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风云 - xp1024.com
《卫氏风云》


江充巫蛊案(司马大将军提供)

巫蛊之祸

公孙敬声为人骄奢不奉法,擅自动用军费1900万钱,事败后被捕下狱。时值武帝下诏通缉阳陵大侠(此大侠非彼大侠,是汉代的黑社会)朱安世,公孙贺为赎儿子之罪,请求皇帝让他追捕,武帝允诺。公孙贺历经艰辛,将朱安世捕获移送朝廷,其子之罪将以赦免。孰料朱安世怀恨在心,笑曰:“丞相祸及宗矣。南山之行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丞相把祸事引到自己家族里了,我是个罪恶极多,书写不尽的人,(也不在乎多一条诬陷之罪)]于是他在狱中上书朝廷,揭露公孙敬声与武帝女儿阳石公主私通,且在皇帝专用驰道上埋藏木人以诅咒皇帝等事件。于是公孙贺父子死狱中,满门抄斩。

武帝命宠臣江充为使者治巫蛊,江充与太子刘据有隙,遂陷害太子,江充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与案道侯韩说、宦官苏文等四人,到处掘木头人,并且还用烧红了的铁器钳人、烙人,强迫人们招供。不管是谁,只要被江充扣上“诅咒皇帝”的罪名,就不能活命。没过多少日子,他就诛杀了好几万人。

在这场惨案中,丞相公孙贺一家,还有阳石公主、诸邑公主,长平侯卫伉都被汉武帝斩杀了。江充见汉武帝居然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毒手,就更加放心大胆地干起来。他让巫师对汉武帝说:“皇宫里有人诅咒皇上,蛊气很重,若不把那些木头人挖出来,皇上的病就好不了。”

于是,汉武帝就委派江充带着一大批人到皇宫里来掘桐木人。他们先从跟汉武帝疏远的后宫开始,一直搜查到卫皇后和太子刘据的住室,屋里屋外都给掘遍了,都没找到一块木头。

为了陷害太子刘据,江充趁别人不注意,把事先准备好的桐木人拿出来,大肆宣扬说:“在太子宫里挖掘出来的桐木人最多,还现了太子书写的帛书,上面写着诅咒皇上的话。我们应该马上奏明皇上,办他的死罪。”此时汉武帝在甘泉宫养病,不在长安。

太子刘据召问少傅石德,身为太子师傅的石德惧怕自己受诛连,说:“丞相公孙贺一家、两位公主、长平侯卫伉都因为巫蛊死了,现在在太子的宫里挖出桐木人,我们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皇后和我们派去的人都被拦住不报,现在根本见不到皇上,甚至连皇上在不在了都不知道,奸臣做出这些事,难道太子忘了秦朝的太子扶苏是怎么死的吗?”建议太子越权行事,拘捕江充等人及追查他们的阴谋,太子在情急下同意石德所言。

征和二年(前91年)七月壬午,太子派人假冒使者收捕江充等人。江充助手韩说怀疑使者身份,不肯受诏,被来人杀了。太子派人禀告皇后,又分武器给侍卫。太子向百官宣布江充谋反,把江充杀了。当时江充另一助手苏文逃到武帝处,向武帝控诉太子,武帝开始并不相信此说,派使者召太子,但使者不敢到太子那里,回报武帝说“太子反已成,欲斩臣,臣逃归。”武帝大怒,下令丞相刘屈髦率兵平乱。太子纠集了数万人,与丞相军激战五日,死者数万人。长安城有流言说太子谋反,最终,太子势孤力弱而兵败,唯有逃离长安。汉武帝诏遣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奉策收皇后玺绶,卫子夫选择了自杀。太子宾客多人亦被捕杀。

守门官田仁放太子逃出长安,太子逃到湖县(今河南灵宝西)一户贫家,户主常卖屦以维持太子生活所需。不久,新安(今河南渑池东)县令李寿知道了太子的下落,就带领人马来捉拿他。刘据无处逃跑,只好在门上拴了一条绳子,上吊死了。他的两个儿子和那一家的主人,也被李寿手下的张富昌等人杀死了。

太子有三子一女,其中留名的是史皇孙刘进(即刘询之父部因巫蛊之乱而遇害,只留下一位孙子刘询,又称刘病已,后为汉宣帝。

田千秋等人上书讼太子冤说:“子弄父兵,罪当答;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罢哉!臣尝梦见一白头翁教臣言。”

后来,汉武帝派人调查,才知道卫皇后和太子刘据从来没有埋过木头人,这一切都是江充苏文等人搞的鬼。在这场祸乱中,他死了一个太子和两个孙子,又悲伤又后悔。于是,他就下令灭了江充的宗族,宦官苏文被活活烧死,其他参与此事的大臣也都被处死。

最后,汉武帝越想越难过,就派人在湖县修建了一座宫殿,叫作“思子宫”,又造了一座高台,叫作“归来望思之台”,借以寄托他对太子刘据和那两个孙子的思念。

第001章 引子:名将的预言

汉武帝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长安,卫府。

大将军卫青面容消瘦,躺在榻上,淡黄的面色在晃动的油灯下看起来格外的灰败,闲居十四年,他当年纵横漠北的豪气已经被消磨一尽。长公主跪坐在榻边,紧紧拉着卫青的手,双目含泪,泣不成声,脸上的胭脂被冲出两道沟来,糊成一片,她却浑然不觉,两只眼睛只是怔怔的盯着奄奄一息的卫青,片刻也舍不得移开。

卫青无神的目光从站在榻前的四个儿子身上慢慢掠过。

长子卫伉低着头,悲伤无比。卫青暗自叹了一声,此子性格最象自己,但心思却比自己要大得多,他从小就被封了侯,生长在富贵之中,再也不可能有自己那种谨慎的心境。自从上次失侯之后,在家呆了几年,性格越阴沉,他虽然不说,可是他心里的愤懑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但愿自己一死,他继承了自己的侯位之后,不会再惹出什么事端。

次子卫不疑,三子卫登,还是未成年的孩子,但他们的性格也都比较柔弱,不是那种惹事生非的人,估计也不会主动去闯祸。卫青在放心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失望,这三个儿子都太老实了,卫家想在他们的手里重新兴旺起来,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卫青无声的叹了口气,难道卫家命中就只有这几十年的富贵吗?

他的眼光,掠过了长公主**的肩膀,看向了紧紧抓着长公主衣摆的四子卫风。卫风瞪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卫青,眼中是一丝好奇,却又带着说不清的关切。他和三个兄长不同,他的眼里,没有一滴泪水,纯真的眼神里,只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倔强。

卫青眼前一亮,脸上忽然闪现出一种异样的神彩,他握了握垂泣的长公主的手,唤了一声:“公主——”

“夫君——”长公主擦了擦眼泪,极力想笑一声来安慰丈夫,可是她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刚刚擦掉,又流了出来。

“你们出去。”卫青看着卫伉说道。

卫伉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看父亲,忽然看到父亲眼中那一股有些怪异的神彩,心中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拉着三个弟弟出门。卫不疑和卫登乖乖的走了,卫风却瞪了他一眼,伸手拨开了他的手,死死的抓住长公主的衣摆不放。卫伉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卫青,这个弟弟与另两个不一样,不是因为他是长公主生的,而是从小就与众不同,虽然也是父亲的儿子,性格和他们三个没有哪怕一点相似的地方,也从来不把他这个长兄放在眼里,现在又不愿意跟他出去。

“让风儿留下。”卫青沙哑着嗓子,轻声说道。

“喏。”卫伉应了一声,低着头出去了,顺手关上了房门。卫不疑和卫登站在台阶下,他们看着卫伉,卫登怀疑的看了看房门,轻声说道:“兄长,父亲为什么把我们赶出来?”

“就是,我看父亲快不行了,这个时候有什么事应该跟你这个长子交待才是,为什么要把我们一起赶出来。”卫不疑嘟着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胡说。”卫伉撩起衣摆,坐在台阶上,不快的斥了一声:“父亲没事的,你们不要乱说话。”他说着,眼泪却禁不住的流了出来。他连忙低下了头,不想让弟弟们看见自己此时心里那种抑制不住的软弱和惊惶。他也知道,父亲只怕是真的不行了,现在把他们赶出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和小弟卫风有关。难道?卫伉忽然想起一件事,父亲不会是要把他的侯爵由小弟继承吧?

卫伉直起了身子,想了想,然后又慢慢的放松了身子。给他就给他吧,他是长公主的儿子,是陛下的亲外甥,由他来做卫家的家主,或许比自己更合适,至少不会象自己兄弟三人那样随便找点理由,就把爵位给免了。不过,应该不至于吧,他才五岁啊,父亲会这么做?

房内,卫青握着长公主的手,咧着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公主,青一介骑奴,先得陛下器重,后得公主屈就,青何其幸哉。”

“夫君——”长公主摩挲着卫青的手,泪如泉涌。她先后嫁过三个丈夫,第一个丈夫曹寿得了恶疾之后,她又嫁给了汝阴侯夏侯颇,没想到夏侯颇嫌弃她年长色衰,居然与其父婢女相通,随后畏罪自杀,连带着害死了她的儿子曹襄。后来,她又嫁给了卫青这个当年随侍在她身边的骑奴。虽说卫青曾经是她的骑奴,但他们成亲的时候,卫青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有足够的资格和她平起平坐。可是卫青一直对她很好,温柔中透着恭敬,一如在她的府中做骑奴的时候。让她经受了两次失败的婚姻之后,重新享受到了一个女人所能享受的最大幸福。老天有眼,让她以年近半百的高龄又为卫青生了风儿,有了卫青和风儿,她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就是大汉国最幸福的公主,想想大汉立国近百年,有哪个公主能如此幸运呢?

可是好日子总是太快,风儿才五岁,卫青却要离自己而去了,他才五十岁啊,正当壮年,怎么会……都是皇帝弟弟把他这个大将军闷在家里,足足闷了十四年,终于闷出病来了。

“公主,你别伤心了,五十不为夭,青以一骑奴而能贵极人臣,以公主为妻,了无遗憾。”卫青的脸上神采奕奕,他用力握紧了公主的手。长公主见他精神不错,心中一喜,随即又明白过来,顿时头皮一麻,浑身冰凉。她知道隔卫青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他一定有要紧的话要说,连忙强抑住悲痛,擦干了眼泪,凑近了身子说道:“夫君,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妾身听着呢。”

卫青淡然一笑,充满柔情的看着长公主,这个女人是他事业的起点,又是他生命的终点,当初做骑奴的时候,只觉得她美艳万方,高不可攀,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啊,不过,当甘泉宫的那个钳徒说他会官至封侯的时候,他也不是根本不信,只当听个笑话吗。

“公主,青死后,伉儿当嗣,他从小富贵,没有经过什么苦。但这孩子心思很大,能力却不足,我担心……担心他迟早还要出事。”卫青喘着气说道。

“夫君……”长公主忍不住的又流出了泪。

“公主……”卫青用尽浑身力气,抬起手来,轻轻的抚去长公主的泪水,“你听我说。”

“妾身听着呢。”长公主将卫青瘦得皮包骨的手捂在自己的脸上,连连点头。

“不过他就那么大本事,出事也有限,无非是失侯而已。”卫青淡淡的笑着,看了一眼平静得离奇的看着他的卫风,轻声说道:“我担心的是风儿。”

“风儿?”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卫风,倒是没注意卫风平静得有些不正常,他听到了卫青的这句话,似乎还有些好笑,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嗯。”卫青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风儿天资聪颖,记性极佳,又有天生神力,是个学武的好材料,按理说,将来我卫家如果还有希望,就托在他的身上。”他停下了喘了半天气,又担心的说道:“不过,此子从小就有怪病,一病就胡言乱语,说着不着调的话。我担心,如果惹出了事情,也将是……”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目光中透出一种恐惧来。

长公主连连点头,抽泣着安慰道:“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他的。小孩子做噩梦,年纪大了,就会好些的。陛下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等后来成了年,就没有了。”

卫风生下来之后,一切正常,但是从两三岁开始,就有个怪病,一激动就昏迷不醒,胡言乱语,说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其中还有些是大逆不道的,醒来之后,他却又什么都记不得。但是他的天生神力,以及对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那种天生傲气,让卫青觉得这儿子和自己相差太大。

“但愿如此。”卫青抽回手,吃力的把手伸向枕下,想要找什么东西。长公主连忙将手伸过去在枕下一摸,摸到了一卷软绵绵的东西。她抽出来一看,是一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帛书。

“等他再长几岁,把这卷书给他。”卫青眼中的神采急的淡去:“家里的兵书可以不看,这卷……一定……要看。”

“妾身知道了,妾身知道了。”长公主大惊,她感觉到卫青的生命在以无法形容的度,离她而去。她大惊失色,扑上去惊声尖叫:“夫君——”

卫伉等人听到长公主的叫声,推开门冲了进来,扑到床前大声的叫着,只有卫风,松开了长公主的衣摆,还是静静的站着,只是两行晶莹的泪珠,无声的涌了出来。

卫青看了最后一眼长公主,从四个儿子的脸上慢慢的扫过,最后落在卫风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卫风脸上那两行泪,露出了一丝微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他的手,慢慢的从长公主手中滑落。

将星陨落!

第002章 调笑酒家胡

征和元年(b92)春正月下。

春寒料峭,新年的气氛还留着一丝尾巴,华阳街两边的东市、西市却已经热闹起来。九步宽的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着鲜亮衣衫的公子哥们顾盼自雄,到处找着熟悉的人,呼朋唤友,满面春风,得意非凡。而穿着短打,卷着袖子的工匠们扛着刚做出来的陶器,不停的吆喝着,小心的躲闪着眼睛只看着街道旁楼上窗户的公子哥,生怕不小心撞上去,触了霉头。

卫风早早换上了新做的春装,带着贴身家丁李维,晃晃悠悠的走在大街上,不时的停下来到旁边的店铺里看一眼。他没有什么实际的目标,就是闲得无聊上街闲逛逛,免得在家里总被老娘逼着读书。

“公子,挺热的,我们去喝酒吧。”李维皱了皱鼻子,咂吧着嘴。

卫风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又馋了?”

“没有。”李维嘴里否认着,眼睛却四处乱看,一边随口说道:“我听说西域酒坊最近又新制了一种什么瓜片酒,香甜可口,据说好多贵妇人都喜欢喝呢,我们买一点回去给老夫人喝,她一定会夸公子你孝顺的。”

“你少糊弄我,想喝酒就想喝酒,别拿老夫人来说事。”卫风抬脚踹在李维的**上,李维闪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笑着,连**上的脚印都没掸掉,就拽着卫风向前走去。

西域酒坊就在华阳街的中段偏南一些,离中间的亭不远。这间酒坊是西域胡人开的,自从博望侯通西域以来,不少胡人来了长安,他们带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事,吸引了长安有钱人的眼光。西域酒坊的酒与大汉的酒不一样,还有很多西域独有的下酒点心,在长安城独树一帜,生意火爆,沿待的两层楼每天都坐得满满的,很少有空座。

西域酒坊的生意好,酒好是一方面,点心独特也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西域酒坊的招待与众不同。

西域酒坊的招待是个胡女,名叫媚姬,年方十六,长得金碧眼,深目高鼻,容貌俊俏,因为身材丰腴,所以卫风给她起了个外号,媚猪儿。

眼下,这个与众不同的胡家女正挽着袖子,露出丰腴洁白的两截手臂,手脚麻利的从酒瓮里倒出一壶酒,脚步轻盈的向楼上走去,长长的裙摆拂动,象一只快乐的蝴蝶。

“猪儿,我家公子来了,还有座吗?”李维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口,嬉皮笑脸的伏在门口长长的柜台上,向媚姬打了个招呼。媚姬脸色一寒,瞪了李维一眼,随即嘴角含笑的向他身后的卫风看去。

酒楼里的熟人不少,卫风刚一踏进门,就有不少人拱手作揖,招呼声不绝:“卫公子来啦——”

“哟,四公子,这边坐!”

“卫公子啊,今天又不用念书啦。”

卫风哈哈大笑,团团作了一揖:“诸位吃着喝着,一会儿卫风来和诸位畅谈。”

“哈哈哈……公子忙着,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要不啊,媚猪儿生气了,下次来没得座啊。”

笑声四起。

长安城里有点头面的都知道,这个眼高于顶的媚猪儿眼里只有卫家四公子,这都眼巴巴的等了快两年了,卫家四公子虽然见了面免不了要沾些便宜,却一直没有开口带他进门,甚至没有私下里会个面。都知道卫家四公子有点疯,可是这一点让人很不解,哪有送上门的肉不吃的,何况还是这样一块别有风味的胡肉。按说卫家虽然败了,早已不复当年一门五侯的威风,可是有长公主在那里镇着,招个胡女做妾,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有人都在说,卫四公子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也许有什么暗病之类的也说不清。

“公子——”媚姬俏脸含春,款款上前给卫风施了一礼:“楼上请,老位置。”

“多谢。”卫风笑了笑,跟着媚姬上楼。媚姬走在他前面,纤细的腰肢比霸桥的柳条还软,挺翘的娇臀在卫风面前晃来晃去,象是逗引猎物的诱饵。卫风跟上前去贴着媚姬的脖项嗅了一口,伸出手指在媚姬的俏脸上刮了一下:“猪儿,今天又是用的什么胡香?和上次不一样啊。”

“上次,上次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媚姬撅着嘴唇嗔道:“亏公子还能辨得出来与上次不一样呢。”

“当然,我家公子是有名的闻香识美人。”李维跟上来笑着打趣道。

媚姬引着卫风进了雅间,跪在地上整理了一下,拿出一张色彩绚艳的新席垫在案前。她跪在地上的姿势看起来诱惑力十足,软软的腰肢塌着,浑圆的臀部越的翘挺,卫风顿时觉得嘴有些干,他咳嗽了一声,伸出手在媚姬娇臀上摸了一把:“妖精,不要挑逗公子,小心公子收拾了你。”

“你有那胆吗?”媚姬眼光如水,扫了卫风一眼,散着浓烈的雌性荷尔蒙的年轻身体蹭了过来。

卫风捏了捏鼻子,把头闪到一边,挥了挥手:“快去给公子上酒,公子渴了。”

媚姬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垂下了长长的睫毛,起身出去。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李维吸着口水,眼馋的看着媚姬的背影。

“你别傻了,这妖精的心大着呢。”卫风摇了摇头,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现好象重新装修过了,就连身上的这张席都是特制的,与大汉用的蔺席不一样,这席是毛制成的,特别软,坐在上面特别舒服。

“管她呢,公子如果用了不满意,到时候赏给我就是了。”李维无所谓的说道:“我反正不在乎的。”

“去你娘的。”卫风抬手给了李维一巴掌,笑着骂道:“你怎么象条了情的狗似的,看到女人就兴奋?总有一天你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李维尴尬的笑了,没再吱声。

没过一会儿,媚姬端着酒和点心上来了,她倚在卫风的身旁,翘起兰花指,倒了一杯酒,双手递到卫嘴边,卫风刚要去接,她却又闪开了,眼波一横,示意要喂给卫风。卫风嘻嘻笑了一声,伸手揽过媚姬的纤腰,凑过嘴去,就着媚姬的手抿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品,赞了一声:“好酒,果然入口绵甜,香气淡雅,怪不得这里的生意还是这么好的。”

“那当然,我们这里又增加了三个新品种呢。”媚姬得意的笑着缩在卫风怀里,放下酒杯,伸出两只手指,捡起一料碧绿的小干果,撅起红艳艳的嘴唇,吹去了上面的梗,这才塞到卫风的嘴里,细腻的手指在卫风的嘴唇上停了片刻。

“香!”卫风哈哈大笑,又嗅在媚姬的脖颈处嗅了嗅:“香,果子香,酒香,人更香。”

媚姬咯咯的娇笑起来,丰满的身体在卫风的怀里扭来扭去,煞是撩人。李维口干舌燥,不敢再看,低下头端起酒一顿猛灌。卫风也不理他,两只手沾着便宜,嘴里喝一口酒,尝一个果子,美人美酒,美得不亦乐乎。但他调笑归调笑,沾便宜归沾便宜,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摸的地方,绝对不摸。

媚姬娇嗔的眼神里有些幽怨,怨恨卫风还在刻意的保持着理智,不过她也习惯了这个样子,能将这个四公子侍候得开开心心,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她相信,自己的付出总有一天会得到想要的回报。

正喝得开心,旁边的雅间忽然传出一声巨响,象是一只大锤砸到了案上一般,杯盘噼哩啪啦的掉了一地,接着听到一声中气中足的爆喝,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欺人太甚,以为老子没钱吗?我要的酒半天也不送来,却在那里陪着什么死公子活公子的打情骂俏,白昼宣淫!”

第003章 京师大侠朱安世

媚姬吓得一抖,却见卫风主仆俩眼毛一挑,相互看了一眼,却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她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却见李维挺身而起,转过脸去吼了一声:“哪来的畜生,在这里扰人清静,讨打么?”

“不知死活的狗奴才。”隔壁不屑的哼了一声:“小心老子敲碎你的狗牙。”

李维大怒,拔腿出了雅间门,媚姬还没回过神来,隔壁已经响起了一阵拳脚声。片刻之后,只听到一声闷响,紧跟着李维一声惨叫:“畜生,敢伤你老子。”

“啪啪”两声响,李维的骂声突然变得含糊不清。

卫风脸色一紧,他推开了媚姬,大步出了门。外面已经围上了不少看热闹的,一个个表情丰富的看着李维。李维脸颊肿了,五条指印很是分明,嘴角流着血,被一柄长剑挑着下巴抵在墙上,仅凭着两只脚尖站在地上,神情极是狼狈,右手腕鲜血长流,看样子中了一剑,他的长剑却对手倒持在手里。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虽然不很壮硕,但分明很灵巧的人,他用手中长剑挑着李维下巴,眼睛却看着刚从雅间里冲出来的卫风,嘴角挑着一丝讥讽的笑,从卫风的脸上一掠而过,看了一眼跟在后面出来的媚姬,笑了一声:“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是卫家四公子,我说这胡女怎么被迷得颠三倒四的,连我的酒都忘了上呢,果然长得一副好皮囊。”

“你上次的酒钱还没给呢。”媚姬小脸白,却强着声驳道。

“我朱安世是喝酒不给钱的人吗?”那人撇了撇嘴,不屑的骂道:“分明是你春心动了,眼里只有这个粉面郎,却忘了招待客人,还敢嘴硬。你们掌柜的呢,把他叫出来,让我看看这西域酒坊是如何待客的。”

“哈,原来是京师大侠啊。”旁边的人群里爆出一声惊呼,紧跟着有人笑道:“你连京师大侠都不认识?这么大惊小怪的。”

卫风盯着朱安世的手看了半天,心头感到一阵寒意。李维的身手在卫家家丁里面是数一数二的,就是整个长安城,也是数得上号的。没想到两三招之间就被这个朱安世刺伤的手腕,看样子受伤不清,也不知道有没有废掉,总之是吃了大亏了。他盯着朱安世的手看了好半天,现此人的手稳得出奇,这半天时间,竟是连抖都没有抖一下,锋利的剑尖一直不离李维的咽喉。李维仅凭两只脚尖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两条腿开始颤。

朱安世,阳陵人,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游侠,号称京师大侠,身手了得。卫风对这个名字很熟,却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人。他的兄长卫伉也常和游侠来往,对这个人颇多推崇,卫风也一直想见见他,只是长公主管着,不让他和这些人交往,故而一直没有见过。却没有想到,今天却是在这个场合下见了面,而且他的从小玩伴李维被人这么顶着,可谓是丢人丢到家了。

卫风不用看都知道,旁边很多人的脸色肯定是幸灾乐祸的。

“朱大侠……”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西域人分开人群冲了进来,他就是西域酒坊的老板休莫霸。他走到朱安世的面前连连拱手,堆着笑连声陪罪:“不知朱大侠光临,有失远迎,休莫霸在此给大侠陪罪,小女不会说话,还请大侠不要计较。大侠请里面座,今天的酒,我休莫霸请了。”

休莫霸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叫人上酒。朱安世看看阴着脸一直没有动的卫风,不屑的笑了一声,手腕一抖,长剑归鞘,随手将李维的长剑扔在地上。李维长出一口气,倚着墙坐在了地上,捂着手腕查看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将长剑捡起归鞘。

朱安世笑了一声:“既然休莫霸掌柜说情,朱安世就给你个面子,不与这等狗仗人势的东西计较。”

休莫霸脸色有些紧张,他偷偷看了卫风一眼,连忙将朱安世往里让,看着被朱安世打成两截的漆木案和遍地都是的洒渍,他暗自叫苦,却又不敢多说,只得安排人进去收拾。朱安世是京师大侠,他惹不起,而卫风也是个不吃亏的主,他也惹不起,赶紧趁着卫风还没有飚,先把事情处理了最好。

没想到他还是慢了一步,卫风见李维看了手腕之后没有大叫,知道他只是受了轻伤,这才放了心。不过这个亏他却咽不下去,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呢,如果让朱安世就这么走了,他卫风以后还怎么在长安城混?

“慢着。”卫风抬起手,语气很平淡的叫道。

旁边围观的看客本来见卫风一直没有说话,以为他被朱安世给镇住了,今天要认怂,这个热闹看不起来了。见朱安世被休莫霸劝进雅间,都有些失望的要走,没想到一直没吭声的卫风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朱安世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听到卫风这句话,又缩了回来。他拨开叫苦不迭的休莫霸,回头打量了一下卫风,咧嘴笑道:“怎么?卫四公子有何见教?”

“不敢。”卫风撇了撇嘴,拱了拱手:“多谢朱大侠手下留情,没有伤了我的家人要害。”

朱安世看着卫风,不免有些好奇,卫风这句话说得很客气,但是语气里却听不出一点客气的味道,而且看他那个神情,似乎还有话要话。他顿时来了兴趣,回过身,将长剑抱在怀中,仰起下巴,用鼻孔看着卫风:“好说,举手之劳,无须客气。”

“嘿嘿。”卫风冷笑了一声,卷起了袖子:“李维虽然粗鲁,却是我的家丁,要教训,也轮不到你朱安世。听说朱大侠剑术惊人,卫风斗胆,向朱大侠请教请教。”

李维一听立刻慌了,他凑到卫风面前,低声说道:“公子不可,此人剑术奇快,李维输得心服口服,等李维练好剑术再来讨回面子,公子尊贵,不值得为我出头。”他这么说,当然是给卫风面子,其实他心里有数,卫风除了力气比较大之外,剑术并不比他高多少。而朱安世的剑术要比他高出不止一个层次,卫风根本不是对手,上去就怕讨不回面子,反而会输得更难看。

“闪开。”卫风拨开李维,向前跨了一步,向朱安世招了招手:“来吧。”

朱安世皱起了眉头:“你的剑呢?”

“我不用剑,就用这两只拳头。”卫风晃了晃拳头,轻松的一笑。

“哇——”旁边的人群里响起一片惊呼。居然有人要赤手空拳对付以剑术知名的京师大侠朱安世,这个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这个卫四公子倒是从小就有疯病,不过听说这几年已经不犯了,没想到现在又犯了,看来这疯病还没好利索,时不时的还会犯一次。

朱安世沉下了脸,他纵横天下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狂傲的,居然敢赤手空拳向自己挑战。他推开快要哭出来的休莫霸,向前跨了一步,右手张开五指,搭上了剑柄,却又犹豫了。眼前这个嚣张之极的年轻人可不是什么游侠,也不是什么李维那样的家丁,他是卫府的公子。卫府虽然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风光,大将军大司马卫青也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可是这个年轻人的母亲是长公主,他的亲舅舅可就当今天陛下,他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真要伤了他,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更何况,自己如何用剑,就算胜了,也会被人讥笑。一个成名多年的京师大侠,居然用剑对付一个赤手空着拳的少年,岂止是胜之不武,简直是不要脸。卫风丢得起这个人,他朱安世丢不起。

朱安世松开了手指,将长剑塞到休莫霸的怀里,傲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就空手来指教一下公子。”说着,双腿一前一后微微弯曲,降下了身体重心,双臂张开,摆好了摔角的姿势。

卫风笑了,笑得很阴险,很得意。

第004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卫风看到朱安世用剑抵着李维的咽喉,以及李维手腕上的伤时,他就知道,自己如果用剑,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朱安世的对手。与其如此,不如不用剑,朱安世是有名的大侠,想来他不至于自降身份,用剑来对付他这一对拳头。且不说他会怕伤着自己,就凭他的面子,他也不能这么做。因此朱安世的举动完全在卫风意料之中,看到朱安世摆好的架势,卫风暴喝了一声:“看打!”人已经和身撞了过来。

朱安世不屑的一笑,这种最低级的打架手段他见得多了,根本不用多想,左手抓住卫风的左臂用力往外一拨,右手疾伸抓向卫风的腰带,就要将他举起来摔个大跟头。他的度不可谓不快,他的出手不可谓不准,但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卫风的手臂虽然被朱安世抓住了,却没有被他拨动,相反,他的左手臂象是一根铁棍一样,带着风声横扫了过来,撞得朱安世的手掌生疼。朱安世大惊,连忙低头闪过,顺势竖起了左臂,准备格挡随后打过来的卫风右拳。听得头顶的风声过去,他刚要抬起头,却觉得左手臂一麻,一股大力撞来,卫风的右拳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将他的左臂砸在了他的脸上,强大的冲击力撞得朱安世立足不稳,连退三步。

本来万无一失的应招在卫风惊人的蛮力面前,全变成的泡影,不堪一击。

朱安世措手不及,脸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疼倒是其次,主要是太丢人了——他朱安世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一个亏。他勃然大怒,紧跟着又迎了上去,右手疾出,一拳轰在了胸腹大开的卫风胸口,打得卫风倒退一步,跟着踏步上前,左拳击向卫风的面门,收回的右拳再次出手,击向卫风的小腹。

卫风退了一步,随即站稳了脚步,看着朱安世双手齐出,又打了过来。他不管不顾,不招不架,也跟着双拳齐出,攻向朱安世,竟是一副拼命的架势。朱安世虽然吃惊,却来不及换招了,只得全力击了过来,同时长吸了一口气。

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后退了三步。卫风只觉得胸口一疼,有些吸不上气来,他抬眼看了一眼朱安世,随即又扑了上去,还是那一招王八拳,两根手臂舞得象风车一样,没头没脸的向朱安世砸去。

朱安世暗暗叫苦,他和卫风互换了两拳,虽然同样打退了卫风,吃的亏却比卫风大。卫风的那两只拳头就象是铁打的,砸得他的胸口象是被疯牛撞了一样,不仅是疼,直接是麻了,胸口憋得难受,气息一滞,他本想换换气,可是卫风却不给他一点机会,而且好象根本不在乎他全力击出的两拳,跟着又象个疯子似的冲了过来。

朱安世来不及反应,只得举起双手架在头顶,跟着飞起右脚向前踹去。

又是一次两败俱伤。

卫风被朱安世一脚踹在腹部,立足不稳的向后退了两步,朱安世却被卫风横扫中右耳,打得他头昏眼花,两耳轰鸣,旁边的惊叫声、叫好声、拍掌声,刹时离他远去,眼前直冒金星,一时天旋地转。

卫风得势不饶人,两步一退,跟着又冲上来,劈头劈脸的一顿乱砸。朱安世被打得狼狈不堪,虽然间隙还能反击一两下,将卫风打退两步,可是卫风象是铁打的,刚退下去又冲了上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而他的拳头虽然没什么章法,却力量惊人,象是一柄大铁锤,一下一下一夯在他的手臂、肩膀上。不过十来下,他的双臂就没有知觉,软软的垂了下来。没有了双臂的保护,他的头脸就直接暴露在卫风的攻击之下,片刻之间就被打成了一个鼻青眼肿的猪头。

一着失手,满盘皆输,今天亏大了,什么面子都丢干净了。这是只能无助躲闪的朱安世脑海中掠过的唯一念头。

这个结果,不仅朱安世没想到,旁边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就连卫风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也没功夫想,只管抡拳向朱安世猛砸,直到把朱安世捶得瘫在地上为止。

京师大侠朱安世被人一顿乱拳打成猪头,这将是以后长安城里的游侠界里最津津乐道的故事。

休莫霸刚一愣神的功夫,就见朱安世被卫风打得瘫在地上,头破血流,吓得一激零,扔下怀里的剑就扑了过来,护在朱安世的面前,连忙作揖:“公子,公子,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公子,不能再打了。”李维也扑了过来,拉住了状若疯狂的卫风:“再打他就没命了。”说着,抬起腿就要踹朱安世一脚解解气,可是看朱安世头破血流的样子,又怕一脚踢死了他,犹豫了一下,换了个位置,照着朱安世的大腿狠狠来了一下。

朱安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只是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媚姬也冲过来拉住卫风,不过她的脸上却是喜气洋洋,仿佛卫风是为她打架一样。她一眼瞟到东市令乔越带着几个士卒从惊呆的人群中挤了过来,连忙竖起指头指着坐在墙角里的朱安世骂道:“叫你喝酒不给钱还打人,活该!”

“怎么回事?”乔越横眉竖眼的喝道。

卫风拦住了刚要恶人先告状的媚姬,朝乔越拱了拱手:“乔大人,一点小误会,就不麻烦你了。”

“四公子啊。”乔越一看是卫风,连忙笑着还了个礼。卫风在东市打的架多了去了,和乔越是老相识,不过卫风打架归打架,却从不欺负那些穷苦人,相反倒是经常和那些人欺负穷苦人的贵公子打起来。所以在东市、西市里的名声倒也不坏,在长安城里的名声也是别具一格,乔越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关系倒也不错。“怎么,被长公主闷得久了,个把月没来东市,一来就闹出这么大一事儿?”

“好说好说,你忙着。”卫风说道,就把乔越往外推。

“没打死人吧?”乔越看了一眼坐在墙角里人事不知的朱安世,凑到前面看了看,见朱安世还在喘着粗气,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看了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咦,这不是京师大侠朱安世吗?”

“正是正是,一点小误会,不劳烦你了。”卫风拉着乔越就往外走,随即向李维使了个眼色,李维还没看到,媚姬却眼明手快的,推了一把休莫霸,从他怀中抢出一串钱,跟上来塞到乔越身边的一个士卒手里,媚笑着说道:“军爷拿去喝点酒吧。”

那个士卒掂了掂钱,随手揣入怀中,对着围观的人挥了挥手,竖起眼睛大声喝道:“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要不然就跟我们走。”大家看看架也打完了,鼎鼎大名的黑社会头子、京师大侠也被一顿王八拳打得瘫在地上,没有翻盘的机会了,顿时也没有了兴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纷纷散去。

“这……这可怎么办啊。”休莫霸急得团团转,朱安世可不是什么好人物,他是地地道道的恶人,根本惹不得的,今天却在自己的酒店里被卫风一顿乱拳打成了猪头,这个烂摊子可怎么解决?卫风可以一撒手就走,他这个西域酒店可走不到啊。

“阿翁,怕什么嘛,他确实欠我们钱来着。”媚姬撅着嘴,瞪了朱安世一眼,不服的说。

“欠我们钱也不能这么干,我们……”休莫霸本来准备说这人是十足的恶棍,可是一看朱安世还在哼哼,哪里敢说,万一被他听见了,自己岂不是更吃不了兜着走?

“把他扶起来,给他洗洗脸。”卫风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心情倍爽,拍拍休莫霸的肩膀:“公子我是打完就跑的人吗?你放心,我来摆平他,绝不给你惹祸。”

“那当然好。”休莫霸感激的连连点头,他就等这一句呢:“公子义满长安,这东西九市哪个不知道公子仗义,体恤我们小人。小人就知道,公子是断不会让小人吃苦头的。”

卫风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休莫霸一眼:“别废话了,赶快去收拾,公子我还没喝完呢。你再啰嗦,公子我现在拔腿就走,这个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吧。”

休莫霸一听,立刻闭紧了嘴巴,扭头就走。不大一会儿叫来了几个伙计,重新上了酒,又端来了水给朱安世洗洗干净,将他扶起坐在卫风面前,然后才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临走前拼命的冲着媚姬使眼色,那意思就是说,闺女啊,今天全靠你了,咱西域酒坊能不能继续开下去,就看这个卫四公子今天出不出力了,你有什么招就全用出来吧,如果能把自己一起送出去,那就更好了。

第005章 老子不是吓大的

先请假,长假八天,回乡下看老父老母,不能上网,估计是更新不了。

不过老庄保证,欠的债,总要还的。

感谢兄弟们的捧场,长假之后,开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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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安世被冷水一激,又被胆战心惊的侍女碰痛了伤口,“哎哟”叫了一声,被打裂的眼角**了两下,总算清醒过来了,他努力张开肿起来的眼皮,看了看对面正一手搂着媚姬,一手在案上打着节拍的卫风,咧着嘴角笑了一声,向后靠了靠,侍女连忙拿过一个凭几来,让他靠着。

“竖子,你有种。”朱安世冲着卫风挑了挑拇指:“老子一不小心中了你的道,今天算栽了。”

卫风瞟了他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下面是不是该说,你等着,老子总有一天要找回来的?”

朱安世确实想这么说来着,可是卫风抢了他的台词,他一时倒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愣在那里,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憋得他咳嗽起来。这一咳就收不住了,直咳得他上气不接下气,吐出一口血痰才算罢休。

今儿挨这顿莫明其妙的毒打,居然被打出内伤了。朱安世心情更不好了,他看向卫风的眼神锐利得几乎象他的剑,可惜剑鞘太厚了些,把眼神逼得过于薄弱,而且卫风也根本没看他,意料中的一场眼神较量,根本就没有生。

“我知道你们这些个大侠啊什么的很牛逼。”卫风端起酒杯,慢慢的品着:“不过呢,你也别吓唬我,老子也不是吓大的,你要是觉得今儿输得冤、不服气,还想要来报仇的话,老子等着你就是。我家住哪儿,就不用我告诉你了吧?”

“鼎鼎大名的卫府,我朱安世还是知道的。”朱安世抬起了头,恨恨的说道。不用卫风说,他也不会白吃这顿打,不把面子找回来,他如何还能在长安立足?“等两天,我一定上门领教。”

“你放心,我绝对满足你的愿意,来一次打一次,保证你浑身舒泰,大有受益。”卫风一点也不谦虚,那感觉就是一江湖前辈在指点一后生,当仁不让,牛皮哄哄。朱安世倒是被他给噎住了,他没想到卫风一点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大大咧咧的应承了下来。

“你现在一定是想,今天是没防备,所以吃了亏了,对不对?”卫风示意旁边的侍女推了一杯给朱安世,朱安世犹豫了一下,舔了舔肿起来的嘴唇,伸手想去拿酒杯,这才现自己两条胳膊根本一点力气也没有,又酸又麻,居然举不起来,他暗自叫苦。卫风看他扭动着身子,努力的想动动手臂的样子,不禁笑了,示意旁边的侍女将酒喂给朱安世,接着继续教训他:“所以你不服。不服没关系,我反正又不离开长安,你随时来找我就是了。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来找我,就算是再输十次,我还敬你是个汉子,你要是不敢来找我,却去寻别人——比如这西域酒坊的晦气,那我可就看不起你了。”

朱安世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心里想的却是,老子今天是没想到你竖子这么大蛮力才吃的亏,你以为下次还能这样痛快啊。我呸!到时不打得你娘都认不出来,我就不是京师大侠朱安世。

“我啊,最看不起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侠,正事不干,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暗杀、绑架、收债、欺负百姓,你们就知道欺负老实人,有个屁用啊?”卫风掰着手指头,越说声音越大,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唾沫都快喷到朱安世脸上了:“这***也配叫大侠?什么叫大侠?侠者,义字当先,为国为民。你们呢,你们是祸国殃民,就这样的货色也配叫大侠?我呸!”

“为国为民?”朱安世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竖子还真会胡说八道。他撇撇嘴不屑的笑了:“你装什么圣人啊,你卫四公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不错。”卫风点点头,从媚姬手指叨过一只果子呱唧呱唧的嚼着:“我卫风也不配,可是我卫风没象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侠专挑软杮子捏,尽欺负老实人。就凭这一点,老子就比你强,至少象你这种喝霸王酒的事情,老子从来没干过,没钱不丢人,可你充什么大爷?”

朱安世一滞,卫风说得虽然夸张,可是大致没错,他们这些人基本上也就干的这些事,至于霸王酒,他也是喝惯了的,不过平时没人敢吱声,为了能安生做生意,还特地来请他们去喝霸王酒。他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威名所致,没想到今天被媚姬当众羞辱了,还被卫风这么一个破落户子弟当成穷鬼,实在是太丢人了。他恨恨的说道:“你放心,老子有钱,今天就把这帐给付……”他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因为他突然现自己腰里的荷包不见了,顿时大吃一惊,一股冷汗沁了出来。他不顾双臂酸痛无力,连忙将浑身上下摸了一遍,还是没有现,这时才后悔莫迭,今天挨顿打已经算倒霉了,可是跟荷包丢了相比,岂直是不值一提,荷包里面的东西一旦泄露出去,那事情可就大了。

“忘了带钱了?”卫风见朱安世神色尴尬,以为他没钱还要面子,又讥讽了一句。

“我……”朱安世哪有心思跟他斗嘴,连忙爬起来到外面去找。地上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荷包。

“快把你们掌柜叫来。”朱安世真的急了,冲着侍女大声的吼叫起来。

休莫霸急急忙忙的来了,朱安世用尽力气,抬起手臂抓住休莫霸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吼着:“把你们刚才在这儿打扫的人全叫来,我的荷包不见了。”

休莫霸不敢耽搁,立刻把刚才在这儿清理的奴仆全叫了过来,让他们一排排的站好。朱安世心急如焚的问了一遍,那些奴仆全都连连摇头,甚至把朱安世带到倒垃圾的地方去看了一下,根本没有朱安世说的什么荷包。

朱安世快要疯了。

媚姬见朱安世咬牙切齿,双目赤红的模样,轻声嘀咕了一句:“没钱就没钱,装什么荷包没了,还想赖着我们酒坊不成?”

“你说什么?”朱安世大吼一声:“我是赖人的人吗?”

媚姬没敢接话,可是她看向朱安世怯怯的目光里,却如实的表达了她的看法:你就是!

朱安世又气又急,七窍生烟,荷包里的东西暂且不说,偏偏现在身上一个五铢钱也没有,酒帐虽小,他却付不起,当然了,他就算不给钱,休莫霸也不敢要,可是住店怎么办?长安干什么不要花钱?自已被打成这样,去买点药总要花钱吧?难道让自己这样子去睡大街?

卫风看着朱安世表演了半天,扑哧一声笑了,从腰包里拽出一只荷包,啪的一声扔在案上:“好了,就算你的荷包丢在西域酒坊了,我赔你就是了,不就是几个钱吗,别搞得死了亲娘似的。”他伸出手指弹了弹:“数数,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拿点给你。”

朱安世很恼火,他本想把卫风的荷包砸到卫风脸上去,可是一想自己确实缺钱花,这么做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他难堪的打开了荷包,里面是一把零散的五铢钱,还有一块完整的麟趾金。一块麟趾金重一斤,按当下的市值来算将近一万枚五铢钱,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卫风出手也够大方的。

朱安世皱了皱眉头,他要办的事太大了,这些钱虽然不少,可是还不够用。

卫风犹豫了一下,卫家现在不比以前,一万钱也不是小数目,他这些钱可是他全部的零花钱,这块麟趾金还是跟老娘求了半天才拿到的,没想到朱安世的胃口还真不小,居然还嫌不够,可是他也没有了,要是回到再拿,恐惧老娘长公主又要问东问西,更是麻烦。他想了想,对媚姬低语了几句。媚姬会意,起身去找休莫霸。休莫霸一听卫风拿钱给朱安世,以为是拿钱买平安,提了半天的心立刻放下了——只要钱能摆平,那都是好事——连忙拿着十万钱交给媚姬。

朱安世收下了钱,又休息了好一阵,等双臂恢复了点知觉之后,这才将沉甸甸的一大包钱挂在腰上,勉强冲着卫风拱了拱手:“卫公子,今日别过,这些钱我会还给你,这顿打,我也一定如数奉还。”

“那就说定了。”卫风起身回礼,又加了一句:“你可一定要来,象你这么经打的对手,可不容易找。”

朱安世胸口一闷,差点再吐一口血,他瞪了卫风一眼,恶狠狠的咬着牙,转身就走。

休莫霸看着朱安世踉踉跄跄的出了门,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想了想,又从柜台里拿出一包钱,亲自捧着来到卫风的雅间前,正听到媚姬清甜的声音问道:“公子,什么叫‘义字当先,为国为民’啊?”

“我说了吗?”卫风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时候?”

“刚刚。”媚姬和李维同时叫了起来。

“是吗?”卫风见他们很郑重的样子,他拍了拍脑袋,想了一会儿说:“我从书上看来的。”接着又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媚姬,转过头对李维说道:“我没说什么别的吧?”

李维明白卫风的心思,连忙肯定的说:“没有。”

卫风长出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媚姬恼怒的瞪了一眼李维,红着眼睛起身就走,迎面和刚进门的休莫霸撞在一起,“嘭”的一声弹了回来。休莫霸手中的钱撒了一地,其中一块金子骨辘辘滚到了卫风面前,打了个转停了下来,闪闪光。

第006章 公孙三娘

今天运气不错,居然能找个地方偷空上个网,赶紧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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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白喝了一顿酒,顺带吃了一顿西域豆腐,揍了一个京师大侠,然后揣着升值一倍的荷包,哼着小曲出了西域酒坊,李维挎了一手的东西,捧着受伤的手腕子,却乐得眉开眼笑,因为休莫霸掌柜的也送了他一点小钱,够他去买点东西去勾搭府里的侍女、丫头。

“公子,我们去粉市吧。”李维颠着小步,讨好的说道:“你不是说要替老夫人买点上好的胭脂的吗?”

“你这样还能拿东西吗?”卫风回过头来,看着李维笑了笑。李维的右手腕受了伤,休莫霸送的瓜片酒和果子全挎在左臂上,摇摇晃晃的也够累了。李维苦笑了一声,随即又得意的说道:“没事,再多点我都吃得消。”

卫风从他手上拿过那只装了五斤酒的酒坛,轻松得象是拿得一只果子,他看着李维摇了摇头:“你又受伤了,明天出来得把田默带着了,要不然我还得侍候你。”

他拿走了最重的酒坛,李维顿时如释重负,咧着嘴直乐:“那个闷子出来也没用,他除了替公子整理整理笔墨,代做一点功课之外,也干不了什么活。”

田默是卫风的书僮,性格有些内向,不怎么喜欢说话,只喜欢看书,卫风的书房里书很多,他看得倒比卫风还多,特别是卫风不喜欢看的儒家经典,他看得津津有味,所以卫风有些不愿做的功课就由他代劳了。他居然给自己取了一个字,叫无言,李维总是拿这件事笑话他,一个书僮,起什么字啊,以为读了两天书就成才子了?

卫风虽然不象李维那样看不惯田默,倒也没有太反感,在他看来,自己的老爹卫青还是个骑奴呢,不是照样有字,后来还成了大将军?英雄不怕出身低,只要自己有本事,将来总有出头人地的时候。田默虽然好读书,却不是个书呆子,他的身手还是不错的,只是不象自己和李维这样好生事罢了。将来有机会,还是让他出去做个小吏,不能耽误了他的前途。现在陛下舅舅喜欢儒生,读儒家经典的人机会更多,说不定田默将来能混个一官半职的。

主仆两人说笑着,晃晃悠悠的去了粉市。粉市就在酒市南面,说是粉市,其实卖的东西不仅仅是脂粉,与女人有关的一切东西,这里都有卖的,当然这里的女人也特别多。大汉朝的风气很开放,女人出门很正常,粉市更是女人最多的地方,所以这里也是李维这样的登徒子最喜欢去的地方。远远的,一闻到那里的脂粉香,李维就兴奋起来,几乎忘了受伤颇重的手腕。象头情的雄鹿似的,在女人堆里钻来钻去,惹得骂声一片,他却自得其乐,不时的抽着鼻子,分别着各种脂粉香。

卫风打架不怕,揩油吃豆腐也是常事,但象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钻在女人堆里的事,却有种本能的拒绝,他看着李维的兴奋样,脸红得象块布,浑似耍流氓被女人骂的是他自己。他下意识的和李维分开了一段距离,生怕别人认出来他们是一起的。

“公子快点,前面就到谢馥春了。”李维一点没有自觉性,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引得旁边的男人女人纷纷侧目,对这位一点素质也没有的家伙表示鄙视。

谢馥春是长安粉市最有名的胭脂店,他们家卖的货都是上等货,胭脂的颜色最纯正,而且不易脱色,香味淡而不烈,深受长安城的贵妇人喜爱。不过他们家最有名的不是胭脂,而是粉。他们家的粉状如鸭蛋,粉质也象煮熟的蛋白一样细腻,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敷在脸上有种柔和的光泽,不象其他的粉那样呆涩。当然了,这种粉也相当贵,一金一饼,而且每日仅供二三十枚,是种供不应求的好东西。然而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值钱,越是受人追捧,所以谢馥春顺理成章的成了贵妇人最多的地方,当然了,登徒子也就多了。

卫风到谢馥春门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谢家胭脂店里全是人,而且大部分是女人,年轻的,年老的,漂亮的,难看的,全有。要想在里面站住脚,就得和那些女人挤在一起,这对卫风来说,实在不是个容易做到的。假如旁边是个年轻的美女也就罢了,万一是又老又丑的怎么办?象自己这么玉树临风、帅气十足的公子哥岂不是要被人倒沾了便宜?

卫风还在犹豫,李维却象只兔子一样窜了进去,手里拎着果子包,故意往人多的地方挤去,里面莺声燕语之中,立刻响起了一阵惊叫声,随即是一片鄙夷的斥责声。

丢人啊,要是带田默出来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卫风惭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地缝是不常见的,所以他只能找了个墙角,窝了起来,等李维买完了粉出来。

李维在女人堆里闻香正开心,轻易哪舍得出来。卫风百无聊赖的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玩,又捡起一个石子,在地上画些自己都看不懂的图案,消磨时光。等了半天李维也没出来,他有些急了,站起身来探头向里面看去。里面人头攒动,只能隐约看到李维被人包围在那里,乱糟糟的,好象跟人吵了起来。卫风一惊,连忙起身要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这个家伙不会是沾了哪个不能惹的女人便宜,被人家抓了现行吧?这家店出入的大户人家多了去了,随便出来一个都有可能是两千石的官儿,卫家现在不比以前,真要惹了事,他也罩不住。

卫风心里着急,步子跨得大了些,两步就跨到阶上,刚要进屋,迎面出来一个少女,躲闪不及,一头撞到了卫风的怀里。卫风吃了一惊,连忙停住了脚步,拱手陪礼:“对不住,对不住。”

“这是哪来的不长眼睛的东西,敢撞我们家小姐?”少女还没有说话,她身旁边的一个丫环先瞪着眼睛吼了起来,声量高得堪比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歌者李延年,就是声音拔得太高了点,有点破,炸得卫风隔膜直麻。

卫风一抬头,愣了一下,还没说话。那个丫环却惊叫起来:“小姐,这不是卫家公子吗?”

熟人!

那个长身玉立、粉面含羞的美貌少女是丞相公孙贺的三女儿,太仆公孙敬身的幺妹,公孙三娘,还没生的时候就被指腹为婚成了卫风的未婚妻。旁边那个长得虽然不错,但是眉眼略微粗了些的丫环是她的贴身侍女,名叫小鱼儿,别看她名字叫得好听,可是人泼辣得很,和公孙三娘温和的脾气大相径庭,卫风都不知道公孙三娘怎么会选这么一个侍女的,岂直是鲜花旁配了根荆棘条。

“三娘啊,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卫风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说话都有些不着调,尴尬的摸着后脑勺。公孙三娘的母亲是公孙贺的一个小妾,按大汉朝的规矩,认公孙贺的正妻也就是卫君孺为嫡母。卫君孺是大将军卫青和皇后卫子夫的长姊,也就是卫风的姑母,就是她起意把公孙三娘指给卫风做老婆的。公孙三娘比卫风小一岁,又有着指腹为婚的经历,小的时候经常和卫风一起玩,所以两人相当的熟悉。自从卫青去世之后,卫家大不如前,两人又年岁渐长,这才渐渐少了走动。卫风已经十九岁了,三娘也已经十八岁,照理说早就应该成婚了,不过卫家提了几次亲,却被丞相公孙贺找了些不着调的借口拖了下来。

说起来,卫风上一次见三娘还是五年前了。五年前,三娘已经是个小美人,那时还带着些许青涩,而现在站在卫风面前却是一个婷婷玉立、丰满标致的大美人,该瘦的地方瘦,该凸的地方凸,用大文豪宋玉的话说,是增之一分太高,减之一分太低,施朱则太红,施粉则太白。

卫风一时看得有些目眩神离,话都说不周全了。

“看什么呢?小心眼珠子不在自己身上了。”小鱼儿嗔道,手一抖,花手绢儿差点甩到卫风脸上。

“哦。”卫风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讪讪的笑了一声:“三娘,来买粉么?”

公孙三娘看向卫风的眼神里柔情似水,眉宇之间却有一丝哀怨,她拦住了小鱼儿,轻声笑了:“你快去看看吧,你那个家奴跟掌柜的耍横呢。”

“是嘛?”卫风顺嘴答道,脚下却不动弹,看着公孙三娘呵呵的傻笑:“为了啥事?”

第007章 有人要抢我老婆?

长假休完,开始更新。\www。qΒ5c0m\\<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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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事?”小鱼儿瞪着眼睛,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屋里的李维:“他在女人堆里钻来钻去就算了,现在还要买粉,人家掌柜的都说卖完了,他还不走,赖在那里耍横。那么贵的粉哪是他买得起的,分明是赖着不走,闻点香气,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

“鱼儿!”公孙三娘生气了,面色一寒,娇喝了一声:“你越发的没规矩了。”

小鱼儿见公孙三娘生气了,也怕了,她吐了一下舌头,低下头轻声嘀咕了一句:“我又没说错嘛!”

“你们真是来买粉的?”三娘转过头看着卫风,换了一副笑容。

“是的。”卫风憨憨的点点头:“我想给阿母买一饼。”

“原来是这样啊。”三娘蹙了蹙弯弯的黛眉,想了想道:“你们今天来得迟了些,已经确实没有了。这样吧,我买了两盒,匀一盒给你就是了。你把他叫出来,别让他在里面为难掌柜的了。”

说着,她伸出如玉的手指,捅了捅小鱼儿,小鱼儿不情不愿的从后面跟着的侍女拎着的包袱里取出一盒粉来,横了卫风一眼,塞进卫风手里。卫风怔怔的接了,片刻才想来给钱,连忙手忙脚乱的从腰里拽出荷包,从中拿出一块金子:“给你钱。”

“算了吧,就算我孝敬舅母的。”公孙三娘笑着,推开卫风手,扫了一眼卫风手里的荷包,脸色却是一变,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卫风,转身就走。小鱼儿眼尖,一把抢过荷包,大声问道:“你这是哪个女人送你的荷包?我家小姐送你的呢?”

卫风一惊,这才想起朱安世不仅拿走了他的钱,还拿走了他的荷包,他是荷包是公孙三娘亲手做的,而现在这个却是媚姬的,上面绣的图案有明显的西域风情,和原来那个一点也不象,一眼就能看出来。

怪不得公孙三娘说得好好的转身就走的,原来是生气了。卫风连忙大步跟了上去,公孙三娘已经上了马车,两个家人上前拦住了卫风。卫风心中大急,膀子一横,就撞了过去。那两个家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撞得倒退几步,等他们站稳,卫风已经赶到公孙三娘的车后,一把拉住了车厢,急声说道:“三娘,你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小鱼儿跑了过来,伸手去扒拉卫风的手,但她哪里有卫风的力气大,咬着牙胀红了脸,也动不了卫风的分毫。卫风也不理他,急急的把西域酒坊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吃媚姬豆腐的事全部略过去了。

“既然如此,也就罢了。你松手吧,大街上拉拉扯扯的象什么话。”公孙三娘低了头,一边放下车帘,一边轻声说道。

“哦。”卫风无奈,只得松了手,茫然的看着马车缓缓而去。他也不知道公孙三娘有没有相信他,反正看她那样子至少没有全信。心下一想,不免对朱安世有些恼火,也为自己当时的一时大意后悔得直拍脑袋,怎么就这么笨呢,钱给了朱安世也就算了,荷包怎么也给了呢。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朱安世把荷包要回来,要不然没法子向漂亮老婆交待。

他一边想着,一边懊伤的回头去找李维。李维怒气冲天的从店里走出来,刚要说话,却看到卫风手里的粉,不免吃了一惊:“公子,我跟掌柜的吵了半天也没买到粉,你怎么……在外面也能买到。”

“公孙家小姐给的。”卫风怏怏不快的应了一声。

“公孙家小姐?”李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看到小鱼儿提着裙子奔了过来,走到卫风面前,没好气的说道:“我家小姐说了,你如果还有心,就快点提亲。要不然,你就没机会了。”说完,转身就走。

“什么意思?”卫风一声火了,一把抓住小鱼儿的胳膊,不由自主的用了些力气。小鱼儿哪吃得消他,疼得叫了起来,卫风连忙放开手,急急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小鱼儿眼泪都疼出来了,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吼:“我家小姐都十八了,你们卫家不提亲,可有别家提亲,想娶我们家小姐的人都排到洛城门外了,就你还这么不上心,一天到晚就知道勾三搭四的,不干正事。”

“你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敢这么对我们家公子说话?”李维瞪起了眼睛,没好气的上前一步拦在小鱼儿面前,攥起拳头就要打人。小鱼儿吓得挣脱了卫风,倒退了一步,拔腿就跑。李维气哼哼的骂了两声,回头忿忿不平的对卫风说:“公孙家的现在太过份了,连个小丫头都敢这么说话,当我们卫家是个普通人家了。哼,等公子把她们家小姐娶过来,我再好好的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有人想抢我老婆!”卫风说了一声,李维听着口音不对,抬起头一看,卫风横眉竖眼,咬牙切齿的,一副发飚前的预兆。

“谁这么大胆?”李维吓了一跳。

“管***是谁。”卫风象只上林苑里的狮子一样低吼了一声:“想抢我老婆,我就杀他们全家。”

“对,杀他们全家。”李维唯恐怕天下不乱,跟着附和道。

卫风没心思逛了,大步溜星的回家去找老娘长公主商量。一进内院,他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一手托着瓜片酒,一手托着鸭蛋粉,乐呵呵的进了屋。年近七十、鸡皮鹤发的长公主正斜靠在榻上,由侍女环儿捶着腿,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一见卫风托着东西进来,她立刻露出了笑容,随即又沉下了脸:“风儿,不好好读书,又到哪儿厮混了?”

“阿母,我的功课都做完了。”卫风陪着笑,用腿拱了拱环儿,将手里的酒和果子递给她:“快去拿酒杯来,这是我给阿母刚弄来的瓜片酒,西域酒坊刚出的,极是香甜。”

“哼,你又去西域酒坊了?”长公主吸了吸鼻子,嘴里说得凶,脸上却是眉开眼笑。

“可不是,我一听说西域酒坊出了新酒,立刻去给阿母弄一坛回来尝尝鲜,怎么样,我孝顺吧?”卫风嘻皮笑脸的凑到长公主身边,将鸭蛋粉送到她的鼻端,得意的卖弄着:“还有鸭蛋粉哟!”

长公主接过鸭蛋粉,开心的打开了盒子,伸出手指抹了一些:“果然是正宗的谢馥春。你这傻孩子,买这么多东西,钱又花完了吧?真是不知道节省,刚给你点钱,转眼就花个精光。来,我再给你一些,可千万不能让你兄长们知道,不然又得说我偏心。”说着,她从枕头下面拽出一个荷包,就要拿钱。

卫风连忙摁住了她的手:“阿母,不差钱。”

“不差钱?”长公主愣了一下,随即瞪起了眼睛,抬手就要打:“你又去强买强卖了?我们卫家虽然不如以前,可还是有门有脸的,那些下三滥的事情,你怎么能做?要是你阿翁知道了,还不得气活了?他可从来没有欺负过那些下等人,我卫家也没有这门风。”

“能把阿翁气活倒好了。”卫风扑哧笑了一声,连忙分辩:“我没欺负人,这粉是三娘孝敬你的。”

“三娘?”长公主一听是未来儿媳妇送的,倒是放了心,这才重新躺了下来,卫风捏起拳头给老娘捶着腿:“可不是,我本来也是打算去买的,可是去得迟了些,已经全卖完了,偏巧可就遇到了三娘,她一听说我是给阿母买的,就匀了我一盒儿。我要给她钱,她却说是孝敬你的,死活不要钱。”

“这孩子,就是孝顺。”长公主叹了口气,接过环儿递过来的酒杯呷了一口,点点头赞了一声:“果然是好酒。唉,对了,三娘还好吧,有没有问问你姑母现在怎么样?”

“好什么呀。”卫风恼怒的嘟着嘴埋怨道:“我们从小订的亲,我都十九了,她也十八了,再不成亲,我还好说,她却是大姑娘了。阿母,你怎么也不着急啊,难不成要耽误我们两个?”

“想娶老婆了?”长公主瞟了卫风一眼,笑了笑,随即又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怜爱的摸着卫风的头:“风儿,你这傻孩子,我怎么不急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急着抱孙子呢。我都让你兄长去提了几次亲了,可是……唉――现在这事难办啊,你姑父做了丞相,你外兄也是太仆,可是……算了,你还小,不跟你说这些了。乖儿,你别急啊,等你兄长回来,我让他再去一趟就是了。早点把三娘娶进门,也好早点生个大胖孙子,让老太婆我再开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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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太子吃瘪

卫家家主卫伉直到天擦黑才回来,一进门还没说话就叹了口气,一脸的衰样。\\\一听说长公主找他,他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挤出一丝笑容,急步小趋着来到长公主的门口。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拱着手很恭敬的叫了一声:“母亲,你叫孩儿?”

长公主虽然不是卫伉的亲生母亲――卫伉弟兄三人的亲妈是个妾,生完老三卫登之后不久就死了――但是她和卫青的夫妻关系极好,爱屋及乌,她对卫伉兄弟三人也不错。卫伉等人都知道长公主不是亲妈,可是长公主能这么对他们,他们还能有什么想法?故而对长公主也很尊敬,一直当亲妈看待――很多人想把长公主当亲妈看,还没这机会呢。

“伉儿啊,你进来。”长公主和声叫道。

“喏。”卫伉轻手轻脚的进了门,一抬头,看到卫风笑嘻嘻的端着一杯酒迎了上来:“兄长,你尝尝这酒,西域酒坊的新货。”

卫伉接过酒却没有直接喝,而是有些不解看着卫风,这个幼弟和二弟卫不疑、三弟卫登不一样,他从小就不太跟他亲近,平时也很少主动和他套近乎,象今天这样是破天荒第一回,不由得卫伉不生疑。

“是吗?”卫伉无意识的应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耳杯中琥珀一般的酒,酒香扑鼻,确实是好酒。四弟和西域酒坊的胡女媚姬关系不一般,喝到西域洒坊的好酒不稀奇,可是象这样献殷勤,却不正常。

“当然,你尝尝,你尝尝。”卫风热情的劝道。

卫伉呷了一口,一股绵柔的甜香入口,感觉不错。

“怎么样?”卫风讨好的笑着。

“风弟,你不会是……”卫伉看着卫风,疑窦丛生。

“你想什么呢,兄弟我弄点好酒回来孝敬阿母,也酬劳一下最辛苦的兄长,你这么一说,倒象是我有求于你似的。”卫风故意板下了脸。

“不敢。”卫伉也笑了:“既然没有事,那我就无功受禄了。”说着,将杯中的酒全倒入口中,这才满意的擦了擦嘴,赞了一声:“好酒!”

