挑食,而这道当地名菜,细腻爽口,出乎意料得美味。

她吃饭时,小先生飞到了邻座两个用平板电脑看视频的姐妹身旁,也凑过去一块儿看起来,偶尔还扭扭脖子,咕唧几声。两个女孩子觉得新奇,并没有驱赶它,危小鱼却觉得有些尴尬。她每次带小先生进店,首先都和店员询问能不能带鸽子,但周围总有顾客是对动物敏感的。她压低声音,语气有些着急地说:“你快回来,别打扰别人啊!”

小先生假装没有看到,故意挪了挪身子用屁股对着她,这时它的烫伤还没完全好,只能蜷着左爪站着。危小鱼已经习惯了它偶尔扮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于是低头吃饭不去管它。

当她差不多快吃完,用勺子把拌着汤汁的米饭往嘴里送的时候,小先生突然飞到了她的头上,压得她大吃一惊,脸差点儿卡在盘子里,旁边桌子的两个女孩见状捂着嘴偷笑起来。

危小鱼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先生,有些生气地问道:“你干什么?”

小先生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歪着脑袋说:“明天我需要你去帮忙买点儿东西,给我的兄弟们。”

危小鱼不解:“什么,为什么买东西给它们?”

小先生说:“兄弟们帮了那么大的忙,找到了高胖子的老巢,得表示表示啊!”

危小鱼心里想它还挺懂人情世故的,正准备答应,却见小先生踱了两步,得意地自言自语嘀咕起来:“明儿鸽爷我要开派对,吃的喝的全包了……”

危小鱼一时又分不清他是懂得还人情,还是单纯地想找个借口开派对了,但她也只有照做的份。她哪儿知道小先生是看见平板电脑里面的聚会场景,才突然想起来这一茬的。

吃完饭回到民宿后,危小鱼去淋浴房洗漱,小先生还是躺在枕头附近吹着空调看电视。洗漱完回来后,危小鱼问它:“你是不是也应该洗个澡什么的?”

小先生懒懒地回答道:“我在灵林用碧玉湖水和清凉草洗过了。”

危小鱼说:“这两天你来回飞,真的不去洗一下?趁着我们在这儿挺方便的。”

小先生说道:“走之前,我会洗的。”

十一点半的时候,危小鱼熄了灯,准备休息。小先生还在那儿盯着电视认真地看着功夫片,她不得不给它腾出一小块地方,自己只睡半边床,还要把被子挪开一角,避免挡到了它的视线。

第二天上午,危小鱼是被小先生用爪子扒拉眼皮弄醒的。起床后便开着皮卡车来到了附近一个大型超市,买”开派对“的食物,有五谷、花生、还有些新鲜蔬果。回到车里后,小先生把这些统统装进了它那个只有玉米粒大的小锦囊里。

回想起上次在张岭镇的经历,危小鱼把所有买来的东西都放在了座位底下,才让它往锦囊里塞,并且不停地张望周围有没有人路过。小先生装完东西后,连个招呼也没打就直接飞走了,危小鱼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里不禁有些发憷,锁上车后坐电梯到了一楼,在附近的商场逛了逛。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气氛让她能安心一些,她边走便想着前两天的经历,依然偶尔会怀疑这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中午在一家连锁汉堡店点了个套餐没吃饱,她又买了个甜筒坐在靠窗户的位子上一口一口舔起来。她总觉得这家的汉堡价格虽然没变过,但比起小时候好像小了很多,又或者是她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太多。

吃完午饭回到老街的民宿后,她先是睡了一觉。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给高朋打了个电话,自从前天晚上给了他2000元后,握着收条她也觉得心里不踏实。然而电话打了两遍才接通,但拿了钱对方的态度还算不错,告诉她明天之内有结果。

接着她背上背包,拎着圆笼子,准备找个地方发发求职邮件,看看视频网站什么的,把今天下午的时间打发过去。刚下楼便看见小老板和一个蓝色工服的人在空调前忙活着,此时客厅里热浪袭人,光是站一会儿就要流汗。小老板见了她,抱歉地解释道:”空调坏了,师傅正在修。”

危小鱼和他寒暄了两句,出门后正准备按照记忆往主路东边一家书咖走时,迎面看见小先生从空中飞了过来。从它早上出去玩,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了,危小鱼问停在门旁邮箱上的它道:“怎么样,派对办得开心吗?”

小先生说:“鸽爷我哪天不开心?”

危小鱼说道:“我找个地方上网去,你去不,用手机给你放电影?”

小先生虽然嘴上没说话,却朝她飞了过来,危小鱼伸出左臂接住了它。才相处两天,她们之间虽然发生了不少小矛盾,却也形成了一些这样的默契。此时危小鱼左手抱着小先生,右手拎着圆笼子,便没办法再去打遮阳伞了,顶着三点多钟的烈日走了六七百米,来到了这家叫做“恋樱书店”的两层楼的书咖。

第十八章 恋樱书店的下午

这家店上下共两百多平,店主是一个围着格子围裙的卷发中年阿姨,两个店员分别照看一层。每层各有三张方形木桌,上面摆着几本塞在铁艺树立里的书,和铃兰形状的磨砂玻璃台灯。一层进门右手边的付款台,同时也是点饮品和食物的地方。

店内正循环播放着轻音乐,氛围非常安静,也没有人好奇危小鱼怀里的鸽子,或者追着她买小白蛇,虽然给圆笼子罩上布套后,大家已经不盯着看了。在这里暂时也没有修物来打扰,小先生说的来自邪恶世界的妖物更是没见过。

周围三三两两的顾客也同样得安静,这里特别适合一个人看书和做点儿什么。危小鱼点了一杯冰梨汁,在二楼北面找了张临窗的方木桌坐下。接着她把手机连上店里的无线网,给小先生找了部科幻系列电影,又连上耳机,调到较大音量,挂在台灯的灯罩边,让小先生可以自己靠过去听。

然后她打开了电脑,在网上搜索着招聘信息。店员姑娘给她送来饮料的时候,看见她带着一只鸽子,过了一会儿送过来一只塑料盆,里面垫了几张卫生纸,告诉她这里地板是木制的,而且周围都是书,如果小鸽子需要“方便”,可以把它放进这只盆里。

危小鱼接过梨汁道了谢,说道:“我这只不会的。”

店员把盆往她旁边一放,笑着说:“没事儿,我们这儿老板家里也养着些小鸟呢!”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了。

危小鱼查了一些公司的背景资料,投了几封邮件后,从书立里抽出一本小说读了起来。这本小说讲述的是当下普通人高考及上大学后的生活,描写了现实生活中看似的平静枯燥,以及平凡之中见真意的思考。手里的书看了十来页,她揉揉眼伸了个懒腰,抬头看见朱红色的木质房梁上一只憨态可掬、黄白相间的小花狗在扑弄着小飞蛾。

这只小花狗也是半透明的修物,颜色很淡,浑身的如意纹却很深。那蛾子是活的生物所以看不见它,也不飞起来,它就趴在旁边等着。观察了一会儿,危小鱼觉得十分有趣,脸上不知不觉浮现了笑容。“我想就在这儿吃晚饭了,你饿不饿?背包里还有你的玉米粒。”她见外面天色渐暗,对小先生说道。

小先生靠坐在书立边,看也不看她,挥了挥翅膀说道:“去吧去吧,我不饿!”

危小鱼站了起来,拿着刚才喝完的杯子下楼去点餐,吧台墙面的照片区贴满了小动物们的照片,有三只猫,几只狗,还有几只彩色的小鹦鹉,而右上角的位置就有几张楼上那小花狗的照片,分别在家里、草地上、树林里拍的,还有和老板娘的合影。

看见她盯着照片墙看,老板娘笑笑说:“这都是我的宝贝,黄黄、花花、蓝蓝……”

危小鱼问道:“那只小狗叫花花吗?”

老板娘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去,答道:“不是啊,它叫小豆丁,三年前车祸去世了。不过……我们不怪人家,是我们自己没拴绳子。”

危小鱼察觉到了老板娘情绪上微微的波动,安慰她道:“这小狗狗很可爱。”

老板娘笑了笑,说:“以前可是我们老街上的小明星,大家都喜欢它。我看你带了只鸽子,虽然不在地上跑,也要注意安全啊!”

危小鱼一边答应着,一边点了份晚餐,问道:“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老板娘说:“多久都可以的,我们十一点才打烊。”

危小鱼道了谢,回到了二楼坐下上网看了几个短视频,吃完晚饭后接着看刚才的那本书。而小先生系列电影的第二部已经看到了一半,除了偶尔跳起来踱几步,嘴里念念有词地打几下空拳,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危小鱼由衷地佩服它这种对影视作品的迷恋。

去了个洗手间回来后,书还没翻几页,她就感觉到窗户外面隐隐地有异常的动静,回头去看的时候,吓地她差点从木椅子上弹跳起来。

这时外面天已经全黑了,老街上灯火通明,然而不知从哪儿来了十三四只面目狰狞的怪兽。它们大小形状不一,有的在街对面的屋顶上来回走动,有的长着翅膀在空中盘旋飞着,还有几只就趴在书店的玻璃上,伸着头一边露出长长的尖牙和带刺的舌头,一边龇牙咧嘴望向她。

只见它们周身散发出浓重的深色烟尘,随着每一次挪动,不断地晕染开来,形成一团团由深到浅的诡秘雾气。危小鱼看了看小先生,它却还在低头看着手机,“咯咯咯”地抖动着脖子压抑着笑声。她又看了看附近其他几位看书的人,都在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情。而远处楼梯口的店员,正在认真地理货。

这时下午那只小花狗却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在房梁上急躁地来回走了几步,接着“嗖”地从她眼前略过,趴在窗户前压低前半身,露出牙齿,“呜呜,呜呜”地对着窗户外的怪兽们发出低吼声。然而它的体格实在是太小了,连塞窗外那只大棕猫的牙缝都不够。

危小鱼伸出发抖的手指推了推小先生,它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窗外,喙子探入锦囊里将灵珀含入口中,从书立边站了起来。只见这时老街上又出现了另外一批来历不明的“动物”,领头的是一只浑身靛蓝色带金色火焰纹、飞羽带深红色圆斑的白喙鸟。

它体型如鹤,却比鹤大一倍多,气势如虹,鸣叫声噼啪作响,周身滚动着橘红色的火光,浮在离地面三四米的半空,身下及后方跟着几只体型较小的“动物”:一只头部和背部布满璎珞纹的小黑熊,一只浑身银色云雷纹的云豹,一只裹着黑金色祥云纹的金钱豹,两只后腿带黑色八宝纹的小兔,竟还有两只棕毛黑背的老鼠,也像熊那样身披璎珞纹。

和昨天下午出现的修物不同的是,它们不是透明的,而且全身像阿七那样发着光,虽然光芒相较之下弱一些,却也灵气逼人,分外夺目。只见那只白喙鸟如闪电般飞出,直取空中盘旋着的那五只或黑或红的怪兽,还没等人看清,便击破了其中两只的翅膀。等它们掉下地面,云豹直接一窜而上,撕碎了其中一只,地面腾起一股黑色的烟雾。

金钱豹紧随其后向另一只扑过去,却“嘭嘭嘭”地飞来四根巨针插在了去路方向上,全速飞奔着的金钱豹迅速收爪,却因惯性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尾巴在一根针上扫过,被震地浑身一抖。它看向针的来处,只见一只趴在书店玻璃上的大棕猫,张着紫色的大口,龇着尖牙发出“呼呼”声,这针便是它吐的。

第十九章 老街上的灵妖战

地面上三只或黑或深蓝,体型和黄鼠狼差不多大小的怪兽,绕过这两只豹子向后面的兔子和老鼠奔去,正当它们嘶叫着发动攻击时,却见一只老鼠弹出了半圆状的淡黄色透明结界,崩断了其中一只怪兽的牙齿,另外一只在结界上散出两个小洞,在怪兽伸进爪子来的时候迅速关闭,切断了它的尖爪。

第三只怪兽见状,叼着断爪那只的后颈把它转移到了角落里,然后远远地在附近徘徊着,不敢再加入战斗。两只兔子本来在黄喙鸟队伍的最后方,这时只见其中一只猛地跳起,腾空向对面屋顶冲去。那屋顶上来回走动观望的,可是两只身材比它大许多的虎豹!正当危小鱼担心力量悬殊太大时,却见兔子的体型像吹气球似的放大了数百倍,光银色的利爪就有虎豹的三个脑袋大。

此时马路上的另外一边,小黑熊已经从针的北面绕过,靠近着那只落地的深红色怪鸟。空中另外一只怪鸟见状,“嘶”地尖叫着俯冲过去,钢链般的尾巴甩过去与它缠斗,黑熊挥舞着前肢露出闪亮的利爪回击,周身渐渐出现一道“爪盾”,那怪鸟不敌飞退到空中,盘旋在它的头顶,重新寻找袭击的空隙。

黄喙鸟击退了空中的威胁后,直直冲着书店的玻璃窗飞来,浑身火光就像一颗燃烧的流星。屋里看着的危小鱼早就吓呆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哐”地撞在身后的书架上,看书的其他人向她投过来不解的目光,小先生飞到她的右肩上,兴奋地说:“这是不是比IMAX刺激多了!”

危小鱼一脸的惊惧,问:“这些发着光和带烟雾的动物从哪儿来的?!”

小先生说道:“在民宿我就跟你说过了。快快!别让它们跳到你背上!这傻兔子!……哈哈哈,好招!你说它是搁哪儿学的?”

危小鱼回想了一下,说:“在民宿说过?妖物?”

小先生说道:“没错,烟雾缭绕的那些就是!”

危小鱼又问:“那这黄嘴鸟儿……”

还没等她说完,黄喙鸟已将玻璃窗上的妖物驱散开去,它看了危小鱼一眼,折返回了地面战场。看着它闪着烈焰火光而去的背影,危小鱼抓起圆笼子,将小先生抱在胳膊里,冲下楼去,推开门想要逃跑。小先生伸长脖子,叫道:“你要干什么!出去送死吗?”

危小鱼说道:“别连累书店里的人,我们乘乱逃走,藏起来!”

说着她闪进了书店西侧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在夜色中因为紧张而不停喘着粗气,小先生无奈地说:“附近已经被设下了结界咒,而且它们找我们不用看,你知道它们的速度吗?”

危小鱼反问:“那怎么办?”

小先生说道:“怎么办?灵珀告诉我们先回去!”

危小鱼听了咬咬牙,抱着它贴着墙根跑了出去,见她准备往西去,小先生在她手臂里叫道:“我是说……回书店去!”

然而她们刚出现在主路上,就被黄喙鸟从书店窗户上赶开的墨绿色蟒蛇发现了,它迅速扭动着扑了过来。危小鱼见状,无暇顾及小先生说了什么,吓地撒腿便向街道西口拼命跑去。那边是民宿的大概方向,再往外走,就是停车场附近。这时已经瞄准了大棕猫命门的金钱豹放弃了对峙,掉头向蟒蛇扑来,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蟒蛇整个身体卷住金钱豹,双双滚做一团。

趁着这个间隙,危小鱼没命似的往前飞奔着,越来越接近街道西口,眼看着就要逃出了浑浊的暗橙色结界,却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胶体墙,被弹回来摔在了地上。

这时一只黑鸟妖从空中俯冲而来,跌坐在地的危小鱼翻过身来,手里还死死抓着圆笼子,就在她两眼一黑想着“完了”的时候,小先生飞了出去,挡在她前面一米有余处。而已经逼到近前的黑鸟妖突然仰头飞走了,其后面是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过来的黄喙鸟,看着逃走的黑鸟妖,并未恋战去追。

旁边一个路过的小孩看着坐在地上的危小鱼,拽了拽她妈妈的手指说:“妈妈,那个姐姐好像撞墙了的!”

那女人看了一眼坐在路中间狼狈不堪的危小鱼,对自己的孩子喝道:“小孩子不要胡说,姐姐摔跤了而已。”

危小鱼根本无暇顾及此刻周围路人的闲言碎语,目光跟随着返回战场的黄喙鸟,而战场上优劣势已经十分明显了,光芒一方以少敌多,稳稳拿下主导权。烟尘一方败的败,逃的逃,溃不成军,看见黄喙鸟飞过来更是四散逃走。云豹早已闪电般窜到危小鱼旁边,接替了黄喙鸟的位置,来回走动着守护她们。

只见金钱豹一只爪子按住吐着丝线的黑色大爬虫,迅速咬断它的头部,黑熊掌劈一只暗蓝色大蝙蝠,前后各冒出一缕浓黑色和深蓝色的烟雾,至此战局已经敲定,光芒一方彻底制胜,其余的妖物也逃地没有了影踪。光芒方此战中一员未折,两三名轻微负伤,可以说打了个压倒性优势的的轻松仗。

见妖物们四散而去,结界已经消失,大家向黄喙鸟儿告别,也各自渐渐消失在了去路上。黄喙鸟“嗖”地飞到街边一处房顶上,收起了周身的光芒,幻化成一个穿着织金火焰纹深红色练武装,身背一柄红色火穗长剑,杏目红唇的英气少女。她从附近小巷子里寻路跃下,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危小鱼身旁,扬了扬扎着高马尾的脑袋,声音清朗地对危小鱼说:“我是毕方火桐!”

此刻的危小鱼连吓带累,心情尚未平复,脸上不停地流汗,结结巴巴地说:“你们,它们,是怎么……回事?”

火桐面色从容地回答道:“应阿七要求,这一路保护你们。”

小先生在一边补充说:“妖物想抢劫我们,她跟了我们一路了。”

危小鱼吃了一惊,问:“她也跟了一路?”

小先生此时一脸无辜,说:“我又忘记说了?”

危小鱼有些无奈和气恼,有时候她真想发一通脾气,还没等开口抱怨,小先生又说道:“阿七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

危小鱼说:“你是说一路上会让大家保护我们的那句吗?”

小先生叫道:“哦,我的天哪,我们快庆祝这一刻!你把事情说对了一次。”

火桐说道:“这次没想到它们敢动手,使的是偷袭的伎俩,你们别太担心了啊!”

危小鱼说道:“他们想抢什么?”

小先生摇摇头,对火桐说:”没办法,人类就是蠢,说多少遍他们还是会反复问。”

火桐笑笑,只是她的笑嘴角都是不朝上的,高傲地昂着头,好像对这一切都不太放在心上。它是灵塾武堂新一代青年中战斗力最强者之一,白泽蓝齐的泽武堂里,五只毕方中武艺最高强的雌鸟,曾经接下辅教重明焰羽十七招,被誉为“跨灵种的优秀战士”。

第二十章 它们仨的卧谈会

火桐现在是灵塾研堂里的一名初级学生,以前外出都是和老师以及其它同学们一起,这次是第一次独自出任务。本堂的时候曾经师从阿七学习研药学,性格率直,本性纯良,所以这次的护卫工作落到了它的肩上。

危小鱼问道:“今晚我们还能住在民宿吗?”

火桐说:“为什么不啊,你这两晚不是睡得挺好的嘛。”

危小鱼担忧地说:“会不会给这条街上的人带来危险?”她想起了昨天郑修人说过的话,现在看来它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火桐眨眨大眼睛,说道:“那几个妖物没的没,逃的逃,不会再来咯!”

危小鱼还想说什么,火桐不屑一顾地掉头走掉了,她只好跟在它后面,看着她一甩一甩的轻盈马尾发。她们先回书店取回了危小鱼的背包,然后一起回到了民宿。这时大厅里并没有人,郑修人也没有出现,八仙桌上放着一只不锈钢汤桶,旁边是一摞碗,塑料托盘里几只用过的,底部还留有汤汁和绿豆。

危小鱼想起昨天小老板说的免费绿豆汤,刚才又是惊吓又是逃命,她正觉得有些口渴,于是先问火桐道:“你要喝点绿豆汤吗?”

见火桐摇了摇头,危小鱼自我解嘲般地说道:“你们是不是不吃我们的食物。”

小先生在旁边捂嘴偷笑,不怀好意地说:“你可以请她吃顿饭试一试!”

危小鱼从背包里掏出了小先生的水杯,走过去给自己和它各盛了一些碗绿豆汤,汤汁清爽透亮,烧绿豆汤不变红的秘诀是放些小苏打,这家店的老板看来很在行。她连喝了两碗,把碗放在脏碗堆旁,准备回二楼时,小老板的父亲从后门走进来,看见她说道:“姑娘回来了,还带一个……朋友,这姑娘长地也好看!哈哈。”

危小鱼应声:“哦,对,我的朋友,嗯。”

只见老板一边关店门,一边说着:“大家都回来了,就等着你呢!”然后又走到八仙桌前收拾脏碗,接着说道:“嗨,剩下一大半,可惜了!哎……虽然是汤水,倒了也可惜呦。”说着他把所有的碗放在塑料托盘上,端着往后院的厨房走去。

只见此时火桐走到绿豆汤桶旁边,只用一只右手反抓起汤桶,仰头“咕咚咚”灌了起来。旁边的危小鱼看傻了眼,询问似地望望小先生,小先生朝着她弯弯脖子,露出一脸理所当然又无辜的表情,轻松地哼起了曲子来。

这时候老板送完碗回来端汤桶,看见这一幕惊讶地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说话。火桐放下桶后,他看了看危小鱼,危小鱼只能露出抱歉的表情,和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虽然火桐把绿豆汤喝地底也没剩下,整个过程却没有弄脏手或嘴巴,好像嘴里有什么隐形吸管似的。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火桐眨了眨眼睛,一副“你们看着我干什么”的表情,说道:“上楼去吧?”危小鱼赶紧带着她和小先生上了二楼,回房后迅速关了门,生怕民宿的老板起疑心来问自己问题,她可实在编不出那么多理由。

经历过刚才在书店门口这一仗,她震惊地心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扔了背包仰面躺在床上喃喃地说:“虽然我也看过不少科幻和神话电影,但是这一切实在是……”

小先生说道:“这才哪到哪儿,习惯就好了!”

火桐飞上晾衣架,背靠着绳子腿搭在木棍上,双手伸到脑后撑着,她的身下隐隐一层橙红色冷焰,拖住她减轻了身体重量。小先生见状,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火桐回答说:“好久才变一次人形,不能浪费机会呀!”

小先生说道:“你忘记老布怎么说的了,你们研堂的初级生,一变形就闯祸,还是老老实实做灵物吧!”

火桐说:“所以啊,我得多练习呢!”

小先生说道:“今天为什么不在路上就拦住它们,反而在我们旁边干了一架?多费劲!”

火桐说:“它们并不在我防范的范围里,游兵散勇,可能是想冒险捞一笔。”

小先生说道:“这下其他妖物也都应该知道了,有你这重兵护送的,不知道是更安全,还是更危险呀!”

危小鱼抬起头,插嘴问着:“其它妖物?”

火桐说:“嗯,妖物们没有灵珀,就会去抢一些弱的落单的灵物,更不用说你们身上的这颗。”

危小鱼说道:“所以它们不是来抢小蛇的吗?”

火桐说:“我觉得不是。”

危小鱼说道:“灵珀具体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值得他们命都不要了?”

火桐说道:“只要你心里想着一个目标,它就可以感应周围一定范围内的情况,帮助你做出有效率的判断。就好像……如果所有人都在比赛跑步,别人只能在岔路口随机选择,拥有灵珀不仅能看到所有路线,而且会根据你的能力提示你当前最佳方案。虽然也有出错和发生大的变化的可能,但是概率上来说很低。重点是得集中注意力,往不同的方向去搜索信息的同时,提示会不停地改变。”

小先生说道:“说个大概,让她听个意思吧,这人可笨了!”

火桐嘻嘻笑着说:“其实你也不太懂吧?”

危小鱼说道:“所以用它来微观辨水或者找川剧变脸(江苏卫视《最强大脑》节目)岂不是轻而易举呢?!”