“再来一杯。”卫风连忙端起酒坛又斟了一杯。

“风弟,你真的没事?”卫伉一杯酒下肚,情绪好了不少,半开玩笑的看着卫风。

“当然没有。”卫风正色说道,卫伉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换了脸色,陪着笑说道:“不过要说事,还真有一件小事要麻烦兄长。”

“就知道你有事。”卫伉白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一声:“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做的。”

卫风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求助的看了一眼长公主。长公主爱怜的瞪了一眼这个虽然人高马大、却总象个孩子似的儿子,和声对卫伉说:“伉儿啊,风儿今年十九了,这成天的在外面瞎混也不是个事。我想着,是不是该让他成亲了,成了亲,有个女人守着他,他也好收收心不是。”

卫伉明白了,他的脸色有些为难。他放下了酒杯,低下头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叹了口气:“母亲,我知道是这么个理。可是这件事确实有些为难,不瞒母亲说,上次母亲跟我说了这事之后,我已经去了三趟丞相府,可是……可是……”卫伉郁闷得直咂嘴,欲言又止,看样子在公孙贺的丞相府吃了不少冷遇。他看了一眼着急上火的卫风,摇着头说道:“丞相大人说,风儿……不务正业,我卫家又没有什么收入,怕女儿嫁了来,反而增加了我们家的困难,所以……所以还是等等再说。”

“这是什么话?我卫家连一个人都养不起了吗?等什么等?”长公主沉下了脸,耷拉下了眼角,十分恼怒,气得手都抖了起来:“公孙贺真是这么说的?”

“母亲息怒。”卫伉连连安慰:“丞相大人当然不会这么说,可是他话里的意思,却最明白不过。我想着风儿到现在还没有个正事做,也难怪他们家推脱,就想去找太子殿下安排个事情给风儿,也好领一份俸禄,然后再去提亲,也许会好一些。本来太子殿下也答应了的,可是今天去迎驾,又出了点事情,我一时倒不好再提。”

“不能再等了。”卫风急了,“再等,他们家就要把三娘嫁给别人了……”

“风儿!”长公主喝住了卫风,有些紧张的看着卫伉:“迎驾出了什么事?”

“唉――”卫伉没说话,先是长叹了一声,一脸的沮丧。他攥着拳头恨恨的捶了两下大腿,这才闷闷不乐的说道:“陛下去年不是去雍城祭祀五帝吗,他不在京师的时候,一直是太子殿下监国来着。前些天太子殿下接到诏书,说陛下今天要回宫。于是太子殿下就早早的准备好了车驾,准备迎接陛下回宫。今儿个上午一大早就带着文武官员在西安门外候着,可是等来等去,直等到晌午,也没接着陛下,这儿正奇怪呢,来了一个小黄门,说是陛下已经去了建章宫了,还说他累了,让太子殿下就不用去请见了。母亲,你说这事……唉,太子殿下心情很不好,他当时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回博望苑后却闷闷的坐了半天,我看他脸上还有些泪痕,也没好跟他说风弟这事。”

“有这事?!”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没回过神来。太子是储君,是大汉国仅次于陛下的第二号人物,陛下回宫,他去迎接是理所当然的,陛下就算是要回建章宫,而不去未央宫,也应该提前给太子打个招呼,绝对不应该来这么一出。这么做等于告诉文武百官,这个太子在陛下眼里根本没有地位。

这绝对不是一个随意而为的举动,陛下登基至今五十年了,不可能心血来潮和太子开这个玩笑。如果再联想到两年前拳夫人因为生了皇子刘弗陵住处被题为尧母门这件事,那么今天这个举动就更是大有深意了。长公主眨着老而不昏的眼睛,长久无语。

卫家之所以垂而不死,那些文武官员处处还给卫家留一点面子,并不是看在已经死了十五年的大将军卫青的面子上,当然也不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长公主虽然尊贵,可是她和上一辈的长公主馆陶公主不一样,她并没有什么热情去介入大汉的朝政,她在朝中也没有什么亲信和支持的力量。百官大部分看的是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的面子。太子是将来的储君,陛下已经年过花甲了,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一旦陛下驾崩,太子登基为帝,则卫子夫就成了皇太后,卫家作为外戚,也就很自然的会重新崛起。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来卫家生事,否则太子登基之后,自己岂不是要倒血霉?

也就是说,卫家将来的命运全系在太子的身上,而现在这个最大的希望却变得不可靠起来。皇后卫子夫已经是个老太婆,多少年前就失去了陛下的宠爱,先有王夫人夺宠,王夫人命不好,活得不长,接着又是李夫人,李夫人命也不好,病死了,却很聪明的占住了陛下的心。陛下为了让她的兄长李广利立功封侯,不惜两次发动远征大宛的战争。李夫人也死了,总算消停了几年,可是又崩出来一个神奇的赵婕妤,不仅用一只不能伸直的手勾住了陛下的心,还替陛下生下了一个皇子,一个神奇的皇子,怀孕十四月而生的皇子,一个比普通小孩子要壮大得多的皇子刘弗陵。

十四月而生,这是尧帝才有的异兆,陛下一高兴,立刻题赵婕妤所住的钩弋宫门为尧母门。这个举动太离谱了,无吝于向天下说,我这个儿子是尧转生的。尧是帝王,这个皇子呢?如果这个皇子是将来的帝王,那现在的太子呢?

这两年太子的境遇急转直下,不能不说,跟这个在娘胎里呆了十四个月才出生刘弗陵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说陛下题了尧母门之后还能给个说不通的解释来照顾一下太子的面子的话,而今天让太子吃瘪,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扇了太子一个响亮之极的耳光,原本有些遮遮掩掩的废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而对于卫家来说,这简直是个噩耗,一旦太子刘据失去了陛下的宠爱,不能继承皇位,那卫家就永远没有机会再翻身了,甚至可以说,这已经不是能不能翻身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一个无权无势,跟失宠的废太子有着无法割裂的关系的卫家,在新皇登基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这基本是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的问题。

简而言之,这是关系到卫家能否生存下去的问题。与这个问题一比,卫风能不能如愿娶到公孙三娘的问题,简直就不能称之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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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母子

公孙贺是丞相,他不可能不会估摸到陛下的心思。***当年卫子夫生下刘据,替已经年近而立之年却还没有儿子的陛下添了一个继承人,随即被立为皇后,接着卫青又立了几次大功,成了尊贵无比的大将军,还取了长公主,与陛下成了至亲,卫家风生水起,风光一时无两。公孙贺也因此宦途通畅,不能说没有想沾卫家的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时有谁会想到卫家会落到这一步?先是卫青被自己的外甥霍去病抢去了风头,由当仁不让的主将变成了二把手,闲居了十四年后黯然离世,接着皇后卫子夫年老色衰,失宠于陛下。好在太子一直深得陛下的喜爱,卫家总算还有希望,现在太子又面临着失宠被废的可能,相比之下公孙家却是如日中天,父亲公孙贺是丞相,位列三公,儿子公孙敬声是太仆,位列九卿,是现在大汉国最牛的家族,他这个时候有什么悔婚的念头,实在太正常了。

“那我怎么办?”卫风见老娘和老哥都愁眉不展,只谈太子的事,压根儿不提他的事,不由得急了。他关心不了那么多朝庭的政事,他只关心他的小美人别被人家抢了去了。

“风儿!”长公主不快的喝止了他,“快是弱冠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卫风欲要强辩,看老娘脸色不对,只得又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来,气哼哼的不说话。长公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本待要责备他几句,可看他一脸的委屈,又有些心软了,换了语气和声说道:“乖儿,你别急,我和你兄长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

卫伉苦笑了一声,说实在的,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屋子里一时有些沉闷。

卫伉沉默了好久,见卫风咬牙切齿的转着眼珠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歪点子。这个幼弟从小鬼机灵,总让人琢磨不透,谁知道他又有什么打算。不过卫伉现在也没有心情猜测,他犹豫着对长公主说道:“母亲,风弟今年十九了,确实也该成家立业了。公孙家的事暂时办不成,是不是先纳个妾,你看府里可有什么中意的丫头,如果没有,是不是到外面买几个?”

“不用买了,何必花那个冤枉钱。”长公主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打断的了卫伉的话,从卫风的脸色她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儿子又犯倔了,不娶到公孙三娘大概不会罢休。不过与这个事情相比,她倒是更关心太子的事情,毕竟卫风娶老婆的事虽然大,却只关系到他自己,而太子的事,却关系到卫家的将来,卫青死了,她就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卫伉虽然是家主,可是他现在不过是太子宫里的一个小官,还没有能量能够左右这么大的事情。

长公主深思了片刻:“伉儿,过些天我带风儿去请见陛下,看看陛下能不能赏风儿一个事做。”

卫伉一听,连连点头。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姊姊,他们的关系极好,卫风也是陛下的亲处甥,比起自己这个卫家家主在陛下面前吃香多了。如果他能在陛下的身边做个小官,比在太子殿下身边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他那样也许还能帮上太子的忙,等于也是帮了卫家的忙。

“母亲说得是,如此甚好。”

“嗯,我累了,你们先退下吧。”长公主有些疲乏的挥了挥手,卫伉见了,连忙告辞出门。卫风却没有动,他歪坐在长公主身边,捏着空心拳头,轻轻的给长公主老娘捶着腿,吞吞吐吐的说道:“阿母,我这事儿可怎么办?”

“风儿,不是阿母说你。”长公主伸出手指头点了一下卫风的额头:“你那些书虽然背得滚瓜烂熟,却是一点没往心里去。你也不想想,如果太子殿下不能顺利继位,公孙贺那个狗东西会把三娘嫁给你?阿母带你去见你舅舅,不就是想给你找个事做?以你这一身好武艺,如果中了你舅舅的意,能挣个一官半职的,他公孙贺还敢悔婚吗?”

卫风恍然大悟,他憨笑着摸了摸额头,嘻嘻的笑着:“我就知道阿母不会不管的,不象兄长,只想着他自己有没有官做,一点也不关心我。”

“你胡说什么呢?”长公主不快的瞪了他一眼:“你兄长哪儿不关心你,是你自己不争气,还处处和你兄长找别扭。你要是自己上进,至于到十九岁还一事无成?天天就知道打架喝酒,你能不能象你兄长一样干点正事?别忘了,你也是卫家的人。”

“我怎么没干正事?”卫风一梗脖子:“我替阿母去买酒,去买粉,这不是正事?”

“我呸!”长公主真的恼了,坐起身来,抬手给了卫风一个脑崩:“这都是下人做的事,你一个堂堂的卫家四公子,怎么自甘堕落到这个地步?你从小就聪明过人,身手又好,为什么不去做点有用的事?”

卫风撅着嘴,没敢回话,老娘真的发火的时候,他是很乖巧的。

“好了,这两天多读读书,准备点功课,不准出去鬼混了。”长公主见卫风一脸的郁闷,舍不得再说了,抬起手摸了摸卫风的额头,见红了一块,不免又心疼起来,把卫风搂在怀里,撅起嘴给他吹着气,又让人去拿凉水来敷。卫风连忙阻止了,他堆出一脸笑来说道:“阿母,不妨事的,我皮粗肉糙,一会儿就好。你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去读书了。”

“这才是我的乖儿。”长公主满意的笑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卫风的脸颊,怜爱的说道:“好好读书练武,过两天跟我去请见你舅舅,让他赏你个事做。我的风儿聪明绝顶,一定会得到你舅舅的喜欢的,将来跟你阿翁一样,做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大司马。”

卫风连声应着,又敷衍了几句,从长公主房里退出来,回到隔壁自己的小院。李维不在,只有书僮田默田无言在整理着书架。一见卫风进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简册迎了上来:“公子,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卫风有口无心的应道,四处看了看:“无言,李维呢?”

“他呀,一回来就拿着些粉啊、胭脂什么的,却找那些丫头婆子了,估计得有一阵子才能回来。”田默笑着将卫风迎到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过几片竹简来放在卫风面前,又将毛笔在砚上蘸了墨,塞到卫风的手里:“不过他回来也没用,他的手腕受了伤,估计一时半会不能陪公子练剑。公子还是先把这段书温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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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奇怪的地

郑重声明:本书主角养成型,非天生英明神武。/淡穿越,基本无金手指,请口味不合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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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闷在书房里看了两天书,浑身不自在,屁股上象长了钉子似的,坐定不安。本来还可以和李维练武解闷,可是李维手腕受伤,短期内用不得剑,田默的武技虽然也不错,可是比李维差了不少,应付卫风实在有些困难,就连另外两个家丁贵仁、贵义兄弟俩一起上,也不是卫风的对手。卫风跟他们对打,不仅没有挑战性,还生怕伤着他们,放不开手脚,一点意思也没有。要说对手,还得是朱安世那样的最好,又经打,又有成就感。至于读书,书架上的书他全记得,就连卫青的作战笔记他都滚瓜烂熟,但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总觉得书上的是死的,不去打仗,一切兵书战策都是空谈。父亲卫青是个大将军,当年也没听说他学过什么兵法――家里的这些兵书都是后来收集的,卫风一直觉得父亲这是闲得无聊才看的。表兄霍去病,英才绝世,照样没有学过兵法,不照样把仗打得出神入化?所以他觉得这用兵的能力就是实践出来的,如果不能上战场,学那么多兵法有什么用?卫家也好,霍家也好,这些年都没什么机会,皇帝舅舅最信任的是李家,最看重的将军是贰师将军李广利,他学兵法有个屁用。

为了这事,长公主拧了他不知道多次少耳朵,可他也只是将兵书背得精熟,应付差事,却从来不花功夫去理解。当然这家里也没人能够指点他,长公主当然不懂,就是三个兄长也基本是两眼一摸黑,还没有卫风这个死记硬背的通呢,卫风不管怎么说,还能背下来,他们仨连读下来都困难。

卫伉这些天忙得团团转,太子府里好象遇到了什么事,把他这个中庶子忙得几天没回府,连着卫不疑、卫登两个也没有回家。偌大的一个府第就剩下卫风母子俩和一帮奴仆,实在有些清静。

看着一片片竹简,卫风无聊得难以忍受,“啪”的一声扔下了简策,惊得旁边侍候的田默吃了一惊。

“我出去转会儿。”卫风不等田默说话,起身出了书房门,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指着田默的鼻子恶狠狠的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可不准去告诉老夫人,要不然,嘿嘿嘿……”

田默笑了,他知道卫风虽然貌似凶残,其实对家人是极好的,他连连点头:“公子看了半天的书了,也该去散散心,到院子里透透气,过会儿再来也是应该的。”

“这还象句话。”卫风换了一副笑脸,拍了拍田默的肩膀,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院子里安静得很,仆人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看到卫风经过,远远的打个招呼,也不过来打扰。卫风四处了一趟,到花圃里看了一会,天气还凉,除了蜡梅之外什么都没开。转了一会儿,卫风的心情好了些,却还是觉得无趣。他晃晃悠悠的,信马由缰,不由自主的到了大门口。

“公子,老夫人吩咐了,这两天公子要温书,不能出府。”两个家丁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客气而坚决的拦住了卫风。

“我要出去了吗?我是来检查你们的。”卫风一听是老娘安排的,倒也没敢发火。为了要去见皇帝舅舅的事情,老娘真是下足了功夫,一面派人进宫请见,一面督促卫风读书。皇帝的学问好得很,诸子百家都有所涉猎,身边还有好多博学大儒,如果不准备一下,长公主担心这个乖儿子能否通得过面试。

“属下知道公子体恤我等,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两个家丁笑着,小心的拍着马屁:“我们只是提醒一下公子而已。”

卫风郁闷的看了他们一眼,眼馋的看了一眼外面长长的巷子,巷子的尽头就是热闹的大街,不过离他这里太远了,连声音都听不到,就连路口高大的里坊,也不过是个小黑点而已,纵使他的目力极佳,也看不到大街上的景象。

“唉――”卫风向往的站了片刻,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又晃了回来,在院子里背着手来回踱着步。跨步之间,他忽然感觉到腰眼处的肌肉一跳,随即一股微弱的热流随着脊柱升了上来,上到背部忽然消失了。他一愣,随即停住了脚步,细细的体会腰眼的跳动,随着腰眼处一下又一下的跳动,他觉得有一股轻微的麻感慢慢扩散开来,渐渐的升到背部,分成两支,向双臂流去。

“又来了。”卫风苦笑了一声。他从小就有这个怪病,身上某个地方会突然的跳动起来,然后会有一种象热水一样的东西在身体内流淌,只是流到什么地方去却不受他的控制,而且也不规律,有时候会让他不由自主的扭动起来,让人看了觉得他发了疯一样。自从成年以后,这种情况已经很少了,没想到今天突然又遇到了。

那股热流涌进了手臂,他觉得两只手臂有些蠢蠢欲动,竟然慢慢的抬了起来,怀抱成了一个圆。他吃惊的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两只手,刚要出声大呼,突然李维闯了进来,一见他这副惊恐的样子,连忙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我……我又不受控制了。”卫风惊慌的叫道,求助的看着李维。

“啊……”李维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向墙边躲了躲。卫风这种情况他遇到过一次,那次他救主心切,扑上来想摁住他,结果刚一碰到卫风的身子,手就象被针刺了一般,麻了半边身子,好几天才缓过来。

热流从手臂流向手指,全部挤在指尖处,越积越多,越来越胀,卫风的十指象是充满了气似的,胀得难受,烫得发疼,有如针刺一般,痛得卫风几乎要叫出声来,他拼命的想挣扎,可是任凭他用多大的力气,却不能扭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只手颤抖着对在了一起,就在十指相对的刹那间,挤在手指之间的热流象是找到了渲泄的通道,急速的流了出去,同时好象又有一股热流流了进来,沿着手臂快速上行,冲到胸腹之间,忽然炸开了,化成一股热气,在身体内弥漫开来,所到之处,僵硬的身体突然之间又恢复了自由。

“唉呀――”卫风惊叫了一声,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公子,你怎么样?”李维见他倒地,连忙扑过来扶起他。

“没关系,就是觉得身体有点热。”卫风长出了一口气,借着李维的手站了起来,他抬起手抹了抹额的微汗,又连忙关照李维道:“你可别告诉别人,特别是老夫人,要被她知道了,她又得着急,四处找那些术士来作法,让我喝那些特别难喝的符水。”

“哦。”李维应了一声:“可是,万一你再犯怎么办?”

“再犯就再犯,反正那些术士也解决不了问题。”卫风瞪了他一眼:“这两天跑哪儿去了,总也看不到你的影子,是不是又把哪个丫头骗上手了,躲着我怕我发现?”

“冤枉。”李维连声叫道:“我这两天养伤呢,哪有力气去招惹她们,再说了,公子你要温书,又不能练剑,我当然不能来干扰公子了,哪有躲着你的话。是不是无言那闷子又告我的状?”

“你别瞎说,无言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坏话。”卫风打断了李维,扶着他的肩膀挪到廊下坐下,又看了一眼李维:“你今天怎么想得起来找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好象是个荷包嘛?哪个丫头送你的,这虎头绣得可真不错?”

“哦!”李维这才想起来正事,他将手里的荷包递到卫风面前,脸上浮出一丝奸笑:“公子你看,这个荷包是媚猪儿急吼吼的刚送来的,说要见你。门口的人不让她进府,她跟他们吵了起来,正好我从旁边经过看到了,她把这个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说是在店里角落发现的,应该就是那个朱安世丢了的,我还让她在门房等着呢。”

卫风接着荷包掂了掂,荷包挺沉,而且鼓鼓囊囊的,好象装了不少东西,他捏了一下,觉得里面有些软绵绵的东西。不过他没有打开,反倒是不快的对李维说:“她捡着了朱安世的东西,还给他就是了,干嘛要送到我这里来?”

“也许她是想顺便见见公子呢。”李维很淫贱的笑着。

“胡扯。”卫风啐了他一口。他想了想,送来也好,反正自己要找朱安世把自己那个荷包要回来,到时候一并交换就是了。

“不过,公子,这里面有个东西,很有些奇怪,你看看就知道了。”李维指了指荷包。

卫风不解的瞟了李维一眼,伸手拉开了荷包上的丝带,找开荷包,里面有几块碎金子,还有一张帛书。他将金子放在一旁,打开了帛书。帛书上横七竖八的画着好多条线,还有一些方框和圆圈,中间还有几道歪歪扭扭的线,看起来象是个地图,不过究竟是哪儿的地图,卫风可就不知道了。

“这是哪儿啊?”卫风挠着头问道。

李维傻眼了:“公子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卫风细细的看了很多遍,想了又想,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有缺口的方框看起来是一个个院子,这里弯弯屈屈的象是水道,象是一个有水的地方,可是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究竟是哪里,我也不知道。对了,媚姬呢,你去让她进来,我问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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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太子的面子

媚姬提着裙子,象只花蝴蝶一样飞了进来,一见到卫风她就撅起了红嘟嘟的樱嘴,娇艳欲滴。\www、qb5c0m/***卫风没空跟她扯闲话,连忙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指着荷包急急的问道:“这里哪来的?”

“店里捡的。”媚姬见卫风问道了正事,顾不上打情骂俏,连忙说道:“那天朱安世说丢了荷包,我一直觉得奇怪,这个人虽然恶,却还不至于赖人。我特地又问了那些打扫的伙计,他们确实没捡着,我不死心,就又去了朱安世喝酒的那个雅间,细细的翻了一遍,结果在墙角里的酒瓮后面发现了这个。”

“这么说,这确实是朱安世的了?”卫风翻来覆去的看了两眼,对着地图直眨眼睛。

“那个房间前两天刚打扫过,除了他,没有别人呆过。”媚姬重重的点点头,十分肯定。她看了看卫风,见卫风一副不上心的样子,连忙向卫风凑了凑,踮起脚尖附在卫风耳边说:“他那天丢了荷包那么着急,肯定是因为这里面的这张图,说不定是什么大秘密呢。”

卫风的耳朵被她嘴里的热气吹得痒痒的,禁不住想笑,他让开一步,揉着耳朵摇了摇头:“我管他有什么秘密呢,反正这家伙拿走了我的荷包,我正要向他讨回来,到时候一并还给他就是了。猪儿,这两天公子我要准备功课,没时间到你店里去玩,如果朱安世去捣乱,你就跟他说,我在家等着他,他有种就叫他来我家,公子我的手痒得很,正好拿他开开荤。”

“多谢公子关心。”媚姬本来有些怨气,一听说卫风要准备功课,倒也不好说些什么。她站起身来,却捻着衣带不走,小脸羞红,扭扭捏捏、哼哼叽叽的不知说些什么。

“还有事?”卫风不解的问道。

“没……事。”媚姬抬起头,蓝汪汪的眼睛里象是蒙了一层水,楚楚可怜的看着卫风,脚底下象是粘住了一样,半天不动步子。

“没事了你还不走?”卫风笑了一声:“我兄长马上回来了,被他看见了,又得说我了,你快走吧。”

“唉――”媚姬无奈的叹了口气,扭扭捏捏的走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卫风,哪知道卫风早就走了,只剩下李维一个人贼兮兮的笑着站在那里,媚姬心中委屈,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转身低着头匆匆的走了。

李维赶到门口中,看到媚姬走远了,这才回身叫道:“公子,她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卫风从柱子后面探出头看了看,见媚姬果真走了,这才转了出来,倚着柱子慢慢的坐在石阶上,面色有些惭愧。李维凑了过来,轻声笑道:“公子,媚猪儿心里只有你,你心里也有她,为什么偏要做得这样?大公子不是说要给你先纳个妾吗?你干脆把她给迎进门,不仅不要花钱,说不定还能落一大笔嫁妆呢,这等财色双收的好事儿,你干嘛不应了?”

“你懂个屁。”卫风啐了他一口:“猪儿看似泼辣粗豪,其实心思缜密,眼珠一转就是一个点子,你以为她这么精明的女人会甘心做个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老早把她迎进门了。她心思大着呢,她要做的是正妻,我能娶她做正妻吗?就算我愿意,老夫人能同意吗?”

李维咂了咂嘴,没有再说什么。他从小就在卫家长大,对这些情况也略知一二,知道卫家前面三个公子都是中人之资,文不成武不就,跟着太子混混还有可能做个一官半职,现在太子的处境尴尬,长公主重兴卫家的希望大部分都在这个四公子的身上,而且四公子和公孙家的小姐是有婚约的,当然不可能让媚姬儿做正妻。媚姬泼辣,就算是暂时委屈做了妾,恐怕以后也不得安生。

“公子,那你……”李维欲言又止。

“别说了。”卫风摆了摆手,打断了李维:“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个心思你就别想了。”

“什么心思啊?”门口响起一个声音,跟着卫伉大步走了进来,他看着卫风笑了笑:“风弟,你快收拾一下,跟我去丞相府。”

“去丞相府?”卫风有些意外。

“嗯,不错。”卫伉心情不错,拉着卫风一边往长公主的房里走,一边微笑着说道:“今天太子有空,我就说了一下你的事情,他专门写了封手札给丞相大人,替你讲情。快走,咱去告诉一下母亲,准备一些东西,马上就去丞相府。”

卫风被卫伉拉着,紧赶慢赶的来到长公主的房间。长公主正歪着身子靠在锦垫上假寐,听到脚步声,睁开了双眼,见卫伉和卫风携手进门,不免有些奇怪,卫风平时很难得和卫伉这么亲热的,今天怎么这么乖巧的被卫伉拉着手?

“母亲!”卫伉在长公主面前躬身施礼。

“伉儿啊。”长公主慈祥的笑着坐起身来,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啊?”

卫伉微笑着看了一眼卫风,又回过头说道:“太子殿下听说了风弟的婚事,特地写了封手札给丞相大人,为风弟说情。我赶着回来告诉母亲,请示一下该准备哪些礼物。”

长公主一听心花怒放,太子倒底是有卫家的血脉的,比较热心。她想了想说道:“太子殿下虽然写了手札,可是公孙家还没有同意,这时候如果去下聘礼会让他们觉得我家是用太子的名头来压他们,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你们就随便备点礼物,借着看你姑母的理由,先去问问丞相的意思,待丞相应了再送聘礼不迟。”

卫伉想了想,连连点头,还是长公主想得周到,如果按照他本来的意思直接拿着聘礼去,会把公孙贺逼到两难的境界,要么勉强答应亲事,要么和太子绝裂,他就算一时应了,也会特别不爽,说不定会对太子有意见,那就适得其反了。太子是想借这门亲事加强与公孙贺的联系,可不是想翻脸。

丞相府是重地,门口站着两排手执戟的卫士,象是盯着贼似的看着卫伉兄弟,卫风浑身不自在,也恶狠狠的回瞪着他,咬着牙暗自发狠,等老子哪天升了官发了财,一定把这几个狗眼看人低的竖子调过来当随从,天天拿钱砸他玩。居然敢这么看老子,老子穿得这么干净,人长得这么玉树临风,象来闹事的人吗?再说了,虽说丞相没有以前那么威风了,可毕竟是百官之长,有敢跑到丞相府来闹事的?

那个看门的士卒被卫风凶狠的眼光盯得发毛,只坚持了一会儿,就把眼神挪开了,卫风不认识他,他可认识卫风――卫家最不成器的四公子,长安城里有名的王八拳,他有幸见过。他到丞相府来当然不是打架的,可是要是惹了他,说不准哪天他会打上门来,公孙贺是丞相不假,可丞相夫人还是卫家的呢,一个看门的小兵被打了也是白打。

就在卫风用目光光荣的战胜了看门的士卒时,丞相公孙贺在府中直叹气,面前的案上摊着太子的手札,公孙贺花白而浓密的眉毛皱得直抖,沟壑的老脸上充满了无奈。

公孙贺六十多岁,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狮鼻大口,颌下一把浓密的花白胡须,看起来极是粗豪,不过他的眼睛细长,而且总是半眯着,偶尔一闪之间,总给人一些阴深的味道,远不似他的面容给人的那种豪爽的感觉。

他的长子,大汉国的九卿之一,太仆公孙贺声坐在他的对面,阴着脸一脸的不痛快,他看着沉思的公孙贺,又看看太子的手札,嘟嘟囔囔的说道:“太子也真是,他都忙成那样了,还有心思管这事?卫风那个竖子,都快弱冠的人了,什么正事也不干,就知道喝酒、打仗,能干成什么正事?卫家现在一天不如一天,我妹子嫁给他喝西北风去?”

“屁话。”公孙贺被他唠叨得烦,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蒲扇般的大手抡起来就要抽他大耳刮子,吓得公孙敬声捂着脸直向后让。公孙贺瞪着眼睛,不满的看着这个四十多岁了,还是一点脑子也没有的儿子:“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太子不知道?”

“太子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招惹他?”公孙敬声不服气的嘟囔着,“他要念旧,护着卫伉他们已经很了不得了,卫伉他们兄弟虽然能力不足,至少还安份,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可这个卫风呢,正事干不了,惹事的本事一流,到哪儿都能闯出祸来。”

“你懂个屁,卫伉安份?他要是安份……”公孙贺突口而出,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的咽回去了。他横了公孙敬声一眼,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无奈的说道:“你既然不喜欢卫风,就躲到一边去,我单独见见他们。卫家的面子无所谓,太子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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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拜见岳父大人

公孙敬声不敢吱声,老老实实的退出去了。公孙贺揪着浓密的胡须,眯着眼睛半天没有说话。丞相是百官之长没错,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摊上当今陛下这么一雄才大略的主,从他即位起来,就没一个丞相做得舒服的,数来数去,就他的前任石庆是善终,可石庆装孙子的水平多高啊,他们老石家就没有一个不是属乌龟的,就算如此,石庆这丞相做得也够憋屈的,权利没有,责任倒是一大堆,纯属御用背黑锅。

可是憋屈归憋屈,至少要比李蔡、庄青翟、赵周那样被杀了好吧,每次想到这些前任,公孙贺的脊梁骨就发寒,他总觉得自己是前面沾了卫家的光,现在到了该还的时候了。不错,他是因为娶了卫君孺而升迁顺利,跟着卫青出击匈奴立功封侯,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那个南侯也早就没了。至于现在这个丞相,他倒宁愿不干,谁知道哪天命就没了。这个丞相是要命的啊,要不然他这么一个在朝堂上混了多少年的老油子,也不会在听到封他为丞相的时候,吓得在那么多人面前痛哭流涕,丑态百出了。

愿意当也好,不愿意当也好,反正他已经是丞相了,没有其他的退路。他现在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小心翼翼的过,争取能熬到太子登基。太子仁慈,他如果登了基,一定不会象当今陛下这样诛功臣如除草。太子登了基,做了皇帝,那么小姨子卫子夫就是皇太后,卫家的重兴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他公孙家也可以再次跟着沾光。卫家没什么人才,到时候一定会倚重他公孙贺,虽然不能再升官了,可是至少能把丞相做得舒服些。

也正因为如此,公孙贺可以不给卫家面子,不给长公主面子,却不能不给太子面子。

但是现在也有个问题,太子虽然还是太子,但是陛下先是两年前题赵宫门为尧母门,后是前两天撅了太子的面子,他心里是不是有了废立的打算?公孙贺还是把握不定。这个陛下的心思如大海一样深,一般人猜不透。前年他题尧母门,很多人以为看到了机会,一个个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直到小黄门常融诬告太子在陛下病时面有喜色,反被陛下察觉,白白送了性命,那些想反太子的人才算安份了些。可是话虽如此,天知道陛下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现在又出了迎驾被放鸽子这件事,公孙贺就更糊涂了,要说陛下没有废太子的打算,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当真老糊涂了,成了老小孩了?如果说陛下有废太子的打算,那么再跟太子搅在一起,就比做丞相还危险了。

他本来打算敬太子而远之,静观其变,没想到太子却主动给他写了手札,仅仅因为卫风的婚事吗?公孙贺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太子也许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看看他公孙贺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太子。

纠结啊,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这老刘家父子两个不合,搞得他公孙家也不得安生。

卫风跟着卫伉进了府,一路小步急行到后院,来到公孙贺的面前,卫伉一见公孙贺,立刻赶上两步,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施了大礼:“太子中庶子卫伉拜见丞相大人。”

卫风见了,也连忙跟着跪倒,大礼参拜:“侄儿卫风,拜见姑父丞相大人。”

卫伉大汗,卫风这个称号不伦不类的,又是姑父又是丞相大人的,公私不分,掺杂不清,自己也是在门口的时候只顾感慨了,居然忘了提醒他这事,结果就出了丑。

公孙贺没理卫伉,倒是盯着卫风看了好几眼。这小子果然是个打架的好材料,体格健壮,肩宽臂长,特别是这两只手臂,很有点当年飞将军李广的样子,将来如果学射,一定是把好手。可惜现在大汉国不是三十年前的时候那么强盛,没什么实力再频繁的发动对匈奴的战争,要不然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完全有可能在战争中脱颖而出,就象当年的票骑将军霍去病一样。

公孙贺出了一会神,差点忘了卫伉他们还跪在地上,卫伉在门口时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又被公孙贺晾在这里,更是恼火,他咳嗽了一声,提高了音量:“太子中庶子卫伉,拜见丞相大人。”

“噢――”公孙贺一惊,连忙堆出一脸的笑容:“何必多礼,快快请起。伯高啊,你这就不对了,到了这里,还说什么太子中庶子、丞相大人,咱们是一家人啊,不要称官职了。来,快快起来。”

你现在这么客气,早干嘛去了?卫伉心里郁闷,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得陪着笑说:“姑父说得有理,不过小侄不敢放肆,这应有的礼节还是要遵从的,咱们也是先公后私嘛。”

公孙贺干笑了几声,皮笑肉不笑的抚着胡子,干咳了两声,摆出一副官腔:“说得对,说得对,先公后私。伯高啊,你在博望苑做事,做得可顺心?”

听公孙贺问起公事,卫伉连忙拱了拱手:“回丞相,下属在博望苑不过是一中庶子,唯以勤勉,方能不出差错,有太子关照和众同僚支持,还算过得去。”

“这就好,太子是一国储君,他的博望苑人才济济,你在那里锻炼,对你大有裨益。这几年,你越发的沉稳了,进步喜人啊。”公孙贺赞许的点点头,又转向一直好奇的打量着他的卫风:“我看风儿天资不错,如果也能进博望苑去历练历练,将来也是一个栋梁之才啊。”

卫伉淡淡的笑了一声,公孙贺这个老东西,一开口就把卫风推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他的边,你这么想历练卫风,何不把他征召进丞相府,反而要把他推到太子的博望苑去?他也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卫风笑道:“姑父好眼力,风弟的确是我们兄弟之中最有潜质的一个,他已经十九了,母亲正请示陛下,请陛下安排他一个事情做。姑父身为百官之长,为官经验丰富,有闲暇时也要指点指点侄儿们才是。”

公孙贺挑了挑嘴角笑了,他瞟了一眼卫伉,仍然把眼光看着卫风,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卫风见公孙贺打量他,更是挺直了身子,眼睛直视着公孙贺这个准岳父大人,板着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风儿,还没有字吗?”公孙贺被卫风直勾勾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了一下,又觉得这样有些示弱,重新又看着卫风,和蔼的笑着,放下了丞相的架子,说起了家事。

“回姑父。”卫风一拱手,朗声应道:“小侄年方十九,还未行冠礼,故而无字。”

“哦。”公孙贺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低下头看了一眼案上的书札,又抬起头问卫风:“你母亲为你请见陛下的事,陛下那边可有回音?”

卫风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他顿了一下,接着很自信的说道:“不过,我想皇帝舅舅一定会喜欢我的。”

卫伉被卫风那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差点气得笑出声来,连忙低下了头掩饰的掩住了嘴。

“是吗?”公孙贺很意外的看着卫风:“你这么有信心?”

“当然。”卫风一点也不害羞,他曲起了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强健的肱二头肌:“我这么健壮,在皇帝舅舅身边做个郎中,保护他的安全,还不是绰绰有余。”

卫伉气得苦了脸,公孙贺却差点笑出声来,他饶有趣味的打量着无知者无畏的卫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孩子,有志气,那咱们爷儿俩就说定了,你什么时候在陛下身边做了郎中,我什么时候把三娘嫁给你。如何?”

卫伉大惊,连忙用目光阻止卫风。郎中是三郎之一,驻扎中宫里殿外,负责天子的贴身侍卫,虽然没有中郎亲近,也是很亲近天子的。能做郎中的人,都是功臣之子或者是有特异本领的良家子。卫家虽然也是功臣之后,满足选郎的荫任要求,但是陛下对卫家早就不待见了,他们兄弟三个被找借口剥夺了侯爵不说,选郎更是一个都没中。父亲卫青在的时候陛下都没给机会,现在能给?这次借着太子的面子来提亲,没想到公孙贺还是老奸巨滑,三绕两绕的,眼看着就把卫风绕进去了,他能不急吗,卫风一旦应了这口,将来又做不了中郎,那这门亲事岂不是黄了?黄了还不能怪公孙贺,是卫风自己应的。

他拼命的用眼神示意卫风,卫风却压根儿没看见,他大大咧咧的应道:“那就和姑父一言为定,等我做了郎中,马上来娶三娘。”

“一言为定。”公孙贺根本不给卫伉说话的机会,抬起手掌对卫风说道:“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卫风哈哈一笑,举起手掌就迎了上去,卫伉急得嘴巴大张,话还没出口,“啪啪啪”三声脆响,卫风已经和公孙贺击掌为誓了。

卫伉张口结舌,懊丧异常,公孙贺搓着被卫风拍得生疼的手掌,暗自得意。卫风却乐得开心不已,伏在地上行了一礼:“岳父大人,我先给你行礼了,我这就去见三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省得她着急。”

说完,他也不等公孙贺答应,起身跑了。

公孙贺一瞪眼睛,刚要阻止,卫风早就没影了。

快要晕倒的卫伉笑了,笑得很苦涩,不过看着公孙贺那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又有些幸灾乐祸。卫风虽然也是卫家的人,可是他又有些特别,他是长公主的儿子,是陛下的亲生外甥,说不定陛下真会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给卫风一个官做。至于是不是郎中,他可就说不准了,一切得看卫风进宫面圣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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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丈母娘看女婿

卫风冲出了屋,闷着头直往后院跑,迎面撞上一个人,“嘭”的一声,将那人撞得连退几步,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www、qΒ5。c0m/那人大怒,破口大骂:“哪来的畜生,走路不长眼睛啊。来人,拉下去给我打。”

卫风也火了,刚瞪起眼睛要发飚,一看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人原来是太仆大人、大舅子公孙敬声,又立刻堆上了笑容,上前把他拉了起来,殷勤的给他掸了掸衣服后摆:“原来是舅兄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开心了,居然没看到你,没把你撞坏吧?”

“谁是你舅兄啊?”公孙敬声一摆手,拨开了卫风,瞪了他一眼:“你还没娶我妹子呢。”

“现在是没娶,可是岳父大人已经应了,我很快就要娶了。”卫风笑嘻嘻的说,探头看了一眼内院,又神秘兮兮的说道:“三娘是在自己房里,还是在姑母那儿?”

“在我阿母房里。”公孙敬声顺口答道,话出了口,他后悔了,伸手去拉卫风,卫风却快得象只兔子,眨眼就没影了。公孙敬声愣了一会,一拍脑袋:“阿翁应了?不能啊,我得去问问他。”

公孙贺正和卫伉闲扯,一看到公孙敬声揉着屁股进来,有些不解。卫伉见公孙敬声脸色不好,连忙起身打了个招呼,推说去看姑母卫君孺。公孙敬声等卫伉出去,这才没好气的对公孙贺说道:“阿翁,你不是不想答应这门亲事的吗?怎么又答应了?就因为太子的手札?”

公孙贺收了脸上的笑容,缓缓的着胡须,眯着细长的眼睛看着外面庭院里的院墙,半晌没有说话,公孙敬声见他沉思,也没敢吱声,静静的等着他说话,一边揉着自己的屁股。

卫风那一下撞得真狠,屁股都快裂成四瓣了。

“敬声,我看到卫风,突然觉得他象一个人。”沉默了半天的公孙贺突然开口了,一开口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公孙敬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卫家舅舅?”

公孙贺摇了摇头:“不是你卫家舅舅,是另外一个人,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只是觉得他特别眼熟。”公孙贺拍了拍脑袋,有些懊丧:“年纪大了,这人应该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人,却一直想不起来是谁。”

“就因为这个,你答应把三娘嫁给他了?”公孙敬声哭笑不得。

公孙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我没有把三娘嫁给他,我只是和他说,如果他做了陛下身边的郎中,我就把三娘嫁给他。”

“一个小小的郎中,就能娶我妹子?”公孙敬声叫了起来。

“郎中跟你这个太仆比起来,是小了些,可是你别忘了,郎中在陛下身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老子我,也是郎中出身的。”公孙贺恼怒的扫了公孙敬声一眼,对他的大呼小叫极为不满,四十几岁的人了,一点城府也没有,做事说话不经过脑子,让他做了太仆,简直有损公孙家的名声。

“陛下又不喜欢卫家的人,卫伉他们几个,一个也没做成郎,他卫风就能?”公孙敬声嘀嘀咕咕的。

“他和卫伉又不一样,或许有可能。”公孙贺很奸诈的笑了:“如果他做了郎中,那就说明陛下念着旧情,卫家还有机会,我们也就还有机会,把女儿嫁给他也是两全齐美的事。如果他做不成郎中,那我不把女儿嫁给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不算我悔婚。嘿嘿嘿……这可是他自己答应的,怨不得别人。”

公孙敬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倒也没敢再说。卫风虽然不成器,可是他的确和卫伉他们不同,他是长公主的儿子,是陛下的外甥,要说陛下开恩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卫风真要得了陛下的欢心,把妹子给他倒也不亏。

卫家在公孙后宅里,倚在老夫人卫君孺的身边,嘻嘻的笑着,眼睛盯着满面羞红的三娘,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卫君孺怜爱的摸着卫风的头发,笑眯眯的对卫伉说:“伯高啊,我看风儿说得对,他这么壮实,做个郎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陛下肯定喜欢他的,你回去告诉你母亲,就开始准备吧,风儿一做官,你们就把聘礼送来,把吉期给定了。风儿都十九了,三娘也十八了,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几年了,终于把这一天盼来了。好啊,我的乖侄儿终于成了我的女婿了,三娘也不用天天皱着眉头了。”

“阿母――”三娘羞得拉长了声音,撒娇的摇着卫君孺手臂。卫君孺开心得哈哈大笑,连连摇手:“别摇了,别摇了,我这老骨头,可经不住你们这么折腾。我说三娘,你不高兴吗?”

“高兴什么?”三娘故意撅起了嘴,有些担心的说:“你们一厢情愿的,谁知道陛下会不会答应,他就这么应了父亲,万一到时候做不成郎中怎么办?”

卫伉苦笑了一声,还是公孙三娘清醒,姑母年纪大了,有些搞不清形势。陛下是卫风的亲舅舅不假,可是皇家比不得平常人家,皇家父子都有可能翻脸,更何况是外甥了。当然了,卫家到现在这个地步,跟自己也有关系,要不是当年鬼使神差的做了那件事,卫家又如何会这么不招陛下待见。

可是自己错了吗?卫伉不承认,他只承认自己太笨,露出了马脚,不承认自己的动机错了。

“不会的,不会的,陛下一定会喜欢他的。”卫君孺比卫风还有信心,她看着卫风一脸灿烂的笑容,越看越欢喜,拉着卫风叽叽呱呱的说着小事。卫风不象卫伉,他成天在街头上混,听到的市井俚语多了去了,东家长、西家短的也是一大堆。卫君孺原本也是市井里长大的,可是嫁入公孙家之后,就成了贵夫人,最近年龄也大了,轻易不出门,很少能听到外面的故事,公孙三娘倒是经常出去,可是三娘生下来就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和那些平头百姓来往,听到的事情也远远没有卫风多。再加上卫风成心讨姑母兼岳母开心,说得天花乱坠、曲折动人,还经常手舞足蹈的表演一番,把卫君孺听得兴趣盎然,紧张处目瞪口呆,开心处放声大笑,不时的夸一句“我的乖儿真厉害”。

卫风说得兴起,跳到中间,踢胳膊甩腿的打了一通不知什么拳法,嘴里还“嗬嗬哈哈”的叫着,卫君孺看得莫名其妙,连声叫道:“乖儿,你这是什么拳法,胳膊怎么象是两根棍子一样甩来甩去?”

“姑母,我这是双截棍呢,我还会唱,你听着啊……”卫风卖弄着放开嗓子吼了起来:“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双截棍?”卫伉愣了,这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过,更别说看过了。他看了一下别人,公孙三娘也蹙着眉头不解,而卫君孺却不管这个,她就是觉得卫风实在太可爱了,看这样子还是个文武双全的料,这个侄儿兼女婿好,好得不能再好,就连卫风这不成调的歌在她听来,都比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歌者李延年唱的新曲好听,到底是她卫家的人,就是苗子好,弟弟卫青总算有了一个又聪明又伶俐的好儿子。

卫风着实的表演了一通,把卫君孺逗得开心不已,留他们吃了晚饭,又说了好一阵子话,直到天黑了这才放他们回去。临走时还拉着卫风的手嘱咐他有时间再来陪她说话,卫风求之不得,连连点头,也不顾别人在面前看着,上前拉起公孙三娘的手憨憨的笑着:“三娘,你要是想上街去玩,就告诉我,我陪你去,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三娘纤细的小手被卫风握在手中,感受着卫风掌心的挚热,羞得满脸通红,连晶莹如玉的耳朵都红了,她用力的想把手从卫风的手中抽开,却被卫风握着紧紧的,根本抽不动分毫,她有些着恼的嗔道:“你松开,这象什么样子?”

“嘻嘻,没什么啊。”卫风松开一只手,看了一眼其他人,卫伉扭着头看着外面装没看见,公孙敬声和小鱼儿恼怒的瞪着卫风,卫君孺脸上快笑开了花,恨不得现在就把三娘嫁给卫风,至于其他的侍女,有的在忙,有的在偷眼看着,发出无声的窃笑。

“好了,天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多准备些功课。”既然挣不开,三娘也不挣了,她细声细气的吩咐着:“正经学点本事,如果能讨得陛下的欢心,将来有个前途,对你也是好的。”

“唉!”听着三娘柔美的声音,卫风心里甜得象是灌了蜜似的,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没有一个不舒坦,连声答应不迭。两人说了好一阵子话,卫风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三娘,跟着卫伉告辞出门。

“风弟,你那个双……截棍是个什么东西?”卫伉上了车,想了一路,直到要进卫府门,还是没想明白,忍不住问了出来。卫风正沉醉在甜美的回忆之中,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你说,你唱的那个歌子,我怎么没听过?腔调也是怪怪的。”卫伉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道:“还有你说的那个双截棍,又是一种什么兵器?”

“哦,这个啊……”卫风也傻了,他拍了拍脑袋,想了半天,一摊手:“我也忘了从哪儿学来的,好象本来就会唱似的。这个双截棍我倒是还记得,要不过两天我做一个给你看看?”

卫伉叹了口气,这个风弟,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他又唱又跳的表演了半天,却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还真是难为他了。他看着卫风的闪亮的脑门,很有一种打开来看看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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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我不是来找打架的

长公主听了卫风答应公孙贺的话,气得差点跳起来,可是看看卫风那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又没忍心打击他,只得挥了挥手说道:“既然你应了,就快去休息吧,陛下那边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你多花点心思在功课上,希望到时候能中你舅舅的意,要不然……唉,你先下去吧。\\wwwqΒ5c0m/***”

卫风是无知者无畏,他还沉浸在公孙三娘小手的细腻手感当中,根本没在意长公主老娘的郁闷,他颠儿颠儿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兴致勃勃的拿起简策来看,不过也许是兴奋过头了,他根本看不下去,眼睛看着竹简上,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公孙三娘的一颦一笑,常常一愣神就是半天。想想反正这些书也是他能背的,再看也没什么新意,索性扔到一边,抱着头靠在锦被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屋顶想起了心思,直到不知不觉中沉入梦乡,睡着了也不安份,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事,不时的咯咯笑一声。

卫风虽然有公孙贺面前吹下了大牛,可是一觉醒了,却有些忐忑不安,想想皇帝舅舅随时会招他去考试,而且考试结果会影响到他能不能如愿以偿的娶到青梅竹马的公孙三娘,他也不敢怠慢,闷下头来温书习武。上午由田默陪着温习功课,特别是儒家的入门经典《论语》《孝经》,下午就由李维、贵仁、贵义陪着习武,倒也安份守已。长公主见了,心下欢喜,觉得这个顽劣的儿子总算有了长进,知道些轻重,也抓紧时间让人进宫请见,争取早日见到皇帝,通过考核,做了郎中,把媳妇娶进门,不仅能帮她牵住儿子的心,还好早些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可是宫里的消息一直没有来,听说皇帝身体不太好,一直住在城西的建章宫没回城,长公主虽然着急,可是也没有办法,皇帝陛下的脾气她知道,一旦身体不好,心情就特别糟,这个时候不去惹他才是上上之策,没有送上门触霉头的道理。好在卫风这次象是改了性,在家呆了大半个月没出门,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现。长公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看着卫风读书习武的忙个不停的,反倒心疼起来,生怕把她的乖儿子给累着,不时的派人送点补品来,把卫风补得邪火直冒,精神亢奋异常。

卫伉把消息回报给了太子,太子听说长公主准备把卫风送到陛下身边做郎官,也很满意。他倒不是不要卫风去他的博望苑,只是卫风如果去了皇帝身边,对他来说更有好处,将来通个风报个信的,或者当他被人诬蔑的时候,至少有可能知道是谁干的,也好有个提防。卫伉把太子的意思回报给了长公主之后,就好些天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至于老二卫不疑、老三卫登,更是难得回家看一趟。

二月底的一天,卫风在院子里和李维等人练剑。卫风以一敌三,对阵李维三人,长剑在他手中使得虎虎生风,连劈带刺,打得李维疲于应付,步步后退,贵仁、贵义见势不妙,连忙从后边护了过来,举起盾牌护在气喘吁吁的李维面前,各举手中长剑,向卫风刺去。

卫风大喜,挥起手中的盾牌架住贵仁的长剑,右手握着长剑对着贵义连刺三剑,贵义虽然用盾牌架住了他的长剑,却抗不住卫风强横的力量,连人带盾被刺得站足不稳,连退两步,和贵仁之间拉开了一个空档,卫风长啸一声,长剑横扫,狠狠的劈在贵仁的长剑上,“当啷”一声,贵仁手臂酸麻,撒手弃剑,勉力举起左手的盾牌招架,卫风翻身跃起,抡起盾牌迎面砸下,“嘭”的一声巨响,贵仁哎哟一声,连退三步,扔了盾牌,一屁股坐在地上。卫风跟着迎上了贵义,举剑就劈,贵义举盾招架,“喀嚓”一声,贵义也坐在地上了,卫风的长剑也应声断为两截。

“公子,你轻点。”李维苦笑着迎了上来,接过卫风手中的断剑:“这已经是第五把剑了,象你这么全力以赴,什么剑也吃不消啊。”

“哈哈哈……公子我天生神力嘛。”卫风大大咧咧的将盾牌扔给贵仁,接过旁边侍女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汗,回头吩咐李维:“我说,能不能到金市去专门打一把结实些的剑,这些剑也太不经用了。”

“再结实的剑也禁不住你这么大的力气啊。”李维抱怨道:“剑以刺为主,哪能象你这样乱劈一气。”

“公子,你还是用刀吧。”田默在一旁笑了:“刀脊厚实,利于劈砍,打造起来也方便。”

卫风歪着头看着田默想了想,笑了:“你说得对,我也觉得用刀比较得劲,也没那么多讲究,那以后我就用刀了,不过估计平常的刀也不行,还得打一把厚实些的刀。”

田默却摇了摇头:“公子,如果你将来上战场,恐怕用得多的还是标制环首刀,不可能有谁会专门备一把刀,否则一旦损坏,就没有替换,岂不是误了大事?再者,你现在是奋全身之力,逞一时之快,击溃他们几个,也就是几招十几招之间,时间很短,可是到了战场上,一厮杀可能就是半天一天的,你用比别人重的刀,就要耗费更多的力气,反而不利,倒不如熟悉了标制环首刀反而有优势。”

“胡扯什么啊。”李维推了田默一把,将田默推得连退两步,他不屑的翻了翻眼睛:“兵器越重,当然越占便宜了,公子天生神力,还会怕这么一点重量?”

“不对。”卫风拦住了李维,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无言说得有理,上了战场可不是这般一鼓作气,象漠北之战,一打就是一天,再大的力气也有用完的时候,能省点力气当然是好的。”

田默笑了,他瞟了不服气的李维一眼:“公子,还是你明理,不象某些人就知道好勇斗狠。”

“你说谁呢?”李维翻起了眼珠子,攥起拳头要打人。

“别吵了,去给我拿刀。”卫风正若有所思的踱着步,不耐烦的冲着李维吼了一声。李维见他恼了,不敢再和田默生事,连忙去库房里取刀。卫风接过贵仁手中的长剑,当作长刀舞动了两回,好象有了些感觉,不再是全力以赴,但是速度和稳健却有了明显的提高。田默看了,暗自叹惜,公子果然是天生的习武料子,一旦领悟到了,就很快有了长足的进步。

“公子,朱安世来了。”李维抱着刀,欣喜若狂的冲了过来。

“这竖子胆子不小,居然真敢上门找事?”卫风皱起了眉头,随即又笑了:“正好这两天手痒得利害,走,我们去看看这个京师大侠伤好了没有,再痛痛快快的捶他一次。”

贵仁、贵义嘎嘎一笑,扔下手里的兵器,和李维一起拥着卫风向前去了,田默无奈的摇了摇头,每次习完武都是他收拾摊子,而去打架总没他的事。他捡起一柄长剑,仔细看了看,忽然一抖手腕,连刺三剑,虽然没有李维那么凶猛,却多了一份轻灵。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的武艺也不差啊,为什么每次都不带我?”

朱安世扶着长剑,挺身站在卫府前口,一见卫风出来,脸上扬溢着久旱逢甘霖的喜悦,稍一愣神立刻明白过来,他抽了一下眼角,连忙拱手说道:“四公子,最近可好?”

“好!”卫风扭着腕子,歪了歪脖子,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兴奋的问道:“你是来找场子的?”

说话之间,李维和贵仁、贵义已经将朱安世围在中间,李维更是抽出了长刀,跃跃欲试,一副“跟他说什么废话,立刻开始群殴”的架势。朱安世一见,怒气勃发,拔剑就要应战,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来意,连忙又放松了表情,堆着笑说道:“公子误会了,我这次来,可不是来打架的。听西域酒坊的媚姬说,她捡到了我的荷包,送到公子这儿来了,我来是取荷包的,顺便还公子的荷包。上次承蒙公子解囊,一时大意,居然把公子的荷包也带走了,真不好意思,这不,我一有时间,赶紧给公子送过来了。”

见朱安世这么客气,卫风愣了,李维他们也愣了,有些丧气的互相看了两眼,惋惜的叹了口气。卫风让李维去拿朱安世的荷包,自己一边接过朱安世递过来的荷包,一边不死心的问道:“你真是只为了送荷包、取荷包,没有一点其他的意思,要不,我们再打一次?”

朱安世有些尴尬,他不是不想打卫风一次,可是他有要事,上次被卫风打成猪头,已经耽误了一次机会,这次他们是四个,自己未必能占上风,万一再受伤,又会误了大事。更何况这里住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可不是酒市,维护治安的士兵更多,一有点风吹草动,京兆尹立马就到,他朱安世再牛,也没有狂妄到这个地步,光天化日之下敢在这里生事。

“这个……公子武艺惊人,我十分佩服,上次已经领教过了,这次……就免了吧。”朱安世干笑着说道。李维拿着荷包走了过来,一听朱安世这么说,犹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高涨的热情全灭了。他没好气的把荷包往朱安世手里一扔:“拿去,你的荷包,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多谢多谢。”朱安世顾不得和李维治气,连忙打开荷包,一眼看到那张帛书地图,打开看了看,这才长出一口气,收好荷包陪着笑说道:“多谢公子,就此别过,下次有机会再陪公子玩玩。”

“要不就今天吧?”卫风几乎是在哀求他。

朱安世连忙摇了摇头:“今天没空,在下还有事要办,就此别过,就此别过。”说着,一拱手,逃也似的走了。李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凑到卫风身边说道:“公子,这家伙今天有些不对劲啊,那么嚣张的人,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不怀小忿,所谋者必大。”卫风摸着下巴,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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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北阙甲第的梦想

京师大侠朱安世象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跑了,迎面驶来了卫伉的马车,卫伉从车帘里一见朱安世,不免有些吃惊,又见卫风几个在门前,更是不解,他在门前下了车,“风弟,你怎么认识朱安世?”

“噢,打过一次架。全\本//小\说//网”卫风敷衍道:“兄长今天怎么回来了,都好多天没见你了。”

“我刚和太子去见陛下,陛下今天精神不错,要召见几个应召入宫的郎宫候选人,太子知道了,就向陛下提起了你,陛下答应了,让我回来叫你进宫,说他要见你。”卫伉一边拉着卫风进府,一边说道,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朱安世的事,追问卫风。卫风就把上次打架的事给他简略的说了一遍,不过把荷包的事全省了,如果被卫伉知道他把钱送给朱安世这个黑社会,卫伉又要唠叨了。

“原来如此,你离这个人远一点,最近京城里的情况有些异常,可能和这个朱安世有关。”卫伉关切的叮嘱道。

“唉,我知道了。”卫风随口应道。

长公主一听皇帝召卫风进宫,大喜,连忙起身穿上了朝服,陪着卫风一起出门。长公主坐着车,卫伉、卫风骑着马在一旁陪着,李维等人跟在后面。卫伉一路走一路说道:“这些天京师不安定,来了不少游侠儿。”

“是吗?”卫风兴趣大增,他这些天一直闷在家里没出去,对外面的情况一点也不熟悉。

“是的。”卫伉皱着眉头,抬起手捏了捏发胀的眉心:“本来京师里的游侠就多,再多几个也没有奇怪的,只是执金吾范大人(范方渠)说,京师大侠朱安世也在其中,对了,风弟,你和这个人少来住,他可不是什么好人,犯的事足够扒他几层皮的,范大人最近可能要对他动手,可别把你牵连进去。”

“怎么?风儿和朱安世还有来往?”长公主沉下了脸。

“阿母,我跟他可没什么来往,我只是和他打过一架罢了。”卫风见老娘脸色不好,连忙解释道:“上次在西域酒坊喝酒,他骂我,又刺伤了李维,所以我揍了他一顿,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今天他是来还荷包的,除此之外,我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哦,这样就好。”长公主似乎听卫风说过这件事,倒也没有再问,只是关切的说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陛下最反感的就是这些事,当年你阿翁以大将军之尊替郭解说情,还被陛下训斥了一顿,你可别再惹出这种事来。”

“喏。”卫风连忙点头答应,又看向卫伉:“兄长,多了几个游侠儿,就算有朱安世在其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京师的游侠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几个人算什么,这个朱安世剑术虽然不错,可是真要遇上官兵的强弓硬弩,还不是死路一条?”

卫伉叹了口气:“倒不是怕他们闹事,范大人正等着他们闹事,好收拾他们一下呢。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不闹事,反而安静得很。”

卫风点点头:“兄长担心得有道理,所谓大雪之前必有一暖,大乱之前必有一静,这些人聚到一起生事倒是正常的,不生事,反而倒是有更大的事情要发生。”

“风弟在家读了几天书,果然有长进。”卫伉笑着看了卫风一眼:“太子也是这么想的,陛下虽然回了京,可是身体不太好,一直住在建章宫,这京师里的事情都交给太子管。太子生怕闹出什么事情来,无法收拾,所以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这些人也跟着脱不了身。”

卫风见卫伉夸他,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这些天被逼得在家看书,说实在,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心得的,但是卫伉当着老娘的面这么夸他,可就有点虚伪了。不过被人夸总被人骂好,他心里还是蛮受用的。他看了一眼车里的长公主老娘,老娘自然也听到了,一脸欣慰的笑容,卫风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老娘不会以后天天把他关在家里读书吧?

他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后面的李维,李维也正好看向他,嘴巴张合着,无声的向他示意着什么。卫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拉了拉卫伉的袖子轻声说道:“兄长,你说到朱安世,我想起来一件事了。”

“什么事?”卫伉正想着心思,没有往深处想,随口问道。

“我在朱安世的荷包里发现了一张地图,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张很象是地图的帛书。”卫风看着卫伉的眼睛说道:“因为上面没有标任何地名。”

“地图?”卫伉一愣,随即追问道:“什么样的地图?”

卫风摇了摇头:“上面没有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图,不过看起来那个地方不小,有很多院子,房子,还有树林,有河水。唉呀,一两句话也说不清,等回家我画给你看看就是了。”

卫伉有些不信的看了他一眼:“你看了多长时间,能全记得?”