火桐和小先生异口同声地叹气道:“唉,人类游戏……”

但是小先生接着补充说:“不过这两个人以后会很强,我的意思是,另外一种以后,嗯,算了。”

危小鱼说道:“可是他们在人类中已经特别强了!”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床上跳起来,抓着站在窗台上的小先生问道:“那为什么我们来错了地方?为什么现在在这儿浪费时间?”

小先生被她吓了一大跳,愣住了片刻说道:“这就是提示!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而且提示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还有,嗯,出错的可能。”

火桐说:“对,只有做最好的选择,这样不仅能改善主观原因造成错误的几率,好的效果还会回归或叠加。”

危小鱼喃喃地说道:“最好的选择?”这句话阿七两天前也说过,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火桐说:“嗯!是我们必修课里最难的,三万’灵岁’(人间五百岁)之前每满百’灵年’(人间不到两年)都要小考一次,所有的灵物一辈子都在学和总结。”

危小鱼若有所思地说道:“很多人类在这方面就随意多了,一辈子不重视选择,一辈子盲目努力。真的是挺多,我好像也……”

火桐说:“因为你们没有灵珀……复杂情绪也太多了,但是你不一样。”

危小鱼问:“哪儿?”

火桐一思考就会眨眼睛,她说道:“你没有灵珀,但阿七说你会做选择,这真的很奇怪。”

危小鱼说:“我不觉得人类没有灵珀,诚实、正义、勤奋、善良、仁慈……哪一样不是和你们重视的正确选择一样的指导?只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有时候人们会选择无视它。人类不是没有灵珀,而是容易迷惑在外在的复杂感受中,甚至想寻找倒行逆施的捷径。”

第二十一章 各怀心事的夜晚

小先生说道:“就算恶人,也是各有理由!”

危小鱼苦笑说:“嗯,你不要小看人类自欺欺人的能力。”

火桐突然很兴奋地说道:“你刚才说的可以带回去,作为研究作业交给阿鸣!”

危小鱼错愕,说:“请便,只是也许是错的。”

火桐好像忽然明白了阿七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人,笑笑说道:“就像灵珀?”

危小鱼听懂了她话里所指的“出错概率”,心中顿生思想碰撞后火花闪耀的快意和惊喜,却又无法用语言准确表达,举重若轻地转换话题:“你晚上睡在我们这儿吗?要不要再加一个房间。”

火桐说道:“我在人类时间里,每天只休息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所以不用了。”

危小鱼说:“那我现在要去洗漱,你也一起吗?”

火桐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没在灵林外面洗漱过。”

于是危小鱼收拾了洗漱用品,自己去了东边的淋浴房,冲凉的过程中一直想起曾经在加油站和前天晚上在房间里出现过的声音——“杀了那只鸽子”。经历过刚才在书店门口这次惊心动魄的遭遇,她忽然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小先生它们,也许是什么潜伏的妖物也说不定。

回到房间后小先生正在和火桐讨论着,怎么能在规制课上得到苛刻的任课老师獬豸布阿的认可,它总是犀利地看穿每一个人的不足,在课堂上毫不留情地批判和打击。危小鱼听不懂那些发生在灵林学堂里的事情,在它们谈话的空隙,插了一句话:“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小先生和火桐看着她,暂停了讨论,等着她把“有件事情”说出来。危小鱼把那个“奇怪声音”的前后经过描述了一遍,空气稍微凝固了一会儿,只能听见窗外街道和门外阳台的人声,火桐首先打破了这种尴尬,说道:“就没了?”

危小鱼睁大眼睛看着她,摇了摇头说:“对,一共就这两次。”

火桐笑地眼睛都眯成了缝,不以为意地说:“哈哈,我还以为什么事情,这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我们刚开始也听到好多。”

小先生说道:“刚开始我出门的时候,吵地我都飞不稳”,然后它张开翅膀,演着在空中摇来晃去的样子,在窗台上跑来跑去。

火桐被它逗得鼻涕泡快冒出来了,捂着嘴说:“肯定是思想不纯净,幸亏你还没到时候正式学灵,不然肯定五百年都过不了老布的规制课!”

危小鱼在旁边被它们笑得百思不解,问道:“所以不用担心的,对吗?”

火桐说道:“放心吧,那是妖咒,就是对那些立场不明确的进行催眠和招揽,广撒网瞎敛鱼的。我还听见过’剪了翅膀’呢,哈哈哈!”然后她突然严肃着说:“重点是你不要照做。”

危小鱼说道:“如果……”

小先生说:“如果你照做了的话,接下来它们就会对你进一步催眠,慢慢地,招到它们的妖学堂去。”

危小鱼好奇地说:“妖学堂?”

火桐说道:“就是培养妖物的爪牙的地方,晋级方法非常不择手段。”

听见它们这么说,应该没有什么实际危险的意思,危小鱼也就放心了许多。这一整个晚上,火桐就一直呆在晾衣架上,身边有这隐隐的火光在跳跃着,经历了一番惊吓的危小鱼得以一夜安眠无忧。

然而她和小先生入睡后,火桐却有心结未解,刚才在战场上最后冲向那只鸟妖的时候,她竟然产生了一种无法克制的恐惧和想要逃走的念头。这在她四万灵岁出头的经历中,只有在实战演练场上最残酷的环节才发生过。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感受,却让她无法平静,这不是一个杰出战士在面对低等对手时应该出现的状态,哪怕时间再短暂。

然而晚上败走的那四只妖物,此时正在老街北面深山中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聚头,它们此战损失惨重,只剩下这几只大妖。虽然在发现火桐的时候萌生过退意,一线侥幸心理导致了陷入差点被团灭的险境。

浑身黝黑闪着蓝紫色花纹的豹妖嵬戾一面舔着自己侧腹的一道长长的伤口,一面疼地面部抽搐,说道:“怪不得一路上都在按兵不动,原来都是厉害角色!”

橘黑条纹相间的虎妖暴峳头部被灵兔吐出的火焰烧地脱了一层皮,不断地溢出浓烟,咬牙切齿抱怨道:“我在屋顶看见黑棘子都快追上了,怎么突然又收手了?”

它这话一出,棕色的猫妖辛厄吐着舌头,细长的双目盯着那只唯一活下来的鸟妖黑棘子,透出威胁的神色。毕竟今晚偷袭的主意,是它辛厄首先主张的。

黑棘子却做沉思状,说道:“这样的机会你以为我想放过?但是当时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恐惧渗透全身,那周围仿佛有死咒一般。”

虎妖“噗”哼了一声,语气轻蔑地说:“我们都没感觉到,就最后被你发现了?看看那两个活物,可像有那个功力?”

卧在一旁的嵬戾是它们中最有阅历的,它思索了一下,不容分辨地说道:“不是死咒,死咒除了施咒的本体之外,方圆两公里寸草不生。”

辛厄用尖细又沙哑的嗓子说道:“可惜了好不容易弄来的结界,这下全没了。”

暴峳头部疼痛难忍的伤口提醒着它刚才险些丧命,于是自嘲:“捡条命也不错,领头的那个毕方以前没见过,也没听过。”

辛厄慢声慢气地说:“那就是又要兵强,又要保密,这个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暴峳说道:“你们还想继续掺合吗,不是我怂,这阿七灵珀好是好,但是也不值得为这个魂飞魄散。”

辛厄很是不甘心地说:“倒是很想看看,最后能落到哪个的手里呢!”

嵬戾并没有加入它们的讨论,它本来就没想和这些虾兵蟹将一直为伍,这次偷袭本来就预估到损失惨重了,但空手而回确实心中不甘。接下来是跟踪以待时机,还是另寻目标,也都要看机缘造化。只是灵珀之争向来残酷,不仅要对付能力强大的灵物,妖界对此的争夺更是惨烈,它永远也忘不了之前入伙一小群笙巳山妖派,分赃的时候妹妹被下黑手的情形。如果不是逃地快,它自己也难道一劫,而之前说好的利益划分,不过成了空中阁楼。

次日上午危小鱼醒来的时候,火桐正盘腿坐在晾衣杆上,闭着眼睛冥想,她的面前是一团橙红色变化万千的圆形火球,裹在升腾着的彩色透明焰体中不断翻滚。小先生站在窗台上梳理着羽毛,对她说道:“她在做昨晚的战斗总结呢!一来就抢了老子的床,她什么时候走?”

第二十二章 早餐店内引围观

危小鱼默默地看着小先生,想到了昨晚它挡在黑鸟妖面前的一幕,觉得这只鸟儿虽然嘴巴不太好,内心还是善良的,脸上不知不觉地露出些感激的神情。

小先生见状脖子向后仰,说道:“你那是什么恶心眼神?”

“果然还是让人无法亲近”,危小鱼想着,撇撇嘴拉下脸来拿起了牙刷和毛巾出去洗漱。回来后,给小先生准备了食和水,一边吃着蟹壳黄,一边坐在床边看着火桐打坐。这时候小先生朝她翻了翻眼,扯着嗓子唱了起来:“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歌曲《北京的金山上》)……”

危小鱼像看神经病一样,向它投去不解的目光。火桐这时却睁开了眼,小先生见状,得意洋洋地说道:”管用吧!在灵林我给建议的晨课铃声!”

危小鱼吃惊地问道:“用我们的歌曲当铃声?”

小先生挺着胸脯,得意洋洋地说:“六十灵年一换,现在就用这个呢!多好,高亢,饱满,意境优美!”

危小鱼说道:“那灵林难道也都讲中国话吗?”

小先生低声说道:“只有伴奏啊,没人唱歌,就旋律,嗒哒哒嗒哒哒,嗒嗒,哒哒哒!通用的!”

危小鱼脑补了在灵林里一群灵物伴着这旋律上课的场景,好像还真的不怎么违和。她也确实佩服小先生的脑洞,殊不知它只是和在灵塾敲钟的狻猊阿昴打赌赢了以后随意做的决定,而能赢是因为和阿昴在下神仙棋的时候,它跟灵讹良良早就一起商量好了作弊。

火桐说道:“奇淳和火格它们早就开始商量,要把你的曲子改回和上下课一样的龙吟,它们都想好和阿昴打什么赌了!”

小先生昂着头,满不在乎地说道:“哼,阿昴答应六十灵年不会换的,不然它就要让我骑一灵年,我让它去哪它就得去哪,到时候谁还给你们敲那些钟!”

危小鱼总算看出来了,小先生在一个思想和作派都比他要诚实端正许多的环境里混地如鱼得水,十分自在,甚至还以作弄别人取乐。这种宽容和睦的环境氛围,大概是养成它现在任意妄为性格的原因,却没让他学会哪怕一点点温和与谦让。“不过它们的本质都是好的,这一定是灵林里的氛围”,危小鱼这样想着,她开始有些好奇这个地方到底什么样子,于是问道:“灵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小先生和火桐同时愣住了,照理说这个灵物们生活的地方一直是挺秘密的,很多独自修行的灵物一生都没去过,现在一个人类发出这样的问题,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是不能回答的。正当它们想着如何说的时候,却见危小鱼起身拿起了钱包和圆笼子,说道:“我们出去吃早饭吧!”原来她刚才根本就只是自言自语地慨叹一下,并没想让它们回答。

本来为了节省花费,危小鱼自己是没想过吃丰盛的早饭的,但是和火桐一起,没理由让救命恩人的肚子跟着受委屈。而且经过昨晚那场战斗的惊吓,她也看开了很多,有钱就先花着,不能让身体受委屈。

老街最繁华的地段处有家仁和酒楼,早中晚门庭若市,早上的餐点是典型的中式点心,有豆浆、稀饭、小笼包、蒸饺、凤爪、鸭舌、虾饺、油条、炒饭、馄饨、面条……危小鱼它们到的时候,一楼已经坐满了,服务员领着它们来到二楼,火桐看着一桌桌食客们面前的好吃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危小鱼发现个性骄傲的火桐在食物面就像个孩子,那种期待的眼神和肢体动作,最多不超过六岁。她慷慨地说:“你想吃什么,今天我来请客。”她心里认定火桐出来肯定不会带人民币,虽然说的是今天,如果接下来一路同行的话,都得由她买单。

这时候身穿本白色短袖马褂的服务员捧着菜单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她们就坐,危小鱼给自己点了一碗馄饨和一根油条,小先生早就吃了一肚子小米,但是它不介意来点儿包子皮。

火桐对服务员手里的菜单毫无兴趣,她指着送餐的那个推车说道:“我要那个行吗?”

酒楼的大厅里有两三个棕色短袖马褂的服务员,推着送餐的小车,上面摆着各色点心,穿梭在客人中方便大家拿取。本白色马褂的服务员以为她要取餐,便招呼自己的同事过来,只见一个头发花白个子不高的四十来岁大叔,满脸笑容地推着小车快步走了过来,说道:“姑娘尝尝我们这儿的炸春卷吧,韭菜黄馅儿的!”

火桐从最顶上的蒸笼里伸手捏了一个豆沙包塞到嘴里,然后开始拿蒸笼,小先生也有样学样,飞到一个蛋黄包上,危小鱼见状连忙过去,一边向服务员说着“抱歉”,一边把它抓过来,毕竟近几年的几次禽流感之后,很多人都对家禽比较警惕。可饭店的服务员却并没在意她们刚才的举动,这时他们的注意力全被火桐吸引去了。

只见它不是拿一两个蒸笼过来,而是整摞地搬到了面前的方桌上。这一摞蒸笼十来个快到一米高,它拿起来却十分稳当,毫不摆动,旁边的大叔和服务员面面相觑,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不一会儿火桐拿光了小推车上所有的蒸笼,它的手边已经全被摆满了。

拿着菜单的服务员对大叔使了个眼色,他便推着空车走了,没有问一句话,毕竟是老饭店,什么样奇怪的顾客都会遇到。周围的的顾客全都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危小鱼帮着火桐把高高的蒸笼拿下来,摆成两三个或三四个一摞,她担心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火桐会施法术让它们分散开飘在空中,那今天麻烦就大了,至于她这么想的原因,大概是小说和电影看多了。

危小鱼把小先生吃过的那笼蛋黄包拿过来,一边撕成小块放在它面前,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火桐消灭一屉又一屉的包子,然后是小笼包、虾饺……但是它把所有的腌凤爪都放在了一边。它的嘴里就好像有什么了不起的消化酶,塞多少都不会噎着,这时候旁边桌的顾客陆续停下了筷子,慢慢聚过来围成圈,站在桌子边看着它吃东西。

一个戴着眼镜的老爷爷说道:“这个姑娘这么能吃,难怪个子长得高!”

他旁边的花上衣大婶说:“她这是消化好!”

几个年轻人拿出手机在拍着视频,危小鱼十分担心他们会把视频上传到网上。

第二十三章 未经确认的地址

一个小个子女生说道:“我在网上看过,日本有一个大胃王下木,能吃五十个汉堡。”

她旁边的麻花辫女生纠正道:“是木下,木下佑华,我看过吃鸡块的视频……”

一个黄头发的男生说:“这个女孩也不会输给她的,因为她速度更快。”

危小鱼大概数了一下,桌子上一共有一百多个蒸笼,而火桐现在已经吃下了一小半,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吵闹,甚至有的还在加油叫好,她悄悄把服务员拽到一边,说:“麻烦你帮我们打包,我要带走。”

然后她走到火桐身边,在它耳朵边说道:“我们走吧,剩下的带走,这里人太多了。”

火桐看着服务员开始打包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蒸笼,用危小鱼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嘴巴还是一点都没有脏。周围的人见状,露出了“果然吃不完”的眼神,纷纷散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危小鱼在前台付了一千多元,拎着两大包的打包食物,火桐拎着四包,每个胳膊上各挂了两包,就这样一路晃悠着回到了民宿的房间里。一顿早饭一个人吃掉了一千多块,普通人家里还真的养不起这样的灵物朋友。接下来她就看着火桐又风卷残云般消灭了剩下的食物,只是留下了所有的凤爪、鸡丁和鸭舌。

危小鱼把这些食物打包,送给了回来的路上那个在街边的垃圾桶旁边徘徊的叫花子。送完食物回民宿的路上,火桐变戏法般从右手掌中“长”出一个剔透的桃子,只见这桃子的外皮光亮透明,果肉是粉红色的,香气沁人肺腑,它说道:“最近有棵六万灵岁的桃树发果子,火格替我留了一个当零食,为了感谢你请我吃早餐,送给你呀!”

危小鱼好奇地问:“这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火桐说道:“锦囊里。”

危小鱼不解,上下打量着它问道:“嗯?我没看见啊!”

火桐看了看危小鱼腰上挂的锦囊,说道:“最近在灵林,小辈们都不太流行用这个,置物老师带着几个前辈做了一个小咒语,可以把锦囊藏在不同的手势里。还有你这根羽毛……”它伸出左手放在危小鱼的右耳朵旁,同时默念着咒语,手心缓缓生出淡粉橘色的星云般的雾气,接着说道:“这样就方便了很多,也不那么显眼呢!”

危小鱼只觉得耳边热热的,伸手去摸发现羽毛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耳后一个四厘米左右的不平整的微微凸起。危小鱼道了谢,想要伸手去接它给的桃子,小先生却飞到火桐的手腕上站着,说道:“你要把她噎死吗?”

然后它转头看看危小鱼,接着说道:“你吃一半就行了,不要太贪心。”

危小鱼被它说的话唬得愣住了,没敢去拿那个桃子,说:“你的意思是它会变大吗?”

小先生说道:“你知道人参吗?就是那个意思。”它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灵林的时候偷吃过香喷喷的稻米种子,结果差点儿被过多的养份冲晕过去的事情,然后是阿七给它做了几次吸收调整,结果就是它两个月再也没吃下任何东西。这件事在灵林传为了笑谈,被灵讹们学了好久当时吃晕过去的糗样,连脾气憨厚的阿昴看到它都笑地直打呼噜。

火桐把手里的桃子掰开,递了一半给危小鱼,说道:“那你吃一半好了。”

危小鱼接了过来,这桃肉如同粉色的果冻一般细嫩,桃核却只有人间的四分之一大。她看了看小先生,听见它说道:“只要你不怕接下来半个月没食欲的话,请便咯!”

然而小先生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却没有拒绝火桐给自己掰下来的一块碎桃肉。结果它和危小鱼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真没怎么吃其它的食物,只是喝水量增加不少。危小鱼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大了一些,睡觉也更容易,白天精神特别好。

送她们回到民宿门口后,火桐就要走了,危小鱼有些不舍地问:“你去哪儿?”

火桐答道:“我的变形课还在修,六十灵周内只能用这么久,我会跟在你们身后的,大概……50公里之内!”

危小鱼默默苦笑了一下,五十公里就是一个“身后”的距离,说:“那辛苦你了!”

火桐笑着说道:“实战也是我们的必修内容呀,谢谢你的早餐!”

危小鱼看着着它毕方和人的轮廓交替闪烁,渐渐消失的一幕,忽然有些不舍,这可能就是彼此间投缘吧。回到房间她用手机拍了自己的右耳后方,只见那儿有一个微微凸起的羽毛形状,像是银色的纹身一般。

然后她把前天晚上洗漱时洗好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给高朋打了个电话,对方在她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才接,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高朋说道:“你们给的名字查无此人啊!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叫’卫生间’的,不过倒是有个打听到的地址。”

危小鱼说:“电话呢?”

高朋说道:“那没有,我这地址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

危小鱼问:“那地址能保证……”

高朋打断了她,打着马虎眼说道:“你们去看看吧!啊?去看看再说!”

危小鱼一听有些着急,说道:“当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说过给准确的地址或者电话,找不到不是应该退钱吗?”

高朋这时候也提高了嗓子:“我是说如果没结果定金退一半,你也要讲道理啊!”

危小鱼说:“当时说的是如果不确定,退一半。”

高朋说道:“你们给的信息也不对啊,名字不对!这就不能怪我了吧!外地的小姑娘,你可讲点道理!”

危小鱼说:“但是在名字以外,我们也给了你很多有用的信息。”

高朋说:“唉,对啊,我那个是你最起码能提供个有用的名字的报价,听懂了吗?现在也别说那么多,我不可能白忙活。”

危小鱼知道现在有理也说不清,钱已经付了,她一点主动权也没有。当初如果不那么草率,也许能找到更可靠的方法,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高朋在对面说道:“你到底怎么说啊,给个痛快话。”

小先生在旁边看见她一副愁肠百结的呆样,说道:“怎么了!找到老魏了?”

危小鱼回答说:“没有电话,如果拿到地址,也不确定。”

小先生催促:“那就让他给啊!别磨磨唧唧的,耽误老子的事儿!”

危小鱼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当做买了教训,对着电话说道:“我要信息!但是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假的。”

高朋说道:“嗨,你在哪儿呢!见面说。”

危小鱼把地址告诉了他,高朋说道:“十点半我过去,街头有一家麦当劳。”

第二十四章 即将离开黄山市

放下电话后,危小鱼一会儿觉得他既然会来,说明信息多半是真的,一会儿又觉得会不会是要骗自己更多钱,心情忐忑地倒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火桐给的桃子的原因,她的脑子里不断地闪现各种画面,昨天的,以前的,抽象的,一刻也不得安静。

小先生看着她说:“待会要不要把高胖子打晕了,把钱抢回来?”

危小鱼反问道:“大庭广众之下吗?”

小先生学着电影里李小龙的动作,说道:“当然是,埋伏!”

危小鱼摇摇头,懒懒地说道:“不要节外生枝……”

小先生说:“反正拿完就走了,没人认识我们的,我还以为你约他见面就是想这样的。”

危小鱼抬起头看看它,说道:“你眼里,是不是就没有好人啊?”

小先生歪着脑袋说:“惩罚坏人就是好人,惩罚恶人就是神仙!”

危小鱼说道:“可惜火桐不在……”

小先生哈哈大笑,说:”我就猜到!你只是怂而已,不是不想这样做!”

危小鱼说道:“有区别吗?就算想了不犯法吧。”

十点多的时候,她拎着圆笼子,带着小先生来到了街口的麦当劳。高朋比她们到得早,今天头发没有上次油腻,但有一撮翘起来,穿着一件盗版的运动T恤,和黑色短裤,像半坨懒肉瘫在座椅上,右手拿着一只甜筒舔着,左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不停地抖着脚。

看见危小鱼后,他抬手招呼她们,示意自己的方位,危小鱼十分不情愿走向他,生怕周围人将自己看成他的同类。这时候小先生却趁着有顾客推开玻璃门飞出了餐厅,危小鱼想:“估计它也是这种感觉”,无暇去追问它去哪儿。

看她落座后,高朋说道:“不吃点什么?”

危小鱼摇摇头问:“查到了什么信息?”

高朋的身体明显向后仰了仰,脚抖得更快了,说:“他们搬走了,苏州。”

危小问道:“确定吗?”

高朋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给的名字不存在,我也是费了好大一波劲才打听到的,再说了给的钱也不够我去外地确认的呀!”

危小鱼说:“那电话呢?不是说地址不确定的话,可以给的吗?”

高朋反问道:“不是电话里说了要这个地址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多要求了?”

危小鱼说:“那开始说好的就可以不算了?”

高朋说道:“你呢,爱信不信,我来送地址,其他的我没工夫跟你啰嗦那么多。”

他把一张字条放在危小鱼面前,站起来走出了餐厅,危小鱼拿过来那张字条,上面写着:“香樟南区绿岩路”,后面连个门牌号什么的都没有。过了一会儿小先生从外面飞了回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危小鱼转头看了看它,苦笑说:“要不我们去把钱抢回来好了,反正我们都偷了一辆车了。”

小先生左右看了下周围,迅速从面前的小口袋黄色的一面里掏了一叠钱摔在桌子上,危小鱼吓了一跳,也左右看了看,附近只有个在儿童区玩耍的吃手指绿衣小奶娃,对她憨憨地笑着。她把钱拿过来稍微数了数,只有十六张,问小先生:“刚才出去埋伏了?”

小先生答道:“他可不配鸽爷我出手,这是老子拿的!”

危小鱼觉得它话里的逻辑不能用常理判断,问:“这么好,怎么不多拿点儿?”

小先生说:“他家抽屉里就这么多,我尽力了!”