“当然。”卫风一昂头,很得意:“我是过目不忘的。”

卫伉笑了,也没有什么兴趣和他斗嘴,他的心思全被那张地图吸引住了,他沉吟了片刻:“风弟,你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如果朱安世真有什么不轨企图,说不定就和这张地图有关,你一定要把这张地图画给我,我或许能看出是什么地方,实在不行,博望苑里的人也一定能分辨出来。”

“没问题。”卫风点点头,这次太子和兄长帮了他不少忙,如果有机会回报他们,他也很乐意。

长公主坐在车里,听着兄弟俩有说有笑,心情很好。卫风从小和他的三个兄长就走得不是很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远,长大之后,卫伉三人进了博望苑帮太子做事,卫风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游手好闲,也没什么机会交流,象今天这样一起说话是比较难得的。卫伉对卫风很好,一直很关心他,是卫风不喜欢和卫伉他们一起,有时甚至有些敌意,这次卫伉帮了他的忙,他也愿意和卫伉亲近了。

我的风儿,还是个好孩子,如果有点正事做,将来一定能成大器的。长公主欣慰的想道。在她的眼里,卫风虽然已经十九岁了,却永远是那个扎着垂髫小辫、抱着她的腿撒娇的小儿,永远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永远是她和卫青之间不可割裂的纽带,将来就是做了大将军,还是她的乖儿。

建章宫在长安城西南,和城里的未央宫隔墙相望,中间还隔了一条兼作护城河的水,两宫之间建了两条长长的阁道,皇后、皇后就从南面那条进出长安城,妃子们从北面那条来往于桂宫和建章宫之间。卫风一行当然没有资格走阁道,他们先是出了城北的洛城门,沿着高大的城墙向西拐向南,又从拐上了直城门外西去的大道。或许是因为天子随时可能沿着这条路回城的原因,大道上打扫得很干净,特别是中间黄土夯成的驰道,可以算得上是一尘不染,连一根杂草都没有,旁道虽然不如驰道那么好,可是状况也不错,马车走在上面,平稳而又快捷。隔在驰道和旁道之间的柳树上,已经吐出了嫩绿的新芽,远远看去,象是一层淡绿的烟,轻风吹过,有一种新鲜的嫩香。

长公主坐在车上,回头望着长安城里高高在上的未央宫,指着身后的直城门叹了口气:“伉儿、风儿,你们要争气,什么时候咱们卫家不用在城北和那些黔首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北阙外的甲第,我老太婆的心愿就满足了,可以了无牵挂的去见你们的阿翁了。”

卫伉回头看了一眼雄伟的长安城和高高在上的未央宫,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啊。现在卫家住在城北的居民区,一方面是当年父亲卫青为人低调,二来也是卫家短暂的兴旺之后很快就衰落了。未央宫北金马门北阙外的甲第,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父亲在的时候有机会没去住,现在却是想住也住不上了。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希望渺茫,不知道这个被父亲寄托了厚望的风弟能不能做到。

不过这些只能闷在心理,不能对长公主说,卫伉淡淡的笑了一声,安慰道:“阿母,你放心好了,风弟天资聪明,前些年因为还没有成年,故而有些稚气,现在他已经长大了,将来再历练一下,一定可以象父亲一样建功立业,将来会有机会让阿母搬到北阙外的甲第去住的。”

长公主咧了咧嘴,将眼神看向卫风,卫风正扭回头看着未央宫,他眯着眼睛,抿着嘴唇,脸色难得的严肃,长公主心思一动,想起卫青临终时的担心,不由得有些茫然。

卫风,能重振卫家吗?自己还有住上北阙甲第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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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伟哉建章

沿着长长的宫墙,卫风母子三人来到了建章宫的正门。//\\建章宫的正门叫阊阖,门为三重,高达二十五丈(比较离谱,让人不敢相信),因为门楼的橼头都镶有玉璧,故而又称璧门。到了门前,卫风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着高大的璧门,高大的门楼象一个巨人,傲气十足的站立在天地之间,冷漠的俯视着脚下的人们。

两行全副武装的羽林郎手持勾戟长铩,笔直的站在大门两旁,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一个身材高大,面目黝黑的中年下级军官大步迎了上来,他就是当直的羽林郎什长赵充国。赵充国恭敬的向坐在车里的长公主行了礼,然后起身站在一旁,向卫伉伸出了手:“卫大人,请出示门传。”

卫伉从腰里掏出门传,双手递给他,客气的说道:“赵大人辛苦。”

赵充国不卑不亢的笑了笑,接过门传仔细的查验之后,侧身让开,挥手示意:“长公主,卫大人,你们可以进去了。”

“有劳。”卫伉很客气的对着赵充国拱了拱手,举步扶着长公主的坐车进门。卫风回过头打量了那个赵充国一眼,赵充国正平静的看着卫家母子,眼里并无一丝波动,手扶着腰间的长刀,一声不吭。卫风注意到他的左手虎口之间有很厚实的老茧,看样子这人的箭术不错。

“这人叫赵充国,字翁孙,是陇西上人。”卫伉见卫风回头打量赵充国,扶着车一边走一边说道:“他骑**良,以良家子从军为骑士,后来补进了羽林郎,为人很沉稳,有勇有谋,和那些游手好闲的权贵子弟大不相同,可惜迟生了几年,没赶上反击匈奴的大战。你以后如果有机会,要和他好好交往。”

卫风看着嗦嗦象老娘一样的兄长,没有吭声,心里却有一丝淡淡的暖意。老娘说得对,这个兄长对自己很不错,可是为什么自己对他总是亲热不起来呢,嫌他烦吗?好象也不是,就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敌意在其中,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解释为性格不合,从小缺乏沟通。也许接触多了,以后就会好一些,这几天的变化不就是这样的吗。

“前面就是玉堂殿,后面那个就是折凤阙了。”卫伉没有感觉到卫风的茫然,他指着前面的一座宫殿和宫殿左后方一座双阙说道。卫风顺着他的手指向前看去,大为惊叹,玉堂殿名不虚传,连台阶都是玉石铺成,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柔和而不刺眼的光辉,象温婉的美人一般静默无语却光彩照人。后面的折凤阙和璧门一样高大,上面一只金凤凰单足立于阙顶,昂首向天,似乎正要发出清亮的鸣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神圣之极。

“哇,果然是皇家气派。”卫风惊讶的叫道,他一直在长安城里厮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建章宫,号称壮丽的未央宫他倒是去过,不过跟宫殿成群、凤阙入云的建章宫一比,未央宫就落了下风。

“这算什么,等你到神明台和仙人承露盘下面,还有你惊讶的呢。”卫伉微笑着,一路走一路指给卫风看。长公主坐在车上,一直不吭声,好象睡着了一般,不过她对卫家兄弟这种和谐的关系显然很满意,沟壑的脸上扬溢着幸福的笑容。

卫伉继续说道:“风弟,我现在给你说,你大惊小怪一点没关系,一会儿到了前殿,你可要安静一些,陛下就在前殿呢,外面还有其他的候选郎官,你可不能大声喧哗,一时大意,误了你的前程。”

“喏。”卫风听话的点点头,这点轻重他还是分得清了,陛下那可不是一般人,看中你,你就飞黄腾达,看不中你,你这一辈子就算完了,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他虽然对做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可是能不到把从小的玩伴公孙三娘娶回来,就看今天能不能被皇帝舅舅看中,如愿以偿的做个郎中了。当然了,能做个侍中,那就更满意了,不过卫风不敢奢太高,侍中比郎中还难求呢,他武艺是没话说,文才吗,就差得多了。

三人一路走,一路轻声说笑,卫伉给卫风讲述一些旁边经过的宫殿的名称、由来,卫风听得入神,不时的插两句嘴,赞叹几声。这全本小说网来,基本就把他看花眼了,大大小小的宫殿得有二三十座吧,高大的凤阙和神明台不用走到下面,老远就能看到,神明台顶上巨大的金仙人托着高达二十丈的金盘玉杯,煞是惊人,直接把卫风震傻了。

“天啦,这么高的金盘玉杯,就算等到了露水,又怎么取啊?”

卫伉笑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金仙人:“呆子,当然不用上去取了,杯中有孔,等到的仙露就顺着孔道流下来,直接在下面接就可以了。”

卫风哈哈一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这倒也是啊。”

“好了,不要说话了,前面就是前殿了。”卫伉冲着卫风摆了摆手,示意他肃静。他们远远的停下了车,兄弟二人扶着长公主下来,李维等人驾着车去停车的地方等候,卫伉和卫风扶着公长主慢慢向前殿走去。到了殿前,卫伉让卫风陪着长公主在此等候,他先去通知太子殿下。

前殿建在一个高大的夯土台基上,殿前有个巨大的广场,几十个挎刀带剑的年青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小声的说着话,殿前走廊上,每隔几步就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壮汉,黑色的玄甲,趁着大红的战袍,看起来爽心悦目,精神之极,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左手扶着腰间的长剑,右手持着寒光闪闪的长戟,凛然不可侵犯,严肃的气氛配合着高大的前殿产生了一种威压,让人不由自主的有一些胆怯。

他们就是卫风想做的郎中。

卫风觉得有些压抑,胸口憋得有些难受,心脏“嘭嘭”的猛跳起来,他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

“风儿,不要紧张。”长公主感觉到了卫风的紧张,伸过手来,将卫风的手握在手中,轻轻的拍了拍,安慰道:“我的风儿是最棒的,一定会被选中的,不要担心,放松一些。”

“喏。”被老娘温暖的手握着,卫风缓缓吐出胸中的气,感觉稍微好了些。

一个身材高大的郎中从旁边的便殿里走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扫了一遍广场,很快就看到了长公主和卫风,他大步流星的走来,脚步却轻得很,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他赶到长公主面前跪倒在地,嗵嗵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奶奶,孙儿给你磕头了。”

这个郎中是现任平阳侯曹宗,是长公主正牌的孙子,换句话说,也是卫风的侄子,他的祖父是曹寿,父亲是曹襄,母亲是卫皇后所生的卫长公主,所以他还有一个陛下外孙的身份。曹宗的年纪比卫风还要大十几岁,元鼎二年(b115)曹襄去世,他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就嗣了侯。现在是户郎将,秩比千石,专门管这些看守宫殿的卫士,如果卫风做了郎官,他可能就是卫风的上司。

长公主眉开眼笑,上前扶起曹宗,亲热的打量着他:“宗儿,好些天没去看奶奶了,最近很忙吗?”

曹宗笑了:“奶奶,孙儿陪伴陛下从北地归来之后,本来想去看***,可是这些天事情实在太多,一直没抽得出时间。刚刚听伉叔说奶奶陪风叔要来选郎中,我立刻就出来了。***气色很好啊,越活越年轻了。”

“乖孙儿,奶奶老了,没几天活头啦,哪里还能越活越年轻。”长公主拍拍曹宗的脸颊,疼爱的说,她把卫风拉到跟前:“怎么样,你看你风叔有没有机会?”

曹宗连忙笑道:“风叔文武双全,当然有机会。不过这次很特殊,是陛下亲自选的,风叔可以注意一些,不要出了差错方好。”

“那是那是。”长公主连连点头。

“奶奶,太子殿下在便殿里做事,听说奶奶来了,特地让我来请奶奶进去坐呢,风叔,你也跟着来吧。”曹宗说着,搀着长公主向便殿走去。卫风连忙跟在身后,曹宗比他年长,却一口一个风叔的,让他颇有些不太自在。曹家和卫家交情很深,曹宗的奶奶是长公主,亲妈是卫长公主不说,他的父亲曹襄还是卫青的部下,他小时候经常往来卫家,和卫伉三兄弟的关系极好。但是卫风出生之后不久,他就成年了,又当了官,也就不怎么到卫府去玩了,所以卫风虽然认识他,但是交情却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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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阴谋

太子刘据偏瘦的中等身材,长得象卫皇后,和眉善目的,是个美男子,他今年已经三十八岁,做了三十一年的太子,代为处理了多年的国事,眉宇之间已经极为成熟,自有一股中年男人的稳重和皇家子弟的高贵气质。全\本/小\说/网一看到曹宗扶着长公主进来,他快步迎了过来,躬身上拜:“侄儿刘据拜见姑母。”

长公主笑呵呵的,连忙将太子扶起来:“太子殿下,使不得,使不得,你可是一国储君啊。”

太子直起身,微笑着:“姑母,侄儿是储君不假,可也是你的侄儿啊,我大汉以孝立国,这长幼之序,总是不能忘的。进儿,还不快来拜见你的姑奶奶。”

一个与卫风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连忙迎了上来,有些拘谨的行礼:“侄孙刘进拜见姑奶奶。”

长公主拉着刘进的手,上下打量着,有些惊讶的叹道:“唉呀,这就是进儿啊,几年不见,长成大人啦。”

刘进生于元鼎四年(b113)年,与卫风还大三岁,前年行冠礼之后,开始跟着太子学习处理政事。他是皇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就是太子,进而就是皇帝,因此处理政务是必不可少的。刘进被长公主拉着手,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了微红。长公主爱不释手,拉着他叽叽呱呱的说了半天,他不时的点头应着,偶尔说两个字,羞涩得象个大姑娘。太子在一旁看着,含笑不语。

长公主说了半天,这才想起来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的卫风,连忙将卫风拉过来嗔道:“家里蛮伶俐的一人,到这儿怎么发愣了,还不给太子殿下行礼?”

卫风连忙上前深施一礼:“卫风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太子举手投足之间,自在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他上下打量了卫风一眼,眼神中却透过一丝迷惘,随即又笑了起来:“风弟果然健壮,怪不得打遍长安无敌手的。”

卫风一听,顿时大窘,他可没想到太子一上来就给他来这么一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太子见他发窘,哈哈一笑,指了指长公主身边的位置:“坐吧,这里都是一家人,不用太拘束。风弟,我听说你把朱安世给打了?”

“嗯。”卫风憨憨的笑着,摸了摸脑袋,他想起卫伉说的事,连忙又解释了一句:“我就是跟他打过一架,可从来没有交往过。”

“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你不会和那些人扯到一起的。”太子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人拿过一支笔来交给卫风:“伯高说,你见过朱安世的一张地图,你能画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卫风一听是这事,立刻放了心,他接过笔和竹简,仔细的想了想,很快的勾出了那张地图,画完之后,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推到太子面前。

太子一见,脸色大变,他身后的卫伉的脸色也立刻变了,惊得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进“咦”的一声,指着地图说道:“父亲,这怎么象是博望苑?”

博望苑?对他们的表情很不解的长公主的脸色也变了。

博望苑在长安城南,是皇帝陛下专门为太子所建的宫苑,让他在那里招揽人才,可以说是太子的大本营,不仅他的家人全部住在那里,他招揽的人才也大部分都在那里。朱安世的荷包里居然出现了博望苑的地图,肯定不是想去串门子,一个剑术高明的黑社会头子惦记上了一国储君,这其中的阴谋味道不言而喻,不由得众人不变色。殿中一时鸦雀无声,静得吓人。

太子脸色几变,率先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四周,发现都是自己人,便一面用笔将地图抹去,一面吩咐道:“朱安世既然被人发现了这幅地图,想必最近不敢有什么举动,大家不要声张。陛下最近身体不好,就不要让他再操心了。伯高,你回去之后通知范大人,让他抓紧盘查,我们苑中也要加强防卫。”

“喏。”卫伉连忙答应。

太子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案面,眉着微皱,沉思了片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副笑容对卫风说道:“风弟,你这次可是立了一大功。”

“不敢,能为太子殿下效劳,卫风荣幸之至。”卫风紧张得要命,听太子这么笑,总算松了口气。

太子微笑着摆了摆手:“好好准备一下,陛下一来就要考核你们了。你也不要太紧张,只要应对得当,以你的身手,做个郎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怎么样,除了拳头之外,还有什么长项?”

卫风尴尬的笑了笑,他想了想说道:“我的刀法、剑术还好,箭术最差,站着射还行,骑射练得少,估计会有问题。”

太子有些意外,随即又明白过来,卫家经济情况不太好,而现在大汉国相当缺马,连一匹母马都能卖到二十万,就更别提上等的战马了,卫风只是练习,要专门买一匹马给他,似乎不太可能。太子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有空到我那里去挑一匹马,另外我再给你找个骑射师傅,他自己虽然不行,可是他家传的射艺,却是没话说的。”

卫风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能送他一匹马,这倒是件好事,忙不迭的应了。卫伉见太子如此关照卫风,知道太子一方面是念旧,一方面是感激卫风得到这张地图。虽然说朱安世因为这张地图泄密,很可能不会再按原计划进行,但太子知道了有人要对他不利,能够预先做些准备,总是好的。看样子就算卫风做不了郎中,到博望苑去做个小官,却是没有问题的。

长公主和卫伉的想法一致,她越发的觉得自己这个老儿子有本事,这无意之中打了一个流氓,居然帮了太子一个大忙,可见是有福气的。

在座的都是一家人,大家不约而同的撇开了那个阴谋,故意说些家常话,太子虽然位尊,可是他生性平和,再者面前还有他的长辈,自然更不会摆出什么架子。他们几个说得起劲,卫风却觉刘进一说话就脸红的样子很有意思,就故意找刘进搭讪,他们虽然差着一辈,可是年龄相近,想法也大致相同,倒是很快就相熟了。

不大一会儿,有人来报,皇帝陛下来了,知道长公主带着卫风来候选郎中,特地关照太子陪着他们好好说一会儿话,等他把那些人给看完了,再找卫风前去说话。长公主一听,心下大喜,既然皇帝弟弟这么说,估计卫风做郎中的事情十有八九不会有问题。太子和卫伉听了,也很高兴,陛下能这么给长公主面子,从某个方面来说,对他们也是好事情。

“阿母,殿下,我能出去看看吗?”卫风觉得有些闷,怯怯的提出了一个要求,他不敢肯定他们能否答应,可是让他总坐在这里听他们说着家长里短的,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太子看了他一眼,笑了:“进儿,你陪他出去走走,散散心,熟悉一下环境,说不准他以后就要在这里做事呢。”

长公主本来有些不高兴,这什么时候啊,卫风还坐不住,为一闹出点事出来可怎么办?可是她见刘据没有生气,反而安排皇孙刘进带他出去,倒也放了心。她沉了脸关照卫风道:“这里是陛下的大殿,你就在外面透透气就行,千万不要乱走,一切都听皇孙的吩咐,切不可鲁莽行事。”

“喏。”卫风见他们允了,当然有什么答应什么,立刻起身跟着刘进开开心心的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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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我要做将军

便殿虽然也很高敞,可是总不如外面天高云淡来得痛快。/\

卫风一出门,先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手刚伸到了一半,哈欠还没打出来,刘进已经好奇的看了过来。他从小就在博望苑长大,虽然不是太子,可是接受的教育却和太子差不多,太子少傅石德主要的任务不是教太子,反倒是教他这个皇孙。石德是前任丞相石庆的兄弟,万石君石奋的小儿子,石家的人向来以规矩大出名,石德也不例外,象卫风这么肆无忌惮的打哈欠、伸懒腰,刘进是从来没有见过,当然更没有做过。

卫风见刘进看着他,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他捂了捂嘴说道:“失礼失礼!今儿早上起来习武,起得早了些,有些困了。”

刘进温和的笑了:“没关系,这儿是便殿,又不是皇爷爷住的正殿,你不用太拘束。”他说着,转过头去指着一个正从台阶上下来的中年人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卫风摇了摇头,他哪认得这里的人。

“你注意他走路,看看有什么特点。”刘进有些卖弄的说道,刹那间,他的眼神里显出了年轻人特有的神彩。

卫风有些好奇,他注意的看了过去,惊奇的发现这个人迈的步子极其有规律,每一步的大小好象都是量过的,而且他上下台阶的时候,总是一步迈两阶,绝不错乱。

“这谁啊?”卫风轻声笑了,“他一定很古板吧。”

“他是你的表兄,侍中、奉车都尉、光禄大夫霍光霍子孟。”刘进偏着头看着卫风:“你大概有好久没见他了吧,居然认不出来了。”

卫风一愣,恍然大悟,原来就是矮子霍光啊,看起来倒也不矮啊,大概有七尺三寸左右吧,卫风刚一疑惑,眼睛扫了一眼旁边的郎中,突然明白了。霍光虽然不算矮,可是宫中的郎中都是彪形大汉,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般都在八尺左右,个子最小的也在七尺八以上,相对而言,霍光这个头是有点矮了。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睛随着霍光走了好远,霍光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看了过来,一瞬间和卫风的眼神对在一起。霍光明显的愣了一下,稳健的脚步一滞,随即又回过了头,大步走了。

霍光虽然和霍去病的弟弟,可是他们不是一个母亲,是同父异母兄弟,他不是卫风的姑母卫少儿生的,也就跟卫家没什么关系。再者他到了京师之后,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宫里,即使休沐也从来不到卫家串门。卫风出生之后,基本就没见过霍光,不过看刚才那样子,貌似霍光倒是认识他的。

刘进没有注意到霍光的神情,他指向了另一个郎中:“你看东面台阶上的第二个郎中,就是胡子很浓密的那个。”卫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差点笑出声来,那个郎中长得倒是高大,就是满脸的胡子,看起来象个猴子。

“他是谁?”

“他是赵安国。”刘进淡淡的笑着,在指点卫风认识人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自信和优越感。“前浚稽将军赵破奴的儿子,他出生在匈奴,在匈奴呆了近三十年,前年才跟着他父亲从匈奴逃回我大汉。皇爷爷念他父子忠诚,赏了他一个郎中。”

“看他这样子,他有三十多了吧?”卫风有些意外。

“三十二岁。”刘进开心的笑着:“他的骑射功夫很好,能左右射。大家都说他是个杂种,有匈奴人的血脉,所以才这么善射。”

卫风倒没有笑,大汉人开放得很,说赵安国是杂种,不过是个玩笑,并没能太多的鄙夷在其中。匈奴人怎么了,金日还是个匈奴王子呢,不照样在陛下身份受到重用。越破奴虽然失败过,但他也打过不少胜仗,特别是元鼎五年他率军横扫楼兰,攻破姑师,大大震慑了那些西域人,象西域酒坊的掌柜休莫霸听到赵破奴的名字就浑身发抖。

他败给匈奴人也不是他自己无能,是兵力众寡悬殊所至。据说他在匈奴过得不错,可是他还是逃回来了,虽然逃回大汉之后他一无所有,可是他还是回来了。这样的汉子,才是真正的汉子,失败过怕什么,没在匈奴又怎么了,他逃回来了,就是个好汉子,博望侯张骞还没在匈奴十几年呢,不照样是很多年轻人的偶像。

“听说他还有个幼弟留在匈奴,现在有十来岁了,也不知道他们兄弟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再碰面。”刘进忽然叹了口气。赵破奴是逃回来了,陛下赏识他的忠心,让赵安国做了郎中,却没有再让赵破奴为将。陛下宁愿用李广利那样的将军,也不用赵破奴这样久经沙场的人,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可是刘进这些话也只能藏在心理,他可不敢说出来,连父亲他都没敢说,万一被谁听到了,传到皇爷爷耳朵里,说不准就有性命之忧。

“这里都是些功臣后代?”卫风问道。

“大部分是吧,也有一些是良家子选上来的,不过绝大部分是功臣子弟。”刘进点了点头,指着另一个缓步走来的人说道:“那个人就是一个良家子,他叫上官桀,是陇西上人,善骑射,力气很大。他原先是羽林郎,后来有一次跟着皇爷爷出巡,遇到大风,执旗的侍从举不稳大纂,他却一只手就拿住了,皇爷爷就提拔他做了期门郎,前些天又提拔成骑都尉了。”

“真的?”卫风吃了一惊,天子出巡的大纂他是知道的,如果遇到大风,那个扯劲非同小可,这个人居然能一只手就举起来,臂力实在惊人,至少卫风虽然天生神力,也未必就有绝对的把握。看来这郎官里面确实是藏龙卧虎,高人迭出啊。不过期门郎以功臣子弟为主,真要比真本事,或许羽林郎更牛一些。羽林郎以战殁将士的遗孤为主,大部分都是出自六郡的良家子,没有过人的骑射本事,一般是进不了羽林郎的。

“我大汉的名将,十有八九是从期门郎和羽林郎里出去的。”刘进骄傲的说道。

卫风听得热血***,刘进这句话没说错,大汉的名将,十有八九都做过郎官,父亲卫青当年就是侍中,后来做建章宫骑监,也就是现在的羽林监,表兄霍去病也是侍中,是郎官里最接近陛下的那一种,自己如果这次能顺利成为一个郎官,以后也有机会做将军,象父亲和表兄一样,带着千军万马,横绝沙漠,比在街头打架可威风多了。

我要做个将军,做个绝世名将。

卫风攥紧了拳头,忽然之间觉得以前的时光全是白费了,父亲留下的兵书战册,他虽然都看了,却没有真正去理解,特别那些作战笔记,是父亲征战多年的智慧结晶,却被自己当然了消遣之物,从来没有花心思去领悟,真是愧对先人。现在好了,有机会到陛下身边来,跟这么多厉害的人在一起,自己一定要努力,不能再白费光阴,要不然,真对不起父亲对自己的期望,有辱卫家曾经的光荣。

“我以后也要做个将军。”卫风喃喃自语。

刘进看了他一眼,笑了:“你身手好,又是名将之后,如果做了郎官,将来肯定会有机会带兵打仗的。”

“我要凭自己的本事做将军。”卫风很严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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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闯祸了

卫风的表情很严肃,刘进有些羡慕的看着他,卫风可以去做将军,可以做官,可以走遍天下,而他呢?他生下来就是太子的长子,如果没有意外,他的一生就会限制在长安,最多在甘泉宫、建章宫转转,想要象皇爷爷这样巡游天下,基本是不可能的。\\//天子出巡的费用是惊人的,已经让作为太子的父亲愁白了不少头发。而如果他不能继承皇位――他不敢想,那可能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他刚要表示一点心里的羡慕,却见卫风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脸忽然苦了下来,他有些惶急的看了看,手捂着小腹,哈着腰,求救的看着刘进:“哪儿有厕房,我内急。”

刘进被卫风表情转变之快惊住了,随即又笑了,他领着卫风向前殿后面走去,指着远远的一个墙角说道:“那儿有一个宫人用的厕房,你到那儿去吧。”

卫风道了谢,捧着肚子连蹦带蹿的跑到墙角,果然看到一间厕房,他也顾不得多想,打开门就冲了进去,撩起裤子痛痛快快的解决了问题,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活人被尿憋死将是多么龌龊的事情。

解决完了内部问题,卫风哼着小曲推开门,抬头一看,看见一怪事,一个年轻男子拖着一个拼命挣扎的年轻宫女大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卫风,恍若未见,抬腿踢开了厕门就冲了进去,将那个宫女推在墙边,一只手捂着那个宫女的嘴,别一只手顺手就撩起了宫女的裙摆伸了进去,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

靠,看过猴急的,没看过这么猴急的。卫风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弹回来的门“嗵”的一声砸在他的脸上,疼得他哎哟一声。

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鼻子里流了出来,卫风用手一摸,一片红,靠,居然出血了。

那个猴急少年这时好象才注意到卫风的存在,他一边去撩自己的衣服,一边回头瞪了卫风一眼,似乎很意外:“你怎么还不滚?”

卫风更诧异了,自己已经算横的人了,没想到今天看到更横的了,敢在宫里大白天的就强*奸宫女已经很出奇了,更出奇的是他还这么嚣张狂妄。门撞了自己的鼻子,他连句道歉也不说,还这么横?

你***谁啊?卫风一下子火了。

那个少年回头训斥卫风,手下一松劲,那个宫女用力推开他,提着裙子就要跑。那少年大怒,抬手就是一大耳括子,将那个宫女打翻在地,一翻身骑了上去,连头都不回的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把门带上,滚远点,别碍着老子的事。”

回答他的是一记猛击。

卫风暴怒出手,力量极大,一拳就把那个流氓打得飞了起来,飞了足足一丈远,象个破沙包一样狠狠的撞在墙上。落到地上的时候,他哇的吐出一口血,中间还夹着三颗牙。那流氓一下子懵了,他显然没想到卫风如此火爆,二话不说,上来就打,而且力量这么大,一拳就打掉他三颗牙。

“你……”流氓倚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手托着被打歪的脸,一手指着卫风。

“不服?”卫风一瞪眼,攥起拳头又要上。

“壮士,你快走吧。”宫女顾不得理睬那个流氓,连忙把卫风推了出来,看起来比刚才差点被人强*奸还紧张,小脸煞白,眼泪都快出来了:“壮士快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走?我看你往哪儿走?”那流氓口齿不清的说道:“你等着,今天让你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说着,跌跌撞撞的跑了,洒了一路的血水。

“老子怕你啊。”卫风不服气的叫了一声,冲着那孙子的背影比了比中指。

“壮士,你快走吧,我求你了。”那宫女急得跪在地上,哀求不已。

“他谁啊?你怕成这样?”卫风不解的问道。

“他……他……”那宫女好象受惊过度了,嘴巴哆嗦着,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她忽然用手指指着卫风身后,颤抖着,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死灰色。

“什么人敢在宫里生事?”一个中年太监尖着嗓子大声喝道,他走到卫风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一挥手,一声厉喝:“拿下!”

卫风大怒,刚要发飚,跟在中年太监身后的几个郎中唰的一声将手中的长戟对准了卫风,顿时杀气凛然,寒气森森,卫风一惊,这才想起来这是宫里,不是长安街头,对面这些家伙可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跟他们动手没什么好结果。他没敢再反抗,乖乖的被人捆起来,拉扯着向前殿走去。

刘进还在便殿的走廊上等着,忽然看到卫风被人捆了过来,大惊失色,刚想跑过来,一想又扭回了头,立刻冲进了便殿,惊惶的叫道:“父亲……父亲……”

“慌什么?”太子不满的哼了一声。

“卫……卫风被……郎中们……抓起来了。”刘进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结结巴巴的说道。

“啊――”这次连太子都傻了。他一把揪住刘进:“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看着他的吗?”

“他……他要去如厕,就去了……一会儿,就被人抓起来了。”刘进都快哭了,他也没想到卫风惹事的本事这么大,上个厕所的功夫也能惹出这么大的事。

长公主一听儿子被郎中们抓了,顿时急火攻心,眼睛一翻,晕过去了。卫伉本来已经慌了神,现在见长公主又晕过去了,更是手忙脚乱,连忙过来猛掐长公主的人中。太子见了,连忙吩咐人去请御医,他起身转了几圈,突然问道:“被抓哪儿去了?”

“抓到前殿去了。”

“莫慌,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既然是到前殿去了,想必是陛下亲问,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太子说是暂时没什么危险,额头却是冷汗直冒,他瞅了一眼卫伉,忽然有些后悔,早就知道卫风好生事,没想到到了皇宫还生事,也不知道惹了多大的事,居然让陛下亲自派人来抓他。

“你快去打听一下,究竟是什么事情。”太子指了指曹宗。曹宗连忙点了一下头,匆匆的出去了。

长公主刚被救醒过来,就哭着喊着要去找皇帝陛下求情,无论如何不能伤着自己的风儿。卫伉紧紧的抱着她,一边哭一边安慰道:“阿母,你别急,太子已经安排人去打听,等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事,再求情也不迟。”

“什么弄明白。”长公主挣扎着,哭叫着,老泪:“我的风儿那么乖,一定是被人诬陷了,伉儿,你快去救他,你快去救他。”

卫伉抹着眼睛连连点头:“阿母,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你放心,等消息一来,我马上就去救他。”

长公主看着卫伉,觉得他也是有心无力,连忙又把眼光转向正焦急的看着外面的太子,扑到太子脚下,一把抱住太子的腿:“殿下,殿下,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的风儿,没了他,我也不活了。”

太子哭笑不得,弯下腰扶起长公主:“姑母,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的,不过,总得先弄明白是什么事吧,这么莽撞的冲进去,只会惹得陛下大怒,反而坏了事。”

长公主已经六神无主,只知道痛哭不已,心中后悔之极,早知道会闯这么大的祸,就不来选什么郎官了,这下好,把自己的乖儿命给选没了。

曹宗大步走了进来,凑到太子面前低声说道:“殿下,我刚刚打听了一下,是金龟子向陛下告状,说风叔意图强*奸宫女,他上前劝阻,反被风叔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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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 不讲道义的女人

“是他?”太子一下子全明白了。///金龟子是姓金,却不叫金龟子,这是他们几个人私下里对他的鄙称。金龟子是侍中、附马都尉、光禄大夫金日的大儿子,因为长得好看,和他的弟弟一起受到陛下的宠爱,是继韩嫣、李延年之后的弄儿。他在陛下身边已经有十来年了,他陪着陛下的时间,比太子陪着陛下的时间还多,是陛下的心头肉,宠爱超过李延年,连金日骂他两句,陛下都不乐意。有一次金日奏事的时候,他从后面抱着陛下的脖子,金日瞪了他一眼,把他吓得哭了,转身就走。陛下就拉着他问他为什么要走,他说是老子金日不高兴了。

结果陛下把金日责怪了一通:“你干嘛吓我儿?”

由此可见,这个金龟子是多么的受宠。

那事情就很清楚了,肯定是他想调戏宫女,无巧不巧被卫风看见了,破坏了他的好事。他到陛下面前反咬一口,恶人先告状了。

“这……”太子为难了,他深知其中的奥妙,知父莫若子,陛下的这个爱好太子太清楚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仅救不了卫风,反而会把自己陷进去。

而想起卫风的给他的奇怪感觉,他犹豫了。

卫伉一见长公主哭成这样,慌得手足无措,也跟着哀求道:“殿下,快救救风弟吧,要不然……”他想到了后果的严重性,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吓着已经快疯的长公主。

“姑母,这事得从长计议。”太子瞥了卫伉一眼,暗自叹了口气,他扶着涕泪的长公主坐好,无奈的劝道。长公主听到曹宗的话也愣住了,她对陛下的了解,不亚于太子,可是问题是现在要死的是她的儿子,太子可以权衡,她无法置身事外。

“你再去打听一下。”太子不忍心看着长公主绝望的神情,转过头对曹宗说道。

卫风还没有进殿门,就听到了殿中的咆哮:“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宫中行凶?给朕抓进来,看朕不诛他的族。”

“进去吧。”那个中年太监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得向里冲了几步。宫外阳光明媚,可是宫里却暗得很,几架青铜灯摇曳着***,照在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华服老人身上,闪闪烁烁的很阴森。卫风眯起了眼睛,定了定神,适应了殿内的光线,这才看清这个老者的面容。他面色狰狞,双眼瞪得溜圆,紧闭着嘴唇,额头的皱纹如刀刻一般,目光狞厉,颌下的花白胡须飞扬,象是一头发怒的雄狮,威势惊人。那个流氓少年就跪在他的面前,捂着嘴抽泣着,象条企求主人慈悲的狗。

卫风虽然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搞得发懵,可是还没有丧失最基本的理智,不用多说,眼前这个凶暴的老头肯定就是他的皇帝舅舅,登基四十九年的天子。他想也没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外甥卫风,拜见陛下舅舅。”

“卫风?”天子愣了一下,大步走到卫风的面前,低沉的怒吼如雷一般在卫风头顶滚过:“你就是那个好撒野的卫风?撒野撒到朕的宫里来了?光天化日之下强*奸宫女,被人发现了还敢行凶?”

卫风一听,顿时傻了,这口音可不对啊,怎么皇帝舅舅一开口就向着那个小子啊,不问清红皂白先给自己一黑锅?那小子是什么来头,比自己这个亲外甥还亲吗?不会……不会是他的哪个皇子吧?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祸闯大了。卫风觉得一阵冷汗透体而出,瞬间浸湿了他的内衣。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直视着天子,大声叫道:“陛下,我冤枉!”

“大胆!”那个中年太监见卫风这么不懂规矩的直视着陛下,吓了一跳,怒斥一声,赶上来摁卫风的头,想把他摁得低头:“竟敢对陛下无礼,还不低头。”

卫风犯了倔劲,梗着脖子坚决不低头,那太监显然不是什么大内高手,使了半天劲,脸都憋红了,也没能把卫风的头摁下去。

天子愣住了,他直视着卫风倔强的眼神,忽然有一丝异样,他疑惑的“咦”了一声,冲着那个太监摆了摆手,那太监一见天子发话,连忙松了手,乖乖的闪到一旁,躬着身子谦卑的站着。跑在那边捧着已经肿起来的脸颊抽泣的金龟子见天子的神色有异,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停住了抽泣,偷偷的看了过来。他的嘴角全是血迹,看起来极是狼狈。

“你说,你怎么冤枉了?”天子怔怔的看着卫风半晌,忽然换了口气。

卫风长出一口气,连忙将他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是他要强*奸宫女,还开口骂人,我这才打他的。”

“真有此事?”天子看着金龟子。金龟子这时也有些惊慌,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撞上了陛下的外甥,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能松口,要不然就死定了。他呜呜哝哝的哭诉着:“陛下明鉴,是他调戏宫女,小臣上前阻止,反被他打了,请陛下为我做主。”

“胡扯。”卫风火了,狠狠的瞪着他。

天子一摆手:“你们都不要说了,是非曲直,很容易搞明白。”他抬起头冲着那个太监勾了勾手指:“淖五,将那个宫女带进来,一问就全明白了。”

淖五一听,连忙点头,匆匆的出去了,不大一会儿,他带着那个面色煞白、半边脸上还有一记掌印的宫女回来了。那个宫女看了卫风一眼,浑身颤抖的跪了下来,头磕得山响:“奴婢见过陛下。”

“抬起头来,看看这两人,究竟哪一个是施暴的,哪一个是救你的。”天子的声音虽然平缓,却带着一股不可抵抗的威压,让人毛骨悚然。那个宫女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卫风,卫风满怀希望的看着她,她又看了看金龟子,金龟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宫女犹豫着,没敢吱声。

“陛下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淖五尖叫着,踢了她一脚。

宫女低下头,咬着牙想着,柔弱的身体不停的抖动着,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卫风,语音发颤的说:“是……他要施暴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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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逢凶化吉一胎记

金龟子松了一口气,卫风却傻了,这女人怎么恩将仇报啊,睁着眼睛说瞎话嘛。全//本\小//说\网***这么一说,自己还有活路吗?她可是唯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不帮自己就算了,怎么还反咬一口?

“你还有什么话说?”天子眯着眼睛哼了一声。

“我……”卫风一时语塞,恶狠狠的瞪了那个宫女一眼,恨不得一拳打死她。可惜这个想法显然是不可能的。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不地道,就不多这个事了,没想到做好人反而惹出这么一事,真是流年不利。惹了不讲理的皇帝舅舅,郎中是做不成了,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呢。唉,好好的一事,怎么变成这样呢,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看起来挺标致的宫女是这么一个人呢。他后悔而怨恨的眼光又扫了一眼那个宫女,忽然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主意,立刻“咚咚”磕了两个头:“陛下,草民有话要问她。”

“你问吧。”天子斜着眼睛看着他,挥挥手。

卫风转过身,瞪着那个惊惶不安,眼中带着一丝羞愧的宫女,咬了咬牙:“我问你,既然是我要施暴你,你这脸上的掌印,是不是我打的?”

那个宫女下意识的捂住脸,犹豫了一下,连连点头。

卫风回过头看着天子,神情凶狠倔强:“陛下,草民有办法,立刻验证她是不是在说谎。”

“什么办法?”天子已经平静下来,他的眼睛里透出的是一丝颇堪玩味的戏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卫风。

“既然她说是我打的她,请陛下松开草民,让草民再打她一巴掌,真伪立验。”卫风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刚才注意过那个流氓的手,他的手指细长,而自己的手指要粗壮得多,这一掌打下去,指印差别很大,真假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天子笑了,示意淖五松开卫风身上的绳索。卫风活动了一下手臂,五指屈伸了几下,转过身冲着那个宫女走去。那个宫女却傻了,她看着卫风的大手,寒毛竖起,她是亲眼看到卫风一拳将金龟子打得飞起来的,如果自己挨上这一巴掌,恐怕就不是掉几颗牙的事情,而是有性命危险了。

可是,她又不敢反口,且不论她指证金龟子会有什么后果,仅仅是欺君这一条,她就死定了。

卫风卷起了袖子,抢圆了手掌,就要狠狠的扇这个没义气的宫女一个大耳刮子,证明自己的清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要教训教训她,让她以后不要这么无耻,做人要有点基本的道义。

“等等!”天子忽然叫了一声,大步走到卫风跟前,一把拉住卫风的右手,瞪圆了眼睛看着卫风的手腕上一块血红色胎记,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卫风不解,他看了一眼那个血色胎记,又抬起头看着天子,有些茫然的说道:“我生下来就有。”

“生下来就有?”天子有些激动。

“嗯。”卫风点点头:“不信你可以问我阿母。”

“你阿母?对,问你阿母。”天子一愣神之间,又恢复了平静,他松开了卫风的手腕,转过身去淡淡的挥了挥手:“宣长公主进殿。”

淖五见风向立转,虽然搞不清出了什么状况,但知道卫风估计不会有问题了,天子的态度已经偏向了卫风这个外甥,他怜悯的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缩成一团的金龟子,清脆的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殿门。

哭得死去活来的长公主一听天子召见,顾不上多想,跌跌撞撞的就冲进了前殿,赶到天子面前扑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陛下,请你看在臣妾已经时日无多的面子上,放过风儿吧,他虽然顽劣,却干不出这种事情啊。”

天子笑了,亲自上前扶起长公主:“阿姊,你这是为何,快快起来说话。”

长公主一听天子说话的口气很和蔼,不是想象中的发怒,倒一时有些愣住了,她抬起头看了看脸色平静的天子,又看了看很茫然的卫风,长出了一口气,顺势要爬起来。这一起身她才发现,刚才忧心卫风,走得太急,跪得太猛,居然把腰给闪了,一动就钻心的疼痛,脱口叫了一声:“哎哟!”

“阿母――”卫风见长公主捂着腰直冒冷汗,连忙扑了过来,小心的将长公主扶起来。

“陛下见谅,臣妾老了,这腰啊……”长公主眉着拧成一团,连吸冷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子脸上显出一丝戚然。这是他的亲生姊姊,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耍的,如今他们都老了,她为了儿子,急得把腰都闪了,舔犊之情,昭然若揭啊。

天子叹了口气,上前亲自扶着长公主入席,转过脸看到那个宫女和流氓少年还跪着,挥了挥手说道:“把这个胡说八道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至于他……先关起来,听候处置。”

淖五听了,一挥手,几个郎中大步跨进殿来,拖起那个已经瘫在地上的宫女就走。两个小太监挟着金龟子,出了宫门,留下一路的哭喊声。

“阿姊,朕有件事要问你。”天子坐下,看了一眼坐在长公主身边卫风,极力心平气和的问道,不过从他的眼神里,竟然透出一丝很难得的紧张来。

“请陛下发问,臣妾知无不言。”长公主回过神来了,恭恭敬敬的答道。

“风儿是哪一年生的,他生下来,手腕上就有这个胎记吗?”天子指了指卫风的手腕,眼睛却盯着长公主的眼睛。

长公主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天子对这个外甥一点也不关心,连他哪一年生的都不知道。“风儿是元封元年四月所生,这个孩子,生来就有些怪异,不哭不闹。”长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紧跟着又说道:“他和陛下一样,小时候总做怪梦,有时候梦里还叫陛下呢,臣妾就想啊,这孩子一定和陛下有缘。”

“是吗?”天子悚然动容。他拉过卫风的手,握住了卫风的手腕,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卫风手腕上的胎记,居然和他的手指十分吻合,不过胎记比起他的手指,略微粗壮了一些。

“陛下!这……”长公主也愣住了,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卫风也傻了,这个胎记他已经看了十几年,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手指相握的形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为什么皇帝舅舅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事太诡异了!

“你说得没错,这孩子和朕有缘。”天子忽然流出了眼泪,他拉过卫风,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责怪的说道:“阿姊啊,你这么多年,怎么也不带他来见朕啊。要是早一天能见到他,朕这心里,不知道会有多么开心啊。”

长公主傻了,她是来求情的,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看样子陛下和卫风有着什么神秘的联系,具体什么联系她虽然不知道,可是卫风没有性命之忧那是肯定的了。不仅如此,他还很中陛下的意,至少做个郎中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过对陛下怪她的这句话,她却不以为然,卫风小时候不是没见过陛下,但是陛下就没正眼看过卫风,特别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去世之后,卫风基本就没有近距离接近陛下的机会,新年朝贺的时候,那么多大臣、皇子、贵妇人,卫风淹没在众人群里,哪有机会把手腕子露出来给陛下看啊。看来今天这个祸,倒是闯得不错,因祸得福了。

“陛下,臣妾知罪。”不管有没有罪,先把错认了再说,长公主老怀大慰,心情倍好,只要卫风没事,你说她什么她都答应。

“嗯,算了。”天子大度的挥挥手,眼睛一直盯着卫风没有动,象是看到了一个分离了几十年的亲人,越看越欢喜:“好孩子,长得真结实,怎么样,骑射功夫好吧?”

卫风心神定了,又恢复了无知者无畏,一拍胸脯:“陛下,我的身手好着呢,要不然也不会想着进宫来候选郎中,要保护陛下的安全。”

天子开怀大笑,也没计较卫风称呼的不恭,他拍着卫风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好孩子,既然如此,你就在朕身边做个侍中吧,天天保护朕的安全,好不好?”

“臣遵旨。”卫风大喜,翻身拜倒。本来想做个郎中的,现在居然做了侍中,可谓是喜出望外了。

俗话说,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天子看卫风越看越上眼,心情好得离谱,一点帝王的杀伐之气也没有,唠唠叨叨的象个普通人家的老头,难得的和长公主呱唧呱唧的聊起来了家常,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卫风小时候包括尿床的事情都打听了个清楚。说了半天,意犹未尽,这才想起太子、皇孙和卫伉等人还在便殿,外面还有一帮郎官等着筛选,他沉吟了片刻,吩咐赐宴,和儿子、孙子吃了一顿家宴,至于那些候选郎官的,先出去候着,安排个便饭,吃完饭再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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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福兮祸所伏

这个旨意传到便殿的时候,已经等着心急火燎的太子等人又惊又喜,没想到卫风逢凶化吉不说,还入了陛下的眼,连带着他们也跟着沾光,居然赐宴。\//

天啦!陛下上次赐宴是什么时候来着?已经想不起来了!

太子是惊喜,卫伉却是狂喜,他长这么大,记事以来,从来没有和陛下一起吃过饭,更别提这种家宴性质的了。他激动得差点哭出声来,看来卫家有希望了,这个偶尔会发疯的风弟,果真是卫家的福星。

太子看着卫伉激动的样子,却有些异样的感觉,他很快平静了下来,眼神闪烁着,沉吟不语。皇孙刘进看到父子神色异常,轻声问道:“父亲,你怎么了?”

“哦,没事。”太子一惊,连忙说道:“既然陛下赐宴,你们都准备一下,不要在陛下面前失了礼。”

卫伉看到了太子的神情,不免一愣。天子难得和皇子见面,太子虽然是储君,也难得有机会和陛下见面,特别是上次那趟子事之后,太子急需一个机会和陛下亲近,现在机会意外的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怎么反而有些犹豫了?太子感觉到了卫伉的疑惑,他淡淡的笑了笑,伸过手来拍了拍卫伉的肩,有意无意的捏了一下:“伯高,别愣着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小心别喝多了。”

卫伉心头一凛,他在太子眼中看到了一丝异样的紧张,连忙点头应诺。

天子兴致很高,居中而坐,左边是长公主,下面陪着卫风、卫伉兄弟,右边是太子,下面陪着刘进,没有外人,气氛很和谐,天子和长公主畅谈起了幼时的事情,说到动情处,不禁唏嘘不已。卫风插不上嘴,也没有兴趣听几十年前的旧事,闷着头一顿猛吃,御宴就是御宴,味道那不是盖的,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煞是诱人,这酒比起西域酒坊的酒来,有过之而远不及。卫风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畅快淋漓。长公主本来觉得他的吃相有些难看,要向天子请罪,天子却呵呵一笑,不以为然。

卫伉见卫风吃得痛快,酒象水一样往嘴里倒,搞得后面侍宴的宦者酒都来不及加,便将自己的酒倒了一半给卫风,借着凑近他的机会,轻声笑着关照他:“风弟,陛下面前,多少要顾着一点礼节,不要喝多了,失礼了反而不妥。”

卫风一听,连忙点头,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其他人,拿起毛巾擦去嘴上的油腻和酒渍。

天子有些不快,沉下脸扫了卫伉一眼。卫伉感受到了天子的眼神,没敢抬头,规规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席上。一直默不作声陪着笑的太子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眼里闪出一过惧意,他低下头挟起一块肉送进嘴里,慢慢的嚼着。

赐宴之后,天子似乎兴奋劲儿过了,有些疲乏,拉着卫风和长公主说了几句,吩咐卫风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来上值,自己就回寝宫去休息了。太子本来还想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回政事,一见天子自顾自的走了,很是意外,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回到便殿,坐在案前发了起了呆。

卫伉却显得有些兴奋,卫风虽然跟他不是一个妈,可是毕竟是他卫家的人,他们三兄弟连郎中都没混上,只能跟着太子混,卫风却一下子做了侍中,侍中虽然只是个加官,并不是具体的官职,可是这个侍中可以出入禁中,是皇帝的贴身扈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伯高,你坐。”太子看他在眼前转得有些眼晕,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让他坐下。卫伉坐下了,却依然有些兴奋难抑:“殿下,我们在这儿等着,等陛下休息完了再回政事?”

太子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以前陛下信任他的时候,每次他回政事,都让他捡要紧的说一说,其他的根本不过问,可是现在的情况变了,陛下连着给了他几次脸色,这次又让他带着公文来建章宫回话,他不能不小心从事。政务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的治国理念和陛下有很大差别,陛下信任那些酷吏,深文刻法,致人于罪,而他却经常纠正他们的案子,为此已经惹得不少人对他不满了。能及时的把处理过的政务向陛下交差,这对他来说,是个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他一大早就带着公文来了。没想到卫风来了这么一出,结果事情全耽误了。

可是,现在对他来说,公文的事情已经成了第二位的,第一位的事情,反而是这个卫风。他看了看脸色泛着微微酒红的卫伉,对刘进摆了摆手。刘进会意,连忙退了下去,旁边的从吏见太子有事要和卫伉谈,连忙也退了下去。

卫伉见太子让其他人退了下去,也意识到了太子有话要说,而且不是小事,他连忙收了笑容,坐直了身体,探询的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没有说话,他想了想,眼睛盯着卫伉:“伯高,今天这事来得意外,去得怪异,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卫伉愣了一下,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事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太子这么郑重其事的问他,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东西,只是他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他看着太子,不解的问道:“殿下觉得,这事不正常?”

太子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个卫伉,果然不够聪明,一点也没有看出其中的诡异。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陛下这态度……转得太快了些。开始还听到殿中咆哮,转眼之间,却又赐宴了,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原由,只是你我不知道罢了。你今天回家一趟,无论如何,要向风弟把当时的经过问个明白。”

“原由?”卫伉有些茫然的笑了笑:“能有什么原由,我卫家现在虽然不受陛下待见,可是风弟与我等三人不同,他是长公主所生,是陛下的亲外甥,金龟子不过是个弄儿,再受宠,也不能盖过亲外甥吧?何况陛下聪明过人,金龟子这种把戏,怎么能瞒过陛下的眼睛?”

太子看着卫伉,半天没有说话。卫伉倒底不是皇家的人,不知道皇家与众不同。外甥?外甥算什么?孝文皇帝圣明吧,可是照样看邓通比看当时还是皇太子的孝景皇帝顺眼,陛下不也是偏袒江充,对自己恶言相向?一个卫风能比得上自己吗?他就能让陛下改变了主意,相信他而不是相信金龟子?

这个卫伉,是个老实人,也是个没有什么大用的人。

太子心中叹气,慢慢的开导他:“伯高,你再细想想,如果陛下是因为亲情而放过了风弟,为什么知道风弟来候选郎中时,没有任何表示,而是让他和那些候选郎中一起参加考核?”

卫伉慢慢的回过神来,对啊,卫风从开始申请做郎中,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陛下不可能到现在才知道卫风是他的外甥,可是一直到选之前,都没有任何的表示,为什么卫风闯了一个祸,反而倒想起这个外甥了,更离谱的是,居然心情好到要赐宴!

这中间的转变太大,必然有问题在其中。可是什么问题呢?卫伉的头有些疼。

“你不要乱猜,还是回去问问风弟比较实在。”太子的嘴角掠起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喏。”卫伉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事的确要回去问问卫风。

“我听你以前说,风弟和你们三人不太处得来,现在可好些了?”太子扯开话题,似乎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卫伉正要想怎么回去问卫风今天的事情,也随口应了一句:“以前是这样,不过自从上次和陪他去了一趟丞相府之后,感觉好多了,今天来的路上,跟我说了一路的话。”卫伉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温情:“这一个多月,我们说的话比前面十几年都多,看来以前还是我的责任,一直觉得他孤僻,没有花时间去陪他。”

“我看你是没花什么时间陪他。”太子笑着,眼睛扫了一眼外面,随即盯着卫风说道:“伯高,风弟这两年样子变了很多,我今天一见他,差点一下子认不出来了,几乎认成了另外一个人。你有没有感觉?”

“没有吧。”卫伉失声而笑:“要说有,就是这两年长得太高大了些,两年前你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六尺多孩子,现在已经近八尺的大人了,唇边又有了胡须,你一下没认出来,也是正常。”

太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含笑看着卫伉,看得卫伉有些不自在的收住了笑容,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没觉得,他很象一个故人吗?”

“一个故人?”卫伉不解的问道:“谁?”

“你想想,卫风是哪一年生的。那一年,有谁……”

“风弟是元封元年生的,那一年……”卫伉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蓦地停住了,后面的话全被卡在了喉咙里,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太子,怔怔的想了片刻,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这只是一个巧合,风弟……风弟……是我卫家的人,不可能是……”

太子伸过手来,轻轻的拍了拍惶恐不安的卫伉:“伯高,鬼神之事,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但有些准备总是好的。你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今天的事情问个清楚。你可记住了?”

“我记住了。”卫伉连连点头,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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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金马门

喝得稍微有些多的长公主歪坐在车中,一手托着额头,一手无力的垂着,随着马车的摇晃来回摆动。\\卫风陪着车旁,他喝了那么多酒,却一点酒意也没有,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眼睛越发的亮。

李维等人跟在一旁,他们都知道了卫风因祸得福成了侍中的事情,一个个也兴奋不已,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方面为卫风顺利的高进入仕途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为不能天天陪着他而有些遗憾。侍中每五天休息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宫内陪着皇帝,而且陛下如果外出,侍中还得全程陪同,几个月不回家都是正常的。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陛下很快就要去几百里外的甘泉宫避暑,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想见卫风可就更不容易了。

“你们烦那么远干什么,不是还有几个月在长安吗。”卫风哈哈的笑着,探着身子看了一眼晕晕欲睡的老娘:“阿母,我一休沐就回去看你。”

长公主笑了笑,抬起手拍了拍卫风的脸颊,口齿不清的说道:“阿母知道,我的风儿最孝顺了。”

“那是。”卫风嘿嘿的笑着。

长公主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

“公子。”赶车的田默回过头看了一眼卫风,轻声劝道:“公子,你初进宫里,不可大意,宫中不比长安城,那些郎中也不比那些游侠儿。游侠儿再凶蛮,也不敢轻易对官家子弟下杀手,大不了打一顿罢了。宫里的郎中,却大都是官宦子弟,都是欺负人欺负惯了的。公子实来乍到,还是隐忍一些的好。”

“怕个屁啊。”李维不屑的瞪了田默一眼,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了老夫人:“公子是谁啊?那是陛下看中的人,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管他是谁,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象那个什么金龟子之类的妖人,直接往死里打,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最讨人厌了……”

“你闭嘴!”贵仁捅了捅李维,打断了他。他眼睛瞟了一下车里已经睡着的长公主,回头瞪了一眼李维:“你***不想活了,我们还想活呢,大路上这么多人,万一被谁听到了,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李维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来私下议论陛下的隐私,那可是大不敬,杀你全家都有可能的。他自知嘴快犯了错,没敢吱声,紧紧的咬住嘴唇,一个字也不吐。

“你这张臭嘴,迟早要惹事。”卫风也不快的瞥了李维一眼,他扫了一眼周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这才回过头用马鞭抽了李维一鞭:“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准出门,一起跟着无言读点书,认认字,要是被我知道你偷偷出去,不打断你的腿,不仅是这两条腿,连那条腿一起打断,送你进宫。”

“公子,不要啊……”李维哭丧着脸,这卫风不在家已经够无聊了,如果再不让出门,那岂不是要憋死人?读书,还是跟着无言这个闷子读书,那干脆拿刀抹脖子算了。

“对,要让他读书,不把论语背下来,就不让他娶老婆。”贵义捂着嘴,嘎嘎的笑着。

“去你妈的。”李维飞起一脚,要去踹贵义,贵义早有准备,一溜烟的闪到旁边去了。李维气急败坏:“你们讲不讲义气,让我背论语?别说无言这个闷子做先生了,就是把老夫子从坟里拽出来,他也没办法把我教出这么高的学问啊。你们这些竖子,就会捣乱。”他转过头,讨好的看着卫风:“公子,你英明,一定不会听他们的,对吧。”

“我觉得他们说得挺好啊。”卫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假如以后做了将军,你连论语都背不下来,怎么跟着我?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们丢不起这个人啊。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贵仁、贵义拖长了声音附和道。田默微笑不语,熟练的抖着马缰,赶着马车轻快的向前驶去。李维暴跳如雷,气得哇哇大叫:“我不活了,反正迟早也要被你们气死,我跳护城河死了算了。”

“请便。”贵义嘻嘻的笑着:“与其等以后丢人丢死,不如趁现在就死,还能省两口粮食。”

贵仁拉了李维一把,李维感激的拍了拍贵仁的肩膀:“阿仁啊,还是你义气,你那兄弟实在不是个东西,落井下石啊,跟你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我平时没看错你,够兄弟!”

“别扯那没用的。”贵仁推开他的手:“你要死没人管你,先把欠我的五十钱还我。”

“靠!”李维目瞪口呆,卫风等人愣了一下,随即暴笑起来。

“我跟你拼了――”李维狂啸一声,抽出腰里的剑就奔着贵仁冲了过去。贵仁一见大势不妙,撒腿就跑。李维举着剑狂追不已,两人一前一后,瞬间走得没影了。

长公主被李维那一嗓子惊醒了,她茫然的看了看:“刚才哪来的狗叫?怪吓人的。”

卫风笑得打着嗝回道:“阿母,就是我们家养的那条狗啊,现在追债主去了。”

“我们家没养狗啊,也没欠人家钱啊。”长公主还是没搞明白。

这次,连一直没说话的田默也笑了。卫风笑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握紧的缰绳,对田默说道:“无言,从直城门进城,咱们从金马门前面走一遭,顺便选个好地界,等发达了,也好把咱卫府搬到这儿来。”

长公主乐了,一下子精神起来:“我儿有志气,去,看上一看,先选个好地界儿。”

田默应了一声,抖了抖马缰,“吁――”的一声长啸,调转马头,向直城门赶去。

进了城,马车沿着宽阔的道路一路赶到未央宫北门。北门原叫鲁班门,陛下即位之后,在门外立了两匹铜马,故而改称金马门。这里是未央宫的最热闹的一个门,虽说南门端门才是未央宫的正门,可是金马门却是最热闹的,因为从各地征来的贤良、方正、文学、孝子,都要在这里等候陛下的接见,而那些来向陛下上书,想寻求个一官半职的游士们,也是在这里递上自己的心血大作,等待陛下的慧眼。象主父偃当年在卫家混了好几年,大将军卫青几次上书推荐,他都没能等到机会,后来逼得没办法,自已跑到金马门来上书,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一岁四迁,富贵不可言。

而大汉朝那个最不得志的大才子东方朔,也是上书陛下之后,待诏金马门,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门卫,后来才做了侍郎的。不过,这个大才子去年已经死了,在他死之前的几天,卫风还曾在金马门前和这个很怪异的老人谈过几句话,东方朔当时看着他直叹气,叹得卫风莫名其妙,没想到几天之后,就听到了东方朔的死讯,转眼间阴阳两隔。

长公主从车里探出头来,仰望着高大的双阙,欣慰的叹了口气:“风儿,你父亲当年每逢上朝的时候,都要从此门经过。他去世之后,我卫家已经十几年没有人穿着朝服,在平明的时候在金马门外等候上朝了。”

卫风看了一眼双阙,又看了看门内长长的直道,这条路长近一千五百步,从这里可以一直看到南门,却看不到前殿。不过,卫风知道,就在前面的某一个地方,大汉国的中枢,未央宫的前殿,就在这条路的西侧。那里,是每一个有着功名渴求的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哪怕在那里站在长长的队列最后一个。而自己,如今已经站在了这条路的,跨进了这雄伟的金马门。

这是他的梦想,更是长公主的梦想,卫家的梦想。

这一切曾经那么遥远,而现在却变成了现实,而这些,都起源于他手腕上那个红色的胎记。卫风抬起手腕,看着手腕上的红色一圈,陛下手指的余温似乎还在,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温情。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母亲一出大殿,就跟自己说这个胎记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讲?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卫风皱起了眉头,他转眼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神情肃默的看着长长的直道,直道笔直的伸向远方,尽头,两列树荫合在了一起,只从中间透出一点亮光来。这点亮光,映在长公主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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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前世今生

长公主年纪大了,进了府,下了车,腰都直不起来了。//\***卫风连忙上前扶着她进了房,将她扶到榻上躺好,然后自己坐在她身旁,关切的看着她:“阿母,你的腰怎么样,我帮你捏一捏吧?”

长公主看着目露关切之色的儿子,疲惫却而又欣慰之极,她伸出手,理了理卫风腮边的一缕乱发,柔声说道:“风儿,阿母的腰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了。你今天也累了,明天还要去宫里报道,就不要看书了,早点休息吧。”

卫风顺从的点了点头,招呼仆人过来替长公主卸了首饰,散开发髻,又让人端过一盆水来,伸手去试了试水温,这才放在长公主面前,从被子里掏出长公主的腿,解开袜带,去了袜子,便要替她洗脚。

长公主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来拉住卫风:“风儿,这些事就让丫头们做吧,你怎么能做呢。”

卫风头也不抬,轻轻的将长公主的脚放进水盆里,细心的用手指搓着:“阿母,我长这么大,你替我洗去多少次脚,想必你也记不清了。我马上就要去做官了,忠孝不能两全,只怕以后没有多少时间陪着你,今天替你洗洗脚,也是应该的。”他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长公主,眼神中没有一丝蛮横,代替的是母子之间不可割舍的亲情。他的眼神,一如儿时般的清澈,象一片柔软的羽毛,在长公主的心尖上轻轻的拂过。

长公主愣了一下,眼眶湿润了,她欣慰的点了点头,抬起手抹了抹眼泪,抽噎着:“乖儿,你真的长大了,看着你这么懂事,阿母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卫风轻柔的按摩着长公主的脚,一边唠唠叨叨的对旁边的侍女说道:“书上说,睡前用温水泡泡脚,能疏经活血,利于睡眠,以后我不在家,你们要每天晚上替老夫人泡泡脚,水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要适当才好,听见没有?”

“听见了,公子。”两个侍女轻声应道:“公子,我们来吧。”

“不妨事。”卫风摇了摇头,将长公主的脚洗了又洗,这才用布擦干了,放回榻上,塞进被子里。他来到长公主面前,轻轻的亲了一下长公主满是皱纹的额头:“阿母,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就不来吵你了,直接去宫里做事,四天之后我休沐的时候,再回来看你。”

“风儿,你等等。”长公主拉住了卫风的手,冲着侍女们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侍女们出去了,卫风坐在榻边,看着长公主不说话。长公主的眼神有些躲闪,她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问卫风:“风儿,你知道陛下为什么一看到你这个胎记,就立刻变了态度?”

卫风摇了摇头,他也正为这事觉得奇怪呢,但既然阿母不说,他也不好直接问,他隐隐的觉得,似乎他的身世不是那么简单,而他小时候经常做的怪梦,也不仅仅是阿母一直说的那样只是小孩子都会做的噩梦。

“我虽然也不知道这个胎记是怎么回事,但是陛下问你是哪年生的,我却想起来一个人来。”长公主仰面看着头顶的帷帐,欲言又止,似乎在做什么思想斗争。卫风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不问,他相信阿母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告诉他的。

长公主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卫风:“元封元年,陛下封禅泰山,他本来打算封完禅之后就去东海等候仙人,不过后来他没有去东海,这全是因为在封禅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这个意外的经过如何,谁也不知道,因为知道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陛下自己……”

长公主停住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卫风,慈爱的眼神里有一丝恐惧。

卫风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感觉到另一个人似乎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他有些紧张的看着长公主,脑子嗡嗡作响,太阳穴一下又一下的跳得厉害:“阿母,你是说……”

“不错,那个人就是你外兄、大司马票骑将军霍去病的儿子,霍嬗霍子侯。”长公主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下山不久,当天夜里就病死了,什么病,怎么病的,除了陛下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果然是他。

卫风恍然大悟,他虽然不知道当年封禅的事,但听陛下提到他出生年月的时候,他就想起了这个人,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他隐约听父亲和母亲说过,这个人当年极受陛下恩宠,从小就生活在宫里,由陛下亲自抚养,可惜死得太早,而他死的时间就在他出生之前几天,巧得实在有些离谱。

他低下头看着手腕上那个红色胎记,想着陛下将手握着自己手腕时的激动,心头一阵寒意。

“风儿……”长公主见卫风看着胎记出神,有些紧张的叫了一声。今天她经历了那一阵惊喜之后,也慢慢的回过神来,特别是看到太子欢喜的神色中掩藏不住的那一丝担忧,她很快就联想到了霍嬗。而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卫风的脸型,特别是他的眼神,竟依稀有几分霍嬗当年的模样。

霍嬗死的时候,也是十九岁,也是这么的高大,和现在的卫风一样是个英俊的年轻人。

“阿母,你是说……我是子侯转世的?”卫风的嘴有些干,话说出来也有些干巴巴的。

“不知道。”长公主摇了摇头,散开的白发在灯下显得有些灰败:“鬼神之事,连圣人都说不清,这转世之说,又有谁说得清呢。”她淡淡的笑了笑,伸出手轻轻的抚着卫风的脸,温和的看着卫风:“不管你是谁转世,你都是我的风儿,都是阿母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说,是吧?”