危小鱼叫道:“你去他家了!”

看见周围投过来异样的目光,她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干地漂亮,但是我跟他说好的,是不确定消息退一千块。”

小先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说:“你的意思是,让我送回去?”

危小鱼说道:“嗯,这样他就不会以为自己仅仅被偷了,而是出尔反尔的报应。”

小先生说:“这种教坏人做人的事情,是不会有成效的。”

危小鱼说道:“那我们就更不能和他一样了。”

小先生说:“反正是你的钱,你爱怎么用怎么用,你就不怕他再来找我们?”

危小鱼用它上午说过的话回答道:“反正拿完就走了,没人认识我们的。”

小先生跳到危小鱼手上,悻悻地往袋子里装了六百元,重新飞了出去。

危小鱼在后面跟着出了餐厅,对它喊道:“我先回民宿了!”

回到民宿的时候还没到十一点,照理说,如果当天不住的话,应该在十二点以前退房。二十分钟后小先生从外面回来了,危小鱼犹豫地问:“怎么办,只有一个不确定的信息,我们要不要去?”

小先生踱了两步,说道:“去了再说。”

危小鱼问道:“灵珀现在怎么说?”

小先生说:“它说让我们去接着找,所以……嗯,快出发。”

危小鱼说道:“唉,绕了一大个圈子,苏州离我家乡近多了。你还记得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小先生眨眨眼睛看着她,它什么也没想起来,危小鱼说道:“你说过走之前要洗澡的。”

小先生说:“我可以到了苏州再洗!”

危小鱼摇摇头,两手抓着它就往院子里去。民宿的老院子里有一口石井,可以在旁边洗碗洗菜、洗衣服。她们下楼的时候,在民宿帮忙的大妈正在洗扁豆,危小鱼找她借了一个盆,打了些井水,放在地上晒了一会儿,把小先生放了进去。她说道:“网上说不爱洗澡的鸽子,可能有病。”

小先生张了张翅膀,吼道:”没错,我的脚上有个泡!”

危小鱼说道:“别胡说了,我刚才看了,不碍事。”

小先生无奈地抖了抖羽毛,它这时也觉得,冰凉的井水泡一泡也挺舒服的。等它洗完了,危小鱼用电吹风帮它吹干了羽毛,看起来比之前漂亮了一些。然后她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和圆笼子,背着背包,去一楼办退房手续。

小老板这时候正在吧台旁边看视频,见到她很热情地打了招呼。小先生在旁边“咕咕咕”地哼着,还不时斜眼看看他们俩,只听小老板说:“你那个朋友走了吗?她可真厉害!”

危小鱼说道:“你是说火桐吗?”

小老板说:“我爸说是个穿红色衣服的高个姑娘。”

危小鱼尴尬地笑笑,说道:“她那是渴了,所以……”

小老板一边给她退押金,一边接着说:“她可真有劲儿,给我家铁汤桶都捏出凹了。”

小先生听了,呼地往后院飞去,小老板见状愣愣地对危小鱼说:“你这鸽子……能听懂我们说话吗?”

危小鱼打着哈哈说:“怎么可能!”但也立刻跟着去了后院,这时候小先生从东北角的厨房飞了出来,说道:“这大呆鸟,真的给人家捏坏了!”

危小鱼快步走进厨房,小先生停在北面一个简易木架上,她在二层找到了那个汤锅,果然在边口处有一块歪歪扭扭的印子,实际上浅浅的,看来是老板那天是留意观察了。危小鱼回到大厅的时候,小老板还在看视频,她抱歉地说:“那个桶的事情,我赔给你吧!”

小老板满面笑容地说道:“不碍事的,能用能用!”

第二十五章 公路上的捕灵圈

危小鱼心情忐忑地走出了民宿,庆幸现在要离开了,如果再在老街呆几天,可能还会露出其它的马脚来。这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她却一点儿也没觉得饿,看来小先生说的话不是唬人的,她问:“小先生,你饿吗?”

小先生歪歪头,答:“一点儿也不。”

她们来到停车场取了车,在附近的加油站给油箱加满了油,再次出发之前危小鱼给小先生倒了半杯水,自己也“咕咚咚”灌了一瓶半。目前为止好像没有人追查丢失车辆的事情,所以去苏州的路上,她的胆子大了一些,开上了高速。

一路上收音机里播放着歌曲和各种广告,小先生百无聊赖地打开圆笼子的布罩,看见小蛇蜷成了一团,贴在笼子壁上呼呼大睡,于是它也学着小蛇,想把身子蜷起来试试,结果把自己绊倒了。

高速路跑起来比国道轻松许多,没有那么多大货车,也不用会车,路况更是一马平川。因此危小鱼的心情也轻松了些,但是一想到高朋给的地址就头疼,她说道:“其实我们是不是不该把钱还回去,如果他是骗我们的呢?”

小先生表情平静地说:“不是。”

危小鱼问:“你怎么知道?”

小先生说:“他在金杜鹃小区里找人打听的,老花听见了。”

危小鱼听了有些意外,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小先生说:“我以为他能找到更多信息,结果并没有!”

危小鱼说道:“唉,当时我怎么没想到在周围问一下。”

离苏州市区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危小鱼正放松地听着歌时,却看见前方二十米左右出现一个椭圆形的灰色烟圈,大概有一辆车的大小,竖在路面上,烟圈在阳光下非常浅,除非特别注意,否则几乎要被忽略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小先生飞起来抱着方向盘往右边拼命拉,吼道:“用力拉刹车!”

见危小鱼没动,小先生跳上刹车,细细的爪子抱着刹车杆,双翅用力扇动,刹车杆紧紧地贴着它的肚子,慢慢上移着。只见车头右侧擦着辅道护栏,发出“咯吱吱”的难听声响,车身也迅速抖动着,让人头皮发麻。危小鱼见状放开了方向盘,双手去拉刹车,车子于是斜斜地停在行车道和栏杆中间的辅道上。她这才发现小先生的力气最起码是体型的五倍以上,难怪它体重那么沉。

这一整个过程迅速而惊险,吓地危小鱼后背冒出了冷汗,问道:“这可是高速,怎么了?!”

小先生说:“前面那些都是妖物投的捕灵圈,网罗经过的灵物和来自灵林的东西!”

危小鱼问道:“那些?”

小先生说:“那些淡淡的烟圈就是!”

正是中午热的时候,高速路面远处看起来湿答答地如镜子一般,热气不断地扭曲升腾着,危小鱼打开车门下了车,来回观察着远处。在她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就能看见三四个淡淡的烟圈,缓缓地飘浮或者移动,远处好像还有一些。她看着旁边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车,问道:“他们怎么没事?”

小先生回答道:“他们和灵林没关系,如果我们过去了也没事,但是灵珀就会被网在里面!”

危小鱼说:“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小先生说道:“施这种咒的妖物会在周围一公里以内,不然灵物会跑掉,东西就会被其它妖物拖走也说不定,现在没事了。”

危小鱼说:“没事了?什么没事?”

小先生说道:“消失了,也许是路过的灵物把它们解决掉了,这有什么奇怪的,消灭捕灵圈是它们的责任。”

危小鱼说:“会不会是火桐做的?就是也说我以前每天平平安安生活的时候,这些都在另一个时空地发生着?”

小先生看看她说道:“嗯,但现在这些捕灵圈是为了迎接你设的,感不感动?惊不惊喜?”

危小鱼无奈地耸耸肩,正午的太阳烤得她睁不开眼睛,脸和胳膊上的皮都要炸了,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所幸车子只是外部擦痕,可以继续开。她定了定神,启动车辆重新上路,反正就像小先生说的,都知道灵林的存在了,有什么可害怕的。

刚开始她并不敢开地太快,身后的车辆频频超车,见一直没有再出现捕灵圈,不知不觉中渐渐开回了原来的速度,而这时候已经快到苏州了。

香樟南区在拙政园以两三公里左右,危小鱼在网上订了一家快捷旅社。住在这样的地方不像民宿那样有亲切感,但好处是更加自由,没人关心你在做什么,火桐捏扁汤桶那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便小了许多。旅社的后面有一个种了一排竹子的大院子,危小鱼停车的时候,墙外香樟树上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热”,“唧唧“,“别挤”,“啾啾啾”……

自从三天前有了凤凰羽毛后,她渐渐发现自己能听懂周围许多小动物的声音。在屯溪老街时,遇到擦肩而过的法国游客打电话处理医疗预约,竟然也能听懂那些复杂的单词。只是到了苏州后,这种听“鸟语”的能力更加明显了,这儿水多、树多,鸟儿也特别多,于是鸟鸣声就听地更频繁。她试着跟其中一只说“热”的小鸟对话,对方果然也回应了她,这下她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准备找个时间跟不会叫的小蛇沟通沟通。

她定了稍微便宜一点的房间,方位并不太好,而且窗户竟然是画上去的,但好在所有的房型都有卫生间和淋浴。危小鱼放下行李,小先生对没有窗户的房间非常不满意,它本来就焦躁的性格好像又加重了,在电视机柜上来回踱着步,当危小鱼问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它说道:“老办法!找朋友帮忙!”

危小鱼睁大了眼睛,说:“不会又要找什么私人侦探吧!”她现在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都有些像小先生了,它影响别人的能力真的是不一般。

小先生说道:“你们人类什么时候靠地住过,当然还得我的伙伴们!”

危小鱼说:“那我能做点儿什么,要不你问问灵珀?”

小先生依然在电视机柜上来回地踱着,走路一颠一颠的,过了一会儿说:“我出去一趟,给我开门去!”

危小鱼问道:“那我呢!就在这儿等着吗?”

小先生说:“你出去打麻将和逛街,以前老魏他家娘儿们都是这样的!”

危小鱼说道:“灵珀连这个都知道,却不知道这个人在哪儿?”

小先生催促着:“快开门,随便你去哪儿。”

危小鱼说:“那我出去了,怎么联系呢?火桐会跟着你,还是我啊?”

小先生说:“火桐?两边都能顾得上啊!至于联系……反正我回来有钥匙。”

第二十六章 在苏州的第一天

危小鱼刚把门打开,小先生便“嗖”地飞了出去。她一个人无聊地待在房间里,给充电宝接上电,打开电脑查看了一遍邮件,如果不是还有一条小蛇陪着,此刻可能更加寂寞。她掀开布罩想给小蛇透透气,但圆笼子本身就像恒温箱,摸起来一直凉凉的,它始终都悠闲又安静呆在里面。

她谨记着凤凰的嘱咐,没有再试图去打开圆笼子,想起刚才在停车场和小鸟“对话”的场景,便把圆笼子放在床上,蹲在床边集中注意力地盯着小蛇,问道:“你是从哪儿来?”

小蛇并没有回答,发现她后盘起了身子,一动不动趴在球壁上。危小鱼又一字一句地说了两遍:“你从哪儿来?”

小蛇依然一动不动,她开始觉得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了,站起来准备把它放回电视机柜,余光瞥见小蛇动了动,她赶紧又说了一遍:“你从哪儿来?”

小蛇晃了晃身子,吐着信子“说”道:“晕晕……”

危小鱼顿时来了兴致,又问:“你饿吗?”