卫风被这个怔怔的看着长公主,强笑了笑:“阿母说得对,圣人都说敬鬼神而远之,陛下花了那么多的钱,也没见着仙人,可见这鬼神都是不容易见到的,实在是个说不准的事情。”

“话说如此。”长公主点了点头,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风儿,陛下是极信的,他既然认定你是霍嬗转世,你就是霍嬗转世,这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虽然不要提他,可也没有必要否认他。要不然,逆了陛下的意,反倒未必是好事。”

“可是霍家……”卫风脱口而出,霍家和卫家本来是甥舅之亲,可是他的印象中,霍家和卫家一直不相往来,特别是霍光,他从来没有到卫家来过。如果他真是霍嬗转世,那以后如何面对霍光?

她严肃的看着卫风,一字一句的叮嘱道:“风儿,你听阿母的话,转世这件事,陛下不说,你就不要提。至于霍家……”她犹豫了一下:“卫家和霍家本来是一家,你外兄因为李敢伤了你父亲,一箭射死了李敢,是何等的情意。可是他死之后,卫霍两家就生份了。霍光这个竖子不知轻重,外示谨重,内心狭仄,他不是个能容人的人。再说了,他这个霍,可与咱卫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看他去过几次你二姑母家?”

卫风有三个姑母,大姑母是丞相公孙贺的夫人卫君孺,二姑母是生了霍去病的卫少儿,三姑母就是当今皇后卫子夫。霍去病是卫少儿的私生子,并无名份,卫少儿后来嫁给了开国功臣陈平的曾孙陈掌,霍去病在世的时候,每年都要去见她几次,霍光当年也跟着去,可是霍去病死之后,霍光就与卫少儿断了来往,再也没上过陈家的门。

“还有,万一被他知道了你是子侯转世,那么他的位置可能不保。你要小心从事,千万别被他外表的忠厚会糊弄住了。”长公主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卫风道。

卫风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阿母,这个我知道。转世这件事,往好处说,也许是件好事,往坏了说,也难免是个祸事。我管它是真是假,安心做我的事便是。就算是子侯转世,如果自己做不好,陛下迟早也会失望的,到时候别说是子侯转世,就算是外兄转世,也救不了我。”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满意的拍了拍卫风的脸:“乖孩子,你想得比阿母想得还透彻。你那个陛下舅舅,虽然舍得花钱,可是也最恨人骗他。李少翁、栾大,哪一个也没讨了好去?你要想建功立业,光有这个由头是不够的,还得靠自己的真本事。子侯文武全才,陛下这才寄以厚望,你如果自己不成器,时间久了,陛下肯定会失望的。”

卫风笑了,他冲着长公主点了点头:”阿母,我明白了。”

“嗯,你明白就好。”长公主也笑了,抚着卫风的手,爱怜的说道:“今天的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就连你兄长他们,你也不要透露半个字。要知道,很多事做得,却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哎!”卫风连声答应,他看了看外面天色:“母亲,天色不早了,你今天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我还要去准备一下。”

“也好,你去吧。”长公主松开了卫风的手,看着卫风大步走了出去,这才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屋顶,半天才叹了口气:“福祸相依,天命何如?夫君,你是不是当初就看出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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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 李将军射法

卫风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那里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www。qВ5、c0m\这莫名其妙的跑出来一个转世,实在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总觉得实在太诡异。在屋里枯坐了一会,门外一阵喧哗,卫伉回来了。

“风弟――”卫伉在外面高声叫了一声。

卫风起身向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卫伉牵着一匹神骏之极的高头大马,兴高采烈的进了进来。一见卫风他就大声笑道:“快来,快来,这是太子殿下赏你的坐骑。你做了侍中,虽然不是羽林郎,可是有一匹马做脚力,还是好的,可不能被那些竖子比了下去,丢了面子。”

卫风兴奋的一下子从屋里冲了出来,掠过卫伉的身旁,绕着那匹马看了又看。这匹马浑身火红,一身细毛油光水滑,膘肥体壮,肩足有七尺五寸,体型饱满,头细颈高,四肢修长,从头到尾一丈开外,赫然一匹配上了精致雕鞍的巨兽。卫风虽然不懂马,也知道这是匹好马,而且不是一般的好马。

“这……不会是天马吧?”卫风张大了嘴巴,看着得意洋洋的卫伉试探的问道。

“有眼力。”卫伉用力拍了一下卫风的肩膀,将马缰扔给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的李维,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大包裹,拉着卫风进屋,有些神秘的说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天马,我大汉朝用几万人的命,才从大宛城抢来三千多匹,绝大部分都在陛下的上林苑里,一般人想看都看不到,也就太子有一匹,他自己都舍不得骑,特地送给你了。你看,还有一套衣甲,长剑……”他从包裹里抽出一支强弓塞到卫风的手里:“看看,这是太子专门为你准备的强弓,弓力三石,也只有你这种天生神力的才能拉开。”

“果然。”卫风左手握弓,右手勾弦,长吸一口气,将弓拉开,手一松,“嗡”的一声如金声玉振,余音不绝,震得耳膜发颤。

“兄长,那匹天马,这把良弓,给我只怕会可惜了。”他爱不释手的摸着弓柄,憨憨的笑道:“我的骑射太差了,再好的马,再好的弓到我手里,也是白费。”

“说什么呢。”卫伉白了他一眼:“兄长全替你想到了,你以前骑射不佳,不是因为你无能,是你没有机会练习。现在有了马,有了弓,再有这册李将军射法……”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帛书,在卫风面前晃了晃:“你想射不好都不行啊。”

“李将军射法?”卫风的眼睛都睁大了。如果说天马是稀罕之物的话,李将军射法恐怕比天马还要稀罕。李将军射法是大汉第一神箭手李广的射法口诀,只在李家内部流传,外面的人有听说过的,很少有见过的,没想到在这个不经意之间就来到自己的面前。他一把抢过卫伉手中的帛书,急不可耐的凑到灯前,展了开来。

“哎呀,你可别给烧了。”卫伉一见他离灯那么近,连忙叫道:“这可是借来的,不能有一点损伤,要不然我可找不到第二份来赔季卿那小子。”

“怪不得你能找到份李将军射法呢,原来是他啊。”卫风恍然大悟。不错,别人要看李将军射法是难上加难,太子要看,却是容易得很。李广的三儿子李敢有个女儿是太子的宫女,他的儿子李禹李季卿是太子的宾客,都很受太子宠爱。李家的子孙虽然赶不上李广的射艺,可也都是勇悍之辈。李禹虽然不如他的从兄李陵那么厉害,却是个好勇斗狠之辈,有一次他和侍中霍光对上了,盛气凌人的把霍光逼得不敢说话,结果陛下听说之后大为恼怒,要把他扔到虎圈里去刺虎。绳子下了一半,陛下又后悔了,下诏把他拉上来,可是这家伙自己一剑割断了绳子,跳下去三下五除二把老虎干掉了,可见其勇悍。

“怎么样,太子殿下这份礼,你还满意吧?”卫伉笑嘻嘻的看着卫风。

卫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满意,相当满意,兄长,太子殿下送这么大一份礼,莫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吧?”

卫伉有些尴尬,随即又笑了:“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搞不定,还要你帮忙?你真以为你做了个侍中,就能什么都能搞定?太子殿下是你的外兄,他是为你高兴,另外也感激你提供的那份地图给他提了醒,这才送你一份大礼的,你不要想太多。”

卫风呵呵一笑,头也不回的说:“那就更好了,我本来还想收了这份礼,要怎么报答太子殿下呢,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卫伉笑了笑,转到卫风对面坐下,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风弟,如果你想报答太子殿下,会怎么报答?”

卫风没有动,他的眼光掠过帛书,看向正端着水的卫伉,淡淡的一笑:“兄长,你想我怎么报答他?”

卫伉愣了一下,翻着眼睛看着卫风,举着水杯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半天,他才放下水杯,微皱着眉头:“风弟,我跟你说句真心话吧,其实太子殿下送这个大礼来,确实是希望你能帮忙的。可是从我这个兄长的角度来说呢,我并不希望你答应他。”

卫风有些不解了,他放下帛书,上半身伏在案上,探身过去看着卫伉,似笑不笑:“兄长此话怎讲?”

卫伉迎着他的目光,一点也不退缩,他的眼光里,没有什么虚伪,只有平静和关怀:“太子看了那份地图,估计近期长安城里来的那些游侠针对他会有什么举动,你一直在外面玩,跟这些人比较熟,身手又好,所以他想你能够提供一些线索,最好能够帮帮忙。如果你愿意的话,他想向陛下请旨,调你过去帮几天。可是我却不太愿意……”

“为什么?”卫风笑了。收人大礼,替人办事,他和长安城的游侠儿打的交道是不少,要让他去办这件事也是很合理的,卫伉是太子的亲信,他为什么反对自己去帮太子的忙。

“那些游侠儿都是些亡命之徒,身手不凡。风弟你虽然天生神力,剑术、拳脚也相当不错,可是毕竟刀剑无眼,一旦和那些人对上了,难免会有些意外。你别以为把朱安世给打了,你就天下无敌,朱安世要是用上了剑,你肯定讨不了好。阿母这么大年纪了,我可不希望你受了什么伤回来。何况就算没有你,太子也能抓住那些游侠儿,何必一定要把你拉进去呢。依我看,你还是安安稳稳的在陛下身边做个侍中的好,没有必要搅到这里面来。”

卫风直直的看着卫伉,卫伉也很平静的看着他,目光毫不退缩。两人对视了片刻,相视一笑。卫风缩回来,一边继续看那份李将军射法,一边说道:“你说得对,我虽然打了朱安世一顿,可是用剑未必是他的对手。不过,我既然收了太子殿下这份大礼,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可用的人选,保证能帮你们大忙。”

“谁?”卫伉一听卫风推荐合适的人选,倒是来了兴趣,凑上来问道。

“张豆儿,他大概是长安城里唯一能和朱安世较量的游侠。”卫风一边将帛书卷起来放回卫伉的手中,一边微笑着说:“这个人很神秘,很难找到他,不过,确好他欠我钱,所以,我随时都能找到他。”

“太好了。”卫伉一拍大腿,兴奋溢于言表。张豆儿他知道,此人真实姓名不详,原籍不详,横行长安,欺男霸女,吃拿卡要,不是个什么好人,但这人有个特点,很讲信用,只要答应了你的事,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一定办到。正如卫风所说,此人剑术高超,罕逢敌手,如果说京师大侠朱安世在剑术上还有敌手的话,估计也就是他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消息灵通,在游侠儿里面很吃得开,有他帮忙,比卫风去帮忙有用多了。

“风弟,真要能找到张豆儿帮忙,这事就容易多了。”卫伉开心的挥了挥手,差点把手里的帛书挥到灯上去,吓得他连忙把手缩了回来,有些不解的看着卫风:“你怎么又把这个还给我的了,不看了?”

“我看过了,记住了。”卫风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把这个还给李季卿吧,省得丢了赔不起。呵呵,李将军射法,果然绝妙。‘势如追风,目如流电,满开弓,紧放箭,目勿瞬视,身物倨坐,不失其驰,舍矢如破。’”

卫伉看着卫风,目瞪口呆,早就知道卫风聪明,可没想到他真的过目不忘,边说话边看完了这份李将军射法,已经倒背如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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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新来乍到要低调

第二天一早,卫风就骑着那匹取名为赤菟的天马,得意洋洋的带着几个家丁去上班。\\//李维等人跟着马屁股后面,绕着赤菟转来转去,比坐在马上的卫风还得意。娘个皮,拿天马当坐骑的,大汉朝我家公子算第一个,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到了建章宫门前,卫风还没下马,里面就跑出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来,大步赶到卫风面前,拱手笑道:“卫公子,我是殿前郎中王忽,奉陛下圣旨在这儿等你,这是你的门传,请公子收好。”

卫风一听,连忙翻身下马,这可是他未来的同僚,不能轻慢,他连忙接过门传笑着回礼:“有劳。”

“不敢。”王忽笑着侧了侧身子,羡慕的看了一眼卫风的坐骑,赞道:“公子这匹天马真是神骏。”

“过奖过奖。”卫风连忙谦虚了几句,回身吩咐李维等人回去,这才牵着马和王忽边走边谈。王忽很健谈,没要卫风多打听,很快就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卫风,他是建章卫尉王莽的儿子,现在在前殿做郎中,也就是门外的卫士。

卫风初来乍到就遇到这么一个热心人,求之不得,当了个忠诚的听众,听王忽介绍这里面的情况,王忽在宫里两年多了,建章宫的情况他很熟悉,介绍起来比卫伉又清晰了几分。两个一路说一路走,到了前殿之外,王忽领着卫风进了旁边一个院子,他一边和旁边的侍卫说笑,一边说道:“卫公子,这里是骏马厩,郎官的坐骑平时都寄养在这里,只要登记一下即可,每个月的花费不用上交,直接从俸钱里扣了,不过公子这匹马神骏,只怕要喂些特别的草料才行,我带你去见他们的头儿,让他关照一下。”

羽林骑也好,期门郎也好,他们的马匹、坐鞍、衣甲、武器都是自备的,卫风这个倒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却没想到他的马与众不同,需要特别提草料这个问题,亏得王忽提醒,要不然几天之后这马可能就要掉膘了。

“多谢王兄提醒。”卫风很诚意的拍了拍王忽的肩膀。

王忽笑了:“小事一桩,不过是举手之劳。”说话间,两人来到一排房子面前,王忽熟门熟路的闯了进去,不一会儿拽出一个身材壮实、年约三旬左右的人来,指着卫风的坐骑说道:“这是新来的卫公子,故大司马大将军的四公子,陛下亲点的侍中,他的坐骑可是货真价实的天马,得用心喂才行,到时候要是瘦了可找你麻烦。”

那人被天马吸引住了,几乎忘了看卫风,他绕着天马转了几圈,嘴里啧啧有声:“好马,好马,这得用上等的黑豆才行,费用至少要翻两番。”

“你省省吧。”王忽白了他一眼:“这可是陛下亲点的,还能少了你的钱?仔细着别掉了膘,要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回过头对卫风笑了笑:“他就是骏马监,叫傅介子,是个马痴,看到好马,比看到女人还上心。”

“原来是傅大人。”卫风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傅介子有些意外的看了卫风一眼,随意的拱了拱手,伸手摸着赤菟的脖子,温柔得象是摸着情人一般:“卫公子,这马与众不同,要喂特别的草料,费用也贵得多,一个月得上千钱呢,不过这也值得,这么好的马,就得值这个价。”

“一切照付就是。”卫风笑了笑,虽然这不是个小数目,可他还付得起,亏谁也不能亏了这马。

“那就好办。”傅介子反身进了屋,拿出一个小木牌交给卫风:“就是名牌,公子收了。”说完,牵着马走了,一边走,一边看着赤菟天马,咧着嘴直笑。

“这个马痴。”王忽撇了撇,拉着卫风走了。

天子还没有起身,王忽拉着卫风去了郎官署,郎官署是郎官们的住处,就在便殿两侧靠着宫墙的一排排房子里,当值的郎官就在里面住宿休息,而不当值的郎官则住在建章宫西南角的卫尉署旁边的房子里,保证即不吵着陛下,有事还能及时赶到。卫风一进门,首先碰上了一脸大胡子的赵安国,赵安国一听王忽介绍,本来已经绽开的笑容却收了,他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你们慢聊,我上值去了。”说完,侧着身子从卫风身边挤了过去,再也没看卫风一眼。

“公子,你别介意,这匈奴人就这样。”王忽有些尴尬,生怕卫风面子上不好看,连忙掩饰了一下:“我们的头去了北疆,一直没有新官上任,这些人现在都懒散了,一点规矩也不讲。”

其实不用他说,卫风都能猜得出来是什么原因。赵破奴当年是跟着霍去病的,算是霍系,跟卫系本来就不是一路的。现在宫里的霍系继承人是霍光,他的儿子霍禹也在宫中为郎,父子两个都受陛下宠信,而卫风不过是新来的,赵安国当然会明白其中的轻重。不过卫风想到那个真假难知的转世,不免有些好笑,他这时候明白母亲的意思了,如果他真是霍嬗转世,只怕现在跟着霍光后面混的家伙会把霍光踹到一边去,全跑到他的身边来。而霍光万一知道了这一点,十有八九会恨他入骨。

卫风知道自己虽然是陛下亲点的,可是毕竟初来乍到,没有什么资本嚣张,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再说和这些人斗气也没什么意思,要搞就跟霍光搞才好玩。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和王忽闲聊了一阵,外面有人来说,陛下起身了,他连忙辞了王忽,细心的整理了衣服,按照宫里的规矩小步急行到殿门口,报名请入。

“风儿啊,进来吧。”天子的声音有些疲惫。

“唯!”卫风应了一声,将腰间的剑挂在门前的兵上,脱了鞋,躬着身子进了殿。天子坐在正当中的御座上,两侧点着一排青铜树灯,每棵树灯上都有十几个灯头,将殿内照得比外面还亮。天了的脸色不太好,透着一丝倦意。

“来,到朕的身边来。”天子笑了,向卫风招了招手。卫风应了一声,小步的走到天子面前,微微的抬起了头。天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满意的笑了:“不错,比起昨天来还精神一些,怎么样,王忽带着你熟悉情况了吗?”

“回禀陛下,王忽讲解得很是仔细,小臣已经略微知道一些了。”卫风小心的应道。

“没关系,朕这建章宫大得很,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熟悉的,来日方长,你跟着朕,很快就能全知道了。”天子微笑着挥挥手,指着身前的位置:“坐吧,听你阿母说你文武双全,今天朕先看看你的文采,会写赋吗?”

卫风的汗立刻下来了,写赋,赋写他还差不多。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回禀陛下,阿母慈爱,臣有小进,阿母即欣喜万分。臣岂有阿母所说的文武全才,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粗通些拳脚罢了,至于这赋,臣背倒是能背得几首,作却是一点也作不得的。”

天子没有生气,他暗自点了点头,当年的霍嬗也是不喜欢作赋,他让人教了他很多次,他也没心思去学。这个卫风倒是跟他很象。其实卫风和霍嬗长得只是眉眼之间有点神似,猛一看有点象,但是细看并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但天子因为那个胎记先入为主,总觉得这孩子就是当年的霍嬗转世,越看越象,有事没事就往上想。

“那你喜欢什么?”天子面色虽然不好,精神倒还可以,颇有兴趣的看着卫风。

“臣好兵。”卫风脱口而出:“臣希望以后象父亲、外兄那样,沙漠,为陛下攘四夷,定边疆。”

“有志气。”天子赞了一声,几乎有些眉飞色舞了,霍嬗当年也是好兵,他把他带在身边,就是期望有朝一日,等他长大成年,带兵出征,没想到他命不好,十九岁就因为一场意外死了,这是天子心里永远的一个痛,没想到老天有眼,隔了十九年,又把这孩子带回他身边来了,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不过,兵者国之大事,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十万之师,一日千金,轻动不得。你对用兵可有什么心得么?”天子和声细语的问道:“你父亲当年留下了大量的作战笔记,你可看过?”

卫风偷偷的笑了,他对此早有准备,当下躬身答道:“回禀陛下,家父的作战笔记,臣都看了。不过正如陛下所说,兵者国之大事,不是看两页笔记就能打仗的。臣虽然将笔记看得滚瓜烂熟,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离上阵杀敌还有万里之遥。臣愿追随陛下再学习几年,有所小成,然后方敢自求一试。”

“好。”天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看着外面,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正是春猎的时候,一年之计在于春,朕就从春猎开始教你用兵之道吧。”

卫风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春秋狩猎,正是演练兵阵的最好办法,不过天子这几年不是忙着出巡,就是生病,有好些年没有进行了。自己第一天上班,天子为了教他兵法,就要带他狩猎去?

这也太离谱了吧,要是太子听到了,会不会去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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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杀子

卫风虽然兴奋,却又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他开始有些担心,陛下这是把他当成了霍嬗才悉心栽培,可是他毕竟现在是卫风,而不是霍嬗,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万一哪天陛下觉得他和霍嬗比差得太远,爱极生恨,大失所望之下,那他岂不是死定了?

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如何应付,呆在那里。//\\

天子见卫风没有什么反应,反倒以为他是喜怒不形于色,他暗自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刚要迈步,却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不禁抬手扶着额头,晃了两晃,竟似要栽倒一般。

卫风大惊,顾不得失礼,连忙起身上前扶住了天子,旁边的淖五也跟着赶了上来,从另一边扶着天子,两人同时轻声叫道:“陛下――”

“不妨事。”天子在他们的搀扶下,静了片刻,这才觉得好了些,他摆了摆手,挣脱了卫风和淖五,眼神凌厉的看了淖五一眼,淖五凛然一惊,松开手,恭恭敬敬的退了几步,重新站在一旁,象是一根人形柱子。天子收回目光,看向卫风时,温和了不少,他张口想要关照卫风不可将他身体不好的事传出去,可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来,拍拍卫风扶着他的手道:“风儿,扶朕出去走走。”

“唯!”卫风迈着小步子,缓缓的扶着天子向前走了两步,待到殿门前时,他估计天子已经能走稳了,这才向后缓了一步,离天子有半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天子一有什么异常,他就可以立即赶上去,而又不会给人一种天子已经弱得要人扶的印象。

天子很满意他的表现,他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呼了出去,缓步走到门前,淖五赶上一步,将天子放在门口的鞋摆正方向,跪着将鞋套在天子抬起的脚上。天子穿好了鞋,走到阶前,抬起手挡着外面刚刚放出灿烂光芒的日头,眯起了眼睛,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霍光匆匆的从便殿里走了过来,拱着手躬身站在阶下,听候陛下的吩咐。卫风这个时候才有机会近距离打量这个几乎从不走动的亲戚。霍光个子虽然不高,但长得很漂亮,五官端正,面庞白,最漂亮的还是那一副胡须,每一根都干干净净的,顺顺贴贴的垂在胸前,直到腰际。他的左耳边挂着了玉蝉,右手边插了一只毛笔,双手环抱着怀中,手里还拿着两片竹简。

“通知上林苑,朕要春猎。”天子放下了手,负在身后,挺身而立,一股威势自然而然的散发开来。

“唯!”霍光连忙从耳上取下笔,一手持着竹简,微微的仰起头看着天子:“陛下,何等规模?”

天子想了想,淡淡的说道:“三公九卿,在京师的王侯子弟都来吧,朕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唯!”霍光很快的在竹简上写了几个字,向后退了几步,转身要走,天子又叫住了他:“翁叔呢?”

霍光愣了一下,低下头说道:“回禀陛下,翁叔还没到。”

“怎么回事?”天子皱起了眉头,刚要说话,就看到金日低着头,迈着碎片的进了宫门。卫风因为打了金龟子,对金日有种心理上的警惕,很自然的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金日身材很高大,足有八尺开外,近四十岁的年纪,但是腰背挺直,看起来很健壮,他的头低着,看不清他的面容。腮边一把浓密的胡须,看起来很是剽悍。他急步走到天子面前,双腿跪倒:“陛下,臣来迟,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你一向天不亮就到的,今天怎么来迟了。”天子虽然没有责罚他,但语气却有些不快。

“臣在家料理丧事,特地赶来,向陛下请假。”金日的声音有些发颤。

“丧事?”天子有些意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肇事者卫风,接着转过头对阶下的金日说:“对了,你儿子的伤治好了没有?”

“臣……已经击毙了他。”金日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犬子蒙受陛下恩宠,不思报国,侍宠生祸,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敢污蔑诽谤他人,罪不容赦,故而,臣昨天击毙了他。”

天子一时动容,他眼睛盯着金日,眼角抽*动了几下,好半天才说道:“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也下得手。哎――朕准你几天假,赐你百万钱,你回去料理料理吧。”

“谢陛下。”金日应了一声,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走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卫风一眼,仿佛卫风一直不存在似的。卫风心头凛然,金日,果然名不虚传,这家伙也真下得去手,连亲生儿子都干掉了。金龟子反正是活不成了,淫*乱宫庭,就这一条就够杀了几次的,不过金日自己动手,陛下不仅不好再治他管教不严的罪,还会觉得他大义灭亲,实在是个狠招、妙招。

“他是个好臣子,是个真正的大臣。”天子自言自语道。他向旁边有些发愣的卫风招了招手:“走,外面的春光正好,你陪朕出去转转。”

卫风一惊,连忙跟了上去,他跟在天子身后,淖五领着几十个郎官远远的跟着。天子走得很慢,他背着手,一言不发,沿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石道向前走去。石道两旁,栽着各种各样说不出名字的花草,大部分还没有结蕾,只有几枝绽放出一种淡黄的小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长长的深褐色柳条从高大的树冠上垂下来,上面缀着一颗颗淡绿色的嫩芽。

天子拂开柔柔的柳条,信步而行,卫风跟着他后面,一声也不敢吭,他明显的感觉到金龟子被击毙的消息让天子的心情不太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沿着曲折的石径走了好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个宽阔的水池,水池旁有一座高大精美的台观,檐下一块暗红色的匾额上,题着两个端庄的大字:“渐台”。天子到了台前,停住了脚步,他仰头看着那两个大字,又看了看绕台而上的台阶,似乎有些犹豫。

卫风赶了上来:“陛下,要上去吗?”

“上。”天子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扶着卫风,卫风曲着手臂,半搀半托的扶着天子一步步的上了台阶。天子很瘦,宽大的华服穿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的手臂也很轻,基本感觉不到有什么肉,细长的手指上一点肉也没有,看起来只有一层打皱的皮包着几根骨头。

“风儿,你很壮实。”天子似乎感觉到了卫风的感伤,咧嘴笑了,用手握了握卫风结实的手臂:“比朕当年这么大的时候还要结实。你知道吗,朕象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在这上林苑里打猎,我还组织了一只军队,你父亲就是军候,呵呵呵……”

天子哑着声音笑起来,他的呼吸有些急,这一路走来,他有些累了,又要爬台阶,又要说话,显然体力不支。卫风有些不忍,却又不敢打断他的兴致。他听母亲说过,天子十九岁的时候,虽然已经登基做了天子,可是太皇太后还在,朝政大权都掌握在太皇太后的手中,天子刚想搞点事情,就全被太皇太后给拦住了,他也只有在上林苑打打猎了。

“那时候,朕骑最烈的马,用最强的弓,带着天下最精锐的战士,驰骋在这上林苑里……”天子终于登上了渐台,他伸出手,指着远处笼罩在淡绿色中的上林苑划了半个圈,刹那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年青时代,他的脸上洋溢着年轻的光芒,他的手指着远方,就是指点他的万里河山,高高的渐台下面直到目光尽头,那一棵棵挺立的树,都是他麾下天下的无敌勇士,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掀起无边的狂涛巨澜,卷走任何敢于阻拦在他面前的敌人。

“朕就在这里,练出了精兵,练出了名将,练出了威镇天下的大汉之师。”天子圆睁双目,须发皆张,怒声大吼:“是朕,打下了这万里河山,扫荡匈奴,把他们赶到大漠之北,是朕,凿空西域,将大汉的天威,扩展到蛮夷之处。”

“陛下圣明。”卫风退后一步,拜倒在地,高声叫道。

“大汉威武――”天子大手猛击拦杆,然有声,纵声长啸。

“大汉威武――陛下威武――”台下的淖五连忙指挥着跟来的几十个郎官齐声大喝起来。

“万岁,万岁,万岁――”郎官们顿戟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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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治国理念

卫风实在有些担心,皇帝舅舅的身体显然不好,他还这么激动,作少年狂状,万一激动过头了,一头栽倒,或者直接从这么高的渐台上摔下去,那自己岂不是要倒大霉?他紧张的看了一眼天子,天子脸色潮红,气喘吁吁,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激动中不能自拔,郎官们的怒吼让他热血***,不能自已。全\本//小\说//网他的大手紧紧的握着栏杆,青筋鼓起,骨节咯咯作响,和他粗重的喘息声交相呼应。

卫风吓得不轻,他顾不上失礼,连忙轻声叫了一声:“陛下――”

天子没有应他,还是挺立在那里。卫风更慌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天子的身后,刚要伸手去扶。天子忽然笑了:“风儿,你是不是觉得朕老了,只能回忆过去,却不能再创造新的胜利了?”

卫风暗自松了一口气,乖乖,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驾崩了呢,没事最好。他连忙摇头:“陛下春秋正盛,岂能言老,我大汉还要在陛下的带领下创造更辉煌的胜利呢。”

“不能啦。”天子长叹一声,朝着下面挥了挥手,淖五长出一口气,连忙带着郎官们退下。“朕老了,自知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这次巡视归来,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稍稍一动就头晕眼光,眼前发黑。岁月不饶人,朕再也不能象以前一样了。所以,朕要抓紧时间,再培养几个有用的人才,留给下一任天子。”

他说着,回过身来,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卫风的脸色。

卫风不懂他的意思,他说的下一任天子是太子殿下吗?好象是,又好象不是。如果是太子殿下,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太子,而说下一任天子?他的脑筋迅速的转了几下,没敢回答。天子有六个儿子,除了齐王刘闳死得早和钩弋夫人赵所生的刘弗陵太小之后,包括太子殿下,他还有三个儿子。听阿母说,陛下可能有废太子的意思,而太子是他卫家未来的希望,他当然不希望这种事真的发生,不管他是卫风还是霍嬗,毕竟卫家也好,霍光也好,都是跟着卫皇后沾光才发达起来的。

那么陛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卫风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默然不应。宫庭里的屁事就是麻烦,每一句都要猜一猜,累!

“风儿,你在想什么?”天子追问了一句。

“臣……在想,臣如何才能成长为陛下认可的人才。”卫风谨慎的说,随即又加了一句:“臣以为,陛下只要保重身体,再活个一二十年的,不成问题。”

天子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怎么,你也觉得朕求神问仙是空耗国库,水中捞月吗?”

卫风的汗立刻下来了,这哪儿跟哪儿啊,我说你还能再活一二十年,什么时候说你求神问仙是瞎搞了?他眼睛一瞟,忽然看到了东边被阳光照得有些耀眼的玉盘金仙人,顿时明白了过来,后悔得差点抽自己一个大耳括子。天子哪里是说时日无多了,他天天求神仙保,他是想长生不老呢,自己说他只能再活一二十年,还要保重身体,岂不正是说他求神仙是白忙一场?

“臣……不知,臣无福,至今也没有见过仙人,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神仙,故而不敢妄猜。”卫风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说道:“也许……是有的吧。”

“呵呵呵……”天子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抬了抬手:“起来吧,不要怕。朕和你说,朕也没有看到过神仙,看到的那几个大脚印,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仙还得求,事,还得做。”

“陛下圣明。”卫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这句应该比较稳妥,不会有错。

天子回过头,扶着栏杆放目远眺,随口和卫风说些闲话,考问他一些学问。卫风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他也不掩饰,知道的就直说,不知道的也直说。天子问了他几个儒家经术的问题,他都没答上来,天子笑了:“你的儒家学术,可真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啊。”

卫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摸了摸头,红着脸笑道:“陛下说得对,我对儒家学术确实没什么兴趣,说来说去,也没搞明白圣人究竟在说什么。别的不说,就春秋一经就有五六种说法,相互矛盾之处多多,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圣人的本意,索性便不看了。”他偷眼看了一眼天子,见天子嘴角含笑,并无不快之意,这才接着说:“臣以为,三王五帝太远,事迹难辨,就连那些儒生都说不清怎么回事,我就更搞不懂了。与其去猜那些说不清的东西,不如做点实事比较实在,陛下功业,彪炳千古,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圣人实在多了,臣只要向陛下学那么一丁点,能够修身齐家就够了,比学什么儒家经典更有效。”

“呵呵呵……”天子轻声的笑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卫风,压低了声音轻声笑道:“风儿,儒家学术虽然迂阔,可是也不是一无是处,这要看什么人来用。朝堂之上,儒家学术可以让人中规中矩,可是战阵之上,要用儒学,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说是不是?”

“陛下圣明。”卫风随口奉承,脸上堆着诚挚到了极点的微笑,你说得太对了。

“嗯,这个道理,朕以后慢慢和你讲。今天有些累了,朕要下去休息片刻,你扶朕下去吧。”天子伸出手来,卫风连忙上前扶着他,慢慢的走了下去,天子唠唠叨叨的说些儒家、黄老、法家的事,反正说到底,就是都要用,又都不能偏任,要各用其长,补救其短。

卫风听着听着,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天子虽然排斥了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家五经立于学官,可是他并不是只用儒家的,而与之相反,他用了很多法家的人。太子却是偏向儒家的,他虽然也不是只信儒家,但总的来说,他是很信奉儒家的仁者爱人的说法的,他一向不同意陛下用的那些酷吏陷人于法也正是出于此。可见他从治国理念上就和陛下不是一条心,那么陛下不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了。

陛下老了,如果太子继位做了皇帝,那他会不会纠正陛下的这些做法?以太子的个性,他不是可能会,而是一定会,因为他现在就在这么干。那陛下又会怎么想?他虽然不说,却自视极高,他会让一个将来会推翻自己做法的后继之君登基,然后再来否定自己的功绩吗?

想到这里,他从心底升起一阵寒意,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天子,天子的目光正好也在看过来,刹那之间,卫风在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狡诈,一点试探,他愣了一下,随即憨憨的笑了:“陛下说得太对了,经陛下这么一说,臣算是茅塞顿开,比窝在家里看十年的书还要强。”

天子看着憨笑的卫风,也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继续向前走去。两人心里各有心事,却谁也不说,一时有些沉闷,就这么慢慢的走回前殿。远远的,卫风就松开了天子,和他拉开了半步的距离,上了台阶,淖五赶过来要给天子脱鞋,天子却摆了摆手:“不用脱了,朕有些累了,回寝宫去。”

“唯!”淖五连忙起身,刚要吩咐回寝宫,却见霍光手里捧着一份公文,大步从廊下走来。

“陛下,赵王六百里急件。”

“赵王?”天子顿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抬腿示意淖五脱鞋。淖五赶紧跪了下去,将天子的脚搁在自己的腿上替他脱鞋。天子进了殿,对卫风招了招手:“你也跟着来,听一听。”

“唯!”卫风不敢怠慢,连忙跟着脱了鞋进殿。霍光也跟了进来,等天子坐定在御书案后面,他才双手递上那份公文:“陛下,赵王病危,上书请立其子丹为太子。”

“不行。”天子一拍书案,怒声喝道。

霍光低了头,也不说话,淖五赶上来,将霍光手中的公文拿过来送到天子面前。天子伸手翻开,快速的扫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凄然:“赵王也要去了,朕兄弟十四人,如今只剩下朕一个了。”

他放下公文,一只手按在上面,另一只手支着额头,痛苦不堪,两行浊泪从他深陷的眼窝里流了出来,半晌无语。霍光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象木偶一般低着头,卫风也没有说话,不过他是抬着头,看着悲伤的天子。天子也是人,到了这个年纪,看着一个个兄弟去世,纵使他们之间曾经为了权势明争暗斗过无数次,但此时此刻,只有一丝亲情萦绕在他的心头。

天子无声的流了一会儿泪,用手擦了擦眼窝里的泪水,坚决的说道:“废太子罪大恶极,逢赦而出,已经是看在赵王的情面上了,如何再让这种猪狗不如的人继任王位。回文书,不可。”

“唯。”霍光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抬笔记下。

天子想了想,好象想起了什么,抬起着看着淖五:“你妹妹是不是就在赵王宫里?”

淖五一愣,连忙应了一声:“陛下圣明。”

“她是不是生了个儿子,叫什么来着?这个人怎么样?”天子手指敲着案面,缓缓问道。

“叫淖子。”淖五有些紧张的转了一下眼珠,随即说:“这个人欲望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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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又多一个大侄儿

天子摇了摇头:“欲望太多的人不宜为一国之君,那次子武始侯刘昌呢?”

“武始侯这个人没有犯过什么错,但是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这就够了。”天子点点头,转向霍光道:“下诏,立武始侯昌继任王。”

霍光应了一声,连忙记了下来,跟着又问道:“陛下,派谁为使?”

天子转过头看了看卫风:“就他吧。”

卫风一愣,他正在诧异淖五的能量呢,他一个宦者,居然在只言片语之间就能影响赵王的继任者,这等天子近臣的能量确实非同小可,更让卫风感觉到意外的是,淖五分明是淖子的舅舅,他为什么不替自己的外甥说好话,却说他欲望多,生生的把一个嘴边上的赵王爵位给扔了,这实在有些想不通。

就在他揣摩的时候,天子却要他做使者去赵国传诏,让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一个时辰以前还说要春猎,教他兵法的,现在怎么又变卦了,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应答得不妥当?再说了,他今天才第一天做官,嘛也不懂的,怎么去传诏?

天子似乎看出了卫风的为难,他站起身来,大袖一拂,转身走了,声音远远的传来,在大殿里回响:“你安排十个羽林郎跟着去,让赵安国做他的副使。”

“唯!”霍光连忙磕头应诏,直到天子出了前殿,他才抬起头来,看着还皱着眉头想心思的卫风,淡然一笑:“风弟。”

卫风一惊,看着一个四十几岁的霍光叫自己兄弟,他确实有些吃不消。虽然因为长公主生他生得迟的原因,他年龄虽小,辈份很高,象曹宗比他大十几岁都得叫他叔,他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的,毕竟曹宗和他熟悉一些。可是霍光胡子这么长也叫自己兄弟,他就觉得自己这辈份确实有些太高了。

“外……外兄。”卫风挤出一丝笑容,回了个礼。以后要在陛下身边混,和霍光打交道是免不了的,现在霍光主动打招呼,他当然不能姿态太高了。

“走吧,我跟你说说去赵国出使的事。”霍光微笑着,示意卫风一起出殿,卫风连忙跟了上去,肩并肩貌似亲热的走出了大殿。霍光一边走一边安慰卫风道:“风弟,你不要担心,赵安国在宫中好几年了,人又稳重,对这些事情熟悉得很,有他陪着你,事情就好办多了。陛下也吩咐了,让十个羽林郎去保护你的安全,应该不会有事的。”

“多谢外兄。”卫风点点头,很客气的说:“卫风刚到陛下身边做事,一无所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外兄多多指点才是。”

“一家人嘛,这是应当的。”霍光笑了,伸过手拍了卫风一下,眼神里一副满意之极的样子:“你侄儿霍禹也是殿中卫士,这竖子从小顽劣,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这个做叔叔的,多指点指点他。”

卫风汗颜,霍光的长子霍禹和他差不多大,也在宫里做中郎,不过他还没见过,只听王忽说了两句,听起来不象是什么好角色。霍光大概听过他的英雄事迹,生怕两人处不来,霍禹吃了他的苦头,先来打招呼了。他连连摇头:“外兄说笑了,他比我先来,我还指望着他帮我这个叔叔呢,怎么能指点他。”

霍光笑了笑,在郎官署门口和卫风告别:“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相关事宜,然后再来见你就是。”说完,拱了拱手,迈着他那标准的步子,不急不慢的走了。

王忽凑了上来,羡慕的笑着:“卫兄,你今天可是出了风头,一来宫里就出了名。”

“此话怎么讲?”卫风回过头笑了,一边跟着王忽走回安排给他的宿舍,一边问道。

“你想啊,你站在陛下身边,陛下那么一吼,下面的郎官哪个没看见你啊,他们刚才都向我打听呢。”王忽进了屋,指着一个铺位对卫风说:“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一间屋里四个人,不过这间只有三个人了。”

“为什么?”卫风一边打量着宿舍,一边不解的问道。

“这间原本只有三个人住,一个是霍大人的儿子霍禹,一个是上官大人的儿子上官安,还有一个是金大人的儿子金宇,不过金宇平时一般都是住在陛下身边,很少住在这儿,所以正常只有霍禹和上官安两个人住。现在你来了,金宇却已经殁了,还是只有三个人。”王忽嘴说个不停,一边指点着卫风摆放各种用具的地方,一边介绍这里的情况,最后特别说了一句:“上官安还是霍禹的姊夫,你们三个是一家人,相处起来应该也很容易。”

卫风一愣,随即会意的点了点头。

霍光的官署里,霍禹正撅着嘴,苦着脸坐在霍光的案前,一脸的不愿意。他原本和上官安两人独占着一间最好的屋子,现在忽然又挤进一个卫风来,还好死不死的是他的叔叔,他老大的不愿意,特地来找霍光,要他把卫风调到别的屋子去,反正郎官们的宿舍还有空的地方。没想到劈头挨了霍光一顿骂,险些扇他两个大耳刮子,让他好生郁闷。

“滚回去,帮着他收拾一下,你要是敢呲个牙,让他不高兴了,看我不抽死你。”霍光神情凶恶,用手里的笔指着霍禹的鼻子,压低了声音:“你安份点,要不然,金宇就是你的下场,你别以为老子下不了手。”

霍禹本来还有些不服气,一听霍光提到刚被亲爹金日干掉的金龟子,顿时寒毛直竖。他在宫里的时间长了,知道金龟子是陛下的宠儿,一般人动他一根毫毛都会死得很难看,连他亲爹平时说他两句都会惹得陛下不开心,可是卫风居然一拳干掉他三颗牙,自己一点事没有,反把金龟子给整死了,这太邪门了。皇帝陛下不是对卫家不感冒吗,这次怎么这么关照卫风?

“阿翁,这是怎么回事,这卫风哪一点中了陛下的眼了?”霍禹把身子凑上去,轻声问道。

“你不要问怎么回事,你只要知道,他现在很中陛下的眼,这就足够了。”霍光瞟了他一眼,很快写好了手里的文书,拿起来吹了吹墨迹递给霍禹:“去找王大人,让他调十个羽林郎过来见一下正副使。”

霍禹看了一眼文书,点了点头,起身刚要走,霍光又叫住了他:“你去关照一下赵安国,不要和卫风顶着干,这个匈奴种做事不经过脑子,别惹出麻烦来。”

“唉,我明白了。”霍禹虽然不知道霍光在想什么,可是他从父亲的眼神里看得出来,父亲显然在想什么阴招对付卫风。霍禹没有见过票骑将军,也没有见过从兄霍嬗,但是霍嬗的两个儿子霍云、霍山就住在他们家,他隐隐约约的知道霍家和卫家有仇怨,现在卫家的卫家进了宫,父亲肯定会有所防备的。且不论卫风现在中了陛下的意,就看看卫家的身后是皇后和太子,卫风还是陛下的亲姊姊长公主的儿子,他也知道要对付卫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卫风在屋里休息了一阵,门一开,霍禹来了。卫风不认识霍禹,只知道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堆满了笑容的脸有些霍光的影子,就估计到这大概是自己那个大侄儿了。他起了身,刚要打招呼,霍禹一躬到底,给他施了个大礼:“侄儿霍禹,见过风叔。”

卫风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莫要多礼,莫要多礼,你们年纪相仿,你这么叫,我可有点承受不住。”

霍禹本来就不愿意行这个大礼,不过老子要他和卫风好好相处,他也只得如此。一见卫风扶他,他也就趁势站了起来,嘻嘻一笑:“风叔,这儿住得还习惯吧,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或者是缺什么,直接跟我说,我帮你去搞,我对这儿还比较熟。”

“还好还好。”卫风笑道:“刚才有王忽兄帮我打理了一下,基本上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霍禹一听王忽的名字,眉头皱了一下,又笑着说:“风叔,要跟你去赵国的十个羽林郎都在宫外,你出来和他们见见面吧。”说着,领着卫风出了门,来到前殿宫门外的广场上。十个羽林郎正手持长戟,站成两列,很好奇的看着和霍禹一起走出来的卫风,赵安国扶着腰间的长剑,有些不快的站在一旁,仰着头,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巨大的金仙人,似乎很迷茫。

“风叔,我给你介绍一下。”霍禹热情的说着,走到赵安国的身边,踢了仰着头发呆的赵安国一脚,拉着赵安国走到卫风身边:“这是你的副使,赵安国,他是前浞野侯赵将军的儿子,骑射功夫一流,在宫里多年,对宫里的情况很熟悉,陛下安排他做风叔的副使,可见陛下对风叔的关心。”

卫风拱了拱手:“还请赵兄多多指教。”

赵安国倒有些意外,赵破奴虽然曾经做过浞野侯,但现在却什么也不是,他做了几年的郎中,也没能外放做官,卫风一见面就跟他这么客气,倒让他一时有些尴尬,他连忙还礼,干笑了一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大胡子。

“这是两个伍长,这个叫任胜,这个叫郑吉。”霍禹指着两个伍长介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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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卫风属于那种自来熟型,霍禹刚介绍完,他已经笑呵呵的抱拳和大家打招呼,郑吉拱手还礼,却没有多说什么,任胜却踏上一步,躬身行礼:“卫公子,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幸甚。\\www。qb5、c0m//***”

卫风哈哈一笑:“我的大名不就是长安城里第一王八拳嘛,任大人过奖了,哈哈哈……”

任胜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不错,卫风是有名声,这些羽林郎们也多少听过一点,但这个名声确实如他所说,并不是什么好名声。任胜是给他面子,所以说是他大名,所谓幸甚也只是客套话,没想到卫风并不拿架子,直言自己的名声不过是个笑话,那些羽林郎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他们之间的生份就去了不少,再说年纪相差也不多,在卫风故意的玩笑之下,很快熟悉起来。

霍禹看着卫风片刻之间就和这些羽林郎熟悉了,倒也有些意外,他脸上挂着笑,冷眼旁观了片刻,拉着卫风走到一边说道:“风叔,陛下有旨,风叔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现在时间还早,风叔要是想回家和长公主辞行的话,可以明天早上再起程。文书和使节,父亲已经准备好了,你明天来取便是了。”

卫风点了点头,第一天上班就要出差,确实要跟老娘说一声,本来还说四天之后休沐回家陪她去丞相府呢,这样一来估计至少要一两个月,自然是回去说一声的比较好。他谢了霍禹,辞别了赵安国和任胜、郑吉,到旁边骏马监领了马,飞奔还家。

长公主一听说儿子要出远门,又欢喜,又舍不得,忙着让人替儿子收拾东西。卫风陪着长公主,将上午半天的事情细细说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说:“阿母,我总觉得陛下的话里有话,可是我又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应答。阿母,你说说看,我说的那些话,有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为什么他刚刚还说要举行春猎,教我用兵之道,转眼间却又把我打发到赵国去?”

长公主拉着卫风的手,轻声叹息:“风儿,辛苦你了,小小年纪,就要想这么多头疼的事情。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你舅舅这样的雄才之主呢,他啊,心思大,想法多,见过的人更多,大臣多,名将多,君子多,小人更多,他的心思,你哪能猜得透啊。别说你了,就连阿母也猜不太透啊。总的来说,你应对得大差不差,娘是个妇人,也帮不上你太多的忙,娘只能告诉你啊,你舅舅是个有主意的人,在他的面前,你不要耍什么心机,再有心机,你还能玩得过他吗?与其玩弄心机,还不如简单些。别的不说,你看霍光、金日,且不说他们有什么本事,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谨慎,小心,这一点,你要切记。”

卫风乖巧的点了点头,他对上午的应答一点底也没能,本想回来问问娘的,没想到娘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免有些失望。他看着长公主满头的银发,伸过手帮她理了理:“阿母,我这一去,恐怕要有一两个月,三娘那边,你先帮我去问问吧,等我回来,我再去。”

“这个没关系,我老太婆到时候亲自去拜访一下丞相大人就是了。”长公主慈爱的看着儿子,想着他从小就没离开自己一天以上,现在却突然之间要离开一两个月,不免有些舍不得,要不是为了他的前程,还真舍不得让他去做这劳什子官,天天陪着自己多好啊,把三娘娶回来,再生个大胖孙子,齐了。

“对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长公主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拉着卫风的手,郑重的叮嘱道:“你在宫里听到的,看到的,陛下和你说的,你都不能告诉外人,就连你三个兄长,你也要慎重,万一泄漏出去,治你一个泄漏禁中语,你的前程就全完了。”

卫风笑了,重重的点点头:“阿母,我知道了,我也就跟你说说,不会跟别人说的。”

“这就好,我的乖儿,你好生的去吧。既然陛下让你去做事,你就不要总恋着家,我吃得下,睡得着的,你不用挂念。你就不用在家过夜了,今天就出发吧,早去早回,你现在就赶回宫里去,来得及走,就今天就走,来不得走,就在宫里睡一夜。”长公主放了心,摸着卫风的头,依依不舍。

“阿母,我去了。”卫风伏在地上,磕了个头,又起身抱着长公主的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这才起身出门。他刚出了门,长公主忍了半天的泪夺眶而出,她起身想追到门口,却又忍住了,生怕卫风看到了会担心。

“老夫人,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公子刚做宫,就落得这么个差事,这说明陛下看重他呢。”贴身丫头看长公主垂泪,笑着安慰长公主。

“高兴,高兴。”长公主连连点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我高兴着哪,可是这心里啊,总觉得空落落的,你家四公子长这么大,就没离开我一天过,突然一去就是几千里,一两个月,唉……”

“几千里不也在咱大汉国嘛。”贴身丫头笑着劝道:“再说了,公子又不是一个人去,公里有羽林郎护着,私里有李维和田默两人照应着,他自己又武艺高强,聪明过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到时候啊,立了功,陛下赏赐下来,正好去迎公孙小姐。”

“是啊,是啊。”长公主一边笑着,一边揩着眼泪。

卫风出了门,将包袱扔在赤菟背上,招呼了一声:“李维,田默,咱们走了。”

“来了――”田默提着一个小包袱大步走了出来,李维却还在院里不知道跟谁说话,卫风有些恼了,刚要再叫,田默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公子,别叫了,他在里面和刚勾上的丫头道别呢,马上就出来。”

“他又勾上哪个丫头了?”卫风翻了翻白眼。

田默笑了笑,没有说话。不大一会儿,李维提着包袱冲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拉着扯歪的衣服,冲着后面叫道:“我是跟公子去做事,又不是瞎玩,你嗦嗦的说什么啊,好好在家呆着,等我给你带好东西回来。”说完了又低声嘀咕了一句:“这女人真是麻烦,上手之前象长了刺,上手之后倒成了粘包了。”

“怎么回事?”卫风虎着脸,瞪着李维。

李维一抬头,见卫风脸色不善,却也不紧张,他和卫风熟习得很,知道卫风不会拿他怎么样,调头瞪了一眼田默,喝了一声:“闷子,是不是又说我坏话?”

“我说你什么坏话?”田默笑着用马鞭点了点李维:“公子都准备好了,你还在没好,这尊卑有序四个字,我看你是全扔到脑勺后面去了,要是大爷看见了,不要你好看。”

李维一听他说起卫伉,吓得一吐舌头,将包袱扔上马背,讨好的说:“公子,我们出发吧。”

卫风哼了一声,翻身上马,三人出了洛城门,沿着护城河一路向西。卫风的赤菟马快,走得又极平稳,李维二人跟了一段,很快就跟不上了,急得在后面大叫。卫风收住马缰,等了片刻,李维他们才赶了上来。

“公子,你这赤菟是天马,我们这是拉车的马,不能比的。”李维擦着汗埋怨着:“刚才一阵猛跑,差点把我从马上摔下来,屁股都快颠漏了。”

“嗦,这不是在等你们吗?”卫风得意的笑了,这天马不是盖的,走起来真是追风逐月,只看到耳边的风呼呼响,路旁的树连着向后退,却平稳得象坐车,一点也不颠。

“唉,公子,你知道吧?”李维喘平了气,又闲不住嘴了,忙不迭的把上午刚打听到的新闻告诉卫风:“好些天不上街玩,今天一上街,我就听到一个新鲜事儿,公子听了,肯定有兴趣。”

“什么破事儿,赶紧说,一会儿进了宫,你就不能乱开口了。”卫风没好气的喷了他一下。李维也不介意,笑嘻嘻的说:“我听说啊,那个浞野侯他们家的媳妇,被一个大户人家给抢了。”

“抢就抢了呗。”卫风随口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拉住了马缰,赤菟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差点把卫风摔下去。李维和田默也吓了一跳,赶上来扶他。卫风拨开他们的手,瞪着李维大叫了一声:“谁家的媳妇被抢了?”

李维一愣,摸着脑袋想了想:“浞野侯赵家啊。”

“究竟怎么回事?”卫风松开马缰,一边走一边问道:“你细细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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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肉少狼多

李维连忙将他打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wwwqΒ5。c0m***原来赵破奴原先很威风,封侯拜将,拍他马屁的人很多,赵安国还小的时候,就有人赶上门来说了一门亲事,当时都准备成亲了,偏偏赵破奴又领兵出击匈奴,赵安国作为长子,当然要跟着去,没想到这一去,就陷在匈奴了。那家人立刻毁了亲,把女儿嫁给了别人。

后来赵家父子回来了,但身份地位一落千丈,而且木已成舟,他们也无法可想,眼看着赵安国已经三十岁了,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老婆,把他们父子给急得啊。后来那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知道了,悄悄派人送了个话给赵安国,说她还有一个妹子,快到适婚年龄了。赵安国一听上了心,求着赵破奴去说亲,赵破奴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厚着脸皮上门去,千辛万苦总算把这门亲定下来了,两人虽然差个十来岁,倒是看得对眼,眼看着就要行聘礼了,没想到节外生机,那家女子被一个大户看中了,强行抢走了。

抢走就抢走吧,这家人不知是不是故意要气赵家父子,在大街上放风声,要办流水席,结果被李维听见了,李维本来是想晚上去蹭一顿饭的,现在却被拉出来陪卫风去赵国。

卫风恍然大悟,这时他有些明白赵安国为什么那么不痛快了,原本以为他是跟自己不是一路人,没想到还夹着这件事在里面。

“哪家人这么缺德,抢了人家媳妇,还这么张扬?”

“好象姓江,好象跟江充他们家有点关系,是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李维挠着头想了想。

“这姓江的不是倒了吗?现在还这么嚣张?”卫风有些不解,江充是曾经很风光,不过前两年的时候,因为他安插亲戚太多,惹了众怒,被人找了个由头在陛下面前告了一状,倒了,现在在家赋闲呢。没想到他们家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居然还这么嚣张。

“谁知道呢,要怪也只能怪赵家太面了。”李维撇了撇嘴:“老赵将军赋闲了七八年了,一点起复的意思也没有,估计陛下也早把他给忘了。那个赵安国,三十多岁了,还是个郎中,估计也没什么前途。现在最红的是李家,他们不去捧李家,天知道哪天才有再带兵的机会。”

这倒也是。卫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卫家早垮了,霍家也不风光了,现在为将的是贰师将军李广利最红,虽然他征大宛损兵折将,打匈奴无功而返,可是架不住陛下喜欢,奄然是大汉第一名将。赵破奴自重身份,不愿意去拍李广利的马屁,想要再次领兵出征立功,恐怕是没这机会了。

知道了这个原因,卫风再看到赵安国的时候,不免少了几分不快,多了些同情。他到宫里找到霍光去领使节和文书,霍光一看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很是意外:“今天就走?”

“是的,今天就走,东西都备齐了吧?”

“齐了,全在这儿呢。”霍光点头道。

卫风上前点了点,然后对无精打采的赵安国说道:“赵副使,麻烦你拿着这些东西去宫外等候,我去向陛下辞个行。”赵安国无可无不可,当下点了头,抱起一大堆的东西出了门。卫风整了整衣服,赶到寝宫去向天子辞行。天子正在休息,听说卫风来了,也很高兴,让淖五领着他进去。

天子侧躺在榻上,脸色不太好,见卫风进殿,他笑着招了招手,让卫风坐在他的身边,打量着卫风额边的细汗:“风儿,怎么不在家陪陪你阿母,明天走也不迟嘛。”

卫风笑了笑,躬身回答:“陛下,小臣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阿母说,既然接受了陛下的差遣,就不能总恋着家,好男儿志在四方,所以要小臣立刻出发,早一天办完差事也是好的。”

天子点了点头:“朕的这个姊姊,是真心向着朕的,从来都是为朕着想,却没有向朕求过什么。风儿,你要好好的办差事,立了功,朕好好的赏你,让你阿母高兴高兴。”

“谢陛下。”卫风连忙谢恩,有这句话,他就安心多了。

“去吧,办完事早点回来。”天子挥了挥手,无力的躺下了。

卫风不敢耽搁,磕了头出门。淖五送他到门外,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他带到一角,谦卑的行了一礼:“卫大人,老奴想请大人给舍妹带几句话,不知可否?”

卫风很客气的对淖五笑了笑,他见识过淖五一句话影响了赵王的继承人,知道这个中年太监的作用非同小可,怎么敢掉以轻心。太监也是人,虽然比一般人少了个物件,却因为靠近天子,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而且因为差这么个东西,他们的心理更需要别人的尊重。在家的时候,长公主特地跟他强调过这件事,所以卫风一看到淖五有事相求,一点也不敢怠慢。

淖五是赵王宠姬淖姬的亲生兄长,因为犯了事,处以宫刑,后来就做了宦者,在宫里苦了十几年,现在是宫内的一个重要人物,非同小可。他这次一句话坏了妹子和外甥的事,虽然是出于谨慎,可也怕妹子知道了会怪他,所以请卫风带几句话,托卫风向淖姬解释一二。

“我那妹子,见识短浅,他那儿子又不是个安生的主,不做赵王,纵使为恶,也不至于太过份,幸许还能落个善终。我是为他们打算,只怕他们不能理解,还请卫大人代为解释一二。老奴在宫里做事,也没有什么积余,这是陛下赏的一些玩件,请卫大人带给我家妹子,表示我的一份心意。”

淖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给卫风看,里面是两绽麟趾金,还有两件宫里的玩件。卫风想了想,从他手中接过布包,却将麟趾金拈起来塞回淖五的怀中:“这两件玩件是陛下赏赐的,是陛下的恩典,我替你带过去,这钱就不用了,你这宫里手头没有钱也不好过。”卫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淖五会意,连忙感激的点了点头,拜了又拜。

卫风出了前殿,赵安国带着十个羽林郎正在门外等着,一见卫风出来了,将节递到卫风手中,一行人翻身上马,出了建章宫,会合了在门外等候的李维和田默,十四个人放开马蹄,向东进发。天色将黑的时候,他们赶到了长安城东二十里的霸桥驿,卫风吩咐停下休息,在霸桥驿过一夜,明天一早出发。

羽林郎们平时不得出宫,这次能跟着卫风出差,也是件美事,一路上心情愉快得很,又刚刚跑了一个时辰,闲散的筋骨刚刚松开,正是浑身舒畅,一听说要休息了,都开心的下了马。

进了驿站,自有人去安排相关手续,他们住在驿馆里是不要花钱的,伙食也是免费,当然了,免费的东西,就不可能太好。但对郎官们来说,有免费的饭吃,已经不错了,倒也没有人有其他的想法。但卫风给了他们一个惊喜,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标准远远超过他们的身份所能享用的规格。

“这是卫大人自掏腰包,让我们准备的。”驿站的亭父适时的拍了卫风一个马屁:“卫大人关心下属,实在是难得的好官啊。”

“多谢卫大人,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呢。”任朝第一个站起身来,举着酒杯大声叫道:“诸位,卫大人这么客气,我们是不是应该敬卫大人一杯?”

“应当应当。”郑吉笑着附和,也站起身来,举着杯来到卫风面前:“卑职等为卫大人寿。”

“哈哈哈……”卫风大笑起来,他举起杯对着众人示意,然后一饮而尽:“诸位,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僚,以后说不定还有同生共死的机会,些许酒食,就不用太客气了。明天还要赶路,这酒就不能喝多了,三巡为限,菜不限量,虽然粗疏,但是管饱。哈哈哈……”

“大人客气了。”郎官们心花怒放,一个个忙不迭的拍着马屁,气氛一时热闹之极,只有老婆被人抢了的赵安国坐在一旁,冷着个脸,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闷酒。

卫风看了他一眼,暗自笑了。他没有多说,走下去和郎官们碰了几次杯,相互熟悉感情。他们刚刚走到一起,趁着一起喝酒的机会,正好拉拢感情。三巡酒下肚,十几个人已经熟得象几十年的兄弟。

酒撤下去了,饭菜端了上来,卫风知道这帮小子个个身强力壮,光吃粟饭是不够本的,特地让人准备了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大全羊,把这帮小子开心得大呼小叫。任朝首先割下两块最肥美的肉,一块送到卫风面前,一块送到副使赵安国面前,说了两句客套话,回头一看,那些郎官们已经抢成一团,李维嘴里叨着一块,手里拿着一块,眼睛还盯着被众郎官们包围的全羊,不过那只羊的大部分肉已经被抢光了,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不会吧?”任朝惊叫了一声:“你们是不是狼变的,这么快就全分了,也不给老子留一点。”

“任大人,这是留给你的。”田默微笑着,挑着一大块肉送到任朝面前。

“多谢田兄弟,还是你够意思。”任朝感激的拍了拍田默的肩膀,看着那帮只顾往嘴里塞肉的郎官们:“这帮孙子,天天在一起的兄弟,居然也不给我留一块。”

卫风笑了,和闷着头啃肉的赵安国开了个玩笑:“赵副使,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这帮兄弟的肚皮,一只羊哪够,肉少狼多啊,连任大人都差点沾不到肉腥味。”

“嘿嘿……”赵安国没什么兴趣,敷衍的干笑了两天,有一口没有一口的嚼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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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抢亲去

吃饱喝足,大家分头散去,明天还要赶路,都洗洗早点睡了。\\<ahref="target="_blank"></a>卫风和赵安国一个屋。卫风由李维和田默侍候着洗脚的时候,赵安国已经脱了靴子躺到榻上了,别提脚了,脸都没洗,就他那啃肉啃得全是油的胡子,保准蹭得被子、褥子一塌糊涂,明天驿馆的人肯定要骂娘。不过不用等到明天,卫风现在就要骂娘了,这家伙的脚太臭了,臭得能让人把今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嗯咳――”卫风咳嗽了一声,赵安国翻了翻眼睛,没理他,继续看着屋顶出神。

“赵副使,你不洗洗再睡吗?”卫风指了指他那两只还冒着热气的大脚提醒他,强忍着用手去捏鼻子的欲望,以及把赵安国提起来扔到外面的欲望。

“有味儿?”赵安国不知道是有鼻炎还是故意的,看看自己的脚,又瞟了一眼卫风,很惊诧的说道。

靠,不是有味儿,是***味儿太大了。

卫风有些火了,他穿起靴子走到赵安国的榻前,俯下头看着赵安国。赵安国有些吃惊的坐了起来,向里面挪了挪,两只冒着水蒸气的大脚丫子正放在卫风的鼻子下面,熏得卫风向外挪了一步,用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扇了扇:“赵副使,你就算有心思,也不至于连这个都闻不到吧?”

赵安国一愣,面色一僵,强笑了两声:“卫大人说笑了,我能有什么心思。既然大人嫌我臭,我就别找一个地方睡就是了。”说着,他下榻穿靴子就要走。

“等等。”卫风叫住了他:“我受不了你,也不能把你赶到别的地方去祸害别人。我说,你就不能洗洗再睡?”

赵安国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沉下了脸:“卫大人,我洗不洗,那是我的事情,犯不着要大人来管。大人要是看我不顺眼,现在就可以打发我回去,请陛下再派一个大人看得顺眼的过来做副使。”

卫风扑哧一声笑了,他站直了身子,直视着赵安国:“赵副使,有个性。不过,你这样子能解决问题吧?你以为你躲到建章宫里,就能一了百了?”

“你什么意思?”赵安国火了,扔下行李,瞪起了眼睛,攥起了拳头:“卫大人长安知名,可我赵安国也不是吃素的。”

靠,这什么人嘛。卫风气得差点要吐血,这小子真是疯了,不仅和上官顶嘴,居然还敢威胁上官,就凭这一条,卫风现在就可以把他拖出去打一顿,然后赶走。不过,要真是这么做,卫风刚刚竖立起来的好名声也就算栽了。你有种!不过老子今天不想跟你一个老婆被人抢了的三十多岁汉子计较,老子能理解你的心情,换了老子的老婆被人抢了,老子早拿刀杀人去了。

卫风强忍着摆了摆手:“你别动气,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的未婚妻被人给……”

卫风话还没说完,赵安国先恼了:“卫大人,那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请你不要公私不分。”说着,他一掌打开卫风的手,拎起东西就要走。卫风被他这一下打得生疼,一下子恼了,他反手握着赵安国的手腕,另一只手伸过去一把操住赵安国的腰带,双臂用力,轻而易举的将赵安国提了起来,扑通一声扔到他的榻上。赵安国身高八尺开外,腰宽体壮,恐怕得有三百五十斤向上(汉斤1斤折合约250克),没想到被卫风一下子就扔了起来,还扔了那么远,他惊慌之下,伸手乱抓,一下子抓住了帷幄,将帷幄扯下一大片,连人带帷倒在榻上,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榻垮了。

这声巨响惊动了旁边的郎官们和驿馆的人,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很快都奔了过来,正看到灰头灰脸的赵安国第三次从碎成木块的榻上爬起来,脸胀得通红,双眼血红,攥着双拳要过来和卫风玩命,他们都有幸看到了卫大人闻名长安的绝技。卫风扑上去,简单而直接的两拳轰在赵安国的胸口,第四次把他打倒在碎木头堆里,干净利索,一点花哨的动作也没有。

“二位大人,你们这是……”任朝和郑吉大惊,连忙扑了过来,一个抱着卫风,一个去拉瘫在墙角里的赵安国。他们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两个上官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开起了全武行。

赵安国被卫风连着四次打倒,再也爬不起来了,不过他这时正象一头红了眼的蛮牛,急需发泄心里的怒火,也不管卫风是不是他的上官,也不管这架打完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一定要先捶卫风一顿,把心里这股无名火发了再说。捶人捶不着,被人捶也行。

他强挣着站了起来,呲牙咧嘴掉过头,拔掉屁股上一根木刺,吼叫着又要扑上来。郑吉大惊,拼命的抱着他,在他耳边说道:“赵大人,赵大人,打不得啊,你在这儿闹事,传到陛下耳朵里可不得了啊,到时候连老大人都罩不住啊。”

一提到老子赵破奴,赵安国发胀的脑瓜子清醒了不少,这时才意思到事情搞大了,打了上官,而且是陛下新宠信的上官,这可不是好玩的。如果卫风在陛下面前告一状,他赵安国的脑袋不仅保不住,只怕还会连累到已经够倒霉的老爹。他傻了,喘着粗气,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处理。

见赵安国安静了,卫风笑了,他回过头对任朝说:“好了,你松开我吧。”

“大人,你们这是?”任朝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悸不已,卫风的力气太大了,他几乎抱不住他。

“没事,我们切磋切磋武艺。”卫风瞪了赵安国一眼,回头对赶过来的驿馆亭长说道:“不好意思,惊得大家不安了,还打坏了一张榻,麻烦你换一张榻,损失我会赔给你们的。”

“不碍事,不碍事。”这个亭长见事情结束了,这才放了心,连忙安排人打扫干净,重新换了一张榻来。忙完了这一切,大家都退了出去,该睡的睡,该忙的忙。赵安国气哼哼的坐在榻上,揉着屁股,心有不甘的瞪着卫风。他打不过卫风,那股蛮性过了之后,也不敢再打卫风,只能生闷气。

卫风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不服气的赵安国,忽然笑了,赵安国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把头扭了开去:“卫大人,你写个报告给我,我现在就回建章宫找卫尉王大人领罪去。”

“找王大人领罪就够了?”卫风扑哧一声笑了,他用脚将赵安国的臭靴子踢到赵安国面前:“你还能动吗?”

“能不能动与大人无关,大人只要写个公文就行。”赵安国梗着脖子说道。

“能动的话,你就赶紧收拾一下,再过一个时辰,只怕你那美娇娘就要入洞房了。”卫风看着外面的月色,贼眉鼠眼的笑道。

“你――”赵安国忽的站了起来,恼怒的瞪着一脸坏笑的卫风,恨不得再跟他干一架。

“你那美娇娘要嫁的人家好象离此只有十里,你敢不敢去把她劫出来?”卫风忽然收了笑容,盯着赵安国很严肃的说道。

“劫――”赵安国一下子愣住了,这个想法太离谱了,不过,在他看来,这却是一个极好的法子。他眼珠转了转,换了一副表情看着卫风:“卫大人,你能放我出去?”

卫风摇了摇头:“不是放你出去,是我跟你一起去。”

“这――”赵安国彻底石化了。

“你去还是不去?”卫风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你要是不敢去,我就洗洗睡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去!”赵安国豁出去了,卫风一个局外人都要去了,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能往后缩。

去,不去的是孙子。赵安国刚冷静了不到几分钟的脑子又热了。

“去就赶紧收拾一下。”卫风指了指他那两只大脚丫子:“特别把你的脚洗洗,别被人闻着味追出来。”

“唉!”赵安国心情一好,脾气也跟着变好了,他立马打来了水,把他那两只毛乎乎的臭脚伸进去好一通洗,洗洗闻闻,闻闻洗洗,直到自己觉得没味了,这才完事。

“大人,我们走吧。”赵安国谄笑着搓着手,乖巧得象个孙子。

卫风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轻轻的拉开了门,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一片宁静,他又把头伸出去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回头要招呼赵安国。哪知道一回头,一张毛乎乎的大脸就在面前,吓了他一跳,一把推开赵安国:“凑那么近干什么?”

“嘿嘿,大人,外面没人吧?”赵安国的态度好得离奇,陪着笑,讨好的看着卫风。

“没人,出发,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卫风一招手,第一个出了门,在门外,他站直了身子,背着手怡然自若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推了一下紧张兮兮的赵安国,压低了声音关照他:“放松一点,别搞得跟做贼似的,要是有人看见,就说我们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唉,我们气不着,出来透透睡。”赵安国兴奋的打量着外面,随口应道。

“我呸。”卫风气得差点要再摔他一个大跟头,怎么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一个人,都三十来岁了,还跟一个二百五似的,怪不得当不了官,一辈子只能做个郎官。

“大人,走吧。你跟着我,我知道哪里能出去。”赵安国一马当先,率先出了门,他到这里来过几次,知道环境,避开巡夜的士卒,很快就把卫风领到一个僻静的院墙旁,他蹲了下来,指着墙头:“大人,你踩着我上去。”

卫风老实不客气,踩着赵安国的肩头上了墙,又把赵安国拉了上来,两人纵身跳下,刚刚落地,还没等直起身来,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不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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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同去同去

赵安国吓得魂色魄散,刚要举手,卫风翻身扑了过去,从阴影里拖出两个人来,劈头盖脸一顿扇:“狗东西,不好好睡觉,躲在这里吓人啊。\\/”

赵安国傻眼了,卫大人果然与众不同,偷出驿馆被人抓了现行,居然还这么嚣张。他回过头来,只见那两个人抱着头任凭卫风拍打,却不逃窜,反而求饶道:“公子别打了,我们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不睡觉,开什么玩笑?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卫风将李维和田默从角落里拽出来,看着赵安国笑了笑:“赵副使,莫慌,是我的两个家丁。”

“原来是贵家丁啊。”赵安国长出一口气,刚才真被吓得够呛,家丁跟公子玩笑,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们躲在这儿干什么?”卫风没好气的骂道。

“我们估计公子要出去办事,就在这儿等着了。”李维嘻嘻的笑着,一抖手,拿出两件布衣献宝似的晃了晃:“公子,你不换了衣服再走?”

卫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想起来做这种事要换行头,他一把夺过布衣,扔了一件给赵安国:“快换上,别把你的制服搞脏了,明天交不了差,被人察觉。”

“公子,我们想得周到吧。”李维一边帮卫风穿衣服,一边笑着。

“还行。”卫风撑了撑衣服,发现还挺合身,赵安国就差一点了,他的个子太大,衣服略微有点紧。

“那带我们一起去吧。”

卫风看了一眼李维,又看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渴望着做一次坏人的田默,笑了:“同去,同去。”

“耶!”李维和田默开心的轻轻一击掌:“快走,要不可来不及了。”

四个人趁着夜色,一阵狂奔,十里的路程,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这是一个叫长门的地方,原本是馆陶长公主的长门园,馆陶长公主为了让她的私宠董偃有机会见到天子,就把长门园献给了天子,天子改名为长门宫,不过后来相当于又还给了馆陶公主,因为皇后陈阿娇被废以后,就住在长门宫,为此大才子司马相如还写了一篇长门赋,算是千古流名了。陈皇后死之后,陛下就废弃了这里,再也没有来住过,后来又赏给了宠臣江充。那些依附江充的人就在附近建起了房子,不过十来年的时间,这里就变成了一个热闹的聚落。

他们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家人,趴在高高的墙头,看到里面还没有散的酒席,赵安国拍了拍狂跳的心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酒席没有散,就说明新郎还没有进洞房,事情还有转机。

“卫大人,现在怎么办?”赵安国已经对卫风是言听计从了,适应了下属的角色,有问题,找领导。

“很简单,趁着散席的时候人乱,混进去。你身形、相貌太显眼,不能进去,田默体力比较差,也不用进去了,你们就在这儿接应,我和李维进去,直接到洞房里把人抢出来就行。”卫风一边看着地形一边说。

“就这么简单?”赵安国目瞪口呆。

“就这么简单。”卫风瞥了他一眼:“难不成还要敲锣打鼓的告诉别人,我们来抢人了?”

“公子,江老贼出来了,估计要散席了。”李维急不可耐的拉了拉卫风的袖子。卫风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一大堆人拥着一个身材高挑,长着一副很漂亮的胡须的花甲老人走了出来,那就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宠臣江充。这厮虽然老了,还是那么仪表堂堂,即使是站在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与众不同。穿着华服的主人谦卑的站在江充的身边,点头哈腰的不知说些什么。江充倨傲的点点头,转身踩着一个家仆的腿上了马车,主人和众宾客肃立在门口,一直的看着马车远去,这才招呼着进屋继续喝酒。

“还得有一会儿呢。”卫风笑着摸了摸鼻子,自信的说道:“大人物,总是中途退席的,这就叫摆谱。”

趁着屋顶杯觥交错的热闹,卫风等人避开人群,绕到了相对安静的后院,赵安国个子大,身体好,很自然的成了人梯,卫风踩在他的肩上,舒舒服服的趴在院墙上,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个通透,他看到后宅的小楼上有一个屋人影幢幢,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来来往往,门口挂着大红的灯笼,,窗口罩着鲜红的帷幕,看起来极是喜庆,估计就是新房无疑。他打量了一会,很快发现了一个更直接的路径,不会从冒险从院中混进去,踩着屋脊就可以直接走到新房。

“哇――这么多漂亮女人啊。”李维擦了擦快要流下来的口水,眼里放着光。

“喂,你别光看女人,看着点路,到时候摔下去我可不救你,你被人抓住了,也别供出我们来。”卫风白了他一眼,轻声提醒他。

“只要他们不用美人计,我都抗得住。”李维咧着大嘴,傻呵呵的笑道。

“去你的。”卫风伸手刚要抽他,李维却扑通一声掉下去了,田默闷着声上去就是一顿猛捶。李维被打得莫名其妙,抬手护着脸,使劲儿挣扎。卫风吃了一惊,连忙跳下来拉住田默,不解的问道:“无言,你怎么了?干么要揍他。”

“这鬼东西这么重,我扛着他也就算了,可他不自觉,还总把臭脚往我头上踩,我提醒了他几次,他还是屡教不改。不抽他两下,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田默气呼呼的骂道,抬腿又踢了李维一脚。

李维很委屈:“这能怪我吗?你个子这么小,我站在你肩膀上还是看不着里面,只能踮着脚看,腿都酸了,想着站在你脑袋上,也许能轻松一些的。”

“你倒是轻松了,我这可是脑袋,不是***石头。”田默压着声音破口大骂。

卫风又好气又好笑,一人给了一个脑蹦:“别闹了,干正事。”

“快点快点,好象要散席了。”侧着耳朵听里面声音的赵安国着急的扯了扯卫风。卫风一听,连忙蹿上了赵安国的肩,向里面一看,果然,大门洞开,有客人往外走了。

“快点。”卫风招呼了一声,双手按着墙头,翻身上了墙,随后李维又踩着赵安国的肩窜了上来,两人猫着腰,象狸猫一样窜上了屋脊,张开双臂,飞快的向小楼走去。赵安国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急得直搓手,田默却很稳当,他一边听着里面的声音,一边安慰赵安国说:“赵大人你放心,他们俩身手好着呢,你喘口气,过一会儿还得背人跑呢。对了,你想好了没有,人抢出来,安置在哪儿?”

赵安国一听,立刻傻了眼,对啊,这个问题还没想呢,人安置在哪儿?送她回家?肯定是不行了。回自己的家?现在也回不去啊,长安城早就关门了。要不带着走?那更不行,且不说会惹人生疑,他们这一堆男人里面扯出一个女人来,这算什么事。

且不说赵安国在这儿皱眉头,卫风和李维踩着屋脊飞快的上了小楼,他刚才趴在墙头的时候,就看清了路线,眼下他身轻如燕的不走寻常路,三拐两拐,就拐到了小楼前面,只要跳过最后一个巷子,跳上那道墙,他就能翻开后窗进屋了。看着前面的巷子,他长吸了一口气,忽然纵身跃起,身形展形,手堪堪握住了椽头,在空中荡了一荡,用脚钩住了屋椽,倒挂在屋檐下,伸手翻开了后窗,手握着窗棂,人已经象一条鱼一样滑进了屋。

“快点。”卫风一边看着屋里的情况,一边对后面的李维无声的招呼道。

李维双手叉着腰,蹲在屋角的阴影里,冲着卫风连连摇头,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看样子刚才那一阵疾奔让他吃力了,再让他跳过这个一丈宽的巷子,还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实在有些为难他。卫风无奈,只得示意他在那里望风,自己轻轻的放下了后窗,身子一伏,从后面窜进了榻下。

从榻下的边沿看去,看到的是一双双穿着丝履的脚,和拂动的裙摆,头顶,一个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劝慰:“我说九夫人,你就别哭了,一会儿三爷可就来了,你这哭哭啼啼的,三爷恼了可怎么办?你就吃点喝点吧,夜还长着呢。”

“不吃。”一声娇喝,跟着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好象是食盘给打碎了,黑漆耳杯和汤碗掉了一地,汤啊饭的撒了一地。

“九夫人,咱们这可是仁义尽致了。”那个苍老的声音严厉起来,透出了一股寒意:“你要是一点面子不给我老婆子,我老婆子也无所谓,不过,这江家可不是撒野的地方,三爷对你也是客气的了,他娶了那么多的妾,可没有一个象你这么操办的,连江老爷子都请来了,你这面子,已经够大的了。真要是给脸不要脸,到时候三爷火了,你可没了好去。”

“没好就没好,他现在就把我休了才好呢,我就没想过嫁给他。”那个哭泣的声音叫了起来。

“不管你想没想,你阿翁收了江家的财礼,你就是江家的人了。想跑出这个门去,哼哼,恐怕只有抬出去了。”那个苍老的声音阴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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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呜――”新娘子好象怕了,没敢再回嘴,压抑的抽泣起来。/

“哭什么哭?”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话音尖锐得有些刺耳:“老子大喜的日子,你嚎什么嚎?你不就是还想嫁给那个倒霉蛋赵家吗,等老子玩腻了,把你送给他就是了。反正他们家也就那样了,估计再过个十年还是光棍一条,我江家看不上的破烂货,他一样还是会当个宝的。”

随着一阵脚步声,那个刺耳的声音慢慢的移到了卫风的头上方,伏在地上的卫风只看到一双脚来到了跟前,那两只脚得意的抖动着,显示出主人压抑不住的得意,那个骄横的声音继续响着:“都滚出去,别打扰爷觉。”

“喏。”莺声燕语响成一片,中间还杂着那个苍老的声音,其中的谄意听得卫风直起鸡皮疙瘩:“爷,你就好好休息吧,这女人啊,就这脾气。别看她现在倔得很,只要上了身子,就是爷的人了呢,到时候啊,有她恋着爷的时候呢。”

“知道,知道。”那个刺耳的声音大笑起来:“谁不知道爷的功夫好啊,尝过的就忘不了。王婆,你出去吧,明天来爷这儿领赏钱。”

王婆开心的应了一声:“那老婆子我就先谢过爷了,爷,你用着。”说着,她倒退了门口,轻轻的带上了门。那双大脚转了过来,站在榻前,一阵悉悉的声音,跟着一件喜服扔在了地上,那个刺耳的声音瞬间变得淫荡起来:“小美人,快点休息吧,爷都快等不急了。啧啧,瞧你这一身嫩肉儿,可把爷馋坏了。爷在前面喝酒啊,都没敢喝多,就怕辜负了美人。来,爷给你脱衣服,啧啧,真是又嫩又滑……”

新娘子无助的推挡着,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抵得上一个精虫入脑的色狼的蛮力,很快就被色狼压住了双手,衣服也被撕开了一片,色狼淫笑着,眯着眼睛凑了上来,拱着一张臭哄哄的嘴在她雪白的胸口蹭了蹭,心满意足:“香,真是香,这处子的香味,真是百闻不厌……”

新娘子羞怒交加,却又无力可施,颓然的闭上了眼睛,放弃了反抗,任凭那张臭嘴和一油腻腻的胡子在自己贞洁的身体上蹭来蹭去,忽然,那个脑袋重重的压在了她的胸前,跟着又离开了。新娘子浑身一松,大感诧异,睁开眼睛一看,只看那个色狼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脸上蒙着红布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新娘子大吃一惊,转眼就看到那个色狼四肢张开,以一种怪异的大字形躺在地上,眼睛翻着白,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吓得她惊叫一声,连忙掩着衣服往榻角缩了缩,惊恐的看着这个不声不响象鬼魅一样突然冒出来的人,不知是祸是福。她盯着卫风,长吸了一口气,一旦有什么不对,就准备着惊声尖叫。

“咻――”卫风很惊异于这个女子的表现,她看似弱不经风,表现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但是卫风从她的眼神里,却看不到太多的惊慌,相反倒有些狡黠。他生怕她叫起来,连忙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手一松,将一只香囊在她面前晃了晃,压低了声音:“我是赵安国的朋友,一起来救你的。”

新娘子认识这只香囊,这是她亲手绣给赵安国的。她一下子扑了过来,抢过香囊看了又看,泪流满面:“安国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别叫,他就在外面等着呢,我们走。”卫风抬手示意新娘子跟着自己走。新娘子身手利索的跳下了榻,拔下头上的首饰扔到色狼的身上,跟着卫风就走,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身来,冲着那个色狼的胯下就是狠狠一脚。被卫风砍晕的色狼疼得“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卫风大惊,跟上去一掌砍在他的脖子上,又把他砍晕了过去,他瞪了一眼杏眼圆睁、银牙咬碎的新娘子:“现在不是闹的时候,快走。”

新娘子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就走。卫风蹲下身子,招呼道:“快,我背你走。”

新娘子没有立刻伏上来,却手脚麻利的脱下了身上的喜服,奔到楼的那一边,用力扔了出去,扔到隔壁的院子里,然后飞快的跑过来,伏在了卫风的背上,搂紧了卫风的脖子。卫风背着她跳下了楼,沿着屋脊飞跑,跳过小巷,李维看卫风这么快就背着新娘子出来了,有些惊讶:“这么快,我还没喘匀呢。”

“快走。”卫风懒得理他,背着新娘子率先就跑。李维跟在后面跑了两步,哼哼唧唧的直抱怨卫风太快,留给他休息的时间太少,没想到新娘子忽然尖声叫了起来:“快来人啊,有贼啊――”

清脆尖锐的声音在夜空里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宅院,片刻之后,院子里亮起了无数的灯,不少家丁拿着武器冲出了门,循着声音向这么冲了过来。

“靠――”李维大惊,象只受惊的兔子,忽然加速,飞快的冲到了卫风的后面:“快走快走!”

卫风也吃了一惊,也顾不上遮掩行踪,撒开腿一阵狂奔。下面嘈杂的人声很快聚拢了过来,不过让卫风和李维意外的是,相反方向的院子里很快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新娘子的喜服在这里,他们向那边去了,快追――”跟着一大群家丁喊叫着向那边追了过去。

“快走。”新娘子拍着卫风的肩膀催促道。

卫风一头冷汗,这小娘们够精明的,片刻之间居然想出这个点子,不简单。他顾不得多想,背着新娘子飞快的出了院落,来到了围墙跟前,飞身跳了下去。

赵安国和田默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正紧张的等着,一看卫风背着一个人跳了下来,连忙迎了上去。赵安国捧着新娘子的脸一看,眼泪立刻出来了:“细君,真是你啊。”

“安国,快走。”细君搂着赵安国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背我,快走。”

“唉。”赵安国如梦初醒,象甩一只小鸡一样把细君甩上了背,撒开两条长腿就跑,速度比马也慢不了多少。卫风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跑得真***快啊,跟驴子似的。

“这个匈奴种,真他妈……的快。”刚刚跳下围墙的李维哈着腰,狂喘着:“唉哟,累死我了。”

“别废话了,快走。”卫风知道,细君那一招声东击西很快就被人发现,那些家丁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知道他们真实的方向这里,当下招呼着田默和李维快跑。跑了几步听得后面声音不对,回头一看,只有田默跟着,李维落下好远,看他那样子真是再也跑不动了,眼看着就要瘫在地上。

卫风急了,回过要去拽他,田默一把拉住他,吼了一嗓子:“贼在这儿,快来人啊。”

院子里随即传来了声音:“这边,这边,快追――”

李维吃了一惊,一下子跳了起来,飞一般的掠过卫风和田默,很快就消失在前面的夜幕之中,远远的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他的骂声:“闷子,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卫风和田默相视而笑,看了一眼身后出现的火光,撒腿飞奔。他们跑出十里地去,快要到霸桥驿了,才停了下来,江家的那些家丁早就甩得没影了。赵安国背着细君,感激的对卫风说道:“大人,多谢你了,我把细君安顿下来,然后再赶回去。”

“也好。”卫风点头同意,他们不能把细君带回驿站去,也只能由赵安国自己安排了,看着赵安国背着细君消失在夜色之中,卫风叹了口气,和田默拉着倒在地上象一摊烂泥的李维回驿馆。田默见卫风愁眉不展,轻声说道:“公子,你别担心,刚才你们在里面的时候,我们在外面商量过这件事了。赵安国想起来,他家在附近有个小庄园,那里住了几个老家丁,都是当年跟着老将军打仗受了伤的人,应该是信得过的。他把细君安置在那边,一年半载的都不会有人发现。”

“那就好了。”卫风松了一口气。

他们悄悄的回到驿馆,李维和田默自去休息,卫风仔细检查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破绽留下来,这才脱衣上床休息。他担心赵安国,一直没有睡塌实,眼睛虽然闭着,耳朵却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寅时,外面门一声轻响,传来了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卫风一跃而起,打开门,满头大汗的赵安国一闪身进了屋,关上门,对着卫风纳头就拜:“卫大人,赵安国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大人以后有何吩咐,赵安国万死不辞。”

卫风连忙把他拉了起来,将他拖到榻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大人,说这话见外了,小事一桩,就是不是你的事,我也当玩一回了。天色不早了,快点洗洗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赵安国连连点头,脱了靴子,倒头就睡,这次他睡得特别塌实,很快就打起了雷鸣般的鼾声,不时的还笑两声。卫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早知道这竖子睡觉这么大声音,还不如早点让他别外找个房间睡呢。这下好,他是睡着了,自己甭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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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太子家也没余粮

太子和少傅石德正对面而坐,看着面前的一堆公文头疼,卫伉匆匆的赶了进来,凑到太子面前坐下,将一片竹简递到太子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殿下,陛下的诏书。\\//”

“什么事?”太子一听是诏书,不敢大意,拿起来快速的扫了一眼,眼睛立刻睁大了:“春猎?”

“春猎?”石德也吃了一惊,伸手接过太子手里的竹简,面露惊惶之色:“殿下,这么多人进行大猎,花费不小啊。陛下前年出巡的亏空还没有补上,哪来的钱大猎?”

太子苦笑了一声:“师傅,那你说怎么办?我还能把陛下的旨意退回去?”

“这当然不能。”石德也只能抱以苦笑,却无法可想。天子要大猎,太子怎么敢说没钱就别办了,那他这个太子就不要做了。

“都说我监国大权在握,只有你们知道,我手里有多少权。”太子无奈的抖了抖手,看着案上的诏书,愁眉不展。大汉现在已经不是陛下初即位的时候了,先是打匈奴,打仗就要钱,要很多钱――打胜了赏赐要钱,打败了战死的将士也要抚恤,好容易倾一国之力,把匈奴人赶到漠北去了,陛下又是求神问仙,又是封禅出巡,扩建上林苑,修建章宫,花了无数的钱,黄河决口,前前后后拖了十几年,填进去的钱数都数不清。文景之治积累下来的财富,早就用得一干二净,现在是国库空空,孔仅、东郭咸阳、桑弘羊他们弄来的钱,虽然缓解了一定的危机,但是远远赶不上陛下花钱的速度。民生维艰,流民四起,多得那些地方官都不敢上报,因为报上来抓不住的话,天子就会要他们的脑袋。

整个大汉国,现在就象一个大房子,虽然看起来规模很大,可是四壁早就朽了,随时都有可能倒塌,而家里的主人最还不管不顾,一个劲的花钱。

天子这个主人不管,太子这个现在的管家、未来的主人,却已经操碎了心。他刚才正跟少傅石德商量怎么用今年的赋税去填补前年陛下出巡的窟窿呢,没想到陛下突然又要春猎了。春猎是好事,可是现在没钱啊。

但是这些话太子还不能说,明里暗里好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呢,天子让他监国,很多人红了眼,再加上他又纠正了好多案子,触犯了好多人的利益,他这个太子,早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他们倚仗着陛下好严刑酷法,不断的在挑战他的尊严,前有江充,后有杜周,都把对付他这个储君当成了讨好陛下最直接的途径,要踩在他的肩膀上获得一个执法不阿权贵的美名。是啊,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权贵不敢动呢。

“怎么突然要春猎了?”太子愠怒的看着卫伉:“又是谁提的议?伯高,你回去问问风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弟……出使赵国了,下午刚走的。”卫伉咂着嘴。

“出使赵国?”太子更傻眼了,卫风今天才是第一天上岗吧,就出使赵国?

“确实如此。”卫伉肯定的点了点头。

看来卫风确实是中了父皇的眼。太子抚着额下的短须,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卫伉,心里的担心却更重了。他让卫伉回去问卫风那天的情况,卫伉什么也没问出来,这让太子很疑心。陛下这么看中卫风,是不是因为他长得象霍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让卫风进宫为郎,对他来说,可不是个什么好事情。卫风能起什么作用倒在其次,关键这表明父亲的心里对卫家以及和卫家分不清的自己有了不良的用心。

太子的脸阴了下来,他有些紧张。陛下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估计撑不了多长时间,他这个三十年的太子总算要出头了,却突然冒出来这些意外的事情。先是钩弋夫人的尧母门,后是迎驾吃瘪,现在再加进一个貌似霍嬗的卫风奇迹般的受宠,这一切象一只只大锤,在敲打着太子已经崩得过紧的神经。

难道自己忍了那么多年,就等来这么一个结果?太子有些愤怒了。

“风弟什么时候出发的?”太子揉着太阳穴。

“今天下午,按他们的路程,估计今天会赶到霸桥附近过夜。”卫伉掐着手指算了算。

“你明天就派季嵩(卫登)赶上去,给他带句话。”太子眨着眼睛说道:“伯高,江充可就是邯郸人,让风弟到了赵国,和废太子刘丹接触一下。”

卫伉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江充跟太子是死对头,当年扣过太子的车马,让太子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在天子面前丢了脸,太子一直没有收拾他。不是太子不想收拾他,是因为他在陛下面前太受宠,收拾不了。但是太子有个强项,他终究是要继位的,只要他继了位,江充就跑不掉秋后算帐。陛下现在的身体不好,眼看着清算的那一天就可以到来,太子不能不早点做些准备。赵国的废太子刘丹就是因为江充被废的,他的手里有大量的江充为非作歹的证据,卫风如果能顺便把这些拿回来,将来对付起江充来就更方便了。

更重要的是,卫风如果和江充站到了对立面,他就不得不和太子站在一条阵线上了。江充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他身后站着的是一大批酷吏,比如夹河而守的河东太守、河南太守杜家兄弟,就是杜周的儿子,秉承杜周的家风,执法严酷。卫伉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河内的流民情况也很重,太行山里聚流了不少流民,卫风去赵国,必然经过河内郡,如果他回来向陛下汇报一下那里的情况,想必杜家就要倒霉了。

卫伉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有些迟疑,他虽然很希望通过这个办法把卫风拉到太子的阵营里来,但是卫风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他能斗得过那些老奸巨猾的酷吏吗?别打狼不着,再把自己栽进去。

他还在犹豫,石德却说话了:“既然四公子经过河内,不如让他顺便看看河内的吏治吧。”

太子想了想,笑了,他点点头:“少傅说得有理,伯高,你马上拟一封书信,明天快马送给风弟,让他着意一二。”他见卫伉有些犹豫,又接着说道:“如果风弟能够把这些事做好,想必陛下会很高兴的。”

卫伉无奈,只得点头应是,提起笔刚要写,想了想又放下了:“还是我明天直接跟他说吧,免得出了差错,反而不妥。”

太子看着卫伉,沉默了半晌:“也好,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再带些钱给他,他刚与那些郎官打交道,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我替风弟谢过殿下。”卫伉嘴里有些发苦,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得点头称谢。太子笑了笑,随即让人将家令张贺叫来,让他拨了二十万钱给卫伉,由他明天带给卫风。

太子家令张贺年约五十,中等身材,面色白净。他是故御史大夫张汤的长子,张汤被丞相府三长史陷害致死之后,陛下很惋惜,就把张贺安排到博望苑来做太子家吏,同时又将他的兄弟张安世带入宫中为郎,算是对张汤的一点被偿。张贺和太子关系很好,他的父亲张汤虽然也是个有名的酷吏,但张贺本人却很仁厚,因为性格相投的原因,他和太子很处得来,如今太子虽然境遇紧张,有不少人萌生去意,但张贺却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跟着太子,太子对他很满意,就将博望苑交给他打理,升他做了家令,相当于他的管家。

张贺领了命,带着卫伉去了库房,领了钱交给卫伉,然后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声:“伯高,殿下和你卫家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啊,你看殿下手头这么紧张,可是殿下对四公子却出手大方,连他自己都舍不得骑的天马都送给他了,你卫家在殿下的心里,可是谁也比不了啊。”

卫伉连连点头,他知道张贺的意思,这也不用他提醒,卫家和太子的关系岂止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问题,简直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想想自己刚才的念头,不免有些惭愧,连张贺都看出来了,那太子岂不是也看出来了,唉,这事搞的。

卫伉有些不好意思,拿着沉甸甸的一包钱,讪讪的应了两声,转身就走。张贺看着卫伉匆匆走出去的背影,无声的叹息着,摇着头,回到库房,拿起毛笔蘸饱了墨,在帐册上很郑重的记下了这一笔开支,然后用算珠计算了一下结余,看着那越来越少的数字,无奈的直摇头。

太子家也没什么余粮啊。太子当大汉这个家不容易,他当太子这个家也不容易。当今天子排场大,花钱如流水,太子虽然排场不大,可是架不住心善,博望苑里住了那么多闲人,太子每个月都要给他们不菲的俸禄,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太子虽然收入不小,也有些捉襟见肘。但他现在又不能辞退这些人,他还需要他们给他出谋划策,就算是没什么用的,也不能推出去,那么多年都养了,也不差这几天了。万一让人知道博望苑连几个闲人都养不起,太子积累了三十年的声望,也就算毁于一旦了。

这个时候就只能撑着,咬紧牙关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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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求推荐票,点推比让我有跳楼的冲动,太惨了,兄弟们撒两张吧,都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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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矛盾的卫伉

卫伉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等他赶到霸桥驿的时候,卫风已经起程了,他顾不上听霸桥驿亭长唠叨昨天卫风和赵安国打架的事,跨上马飞奔而去,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卫风和赵安国是正副使,怎么才几个时辰就打起来了?风弟也真是,这都是做官的人了,还跟在长安街上一样,动不动和人打架生事,赵安国虽然是霍系的人,但这个人是比较憨厚的一个人,绝对不会主动去惹卫风,十有八九是卫风看他不顺眼,这才起了冲突。***

卫伉想到这里,更是着急,手里的马鞭象雨点般的落在马背上,一路狂追了两个时辰,在新丰亭,他看到了刚刚停下休息的卫风等人。让卫伉很惊讶的是,他想象中面耳赤的卫风和赵安国相处得很和谐,赵安国正在指点卫风射箭的基本功,一招一式的说得很详细,还不停的做着示范,纠正卫风的姿势。

卫伉有些糊涂了,难道这就是卫风常说的不打不成交?

“兄长?”卫风一看满头大汗的卫伉,连忙将手中的三石强弓交给李维,大步迎了上来,微笑里:“兄长怎么来了?还赶得这么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卫伉喘着气,冲着看过来的赵安国和任朝、郑吉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一边从马背上拎下钱袋塞到卫风的怀里,一边说道:“你走得太急,我想关照你几句话都没来得及,只好赶过来了。”

卫风看了卫伉一眼,见他看似轻松的神情中有些拘谨,知道卫伉赶了五六十里地,绝不是为了说两句闲话,他掂了掂手里的钱袋,皱了皱眉:“兄长,我出来的时候,阿母给了钱,你不用再给我送钱来。”

卫伉笑着按了按他的手,将钱袋扔给田默,拉着卫风走到一旁,轻声说道:“风弟,这钱不是我给的,是太子殿下送给你的。”

“太子殿下?”卫风犹豫了,太子先是送马、送弓、送衣甲,现在又送这么一大笔钱,拉拢之心太明显了,自己寸功未立,怎么好意思接受这么大的一份礼。刚才他掂了一下就知道,那包钱至少有二百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大汉朝现在谷价腾涌,也不过二三百钱一石,这包钱相当于一万石粮食了。

“太子殿下对你可是很关心的。”卫伉见卫风沉吟不语,连忙笑着劝道:“你也不要想得太多,殿下可对你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他纯是出于亲戚的关心。他说,你刚刚做官,和同僚相处,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这个时候不能手紧,所以才送你这些钱。”

“请兄长代我向太子殿下致谢。”卫风诚恳的拱了拱手:“兄长,太子殿下的厚意我心领了,我知道博望苑的开销很大的,他又不收人贿赂,手头想必也不宽松,我这里暂时还不差钱,请他放心。”

卫伉想起太子的话,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生怕卫风听了不快,觉得连兄长都是这样势利,送钱来就是为了收买他。可是钱已经送了,话当然也不能不说,他犹豫了片刻,换了个方式说:“风弟,你也知道,我和前水衡都尉江充有些过节……”

“我知道。”卫风点点头,卫伉的马车被江充扣了的事情,他听阿母说过。

“这个……”卫伉很尴尬的低下了头,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考虑着怎么说才好。卫风却沉下了脸,伸手拉着卫伉的手臂,有些阴狠的说道:“江充现在虽然被免了职,可是这人迟早是个祸害,就算他不是个祸害,就凭他不把我卫家放在眼里,我也不能轻饶了他。这次去邯郸我会搜集他以前的那些破事,回来交给兄长,一定要把以前的债全收回来,要让他知道,我卫家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否则一定要付出代价。”

卫伉心中大喜,卫风既然这么说,他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他感激的反手拉着卫风:“风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要提醒你,赵王那个人可不是好惹的,太子丹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陛下不会多次拒绝赵王的请求,连隆虑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你这次去,估计陛下的诏意也不会是封他为王,他当不上王,心里肯定有怨气,自然不会轻易的把证据给你。你可要小心一些,实在有困难的话不要太勉强,千万不要中了他的圈套,一切还是以你的差事为先,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比什么都好。”

“多谢兄长。”卫风很开心的笑了,卫伉的神色他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大致也猜得出来,他知道这个兄长不是玩阴谋的材料,说白了只是个中人之资,要不是皇后、太子护着他,他早被江充、杜周那些人玩死了。他追这么远来跟自己说这些话,当然有太子的要求在里面,但是他对自己的关心,却是可以相信的。

这是什么,这就是相同的血脉带来的亲情,比那个虚无缥缈的转世要实在得多。卫风心中一暖,拉着卫伉走到羽林郎中间:“兄长,你吃点东西再走吧,看你赶了一路,恐怕早饭还没有吃吧。”

卫伉确实没吃早饭,他为了赶上卫风,天一亮就出来了,本想赶到霸桥驿办完了事再吃饭的,没想到卫风他们出发得这么早,到现在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他也不客气,接过田默递过来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急了些,一下子噎住了,呛得咳嗽了几声。卫风笑着拍着他的背,递了一壶水给他:“兄长,莫急,你还来得及回城。”

卫伉有些不好意思,他接过水饮了两口,用袖子抹了抹嘴:“风弟,我就先回去了,家里的事你放心,阿母那边,我倒让你三兄回去照顾他的。你好好办事,早日平安归来。”

“多谢兄长。”卫风抚着卫伉的背,送他向回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和卫伉说道:“请兄长回去转告太子殿下,他的心意,我领了。”

“如果甚好。”卫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远处的羽林郎:“风弟,我问你一件事,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算了。”

“什么事?”卫风奇怪的问道。

“你知道是谁向陛下提议春猎的事吗?”卫伉皱着眉头,很恼火。

卫风大窘,春猎的事情虽然不是他提的,却跟他有直接关系,看卫伉这样子,似乎太子很不爽:“怎么了?春光明媚,生机勃勃,正是操演兵马的好时机,太子殿下一直想着和陛下亲近,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为什么兄长反而不高兴?”

卫伉见卫风脸色不自然,知道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他也不再问,只是叹了口气,拍着卫风的肩膀苦笑了一声:“风弟,你是不知道春猎要花多少钱,也不知道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钱,一个春猎,都快把太子殿下逼疯了。”

卫风讶然,大汉国已经穷得连个春猎都办不起了吗?

“跟你说了也没用,事已至此,你就不用管了。”卫伉翻身上马,拉着马缰转了两圈,刚要走,又拉转马头对卫风说:“风弟,有消息说,太行山里有不少流民为匪,你到了河内和赵国之后,可要小心,尽量不要靠太行山太近,免得节外生枝。”

“我知道了。”卫风大声笑了起来,他用力拍了一下卫伉坐骑,那匹马长嘶一声,驮着卫伉奔走了。卫风看着卫伉的身影消失在官道上,这才回到营地,任朝笑着迎了上来,将一盘食物递到卫风手里:“卫大人,你们兄弟情深,实在让人羡慕啊。”

“呵呵,任兄过奖。”卫风笑了一声,接过食物咬了一口,若有所思。

卫伉回了博望苑,把追赶卫风的经过给太子讲了一遍,特别讲了卫风对太子的感激之情。太子看着兴奋溢于言表的卫伉,一直温和的笑着,等卫伉说完了,他才收了笑容,想了想,向前倾了倾,凑近卫伉,轻轻的问了一声:“伯高,姑母是不是没有把那件事告诉风弟?”

卫伉挠了挠眉头,犹豫了一下:“我想,可能没有吧,或者,风弟根本不信这些,他不管怎么说,还是我父亲的血脉。”

太子没有说话,他直起了身子,盯着卫伉看了半天,这才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笑容:“这事儿还真难说。伯高,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我可提醒你,这件事不光关系到你,也不仅关系到你卫家上下几十口人,与卫家有牵连的人实在太多了,你可不能一时疏忽,误了大事,到时候悔之晚矣。”

卫伉知道事关重大,连连点头:“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注意的。”

“这样最好。”太子有些不放心卫伉,却又不能直说,只得挥了挥手说道:“就这样吧,风弟不在家,你家里全是妇人,诸多不便,你常回去照料照料。另外风弟既然已经做了郎中,和公孙家的婚事还是尽快办吧,你看纳采的礼物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有困难的话,你直接跟我说。如果公孙家还推三阻四的,你也告诉我,我去找皇后出面。”

卫伉一听,连忙拱手笑道:“殿下,些许小事,怎么敢劳动皇后大驾,礼物我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万一不趁手,我再向殿下伸手就是了。”

太子笑了:“伯高,我们是重亲之家,你可不要太见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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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未雨筹缪

休息完了之后,卫风等人重新上路,他们全是骑马,速度快,每日赶路达百里,不过十日,就进入河内郡。/\\河内郡守杜延寿是前御史大夫杜周的次子,在那次杜周整卫家的事情上,他没少出力。不过卫风身上有任务,不想去招惹他,因此他在河内郡没有多做停留,又赶了十几天路,终于到达魏郡,在离赵国国境只有十里的梁期县,他停了下来,决定在此休息一夜,调整了一下步伐,明日赶到邯郸。

他虽然还没有到邯郸,但是隐隐的已经估计到邯郸现在估计不会太平。他在路上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赵王刘彭祖已经死了,因为天子的诏书还没有到,谁是下一任赵王尚未知晓,谁来主丧就成了无法定夺的问题,因为主丧的只能是下一任的赵王,面对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整个赵王府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废太子刘丹是如坐针毡,他是长子,要来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可是因为他荒淫不道,和同产姊妹勾搭成奸,又和江充搞僵了关系,想要杀江充灭口,没想到让江充跑到长安去告了他一状,结果惹得天子震怒,派使者发兵捕拿,将他扔到了魏郡诏狱。他的父亲赵王刘彭祖为了救他,特地上书天子,说他是被江充诬陷的,赵王急了,当时朝庭正在招集兵马攻击匈奴,他上书表示愿意从国中募集勇敢士从击匈奴为刘丹赎罪,天子依然不准。几次折腾下来,在诏狱里苦熬的刘丹以为自己死定了,剩下的只是什么时候死的问题,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遇到了大赦,白捡了一条命。

随后的这十几年里,他的父王一直在寻找重新立他为太子的机会,为此还送了平阳隆虑公主一大笔财物,想通过公主向天子通个话,结果还是遭到了天子的拒绝。赵王因此耿耿于怀,他一直没有上书请立别的儿子为太子,就是还没有死心,在将死之前又再次上书,请立刘丹为太子,继承赵王之位,这一次他没等到确切的消息就一命呜呼了。

赵王太子之位,悬而不决,天子的使者何时到达,就成了赵王府里谁也不说,但是每个人都很关心的问题。明里暗里有几批人马已经等在了赵国边境,远的更是派到了魏郡,所有对王位有想法的人,都想在第一时间内知道王位花落谁家。

卫风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对于他来说,王位的归属并不是问题,天子的诏书写得明明白白,故赵王刘彭祖的次子刘昌是下一任赵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以还价的。但是卫风心里有另外一个打算,他不仅不能让失去了赵王继承权的废太子刘丹生事,顺顺利利的办完这件差事,还要从他手上拿到江充以前犯法的证据,这个任务至少到目前看来,根本无法完成。因此他觉得在进入赵国之前先休息一夜,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行动方案。

这件事没有太多的人可以商量,甚至连副使赵安国,他都不能全说,能够信任的只有书僮田默。

田默听卫风说了事情的大概,皱起了细长的眉毛,半天没有说话。卫伉那天特地追上来,田默就知道肯定有事,但卫风一直没说,他一个书僮自然也不敢问。现在听卫风一说是要向刘丹要江充犯法的证据,他感觉到很为难。

“公子,这事……不好办。”田默吞吞吐吐的说。

卫风笑了,白了他一眼,吐出叨在嘴里的草茎:“好办还找你?”

田默为难的挠了挠头,他虽然比卫风他们多读些书,可是说实在的,他做事的经验也少得可怜,卫风一下子把这么大的事摊在他的面前,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他舔了舔嘴唇,掰着手指分析了一下情况:“公子,你到赵国来,这件事本身并不难,陛下的本意,应该就是让你见见世面,要不然他不会一下子就让你出使。单纯做个使者很容易,诏书一读,告诉他们谁是下一任赵王,然后参加故赵王的丧礼,看着他下葬,看看有没有逾制的地方,你的事情就算完结了。至于赵王府会乱成什么样子,他们会不会生事,都与公子无关,出了事,也自有朝庭的官员处理,公子大可置之不理。可是……”

卫风有些不快了,我能连这些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要向刘丹要江充犯法的证据,老子现在就到了邯郸了,诏书一读,拍拍屁股走人,需要把你叫过来商量,陪笑陪得脸上的肉都僵了?

田默见卫风不快,也觉得有些赧然,公子把他当个人才,结果他却一点主意也没有,这实在说不过去。他想了想,又说道:“公子,刘丹做不成赵王,想必就算有些失望,也在情理之中,就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杀他十次都够了。故赵王又多次上书,陛下都没有准,我估计他也能够接受这个结果,不会与公子为难。至于他手里的那些证据,公子只要捏住他一些把柄,要让他交出来也不是太困难。”

“捏他的把柄?”卫风明白了,如果他手里有对刘丹不利的证据,刘丹为了保命,倒是有可能把他想要的东西交出来的可能。刘丹这个人,能和亲姊妹通奸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想必其他的坏事做得也不少,故赵王刘彭祖又这么宠着他,想要他改邪归正,估计比狗不吃屎还要难些。

可是自己到了邯郸,人生地不熟的,到哪儿去找他的把柄?

“公子也莫急,此事只能见机行事,不可勉强。”田默见卫风转着眼睛不说话,知道他一时也没有具体的办法,忙笑着劝道。卫风笑了笑,点头应是。兄长卫伉当初也是关照自己不要勉强的,大概也是考虑到自己刚刚做官,没什么经验,生怕自己为了完成任务而乱成,反误了正事。

“既然如此,我们就到了赵国再说,能取则取,不能取就算了。”卫风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去给我打点水来,洗洗睡觉。”

田默出去打了水,侍候着卫风脱鞋洗脚。卫风一边泡着脚,一边问田默:“李维呢?”

“他啊,最近和那些羽林郎混熟了,天天练习骑射呢,这会儿估计又借着遛马的幌子,偷着去骑公子的赤菟了。”田默低着头,一边给卫风搓着脚,一边笑着,待到洗净了,他把卫风的脚抱在膝上,用布擦了,又去捞另一只脚。卫风忽然让开了,他拿过田默手中的脚步,一边自已擦一边说:“无言,你以后不用侍候我洗脚了。”

田默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哪儿惹卫风不高兴了,要赶他走,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公子,我有什么过错,请公子责罚,你千万不要赶我走。”卫风摇了摇头,用脚点了点田默的肩:“无言,快起来,不是你有了过错。你一向谨慎,能有什么过错?我是说,你一心向上,读书那么用功,将来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要做官,就要有那种气势,不能多做这些奴婢才做的事情,否则你心里以后会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田默如释重负,他笑着爬了起来:“公子说的有理,不过,事情都分两方面。有气势虽然不错,可是也容易目空一切,长久来看也未必是好事。就拿大将军和票骑将军来说吧,大将军做过骑奴,所以他为人宽厚,待我们下人极好。票骑将军少年富贵,气势逼人,可是却不知恤下。所以才有了大将军被李敢所伤隐而不言,票骑将军却一箭射死了李敢的事情。老子也说,柔则久,这可是至理名言呢。”

卫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示意田默出去,他要休息了。田默端着水盆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卫风翻身躺在榻上,看着屋顶半天没有说话。田默在卫家的时间久了,这才知道李敢是霍去病射死的,可是外人却未必知道,很多人还以为李敢真是在上林苑被鹿撞死的呢。

父亲卫青和外兄霍去病之间的区别,田默说得很清楚,可对于卫风来说,这却有些分不清。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有时候也分不清自己是谁,究竟是卫青的儿子卫风,还是霍去病的儿子霍嬗?

陛下突然之间把自己派到赵国来,是临时起意,给自己一个锻炼的机会,还是因为自己应答不妥,使陛下有些怀疑他当初的决定?

纠结啊!卫风想得头有些大,他翻身要睡,门外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赵安国推门进来了,一见卫风躺在榻上,咧着大嘴乐了:“卫大人,今天怎么没去喝酒?没有大人,他们都觉得有些无趣呢,早早的便散了。”

卫风掩饰的笑了一声:“我有些累了,故而没去。怎么样,大家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这些事有任朝和郑吉就行了,不劳大人费心。”赵安国自己打来了水,将大脚丫子泡进水里,舒服的叫了一声:“唉呀,真是舒服。”他一边拨水搓脚,一边看着卫风:“我说大人,明天就要到赵国了,大人可有什么章程?”

“要有什么章程?”卫风随口应了一声:“到了那儿,读了诏书,然后参加赵王的葬礼就是了。”

“大人,不是我多嘴。”赵安国压低了声音:“我们这次抢人,虽然抢的不是江充家的人,可是这事毕竟和江充有关系。而且江充和太子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充的妹妹现在还在赵王府,大人没想过顺便做点事吗?”

“做事?做什么事?”卫风心中一动,却故意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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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太子丹

“唉呀,大人,江充和废太子可是有仇的,当年那件事闹得多大啊。//\\”赵安国见卫风无动于衷,有些急了,他赤着脚,躬着腰站在卫风的榻前:“江充在邯郸那么多年,能没点事儿捏在废太子手里?”

卫风笑了,他推了推赵安国,示意他稍安勿燥:“能有什么事儿?如果真有事儿,他们当年还不搞死江充,会等到今天让我们去取?”

赵安国摇了摇头:“大人,以前也许没有,以后未必没有啊。江充得宠的那些年,他的家人仗着他的权势做了那么多恶事,能一点把柄也没有?再说了,我们反正又不是直接去对付他,只要把这些东西交给太子,保证江充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谁***说老实人不恶毒?卫风看着赵安国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暗自叹息。赵安国估计这几天也回过味来了,老婆是抢回来了,可是麻烦也惹下了。除非他不把细君娶回去,否则这事迟早有一天会露馅,江家肯定不会放过他。天子没几年活头了――就是活着他赵家也靠不上――太子即将登基,可是他和太子不是一系的,要想捧上太子的粗腿,就只有跟着他一条道跑到黑了。如果这事办成了,他就不用再怕江充报复,说不定太子登基之后,他赵家还会有风生水起的机会,说不定能再次封侯拜将,领兵出征。至少他和卫家挂上了钩,就不愁以后的富贵。

可惜,他看不到太子的处境是多么的尴尬,要是让他知道天子有换太子的可能,估计打死他他也不会去抱太子的腿。当然了,这些事卫风也不能告诉他。

“你说得有理,我们到了邯郸之后,是要收集一些江充家人不法的证据。”卫风深表同意,赵安国既然主动要承担责任,就没有把他推到一边的道理。

赵安国见卫风答应了,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榻上一边洗脚,一边把自己想的办法说给卫风听。

第二天中午,卫风一行到达邯郸城。刘丹带着赵王府的一应人等出了王宫相迎,客客气气的将卫风迎进了大堂。刘丹五十多岁了,长得很胖,肥大的腹部挺着,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脚尖,眼睛细细的,眉毛稀稀的,也许是酒色过度的原因,他的眼袋很大,脸上的皱纹也不少,粗大的鼻子,红红的鼻头,走两步路就喘个不停,呼哧呼哧的象是要断气。

“大人……”刘丹将卫风让到堂上,挤着脸上的肥肉,堆着笑:“可把大人盼来了,父王薨了一个月了,诏书不到,无法下葬啊,只能放在宫里。”

卫风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扫视了一圈:“你的诸位兄弟都到齐了?”

刘丹的心一下子凉了,挤出来的笑僵在了脸上,天子使臣问他的兄弟,大概这个王位没他的份了。他有些不死心:“大人,我的兄弟都在下面,难道?”

“当然,这封诏书是关于赵王之位由谁继承的,当然要向赵王府的相关人员宣读。”卫风淡淡一笑。

刘丹松了一口气,这么说还有机会,他连忙将下面的人叫了上来,殷勤的向卫风介绍:“这是我的兄弟,武始侯刘昌。”

卫风看了一眼刘昌,刘昌四十来岁,中等身材,和眉顺眼的,有些畏畏缩缩的,一副很胆小怕事的样子,他陪着笑冲着卫风点了点头:“小侯见过天子使臣。”

卫风连忙还礼:“不敢当。”

刘丹眼皮抖动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掠过他的脑海,他的额边沁出了油腻腻的汗,声音变得有些干巴巴的。“这是我的五弟,刘偃。”

刘偃三十左右,看起来比那个兄弟耐看些,样子也清秀些。他向卫风略微欠了欠身子:“见过上差。”

“不敢。”卫风躬身还礼。

刘丹指着下面的兄弟一个个的说过去,最后指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说道:“这是我的幼弟,淖子。”

淖子,就是淖五嘴里说的那个多欲的外甥了。卫风着意打量了他一眼。这少年很瘦弱,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倚在一个妖艳的妇人身边,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卫风以及表情严肃的羽林郎,但是他的眼神透露出了他的内心,在从肃静的赵王年轻侍妾的脸上和胸前时经常会下意识的停留一下。

这小子,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卫风一看他的眼神,就给他下了个结论,年纪轻轻的,眼神就不正,总在年轻女人的胸脯上扫来扫去,怪不得他亲舅舅淖王不敢让他做赵王的。这个年近半百,却打扮得极为妖冶的女人,大概就是他的母亲,淖五的妹妹姬了。要说起来,这女人也够厉害的,先是嫁给江都易王刘非,刘非刚死,还没有下葬,就跟刘非的儿子刘建搞上了,刘建事败之后,她已经是三十多岁了,居然又被赵王彭祖看中了,还生了个儿子。话说起来,她也算是风光一时,和皇家两代三人上过床,还都挺得宠。要说没点门道,大概谁也不会相信。

“人齐了?”卫风挺了挺胸,摆出一副天子使臣的官威,清咳了一声。

“齐了。”刘丹有些紧张的看着卫风,艰难的弯了弯身子。

“宣诏。”卫风从赵安国的手中接过诏书,面南而立,赵安国手持使节,站在卫风的身后,有些不屑的扫视了一眼面前的这些王子王孙。刘丹等人连忙撩起衣服,跪在阶下。

“惟征和元年三月乙丑,皇帝诏曰……”卫风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他一边读着,一边看着刘丹那臃肿的身躯,当他读到天子立刘昌为赵王时,刘丹一直在发抖的身子忽然僵住了,他突然抬起头来,用力的圆睁双目,直勾勾的看着读诏的卫风。

“大胆!”卫风心中大喜,这真叫想什么来什么,正想着找点什么事收拾你呢,你倒送上门来了,读诏书的时候居然敢抬头,还这么看着我,不告你个大不敬真对不起你。他一声怒喝:“来人,刘丹竟敢对天子诏书不敬,拿下!”

这一个月以来,羽林郎们天天吃卫风的,喝卫风的,又跟着卫风一起操练,早就习惯了听卫风的命令,一听卫风发飚,立刻有两个人扑了上来,倒拖着发愣的刘丹就走。刘丹听到赵王是刘昌时已经傻了,他刚抬起头就知道坏了,可是想低下头也来不及了,一边一个羽林郎夹着他就把他拖到一边。他刚叫了一声,辩解的话还没出口,雪亮的长戟就叉住了他的脖子,吓得他一哆嗦,瘫在了地上,不大一会儿,一股骚臭味散了出来。

“大人……”刚刚吃惊于自己成了赵王的刘昌一见兄长翻了白眼,手足无措,他连忙解释道:“上差大人,我家兄长……”

“嗯?”卫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凝视着刘昌,刘昌一见卫风眼神不善,后面的话立刻咽了回去,颤抖着重新伏在地上。卫风的眼神从惊惶的众人头顶一扫而过,那些受了惊吓而有些乱的人全都沉静下来,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卫风见他们安静了,这才重新拿起诏书一字一句的读完。等刘昌颤抖着谢完恩之后,他才放松了表情,笑着走上前,将诏书递到刘昌的手里,又扶着刘昌起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刘昌如在梦里,他的腿都软了,拉着卫风才能勉强站直身子,脸上汗水涔涔而下,紧张得不象是做了赵王,倒象是要砍他的头,他看着卫风微笑的脸,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强挤出一分笑:“上差辛苦了,待本侯……不,本王为上差接风洗尘。”

“不敢不敢。”卫风客气的笑着,示意刘昌:“赵王爷,是不是该让他们都起来了?”

刘昌看了一眼后面还跪着的人,这才明白过来,抬了抬手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刘昌和卫风,确认诏书真的读完了,这才起身。卫风特别注意到淖姬,淖姬正好也向卫风看过来,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不甘,一和卫风对上,她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可是刹那之间,卫风却分明看见她涂得樱红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狞笑。

“卫大人,小王……小王这就安排酒宴,请大人赏光。”刘昌结结巴巴的说道,估计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赵王,刘丹虽然成为赵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除了刘丹,淖子的舅舅淖五在天子身边当差,而且很得陛下的宠信,有着其他人不敢比拟的优势。他自认为才德平庸,无过人之处,平时也不讨父王的喜欢,总以为就算刘丹立不成,淖子也会是最可能的人选,就是淖子不成,名声、学问都不错的五弟刘偃也比他更有可能,他万万没想到,这种好事偏偏落到他这个最没有可能的人头上了。突然之间成了一府之主,他还真有点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处理。

淖姬见刘昌慌了神,主动走过来帮着刘昌安排,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是比起新任赵王刘昌,她倒更有章法一些,不大的功夫,安排了人下去准备酒席,又把刘昌拉到旁边嘀咕了几句。刘昌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让人去库房领了赏钱交给副使赵安国,让他散给羽林郎,看着羽林郎们满意的笑脸,刘昌揩着额头的汗,对淖姬拱手致谢:“多谢夫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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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初级坏人

卫风吃完了刘昌招待的接风宴,满意的剔着牙回到了驿馆。/\羽林郎们吃了一顿大餐,又收了一包赏钱,个个开心得不得了,回到驿馆以后还是不能安生,一个个相约着去习武,以散发消耗不尽的精力。

卫风没去,虽然这些天他练习骑射的兴趣很浓,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不是练习骑射,而是怎么从刘丹的嘴里榨出有用的东西来。刘丹已经被关入了王府的监狱,如果真要以大不敬治他的罪,两三天之内就要移交到魏郡诏狱了。一旦进了诏狱,刘丹固然是死路一条,但卫风的打算也彻底泡汤了。他回想着今天在赵王府的经过,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立刻忐忑不安起来。

“大人,你太高明了。”赵安国一进门,就冲着卫风挑起了大拇指:“把刘丹往牢里一关,不愁他不听话,到时候我们要什么,他就得给什么。”

卫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止住了赵安国的吹捧:“你别说了,我发现这事做得有些不妥。”

赵安国吃了一惊:“不妥,有什么不妥,我觉得挺好啊。”

卫风瞥了他一眼,盘起了腿坐在榻上,冲着赵安国勾了勾手指,赵安国会意的坐到他身边,一脸狐疑的看着有些愁眉不展的卫风:“大人,你发现了什么问题?”