小蛇答道:“晕。”

不管接下来危小鱼说什么,它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字,或者由这个字组成的叠字:“晕,晕晕,……”。

危小鱼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它长地还是很可爱的,只会说一个字可能是因为它还太小了,“但是没有妈妈教它说话,怎么办”,想到这儿她忽然觉得有些遗憾,心里有些不舒服。“也许我正是在送它回家找妈妈”,这样自我说服后,她又高兴了一点儿。

她把小蛇放在床头柜上,抱着被子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五点钟了。自从上午吃了火桐的桃子,她只觉得自己胃里一直热乎乎的,气色也红润了,丝毫不觉得肚子饿。起床后更有精神了,她便决定出去走走,以前来过一次苏州,那是初中毕业后和父母来旅游,去了虎丘和拙政园,晚上在榔榆街吃的饭。

现在这个时候园林差不多都已经关门了,而榔榆街就在附近,她决定去那儿逛逛。这里和许多年前差不多,有许多经营服装、饰品和旅游产品的特色小店,还有一些饭店、茶座和咖啡馆,只是店铺的装修更多元化了。她漫无目的地逛着,想到了以前在京市上班的时候,与同事和朋友们逛街吃饭喝茶看电影的日子,忽然间有点儿念旧起来。

这时候路边一家经营时装的店铺橱窗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套蓝白色格子套装,棉麻短袖上衣和荷叶边五分短裤,看了看橱窗里的价格——599元,“如果是59元我才能买下”,她苦笑了一下,耸耸肩向前走去。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了拙政园附近,危小鱼出了一身的汗,但她并没觉得有多累。

周围有些人骑着摩托车拉旅客住宿,见她背着包,拎着东西,纷纷过来搭讪。于是她转了一条马路,走进一家有着沿街落地窗的咖啡店里。苏州的咖啡文化非常丰富,市区几乎每条街上都有风格独特的咖啡馆,她点了一杯冰美式,坐在窗户边的高脚凳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出了神。这时候正逢下班,一些西装衬衫模样的人招呼着同事,满面笑容,步履矫健地走过,同行的女人巧笑嫣然,穿着正装,背着小巧的挎包。她也想到了曾经呆过的金融中心写字楼,各种各样的酒吧街,有趣的同事,以及那些五花八门的中外美食餐馆。

而现在的她,出门连好一点的酒店都不敢住,银行卡的余额一直在减少,走在街上就像个无所事事的失业者。“其实就是失业者”,她想,辞职没工作的也算是失业者,然而就是这样的自己,竟然被阿七看中了。她继续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者他们身上也都有不同的神秘任务,只是也要遵守“保密”的承诺吗?好像又不是,他们的打扮、言谈和神色,都是很认真专注地生活着的样子。

她呷了一口冰咖啡,接着喝光了店里送的苏打水,服务员立刻走过来给她加了一些,看着她再次一口喝光,笑着又加满了。危小鱼向他道了谢,打开手机上的阅读软件,找到了霍金的《时间简史》(史蒂芬·霍金著)放到书架里,这本书她早就买了文字版,每次都是看个十来页左右,很久后再打开看,内容已经忘了,于是就回头重看一遍。

眼看着快到八点了,小先生还没有消息。咖啡店里已经到了人们吃完晚饭聚会小憩的时候,门开开合合,人来来往往,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危小鱼杯子里剩下的咖啡早就酸了,她站起来走出了咖啡馆,准备沿原路返回。一转念想到最近的女性安全案件,觉得夜晚还是不要独行的好,走到公交站牌旁边,看了看路线。有两辆车路过她来时的榔榆街,五分钟后等来了其中一辆,她上了车坐在靠后面一些的位子,看着窗外的街灯和霓虹出了神。

下车的站点刚好就是她刚才看见那套格子衣服的附近,她路过的时候禁不住又站在那儿看了一下。突然她发觉后脑勺的头发被拨动了一下,回头看的时候,小先生绕过另一边停在她的肩膀上,说道:“怎么了,站在大街上发什么呆!”

危小鱼撇撇嘴说:“你看这个衣服好看吗?就是贵了。”

小先生说道:“鸽子不需要穿衣服,所以不穿最好看!”

危小鱼本来就没期待它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转身往旅社走去,回到房间后,小先生跳到电视机柜子上,在面前的锦囊里翻了翻,扔了几张钞票在桌子上,说道:“去买吧!”

危小鱼拿起钱,问道:“这是你用树叶变的吗?”她数了数一共六张,看着小先生说:“你是不是没还回去?”

小先生这时候侧躺在电视机柜上,看着自己烫伤的那只爪子,说道:“你有你做事的方法,我有我的,而且你来的路上不是后悔了吗?”

危小鱼笑了笑,拿起钱说:“走吧!我们去前台换一个带窗户的房间。”

小先生问道:“你不去买那件难看死的衣服了?”

危小鱼说:“嗯,你爪子怎么了?”

小先生立刻把爪子往身后藏,别扭地像个纺锤在电视机柜上扭了扭,抬头说道:“嗯?没……”

危小鱼连忙走过去,看了看,原先平整的地方变得有些红肿,渗出浅红色的水,问道:“什么时候弄的?刚才出去的时候吗,还是……高速上?”她想起来在高速上遇到捕灵圈的事情,忽然就有些自责了,如果不是自己发呆或者反应慢,也许不会这样。

小先生说道:“不知道,没事!”

第二十七章 绿榄小区再寻人

危小鱼收完东西,拿起房卡去了前台,加八十元换了一间有窗户的房间,把行李重新安置好后,抱起小先生找了一家附近的宠物医院。医生是个大眼睛的中年男子,他给小先生做了一遍伤口清理,上了点儿淡粉色药水,告诉危小鱼,每半天擦一次药,如果有好转就换成一天一次,少用力别沾水,也不能洗澡,沾水了要立刻擦干,一周后差不多能好。危小鱼道了谢,拿了一管药水和棉签,离开了宠物医院。回旅馆的路上,危小鱼边走边问:“你今天出去,找到人了吗?”

小先生说道:“我把消息散出去了,应该明天之内就有回复。这儿鸟可太多了,这次我扩大了范围!”

危小鱼说:“你是说不仅仅找鸽子帮忙?”

小先生说道:“方圆三五公里以内,我把它们的头儿全都搞定了!等着瞧!”它的眼睛闪闪发光,好像一提到这件事情就特别有劲头。

回到房间后,她们一起看了会儿成龙的武打片,危小鱼笑地肚子痛,小先生在旁边的枕头上打滚。然后危小鱼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高中之后去台湾上学的同学打来的,回老家后想问问都有谁在家里,聚个会几天后就要走了。危小鱼抱歉地告知对方自己这两天恰好有事情不在,约好下次再和大家聚会。

在电视机里叮叮咣咣的打斗声中,危小鱼看见小先生躺在旁边的枕头上,爪子伸在空中,呈大字睡着了。她关了灯,调低电视声音,接着看了一会儿,也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她发现小先生又飞走了,不知道它要去多久,但愿这次能有好消息。她想保持体力,万一有消息可以随时应对,于是没有再出去逛街,找了附近一家书咖,点了一杯西瓜汁,选了几本书,在店里的沙发卡坐上看了起来。

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她听见外面哗哗啦啦一大阵的鸟叫声,全都在叫着“危小鱼,危小鱼”,连忙走了出去,朝空中回应道:“有什么事吗?”

几只黄色、暗灰绿色、灰黑色的鸟儿飞了过来,在她的头和双肩上跳来跳去,不停地说着:“旅馆,旅馆……”

估计是小先生那边有了什么消息,于是她快步往回走,到了房间果然看见它站在窗台上,而且兴奋地眼都红了,叫道:“绿榄小区二栋1803室,出发吧!”

危小鱼说道:“你是说把房间也退了吗?”

小先生说:“对!等我办完了事,立刻马上就离开!”

旅舍的退房时间是两点,这个时候刚好来得及,危小鱼把东西胡乱塞塞,盖上了旅行箱。接着她背上背包,拎着圆笼子,小先生站在她的右肩上,出门前它用嘴拔下了房卡,然后她们在前台办理了退房。

绿榄小区在东南方向三公里左右,开着车几分钟便到了地方。危小鱼把车停在楼道口的临时车位上,却发现赶上了电梯停电维修。这正午的大热天,爬楼本不在预料之内,却哪有什么办法呢?危小鱼抬头望了望这栋二十多层高的楼,劝说自己就当锻炼了。

她一边爬着,一边说:“如果阿七给我们个任意门就好了。”

小先生每次都是飞上两层然后在楼梯的扶手上等着,它不屑地说:“事情进展不顺利时,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动画电影《快乐的大脚2》)”

危小鱼说:“能不能想办法和它商量一下啊?”

小先生说道:“时空门使用起来需要功力,火桐现在也只能开半扇门!”

危小鱼有些失望,怀着侥幸接着问:“那它会变小吗?”

小先生看着她从自己旁边经过并往八楼走去,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样的话她变的门也会相应缩小。”

危小鱼又问:“那她变的门,你可以用?”

小先生咕哝道:“自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别人帮忙!”

危小鱼说:“问问而已嘛!”

接下来小先生一直情绪亢奋,危小鱼根本找不到机会再说什么,她一共用了二十多分才来到十八楼,掐着腰靠着走廊的墙壁休息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地按下了防盗门上的门铃。一个穿着家居服的烫发中年妇女打开了房门,警惕地看着她,问道:“你找谁呀?”

危小鱼说:“请问魏圣建住在这里吗?”

中年妇女说道:“不认识,你找错了!”

对方正要关门,危小鱼连忙说:“他是从黄山搬来的!”

中年妇女停下了关门的动作,说道:“哦,你说的是对面魏建家,他移民了啊!你这个姑娘找人名字都叫不对,对面现在住的是他弟弟魏康。”

危小鱼抬头看看门牌号,果然这家的末位号是“4”,便想道歉说打扰了,但对方这时已经关上了门。回头去按1803室的门铃,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好像无人在家,危小鱼看看自己右肩上的小先生,它的眼睛又变得通红,怔怔地发着愣。她回到楼道里,坐在楼梯上说:“怎么办,我们现在好像又卡住了。”

小先生说道:“去问他弟。”

危小鱼说:“如果人家问为什么呢?”

这时小先生突然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了那把金钥匙,从楼道里飞了出去,危小鱼跟在后面,又不敢大声,轻轻说道:“干什么?万一被人发现!”

但这时她听见了一道“吱溜”的电子声,魏家的密码锁已经被打开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出去,看见门留着一道缝,正准备走进去,刚刚敲错门的那家传出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好像停在了门口。她心想这下不好,可能是那家的阿姨起疑心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猫眼的。

危小鱼不敢回头去看,灵机一动对着门缝说了一声“叔叔好!”假装神色正常地闪进了门。只见小先生在屋里飞来飞去,到处左翻右动,危小鱼于是就跟在它后面收拾,正把刚被拉开的客厅七斗柜抽屉推回去,忽然听见里面安静了,于是她走过去找小先生。这时它正在书房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墙上的照片墙,眼睛依旧通红通红的。

危小鱼走过去,顺着它的视线看见几张镶在木框里,拍摄背景是在国外的照片。其中一张上有两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带着硕士帽的女生,还有两个男孩子,另一张是两个中年男人在后院烧烤时的单独合照,还有一张是这几个人和四五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坐在一张大餐桌上的照片。

危小鱼见第一张大合照上有个学校的校牌,便把手里的圆笼子放在书桌上,掏出手机将这些照片一一拍了下来。这时小先生忽然从书桌上飞起来,抓了其中一个就往外面飞,她伸手去阻拦,照片框“啪”地掉在木地板上,砸出了一个浅印子。为了拦住小先生,她用双手抓着它,匆忙往门口快步走去,直到楼道里也不敢放手。接着一路抱着看起来不大,但足足有五六斤重的小先生飞奔到了楼下。

第二十八章 到达白玉兰机场

喘着气下楼到一半的时候,她问:“小先生,我可以把你放在锦囊里吗?”

小先生呆呆地,半天才回答:“活物不能放进去!”

危小鱼跑了十八层楼梯来到公寓楼外时,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胸口也隐隐喘不上气来。坐上皮卡车,她的双手微微发抖,大口喘气的时候,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看了看副驾驶才想起来——圆笼子被她忘在了魏家的书桌上!又要爬楼还不是最沮丧的,她最担心的是被人发现。

她看了看小先生,叫了一句:“我把小蛇忘在了书桌上!”,紧接着拔下了金钥匙,跳下车朝公寓楼里跑去。正当她头皮发紧地向楼道跑时,刚好看见有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回过头确认了一下,高兴地跳了起来,冲过去按了十八层,仿佛刚才的疲劳都减轻了。

轻手轻脚地又回到了1803室门口,她丝毫不敢多做耽搁,用金钥匙打开房门,找到圆笼子,从魏家迅速地“逃”了出来。回到车上时,来回一共才用了十分钟左右,她安心地长吁了一口气,一边开车出了小区,一边问道:“现在怎么办呢?”