“你想啊,现在刘丹在牢里,还有谁会想去救他?”卫风慢慢的问了一句。

“他的兄弟、老婆……”赵安国刚说了几个字,忽然愣住了,对啊,谁去救他?兄弟?恐怕指望不上了。刘丹本来就是在陛下那里挂了号的坏东西,只有刘彭祖那个当爹的才把他这个人渣当个宝,拼了命的要替他赎罪,至于那些兄弟,恐怕没那么好的心思,特别是刚当上赵王的刘昌,说不准希望刘丹死在牢里才好呢,毕竟刘丹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又比他点子多,说不准哪天就把他搞死了。

兄弟靠不住了,老婆呢?听说刘丹老婆多了去了,但里面有没有真心的,那就只有鬼知道了。这万一要是一个真心的都没有,那刘丹自然是死路一条,可是他们想找证据对付江充的事情,岂不是也没指望了?刘丹死不死与他们无关,但弄不到证据威胁江充,赵安国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那怎么办?”赵安国傻眼了,这种阴谋诡计卫风没经验,赵安国也没经验,两个没经验的初级坏人只能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一时没了主意。卫风挠了一会儿头,忽然一拍腿:“唉呀,刘丹那儿有困难,我们可以到城里去搞啊,既然江家在邯郸城里做恶,邯郸城里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吗?让人去城里转转,看看他们家多占了多少地,欺负过什么人,打听一下,不就有了吗。万一再打听到点他们家有逾制之类的事,就更好办了,到时候保准江老贼吃不了兜着走。”

赵安国眼珠转了转,也咧着嘴笑了,他再次挑起大拇指:“卫大人,你就是高明。”

“别介。”卫风脸皮也薄,架不住这么吹捧,不免有些惭愧,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想诡计害人,却弄了个半料子,要是被老娘、兄长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做个坏人不难,做个阴险狡诈的坏人却不容易,自己还差得太远。

“城里打听的事,让田默他们去,羽林郎一个个长得那么高大凶悍,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还是让他们呆在驿馆里随时听调吧。”卫风想了想,把自己的方案和赵安国说了一下。赵安国连连点头,羽林郎是陛下的羽林郎,可不能乱动,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人告一状,那就亏大了。

卫风把田默找了来,说了自己的想法,田默会意的去了。卫风又坐在屋里想了想,这才略微放了些心,走出门去看羽林郎们习武。羽林郎以骑射见长,骑上马拿起弓,一个个都是好汉,可要是下了马,拿起盾牌长刀搏杀,就不是长项了,在开始的几天里,他们五人一组,尚且挡不住卫风主仆三人的小阵,很是丢了几天人,后来郑吉、任朝放下身段,主动向卫风和赵安国请教临阵搏杀的步卒小阵,以伍为单位的操练了近一个月,现在已经象模象样了,配合也算是默契,你来我往,进退自如。

一见卫风出来,正在相互攻杀的郑吉和任朝连忙住了手,吩咐羽林郎们自己练习,他们自己围到卫风身边,任朝冲着卫风拱了拱手,笑嘻嘻的说:“多谢卫大人,让兄弟们今天捞了一笔大赏钱。”

卫风摆了摆手笑了笑:“那是你们应得的,何必称谢。你也是为这事来的?”他转向郑吉,开了个玩笑。郑吉与任朝不同,他的话比较少,但卫风相反喜欢他,超过任朝。

“呵呵,这件事任兄谢过了,我就不谢了。”郑吉淡淡的一笑,很诚恳的拱手行礼:“我要谢大人将大将军揣摩出来的阵法传授我等,我们这两伍羽林郎从此不仅是最好的骑兵,也是最好的步卒,足以在数千羽林郎里崭露头角了。”

“呵呵呵……”卫风笑了,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正在自行练习的羽林郎,由衷的赞了一声:“我大汉有这么精良的士卒,何愁天下不定啊。”

“大人说得对。”任朝大声叫道:“大人文武双全,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追随大人出征,立个大功,也能拜将封侯。”

卫风笑了,默然不语。大汉无功不得封侯,这些羽林郎又没有什么经术可以通仕途,又不象期门郎那样可以凭借父辈的荫任为官,只有军功是封侯最快、也是最实际的一条路子,他们这么辛苦的操练武艺,不就是为了希望有一天能用上吗。这些人大多没有什么背景,所以只有靠自己,而那些期门郎、郎中,却大多是有依靠的,相比之下,就没有这些人用功,象霍禹那样的纨绔子弟就很多。当然了,他卫风自己也是个纨绔子弟,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但是自从那天在建章宫前殿旁发了要做将军的誓言之后,他就开始真正用心的学一些东西了。

郑吉没有象任朝那样慷慨激昂,他的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看到卫风一脸的神往,又把话咽了回去。两人见两位大人似乎有话说,便退了下去,各自操练。

卫风闲着无事,拉着赵安国在院子里立了个箭垛,操起太子殿下送的强弓演练起了箭法。他的臂力超强,弓力又大,院子里这十几步的距离,对他来说自然是轻松自如,几乎是箭箭红心,惹得赵安国羡慕不已:“大人,你的进步真是神速,凭着每天休息的时候练习一会儿,就能达到这个地步,确实是与众不同。”

卫风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摇了摇手:“你别逗了,我虽然进步比较快,可是跟你左右驰射相比,还差得太远,要是骑上马,箭垛再放远到百步,我也就能中一半就了不得了,要是换成活动目标,也就能十中一二罢了。”有一个他没告诉赵安国的是,他能这么快的进步,还跟李将军射法的指导有关,从一开始,他就站在了一个比一般人高得多的上。

赵安国笑了,他看着远处的箭垛,反手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举弓勾弦,抬手就射,长箭“嗖”的一声离弦,十几步的距离眨眼即到,“扑”的一声中靶:“大人,射艺也是个手艺活,神箭养由基说过,不过手熟罢了。大人才练习了一个月,就能有这个成就,已经是难能可贵。当然了,练习归练习,真正要领悟射箭的诀窍,还得到战场上历练,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练出真正的神箭。”

“大人的话,真是至理名言啊。”一个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来,卫风抬头一看,来人正是赵王府的刘偃,他身后带着几个家丁,抬着一个箱子,大步走到卫风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二位大人,小侯冒昧来访,还请大人见谅。”

卫风和赵安国相互看了一眼,眼中不免有些猜疑之色,这个刘偃突然跑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侯爷请。”卫风将刘偃让到正堂,分宾主坐下,刘偃招了招手,让人将箱子抬了上来,在卫风面前打开,一道刺眼的金光透了出来,亮得卫风眯起来了眼睛。

一箱子的金子。

“侯爷,你这是?”卫风沉下了脸,一副很正派的样子。

“大人,大人,你不要误会。”刘偃早有准备,他虽然不是太子,可活了这么大,大大小小的使者见多了,没见过哪个不爱钱的,这二百金足以收买绝大部分人。刘偃看着一本正经的卫风,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是极为鄙夷,又是一个伪君子,他笑着向下按了按手,示意卫风稍安勿燥:“大人一路辛苦,小侯也只是略表心意而已,大人放心,小侯没有什么为难的事要求大人。”

“侯爷有什么事,尽管直言,能帮的我卫风一定相帮,不过,在此之前,还请侯爷把这些黄白之物收起来为好。”卫风不快的摆了摆手,二百金是大数目,要说刘偃有钱他信,但是要说刘偃有钱到二百金也只是小小心意,打死他也不信。

刘偃笑了笑,摆手让人盖上了箱子,抬了出去,当然了,不是抬回他的车上去,而是抬到卫风的屋里去,这一套欲拒还迎的把戏谁不知道啊,见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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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卫风放松了表情,拂了拂袖子,对刘偃笑了笑:“侯爷,这才对嘛,有什么话,还请直言。全/本/小/说/网<ahref="target="_blank"></a>有言在先,我能帮的才帮,不能帮的,你可不要勉强我。”

刘偃很温和的笑了,他连连拱手:“大人,我不是说了嘛,真没什么大事。我知道大人清廉,可是大人清廉,手下的兄弟也得吃饭不是。我送这点钱,也是给大人赏给手下人而已。我邯郸城也算是个大城,虽然不敢说挥汗成雨,摩肩接踵,可是商户也确实不少,齐国的丝绸,朝鲜的宝珠,匈奴的宝马良弓,我们这里都能买到,大人来一趟也不容易,何不去市里转转,也给长公主带点小玩意以示孝心。”

卫风笑了,邯郸城确实是个大城,从春秋时作为赵国的国都起,邯郸就是有名的大城,繁华是不用说的,不过也没有刘偃说的这么好。这一切都跟老赵王刘彭祖有关。刘彭祖是个很怪的人,好好的王爷当得不舒服,偏偏喜欢做官,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朝庭派来的国相,每次有新的国相来,他都要想方设法把他们整走,要不就想出各种诡计咬住他们,让他们不敢管事,然后自己去管事。他做了六十多年的赵王,没有一个国相在任超过两年的,不是被他撵走了,就是被他告死了,是有名的阴险王爷。

如果仅仅是跟国相过不去,那也就罢了,可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闲得难受,抑或是觉得什么活不干就享福有些不好意思,他最喜欢的事情居然就是半夜带着人在街上巡逻,维持治安。估计他维持治安的同时,也兼职干些打劫之类的事情,反正是搞得过往的客商很少有敢在邯郸过夜,不到万不得已,一般都要赶到附近的魏郡、广平、常山去住,尽量不在赵国,特别是不在邯郸过夜。

所以邯郸的商业虽然不错,但远远不是刘偃说得这么好。当然了,卫风也没有必要跟他较这个真,刘偃来送钱绝不是为他那死去的老爹要个好名声的,那是皇帝陛下的事。皇帝陛下虽然知道这个兄长不是东西,可是还是给了他一个美谥:敬肃。夙夜警戒曰敬,刚德克就曰肃,也勉强算是贴切。

刘偃见卫风微笑不语,根本不接他这个茬,想起自家老爹的所作所为,脸上也有些不自然,他岔开话题,说了一些闲话,最后收了笑容,很诚恳的对着卫风行了一个礼:“卫大人,不瞒大人说,小侯来,确实有件小事,要麻烦大人。”

就知道你有事。卫风笑着点点头:“侯爷请讲。”

刘偃停了停,看了一眼卫风的脸色,接着说道:“家兄丹性情狂悖,行为荒唐,这个小侯心知肚名,故而天子不让他继承王位,也是情理之中,小侯敬佩陛下之明,五体投地。不过,家兄虽然荒唐,要说他敢对诏书不敬,小侯却也不敢相信。大人来之前这段时间,因为父王过世,家兄悲伤过度,精神已经有些失常,故而……还请大人见谅,略示惩戒,就不用惊扰陛下了吧。”

卫风很意外,他总以为刘偃来求他,是为他自己捞点什么好处,可万万没有想到刘偃却是为了那个刘丹来求情的。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刘偃,刘偃脸色很诚恳,他的眼神也很清澈,看不出有什么伪诈的地方。他松了口气,这是好事啊,他正愁这事没法解决呢,他可不想把刘丹带回去。

卫风很同情的点点头:“原来如此,要是这么说,倒也是情有可原,百善孝为首,既然令兄是因为悲伤过度而致此,本使倒有些小题大作了。”

“正是,正是。”刘偃一见卫风松了口,承认了他的说法,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笑着点头:“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对于大人来说,这是公事公办,无可指责,不过小侯还是希望大人看在他有一点孝心的份上,从轻发落。”

卫风叹了口气,一副于心有戚戚焉的样子:“侯爷有所不知,令兄在京师的名声,可实在是不怎么样。说实话,我一直对他印象不佳。不过现在听侯爷这么一说,我倒是对他印象有所改观,再坏的人,只要有一份孝心,总是还有点人性的,不至于象某些人说的那样猪狗不如。现在看来,人言可畏啊,侯爷,我也是深有同感啊。”

刘偃听了,开始有些不解,卫风说得云里雾里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后面他懂了,这不是说刘丹,是说告他的江充呢。虽然说江充告刘丹的那些事大部分都是实事,刘丹确实就是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但这个时候刘偃自然不会说刘丹的不是,他接着卫风的话说了下去:“唉,大人说得是啊,我家兄长无识人之明,引狼入室,自招其咎,这也怪不得别人。不过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忘恩负义、栽脏陷害的卑鄙小人,纵然一时得逞,最终也没有落得好下场。”

卫风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可是打蛇不死,终必为害啊。侯爷,你切不可掉以轻心。我大汉是重法制的,没有确实的证据,是不好治罪的。”

听到这里,刘偃全明白了,卫风根本不是要收拾刘丹,他是借刘丹的手来收集江充犯事的证据呢,这倒也是,江充和太子、卫家都有过节,现在江充虽然赋闲,可是谁知道他哪一天又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要打蛇,特别是象江充这样的毒蛇,当然是要打死才行。

“卫大人高明,小侯受教了。”刘偃心领神会,笑着拱了拱手:“多谢大人宽容,给家兄立功赎罪的机会。大人忙着,小侯这就去见见兄长,看看他清醒些了没有。”

“侯爷请便。”卫风心满意足的起身送客,亲自将刘偃送出了大门,看着刘偃上了车,这才回过头来,和跟出来的赵安国相视而笑。

刘偃辞别了卫风,回到王府,直奔地牢。地牢里场景淫靡,刘丹敞着上衣,裸着下身,压着一个衣衫尽裸的女人,正拼命的抽送,他兴奋得满脸通红,鱼泡眼瞪得溜圆,鼻子里喘得象风箱,呼哧有声。他身下的女人长一声短一声的呻吟着,丰腴的身子随着刘丹凶猛的撞击不停的摇晃着,丰满的酥胸勾得旁边的狱卒心跟着跳个不停,呼息加粗。

刘偃一看,气得无言以对,他长叹了一声,转身站在门口,直听到里面刘丹狂吼一声,这才厌恶的挥了挥手,让人把那女人领出去,自己才慢慢走到牢前,看着浑身象水浸过一般的刘丹,皱着眉头半晌不语,抬起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企图赶走空气中的那股腥臭味。

“老五……”刘丹见刘偃那副厌恶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他倚着墙壁半坐着,衣服也不系,就那么半裸着,丑陋不堪:“老五,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兄长我反正也没几天活了,趁着还有命,能快活几天就快活几天吧,老五你就担待些,过几天就消停了。”

“兄长――”刘偃恼了,挥挥手将人赶了出去,这才压着声音斥道:“你这也太过分了,你吃那什么金丹糟蹋自己的身体,那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你,可是父王的灵柩还在王府里呢,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做这种事?当真是不想活了,到时候再有人告你一个服丧期间淫*乱,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再大的罪,还能有大不敬重吗?”刘丹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所谓的回答道。也许是觉得有些凉了,他扯过衣服盖在肥大的肚子上,歪着头眯起眼睛,也不看刘偃:“多谢老五好意,不过我反正一快死的人了,哪里还顾得那么多。你要是真的可怜我,给我弄点好吃的来吧。对了,别忘了明天再送一个女人来给我。”

“兄长――”刘偃真的急了,他顾不得牢里面一片狼籍,污秽不堪,冲进去一把揪住刘丹的领子,咬牙切齿的低声说:“我去向卫大人求过情了,他可以不告你大不敬的罪。”

“那个竖子,哼――”刘丹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刚要骂卫风两声出出气,忽然明白了什么,耷拉的眼皮一下子睁开了,他忽的翻过身来,瞪着眼睛看着刘偃:“他能放过我?”

“嗯。”刘偃迎着刘丹的目光,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么说,我不用死了?”刘丹激动得脸上的肥肉直抖,他站起身来转了两圈,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弯下盯看着刘偃的眼睛又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兄长,我有必要骗你吗?”刘偃见刘丹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心酸得直欲落泪,骄横一世的刘丹这辈子这是第二次如此激动了,上次在魏郡诏狱遭逢大赦,回到王府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太好了,太好了。”刘丹狂喜的在牢里直转,脸上的肥肉哆嗦着,张开双臂兴奋难抑的嘶叫着,好半天才算安静下来,他一把抓住刘偃的肩膀,激动的说道:“好兄弟,我以前错怪你了,我一直以为父王死了之后,这整个王府里的人都盼着我死,没想到还有你能为我去求情。你说,送了那个竖子什么好处,我十倍的还给你。”

“些许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何足挂齿。”刘偃拨开刘丹的手,指了指他赤裸的身体:“兄长,你还是穿上衣服吧,这里阴冷,受了凉可不好。”

“对,对。”刘丹恍然大悟,这才觉得这里还真够凉的,他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问刘偃事情的经过,当他听刘偃说卫风要江充犯法的证据时,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证据是有,不过,要看他敢不敢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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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色诱

刘偃有些不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牛逼。\\//***刘丹看了他一眼,笑了:“老五,这个你不懂,你去告诉他,他要证握,让他来见我,我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真的?”刘偃从心底里觉得刘丹不靠谱,不敢相信他。

“你放心好了。”刘丹得意的眯着眼睛,拍着刘偃的肩膀:“你这么仗义,我岂能耍弄你?我这个证据能致那个江齐于死地,但是一般人没这本事去取,所以我只能告诉他一个人。”

刘偃见刘丹这么郑重,只得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又关照刘丹这两天安份些,不要再惹出事端来,这才起身出了牢房,他也没有回自己的府上,直接再去驿馆找卫风。

卫风不在驿馆,他被人请去吃晚饭了,请客的是已故的赵王宠姬淖姬。

卫风开始没有太在意,他本来也要去找淖姬,转达她老哥淖五的一片心意,一听到淖姬派人来请他过去吃饭,他就带着赵安国和李维、田默以及任朝、郑吉两个伍长去了。在车上,田默悄悄的告诉卫风,他在邯郸城里转了一圈,打听到江充家横行霸道的事不少,但是有份量的却不多,要想收拾江充显然不太够。卫风有些失望,既然自力更生没希望,就只能指望刘丹识相,能提供点有价值的东西了。

淖姬很客气,带着儿子淖子出门相迎,卫风不敢怠慢,老远的就下了车,相互见礼。

“多谢夫人厚意,卫风不甚感激。”卫风一揖到底。淖姬连忙还礼,伸出保养得不错的手虚扶了扶:“大人大驾光临,妾身感激不尽。”

到了正厅,卫风从田默的手里接过淖五的那个包袱,示意淖姬遣走旁边的人,这才双手递给淖姬:“夫人,这是令兄淖五代我转交的礼物,请夫人查收。”淖姬连忙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白虎兔子和一件青玉虎,还有十锭麟趾金。

当然了,这金子是卫风给的,淖五一个太监,把骨头榨榨也不值这么多钱。

“这两件玩件是陛下赏的,令兄一直舍不得离身,这次央我带给夫人,这十锭金是他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卫风看了淖姬那张老而妖艳的脸,强忍着喉头的不适,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令兄这样做,也是为你母子着想,还望夫人能体谅令兄的一片心意。”

淖姬的眼里有一丝不屑,不过一闪而没,她抹了抹眼角的两滴眼泪,收起了东西,躬身向卫风致谢:“请大人转告家兄,妾身自知福分有限,本不敢有此奢望。能得家兄如此关照,妾身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家兄孤苦,一个人有长安陪君伴驾,能得到大人的帮助,也是幸事,妾身在此为家兄谢过大人。”说着,她款款的跪在地上,又拉过一旁站着的淖子,给卫风磕了两个头。

卫风大惊,连忙上前虚扶:“夫人客气了,快快请起。”

有了这层关系,两人似乎就亲近了不少,虽然卫风根本不想和这个妖艳的老太婆亲近,可是到了人家的地盘,总得迁就一二,正事说完,大家入席,酒过三巡,淖姬一拍手,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舞伎走了进来,在庭中俏生生的一站,黑漆漆的眼睛往四周一扫,挽起长长的纱袖款款一礼,顿时艳光四射。

“靠,真漂亮。”坐在卫风身后的李维倒吸了口口水,压低了声音赞道。

这个女子确实漂亮,高高的发髻如云,半透明的耳垂上两颗嫣红的耳珠,分外娇艳,眉如黛山,眼曲如媚,七尺不到的身材,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由挂着十几个精致小铜铃的腰带勒得紧紧的,更显得胸部丰满,她的脖子细长,皮肤洁白如玉。她的脸上戴了一个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勾人的眼神和尖尖的下巴,眼神流转之间,一下子就带走了人的心。她和媚姬一样媚,却比媚姬多一分艳,她和公孙三娘一样艳丽,却又比娴静的公孙三娘多了一份火热,而脸上的黑色面纱,又给她增添了三分神秘,和丰满的身材一明一暗,引得人不能自已民。纵使卫风见惯了美人,还是禁不住有些出神,至于后面的李维,就更别提了,旁边的田默几乎能听到他吸口水的声音。

“大人,国丧之间,不能配乐,只能清舞一曲,以娱大人了。”淖姬将卫风的眼神看在眼里,不免窃笑了一声。她请卫风来吃饭,当然不是为了淖五的事情,她也没想到淖五会有东西交待给她。在得知赵王归了刘昌之后,她就对淖五这个兄长十分失望,但是她将自己的感情掩饰得极好,充分自然的表示了对淖五的理解和感激,没有引起卫风哪怕一丁点的反感。

但她请卫风吃饭,并不仅仅为这个,她还要为她的儿子淖五争取封侯甚至封王的机会。根据大汉的推恩令,淖五就算无法继承赵王的爵位,也可以受封为侯,而万一能把新赵王刘昌搞掉,淖子就再次有了机会,当然这个难度就比封侯要大得多了,首先要看能不能搞定眼前这个年轻的天子使臣。

卫风咽了口唾沫,有些尴尬的举起酒杯,挡住了发烧的脸:“夫人客气了。”酒都喝了,还***不能奏乐,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反正这里不会有人去告发就行了。

说话间,那个舞伎已经扭动了起来,她的腰脚很软,她的腿能踢得很高,她的手指柔若无骨,身躯扭动之间,眼神不停的朝着卫风这个方向扫来,总在不经意之间一笑,然后又飘向他处。这一颦一笑,象是一根轻柔的羽毛,不停的拨动着卫风的心,让他觉得有些痒痒的感觉,却又无从挠起。

见鬼了,咱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卫风暗自叹了口气,低下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顺手将耳杯重重的顿在案上,借以发泄胸中的难耐。

“大人……”一阵香风袭来,那个舞伎不经意之间步子一滑,竟来到卫风的跟前,一腿独立,一腿反曲到头顶,伸臂如凤欲展翅而飞,她翘起手指,拈起酒尊中的长柄酒斗,舀起一斗暗红的酒液,缓缓的倾在卫风的杯子里。卫风抬头一看,正和她娇俏妩媚的眼神对在一起,两人相距不过三四尺,而她那洁白修长的手指,就在他的眼前一尺。更要命的是,她身上穿得本来就少,腰部束得很细,胸部显然特别丰满,这一倾身,顿时将半胸的洁白晶莹尽情的展现在卫风眼前,颤颤巍巍,直欲破衣而出。

“咕噜――”卫风顿时觉得满口都是汹涌而出的口水,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扶在案上的手几乎有些不受控制,一股热气从小腹部升腾而起,小腹之下的衣裳,也跟着鼓起了一块。

“大人慢用。”就在卫风觉得焦燥难抑的时候,那舞伎放下酒勺,转盈的转了一个身,背对着卫风,在庭中快速的扭动着腰脚,跳起了一种胡舞。刹那之间,她那挺翘的臀部象是装了机关似的,急速的抖动着,让人有些担心她的细腰能不能承受住这种高强度的运动。系在腰间的铜铃,发出诱人魂魄的声音,如浪潮般涌进每个人的脑海,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涛。

“靠,真要人命了。”卫风暗叫一声,他只觉得眼前只剩下了那个舞伎纤细的腰肢和急速扭动的翘臀,其他的一切都慢慢淡去了,小腹处一股燥热瞬间升腾而起,烧得他面色通红。

今天算是丢人丢到家了。卫风强忍着心中的欲念,低下了头,一手整理了一下衣摆遮盖下体的帐篷,一手紧紧的握住了几案上的耳杯。他心里的邪火突突直冒,让他不由自主的想抬起头去看那个舞伎急舞的娇臀,恨不得扑上去将那美人搂在怀中。小腹处胀得厉害,蠢蠢欲动。

不行,得离开一会儿,不然就要出丑了。

卫风欠身对淖姬拱了拱手,示意自己要去如厕,淖姬见卫风脸色泛红,淡淡的笑了,让人带着卫风去。她看着卫风起身时哈着腰,心中暗自得意,她这几十年可不是白过的,卫风这样子显然是欲火升腾,难以自抑了,这才要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冷静一下,岂不知这正中了她的下怀,忙活了半天,要的就是你去厕所。她冲着庭中急舞的舞伎使了个眼色,那舞伎会意,又舞了一阵,忽然停住,款款一拜,迈着小碎片如惊鸿一般飞走。

席中一片寂静,赵安国、任朝瞪着眼睛,看着舞伎离开的地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李维张着嘴,口水滴到了胸前,犹然没有自沉,就连一身比较寡言少语的田默和郑吉都有些魂不守舍,怅然若失。

“嗯咳――”淖姬咳嗽了一声,举杯示意:“赵大人,请!”

赵安国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举起酒杯:“夫人请。”

卫风跟着侍者来到厕房,一看之下,大为惊叹,厕房虽然不大,长宽不过两步的样子,但是布置得极为精致,墙壁上挂着精美的丝绵,丝绵上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蹲坑的地方布置成一个小榻,上面铺着文锦,文锦里垫了厚厚的丝絮,坐上去特别绵软。两只青铜神树灯放在屋角里,十个灯头把屋里照得通明,更绝的是每个灯头上都有一个管道,油灯的烟直接从管道里出去,屋里基本闻不到油味,当然也闻不到臭味,反倒是有一种淡淡的幽香。

王侯之间,果然与众不同,卫风这个从破落户出来的小家子看得叹为观止,他打量了着四壁,估摸着这得值多少钱,感慨不已。他示意跟来的那个侍女出去,这才自己卸了下衣,坐在软软的绵布上。

硬得利害,一时还倒尿不出来了。卫风苦笑了一声,只得借以观察周围墙壁上的画来分神,消减心中的欲念,过了好一阵总算是平静下来,憋在肚子里的水放出来一些,胀痛的小腹顿时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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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怪病

“水来。\//”卫风起身,一边提着下衣一边叫道。

“喏。”一个清脆妩媚的女声应了一声,接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端着一个铜盆袅袅的走了进来。卫风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个女子不是刚才那个侍女,却是那个勾得他欲火难耐的妖媚舞伎。

“怎么是你?”卫风瞪着眼睛脱口问道。

“大人以为会是谁呢?”那个舞伎笑了,一双媚眼笑得弯成了月牙,顿时让人觉得媚意丛生。她放下铜盆,伸手去替卫风系下衣,卫风一时愣在那里,只觉得她细腻柔嫩的手指在他大腿上有意无意的一摸,所到之处一阵酥痒升腾而起,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瞬间热血***。

不行,这是在赵王府,可不是在长安的酒楼里,口干舌燥的卫风暗自提醒自己,伸手拨开那个女子的手,要自己系腰带,可是手忙脚乱之间,一时竟打成了死结,怎么也拉不紧,他不免有些急了,转过身去避开那个舞伎的眼光,撩起衣摆低头去看。那舞伎掩着嘴吃吃的笑了两声:“大人,还是让奴婢帮你吧。”说着过来拨开卫风的手,伸出细长的手指去解那个死结,卫风十分尴尬,他不敢去碰那个舞伎的手――虽然他极想握着这双手细细品味――只得举起手任她施为,眼睛不自然的看向别处。

或许是卫风仓促之间力气用得大了些,那个舞伎解了好一会,也没解开,她索性跪在卫风面前,撩起面纱,张口去咬。她口中的热气呼在了卫风的肚子上,卫风觉得下体处有一股温热的感觉,低头一看,正看到她丰满的胸口透出的一道深沟,顿时吃不消了,下体彭然跃起,一下子顶在那舞伎的下巴上。

“唉呀――”那舞伎惊叫一声,向外仰了仰脖子,手指着卫风鼓起的下体,胆战心惊的问道:“大人,这是什么?好不吓人。”

卫风面红耳赤,连忙扭过身去自己来解,偏偏越急越是解不开,急得他直跺脚。那舞伎窃笑了一会,从后面抱住了卫风,将他转了过来,就着灯光看了看,伸过头用牙齿咬了咬,这才解开了死结,不过她没有替卫风系上,反而手一松,让卫风的下衣脱落,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她的两只手轻轻的顺着卫风的腿摸了上来,环抱着卫风的腰,脸紧紧的贴着卫风的小腹,幽幽的叹了一声。她抬着头,眼神迷离,两眼中水气氤氲,媚态动人,樱唇微张,绵软的声音如从天际传来:“大人――”

“啊――”卫风的脑子一时乱了,这么刺激香艳的事情,让血气方刚的他如何能够承受,不就是一个舞伎吗,上了就上了,大不了到时候向淖姬讨了,带了回去就是。

卫风弯下腰,刚要去抱那个舞伎,准备将她摁倒就地正法,一股怪异的热流突然从小腹窜了出来,刹那之间让他动弹不得,两息之间就从小腹升到了胸口,越积越多,胀痛得他几乎呻吟出来,忽然之间,那股热流炸了开来,四处奔腾,四肢百骸变得剧痛无比,卫风禁不住的呻吟了一声,软软的栽倒在地。

“大人――”舞伎吃了一惊,扑过来抱起卫风,只见卫风面色赤红,连眼睛都红了,她不禁有些惶急,眼中的媚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一丝她这个年龄应有的纯真:“大人,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卫风痛苦的叫了一声:“快叫我的……家丁。”

“好,好,我这去叫。”舞伎连声的叫着,回头让听到惊叫声冲进来的侍女立刻去叫人,侍女不敢怠慢,匆匆的去了,舞伎咬着嘴唇想了想,将倒地的卫风抱起靠在墙上,替他掩好了下衣,转身匆匆的离开。她刚刚消失,李维、田默和赵安国就大步赶了过来,李维冲上前去抱起卫风,连声叫喊,卫风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李维:“快,我们回……驿馆,我的病又犯了。”

淖姬看着舞伎离席而去,正在得意自己的计划很快就要实现,突然见侍女来说卫风晕倒了,也是大吃一惊,连忙离席赶了过来,一看卫风倒在地上,抽搐不已,也十分担心的凑近了卫风查看。

“抱歉之至。”卫风浑身剧痛无比,如割裂般的难受,他看着淖姬,抱歉的笑了笑:“夫人,卫风身体有恙,就此道别,多谢夫人的盛情款待,风自当后报。”

淖姬不知是怎么回事,也怕惹出事来,连忙点头:“大人但请自便,无妨。”

田默和李维抱着卫风匆匆的出了王府,上了马车,赵安国和任朝、郑吉也不敢怠慢,一起赶了出来护着卫风回驿馆。淖姬让人送出门外,自己站在庭中,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盯着那个露面惊惶之色的舞伎看了两眼,忽然也笑了:“菁儿,是不是你的媚术太利害,让他承受不住了?”

那个舞伎不是别人,正是淖姬的女儿刘菁,此时她收了媚惑之态,立刻显出了一份天生而来的尊贵,与刚才判若两人。她眨着眼睛看了看淖姬:“阿母,菁儿的媚术再利害,也没有阿母炉火纯青啊,我看我还到不了这个地步,十有八九啊,是这个卫大人有什么暗疾。”

淖姬白了她一眼:“不管怎么说,反正我这般心思却是白费了,唉,眼看就要成功一半了。”

“不然。”刘菁摇了摇头:“鱼儿已经上了钩,他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着,她舒展开了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攥成拳头,贝齿咬着下唇,露出一丝与她娇好的面貌极不相称的狠厉来。

卫风回到驿馆,体内的热流总算慢慢的弱了,除了手指还有些发麻刺痛,身体基本无恙,赵安国这才松了一口气,为了让李维和田默方便照顾他,赵安国换了一间房,由他们主仆三人住在一起。

李维靠着榻坐着,回味着那个舞伎的曼妙身姿,咂着嘴巴说道:“真没想到,赵王府里还有这种绝色,啧啧,那股媚态,连媚猪儿那种胡女都赶不上,这次算是开了眼界了,只是可惜啊,我是身份不够,想吃也吃不着,公子你呢,是点背,明明能吃着,关键时刻却又犯病了。”

田默白了他一眼,摇着头说道:“公子,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李维嘻嘻的笑着:“我看你当时不也是神魂颠倒吗?”

“不是说这个。”田默不理他,转过头看着卫风说道:“公子,你想啊,刘丹那是什么人?连亲生姊妹都不放过的色鬼,会让府里有这么一个绝妙女子还保留着处子之身?”

“哟,闷子,想不到你也看得出来她是处子啊?”李维打趣着田默:“真是不容易啊,平时装得一本正经的,又不和丫头们厮混,怎么知道这是个处子,难道书里还讲这个?”

“书里的好东西多了。”田默瞪了李维一眼,依然看着卫风。卫风想了想,也觉得事出蹊巧,可是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淖姬动心思的呢,自己不过是个使者,赵王的爵位已经由刘昌继承了,就等着过两天刘彭祖一下葬,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以后也许都没有机会再来了。淖姬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公子可不能这么想。”田默听了卫风的疑惑,摇了摇头说道:“公子是个使臣,代表的就是陛下,不仅要替陛下宣读他的旨意,还要做他的眼睛,看赵王府里的各色人等。别看刘昌做了赵王,可是如果他有什么不法的事情,他这个赵王还是做不成的。淖姬会不会是还不死心,想让她的儿子做赵王?要不然,就是封侯?按陛下的推恩令,这是有可能的,这次刘偃推恩封了侯,淖子却什么也没有,她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卫风沉思着,没有说话,他曲起手指看了看,手指还有些发麻,刺痛却轻得多了。他觉得田默说得有些道理,但也不完全。“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不过,要想让我替她在陛下面前说好话,也不用玩这招吧?一个舞伎,我办了也就办了,能当什么事,她还能要挟我不成?”

田默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舞伎就是舞伎,长得再漂亮,她也是个舞伎,舞伎跟货物一样可以买卖,当然也可以送人。长安城里的权贵们经常到外地购买舞伎,宫里也经常这么干,太子也是如此,象史皇孙新纳的那个妾王翁须,就是买来的一个舞伎,把舞伎送给别人,在大汉国就跟送人一点财物一样平常,说得难听点,还不如送十金来得贵重呢。纵使卫风当时把这个舞伎给办了,淖姬也没法要挟他,捅到陛下面前,大不了说卫风一个年轻好色罢了,根本够不上什么罪名。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淖姬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这个舞伎是个碰不得的舞伎?

“公子,我还是觉得奇怪。如果真是一个舞伎,她能在赵王府里逃过刘丹那个色鬼吗?淖姬不过是个妾,要想和深受赵王喜爱的刘丹斗,好象还差一点吧。刘丹如果看中了这个舞伎,她还不得乖乖的送上门去,能等到公子来?”

“确实有些不对劲。”卫风想来想去,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淖姬,果然不简单,亏得今天发病了,要不然还真中了她的圈套,下次请吃饭,打死也不去了,安安稳稳的驿馆里呆着,把这件差事办完。

“这个简单。”李维忽然说道:“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舞伎吗?明天去个人向她讨要,如果真是个舞伎,淖姬要讨好公子,一定会双手奉上,如果不送来,那就说明有问题。”

卫风和田默一齐看向李维,李维有些吃惊,向后让了一步,保持警惕:“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好主意,虽然简单,但是很直接。”田默挑了挑大拇指:“看来这一个月没让你碰女人,节欲保精果然是有效的,不仅身体好多了,脑子也好多了。”

“且!”李维挥了挥手,带着三分得意、七分不屑:“我这是大智若愚好不好,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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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玉具剑

第二天一早,卫风觉得身体无恙,早早的起来在庭中活动了一下,正想着今天有什么事要办,外面的羽林郎来报,刘偃又来了。\/卫风有些意外,昨天晚上就听说他来找过自己,怎么一大早又来了,莫非刘丹那儿有什么进展?一想到这个,卫风连忙让人把刘偃请了进来。

“大人,身体如何?”一见面刘偃就关切的问道。

“惭愧。”卫风也不知道刘偃知道多少昨天的事,生怕说多了说漏嘴,只是含含糊糊的说了两句,立刻把话题扯到刘偃的来意上:“听说昨天侯爷就来找过卫风,今天一大早侯爷又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这么紧急?”

刘偃笑了,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摆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家兄听说卫大人和江齐有过节,十分义愤,愿意和大人共力,除此小人。他有一极重要的证据,想请大人屈尊前去亲取。”

卫风大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果然便捞着一条大鱼了,他连忙起身跟着刘偃前去王爷地牢。刘偃见卫风这么兴奋,倒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他实在不知道刘丹手里究竟有什么证据能致江充于死地,万一他是拿卫风开涮,这个事情就搞大了,不仅刘丹跑不了,他跟着倒霉,只怕卫风发了飚,到陛下面前告一恶状,到时候整个赵王府都会乱成一团,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好角色,年轻气盛,又不通常理,万一胡搞一气,岂不坏事?

但是事已至此,刘偃也只得强摁下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陪着卫风直奔王府地牢。或许是刘丹觉得有了活路,生活有了希望,他没有再胡来,居然很安份的在牢里呆了一夜,睡了一个好觉,衣服穿得也整齐,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一见卫风,刘丹翻身跪倒在地:“罪臣刘丹,见过天子使臣,臣因身体有恙,在诏书之前失态,死罪死罪。”

卫风笑了,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偃,刘偃见刘丹很听话的先陪罪,心理松了一口气,看他这个样子,显然不是找死的套路,那么他说的证据,指不定还真有点谱。他见卫风看他,连忙笑了笑:“大人,家兄荒唐,有失礼之处,还请卫大人包涵。”

“好说好说,虽说令兄有错,可是既然因悲伤过度而起,其情可悯。”卫风摆了一通官腔,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空话,然后看向刘丹,意思是说,行了,咱虚的也玩过了,大家也交过底了,老子不追究你的屁事,你就把证据拿出来吧,这里又冷又臭,说完大家出去晒太阳多好。

刘丹见卫风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睛却看了一下旁边的人,卫风会意,立刻让人都退了出去。刘丹这才艰难的直起身来,先靠着墙坐着,长出了一口气――他这副身板跪在地上确实太受罪了,气都喘不上来――这才看着卫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卫大人,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就算是朋友。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说了,我把这个证据给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找我麻烦了。”

卫风哂笑一声:“王爷,你虽然现在不是王爷了,可是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姑且这么叫吧,想必你也不会跑到陛下面前去告我状。我说王爷,你的事可大可小,好在没有外人看见,令弟又为你求情,我呢,当然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我只能告诉你,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上报陛下,至于王府里会不会有人说出去,我就不敢保证了。”

“这个你放心。”刘丹很有把握的说道:“我虽然不能继承王位了,但这王府里还没有人敢动我。”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我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只有烂命一条,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些穿鞋的,不会主动来惹我这个光脚的,要不然,就一起完蛋,这个王府里,没有谁的屁股上干净。”

“这样就好,那王爷是不是该把证据给我了?”

“证据是有,不过不在我的手上。”刘丹笑了,笑得很得意。

卫风一下子沉下了脸,不快的盯着刘丹那两只鱼泡眼:“王爷这是何意,我可是一片诚意,王爷这么做可有些不地道,莫非是欺我年轻,好骗吗?”

刘丹摆了摆手,扶着墙站了起来,拍了拍肥大的腹部,发出空空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外面,确认没有人在附近,这才向卫风走了过来。卫风一惊,立刻向后让了半步,做出了戒备的姿势。刘丹一愣,连忙停住了脚步,摇着手示意道:“大人不要误会,我可没有恶意,只是事关机密,不想话传六耳罢了。”

“这里十步之内没有外人,王爷有话尽管说。”卫风还是很戒备,天知道这人性的王八蛋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大家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大人。”刘丹见卫风不让他近身,只得打消了套着耳朵说悄悄话的打算,他咂了咂嘴,故作神秘的说:“大人,天底下的证据,都有可能被毁灭掉,而我交给大人的这个证据,却是无法毁灭的。”他笑了笑,又接着说:“不过,要看大人有没有这本事取了。”

“是吗?还请直言。”卫风撇了撇嘴,依然警惕的看着他。

刘丹压低了声音,低得只有两人才可听到:“江齐竖子的父母之坟就在邯郸城外,有僭越之罪。”

卫风皱起了眉头。江充老爹老娘的坟在邯郸城外他知道,田默昨天专门去查看过,可没听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家的墓地,我派人去看过,一切正常啊。”

“不在外面。”刘丹得意的轻声笑了起来:“在里面,在棺椁里面,有一柄天子所赐的玉具剑。”

“在里面?玉具剑?”卫风愣了一下,心头一阵狂喜,然后又沉了下来。玉具剑,只有王侯才能用,江充的父母只是平民,根本没有资格用玉具剑下葬,就凭这一条就可以让江充送命。但是玉具剑在墓里,他怎么拿?开坟掘墓可要是杀头的。他倒是可以报告天子,让天子下令开棺查验,可是万一刘丹的消息不准呢,那岂不是要反坐?这个证据杀伤力大,风险也大,大得没边。

刘丹见卫风的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舒舒服服的想后退了两步,重新坐回干草堆上,充满讽刺的看着卫风:“大人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不过,那样大人就失去了一击必杀的机会。”

卫风想了想,笑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知道?”

刘丹仰着脖子,淡淡一笑:“大人别忘了,江齐的妹子就是我的妾,还给我生了儿子,我和江齐闹成这样,也没有她什么事,可想她是偏着我还是偏着江齐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竖子,一定想不到他的亲妹子都不帮他。”他见卫风还是有些不信,又接着说道:“这事确实也不是她妹子亲口跟我说的,是我发现他家原本供在堂上的玉具剑,在他的父母归天之后就不见了,这才估计到的。”

你妈的,原来你是估计的啊。卫风顿时火了,脸色铁青。刘丹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卫大人,你不要以为我是胡说八道,乱猜乱想,玉具剑是天子所赐,江家一直作为一种光荣,供在正常之上,比他们家祖宗的牌位还看重,怎么会突然消失?天子赏的那么多东西都还在,为什么这个不见了?”

卫风也相信刘丹的分析,可这毕竟是分析啊,他也不敢全信。

“好了,我再奉送你一些,原先有些证据的,大部分被江齐的人搜走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后来收拾的东西,大部分是他的家人犯的事,要想搞倒江齐可不容易。大人如果要,就一并送给大人了,如果大人哪一天能干掉他,也给我传个消息,让我开心一下。”

也只得如此了。卫风无奈,只得接受了刘丹这个条件。当天刘丹就出了地牢,随后让人送来了一堆证据,正如刘丹所说,都是些能牵到江充,但不能致江充于死地的东西,挠挠痒还行,杀头不够。卫风又特地让人打听了一下江充的妹子,看她是不是很受刘丹的宠,消息传来,一切如实,江充和刘丹做了几十年的仇人,但江充的妹子,却一直在王爷里,虽然说不上很受宠,但也没有受太多的牵连,基本证实了刘丹的话。

卫风有些拿捏不定,这么说,刘丹的估测确实是有根据的。但是这件事不好办,至少目前不好办,只能先放着。赵安国听了,也有些遗憾,看着一个大好的机会,却无从下手,确实让人心里痒痒的难受。

卫风在等待的几天里,派人向淖姬透了口风,向她讨要那个舞伎,不过奇怪的是,淖姬让人送来了一笔钱,委婉的透露了想要卫风在天子面前说几句刘昌坏话,说几句淖子好话的意思,但只字未提那个舞伎,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似的。

卫风又向刘偃打听了一下,刘偃也觉得奇怪,王府里如果有这样的一个舞伎,哪有他不知道的道理。卫风听了,更是狐疑,觉得其中大有问题。不过既然淖姬不提,他也不好再提。他把淖姬的礼物还了回去,表示这件事有违法制,不好办,淖姬知道他意不在财,可是刘清毕竟不是真的舞伎,断断没有把王室女子当舞伎送人的道理,也只好另想办法。

时间过得很快,刘昌继承了王位之后,很快就安排了老赵王的葬礼,一切如常,卫风在监督了葬礼没有不符合规定的问题之后,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向刘昌、刘偃告辞,准备第二天就离开邯郸,返回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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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这里不太平

四月中旬,完成了使命的卫风一行离开了邯郸,一路急行。\\\\他心里有事,恨不得一步赶到长安要和卫伉商量。另外他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长安这么久过,平时天天在家,总觉得外面才精彩,总觉得长公主老娘唠叨,这次离了一个多月,却不由得想念起长安的家来。长安的家虽然不在北阙甲第,虽然不是很宽敞,可是那里是他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有视他如生命的七十岁老娘,是他最无法割舍的地方。

不离家不知家的好,他要回家。

羽林郎们这一个多月以来,天天和卫风呆在一起,一起吃一起喝,一起习武练箭,相处得很融洽。卫风虽然不是豪富之家,腰包其实也不鼓,但他牢记着长公主和卫伉的叮嘱,对羽林郎们出手极是大方,加上他刚入仕途,甚至除了一个侍中的加官之外,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官职,所以官威对他来说,还是个很陌生的东西,他在和羽林郎们相处的时候,很自然的把他们当成了在长安街头一起喝酒打架的少年郎,而不是有上下级之分的上官与属下。

更多的时候,他们是朋友。

羽林郎们个个武艺高强,弓马纯熟,一见卫风急着赶路,当下没有二话,跟着一路狂奔,来的时候每天一百里,现在卫风已经习惯了骑马,骑术也有了一定的长进,第一天就赶了二百多里,天色将黑的时候,卫风才发现错过了宿头,荡阴县已经在他身后二十多里,还下一个县城朝歌却还在八十里之外。

“赵大人,我们要不要赶到前面的朝歌再休息?”卫风征询赵安国的意思。

赵安国勒住了缰绳,手搭凉棚,看了看远处,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犯了难,他回过头打量了一下羽林郎,羽林郎们的坐骑跟着卫风的天马一口气跑了二百多里,都打着喷鼻,喘着粗气,再跑八十里,只怕有些吃不住,肯定会影响明天赶路。

“大人,我们的马可不能你的赤比,跑了二百里一点事没有,再跑下去,我们明天就赶不了路了,还是到前面找个亭舍休息吧。”

卫风闻言,回头打量了一下,见羽林郎们的坐骑都出了汗,连人带马一身的灰尘,他这才回过神来,他只注意自己的马一点事儿没有,没有顾及到其他人。他看了看四周,指着前面的一条河说道:“既然如此,干脆就在这里休息吧,反正我们随身带了行军帐篷,在野外住一夜就是了。”

赵安国摇了摇头,他指着西面不远的山峰:“大人,这西面就是和太行山相连的大山,山势险峻,这里离县城太远,恐怕难免有些贼寇藏在其中。我们如果野营,恐怕不太安全,大家虽然累了,可是赶到前面的亭舍还是没有问题的,到亭舍之中,有现成的房舍,吃饭用水也会方便很多,大人你看呢。”

卫风无可无不可,大汉朝十里一亭,到了亭舍,有房子住,有人管饭,当然要比野外好。他想住在野外,其实也是随嘴一说,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用意,当下听赵安国的建议,继续向前奔驰了七八里地,在夜幕降临之前,遇到了一个亭舍。

卫风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李维,大步向亭舍走去,亭舍前很安静,门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大门紧关着,也看不到里面的***,看起来极为安静。卫风有些诧异,站住脚步仰起头看了看檐下的横额:淇亭。看来没错,这里就是官办的亭舍,属于淇乡,可是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连大门都关着?

任朝上前敲门,敲了几天,听得里面有人在叫:“来了,来了。”说话之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在里面露出半张脸,有些紧张的向外面看了一眼:“诸位打哪儿来?”

“你***瞎了眼啦?”任朝今天赶了一天路,正想着好好吃一顿,赶快睡觉呢,哪知道这个家伙居然堵住门不让他进去,还问东问西的,当下大怒,一脚踹在门上,破口大骂:“老子是从京师来的天子使臣,你不开门让我们进去,还问什么问,老子身上的衣服你认不出来,大人手上的使节你也不认识?”

那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门撞在了脸上,他这里也看到了任朝身上的衣服,以及他身后站着的十几个,特别是看到了卫风手上持的节,也不敢声辩,连忙打开门:“大人请进。”

任朝哼了一声,回过头对卫风笑了笑,躬身示意:“大人,请。”

卫风点了点头,走到那个捂着半边脸的人身边,用马鞭轻轻的点了点他的肩:“我们是到赵国传诏的使臣,现在要赶回京师去,要在这里住一宿,你是亭长吗?叫什么?”

“回禀大人,小人正是亭长,小人姓赵,叫赵德言。”

“嗯,这是我们的传,你查验一下。”卫风示意李维上前将竹传递给赵德言查验,然后举步进了院子。院中很安静,两层小院里上下十几个房间都黑着,只有门侧的一个房里一灯如豆,两个中年汉子畏畏缩缩的站在门口,脸上半笑不笑,有一个嘴里还含了一口饭,腮帮子鼓鼓的,正伸着头想要把饭咽下去,看起来很紧张,有些手足无措。透过他们的身影,可以看到那个屋子里有一张案,上面放着两三个陶盛(碗),墙角有一个灶台,看样子是个厨房,他们三人正在吃饭。

卫风很奇怪,亭里的人虽说都是附近的人,但亭中来往的大官可不少,这些人应该都是见过世面的,为什么看到自己这么一个小官就紧张得这样?他回过头用控询的眼光看着赵德言,用马鞭指着那两个问道:“他们是谁?”

赵德言小跑着赶了过来,对着那两人吼了一声:“你们傻了,没看到京师来的大人要住宿?还不赶快做饭,收拾房间,傻站着干什么?不想干啦?”那两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应了一声,分头去做事。一个去了厨房淘米做饭,一个去收拾房间。赵德言这才回过头来,搓着手陪着笑:“大人,那个高些的是亭父,叫王二栓,那个壮实些的是求盗,叫周旺。大人,我们这里……嘿嘿嘿,好久没人来住了,一时准备不周,还请大人稍等片刻。”

卫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嗦,缓步进了正房,他打量着墙壁上的灰尘,不解的问道:“你们这里紧靠官道,来往的人应该很多啊,为什么这么破败?”他指着墙角正在结网的蜘蛛问道:“看这样子,至少有两三个月没人住了。”

“大人……”赵德言咽了口唾沫,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卫风的脸色,见他虽然不快,却没有发火的迹象,看起来是个比较和善的主,这才开口说:“大人,你来的时候,没有经过怀县吧?”

卫风很觉得意外,老子问你话呢,你扯什么怀县。怀县是河内郡的郡治,他来的时候不想和河内太守杜延寿照面,所以从怀县穿城而过,并没有停留。只是这个亭长问这个干什么?

“没有。”

“噢,那就对了。”赵德言恍然大悟,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旁边的赵安国恼了,瞪起眼睛冲着他吼了一声:“大人问你话,你乱扯什么,经不经过怀县关你屁事?快说,这里为什么这么冷清?”

赵德言有些惧怕胡子拉碴的赵安国,他陪着笑,冲着赵安国施了个礼,又回过头看着卫风:“大人有所不知,如果大人从怀县走,今天一定不会到这里来了,要么在前面的朝歌过夜,要么在荡阴过夜。”

“为什么?”卫风有些不高兴了,扯了半天,说得云山雾罩的,究竟是什么原因?

“大人,这里……不太平。”赵德言见搪塞不过去了,只得苦着脸吐出几个字。

“不太平?”卫风和赵安国都有些愣住了,河内太守杜延寿是个能臣酷吏啊,不是说政绩不错吗,怎么他的境内还不太平。他们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刻感觉到其中有问题,卫风心头一喜,随即想起卫伉跟他提过的那件事来。杜延寿跟卫家有仇,正想找机会收拾他呢,没想到就撞上门来了,如果河内有什么问题,那么告杜延寿一个谎报政绩的罪名是稳稳当当的了。

“你不要紧张,慢慢坐下说。”卫风在赵德言说话间刚刚清理出来的榻上坐好,和颜悦色的笑着对赵德言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赵德言面露难色,他看了看外面,拱着手笑笑:“大人,那两人笨手笨脚的,恐怕办不好事,容小人先去做好饭,让诸位大人吃饱了,再来陪大人说话,大人你看?”

卫风见赵德言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又看了看外面手忙脚乱的王二栓和周旺,点头笑了:“那你先去忙吧,我们一共十四个人,食量颇大,又赶了一天的路,确实有些饿了,你们多准备一些。另外,有酒有肉的话,多拿一些上来,超过额度的部分,我自会补足给你。”

“诺,请大人稍候。”赵德言如释重负,恭敬的慢慢退了出去,一出了门,身手顿时变得灵活起来,一窜就没了影子。

“这老家伙,不老实。”赵安国“扑”的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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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似有故人来

卫风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摸着下巴上的柔软胡须,看着赵德言指挥着王二栓和周旺忙乎,心里却开心得很,看这样子,这里指定有事啊,而且是不小的事。\\net

“赵大人,既然这里不太平,我们就小心一些,安排几个兄弟值班。”卫风吩咐赵安国道,赵安国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人手巡视环境。卫风坐着稍想了想,也出了门,沿着小院走了一圈,大致查看了一下,然后又带着田默登上西北角的望楼,极目远眺。

天色已晚,纵使卫风眼力好,也看不到太远,只看到西面苍山莽莽,如黑色的巨兽一样伏着,带给人一种无尽的威压。南面淇水如带,在初升的月光照映下,象一条银蛇,蜿蜒东去。卫风向下看去,本来就不大的小院现在看起来显然特别矮小,院墙略有些破损,但大部分地方还是比较完整的。

“大人。”赵安国匆匆的走了上来,揩着额头的汗,脸上有些紧张:“大人,这里的情况我查过了,院子还行,虽然好久没有修缮了,但还算结实,有事还能抵挡一阵,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什么军械,我问过求盗周旺了,整个亭舍里,只有他身上配了一把刀,一张弓,十只箭。”

卫风有些惊愕,亭里一般都备有五兵,以备不虞,这里既然不太平,应该多备一些才对,何以反而更少,三个人才一把刀、一张弓,才十支箭,那来了土匪怎么应付?岂不是束手就缚?

“为什么不向县里多申请一些?”卫风疑惑的问道,他抬起头看了看西面的山峰:“这里离大山这么近,如果有贼,肯定是常来啊,他们为什么不加强防备?”

田默看了看下面正在忙碌的三个人,凑近卫风低声说道:“公子,我看啊,他们不是不知道有贼,相反,他们就是因为知道有贼,所以才不留武器。”

“什么意思?”卫风看着田默,一头雾水。

“反正就凭他们三个,也拿不住贼,多留也是给贼留的,索性不留了。”田默看着下面,赵德言正带着王二栓往他屋里端饭菜呢,也听不到上面说话,这才接着说:“估计他们也向县里报了,县里也许也向郡里报了,但是大家都怕惹事,以免到时候不能降伏这些山贼,反而丢了脑袋,所以都压着不说。上面不派人来,只有这三个人,留再多的武器也不是对手,与其如此,倒不如不留了。”

“沈命法?”卫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沈命法是天子几年前颁布的,规定凡是某地发现了盗贼,又没有捕到的,或者没有捕足人数的,二千石以下至小吏的官吏全部处死。立这项法令本来是为了防止当地官员与盗贼勾结,或者循私枉顾、追捕不力,催促官员加强追捕力度的,可是没想到盗贼此起彼伏,捕不胜捕,当地官员被杀了一批又一批,最后被杀怕了,他们也想出了对策,干脆不报了,报上去肯定死,不报,倒有可能逃一条命,这很快就成了从太守到小吏的统一认识,瞒上不瞒下,最后就是瞒着天子。

不过一直在长安城混的卫风对这些并不清楚,他只是偶尔听卫伉说起过,今天算是有了切身认识。

“嗯。”田默点了点头。赵安国也跟着点头,脸色有些沉重:“我带着人到外面看了一下,向西十里都是旷野,没有人家居住,看样子不太平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多农房都塌了,地里也全是草,可惜啊,那么好的良田,全抛荒了。”

“吁――”卫风惊骇莫名,大片的良田抛荒,这是什么概念?百姓都到哪儿去了?难道都去做了贼?他看了看赵安国,又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田野,一股寒意从后脊升起,直冲头顶。他没敢再往下想,皇帝陛下在长安还一直以为天下太平呢,如果还算是京畿范围的河内的流民都这么严重,那其他地方的情况更不可想象了,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一定是凑巧,偏偏让自己碰上了这一拨流民,其他地方并不如此。卫风自己安慰自己。

“看样子这里是真不太平,小心应付,安排人一起值夜,看住那三个人。”卫风关照道,他现在是又欢喜,又担心,还莫名的有些紧张和兴奋。“他们能在这里呆这么久都没事,想必跟这些贼有关系,我们身边别的不说,仅这十几匹马就够馋人的了,别被几个流民打劫了去,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喏。”赵安国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他虽然搞诡计和卫风一样是新手,但是安排起这些事情来却是行家,他早就让人看住了赵德言三个人,借着帮他们做饭的时候,防止他们在饭菜里做手脚,又让郑吉和任朝两人分成两组,一个值上半夜,一个值下半夜,人不卸甲,马不卸鞍,随时准备突围。人来得少,就打,来得多,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他可不相信还有人能跟得上他们,总不至于山贼有成建制的骑兵吧。

卫风在上面看了一会儿,下面招呼吃饭了,他才下了望楼,赵德言带着王二栓和周旺将饭菜端了上来,饭菜很简单,量也不太足,更没有肉,看样子这里确实很紧张。赵德言谦卑的看着卫风,歉意的说:“大人,真是对不住,这里就剩这些东西了,我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大人……”

卫风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不要怕,跟我说说,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德言苦了脸,搓着手半天没有说话,他刚才看到赵安国带着人飞马出了亭舍,就知道要坏事,眼下卫风又揪着他不放,一定要打听情况,他不敢说,又不得不说。

“大人,这个……我们这里……”赵德言吱吱唔唔的,没个囫囵话,面色极其为难,他偷眼看了一眼卫风,卫风也不动气,一口一口的扒着粟饭,就是不放他走。赵德言见混不过去了,只得开口:“不敢有瞒大人,我们这里有些刁民,游手好闲,不好好的种地,逃到山里去了,经常出来打劫,所以……”

“是有些,还是全部?”卫风慢条斯理的嚼着饭,沉下了脸。

“有不少。”赵德言咽了口唾沫,紧张的看着卫风:“还有一些因为承担不起赋税,也……跑了。”

流民开始总是少的,但是官府有法令,跑掉的人应该承担的赋税由剩下的人分担,换句话说,谁不跑谁倒霉,所以一个地方,只要有人开始跑,就会越来越多,最后以至于一乡一亭,全跑得精光。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也就前几年。”赵德言含含糊糊的说。

这个老家伙,看起来是不想说真话了。不过自己也无须他说真话,让他觉得自己好糊弄反而好,这样那个姓杜的才不会发觉呢。卫风没有再问,挥了挥手示意赵德言下去。

赵德言松了口气,连忙退出了正堂,刚抬手擦了擦汗,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他皱了皱眉头,心想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十天半月的不来一个人,一来就是两拨,卫风这一拨已经把存的一点米吃光了,再来人可就没有吃的,只能提供一个睡的地方。

“来了来了……”赵德言小跑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白面无须的年轻人,长得很精神,戴着一顶遮到眉际的竹笠,手里牵着一匹大汗淋漓的马。赵德言刚打开门,他就迎面递过来一个传符在赵德言面前一亮,随即用清脆的声音吩咐道:“我饿了,给我拿饭来,准备一个房间,要干净点的。”

赵德言就着灯光查验了传符,见上面讲写着此人的名字外貌籍贯:金青,男,七尺一寸,白面无须,细眉,邯郸人。他又看了看这个叫金青的年轻人,确认与所述相会,这才把传符还给他。他见人金青虽然口气很傲慢,但是气质不凡,当下不敢怠慢。可是亭舍里没米了,他也变不出来。他连忙堆着笑:“这位爷,真不好意思,今天这里……”

“这里怎么了?”金青停住了脚步,皱着好象的细眉看着赵德言。

“是这样的,前面来了一批官爷,他们的人太多,把亭中所存的米全吃光了,所以……”

金青笑了:“无妨,我随身带了些米,路上还打了一只野兔,你帮我做一下就成。”他说着,将手里的马缰扔给赵德言:“给我这匹马喂点好料,我多给你钱。”一边说,一边从马背上取下一只米袋和一只还在挣扎的兔子,扔到赵德言的手里。

“唉。”赵德言应了一声,接过兔子,牵着马到马房去了。王二栓赶了过来,引着金青去房间。金青经过庭院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停了一下,向坐在正堂里和赵安国说话的卫风看了一眼。卫风忽然之间抬起头来,炯炯的目光向他看了过来,他立刻拉低了竹笠,匆匆进了自己的房间。赵安国正跟卫风说话,见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外面,眉头微皱,一副很诧异的样子,不解的问道:“大人,你是怎么了?”

卫风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我看到刚进来的那个人身形似乎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谁了。”

赵安国一听又有人来,顿时上了心,他想了想,站起身来:“大人,我去查看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里不太平,可不能让不知根底的人混进来。”

“也好,你去看看吧。”卫风挥挥手让赵安国去了,自己坐在那里摩挲着下巴,沉思不已。刚才那人的体型他似乎有些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可是究竟在哪儿见过,他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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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

赵充国按着腰间的长剑,站在了门前,寒着脸喝了一声:“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干什么的?”

正在屋里准备脱下外衣的金青停住了脱衣的手,曲指轻轻的弹了一下肩上的灰尘,缓缓的转过身来,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横眉冷目的赵安国:“你是哪位?”

“出使赵国副使、期门郎赵安国。/\\”赵安国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年轻人,疑窦丛生,这人太年轻了,也太漂亮了,面皮白净,嘴上竟是一根胡须也无,漂亮得象个女人。他的衣领竖得很高,遮住了他的脖子,看不清他是不是有喉结,他身上的大氅很宽,也看不出的体型,这让赵安国无从判断他究竟是男是女。赵安国把眼神转向了他的手,他的手指很细长,很白净,但是虎口上有些老茧,看来腰里的那柄长剑倒也不完全是摆设,或许还有两下子。

那就更不能让他呆在这里了。

“金青,邯郸士子,去长安游学。”金青微微的仰起了头,将目光与身材高大的赵安国放平,随手掏出腰时的那块符传,递到赵安国面前:“大人请看。”

赵安国接过符传仔细的看了一下,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但是金青的手倒是更让他怀疑了。这双手太精致了,精致得不象是男人的手。这人是个女人,赵安国几乎可以肯定。

一人女人扮成男人,一个人到处游荡,还带了一块看不出来任何做假痕迹的符传,这事太诡异了。

“这里不太平,可能会有贼寇,你还是换个地方住吧。”赵安国不想和他多纠缠,直接下了逐客令。

“既然不太平,你还让我出去?”金青撇嘴一笑,鼻子一皱,哼了一声,一股不屑溢于言表。

“你――”赵安国一时语塞,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空,好象也觉得这有点过份,也不符合大汉的律令。可是放着这么一个诡异的人在亭舍里,他又实在有些不放心。他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金青笑了笑,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忽然拔出腰里的长剑,扭过身子,抖手向金青刺去。

金青见赵安国肩膀一动,又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知道要坏,手刚要去摸长剑,赵安国的长剑已经到了他的眼前,直指他的咽喉,剑尖上传来的森森寒意沁人皮肤,激起一阵寒意,他来不及拔剑,下意识的连退两步,身体轻盈得象飞起来一般,向后退去。

“杀!”赵安国一剑刺空,跟着跨步再刺,他的步子大,一步跨出,已经追到金青面前,金青的背倚着墙,鞘中的长剑刚拔出一半,赵安国的长剑已经顶在了他的脖子上,剑身轻轻的颤动着,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如饿狼的眼神。

“大人,你要乱杀无辜吗?”金青面色发白,颤声怒喝。

“呵呵呵……”赵安国笑了,手腕一抖,长剑归鞘:“身法挺快,手太慢了。夜里最好不要出去,否则生死自负。”说完,转过身施施然的出了门。闻声而来的任朝瞪着眼睛看着赵安国,刚才的那一幕太让他吃惊了,身材如此高大的赵安国动作居然那么敏捷矫健,纵步之间如豹一般迅捷,一步跨出去足有平常人的两步,大出任朝的意料,感情他平时和他们操练的时候,他都留着劲哪。

“小心看着这个人,一出门就射死他。”赵安国拍拍任朝的肩膀,回了正堂。

“喏。”任朝连连点头,转身向手下的羽林郎传达了命令。

金青被赵安国一剑吓得不轻,他关上门,拍着胸口坐在榻边发了一会儿呆,好半天面色才恢复了正常。突然,门“吱呀”一声响,吓得他一惊,扭头一看,赵德言端着一盆喷香的兔肉和一盆粟饭进来了。

“你的兔肉好了,请慢用。”赵德言放下托盘,搓了搓手,又关照了一句:“少侠,这里不太平,晚上尽量出门,以免意外。”

“这里怎么不太平了?”金青皱着眉头,不快的问道。

“这里……有……山贼。”赵德言干笑了一声,轻声解释道:“那个官爷安排了警戒,不让我们乱走,你也不要出去,以免误伤了,你……还是委屈一夜吧,明天早早的起来,离开这里就是了。”

“有这事?”金青似乎不太敢相信,他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钱扔到赵德言怀里,挥了挥手,让赵德言出去了,自己坐在案前,拿起竹箸刚要去夹兔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得意的笑了起来,转身从背囊里拿出一个扁扁的铜壶托在手里,另一只手托起托盘,用脚拨开了房门。

“干什么?回去!”对面的两个羽林郎厉声喝道,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金青,如临大敌。金青淡淡一笑,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东西,朗声说道:“闻说大人没有酒肉,在下正好有一点,想请大人享用。”

羽林郎见他并无恶意,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弓,任朝大步走了过来,一问情况,也有些意外。正在这时,卫风在堂里说话了:“既然足下有如此美意,卫风也正愁长夜漫漫,无法入眠,不妨移驾一叙。”

金青听了,露齿一笑,冲着任朝点头示意,托着东西大步走进了卫风的房间。卫风正坐在案前闭目养神,他听赵安国回报说那个游学的士子可能是个女人时,他的好奇心就更强了。大汉国的士子多了,可是女人扮的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与其让他在那里牵制了两个羽林郎的精力,不如让他到自己身边来,亲自看着他,看他玩出什么花样。

“大人,邯郸学子金青,略识弓马,在路上顺手打了一只野兔,不敢独享,特地来与大人共进晚餐。”金青看着大刀金刀坐着的卫风,微微欠身一笑。

卫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他指了指面前的席位:“多承美意,刚才闻到肉香,正在嘴馋,没想到居然真有口福。请坐!”

金青将托盘放在卫风面前的案上,施了礼谢了座,在席上跪好,然后打开小铜壶,放在鼻端嗅了嗅:“好酒,果然是好酒。大人,有肉无酒,岂不无趣,略有新丰美酒少许,请大人品尝。”

说话之间,李维已经拿来了杯箸放在案上。金青亲自动手,割了一大块兔肉放在卫风面前,又割了一块给自己,然后倒了两杯酒,酒香很快就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果然是香气扑鼻。金青举起酒杯,示意卫风:“大人,金青先干为敬。”一口喝干了酒,随即又抓起兔肉啃了一大口,有滋有味的嚼了起来。

卫风一直含笑看着金青,见他喝完,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伸手抓过兔肉咬了一大口,点点头赞了了一声:“果然好滋味。”

“卫大人,你我初识,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吗?”金青故意问道。

“嘿嘿……”卫风一边嚼着肉,一边笑着:“足下气宇不凡,想必不是下毒的人,再说了,你我素未谋面,我卫风虽然在长安不务正业,却自问也没有害过什么人,无须足下千里追杀吧。”他嚼了两口,又接着笑道:“足下随身带着这十金一斗的新丰美酒,就算是代人取命的游侠儿,想必开价也是极高的。卫风自惴,好象还没有得罪过哪个这么有钱的财主显贵能够开得起这个价钱。”

金青愣了一下,随即展颜而笑,一时间艳光四射,看得卫风有些直眼,金青随即注意到了卫风的神情不对,连忙收了笑容,恢复了镇静,清咳了一声,举杯遮住自己的脸:“卫大人果然豪爽,早就听说卫大人在京城游侠中颇有声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卫风放下了兔肉,很意外的看着金青:“足下在长安呆过?”

“嗯咳,倒也不是。”金青有些尴尬,掩饰道:“我也是听从长安来的游侠儿说的。”

“原来如此。”卫风笑了,重新拿起兔肉:“看不出足下一个饱读诗书的士子,居然也和卫风一样,喜欢和游侠儿交往。”

“是啊,我就羡慕游侠儿。”金青似乎有所触动,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端到嘴边:“天天闷在那个房子里,就象困在笼中的鸟,我就盼着做一个游侠儿,一马一剑,天下,逍遥自在。看到不喜欢的人,就揍他一顿,看到喜欢的人,就拉着他去喝酒,一醉方休,然后举手道别,如若未见,不用问他是谁,是哪里人,到哪里去,岂不快哉?”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果然快哉。”卫风随手举起酒杯,和金青碰了一碰,一饮而尽。金青却被他两句吸引住了,低声吟了两遍,一拍大腿,兴奋不已:“没想到卫大人居然会做七言新声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人,还有什么佳作,再吟两句听听。”

卫风一愣,这就是天子最喜欢的七言新声吗?他只是觉得这两句话挺顺口而已,从来没觉得这也算诗赋,早知道这就是诗赋,那就念给皇帝舅舅听了,也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不通文墨。

“惭愧,惭愧,随口胡诌而已。”卫风连连摇头:“足下既然知道我的名声,想必也是知道我是不通文学的,这什么新声旧声的,一概不通。还是不提吧,我们喝酒,来,不问从哪儿来,不问到哪儿去,喝酒。”

“喝,相逢意气为君饮。”金青兴奋起来,笑逐颜开,举杯高喝。

站在一旁的田默和李维互相看了一眼,嘴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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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贼来了

两人越说越开心,小铜壶里的酒根本不够,卫风又让人把他们随身带的酒拿了过来,这些酒可不是醇厚的新丰美酒,而是羽林郎们喝的劣酒,下口极冲,味道也很一般,不过这两人说得开心,卫风又有意要把这个女扮男装的假士子灌醉,省得她惹出是非,当下连连相劝,不到半个时辰,金青就面红耳赤的醉倒在一旁。全\本/小\说/网

“大人……”赵安国看着倒在榻上的金青,探询的看着卫风,请示下一步行动。

卫风摇了摇头:“这人肯定是个女人,不过她现在已经醉了,不到明天醒不来,无法对我们造成伤害,就不用探她的底了,办正事要紧。”其实卫风隐隐的觉得这个金青有些象那个舞伎,但是他不敢断定,因为那个舞伎浑身上下的妖媚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而眼前这个金青虽然体型有些眼熟,但是言谈举止却没有一点媚态,相反倒是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尊贵,这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他根本没看过那个舞伎的面貌,万一只是体型长得象,根本不是一个人,那岂不是搞错了。

当然了,就算是那个舞伎,现在状况不明,卫风也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他可是要回去成亲的人。

“喏。”赵安国虽然不理解卫风的想法,可是既然卫风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必要多事,看金青这样子,估计明天早上能醒已经不简单了。他随即安排人将金青抬回了他的屋子,扔到榻上,让他自己去睡。

卫风和赵安国又商量了一会,轮流睡下了,上半夜卫风,下半夜赵安国。

出乎他们的意料的是,一夜无事,外面一切如常。天快要亮的时候,卫风从梦中醒来,外面却还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常。他坐起来看了看,李维和田默和衣缩在榻旁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长刀和他的强弓、箭,李维不知梦到了什么,不停的咂着嘴,还流着口水。卫风笑了,起身将大氅披在他们的身上,自己起身出了门,站在廊下看着渐白的东方,伸开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霍霍的打了两拳,踢了两脚,顿时觉得精神振奋。

屋里的李维和田默被卫风惊醒,连忙站了起来,将大氅披在卫风的身上:“公子,早晨凉。”

“不妨事,居然一夜无事啊。”卫风有些遗憾的说:“你们不知道,刚刚我做了个梦,说山贼来了,上千人呢,想着我们十来个人如何对付,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一急,就醒了。”

“呵呵,上千人的山贼,那还……”李维咧着嘴笑着,说了一半,忍不住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正想把后面的话说完,望楼上的羽林郎突然叫了起来:“大人,有人,很多人。”

裹着大氅缩在墙角里打盹的赵安国一听,一下子窜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向外看去,顿时大吃一惊。就着薄薄的晨曦,他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正向这里狂奔,估摸着有大几百人。他立刻大叫起来:“敌袭,戒备――”

一声令下,打破了亭舍里的平静,值夜的羽林郎操起了弓箭,在房中休息的羽林郎也从房里窜了出来,有条不紊的抢占了自己的岗位,一边整理着身上的兵器,一边看着外面的情形。

卫风抢上了角楼,凝目远视,也不禁吃了一惊,美梦成真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那一群人乌压压的跑了过来,不长时间就来到亭舍跟前,最前面的首领一声吆喝,就把亭舍围了起来。卫风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转过头对赵安国说:“我说,这些人怎么象是长途奔袭似的,一个个累得跟狗似的直喘,我看不用我们打,他们自己就得躺下了吧。”

赵安国摸了摸脑袋,看着下面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的山贼,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他们围住了亭舍之后,不是立即发起攻击,相反倒是三五成群的相互搀扶着,有的人干脆蹲了下来,看样子真象是跑了几十里地过来打劫的。

“赵德言,山里最近的贼窝离这儿有多远?”赵安国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把慌慌张张冲上来的赵德言叫了过来。赵德言还没睡醒,他揉着眼睛看了看下面,也“咦”了一声:“不对啊,怎么是他们?”

“你认识?”赵安国一把揪住赵德言的衣领,差点把他提了起来。赵德言大惊,残留的睡意一下子无影无踪,这才明白自己说漏了嘴,他吓得连声大叫:“大人,大人,你先放手。”

“快说!”赵安国瞪起了他那两只大眼珠子,怒声大喝,威势惊人。

“大人――”赵德言眼泪鼻涕一起下,扑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这些人不是本地的山贼啊,他们……他们……他们是冀州的山贼啊,小人……小人也不知道,他们……他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靠!卫风和赵安国相互看了一眼,更觉得不可思议,冀州边境离这儿足有百十里,这帮贼居然跑这么远来打劫?怪不得他们累得跟狗似的直喘的。难道这儿有宝?

“你怎么知道他是冀州的?”赵安国一把提起赵德言,将他举到了望楼外:“快说,要不然就把你丢下去。”赵德言看了看下面,吓得哭都不敢哭了,闭起眼睛浑身发抖,两只手拼命的抓住赵安国的手腕子,生怕他真把自己丢下去,他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周全了:“大人……大人……有话好好说。”

“把他放进来。”卫风示意赵安国,赵安国将赵德言提了回来,扔在地上。赵德言打了一个滚,缩在墙角里不敢动,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又沾了不少尘土,别提多狼狈了。

“你好好说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冀州的?”卫风蹲在赵德言的面前,和声问道。

“大人,他们是冀州邺县最大的一伙贼,叫水边王,大人,你看他们的旗子,是不是有个汪字?”赵德言见卫风说话和气,这才战战兢兢的指了指外面,抖抖簌簌的说。

“是有个汪字,什么水边王?”卫风还是不解,“他们既然是冀州的,干嘛要到河内来打劫?就算要越境打劫,他也应该去荡阴啊,干嘛要跑到你们这个破地方来?”

“大人,我也不知道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他们从来不越境的,我要不是看到那个汪字旗,也不敢相信是他们。”赵德言是真急了,他趴在地上“咚咚”的直磕头,不大一会儿额头就破了,血流满面。

“出鬼了。”卫风站起身来,看着下面正在调兵遣将的山贼,也顾不上多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打退他们,或者逃出生天再说,至于这个亭舍,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人,趁他们还没开始进攻,我们冲出去吧。”赵安国看了看下面,皱着浓眉对卫风说:“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恐怕支撑不住,这里离县城又远,就算天亮了也等不到援兵,再说死守在这里也没有意义,我们冲出去,他们肯定跟不上。”

“好!”卫风略一思索,就同意了赵安国的建议,十四个人对付七八百人,肯定不是明智的决定,羽林郎再精锐,也不能以一对五十。还是跑吧。

卫风一声令下,羽林郎们从围墙上跳了下来,很快就拉来了战马,十四匹马站成一列,以赵安国为首,郑吉一伍随后,卫风和李维等人在中间,任朝一伍殿后,他们在院里整装上马,刀出鞘,弓上弦,让求盗周旺去开门,准备一冲而出,逃之夭夭。

“大人,带上我。”门一推,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衫的金青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卫风的马缰,惶急的叫道,可怜兮兮的看着卫风。她酒显然还没有醒,脸上还残留着一抹红,头发有些乱,领口敞开着,露出一抹雪白肌肤,她仰着脖子,正好让卫风看到了她的咽喉。没有喉结,她就是个女人。

“快点。”卫风心中一动:“要走就快点,时间不多了。”

金青大喜,飞快的回到屋里,拿出了自己的行囊,王二栓牵来了她的马,她翻身上马,扭过脸对卫风嫣然一笑,紧紧的靠在卫风身边,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办?”卫风看着面色煞白的赵德言他们。

“大人,你就不要管我们了,我们三个是死是活不重要,他们最多把东西抢走,要我们的命没用的。”赵德言急声说道,一边推着周旺:“快开门,让大人冲出去。”

“好,你们自己保重。”卫风见大门渐开,不敢再停留,万一被山贼发现他们要跑,直接把大门围上,把他们堵在里面,再想冲出去可就难了。他一声令下:“冲出去!”

大门刚刚打开个一个缝,赵安国就催马冲了出去,他人还未出门,手中的弓弦三响,三支长箭离弦而去,从门缝里一闪而出,飞过二十步的距离,扎进了看着刚打开的大门正要叫喊的三个山贼胸口。

“他们要……”山贼刚喊出几个字,就被射中,立足不稳的他被长箭射得连退两步,这才瞪着眼,张着嘴,不敢置信的指着大门,翻身倒地。

片刻之间,以赵安国为首的十几个人已经冲出了大门,迎面就是一阵箭雨。这些羽林郎箭术高超,距离又近,几息之间,十几个正当大门的山贼就被射倒,门前乱成一团。跟着稍微有了一点速度的战马就冲到了面前,赵安国伏在马背上,左手持弓,右手长刀一闪,将迎面冲来的一个山贼一刀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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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你为什么回来

正在狂喘的山贼显然没有想到院子里的人还没打就突围,院门一开,人未到,箭先到,一阵长箭先射死几个,跟着十几匹马冲到了跟前,蹄踢刀劈,又被打倒几个,顿时慌了,顾不上拦截,站在最前面的掉头就跑,反将后面的人冲得大乱。\/<ahref="target="_blank"></a>

眼看着就要被赵安国等人冲出包围,一个士人模样的人急得挥手大呼:“拦住他们――”

卫风在望楼上就注意到了这个士人,这个人虽然手里没有拿任何兵器,可是他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山贼围在中间,指手划脚的好象在分配任务,卫风就感觉到这个人要么是头领,要么是智囊,反正是这伙人的核心。他冲出来的时候,手中的强弓没有瞄准任何人,直接就瞄准了他,看他大叫,当下举弓就射。

冲杀在最前面的赵安国也看到了这个人,他一刀劈倒马前的一个山贼,将长刀叼在嘴里,顺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搭上弓,脱手放箭。

两支长箭从不同的方向飞到,几乎不分先后,扎进了那人的身体。

卫风的弓力强,距离又近,这一箭去势奇急,一箭将那个士人射得倒飞而起,仰面栽倒,长箭透体而过,从前胸射入,从后背又刺了出来。而赵安国的弓力虽然不如他的强,但是他的准头极佳,卫风的箭到的时候,他的长箭已经穿透了那个士人的脖子。

那个倒霉的山贼话还没说完,就一命呜呼了。

此人一死,山贼们更是没有章法,他们根本挡不住羽林郎凶猛的攻势,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大声哭喊着,就算有几个不要命的冲上来,也挡不住战马强大的冲击力和长刀犀利的砍杀,不是被马撞得飞起来,就是被一刀劈杀,转眼之间,卫风等人就溃围而出。

冲出了包围的羽林郎们欢笑着,纵马而去,一口气跑出两里地去,还过魂来的山贼看着战马踢起的烟尘,跺足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头领汪丰更是气得暴跳如雷,脸色铁青。

卫风听着后面的骂声,大笑道:“一帮土贼,跑了上百里地,连根马毛都没搞着,一定气疯了。”

赵安国“吁”了一声,圈转马头,用手中的长刀指着后面的亭舍方向,充满不屑:“大人,要不是公务在身,我凭着这十余骑,就能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我就奇怪了,这些山贼装备又差,又没什么章法,怎么就能让那些当官的焦头烂额,连上报都不敢了?”

他说的是客气话,哪里是因为什么公务啊,公务早办完了,他是担心卫风第一次亲历战阵,万一把卫风折进去了,就算把这几百人全杀光了,那也是死罪一条。他又怕卫风好面子,所以先拿公务压着他。

初经战阵的卫风喘了口气,抚了抚狂跳的心脏,咧着嘴笑了,赵安国打仗是把好手,到底是跟匈奴人干过的,不管是从冲锋时加速的效果,还是没出门先射箭的战术,都有很多自己可以学习的地方。他刚要说两句客气话,忽然发现不见了金青,大吃一惊,连忙问身边的李维和田默:“那个士子呢?”

李维和田默相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他们也是第一次上阵,紧张得很,现在还不由自主的发抖呢,根本没看到金青什么时候不见的。卫风有些急了,金青是个女人,落到山贼手里,那还能有个好?

“刚刚冲出门的时候,她的马速没加起来,被一个山贼抱着腿拖下去了。”任朝很漠然的回了一声。他当时就看到了,不过根本没有在意,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卫风和赵安国掉下去,其他人不管是谁,摔下去算他倒霉,打仗嘛,哪有不死人,更何况是一个不相干而且来历不明的人。

“回去!把他救出来。”卫风大叫着,拨转马头,也没和别人商量,就自顾自的冲了回去。李维和田默想都不想,打马紧紧跟随。赵安国连劝解的机会都没有,心里有些不快,可是卫风已经奔出去了,他就有意见也得把卫风救回来再说,他立刻大喝一声:“杀回去,保护卫大人。”

“杀回去――”郑吉二话不说,带着四个羽林郎猛踹战马,跟着赵安国泼风似的杀了回去。

任朝愣了,这是怎么回事,都杀出来了,为了一个陌生士子,又要去拼命?值得吗?他犹豫了一会,看着手下的四个羽林郎,羽林郎们没有命令不敢乱动,一言不发,可是他们看着任朝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渴望和焦急。任明暗自叹了一声,这四个家伙被卫风勾去了魂,今天要是不跟着去卫风去,只怕以后他们都不服自己了。何况卫风和赵安国都去了,他不去也不成,想到此,他高举长刀,大声喝道:“杀回去,保护卫大人。”

刚才还沉默得象石头的羽林郎们蓦地举刀大喝:“杀回去――”

金青今天很倒霉,昨天晚上和卫风喝酒的时候,她被别有用心的卫风给灌倒了,今天一早被外面的叫喊声惊醒的时候,她的酒还没醒,头痛欲裂,坐了好一阵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情,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手忙脚乱的检查了自己的衣服,发现无恙的时候,才算松了一口气。正当她打算洗漱洗漱,然后出去看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正经,却又没有趁机沾她便宜的卫大人怎么击退山贼的时候,卫大人却在院子里摆开队形,准备大逃亡了,一想到一个人被上百个山贼围住,吓得她顾不上掩饰,冲出门去就拉住卫风的马缰,要他把她带走。

卫风答应了,她回到屋里收拾东西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露馅了,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了,拎着包袱就出了门。说实在的,她在没冲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失望,本想看着这个大将军的儿子怎么大破山贼的,没想到他居然撒腿就跑,真是没用。可是当她出了门,看到那么一大群人的时候,她几乎吓傻了,这哪里是小股山贼啊,黑压压的一片,把小小的亭舍围得水泄不通的,怪不得卫风连打都不打,撒丫子就跑的。

没等她对卫风表示歉意,卫风等人已经射死了那个士子,冲了出去,可是她没能跟上,也许是因为宿醉未醒,也许是心有旁骛,她在马上一愣神的功夫,就被旁边一个山贼扑上来抱住腿拖下了马。她拔剑刺死了那个山贼,想重新上马的时候,却发现上不去了,十几个山贼将她围在了中间,眼里闪着兴奋和野兽一般的光。

金青慌了,她握着手中的长剑,胡刺乱砍,不成章法,好在那帮山贼都发现了她是一个女人,根本没当回事,就十几个人围着她,发出兴奋的吼叫,根本没有下死力来收拾她,要不然她早就支撑不住了。

纵使如此,她还是惊恐的大叫着,挥舞着长剑劈砍着,阻挡着那些伸过来的手。山贼的头领汪丰从那个智囊士子的阵亡中回过神来,也发现了这里还有一个没跑掉的,立刻安排人尽快拿下,他自己却看着远去的卫风等人愁眉不展。就在他失望的时候,忽然发现卫风一马当先又冲回来了。

“抓住他,赏万钱。”汪丰狂喜,指着冲过来的卫风高声大喝。

山贼们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围着金青的这几个人也不想浪费时间了,挥舞着兵器冲了上来,一阵乱劈乱砍。金青顿时感到了压力,没几下功夫,她手里的长剑就被打落地地,几个山贼吼叫着扑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就要将她摁在地上。

这下死定了,金青万念俱灰,后悔莫迭。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就不从赵王府逃出来了,跟了两百里,雄心勃勃的征服计划还没开始,不过跟那个竖子喝了一顿酒,就落入山贼的手里了。

娘唉,女儿后悔了。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一边奋力踢打着,一边痛哭失声。

卫风在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金青,他呼哨一声,纵马冲进了人群,从人群外围一闪而过,长刀连挥,斩杀两名山贼,那几个山贼正在金青身上沾便宜,没想到卫风这么快就冲了过来,当下惊得跳起,看着远去的卫风破口大骂,再也顾不上金青,抄起家伙就要跟上去。

金青压力一松,一拳打在一个摁着她手臂的山贼脸上,翻身跳起,一眼正看到卫风圈转马又冲了过来,心中狂喜,举臂高呼:“喂,我在这儿呢――”

卫风苦笑了一声,谁不知道你在这儿啊,用得着你这么大声的叫吗?他纵马冲向金青,长刀一闪而过,将旁边冲上来的两个山贼劈倒,冲到金青跟前,伸手去拉。

汪丰冷笑了一声,指挥人冲上去死缠住卫风,只要将他拖下马来,他就死定了。看着卫风胯下那匹火红的天马,他心中一动,又加了一句:“别伤了那匹马!”

卫风拉到了金青的手,轻松的将她提上了马背,但当他觉得大功告成催马想走的时候,却发现马前围上了一圈人,一个个手握着手中的兵器,恶狠狠的看着他,再想冲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卫风有些迟疑,他看了看四周,立刻拨转马头,向人最少的东面跑去。

“杀――”卫风厉声大喝,左手紧紧的揪住赤的马鬃,右手长刀抡得象个风车,连劈带砍,将一个个冲过来的山贼劈倒。金青坐在他的身后,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感受着他劈砍时肌肉的律动,闻着卫风身上的汗腥味,她惊慌的情绪稳定了,一丝难得的安全感让她哭花了的脸上绽出开心的笑容。她看着卫风的侧脸,有些害羞的问了一句:“喂,你都逃出去了,为什么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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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分桃之好

卫风哪里顾得上这个,他都快急死了,眼前的山贼越来越多,杀死一个围上来两个,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人拖下马去,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wwwqВ5。c0m/李维和田默虽然也杀了过来,可是他们也一样被人缠住了,根本支援不过来,至于身后金青的这个白痴问题,他根本没听清。

“你说什么?”卫风一刀劈倒一个山贼,转过头大声问道。

“我说――”金青嗫嚅了一下,没好意思再问。山贼们嘶吼着围了过来,两柄长刀一左一右同时向他们砍来,金青吓得尖声大叫,卫风眼睛瞟到了后面的情况,伸手一拍赤的脖子,赤忽然狂嘶一声,猛地向前一窜,堪堪避开了那两刀。金青却没有提防,坐不稳马背,身体一歪摔了下来,惊慌之中她拼命的拽着卫风,结果连卫风也被她拽了下来,一起摔在地上滚了两滚。

山贼大喜,瞬间劈过来三柄长刀,两杆长矛。

卫风大骇,手中长刀一抡,将长刀和长矛磕开,翻身跳起,挥刀乱劈。赤也感觉到了主人不在背上,长嘶着奔了过来,举蹄乱踢。那些山贼因为汪丰下过命令,不敢伤了马,只得将赤围在中间,一时倒也奈何它不得。卫风背靠赤,拳打刀劈,一顿猛攻,连杀数人,脸上身上被溅得全是血,状若疯狂,逼着身前的山贼们滞了一滞。趁着这难得的空隙,卫风一把抓住金青的手臂,将她甩上了马背,同时抢过一杆长矛塞在她的手里,大声叫道:“我步你骑,冲出去。”

金青刚才倒地的时候被卫风压在地上,撞得她五脏六腑都挪了位,还没回过神来又被卫风甩上了马背,手里还塞了一杆长矛,可是她骑在举蹄乱踢的赤菟背上,连坐都坐不稳,就更别提杀敌了。卫风气得大急,左手牵着赤菟的缰绳,右手举刀乱劈,就向外面杀去。

可是谈何容易。

山贼们虽然不敢砍马,也舍不得砍金青,只是伸过来手想拉金青的腿,要把她重新拉下去,可是对卫风就没那么客气了,刀矛齐下,间或还有木棍,劈头劈脸的朝着卫风一阵乱打。卫风虽然极力反抗,可是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砍杀,很快就受了伤,血流不止。

汪丰见卫风受伤,心中大喜,他指着卫风大声喊道:“杀了这个贪官,人人有赏。”

卫风气得大叫,却无法可想。虽然他极力拼杀,可是要想和李维、田默会合,看起来还是十分困难。

就在他着急的时候,赵安国杀到了。

赵安国一见卫风已经落马,叫苦不迭,他一声令下:“不用冲进去,用箭射他们。”话音未落,他已经射出一箭,直奔正在指挥的汪丰射去。汪丰也看到了赵安国,不过他只是安排人过来堵截,不让他和卫风会合而已,他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卫风身上。在他看来,赵安国带的羽林郎虽然精锐,可是凭着十几个人想要打败他把卫风救走,那显然有些太夸张了。只要他象卫风一样冲进人群,就算能杀死百十人,一旦没了速度,他也会死在乱刀之下。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赵安国没有纵马冲进人群,而是指挥着羽林郎们骑着马从旁边一掠而过,远远的射出一阵长箭,将赶上去堵截的士卒射翻几人,而赵安国的一箭,却是直冲他自己来了。眨眼之间,长箭已经飞到眼前,汪丰大惊之下连步后退,可是哪里赶得上长箭的速度,眼睁睁的看着长箭扑的一声,扎进了他的肩膀,痛得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赵安国和郑吉六人刚刚过去,任朝五人又到了,他一看就明白了赵安国的用意,当下有样学样,纵马从山贼身边一掠而过,几息之间,每人射出两三支长箭,又射死射伤十来个山贼。他们刚刚过去,赵安国他们又绕了回来,又是十几支箭射来。

山贼们被赵安国的战法打得叫苦不迭,想追上去又跟不上,不追上去就只能当他们的箭靶子,这些羽林郎箭术高明,又快又准,几乎从不空回,不到一会儿功夫,就被射倒了五六十人,而他们连羽林郎的马毛都没摸着。

山贼们乱了,有的叫着要上去追,有的要往后躲,汪丰又受了伤,一时指挥失灵,卫风面前的压力顿时大减,他大发神威,长刀翻飞,连斩三人,逼得山贼们的攻势一滞,回过身一拍赤菟:“快走!”

金青这时也回过神来了,手里的长矛使得有声有色,配合着卫风挡住山贼,一听卫风让她走,立刻俯下身去拉卫风:“你快上来,我们一起走。”

“不行,你骑我步,一起冲出去。”卫风大叫着,大步向前,长啸一声,刀如电至,将前面一个山贼一刀枭首,左手疾伸,握住一杆刺来的长戟,用力向后一拉,右手长刀旋风般从那个山贼的咽喉边一掠而过。那个山贼长戟被卫风抓住,不由自主的被拉得向前跨了一步,接着就看到卫风的长刀到了眼前,他惊骇莫名,撒手扔戟,急步后退,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血箭从脖子边喷涌而出。

卫风一刀得手,左手长戟,右手长刀,奋勇向前拼杀。金青催动赤菟紧紧跟随,手中长矛翻飞,帮卫风护着身后。赵安国也看到了卫风的情况,他指挥着羽林郎们一轮急射,射翻了卫风前面七八个山贼。卫风顿时觉得压力大减,心头大喜,发一声喊,向前冲去,和正在苦战的李维、田默会合到一起。

三人成阵,卫风更是如虎添翼,他和李维三人在前,组成一个小阵,势如破竹的向前杀去。

汪丰见阵势大乱,卫风三人随时会冲出阵势,而自己的人却乱成一团,虽然人多,却形成不了有效的攻击,气得连声大骂,捂着肩头的箭伤,冲到前面大声喊叫,指挥人马要将卫风等人重新困住。卫风看到了大喊大叫的汪丰,一刀逼退了面前的山贼,不声不响的奋力甩出了手中的长刀。

长刀在空中翻着滚,带着厉啸向汪丰飞去。

汪丰大骇,瞪着双眼,张大了嘴巴,却没有一丝声音出来。长刀转瞬即到,一刀扎进了汪丰的胸膛,透体而过。汪丰手握着刀柄,摇摇晃晃的连退两步,仰面栽倒,喷涌的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瞪得溜圆的双眼。

汪丰死了,山贼们顿时傻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安国一见山贼们不动了,立刻改变了战术,带着羽林郎们冲进了阵中。面对着奔腾而来的战马和寒光闪闪的战刀,山贼们再也没有抵抗的勇气,一声呐喊,四散奔逃。赵安国纵马就追,他看准了那些穿着光鲜的一顿猛砍,把那帮人追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越发乱得不可收拾。

卫风见山贼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打量了一下李维、田默,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浑身是伤,成了血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惊魂未定。他虽然打过不少架,也见过死人的场面,可是象这样面对面的几百人围在一起的厮杀,却还是破天荒第一回,刚才没时间害怕,现在闲下来了,却越想越怕。自己真是干了件蠢事,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差点把主仆三人和赵安国他们全折进去。

“靠,真***悬!”卫风骂了一声,扔掉了手里的长戟,一屁股坐在地上。金青扔了手里的长矛,跳下马,跳跃着避开地上到处都是的尸体,轻盈的走到卫风面前,甜甜一笑:“多谢卫大人救命之恩。”

“你究竟是什么人?”卫风见羽林郎们还在追杀逃跑的山贼,身边只有李维和田默,这才有些不快的说道:“你不是弓马纯熟吗,怎么从马上掉下来了,差点害得我们被人砍死。”

“我……我是弓马纯熟,可是……我没打过仗。”金青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卫风见了,绷不住脸,扑哧一笑,他玩心顿起,站起身来搂着金青的肩膀,贼忒忒的笑着:“我说金兄,我救了你一命,你该怎么报答我啊?”

金青被他搂在怀里,肩膀还被他有意无意的摸着,顿时心慌意乱,她刚要挣开,却心思一动,翘起嘴唇笑了:“卫大人要我怎么报答你啊?”

卫风摸着下巴,阴险的笑着:“这个嘛,好说,大人我虽然不是富翁,可是也不缺钱。大人我长这么大,也不缺女人。不过,金兄这么秀气,长得挺象个女人的,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嘿嘿嘿……”他说着,伸过手去捏了捏金青秀气的下巴,抖动着眉毛,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你是说?”金青顿时感到一阵恶心,羞得满脸通红。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阳刚气十足的卫大人还有分桃之癖,她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拨开了卫风的手,退了一步,撇了撇嘴,躬身施礼:“卫大人,金青是个读书人,无分桃之好,还请卫大人海涵。”

“嘿嘿嘿……”李维奸笑着凑了上来,拉长了声音:“这不算分桃吧,金兄――”

“就是。”卫风三人将金青围在中间,嘎嘎的坏笑着:“我们三人为了金兄差点把命送了,你不至于一点报答之心也没有吧?你就从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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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杀机四伏

“无耻!”金青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踢向卫风的裆部,卫风早有准备,双膝一夹,就将金青的腿夹住,金青拔了两次也没拔动,倒把自己摇得站不稳,不由自主的倒进了卫风的怀中。///卫风嘻嘻的笑着,伸过手指挑了挑金青的下巴,眨着眼睛,得意的笑着:“金兄意下如何?”金青瞪了卫风一眼,一把抓住卫风的手,张口就咬。卫风没想到她居然下口,顿时痛得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金青咬着卫风的手指半天才松,卫风抽出手脚,疼得直跳,李维和田默大怒,举起手里血淋淋的刀就要劈,金青昂着头,一瞪眼:“你们敢?”

“老子凭什么不敢。”李维也瞪起了眼睛,上前就要动手。

“住手。”卫风大叫一声,拦住了李维。他捧着手走了过来,指着金青咬牙切齿:“你个娘们,真够狠啊,老子舍命救了你,你居然咬我。”

金青顿时傻眼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

卫风横了她一眼:“你当我傻啊,破绽那么多,我还看不出来?我昨天就知道你是女人了。我不仅知道你是个女人,还知道你是个倒霉女人,你一来,山贼就来了。好了,山贼也跑了,你也该走了。”

“你――”金青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咬着嘴唇哼了一声,瞥了卫风一眼,忽然间笑靥如花,媚态丛生,卫风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这女人就是淖姬府里那个妖媚舞伎。

“还真是你。”卫风喃喃自语。

“就是嘛,我好容易跑出来找你,你居然赶我走?”金青――赵王府翁主刘菁挨到卫风身边,眉毛一挑,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卫风,卫风嘿嘿一笑,刚要说话,刘菁一把抓住他的手,张嘴就咬。这一口咬得极重,卫风“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连连甩手。可是刘菁抱着他的手不放,几乎将自己的身体挂在了卫风的手臂上,任他怎么甩也不松,卫风甩了两下,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吃吃”连吸冷气:“快松开,快松开,我的伤……你这娘们是狗变的啊,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刘菁这才想起卫风现在浑身带伤,悻悻的松开了卫风,转而打量他身上的伤,这一看也把她吓了一跳,卫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足有十来处,最重的一处在腰肋之间,一直血流不止。

“唉呀,你快进亭舍,这伤要赶紧治才行。”刘菁说着,不由卫风分辩,就把他推进了亭舍。

亭舍里,赵德言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外面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知说什么才好。刘菁把卫风扶进了亭舍,连声吩咐:“快点烧水,给他们疗伤。”

“唉――”赵德言如梦初醒,连忙带着王二栓、周旺去烧水。卫风回到正堂里坐下,刘菁替他除去已经被砍烂的外衣,露出血汗淋漓的结实身躯,不免迟疑了一下,偷偷的看了一眼卫风,伸出手指轻轻的摸了一下伤口:“疼吗?”

“废话,我砍你两刀看你疼不疼。”卫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心里却庆幸不已。既然这个女人是那个妖媚入骨的舞伎,他也就放心了,她显然是从赵王府里逃出来的,也不知道淖姬知道不知道,不过知道了也无妨,反正又不是自己偷出来的,是她自己逃出来的。一想起那天她那诱人的媚态,纵使卫风现在受了伤,还是觉得有些蠢蠢欲动。

有钱没地儿买去的绝世佳人啊,居然落到自己手里了,艳福不浅!

“我说,你真叫金青吗?”卫风庆幸之余,又想起刘偃说赵王府没有这么一个舞伎的话,又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刘菁迟疑了一下,正在想着怎么回答,赵安国大步走了进来,一见卫风光着上身,刘菁正在替他擦伤口的血,不免愣了一下,站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卫风招了招手:“赵大人,受伤没有?”

“还好,我们几个都没事。”赵安国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刘菁,刘菁现在已经被识了女儿身,也不再装出一副男人样。不过她虽然恢复了女儿神态,却没有那天的妖媚,而是一副清纯的良家妇女的样子,赵安国虽然觉得这女人身份可疑,倒也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人就是那天跳艳舞的舞伎。他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刘菁,郑重的对卫风说:“大人,我们抓了两个俘虏,有些情况……”

“什么情况?”卫风不解的看着赵安国,赵安国挤了挤眼睛,又看了看刘菁,刘菁见了,笑着说了一句“我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就出去了。

“这些山贼跑到这里来,好象不是来打劫亭舍的,而是为了我们来的。”赵安国一挥手,任朝带着两个羽林郎将两个俘虏推了上来。这两个人穿得不错,身体也蛮壮实,看样子是个头目,不过他们被赵安国跟在后面追了几里路又拖回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全烂了,满脸的灰尘,嘴角还流着血,卫风一看就知道他们已经被上过刑了。

“把你们知道的,跟大人再讲一遍。”赵安国寒着脸。

“喏,喏,喏。”那两人连声答应,“大人饶命。”

“叫你说事,你求什么饶啊。”任朝飞起一脚把那家伙踹倒,扑上去就要打。

“慢着。”卫风叫了一声,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

任朝应了一声,带着羽林郎出去了。那两个俘虏见他们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回头一看赵安国,脸又苦了下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讲了一遍。他们知道的其实也有限,他们说,他们本来是准备在魏郡下手的,没想到卫风他们跑得太快,一天就跑了二百里,搞得他们准备好的东西全部没了用,为了追赶卫风他们,只得连夜奔跑了一百多里地,才在黎明时分赶到淇亭。为什么这么做,只有已经挂掉的头领汪丰和军师李鱼――就是那个被射死的士子知道,他们只知道这次赶来就是要卫风命的,听头领话里的意思,好象有人出高价要卫风的脑袋。他们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卫风吃了一惊,和赵安国面面相觑,怪不得这些人黎明的时候才到,而且累得象条死狗一样的,感情是自己一时决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如果不是一天赶了二百里,而是在魏郡休息的话,半夜里被这准备充足的八百多人一围,天大的本事也跑不出去。

是谁,花这么大的力气要他的命,居然调动八百多山贼?这也太把他当回事了。

卫风把两个俘虏赶了下去,半天没有说话。刘菁烧好了水,端着盆进来,用布给他清理伤口,见卫风和赵安国两人阴着脸,一声不吭,也没敢多说什么,帮着卫风处理了伤口,给他换上了衣服,这才退了出去。卫风等刘菁出去了,这才抬起头对赵安国说:“不管是谁,能花这么大力气对付我的,想必不会只有这一招。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尽快回到长安,进了长安,想必就没有人敢这么干了,多少要顾忌一点。”

赵安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卫风:“大人的伤能支撑得住吗?”

卫风咧了咧嘴,其他的伤都好办,腰间这一刀挨得还真不轻,不过现在顾不得这些了。这次是误打误撞躲过一劫,下一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没事,我们走大路,离山区远一点,过了这一段应该就好些了。”卫风摸着刘菁裹好的布:“我应该还能支持,你去看看我那两个家丁怎么样。”

“公子,我们没事,都是皮外伤。”李维和田默应声而入。

“既然如此,立刻出发。”卫风站起身来,大步出门。赵安国紧跟着问了一声:“大人,那两个俘虏怎么办?”

卫风停住脚步,想了想:“这么远,我们带着他们可不容易,还是杀了吧,扔到外面的死人堆里。”

刘菁捧着一个陶罐从厨房里冲了出来:“药还没煎,你怎么能走呢,伤口会坏的。”

卫风接过她手里陶罐笑了:“没事,有你陪着我身边,我还怕什么伤口,快点,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

“唉――”刘菁刚叫了一声,卫风已经走远了,她气得一跺脚,撅着嘴想了想,只得把陶罐里的水倒掉一大半,用绳子扎好,挂在马鞍旁,跟着卫风一起上了路。

“你贪这么一点时间,伤口说不定会……”刘菁赶到卫风身边,抱怨道。

“那你到了下一站,什么事也别做,先把药煎出来。”卫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说。

刘菁一怔,怒气勃然,她在王府中从来都是别人侍候她的,没想到卫风却把她当女仆一样唤。她眉毛一挑,举起陶罐就要往卫风头上砸,却看到卫风腰间裹伤的布,想起卫风本来已经逃了出去,是为了救她才受了伤,不由得心中一软,皱着鼻子,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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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高人

卫风等人在前面的一个亭舍休息了一下,用了早餐,然后又将亭舍里不多的粮食购买一空,跟着又赶了一天的路,到下午的时候他们已经赶到了获嘉,本来按卫风的意思,他要再走一段路的,可是刘菁发现他腰间裹着的布已经被渗出的血浸红了,坚决不让他再走了。\\//<ahref="target="_blank"></a>卫风自己也觉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便没有再坚持,在获嘉县城住了下来,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走。

没想到这一停下来,卫风就觉得撑不住了,他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浑身无力,倒下就不想起来。赵安国一见卫风的样子,汗都吓出来了。他在军中的时间长,知道这是伤口引起的。士兵打仗的时候,往往是受伤而死的比战死的还多,都是因为伤口得不到及时的医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立刻安排人去找医匠来给卫风疗伤。刘菁叫住了他,把一直挂在马鞍上的陶罐交给他,让他立刻派人去把药熬出来。

赵安国看了刘菁一眼,觉得有些不靠谱,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居然还懂医药,万一是个半吊子,耽误了卫风的病情,那岂不是要倒大霉,难道陛下问起的时候,自己去向陛下说,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女人给看的病,一不小心给治死了?何况现在有人要卫风的命,说不准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之一呢。

“看什么快,还不快去,到时候出了事你负责?”刘菁发飚了,骨子里的那种骄横让赵安国没敢顶嘴,他看了看卫风,卫风无力的挥挥手:“你就去煎药吧,出了事我自己负责。”

“大人……”赵安国心道,你是看到什么人都信,万一出了事,到时候陛下会相信吗?可是他看卫风这样子,也不好多说,只得出去安排人煎药,同时派人去城里找最好的医匠,做两手准备。

刘菁和李维、田默把卫风扶上了榻,用手一摸卫风额头,烫得吓人,顿时吓了她一跳,嘴里埋怨道:“叫你煎好药再走,你就是不信,现在可好,果然……”她没敢再说下去,看了一眼焦急的李维、田默,不快的挥挥手:“你们出去。”

李维和田默一愣,这女人谁啊,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公子还没说收不收你呢,你倒当家做主了?田默还好一点,李维当时就火了,眼睛一瞪:“你才出去呢。”

“狗……”刘菁脱口要骂,话出了口,这才想起来自已现在不是王爷里的翁主,而是一个半路上遇到的陌生女人,李维和田默虽然知道她是女人,却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挑逗得卫风发病的舞伎,只当是萍水相逢看中了卫风的野女人,自然不能跟他们这两个贴身家丁相比。她只得把话又咽了回来,恨恨的瞪了李维一眼。

李维却是一肚子气,公子本来好好的,轻轻松松的冲出了重围,结果就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又杀了回去,差点把三个人的命都送在淇亭外面。这个女人一点不感恩,反倒自称自重的,还要赶他们出去,这实在有些不上路子,就算公子收了你,只要你没入房,你最多也就是卫家一侍女,在老子这个陪了公子十几年的家丁面前还是新人,怎么能这么嚣张呢?特别是刘菁还骂他是狗,这让他更受不了。

“你出去,公子我们会照顾的。”李维的眼睛都快竖起来了。

“你会照顾?你懂医术吗?”刘菁也火了,掐着腰站了起来,横眉竖目:“他的伤你会治吗?”

“我――”李维噎住了,他懂个屁的医术,让他砍人还行,让他治人,把活人治死他有把握,让病人治活,他可没把握。一见李维没话说了,刘菁得意洋洋,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李维:“姑娘我受过高人指点,医卜星相,无一不通,你要是想救他,还是乖乖的出去准备一点米粥,等大人醒了才好吃。”

李维恼羞成怒,气得嗷嗷直叫,扑上来就要揍她,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田默拉住了他,把他推了出去:“你去熬点米粥,等公子醒了吃。”

“凭什么我去?”李维嘴里不服气的叫着,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去了厨房。他知道田默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他越想越恼火,一边想着怎么收拾这个金青,一边淘米熬粥。

刘菁见田默赶走了李维,觉得很有面子,这才坐下来重新检查卫风的伤口,拆开卫风腰间的布一看,刘菁的眼泪就下来了。卫风的伤口裂开了,肿了起来,似乎还有些脓水。

“叫他不要急着走,不要急着走,就是不听。”刘菁抽泣着,拔出一柄小刀:“你摁住他。”

田默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迟疑了。

“快点,砍伤他的刀上可能有毒,伤口烂了,再不治会要他命的。”刘菁一边喝道,一边将手中的小刀在火上燎了燎,然后凑近卫风的伤口,轻轻划过,伤口一动,一股脓水缓缓的流了出来。田默见刘菁手法熟练,看样子真是懂医术的,这才放了心,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自己匆匆出去找点热水。等他回来的时候,刘菁正将头伏在卫风的腰间,听到田默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嘴角一片血迹。

“你?”田默吃了一惊。

刘菁吐出一口血水,面色苍白:“他总是动,我不敢动刀,只好……”

田默恍然大悟,颇有些感动,他赶上前去,只见卫风的伤口处流出鲜红的血,脓液已经被吸干净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看到刘菁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那些她吐出的脓血,忽然捂着嘴冲了出去,还没出门,田默就听到了她接连不断的呕吐声。

田默叹了口气,将一个浸了冷水的毛巾放在卫风的额上,轻声说道:“公子,你怎么样了?”

“还……好。”卫风迷迷糊糊的,他握住了田默的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的。”

“没事才好。”田默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对卫风的伤有多担心,他无法想象,如果卫风有什么不测,他回去之后如何面对长公主,如何面对卫伉。他握着卫风的手,半晌无语。

“大人怎么样了?”赵安国带着一个满头大汗,面色惊慌的老头冲了进来,大声问道。田默用袖子擦净泪水,站了起来让开位置:“赵大人――”

“快看看伤口。”赵安国顾不上和老头客气,将他推到卫风的身前。那个老头张着大嘴喘着粗气,抬起手臂擦着额头的汗,他打开卫风已经被包好的伤口,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直起身来,有些不快的看着赵安国:“大人,你们这里既然有这等医术高明的人,为什么还要把老夫我拽过来。”

这个老头是获嘉县里最好的医匠,自己开了个药堂,手下还有几个医匠,他自己一般是不出诊的,没想到任朝不管那一套,直接把他拽出来提上马,一路跑到驿馆来了,差点没把老头颠死。赵安国一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即大喜,顾不上和老头治气,咧着大嘴笑了:“你是说,大人没事了?”

“也不能说没事,不过至少现在看起来,这个伤处理得很妥当。”老头恢复了沉稳,一边打开药箱拿出药布给卫风包扎,一边说道:“砍中这位大人的刀可能不太干净,所以伤口有腐烂的趋势,不过现在脓血已经被清除了,只要再用点药,把大人的热退下去,休息个一两天,就没事了。”

“那太好了。”赵安国和田默相互看了看,大喜过望。

“不过,这个药很贵的。”老头包好了伤口,又昂起了头:“这个方子是我师门秘技,药材也很难找,所以这价钱……”

“多少钱,你直接说,我们有钱。”田默保管着卫风的荷包,知道仅是刘偃送的就有二百金,当下一口应承。老头见田默答应得这么爽快,面露喜色,伸出两根手指在田默面前晃了晃:“两千钱一副。”

田默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两金呢,原来是两千钱啊,两千钱虽然不便宜,可是对他来说,这简直不值一提:“你赶快去办吧,我们照付就是了。”

“好。”老头眉开眼笑,打开药箱取出一个药包,得意的在田默和赵安国面前晃了晃,刚要说话,郑吉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老头一愣,鼻子抽了两抽,狐疑的看了一眼郑吉,一把抢过药汤闻了闻,勃然大怒:“大人,你们既然有这么好的药,这么好的医匠,为什么还要把老朽拉来?拿老朽开心么?”说着,将手里的药包扔进药箱,啪的一声关上药箱,背起来就走。

“什么意思?”赵安国愣了,这老头忽然之间发什么火啊,他指着老头怒气冲冲的背影,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田默笑了:“大人,不管他了,只要知道我们这儿有更好的医匠就行了。”

“谁?”赵安国忽然明白过来,指了指还蹲在外面不时的干呕一声的刘菁:“她?”

田默笑着点点头,扶起卫风,撅起嘴吹着药汤,又亲自尝了尝,这才喂卫风喝了下去。

“这……这女人还真是够邪门的啊,还懂医术?”赵安国心思放下了,神情也轻松起来,他看了一眼昏沉沉的睡去的卫风,羡慕的咂咂嘴:“看来大人杀回去救人还真救对了,半路上捡着一美人,居然还会医术,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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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你究竟是谁

半夜时分,卫风从昏沉中醒来,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外面护卫的羽林郎轻轻的脚步声,屋里只听到油灯嗤嗤的声音,他定了定神,又听到屋里除了自己的呼吸之外,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间或还有一个人磨牙的声音。\\www。qb5、c0m//<ahref="target="_blank"></a>

他动了动手脚,却发现自己的右臂被一个人压着,动弹不得,他抬起上身,想看看是谁,那人却醒了,一惊之下坐了起来,看了卫风一眼,露齿而笑,正是刘菁。她睡眼腥松,左脸上还有一些压痕,头发有些散乱,几缕鬓发从额边散了下来,别有一番娇媚。

“你醒啦?”刘菁伸过手来,在卫风的额头摸了摸了,她的手很细腻,凉凉的,特别舒服。卫风的额头有一层细汗,触手也是冰凉,刘菁满意的点点头:“嗯,好了,不热了,记住,你欠本姑娘一条命。”

卫风咧嘴一笑,双手撑着坐了起来,这时卧在榻下的田默也醒了,见卫风无恙,欣喜的笑了:“公子,你可好了,这次多亏了金姑娘呢。”

“可不是。”刘菁得意的笑着撩了撩头发对田默说:“你快去把灶上温着的米粥端来,大人一定饿了。”

仿佛要验证刘菁的话,卫风的腹中一阵鸣叫,他不免有些尴尬,刘菁和田默却互相看了一眼,禁不住一起笑出声来。田默起身,匆匆的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碗熬得稠稠的粥汤,卫风接过来闻了一下,食欲大开,端起来两三口就喝个精光。

“还有吗?”卫风看着田默:“这粥喝起来真香。”

田默还没有回答,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维大步闯了进来,两步跨到卫风榻前,仔细打量一下卫风,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公子――”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嘛。”卫风知道李维和自己的感情,他咧嘴笑了笑,拍拍李维的背:“大丈夫,不要学女人家哭哭啼啼的,我饿了,再给我装碗粥来。”

“唉……唉……”李维欣喜的抹着眼泪,接过碗冲了出去,不大一会儿,他捧着一个大盆冲了进来,兴奋的叫道:“公子,我把粥全装来了,你慢慢吃吧,这可是我熬了好久的呢。”

“你熬的?”卫风一边喝着粥,一边有些意外的问道。李维的脾气,他虽然是个家丁,可是从来不下厨房的,什么时候学会熬粥了,还熬得这么好?

“那当然,公子你要不信,可以问他们。”李维咧着嘴直乐。

“且,还是我教你的。”刘菁撇了撇嘴,一伸手:“我也饿了,给我来一碗。”

“凭什么让我侍候你?”李维一梗脖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一副凶样。

“嘿,你这人?”刘菁也火了,跳过来就要踢他,李维一闪,让到了旁边,刘菁叉着腰瞪着他,凶巴巴的说:“要不是我让你多加水,你能熬出这么好的粥来?早煮成饭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居然还敢顶嘴。”

李维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刘菁气呼呼的自己装了一碗,一边唏溜溜的喝着,一边斜着眼睛瞪着李维。卫风埋头喝粥,当没看见,田默微笑着将刘菁给他治伤的事情说了一高。不大一会儿,卫风吃饱喝足,打了两个饱嗝,这才满意的躺下了,他对刘菁说:“我没事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命,我们算是扯平了。夜也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刘菁一听,摇了摇头:“我没地方去。”

“没给你安排房间吗?”卫风有些疑惑。

“还有一间房,就在隔壁。”田默应了一声。

“那你们睡在我这里,让她过去睡吧。”卫风对田默和李维说,田默他们还没答应,刘菁就直摇头:“我不去,我一个人睡害怕,你让他们去隔壁,我来照顾你。”

“这……”卫风迟疑了一下,田默却站起身来,收拾了碗箸:“公子,你就让我们睡个安稳觉吧,昨天一夜没睡好,现在还乏呢。”说着,拉起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李维出门去了。

卫风叹了口气,从边上挪了挪,指着榻里:“既然如此,你就睡那头吧,我说你也是个怪人,这孤男寡女的一个屋,你也不怕……”

“我怕什么?你受了伤,我不非礼你就不错了。”刘菁大大咧咧的上了榻,却没有睡到另一头去,而在卧在卫风身边,拉起他的手臂枕在颈下,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咂吧着嘴,满意的说道:“啊嗯,这样才舒服。”

“喂――”卫风哭笑不得,这女人真是怪异,你说她稳重吧,怎么看也不象个稳重的人,刚认识就喝得大醉,才熟悉了一天,就共居一室,大大方方的躺在你身边。你说她放荡吧,她偏偏还是个处子。一个妖媚入骨的舞伎,不仅是个处子,居然还会医术,看起来却又高贵大方,这个人实在是个谜,让他捉摸不透,在美艳之外,更多了一份神秘。

卫风看着帷顶,想着从见到金青以来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希望从中猜出一些她的真实身份,可是想了半天还是一团糟,找不出任何头绪,不免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一直不动的刘菁忽然动了一下,轻声笑了:“你睡不着?”

“可……能吧,刚才睡多了。”卫风自我解嘲的说:“你呢?”

“我?我刚才也睡了半夜,现在好象也有些睡不着。”刘菁象只猫一样缩在卫风的旁边,抬起头看了卫风一眼,笑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究竟是谁?”卫风轻声笑着。

“我?”刘菁欲言又止,她的嘴角掠起一丝调皮的笑容:“我就是一个从赵王府里逃出来的舞伎啊。”

“我也很想相信你是一个舞伎,可是我却不能相信你是一个舞伎。”卫风摇了摇头,伸手搂了搂窃笑的刘菁:“我问过刘偃,赵王府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一个舞伎,再说了,你这么美艳,如果真是一个舞伎,怎么能逃出刘丹的手掌心?你别跟我说淖夫人能保护你,我相信刘丹就是要她自己,她也不会拒绝,更别说你是一个舞伎了。退一步讲,就算她能拒绝刘丹,可是她请去赴宴,让你来诱惑,必有所求,可是为什么我向她要你,她却不答应?既然不答应,为什么又要那么做?”

“你――”刘菁见他把自己的母亲淖姬说得如此不堪,气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小脸通红的怒视着卫风。卫风眼睛盯着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看了片刻,笑了:“你和淖夫人的感情很好,不象一个舞伎对主人的感情。”

刘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低下头,重新卧了下来,眨着眼睛想了想,笑着说:“你不要把人想得都那么绝情,舞伎怎么了?舞伎和主人感情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大户人家养着舞伎不光光是为了耳目之娱,床第之欢,有时候也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令堂长公主当年不是送了当今皇后进宫吗?”

卫风有些不快,卫子夫当年是平阳府的讴者不假,可她现在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更重要的是他卫风的姑母,长公主更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不喜欢这个舞伎拿她们来比较。

“你这话,可有点大逆不道。”卫风冷冷的哼了一声,抚摸着刘菁肩背的手松了开来,坐起身盯着刘菁的眼睛:“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实实在在的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近我?你不要告诉我,你从邯郸赶来,只不过是碰巧和我在淇亭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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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我是高人

刘菁见卫风表情严肃,目光逼人,有些慌乱,她眨了眨眼珠,抿嘴一笑:“你真想知道?”

“当然。\www。qΒ5c0m\”卫风逼视着刘菁的眼神,他是真想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不能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留在身边,哪怕救过他的命也不行,如果她不说出一个让他能够接受的解释,明天早上就让她离开,不,现在就让她离开。

“我是一个隐在赵王府的游侠。”刘菁转瞬之间就想好了一个借口,她笑嘻嘻的说:“我从小跟着一个世外高人学艺,医术、剑术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后来机缘凑巧,在邯郸遇到了绰夫人,就做了她的随身侍者。我们开始就商量好的,我随时可以走,她也不能勉强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游侠?世外高人?”卫风皱着眉头,这个听起来似乎可以解释这个舞伎的神秘之处,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玄乎。

“当然。”刘菁见卫风的眼神有些缓和,似乎有些相信了她的话,心里更有底了,接着说道:“对啊,要不然一个舞伎能医术吗?能会剑术吗?”她看着迟疑的卫风,又接着说道:“我还知道,你有隐疾。”

“你这也知道?”卫风一愣,随即笑了,他想起那天在赵王府赴宴的事情:“这还用说,就是你那天挑逗我才犯的病,你当然知道,这也算本事?”

“你说的不完全是。”刘菁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摇了摇头:“我不仅知道你有病,还知道你的病是怎么回事,你信不信?”

这次轮到卫风惊奇了,他这个怪病十几年了,找过很多医术高明的医匠,甚至连宫里的太医令都请到府上来看过,都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舞伎能知道?

“你别扯了。”卫风摇着头,一副我信你才怪的样子。

“嗯,是不是这病一犯起来,身体里就象有气在冲?手指麻不麻?”刘菁不以为意,盘腿坐了起来。卫风一见她的坐姿,顿时觉得奇怪,大汉朝的坐姿都是跪在席上,屁股落在脚后跟上,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盘腿而坐的姿势,这个舞伎难道真是个世外高人?

“对,好象是有气,热乎乎的,在身体里乱跑,冲到哪儿哪儿疼,手指也发麻。”卫风惊得坐了起来看着刘菁连连点头,他有些相信了刘菁的话。

“对了,这就是先天之气。”刘菁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世外高人的样子越发的象那么回事,“这先天之气每个人都有,但是一般人都比较弱,根本感觉不出来,而且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就会减弱。但是有些很少数人的情况不一样,比如这个人的先天之气特别强,或者这个人前世是修行过的,或者是有其他的际遇,就会出现你这种情况。”

卫风一下子想到了老娘说的那个霍嬗转世的事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红色胎记,后脑勺一阵发凉,惊恐得半天没有说话。刘菁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以为被自己说中了,又接着说:“我刚才给你诊断的时候,查过你的脉象,你身体里的这股先天之气很强,如果调理好了,会对你的身体有极大的好处,但是如果调理不当,你就会经常发病,而且越来越频繁,直到有一天,你经脉寸断而死。”

“不会吧?”卫风一想起最近个把月已经发了两次病的事情,顿时浑身冷汗,他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是心里地认可了刘菁的话,他有些相信刘菁是世外高人的弟子这个说法了。

“不信你就再过几天看看。”刘菁见卫风面露惊恐之色,知道他已经信了,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她摆了摆手:“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卫风半天没有说话,刘菁的话真把他吓住了,经脉寸断?现在没断已经折腾得他要死要活了,真要寸断,那岂不是……哦,不敢想了。卫风后怕的甩了甩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喂,我说高人,可有什么办法调理?”卫风坐起摇了摇刘菁,刘菁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她的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一看就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刘菁见卫风着急,她却不急了,将头埋进了卫风臂弯里装睡。卫风无奈,只得摇着刘菁的肩膀好言相求:“高人,你就别装睡了,告诉我怎么办吧。”

刘菁摆足了谱,被卫风摇得娇笑不已,这才抬起头来,瞟了一眼卫风:“当然有办法,不过这是师门之秘,概不外传。”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传给我?”卫风顿时急了,他猛的坐起身来,一下子扯动了腰间的伤口,顿时疼得连吸冷气。刘菁见他动了伤口,也吃了一惊,连忙起身查看,见无大碍,这才将他放平,嗔了一句:“你别乱动,万一把伤口扯裂了,我还得重新给你上药。”

“唉呀,跟这伤相比,我的病更重要啊。”卫风抓住刘菁的双肩央求道:“高人,你就告诉我吧。”

“那我有什么好处?”刘菁咬着一缕头发,偏着头调皮的看着卫风。

“你要什么?要钱?”卫风大喜,只要有条件都好办。刘菁来的目的根本不是钱,一听就连连摇头,卫风见她摇头,有些为难的抓了抓头,忽然明白了什么,指着刘菁说:“你不会是想……”

“想什么?”刘菁以为卫风猜到了她的目的,不禁有些紧张。

“你不会是想以后跟着大人我吧?”

“我呸!”刘菁羞得满脸通红,要说她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倒也不是实话,她对卫风确实有一种好感,跟他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愉悦,要不然也不会这深更半夜的跟他睡一张榻上,但要说她现在就是想嫁给卫风,这却是没影子的事,至少在她看来,这纯属是卫风自我感觉良好的表现。

“那你想要什么?”卫风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了,大惑不解。

“我想……”刘菁本来想说要卫风在皇帝陛下面前替弟弟淖子说两句好话,让他也能推恩封个侯的,可是一想如果现在就说,只怕卫风会生疑,一口拒绝,事情就没了转机,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等等再说。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说吧。”刘菁又躺了下来,搂着卫风的手臂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别啊。高人,这可是要命的事啊,万一你还没想出来,我就一命呜呼了……”卫风话还没说完,刘菁的手指就封住了他的嘴:“有本高人在,你不会死的。安心睡觉,也许我明天就能想出来有什么要求。”

卫风苦着脸:“你以为我这样能睡着吗?”

刘菁嗤嗤的笑着:“你睡不着,也别吵我啊,我可要睡了。”她想了想,又轻声笑了:“看你这样,不告诉你一点,你是睡不着了。你知道留侯张良吧?”

卫风点点头,留侯张良谁不知道啊,汉初三杰嘛,神仙一般的人物。

“那你知道留侯张良最后干嘛去了?”刘菁仰着头,笑靥如花的看着卫风,卫风这时却一点花心思也没有,他细想了想,忽然有些明白了:“他最后学道去了,跟一个叫什么松子的,学什么辟谷服气。”

“赤松子。”刘菁伸出手指点了点卫风的鼻子,得意的笑着:“要想救你的命,只有赤松子导引法。”

“赤松子导引法?”卫风明白了,他笑了起来,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了,原来是这个啊,没事,你不教我,我有地方找去。赤松子是道家的名人,虽然他卫风跟留侯的后人没什么交情,可是跟另外一个牛人的后人却有亲戚关系,陈平的曾孙陈掌是他另一个姑母卫少儿的丈夫,陈家有很多道家秘典,说不准就有赤松子导引法,就算陈家没有,皇帝陛下的石渠阁、天禄阁收藏天下书籍,其中也肯定会有赤松子导引法。

“原来如此,那就睡吧。”卫风心情一松,玩笑话立刻就来:“来,让爷抱抱,温香满怀,肯定舒服。”

这个刘菁倒不拒绝,反正卫风现在受了伤了,也不能做什么事。她向卫风怀里缩了缩,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卫风却没有立刻睡着,刘菁虽然没有脱掉外衣,但他的手指能感觉到刘菁年轻身体的弹性,鼻子里闻着刘菁身上的幽香,他还是有些疑惑不解。这个神秘的舞伎既不是要钱,又不是想跟着他,那她想干什么?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中,可没有什么能让她惦记的。难道她就是一时好玩,和自己亲热几天,等没了兴趣就飘然远去?可是她又不象那种但求苟合的女子啊。

那她那个要求究竟会是什么呢?卫风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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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交差

刘菁是不是高人暂且不论,但她的药确实神奇,卫风用了药不过两天,伤口就结了口,四五天的功夫,他就恢复如初。//\不过按刘菁的说法,他好得这么快,一方面是药好,另一方面也得归功于他体内那股先天之气。据她说,先天之气练到极致的人,可以用刀砍不入,火烧不化。

就在卫风开心神往的时候,刘菁又说了一句,这样的人只在传说中听说过,没人亲眼见过。

卫风刚刚绽开的笑容顿时变成了郁闷,刘菁看了,笑得花枝乱颤,她觉得逗卫风实在太好玩了,这趟出来真是值得,平时在府里一本正经的做翁主,哪有这么开心的事儿。

羽林郎们都知道了这个叫金青的士子其实是个女人,而且已经和卫大人睡在一起了,一个个除了羡慕卫风的艳遇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大汉朝开放得很,男女之间两情相悦,无媒妁之言就睡到一起的太正常了,私生子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本朝最威风的两个大司马都是私生子。再说了,卫风现在还没有成亲,如果你情我愿,他把这个舞伎收入房中做个美妾,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有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相伴――虽然这个漂亮女人是卫大人不言而喻的私宠――羽林郎们的心情还是轻松了许多,一路上大家谈笑风生,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卫风的伤好了之后,赶路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五月初,卫风一行到达长安。

霸桥驿。

卫风长长的“吁”了一声,勒住了赤菟的缰绳,转过身对刘菁说:“高人,马上就要进长安城了,我要先去回复差事,不能再和你一路相伴了。你可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的话,先跟着我的家丁到寒舍住两天,等我休沐的时候再带你出去玩耍。”

刘菁看着远处雄伟的长安城,脸上的笑容有些落寞,她不是不想和卫风在一起,可是她毕竟不是一个舞伎,而是一个翁主,还是私逃出来的翁主,她和卫风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对于卫风潜在的邀请,她只能装作没听出来。但她又有事要卫风帮忙,必须经常能见到卫风。她勒住马缰,沉默了一会:“我会去长安城里玩几天,你说说,哪儿比较好玩?”

卫风有些失望,这个神秘的舞伎果然只是逢场作戏,并不想和他有什么结果。他想了想:“我常去的地方是酒市,酒市里有一家西域酒坊,卖的酒很不错,游侠们也经常去那里喝酒聚会,你既然是个游侠,去那里一定有意思。对了,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条件,就到尚冠里卫家来找我,我还要跟你学赤松子导引法呢。”

刘菁八面玲珑,如何听不出卫***气的怅然,只是双方身份在此,她也只得如此,除非等卫风功成名就,再去赵王府求亲方有可能,眼下最多做个露水夫妻,这又不是她所愿意的,这一路上走来,如果她愿意这么做,她早就是卫风的人了,哪里还需要在这里扭扭捏捏。

“我会的,一旦我想好了条件,我就到卫府去找你。”刘菁勉强笑了笑,甩起马鞭抽了一下胯下马,娇笑着走了。卫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回身对李维和田默说:“你们马上就回府里去,我受伤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讲,特别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喏。”李维和田默躬身应喏。

“我们走吧。”卫风一马当先,催马而去。在长安城霸城门口,他和李维他们分了手,他们绕城而过,直奔建章宫,而李维他们则绕到城北的洛城门回府。

要回到家了,羽林郎们忘却了旅途的辛劳,兴奋的说着话。赵安国赶了上来,和卫风并肩而行,商量着过一会儿怎么交差。说着话就到了建章宫的正门――璧门,卫风和门口值班的赵充国打了个招呼,和任朝、郑吉道了别,和赵安国两人直奔前殿。

霍禹正和一个身材高大的郎官在门口说着闲话,一看到卫风从远处走来,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随即堆上了一脸的笑容,大步迎了上去,老远的就拱起手:“风叔,你可回来了,唉呀,这一去,快有两个月了吧?”

卫风笑着回礼:“可不是,再有两三天就整两个月了,今天你当值?”