小先生用红红的眼睛看着她,说道:“他为什么一直到处跑!是不是知道我要来!”

危小鱼被他吼地愣住了,看着它转过头去看着马路前方,静静地不再说话。因为不知道该往哪儿开,她把车子停在路边,坐了一会儿之后,小先生说道:“去机场。”它恢复了些平静,眼睛好像也没那么红了。

虽然车窗开着,危小鱼这时候已经热地后背冒汗,她很想把车开起来吹空调,但是不得不问:“我们要去美国吗?”见小先生没有回答,她接着说:“苏州没有机场。”

小先生说道:“那就去白玉兰机场。”

危小鱼说犹豫着说:“如果我们不知道去几天,机场的停车费很贵……”

小先生说道:“那就把车扔了!”

危小鱼心想这样突然说要出国,回来的机票买不买得起都不一定,如果把车扔了哪来钱赔给车主?要是当初没辞职就好了,但没辞职哪有现在的这一幕啊!小先生还在旁边催促着:“不要想这破车的事,快出发!”

危小鱼一边用手机查着机票时间和价格,一边担心地说:“虽然我有护照,但是没签证……”

小先生说道:“那你还能怎么办呢?到那儿再说!”

危小鱼只能先听它的,把车开到附近的加油站,加了二百元的油,设定了去往白玉兰机场的导航。高速路上没有再遇到捕灵圈,但哪有人嫌事情太顺利的?她们这一路已经足够多各种各样的插曲了。

一路上小先生话不太多,只是偶尔自言自语,或者跳几下,快到机场的时候情绪才好了一些。从远处看起来的白玉兰国际机场,就像五片巨大的银色玉兰花瓣散落在地上,危小鱼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用手机拍了下了停车位号,虽然因为忐忑而心情稍有沉重,但真的到了现在这样一筹莫展之时,反而会产生“船到桥头自然直”和“走一步算一步”的坦然来。

当她把后车门打开,正想把行李箱拿下来的时候,突然站在那儿不动了,小先生不快地催促道:“想什么呢?快走!”

她依旧盯着行李箱,说:“你说行李箱可以放进锦囊里吗?”

小先生说:“当然,要放就快点儿!”

危小鱼跳上了车后座,把行李箱打开,将两本书和洗漱用品装在背包里,换上了运动鞋。刚才下车的时候她把剩下的四瓶矿泉水装在了背包里,现在全掏出来放在了一边。她打开一瓶倒了半杯给小先生,自己把剩下的大半瓶喝光了,紧接着将剩下的四瓶水放在了行李箱里。“锦囊可以过安检吗?”她一边忙活一边问着。

小先生这时站在后座的椅背上,哼了一声说:“能问点有智商含量的问题吗?”

危小鱼没听懂他什么意思,说道:“可不可以?”

小先生扭头看着窗外,没有搭理她,危小鱼知道它肯定又是着急了。于是不再犹豫着什么该放不该放,合上了行李箱,试着用锦囊的绿色那面去套行李箱的一个脚。果然,行李箱“嗖”地一下就不见了。她兴奋地叫起来:“这样再有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在里面,哪怕装下一辆车。”对了,一辆车!她问道:“我们可以把车也装进去吗?”

小先生突然语塞,理论上说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为什么对这个破车这么执着?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去哪儿用飞的就行了,这个人还嫌自己不够麻烦。“走私你也挑辆好点儿的!”它嫌弃地咕哝起来。

危小鱼说道:“我只是觉得,回去以后应该还给主人。”

小先生拗不过她,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就让她那么做好了。她们把车挪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小先生虽然有些不情不愿,还是帮忙挡住了附近的一个摄像头,危小鱼把锦囊倒卡在倒车镜上,心里想着“装进去”,果然车子就那么原地消失了。

她高兴地原地蹦了起来,一边喊着:“搞定!”一边背上包,带着圆笼子和小先生,哼着歌坐电梯到了一楼。远远看见大厅里穿着制服的机场保卫人员走过,她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飞机场附近的飞禽都会被特别的留意,她不敢贸然带小先生继续往前走,之前的狗狗托运死亡事件在国内舆论上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从对人对己的安全上来讲,都马虎不得。

小先生这时候也十分地配合,没乱飞也没吵闹,站在她的左肩上,小脑袋左右摆动观察着什么。正当她计无所出的时候,小先生说道:“找个卫生间!”

危小鱼说道:“好的,但是你能不能先躲背包里?”小先生这回没有犯倔,在她把背包拉开后,乖乖钻了进去。危小鱼没有把背包拉链拉紧,这样如果有什么意外,它可以自己飞出来。接着她忐忑地往里走去,周围的路人行色匆匆,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到卫生间后她迅速找了个隔间,感觉隔音不怎么好,又走了出来,看见隔壁的清洁室门虚掩着,便推开走了进去,迅速关上门反锁起来。小先生把灵珀从小锦囊里啄出来放在口中,说道:“在你的蓝色锦囊里有隐形衣,打开的咒语是,’合理使用,开’……”

危小鱼惊呼道:“终于有阿七说过的工具了?太好了!怎么不早拿出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隐身衣吗?”

小先生耷拉着眼皮说:“之前用不着。”

危小鱼把手伸进那个嗖嗖生风的锦囊,咒语仅仅出现在脑子里还没说出口,果然整个人就立刻隐形了!但接下来她就傻了眼,周围的一切,包括小先生、行李箱、清洁室和半个厕所,全都消失了,她竟然看到了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而且看到大家的视线投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 隐形衣使用说明

危小鱼不敢怠慢,返回大厅里坐电梯上二楼,从过街天桥回到停车场,在消防楼道里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在楼梯上,用了很长时间去熟悉隐形衣的使用说明,并在手机上逐条做笔记,小先生念一句,她就记一句,足足有几百字。

这一件隐形衣并不是她在影视作品里看过的斗篷状,更像磁力泥“吞噬”小铁球似的,把穿戴者连同其周围的物体裹进去,危小鱼锦囊里的这一个最多可以“吞”掉一个三米半径的圆球空间。开启和关闭的咒语分别是“合理使用,开”和“合理使用,关”。有效范围和作用速度可以按意志调节,咒语为“合理使用,范围”和“合理使用,速度”。

同时它有作用范围内的音量调节功能,在静音到原音量之间。有个灵物对隐形衣进行了改装,增加了扩音效果,好像有些多此一举,用到的时候并不多。因为只要接触到隐形衣并且念咒语,就会产生作用,所以语音的咒语完全是为了低级使用者不出错和集中注意的确认手段,从安全和防止被盗用的角度上来讲,默念是最好的。

不久前,几个研堂的灵物一起做出一个给隐形衣增加失重效果和抓地效果的改装,让使用它的人身轻如燕并且可以快速跳跃奔跑十几个小时、上千公里,但操作起来要经过训练和练习,遗憾的是这件上并没有这个功能。

小先生又让危小鱼从锦囊里掏出来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是一颗颗金色的“显影丸”,吃下去之后,这件隐形衣和在它作用之下的一切事物,在服用者眼里就如同裹着水膜般微微晃动,不会变得完全透明。危小鱼反复确认了这些内容,并接受了小先生几遍提问。

因为说明中特别备注着:“所有的东西必须是相接触的,一旦脱手就会现形”,危小鱼有些担心地说:“万一掉了呢?”

小先生想了想,说道:“用东西拴起来,找绳子。”

空空如也的消防楼梯里哪来的绳子啊,危小鱼行李箱的夹层里倒是有一条打包带,她把它拿了出来,穿过圆笼子的把手,又穿过背包的背带拦腰系了一道,然后拽着剩下的大半截行李带,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先生。

“你想干什么?”小先生警惕地问道,在得知她想把自己也“系”起来后,它坚决拒绝了,表示自己不会出错的。

危小鱼说道:“但是有意外的情况,比如被撞到或者摔倒。”

就这样小先生才非常不情愿地答应了,打包带太宽根本没法系,危小鱼用洗脸时扎头发的橡皮筋裹在打包带上,另一端套在了它的爪子上,但稍微动一动就脱落了。“别弄了,待会儿找根绳子,我不会乱飞的!”小先生说道。

危小鱼也觉得这样不太靠谱,只能放弃这个方案。当她想把行李箱也拴起来的时候,小先生说道:“我觉得待会儿带着它根本没地方藏,丢掉。”

危小鱼说:“丢掉我穿什么,而且这个箱子都跟了我三年了……等等,我可以把它放在锦囊里。”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自己心里也有些怀疑,但是现在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她试着用锦囊的绿色那面去套它的一个角,果然,嗖地一下行李箱就不见了。她兴奋地叫起来:“这样再有什么东西,都可以放在里面,哪怕装下一辆车。”对了,一辆车!她问道:“我们可以把车也装进去吗?”

小先生说:“那辆破车你还没开够吗?”

危小鱼说道:“我只是觉得,回去以后应该还给主人。”

小先生拗不过她,与其浪费口舌,还不如就让她那么做好了。只见危小鱼把行李箱从锦囊里拿了出来,放在地上打开后,将两本书和洗漱用品装进背包里,换上了运动鞋。刚才下车的时候她把剩下的四瓶矿泉水装在了背包里,现在全掏出来放在了一边。她打开一瓶倒了半杯给小先生,自己把剩下的大半瓶喝光,正要将剩下的三瓶水放在行李箱里,想了想又全部单独放进了锦囊里,一边忙活一边问道:“这样可以过安检吗?”

站在楼梯扶手上的小先生,不快地说:“能问点有智商含量的问题吗?”

危小鱼没听懂他什么意思,说道:“可不可以?”

小先生扭头没有搭理她,危小鱼知道它肯定又是着急了,于是不再犹豫着什么该放不该放,合上了行李箱,把它装回了锦囊。接着她们回到停车场找到了那辆旧皮卡,把它开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小先生虽然有些不情不愿,还是帮忙挡住了附近的一个摄像头,危小鱼把锦囊绿色的那面倒卡在倒车镜上,心里想着“装进去”,果然车子就那么原地消失了。

她高兴地原地蹦了起来,一边喊着:“搞定!”一边背上了包,这时她想起自己身上一分钱美金也没有,于是说:“我们应该换些美金再走,现在我身上连人民币都没几张。”

小先生说:“你是不是傻子?穿着隐形衣去拿好了!”

危小鱼并不理会它说的,把隐形衣塞给它,说道:“现在请你隐个形,我要去取钱了。”接着她暂时拆下了行李带,不然这副打扮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再次走进机场大厅的时候,她看到许多记者扛着机器,主持人拿着话筒聚在刚才的洗手间附近,报道着刚才她们惹出来的事故。她们路过一个穿着青色连衣裙的中长发女记者,听见对方说道:“白玉兰机场大厅一楼北面卫生间附近的旅客集体发生幻觉,疑因神秘电磁波所致……。”

危小鱼假装没有看见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往大厅西边的自动提款机走去,从银行卡里取了四千元,在机场换钱的柜台换成了美金。她忙完这些后,在大厅里找了个椅子坐下,用手机查询着中午在魏家照片上看到的学校地址,一边搜索一边问道:”我们真的要去了吗?也许他们不住在这里。”她和隐形中的小先生商量着,看起来就像在东张西望和自言自语。

小先生说:“总比在这儿抓瞎强,到了就有办法了!”

危小鱼说道:“我现在甚至担心等我们过去,他却回国了,为什么不能请他的家人帮忙联系呢?是因为要保密吗?但是我们总要找到他的啊!”

小先生在旁边看着她一直絮絮叨叨地,却并没有搭话,它的眼睛又有些发红了,脖子因为情绪激动而僵直,过了一会儿后自言自语般地说:“我要自己找到他,我很有耐心的。”

第三十章 登机的准备工作

危小鱼听了,觉得小先生的自尊心太强了,遇到挫折情绪也很容易暴躁,如果它能冷静一些……也许冷静一些,她们的进程还不如现在,不管是出发时候弄到一辆车,还是在黄山市找地址,甚至现在这些照片信息,所有的进程都在它的意见指导下快了许多。

她查到照片里的是玫瑰理工学校,位于美国西南部的玫瑰市,离那儿最近的是270公里外的蕉兰机场,而且那儿距离白玉兰机场的航程最短,目前有一班飞机将在21点40出发。同时,马上就有一趟航班飞往绿宝石机场,到达后距玫瑰市有1800多公里。还有些飞往花园机场、西北机场、东北机场……的飞机陆续起飞,其中大丽花机场距离玫瑰市600多公里,下一趟航班时间为23点,需要在国内紫荆花市转机。危小鱼比较着不同目的地之间距离和时间,问:“灵珀有没有告诉我们该坐哪一班飞机?”

小先生答道:“当然是到了之后,离那儿最近的机场。”

危小鱼说:“现在是七点,如果坐那一班,过安检后要在登机口等两个多小时。”

小先生问道:“最快出发的呢?”

危小鱼说:“19点55,但是到达后得转国内航班或者坐车。”

小先生说着:“就坐那班距离最近的。”它在自己的锦囊里里翻来翻去,掏出一个紫红色透明的星形小瓶子,装着苹果籽般褐色的小药粒,说道:“登机之前吃一颗,可以缩小三十倍,维持十五个小时。”

危小鱼说:“你真的有!上次我还以为你是唬我的,但如果遇上状况或者晚点,这时间可能不够全程。”

小先生说道:“那就再吃一颗。”

危小鱼问:“我的衣服也会跟着变小吗?”

小先生说道:“你身上、手上的东西都会,除非你不想让她们变小。”

危小鱼又问:“也是像隐形衣一样,用念力控制?”

小先生说道:“举一反三,是。”

过了一会儿危小鱼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那你刚才还让我扔旅行箱!”

小先生莫名其妙道:“你不是已经放在锦囊里了吗?”

危小鱼说:“我是说如果没想起来的话。”

小先生歪着头盯着她,说道:“你知道变小以后的代价吗?你走路的速度至少会变慢六倍!拖着箱子会累死。”

危小鱼说:“那你有加速丸吗?”

小先生哼了一声,说道:“有,吃完我们可以直接从海里游泳就到了。”

危小鱼知道它可能还有些神奇的工具没有拿出来,但刚才这句话绝对是讽刺,不然以它的性格,绝对不会在这儿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不过她忘了,上次关于变小丸自己就猜错了。她们离开大厅去往国际出发的安检口,走在路上危小鱼说道:“或者我还可以把行李箱变地更小塞在口袋里。”

小先生用看傻子的异样眼神看着她,说:“拿着行李箱把它变成更小,然后再等着变回来?”

危小鱼没想到箱子不能自己吃药,于是点了点头,小先生说道:“你知道这瓶药能买你们首都一套房吗?”

危小鱼说:“可是我的行李箱跟了我三年了。”一边说着话,她的目光却被西南方向的一对父子吸引了过去,只见他们原先用于拎箱子的塑料包装绳散落了,那父亲打发儿子去打包行李的地方买了一卷胶带,俩人正在裹箱子。

危小鱼走了过去,客气地问:“这绳子还需要吗,能不能给我?”

那男孩子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没说什么话,从地上把绳子捡起来递给了危小鱼。她道了谢接过来,走到小先生面前,欣喜地说:“隐形衣的问题解决了!”

北面的卫生间门口依然围着一群媒体和安保人员,“回刚才的楼梯间吧!”小先生说道,大厅里到处都是监控,它担心这回再出什么意外。危小鱼比它更小心谨慎,也觉得离人群越远越好,她们再次从过街天桥回到了停车场。在楼梯间里,危小鱼用指甲刀把绳子截成三部分,圆笼子和背包系在她自己的裤袢上,背包顶部栓一条绳子连在小先生的一只爪子上。再次从楼梯间出来的时候,便谁也看不见她们了。

走到安检口附近后,危小鱼不敢贸然往前挤,为了防止背包晃动还扣上了从来很少系起的腰部位置的固定带。她先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小先生用翅膀挠了挠她,然后指了指右边的“贵宾通道”。那儿排队的人不多,而且彼此间距离很宽松,危小鱼从蓝色的伸缩带围栏下钻过,然后从一个带着白色大檐帽的年轻姑娘前面走过,当安检员给这姑娘递置物框的时候,危小鱼从行李传送带和感应门之间的空隙处侧身走了过去。

在护照和证件确认柜台前,一个胖胖的大叔在扫描脸部时,和前面的人之间隔了一些距离,危小鱼再次瞅准空子,从中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整个过程比想象的顺利,但她还是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要跳出来了,如果不是隐形衣附加的消音功能,只是听这心跳声估计也会被人发现。

从贵宾休息室里走出来后,五花八门的免税店带来的视觉转换,安抚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在一个人不多的登机口,找了个周围很空的座位,她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坐下来好好歇一歇。现在她特别感谢火桐给的那半个桃子,别说隐了形不方便买吃的,就算可以,机场里的餐饮也比外面贵太多了。她本来想找个洗手间把隐形衣收起来,但想到了小先生和圆笼子,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当她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时,小先生站在她旁边的椅背上时不时转动脖子左右观察,它好像一点儿也不累。这时走过来一对年轻情侣,坐在了她们的对面。男生是个带着棒球帽的卷发瘦高个儿,女生是棕色长头发大眼睛,稍微有些矮壮。这两个人边看手机边聊天,男生一边晃着手机切换视频画面,一边对女生说:“刚才我也在那儿,怎么没看见?”

女生说道:“我在最里面的位子,所以我也没看见。”

男声说:“他们(媒体)说监控回放看起来,这段时间全都是雪花点。”

女生说道:“可是我确实听到隔壁的尖叫了,大家都说这是磁场的干扰,是吗?”

……

危小鱼不得不注意到他们,根据断断续续听到的对话内容,猜测他们是在说刚才发生在洗手间的事,于是打开手机,在搜索引擎里敲打了几个关键字“白玉兰机场洗手间”,果然就跳出来许多视频报道和讨论组,实时搜索的热度一直在上升。不明真相的围观网友们正纷纷发挥想象力进行解释和猜测,有的说这是机场新出的宣传手段,故意抹掉的视频,还有些人说是外星人做的。

第三十一章 服用第了变小药丸

对面那两个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情的制造者此时就坐在他们对面。危小鱼问小先生:“阿七是外星人吗?”

小先生停顿了一下,说道:“宇宙本来就是一个整体。”

危小鱼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地球生物?”

小先生说道:“你能不能别用你们的知识来分析它们。”

危小鱼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理论还不足以解释……它们?”

小先生说道:“这还用问?但是也可以用你们的一个词就概括全部。”

危小鱼立刻问:“什么?”

小先生答道:“未知,哈哈哈!”

危小鱼想起来以前几次在媒体上被炒得很热的消息,最后的结论要么都是造假,要么是当事人的幻觉,好奇地问道:“之前媒体报道滁市南湖的彩色鲤鱼,大兴安岭的金森林,埃及的银巨蛇,英国的漂浮山……都是真的吗?”

小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大兴安岭的那个不是。”但是他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但那儿有更厉害的。”

危小鱼这一路越来越好奇,世上到底有多少奇妙的存在,她很想多问些以前媒体报道的奇趣话题,却被小先生打断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们闯祸了,而且还不小。”

危小鱼看它说话的样子特别认真,估计不是在唬自己,说:“有多严重啊?”

小先生说道:“自从人类诞生以来,灵界泄密事件前前后后有两三千次,以前信息不发达还好,传着传着自己就变样了。但是这几十年有了新兴科技,电视、网络传播很迅速,所以很小心控制着。”

危小鱼问:“所以会怎么样呢?”

小先生说道:“我要想想万一被叫回去,该怎么办。”

危小鱼说:“你的意思是任务中止吗?”

小先生说道:“有可能。”

危小鱼说:“严格说起来,是怪我。”

小先生说道:“对!你到时候就这么说!”

虽然危小鱼没准备推卸责任,但是它的态度也太直白了,她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却听小先生又说:“没用的,你什么也不知道,而我在那儿生活了那么久,它们才不会全部都算在你头上。”接着它就沉默了,也不像以前似的吵着要用手机看电影。危小鱼觉得还是刚出发时候的那个小先生更可爱,虽然脾气坏了一些,至少总是信心满满的。

她又问:“我们现在隐身偷偷上飞机,算不算也在闯祸?”

小先生说:“隐形了就不算还在人类世界中了,你在美国会遵守中国律法?”

危小鱼一时语塞,不知道它是在正经讲道理,还是仅仅找个理由来搪塞自己。她们终于等到了飞往蕉兰市的那趟航班开始检票,危小鱼在旅客排队时,从旁边的伸缩围栏下绕了过去,接着从检票员的面前悄无声息地走过,不得不说一直以来生活在规矩条框中,这种畅通无阻的感觉还是挺有趣的,她开始有些习惯做隐形人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小先生常常对规矩有着不屑一顾的态度。

她们原先准备到机舱门口再考虑服用变小药的事情,但是飞机却没有停在这个廊桥附近,要坐摆渡车才行。小先生打开瓶子,倒了一粒药丸给危小鱼,又放了一粒在小锦囊黑色的那一面中,接着说道:“把变小丸放在手里,被人发现或者碰到的时候就立刻吃下去。”

危小鱼说:“没被人发现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吃这个了?”

小先生觉得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说道:“记住待会如果吃药,想着你自己的背包和小白蛇。别管我和拴着我的这条绳子,但是不要解开它。”

事实证明小先生的想法是正确的,因为考虑到摆渡车肯定会很挤,她们上了先来接头等舱顾客的小车,这样上飞机找地方藏起来的时间也宽裕些。危小鱼跟在走在最前面的一对六十岁左右的夫妇后面,当他们俩人在最前排落座后,她径直走到了最后一排右侧的单独座位坐下,心想这个拐角应该最难被发现。

在她身后又走上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红色波浪发女孩,她们分别坐在了第二和第三排的双人位。正当危小鱼准备长吁一口气的时候,坐在她左手边的红发女孩突然往旁边的座位上一倒,枕在自己的包上,腿朝危小鱼坐着的椅子上放了过来。

见无处可躲,危小鱼心里一着急,把手中的变小药塞进了嘴里,在她眼前一晕时,感觉到肩膀上的背包带被牢牢地抓住了,然后双脚离地飞到了空中。等到再次看清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圆笼子掉了下去!这时候五分裤被笼子拖地滑下去半截,露出了半边内裤,“幸好自己是隐形的!”她想。

危小鱼伸出手去把自己的裤子往上提了提,沿着绳子把圆笼子拉上来抓在手里,这时候小先生正抓着她飞向打开了一半的驾驶位车窗,从司机面前绕过,冲了出去。危小鱼感觉刚才都已经踢到跟车服务生的头了,这时小先生叫道:“准备好,我们要降落了!”

它先是盘旋大半圈调整方向,接着在刚才这辆车的上空俯冲了一小段距离,保持着和它差不多的速度,把危小鱼放到了车顶上。只听见危小鱼“嗷”地叫了一声,她的膝盖因为寸劲撞了一下,但立刻就好了。小先生假装没有看见刚才这一幕,正当危小鱼准备抱怨它事先不和自己商量时,却看见站在旁边的它转过头望了望远处,又转了转身,翘起了烫伤的那只爪子。

危小鱼理了理背包带,看见左肩那条上有一点儿浅浅的血渍,只有以现在变小后的体格大小才能看得清楚。她不再聒噪去吵它,抱着膝盖坐在车顶上以保持平衡,晚上的风迎面吹着,带着淡淡的热气,她忽然有点儿紧张,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还是像这样“偷渡”。她问道:“小先生,你还能抓地动我吗?”

这时摆渡车已经开了四五分钟,眼看就要停在一架大飞机前,她的话音还没落,小先生喊了一句:“抓好小笼子!”便抓住她的背包肩带稳稳地飞了起来,在车子减速停稳前她们已经飞到了飞机门口,一个金色头发,深色眼线,有点儿上了年纪的空乘正在和另外一个个子瘦高,身材姣好的空乘聊着同事的八卦。小先生抓着危小鱼从她们中间穿过,往空间比较宽敞的头等舱飞过去,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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