“是啊。”霍禹笑着把卫风迎到门前,指着那个郎官说:“风叔,这是我姊夫,骑都尉上官大人的长子上官安。姊夫,这是我经常跟你说起的风叔,故大司马大将军的儿子,长公主殿下的心头肉。”

上官安连忙躬身施礼:“原来是卫大人,久仰久仰。”他嘴里说着久仰,其实颇有些憋屈,霍禹一口一个风叔的,连带着他都不好称呼,按说他和霍禹是姊舅,是平辈,霍禹比卫风小一辈,那他也比卫风小一辈,可是他无论如何叫不出口,卫风比他还小几岁呢,他可没有霍禹那么不要脸,风叔风叔的叫得这么亲热,至于肚子里是怎么回事,上官安也是知根知底的。

“上官大人。”卫风还了一礼,略说了几句闲话,打了个招呼,带着赵安国进了门。见卫风走远了,霍禹才收了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上官安:“赵安国这小子是怎么回事?看样子这两个月跟着卫大人后面,感情不错啊。”

上官安瞟了他一眼,看着已经走远的赵安国和卫风,笑了:“最近传言的那个江家被人抢了的新娘子,是不是原本就是赵安国的未婚妻?”

霍禹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谁说不是呢,不过看他这样子,好象又找到老婆了。”

上官安笑了笑,没有再应。

卫风进了殿,在殿门口遇到了淖五,他简短的和淖五说了两句淖姬的情况,淖五感激不尽,连连致意,转身进去给卫风通报,不长时间,他满面笑容的迈着小步走了出来:“卫大人,陛下听说你回来了,可高兴了呢,让你们快点进去回报公事。”

“有劳。”卫风和赵安国两人大步走进了殿中。

天子危坐在御案之后,满面笑容的看着大步走来的卫风,看着卫风跪倒磕头,又饶有兴趣的听卫风讲完了赵国的公务,然后笑着说道:“来,赐坐。”

淖五连忙拿过一张席来,放在卫风的面前。卫风和赵安国谢了恩,规规矩矩的坐好,微低着头,静听陛下的垂询。天子收了笑容,还没有说话,先将一份奏章扔到了卫风的面前,用手指点了点,示意他看一看。卫风有些不解,自己又不通政务,看什么奏章啊。他接过奏章一看标题,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劾侍中卫风不遵使臣礼仪章”。

“陛下――”

“别急着说话,先看了再说。”天子摆了摆,示意卫风稍安勿燥。卫风匆忙打开了奏章,快速扫了一遍,冷汗立刻下来了。原来是有侍御史弹劾他出使赵国,没有按规定乘诏车,而是骑马,有失朝庭使臣的威严。这事说大就大,说小也就小,就看天子的意思了。

“陛下,臣……知罪,请陛下责罚。”卫风伏地不起。赵安国也跟着请罪,卫风是初次当差,让他跟着,就是有事提个醒的,说起来他的责任比卫风还要大。不过使臣出使,为了图方便快捷,骑马而不坐车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是有人上章弹劾,陛下一般也不理的,卫风又是他看中的人,这次怎么突然又提这事了。

“你这次的差事,总的来说,做得还是中规中矩,没有出什么乱子。”天子一开口,先给卫风的差事定了性。接着又说道:“不过,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这有失使者威严是一事,还算是小的,可是你在河内淇亭大开杀戒,残杀无辜,又不报与河内郡知晓,这件事却做得极不妥当。”

天子的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些严厉了,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阴森森的让卫风感到了一阵不安。淇亭的事情已经传到京师了?还告自己残杀无辜?他立刻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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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天下太平

“陛下,臣知罪。//***”卫风开口先认错,然后接着说:“不过,说臣枉杀无辜,却有些委屈臣了。”

“你有什么委屈?”天子平静的说道。

“淇亭外的那些人,原本就是些流民组成的山贼,是他们跑了上百里地来先攻击臣,臣等才奋起反击。”卫风将淇亭外的事情讲了一遍,连金青的事都说了,当然了,金青是个女人的事他就不提了。“这事不光羽林郎们可以做证,淇亭的亭长赵德言、亭父王二栓、求盗周旺都可以作证。”

“有这事?”天子勃然大怒,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卫风面前:“你是说,那里有八百多人,全是流民组成的山贼?”

卫风和赵安国连连叩头:“臣等绝无虚言。”

“八百人的山贼?”天子依然不敢相信,他抬起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淖五,脸上有一丝强烈的不安。在他的印象中,自从沈命法出台之后,流民自然还是有的,但为盗的事情却没了,至少没有这么大的团伙。一个小小的淇亭旁就出现了八百多人,还一夜之间跑了一百多里,越境追杀天子使臣,这是什么事?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大汉的江山,已经溃烂到了这个地步吗?

不可能。天子连声对自己说。

“陛下,羽林郎们就在建章宫内,可以为臣做证,陛下如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淇亭查问亭长赵德言等人,一问便知。”卫风见天子神色游移,连忙又说。

“赵德言他们三个,因公殉职了。”天子走到御案后面,缓缓说道:“河内报上来的情况说,你们滥杀无辜邀功,赵德言等人上前阻拦,也被你们杀了。”

“陛下!”卫风和赵安国大惊,这个罪名太大了:“臣等冤枉啊。”

天子半晌无语,他想了想说:“你受伤了?”

卫风连连点头:“臣不习战阵,为救人被山贼陷住,亏得赵安国率羽林郎们相救,要不然臣就回不来了。”

天子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是当他看到卫风的伤口时,他又不得不相信卫风。卫风出去办事,实在没有理由发狂杀人,而且以羽林郎的实力,如果真是河内报上来说的几十个人,卫风根本不可能受伤。既然卫风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河内郡在说谎,他们不知道使者是他信得过的卫风,想当然的就报了上来。他们这么匆忙,当然是想抢时间,抢在卫风等人回宫之前先告状。

杜延寿居然敢这么大胆?天子恼了,气得手直发抖。

“你们起来吧,河内的事情,朕会派人去查。”天子强压着怒火和心头的不安,对卫风抬了抬手:“你回去休息几天,陪陪你的阿母,然后回来当值,再过几天就要春猎了,你好好习练弓马,到时候别丢了朕的面子。”

卫风长出一口气,磕了头,起身告辞出殿,被外面的风一吹,这才觉得浑身冰凉。他看了一眼赵安国,赵安国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人的眼中都有些悔意,要知道有这事,就把那两个俘虏带回来了。现在亏得天子相信他们,否则就麻烦了,不管有理没理,先送到大狱里关起来再说。

卫风和赵安国一起出了建章宫,两人越想越觉得奇怪,杜延寿这是疯了?居然敢报这么大一个假案?两人商量了一阵,也没明白杜延寿这是发哪门子的疯。进了城,两人分手,各回各家,各看各妈。

卫风回了尚冠里卫府,什么事不干,先去看老娘,长公主一看老儿子回来了,开心得合不拢嘴,抓着卫风看了又看,仔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缺什么零部件,然后才拉着卫风坐下:“乖儿,快跟阿母说说,这趟差事办得如何,你皇帝舅舅可满意?”

“我的差事陛下还算满意,不过有人告了我一恶状。”卫风把河内郡颠倒黑白告恶状的事情说了一遍,为了不让长公主担心,他把自己受伤的事情给隐了。最后他不解的问老娘:“阿母,你说杜延寿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这么上报,这不是欺君枉上吗,论罪可是死罪啊。”

长公主笑了,笑容里是看透世事的睿智:“他不告这个状,也是死罪。”

“为什么?”

“河内郡每年上计,考功都是前几名,他杜延寿因此增秩增爵。如果让陛下知道他说的全是假的,陛下还能不砍了他的头?不过,河内的流民情况这么严重吗?居然几十里一个人也没有?”长公主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她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这个杜延寿和我卫家一向不对付,没想到这次自己送上门了,你兄长要是知道了,只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唉,又要有事了。”

“可不是,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卫风的脸色有些沉重,从淇亭过来之后,他也有意的打听了一些情况,不光是河内,河东、弘农的流民情况都很严重,有的地方已经到了整个县都跑光了的地步。

“是吗?”长公主也不敢置信。

“确实如此,这些我还没来得及跟陛下说呢。”

“你可不能说。”长公主脱口而出,严厉的对卫风说:“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说,陛下问起你,你也要尽量说得轻一些。”

“为什么?”卫风大惑不解。

长公主疼爱的看了一眼卫风,长叹一声:“乖儿,你还不了解你的皇帝舅舅,他这个人最要面子了。他一直以为在他的治下,大汉江山天下太平,就算有些事,也是那些贪官污吏为非作歹才引起的。其实真正的根子,就在他的身上。他那么聪明的人,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卫风有些明白了。

“杜延寿告你的黑状,是因为他没来得及打听,不知道你是正使,以为又是你哪个兄长呢。如果他花点时间去查证一下,或许不会出这个昏招。你为了表白自己,把淇乡的情况告诉陛下,这是应该的。一个乡有几个流民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一定会去查。但是如果整个河内十室九空,甚至连河东、弘农都有很多流民,他还敢查吗?他不敢查。但是他会把事情推到太子殿下的身上,那这件事就会成了太子殿下的责任,他要查,查出来责任是他这个监国太子的,他不查,最后出了事,他还是跑不了。”

“怎么会是这样?”卫风十分吃惊,幸好当时没说,要不然真是给太子惹了麻烦。

长公主有些无奈:“官场上的权谋,本来就是很肮脏的,皇宫里的事情,更是你死我活,哪怕父子之间也是如此。你现在才接触,有好多事想不通,等以后见得多了,就会明白的。”

“多谢阿母教诲。”

“罢了,阿母老了,有些事情,也就是依理而言。有空你去见见太子殿下,他会告诉你其中的缘由的。”长公主微微的叹息着,拍着卫风的手:“你今天累了,就不要出去玩了,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出去吧。对了,这两天长安城里好象在抓捕游侠,动静闹得挺大,前天这里还抓了两个呢。”

“是吗?”卫风一愣,随即想起刘菁,他让她去西域酒坊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事来。

“嗯,阿母还能骗你吗。”长公主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当了官了,以后少跟这些游侠来往,你长兄回来说,有个游侠叫张豆儿,最近帮了太子殿下大忙的,是你推荐的吧?”

卫风嘻嘻一笑:“是啊,他帮了大忙吗?那太子殿下岂不是又要谢我了?”

“送了你这么多东西,还不够啊。”长公主笑着轻打了他一下,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以后赵王府的钱,你千万不能收。王府交通内官是犯禁的,虽然说赵王府不会说出去,但是总要小心点好。”

“我知道了。”卫风连连点头,又想起来他的婚事,连忙拉着长公主的手臂笑着问道:“阿母,三娘那么怎么样了?”

“亏你还能憋到现在?”长公主笑得眯起了眼睛,捏了捏卫风的脸颊,嗔道:“一阵都弄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去见见你的岳父岳母,好定个吉期,就好把三娘迎进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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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卫青已经去世了十几年,长公主虽然尊贵,但终究是个女人,要上门提吉期,卫风还必须要拉着卫伉去。\www。qВ5、c0m\\长公主说,卫伉已经很多天没回来了,听说这些天忙着追捕京师的游侠儿,忙得很。

卫风无奈,只得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李维他们几个去博望苑找卫伉。

博望苑在城南,是天子特地赏给太子的府第,让他住在城外,就是为了方便他招揽宾客,这说起来显然是件好事,至少在当时确实是这样的。不过,现在却成了坏事,天子在建章宫,很少住在长安城内的未央宫,太子又在博望苑,想要见一下天子可不那么容易,父子两个难得见个面。

卫风虽然长大之后就很少去博望苑了,路却还记得,到了博望苑的时候他有些意外,博望苑里人少了很多,远不是他以前来玩的时候那样热闹。专供那些宾客住的小院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冷冷清清的,看起来有些萧条。

卫风进了门,迎面碰上了太子舍人无且。无且比他略长几岁,小时候他跟着母亲、兄长来博望苑的时候,经常是无且带他去玩,两人很熟悉,不过算起来有几年没见了。一见面两人都有些惊讶,紧接着抱在一起哈哈大笑。无且拱了拱手笑道:“卫公子,几年没到博望苑来了吧,今天怎么有空?”

卫风摇了摇头说:“是有点事,来找我长兄去办点事。”

无且想了想,打趣的笑了:“找卫大人去丞相府提亲吧?听说你和公孙丞相家的三小姐的亲事已经定了,只等你回来办呢。公子,这次终于把从小玩到大的三小姐娶进门,从此心愿已足了吧?”

卫风哈哈大笑,拍着无且的肩膀说:“老兄,你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不错,我来就是找兄长去丞相府提吉期的,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杯酒。”

无且呵呵一笑:“这是自然的,公子就是不说,我也要厚着脸皮到贵府去讨一杯的,公子现在说了,我当然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说着,他拱了拱手:“公子,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卫大人在不在里面,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捕了大概有上百个游侠儿,可把他们忙坏了。”

“有劳老兄。”卫风拱了拱手,停住了脚步。前面就是太子的办公正殿,他虽然是亲戚,也不能随便进去。他站在旁边的侧廊上等了一会儿,舍人无且匆匆的走了出来,笑着对卫风拱了拱手:“卫公子,太子殿下有请。”

卫风笑着还了礼,跟着无且进殿,心里却有些奇怪,他来找卫伉的,太子殿下要见他干什么?不是说很忙吗?

太子脸色有些苍白,坐在一堆简牍之间正和卫伉、宾客张光商量着什么,进了卫风,他笑着用手里的毛笔指了指旁边的坐席:“风弟,你先坐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好。”

卫风闻言,乖巧的坐在一旁,静静的听他们说话。太子一边在简策上急书,一边对张光说:“京师的游侠虽然捕得差不多了,可是朱安世跑了,这人是个首脑,不抓住他,抓再多的人也是白费。范大人那里都审了半个多月了,也没审出什么名堂来,可见这些人都是些办杂事的,机密的事情,还是只有朱安世几个人知道。千万不要以为人抓得差不多了,就松了劲。陛下过些天就要大猎,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属下明白。”张光点了点头,接过太子递过来的简策,和卫风点头打了个招呼,匆匆的出去了。

太子放下毛笔,招手让人拿过一盆凉水来洗了洗脸,用劲的搓了搓有些疲惫的面容,直搓得脸上泛起一阵红,这才罢了手。他招手让卫风向前坐坐,笑道:“风弟,这趟差事办得怎么样?还顺利吧?”

卫风把经过从头到尾细说了一下,说到昨天回宫交差的时候天子告诉他的事,他特地把实情说了一遍。卫伉一听,立刻喜上眉梢:“殿下,这是好机会啊,陛下肯定很快就会有旨意派人去查,一旦查实杜延寿就死定了。河内既然有这种事,河东想必也不会少,杜安平也跑不了啊。”

太子看了一眼激动的卫伉,却没有立刻答应他,他抚着额下的胡须,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伯高,你不要太兴奋,这件事,不能往大了办,只能往小了办。姑母说得对,这件事急不得。”

卫伉愣了,河东太守杜安平、河内太守杜延寿是前御史大夫杜周的长子、次子,杜周之所以声名雀起,跟整治卫家有很大的关系,现在好象都有个共同认识,只要收拾卫家的,和太子不对付的,一定能讨得天子的喜欢,前有江充,后有杜周,其他的小角色就更别提了。杜周死了,可是他的儿子还在,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正好报仇血恨吗?卫伉有些想不通。

“伯高,小不忍则乱大谋。”太子失望的瞟了卫伉一眼。这个人的政治意识实在是太差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大动干戈呢?当然是按陛下的旨意办,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陛下身体不好,撑不了几年了,这个时候稳定比一切都重要,只要自己顺利登了基,收拾杜家还不是小菜一碟?杜家不仅仅是杜家,他们是执法严酷的酷吏的代表,身后有一帮人看着他们,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时候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万一弄出什么事来,难免会出差错。自己做太子做了三十年,可不想因为一个杜家功败垂成。这个卫伉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以后怎么辅佐自己?

“这件事先等陛下的诏书来了再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太子打断了还要劝说的卫伉:“你过一会儿先去丞相府把风弟的事情办了,然后去京兆尹找范大人,在长安城里多搜搜,无论如何要找到朱安世这个人。”

“喏。”卫伉见太子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只得点头答应。太子转过脸看着卫风,脸上露出笑容:“风弟,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那个张豆儿果然利害,由他带着京兆尹和执金吾的人去抓人,简直是一抓一个准,半个多月的时间就抓了上百人,京师为之一净啊。你说,这次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要怎么谢你才好?”

卫风听了长公主的吩咐,不能随便要太子殿下的东西,他连忙笑着摇摇手:“殿下,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并没有帮什么忙,你既然觉得这个张豆儿好用,赏他就行了。至于我,殿下的强弓骏马,已经让我无以为报了,这点小事,就请殿下不要再提了。”

太子殿下愣了一下,用手指指点着卫风,转头看着卫伉笑了起来:“伯高,你看你看,风弟出去了一趟,确实是长了见识了,这说起来话来,有条有理的。”

卫伉也很高兴,满意的看着卫风:“风弟,你这次的差事虽然完成了,不过,也有不少不合规矩的地方,趁着殿下现在有点空闲,要向殿下好好请教,不要以为自己办完了就是十全十美,你这还差得远呢,说得好听点是勉强合格,说得不好听,就是一塌糊涂,要不是陛下看你是初次办事,只怕少不了要责罚你。”

太子拦住了卫伉:“伯高,你别把他吓住了,虽然有些问题,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第一次办事,哪有那么完美的,经验总是积累起来的,我看他已经不错了。”

卫风汗颜,连忙虚心请教。太子见他诚心,也就说了几句。大致有几个问题,一是对刘丹的事情,虽然从轻处理了,但是至少也应该向陛下知会一声事情的经过,让他心里有个准备,以防万一哪天有人说起来这个事,陛下一点印象也没有,会心生不快,说不准能扣一个欺君的帽子,到时候会对他极为不利。其次就是淖姬请客的事情,做为天子使臣,随便到赵王府的姬妾那里去喝酒吃饭,这本身就是违规的。国丧期间,不光是不能奏乐,就是喝酒也不行,更何况还是老赵王的姬妾请客。和这两件事比起来,象什么骑马不坐车之类的,都是小事。

卫风听了,一身冷汗,敢情自己就没做对一件事,他连忙做了检讨,感谢太子指点。

太子笑了:“你也别太当回事,我说的这些,可大可小。不过,有一件事你做得很对。”太子说着,脸色阴了下来:“江充的父母以玉具剑陪葬这件事,风险太大,现在不宜有所举动,要动,就要致他于死地,否则就不要动。”

卫风恍惚间有些明白,但又想得不是太清楚,对他来说,这个事情也真的很棘手,首先怎么拿出来就是个问题。但看太子这样子,显然对刘丹的话是有信心的,对怎么查证也是很有信心的。既然如此,他就不想多问,太子都说了,这件事以后再办,那就等到以后再办吧。而他的亲事,却必须现在就办。天子随时都可能大猎,如果在此之前办不成,那就得拖到大猎之后了。天子大猎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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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公孙敬声

丞相公孙贺看到卫伉兄弟俩的时候特别客气,抚着胡子放声大笑:“我就说嘛,风儿做郎官是轻松很,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还是个侍中,第一天当差就出使赵国。\\\\好啊,我都等你两个月了,家里全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来迎都行啊。”说完,他又挤了挤眼睛,故作神秘:“再不迎,我那三娘就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了,我公孙贺可丢不起这个脸啊。”

卫伉和卫风两人相视而笑,这个老狐狸,转弯转得真够利索的。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他们客气了一回,商量好了吉期就退了出来,一起去看姑母卫君孺。他们刚出去,太仆公孙敬声进来了,瞅着卫风的背影,他皱着眉头站了一会儿,进门就问:“阿翁,卫家兄弟来干什么?”

公孙贺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收了,哼了一声:“你跑哪去了,几天也看不到你的影子?”

公孙敬声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借着坐下整理衣服的机会,他含糊的解释了两句:“不是要准备大猎吗,我这个太仆,当然是为陛下准备车马去了。”

公孙贺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半天才说:“卫家兄弟来,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定一下你妹妹的吉期,他们家想早点把你妹妹迎回去,家里也好有个女人照应,长公主老了,精力忙不过来,卫伉兄弟几个的妾又都拿不起来,想着让你妹妹早点过去,把家里的事管起来。”

“你答应了?”公孙敬声一愣。

“废话,都到这一步了,我能不答应?”公孙贺不解的看着公孙敬声“咦”了一声,很是奇怪的问道:“你想什么呢?当初不是说好的吗,只要他当上了郎官,就同意这门亲事。现在他做了侍中,比我们当初的要求还好一些,为什么不答应?还让老子我食言不成?”

公孙敬声语噎,当初是这么说的,可是他当时没想到卫风真能到陛下身边去啊,谁成想他居然做了侍中,而且他听来的消息说,陛下对他还很看重,真是想不通陛下是不是老糊涂了,一向对卫家的人不好的,怎么到了卫风身上就转了性,当真是因为他妈是长公主?

事以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起身出门。公孙贺板起了脸:“你又去哪儿?刚回来又要走?身上还有一股脂粉味儿,你到哪儿鬼混去了?”

“阿翁,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大小是个太仆,位列九卿,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公孙敬声不服气的昂着头,可是他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慌乱。

“太仆?太仆怎么了?”公孙贺一下子火,腾的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公孙敬声面前,抬手就是一大耳刮子。他虽然七十大几了,可是多年战场拼杀,体力极好,这一巴掌下去,顿时把公孙敬声打得眼冒金花,昏头转向,脸颊上很快泛了红。

“阿翁――”公孙敬声懵了。

“你这个畜生,看看你这样子,哪里还象个太仆。”公孙贺怒不可遏,指着公孙敬声一顿臭骂:“你真当你是凭自己的本事当的太仆?那是陛下为了让你老子我当这个倒霉丞相的补偿。你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也不睁开眼睛瞅瞅。”

老头气得直哆嗦,他越看这个儿子越不舒服,成天的不干正事,花天酒地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钱。最让他上火的是,陛下要大猎了,他这个专管车马的太仆却不上心,万一到时候出点差错,陛下一发火,不仅他这个太仆要倒霉,他这个本来就做得胆战心惊的丞相也要跟着难过。看到公孙敬声还糊里糊涂的样子,他就浑身来气,揪住他就是一顿暴捶,打得公孙敬声鼻青眼肿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公孙敬声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顿,气得七窍生烟,一甩手,拔腿就走,干脆不理公孙贺了。公孙贺暴跳如雷,叫人抓住公孙敬声,可是哪里赶得及,等他冲出门来,公孙敬声早没影了。

“前面吵什么呢?好象是岳父大人的声音。”卫风在后院的小楼上都听到公孙贺的骂声了,不禁笑了起来。坐在他对面正在绣一个手绢的公孙三娘白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当然是真不知道。”卫风一本正经的摊了摊手。

“还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公孙三娘张开樱红的嘴唇,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咬断了线头,细细的打量着刚绣好的手绢,露出满意的笑容。小鱼儿在一旁看了,拍着手笑道:“小姐,你这手艺可是见长了呢,这次绣得可比上次那个好看多了。”

“多嘴。”三娘嗔了一声,小鱼儿恍然大悟,掩着嘴悄悄的笑了。小姐为了绣这个出嫁时用的手绢可花了不少功夫,可不能让姑爷知道。不过姑爷看起来也没注意,他揉着眉头,有些心不在焉。

“姑爷,你想什么呢,今天自打到这儿来,不是抓耳就是挠腮的,不想来就别来了嘛,又没人请你来。”小鱼儿责怪的说。

卫风瞟了她一眼,嘿嘿的笑了:“小鱼儿,我现在还是姑爷,在这公孙府里,你还能这么跟我说话,等过些天你跟着你家小姐入了我卫家的门,你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可对你不客气。到时候我把你许给我们家那个李维,你可别怪我。”

“小姐,你看他啊。”小鱼儿气得小脸通红,转向公孙三娘求援。公孙三娘白了她一眼:“让你没规矩,活该。还不快去给他倒点茶水来,就知道傻站着。”

小鱼儿一撅嘴,也知道自己将来进了卫家门,确实不能再这么牛气,只得一扭身去给卫风端茶水,要不然真嫁给李维她就惨了,那个家丁她是知道的,除了打仗生事就没有一点长处,对了,还好色。

“兄长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也不归家,偶尔回来一趟也是满身酒气的。”公孙三娘皱起了眉头,很担忧。她有些不太愿意提公孙敬声,换了个话题:“你这次出使赵国的事情怎么样?可顺利吗?”

“顺利个屁。”卫风想想就郁闷,辛辛苦苦跑了两个月,还受了伤,结果看中的一个舞伎都没摆平,事情也一件没办好,长公主老娘是舍不得说他,太子殿下给他留了面子,卫伉是爱护他,但他听得出来,他的差事办得实在不怎么样,更重要的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太明白为什么不怎么样。太子为什么不收拾杜延寿,多好的机会啊。

“怎么了,看样子是办砸了?”公孙三娘笑了起来,将手帕叠好,转身收到箱子里:“你跟我说说,我看看你哪儿办砸了?”她弯下腰的时候,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显出她曼妙的身姿,细细的腰肢,浑圆的臀部,优美的曲线看得卫风一时意乱神迷,竟忘了回答公孙三娘的话。公孙三娘见没有回音,转过头一看,见他盯着自己的一副傻样,小脸羞得通红,咄了他一口:“看什么呢。”

“哦――”卫风回过神来,将赵国之行又说了一遍,至于舞伎的事情只是一提而过,后来和他一路同等的事情,更不能提了。最后他说了太子不让杜家的事情,对此他特别的不解。

“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办他?这次不办,下次还到哪儿去找机会?”

“当然不能办了。”公孙三娘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为什么?”卫风挠了挠头,看来自己真是不懂,连公孙三娘一听就明白的事情,他却想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他涎着脸走了过来,搂着公孙三娘的香肩:“夫人,给夫君讲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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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潜居抱道以待时

公孙三娘红着脸,拨开了卫风的手,将他推到对面坐下。\\wwwqВ5c0m卫风嘻嘻的笑着,没个正形的伏在案上,托着下巴盯着公孙三娘的脸看个不停。公孙三娘撩了撩腮边的头发,嗔了他一眼:“我问你,他们为什么要斗来斗去?”

“为了权,为了利呗。”卫风想都不想,顺嘴应道。

“那什么是权呢?”公孙三娘抿着嘴笑着,又追问了一句。

“什么是权?”卫风愣了一下,大家都知道权是什么东西,但要具体下个定义,一时之间却还真说不好。他翻了翻眼睛,看着公孙三娘:“你说什么是权?”

“权,本意是称重量的工具,怎么才能称出重量呢?当然是在权平的时候,怎么才能使权平呢,就要两边都均衡。”公孙三娘细细说来,说得卫风一愣一愣的:“所以权又有平衡的意思,就是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同时还有比较的意思,就是比较利害关系。”

“这个我明白。”卫风点了点头。

“那太子现在就是在比较利害关系,收拾杜家当然有利,但是这个利跟他顺利登基这个利比起来,哪个大?”公孙三娘微笑着,看着卫风,停住了话题。

卫风“哦”了一声,有些明白了,那还用说,当然是登基更重要了,当了天子,天下都由他说了算,一个杜家当然不值一提了。

“你再想想,杜延寿是一个人吗?当然不是,他是杜家的一份子。如果仅仅是杜家,这也没关系,杜家长子杜安平的河东郡也不太平,把他一起拖下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杜家的老三杜延年现在还没入仕,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说,杜家根本不是太子的对手,要收拾他们,太子哪怕没有这个理由,也可以轻松的办到。那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机会,太子却不动手呢?”

卫风伸出手指,挠了挠嘴角,想了一会:“你是说,杜家也不仅仅是杜家,他们背后,有一帮子人?”

“对啊。”公孙三娘点头赞许的看了卫风一眼:“你啊,就是不想用心去响,以为凭着拳头就行,有很多事情,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孟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用拳头就是劳力者,只能治于人,而用心,才能治人。”

卫风咧着嘴笑了,他打了个哈哈:“你劳心,我劳力,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你就知道油嘴滑舌的。”公孙三娘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杜周是推崇为政严酷的代表,他们代表着一种治国理念,所以与这种治国理念不同的人,都是他们潜在的敌人,太子为什么受到那么多人的排挤?还不是因为他为政尚宽尚仁,纠正了好多已经被那些酷吏判定的案子。”

卫风点点头:“这个我知道。要这么说,是不是一旦太子出手收拾了杜家,那些酷吏就会一起来反对太子?哦,对了,陛下可是很信任这些人的,那岂不是直接和陛下要起冲突了?”

“算你聪明。”公孙三娘颌首微笑:“太子早些年因为锋芒太露,给陛下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直接导致了他的失宠,这些年先是李夫人,后是勾弋夫人,都给太子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如今李夫人所生的刘封了昌邑王,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而勾弋夫人所生的皇子十四月而生,陛下认为他和尧帝一样,这对太子来说,简直就是要废太子的征兆,这个时候他还能有心思和那些酷吏起冲突吗?”

“是不能,这时候安稳一点才是最好的办法。”卫风恍然大悟,这下子他算是明白了,原来杜延寿一个人后面还牵着这么多的关系,确实不能轻举妄动,没事最好,天下太平。

“所以啊,太子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他登了基,机会还不是多的是?你以为要收拾一个杜家,还需要很多的理由吗?”公孙三娘低下了头,拿过另外一件新衣看着:“说到底,太子担心的根本不是杜家,也不是什么酷吏,酷吏再利害,他也是臣子。郅都厉害吧,苍鹰!还不是窦太后一句话就给杀了。太子担心的是人,是陛下。”

公孙三娘说到最后,把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这世上只有陛下是太子不能对付的,只要陛下点头,这天下没有人是他收拾不了的。”

卫风瞪大了眼睛,这话说得对,天下除了陛下,谁是太子的对手?那么只要太子成了陛下,天下又有谁是他对付不了的?杜家算什么?一根杂草而已。

“陛下虽然说尊崇儒术,让一介儒士公孙弘布衣为相,可是他实际是上推崇的却是法术,你细想想,陛下登基快五十年了,他信任的儒士有几个,信任的酷吏有几个?”公孙三娘掰着手指数给卫风听:“太子如果要对付酷吏,那就是反对陛下的执政理念。如今陛下还在世他就这么干,那陛下有讳之后,那还不得把他这五十年的成绩全部否定了?真要是这样的话,陛下还会让他继位吗?”

卫风豁然开朗,他怔了片刻,对着公孙三娘连连拱手:“夫人高明,你这么一说,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就跟对弈一样,看得远的,看得深的,才会是赢家。我只是着眼于眼前的这一步,所以就什么也不懂。太子这是‘潜居抱道,以待其时’啊,我还替他着急呢,嘿嘿,真是杞人忧天。”

“潜居抱道,以待其时?”公孙三娘吟哦了两声,眼前一亮:“你这话说得好,正合‘君子见机而动’的意思啊。”

卫风大汗,连连摇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阿翁留给我的书上说的。我平时只是记得,却没有着意去领悟,你今天这么一说,我倒是有所触动了。”

“是吗?”公孙三娘来了兴致,放下了手里的衣服:“你跟我说说还有什么内容,倒底是什么书。”

“书到我手里的时候就没有书名,不过内容我倒记得,你要想听的话,我可以背给你听。”

“好啊,你等等。”公孙三娘大喜,连忙叫小鱼儿拿笔墨来,“你说慢一点,我记下来。”

“好长呢,你来得及写吗,还是等过些天嫁过去,我把书房都交给你就是了。”卫风有些为难的看着公孙三娘,公孙三娘一想,也笑了:“那你先背一些给我听听,看看是什么样的书。”

卫风清了清嗓子,细细的想了想说:“这书一共六章,我先背第一章吧,第一章叫原始。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心所得,使万物各得其所欲……”

因为卫青死的时候特地关照过长公主,家里的其他书都可以不看,这本书一定要看,所以卫风这本书背得特别熟,但他也就是背了,根本没兴趣去理解,也没人给他讲过。卫伉兄弟三人根本不知道这书,更别提看了,这次背给公孙三娘听,算是除了检查功课的长公主之外的第一人,

公孙三娘听得很入神,她不时的点点头,赞叹一声,直到卫风把书背完了,她还沉浸在思索之中,卫风见她入神,不免有些惭愧,自己背这书快有五六年了吧,从来没有象三娘这样用心过,以前的时光都在街头喝酒打架荒废掉了。

“好书!”公孙三娘轻轻的拍着案几,兴奋得脸颊有些发红,她看了一眼卫风笑了:“你能把这么好的书背下来,怎么就把事情办得那样,这书里的道理你只要懂个两三成,就足以应付大多数的事情了。”

“是啊,我现在也后悔了。”卫风真心诚意的说,“现在想起来,以前在街上喝酒打架,真是荒废时光,要是能多到你这儿走走,也不至于这么笨。”

公孙三娘见他后悔,倒也不想再责怪他了,反过来劝他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在街头看到各式人等,也算是增长见识了,再来理解这些话会更有体会的。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你才十九岁,刚刚踏上仕途,现在再学也来得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卫风嘿嘿的笑了,用手指指着公孙三娘说:“三娘,你跟我阿母差不多,就怕我灰心。好啦,现在我有些明白了,以后不会再那么干了。吉期也定了,我回去准备一下,争取早日把你这个贤惠的夫人迎进门,以后有事也好有个人商量。”

“咄,你就知道胡说八道。”公孙三娘羞红了脸,起身撇下卫风一个走了,她走到屏风后,又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家里准备好了吧,手头紧不紧?”

卫风连忙摇头:“不紧,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就放心吧。”他笑了笑,又说:“你那太仆兄长向我大开口,想来也要陪上一大笔嫁妆了,这次可我发了。”

“唉,别提他了,我总觉得,他这段时间有些诡异呢。”公孙三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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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江充

江充一手抚着长长的胡须,一手负在身后,在书房里转来转去,他那两只细长的眼睛不时的眨一下,闪出锐利的光芒。\\www。qΒ5。c0m//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高大的身躯还是挺得笔直,一点没有衰老的征兆。

他的侄子江安站在一旁,拱着手一声也不敢吭,可是他的眼光里却透露出他的焦躁和不安。他就是那个要娶赵安国的老婆细君的倒霉蛋,新婚之夜,趁兴入房,结果被一个连影子都没看到的人打晕了,第九房小妾细君也被人掳走了,更惨的是,自己的子孙根还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到现在还有后遗症。

他不服这个气,一定要把敢到他们家抢人的人找出来,他的家丁说,那些人不仅一个,至少有两个,他们虽然玩了个个声东击西的花招,但后来是朝北跑了。

他找了好些天,也没有找到线索,只得来找江充。江充本来不想管这事,一个小妾,丢了就丢了呗,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吗?何况这件事他本来就不赞成,你抢谁家的媳妇不好,偏抢赵破奴家的?赵破奴虽然现在不得势,可是你别忘了,现在朝中对匈奴人情况最熟悉的将军就是他了。别看李广利做了贰师将军,看起来挺威风,又是打大宛,又是打匈奴的,可是你看看他的战绩就知道了。打大宛打了四年,损兵折将才弄回来三千多匹马。出酒泉打匈奴,他是败得一塌糊涂,差点把自己栽进去,要不是天子顾着自己的面子,就凭他的这个战绩,李广利早就完蛋,十个李夫人也不好使。

李广利不行,赵破奴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从心底里讲,江充不愿意和赵家撕破脸,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充倒是喜欢赵破奴更多于李广利这样的外戚。江充是个有才的人,有才的人一般都比较自负,他最讨厌的就是李广利这种没有本事,却凭着裙带关系获得高位的人,他之所以对付卫家,也有某些这样的心理因素在其中。

江安抢了细君,他是很不高兴的,只是拗不过江安的父亲,他的亲兄弟的面子,他才去参加江安的婚礼。细君被抢之后,他虽然也觉得很恼火,但对于江安要求的去找关系把人找回来却没有什么兴趣,丢了就丢了呗,有必要拉下这个面子去求人吗?这样更好,赵破奴知道了,心理也会好受一点。

可是江安随后的猜测引起了他的警觉。

江安说,他派人追到十里外的霸桥驿,发现出使赵国的赵安国当晚就在霸桥驿。这也就罢了,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赵安国在这一夜前后的表现让人很不解,头天晚上他心情很不好,还跟正使卫风打了一架,第二天起来,心情却好得很,居然和卫风又和睦如初了。

一个人睡一觉,心情能变这么多?江安直接的怀疑上了赵安国,他把自己的猜测添油加醋的告诉了江充,江充立刻上了心。他上心不是因为很可能是赵安国来劫走了细君,而是出使赵国的为什么正好是卫家的人,这不由得他不心生警觉。

他之所以把水衡都尉这个肥缺丢了,就是因为卫伉和卫伉身后的太子。他一直记在心里,等候着机会,但是没想到卫家的人居然出使赵国了,他敏感的意识到其中会有问题。赵国是他的心伤地,也是他心里最不放心的地方,现在再去一个让他放心不下的人,他如何敢掉以轻心。

他随即派江安赶到赵国,密切注意卫风的动向。江安在赵国呆了半个月,他虽然没有看到田默出去查探他赵家的事情,却从江充的妹子那里打听到一件事。刘丹因为得罪了使者,被关进了赵王府的地牢,后来刘偃出面求情,刘丹又被放出来了。

江安听到这件事,也没有太当回事,只是例行公事的让人用快马把每天打听来的消息送回长安,可是江充一听到这个消息,头皮就炸了。卫风既然要把刘丹关起来了,为什么又放了?这岂不是显得很诡异?事情如果不大,为什么要关?事情如果不小,为什么又放?

一想到刘丹和他的恩怨,江充立刻想到了那件一直让他不放心的事情。他拗不过临死的老父亲的遗言,偷偷的把天子赏赐的玉具剑给放进他的棺内,虽说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他们父子两人,可是玉具剑原本一直供在堂上,现在却不见了,这是别人也有机会看到的。比如他的妹子,比如他的那个妹夫刘丹。

江充感到了极大的恐惧,他知道这件事一旦落到太子的手里会是什么结果,他要愁的不是死不死的问题,而是什么时候死的问题。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一道诏书送到,就能把他关进大牢。

他不得不垂死一搏,动用了最隐秘的杀器,可是没想到,这件杀器居然失手了,不可思议的失手了,不仅没要得了卫风的命,反而丢了自己的命。

汪丰,就是他的远房兄弟江丰,之所以把江字加一笔改成汪,又号称什么水边王,无非是掩人耳目。汪丰发展得那么快,活得那么滋润,当然有他江充在后面支持的原因。江充自己不方便办的事情,就由汪丰去办,这些年来用得一直比较顺手,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栽了跟头,汪丰当场战死,出动的八百多号人居然被十几个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个消息刚刚传到江充耳朵里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相信,后来听江安说,是因为卫风大大出乎汪丰的估计,一天跑了二百多里,汪丰只得连夜急行了一百多里,清晨的时候才赶到淇亭时,他明白了其中的原由。事已至此,他只得一方面安排人善后,一方面让江安把卫风一行的消息散播到沿线的山贼耳中,说卫风从赵国收刮了大批的财物,以诱引他们前去打劫。

可是今天他收到消息,卫风已经于昨天下午安全的回到了长安。

他很惊恐,也很不解,江安一回来,他就立刻把他叫了过来。

“大伯,我也没想到,那个姓卫的突然改变了路径,不走沿山的径道,而是走大县城,我们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江安很委屈,他跟了卫风一路,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财物再吸引人,也没有山贼敢到县城、郡治去打劫。他见江充眉头紧锁,连回踱步,连忙奉上自己的思考心得:“不过,我看那个卫风和赵安国关系太好,很不对劲,我怀疑那天劫人,就有这个卫风在内,这个小子在长安就是一个混混……”

“住口。”江充恼怒不已,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连老子的头都保不住了,还提你那第九房小妾。江安吃了一惊,看着须发皆张的江充,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江充气哼哼的背过身去,看着阳光灿烂的庭院,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这个竖子,命还真大,居然被他误打误撞的捡了一条命。”

“大伯,那现在怎么办?”江安嗫嚅的问道。

“莫要慌。”江充虽然自己有些慌了,却不能让人看出来。“现在一切都是猜测,我们等等再说。卫家一向不受天子喜欢,看看这个卫风是不是能例外。”江充笑了,眯起的眼睛里有一丝不屑:“这个竖子狗屁不通,办的事破绽一大把,要想在官场上混下去,还嫩得很呢。再等等,看看我们的陛下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卫家。”

“那我们……就等着?”江安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当然不能等着。”江充回过头看了江安一眼,见他那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大怒:“别跟我再提你那第九房小妾,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再去追查了,听见没有?”

“这……”江安大惑不解。

“听见没有?”江充吼了一声:“再不听我的话,你立刻滚回邯郸去。”

江安吓了一跳,看着圆睁双目的江充,连忙点头:“喏,我听大伯的。”

“你也别闲着,去长安城里打听打听,我听说太子这些天一直在抓捕游侠儿,热闹得很,你去打听一下情况究竟到了哪一步。”江充摆了摆手,把江安赶了出去。

江安走了,江充却依然在转着圈,他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他隐隐的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泥潭,灭顶之灾正向他袭来,而他环顾自己四周,却发现除了那一批由他提拔起来的亲戚之外,居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助手,一种无助的恐慌笼罩了他的心头。

“太子,终究是个问题啊。”江充心里苦笑了一声,仰起头看着青黑色的屋顶,眼中闪过一抹浓郁的黑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既然迟早要来的,那就来吧。”

“来人。”江充沉默了半晌,咬了咬牙,瞬间似乎下了一个决定。

“老爷――”管家从旁边闪了出来。

“备一份厚礼,我要去拜访贰师将军。”江充提到贰师将军的时候,嘴角浮起一丝不屑,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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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太液池

卫风听公孙三娘详细分析过之后,眼前似乎被打开了一扇窗,他开始重新认识父亲留给他的这本无名书。全//本//小//说//网不仅如此,他再回想起淇亭之外的一战时,隐隐约约的也联系到了父亲留下来的那些作战笔记。当天他和金青两人一马能支持到赵安国前来救援,就是他无意中执行了笔记中所说的步骑配合作战的战法,虽然只有一步一骑,可是面对着筋疲力尽、毫无准备的山贼,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他静下心来,坐在书房里开始重新翻阅那些笔记,要不然就是闭目沉思。至于婚礼的事情,有长兄卫伉他们回来忙乎,太子怕卫伉一人忙不过来,把卫不疑和卫登两人也安排了过来,还安排了太子舍人无且居中联络,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直接由无且去找张贺。

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他这个正主儿却闲得很,有大把的时间窝在书房里看书。长公主和卫伉等人见他突然之间转了性,也开心得很,更不让人来打扰他了,书房成了热闹的卫府里最安静的地方。

休息了三天之后,卫伉提醒卫风,你也该去见见陛下了,虽说你两个月积累了十几天的休沐,可你总不能一下子把十几天都休完吧,你马上就要办喜事,也得向陛下报个喜,别让他以为你忘了他了。老年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最怕人不把他放在心里。陛下再英明神武,那也是人,一个老人。

卫伉还有一个奢望没敢说,你要是能把天子请来喝酒,咱卫家可就真的风光了。不过他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也就没跟卫风说。

卫风觉得颇有道理,立刻骑上马赶往建章宫,天子正窝在寝殿里发闷,一听卫风来了,很是意外,连忙把卫风召了进来,奇怪的问他:“你不在家好好休息几天,怎么跑到宫里来了?在家里闲得慌了?”

卫风笑眯眯的回道:“启禀陛下,臣家忙得很,只是臣几天不见陛下,心里想念,所以赶来看看。阿母和兄长也挂念陛下,让臣来看看陛下,家里的事,就由他们包办了。”

天子心情极好,他哈哈的大笑起来,伸出手指点着卫风:“竖子,你敢欺君吗?我那姊姊既然想我,为什么不亲自来建章宫,难道我这建章宫的门侯也收红包,她给不起钱了?”

卫风见天子开起了玩笑,也不禁乐了,他连忙解释说:“陛下,不是这样的,阿母确实想念陛下,她常跟臣说,先帝十几个儿女,到了现在,就剩下陛下和她两个人了。她是想亲自来建章宫拜见陛下的,可是家里正在忙着臣的亲事,她一时走不开,等把这件事忙完了,她要到宫里来好好的陪陛下说说话呢。”

天子叹了口气,也有些伤感,他的父皇生了十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到了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人了,他和长公主的关系一向不错,到了这个时候,权利斗争都消散了,让他开始留恋亲情。

“怎么了,你要成亲了?”天子不想再提那些让他伤感的事情,转了一个话题:“娶的是哪家的女儿,怎么样,配得上朕的外甥吗?”

“唯。”卫风笑眯眯的拱了拱手:“臣娶的是从小一起玩的公孙三娘。”

“三娘?”天子抬起手挠了挠眉梢,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脑海里想起一个已经很模糊的安静聪慧的女子形象:“丞相公孙贺家的小女儿?”

“正是。”卫风有些紧张,他知道天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公孙贺就跟着他,后来也很受宠,可是自从公孙贺当了丞相,特别是公孙贺一听当丞相,吓得跪在地上直哭之后,天子就有些不快。丞相对于天子来说,就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让公孙贺当丞相,看起来是提拔他了,实际上就是让他养老了。公孙贺还算识相,这些年一直没有多事,老老实实的当他的摆设,天子念着旧情,倒也没有象收拾前几任一样收拾他,让他过了十多年的安稳日子,看样子是打算让他就在丞相位上善终了。

现在公孙家和卫家结亲,都是天子不喜欢的人,也不知道天子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哦……”天子沉默了一会儿,见卫风低着头,虽然看不清脸色,但他能感受到卫风的紧张和拘谨,淡淡的笑了:“好啊,你们两家原本就是亲戚,这也算是重亲了,是件好事。三娘那孩子,倒还是配得上你的。”

他虽然说是好事,可是卫风听在耳朵里,却分明感觉到味道不对。他也没敢多说,只是磕头谢恩,毕竟天子说了这句话,也算是下了诏书批准了。他想了想,活动了一下有些绷的面皮,笑着提了个建议:“陛下,外面天高云淡,凉风习习,陛下何不出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的气息。”

天子眨了眨眼睛,笑了:“说得也是,朕闷在这宫里也有些天了,确实觉得不太舒服。好,听你的,出去走走。淖五,去准备一下,朕要去太液池转转。”

旁边的淖五连忙应了一声,迈着小步快步走了出去,安排相关事宜。卫风和天子又说了几句闲话,淖五回来说,外面的车马准备好了。天子随即站起身来,他坐的时间长了,猛一起身,头有些晕,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额头,露出一些不舒服的样子。淖五和卫风连忙迎了上去,一边一个扶着天子。直到天子脸色好了些,这才松开了手。

天子缓步出了宫,上了车,卫风骑着马在一旁陪着,霍禹等上百个期门郎排着整齐的队伍,前导后引,精神抖擞。前面的鼓吹奏起了音乐,车队缓缓起动,向太液池驶去。

太液池在建章宫的西北部,离前殿有两三里路,是个很宽阔的水池,说是水池其实就是个小湖,占地接近千亩。在池中建有仿传说中三座东海仙山――瀛州、蓬莱、方丈的人工假山,北岸有人工雕刻而成的巨大石鱼,长3丈,高五尺,状如刚从水中一跃而起。西岸有三枚石鳖,各长六尺,作昂首向天状。

车驾到了太液池边,期门郎们散到一边去警戒,只留了十来人在一旁候着。天子扶着卫风的手下了车,沿着一条长长的石道,走到了湖中的瀛州。瀛州山高约三百多尺,盘曲而上,路途可不近,天子走到山顶的小亭坐下时,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满面。淖五生怕湖中风大,天子着凉,连忙让跟上来的小黄门张开了黄色的帷子挡住风,只离下一面给天子赏景。

“朕老了,走几步路都不行了。”天子拍着有些酸痛的腰,一脸的无奈,他看着脚下的假山,又看看湖中另两座假冒仙山,感慨万千,求了一辈子仙,结果除了几个大脚印,什么也没看着。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可挽回的一天天的衰落下去了。再雄伟的宫殿,再辽阔的疆域,都不能挽回他的青春和健康。

“朕真想再骑着马,在这上林苑里驰聘一次啊。”天子抬起手,指着远处郁郁葱葱的上林苑,神往不已。

“陛下,过些天不就是要大猎了吗?到时候臣一定跟在陛下鞍前马后,在这上林苑里驰聘一回,看看陛下的英姿。”卫风笑着,紧紧的跟在陛下身边一两步的距离,以便陛下一有什么不对,就立刻上去扶着他。这个山太高了,一旦有什么闪失,掉下去可就直接下水喂了鱼。

“大猎?”天子有些不快,“太子说急切之间,难以筹备,除了京师的列侯、蛮夷使者,其他的人都来不及招集,朕的大猎,只能当个儿戏了。还有人说什么现在是春天,正是草木生长的时候,不宜大猎,要朕体会民意,按天而行,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卫风见他对太子不满,一时没敢接声。他知道这件事对太子来说已经有些为难了,就为了教他兵法,天子大动干戈的,把太子搞得焦头烂额,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何况这待遇恐怕太子都没有享受过,要被太子知道了,估计太子要郁闷得吐血。他想了想,顺着天子的话题接了下去:“陛下,要说起兵法,这次臣在淇亭外,倒是有所领悟。”

天子一听,来了兴趣,转过身来看着卫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吗?遇到几个山贼也能领悟到兵法的妙用,你倒说给朕听听。”

卫风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陛下,臣也不知道这能不能叫兵法,抑或只是一点战法吧。”他见天子笑眯眯的看着,已经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这才接着把他刚领悟到的步骑配合战法说了一下,然后总结了一下说:“臣以为,山贼虽然算不上什么强大的敌人,可是也能以小见大,如若臣当时两个人都骑在马上,必然等不到赵安国来援,以臣手中的长刀,根本护不了战马,战马一倒,臣等就是死路一条。而步骑配合,可以相互掩护,取长补短,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有道理。”天子指着卫风笑了:“你阿翁当年在漠北与匈奴单于一战,就是以守为攻,步骑配合,才大破单于的。不过要说打匈奴,你阿翁可就不如骠骑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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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互有短长

卫风一下子愣住了,天子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可不太好接。/***父亲是他父亲,霍去病是他的外兄,更重要的是,大概天子心里,霍去病才是他真正的父亲,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这个时候,他说谁好都不对。说霍去病更强,那他就是不孝,说卫青更强,大概天子会很不爽。

卫风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转,不好意思的笑了:“陛下,臣对骠骑将军的威名早已仰慕已久,只是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到他的战例,只是听阿母说过零星半点的,没有什么具体的认识。”

天子沉默了片刻,卫风对霍去病的战绩并没有什么了解?看来阿姊也不知道他这个胎记的由来,或者她就是有些怀疑,也没有想到霍嬗身上去。没关系,你们都不知道反而更好,可以由着朕来一手引导。

“你阿母知道的当然不多了。”天子眼角刀刻般的皱纹颤动了两下,眼角挑起,笑了:“这天底下对骠骑将军的战绩最了解的人,当然是朕了。你要想听的话,朕给你慢慢的讲来。”

“臣不胜感慨。”卫风连忙拱手谢恩。

“骠骑将军天生富贵,用兵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信手拈来,皆是妙不可言。可惜啊,他英年早逝……”天子说到这里,看了卫风一眼,眼中透出的是无限的惋惜和一丝复杂的怨恨。

卫风低着头,没有看到天子的目光,他只是觉得天子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阴森森的寒意。看来霍去病的死对他来说,是件难以表言的痛。说起来也是,一个年青的天才将领,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却突然撒手辞世,着实是一件让人心痛的事情。对他自己,对天子,对大汉,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骠骑将军若在,只怕单于的人头已经悬于北阙了。”天子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扶着柱子,低下了一直昂着的头,他的肩抽*动着,似乎有些不甚悲痛,看得卫风也有些怆然。

“陛下,骠骑将军已经去了二十几年了,陛下还如此思念他,骠骑将军有灵,一定会感激陛下恩情的。陛下,你不要太悲伤了,要保重身体,要不然骠骑将军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他有灵,他肯定有灵。”天子连声说道,他抬起了头,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转身拍着卫风的肩膀:“风儿,你要用心学习他用兵的诀窍,用心去领悟,将来为朕带十万雄师,沿着骠骑将军的足迹,再次横跨漠北,封狼居胥,将匈奴单于的人头给朕拿回来挂在这北阙之上,让那些蛮夷看看我大汉天威。”

卫风听得热血***,他向后退了一步,单腿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臣卫风一定努力学习,不敢有负陛下厚望,望骠骑将军、臣父大将军在天之灵,护卫臣漠北,扫荡匈奴,辅佐陛下立不世之功。”

“好!好!好!”天子连叫三声,上前扶起卫风,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欣喜的打量着激动得脸色发红的卫风:“好孩子,这才象……朕的外甥。”

“陛下――”卫风也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陛下要栽培他,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管他是卫青的儿子还是霍去病的儿子,只要能立下大功,对卫家来说也好,对霍家来说也了,都是好事。

“嗯,从今天起,朕每天抽出时间来给你讲他的战绩。”天子回过头,冷峻的目光掠过宽阔的水面,一直看到远处上林苑无边的绿色,越过南山起伏的山峦,看到更辽阔的南方,直到大海之滨。他似乎回到了当年坐在未央宫里,彻夜等候漠北战报的时光,又重新回到了精力充沛的中年时代。

“他的第一战,是在元朔五年……”天子的嗓音低沉,好象从尘封的旧事里慢慢走来,抖一抖身子,拂去厚厚的灰尘,重新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霍禹带着几个期门郎站在远处,不时的瞟一眼高高的瀛州之上的陛下,他听不到陛下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卫风又是跪,陛下又是扶的,然后两个人站得很近说了半天,样子极是亲密。霍禹的心里极不是滋味,这个卫风是怎么回事,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混混,又是卫家的人,怎么突然之中就中了陛下的意?父亲跟了陛下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从来不敢大意,也从来没有犯过错,都没有享受过这种优待,陛下待他还是象个奴仆一般,而这个卫风,却象一匹野马,横冲直撞的冲了进来,一下子将霍家挤在了一旁。

他心里虽然有意见,可是却不敢表露出来,他知道那个老人的厉害,别看他现在老了,可是他几十年的威势还是不可阻挡,天下没有人能挡得住。一旦触怒了他,就只有死路一条。父亲说得对,要忍下去,卫风那匹野马迟早会犯错的,只要他犯了错,就能致他于死地。而在他犯错之前,任何不满都不能表露出来,不能让他有任何警觉。

西域酒坊。

媚姬慵懒的倚在长长的酒台旁,黛眉不展,连客人来了也懒得招呼,掌柜休莫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连摇头,长叹不止。这孩子是中了邪了,被那个混混卫风勾走了心,卫风这两个多月没有来,她就瘦了一圈,浑象似掉了魂似的,跟她说话也没心思听,让她去送酒,她能走到半路上忘了送到哪里去。

好在这些天长安城里大肆追捕游侠,市面上不太平,好多人怕生事,躲在家里不出来国,西域酒坊的生意也淡了不少,要不然还真是麻烦。不过尽管如此,休莫霸看着媚姬这个样子还是心疼不已。

“妹子!”一个高鼻深目的胡人带着几个仆从走了进来,他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弥的太子赖丹,贰师将军李广利攻打大宛胜利班师回朝的时候,经过弥,赖丹正要被弥王派遣到龟兹去做质子,李广利知道之后,派了一个使者去责备龟兹国说,你们都是我大汉的属国,你有什么资格接受质子,要接受质子也是我大汉接受,就把赖丹接到长安来了。他在长安举目无亲,陪伴他的只有那些服侍他的奴婢,后来他的父王舍不得他一个人远离家乡,就把远房兄弟休莫霸派到长安来做生意了,也好和他有个照应。他住在未央宫北的蛮夷邸,和西域酒坊离得并不太远,经常过来找休莫霸聊天,喝喝家乡的酒,听听乡音,消遣思乡之情。

媚姬看了他一眼,只是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眼皮又耷拉下来,随口说道:“你来了。”

“是啊,唉――”赖丹有些奇怪,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媚姬,很诧异的说:“妹子,你怎么了?病了?你看你这脸,都瘦了一圈了。”

“去去去。”媚姬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烦着呢,没空搭理你。”

赖丹更奇怪了,以前他来的时候,媚姬都很热情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不解的看盾媚姬,又看看休莫霸。休莫霸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赖丹招了招手:“王子,走,我带你上楼,别招惹她。”

赖丹跟着休莫霸进了雅间,他还是有些不解:“阿叔,妹子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休莫霸一边让人拿来酒食,一边叹了口气:“还不是卫家那个四公子闹的。”

“卫家四公子怎么了?”赖丹和卫风见过面,知道他和媚姬关系不错。他一想,随即皱起了眉头:“怎么?他欺负我妹子了?”

“没有。”休莫霸摇了摇头,唉声叹气:“你最近没上街吗?”

“没。”赖丹最近一段时间很忙,还真没有上街,今天把事情办完了,这才上街来透透气,到西域酒坊来喝酒:“跟卫家四公子有什么关系?”

“卫家四公子要成亲了。”休莫霸又叹了一口气:“你那妹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偏看上了这个卫公子。看上了就看上了吧,大不了我贴点钱,把她送到卫府去,我听说这个卫公子现在很受大汉皇帝的喜欢,不仅做了皇帝的贴身近臣,还出使赵国。如果能靠上他,就是把西域酒坊贴给他,也是合算的。可是……”他咂了咂嘴,连连摇头。

赖丹心中一动,他知道卫家和太子的关系,如果真能和卫家搭上关系,他以后就可以借助卫家的关系和太子挂上钩,等太子登了基,他回到弥去做王也可以做得更安稳。有大汉朝这个庞大的靠山,他在西域可以呼风唤雨啊。一个西域酒坊算什么,送就送了吧,以后可以十倍的收回来。可是看休莫霸这个样子,似乎有难度啊,难道卫家不要?

“卫四公子不是挺喜欢我妹子的吗?怎么……”

“不怪卫四公子,你妹子心太大了,她……她要做正妻。”休莫霸压低了声音,凑在赖丹耳边说道。

“是这样啊,这确实有点难。”赖丹也皱起了眉头。

“可不是,听到卫四公子要和公孙家三小姐成亲的事,这丫头就没笑过一次,可把我愁死了。”休莫霸不停的摇头叹气。

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怒喝声:“嘿,你这个胡女真是奇怪啊,做生意的还能这么横,我问问卫四公子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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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无言之痛

休莫霸奔到楼梯口,一看楼下,顿时急了。全\本/小\说/网

一个握着长剑的年轻士子正和媚姬怒目面视,赖丹带来的几个奴仆叉着腰站在媚姬身后,一个个很不服气的样子。休莫霸叫苦不迭,连忙奔下楼去,赶到那个士子面前,堆着笑拱了拱手:“客官,失礼失礼,我是掌柜休莫霸,小女化外之人不懂规矩,有不到之处还请客官海涵。”

士子正是妇扮男装的刘菁,她在长安城呆了几天,四处也逛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劲,倒是听说了卫风要结婚的事情。她有些烦燥,想去卫府找卫风又没什么借口,就想起他说的西域酒坊了,想来喝喝酒,解解闷。没想到一进门,刚一问卫四公子来没来,那个刚刚还在旁边无精打采的胡女一下子精神了,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她两眼,口气很生硬的说:“什么死公子活公子的,没来,你走吧,真是的,找人找到我们酒坊来了。”

刘菁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她一下子火了,将手里的长剑往柜台上一拍:“爷是来喝酒的。”

“喝什么酒,不卖。”媚姬手一挥,将她的长剑拂落在地。

刘菁心情本来就不好,再遇到这个不讲理的酒家胡,更毛了,拔出长剑厉声大喝,没想到她剑刚拔出来,旁边几个高鼻深目的胡人一下站了起来,拔出腰里的刀,一副要上来打群架的意思。刘菁正纳闷呢,什么时候长安城里的胡人这么横了,休莫霸奔下来了。

刘菁瞪了媚姬一眼,气哼哼的收了长剑,由休莫霸领着上了楼,她问一下卫风常来的雅间,进去坐下了。休莫霸又陪了不是,许诺减免酒钱,然后才下去安排人上酒。他走到楼上,正看到媚姬怒气冲冲的提着裙子要奔上楼来,一脸的找不痛快,吓得他连忙把她拦住了。

“丫头,干什么去?我们是生意人,怎么能跟客人斗气。”

“你让开。”媚姬伸手去拨休莫霸:“不能让他坐那间。”

休莫霸哭笑不得,他一把抱住媚姬:“丫头,四公子又没来,让他坐坐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既然认识四公子,自然是四公子的朋友,那我们更不能慢待他了。就是四公子来了,你也得让他坐啊。”

“什么朋友,也不知是哪儿勾搭来的野女人。”媚姬眼睛都红了,奋力拉开休莫霸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一把推开雅间的门,指着吃惊的看着她的刘菁大声喊道:“你起来,这里你不能坐。”

刘菁笑了,她把玩着手里的长剑:“这里贵一些?放心,小爷有钱。”

“呸,你装什么男人,当我是瞎子呢。”媚姬泪光盈盈,说话都带上了鼻音。

刘菁一听,不禁有些尴尬,也有些意外,自己在长安城转了几天了,也没人发现自己是女人,这个胡女的眼睛倒是尖得很,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她干笑了两声,一看媚姬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也有些犯酸,那个傻子倒是到处留情啊,莫不成这个胡女跟他也有一手?可是看看这个胡女的样子,分明还是个处子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刘菁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怎么,你也跟我一样,是他的朋友?”

媚姬一听,更恼了,就知道这个女人有问题,果然就有问题。

“谁跟你一样。”

“既然不是,那我要坐在这儿等他,为什么不可以?”刘菁从媚姬的难受中感到了一些快意,好象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从腰里掏出一个荷包扔在桌上:“怕我没钱吗?看看,小爷我有的是钱。”

“谁稀罕你的钱。”媚姬不顾追过来的休莫霸劝阻,拉着门框就是不走,非要把刘菁赶出去才罢休。

刘菁也不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又拎着一角对着媚姬晃了晃:“你不稀罕,他可稀罕呢,你问他,要不是我照顾了他几夜,他还有命不?你闻闻,这手绢上还有他的汗味呢。唉呀,那几天可把我累得呀,成夜的不得休息啊。这个人,偏偏受了伤还不老实,真是烦死我了。”

刘菁一边说一边咂着嘴,媚姬听了,直接抓狂了,她忽然愣了一下,一下子静了下来,紧张的看着刘菁:“他受伤了?”

“可不是,要不是我医他,他早死在驿馆里了。”刘菁得意的一笑,用一种胜利者的眼光看了一眼媚姬:“你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的。当然了,现在他虽然没事,以后迟早还要求我帮忙。唉呀,没有我,他可怎么活啊。”

“我呸。”媚姬一听卫风没事了,刚提起来的心立刻放下了,她看着刘菁这副摆功的样子,越发的生气,拼命的要甩开休莫霸的手,想要扑上来夺过那条在她面前直晃的手绢,撕成碎片才甘心。

“掌柜的,你这酒坊可太没规矩了。”刘菁沉下了脸,收起了手绢和荷包。

休莫霸也急了,不顾一切的把发狂的媚姬拦腰抱起,带了出去交给人看着,这才抹着汗跑了上来,上了酒食,又陪了半天不是。心满意得的刘菁这才满意了,挥手让休莫霸出去,自得其乐的喝起了小酒。

想着媚姬刚才发狂的模样,刘菁的心里百味杂陈,这个胡女对卫风用情颇深,自己又何尝不是,本来和卫风在一起的时候还觉得无所谓,觉得自己离开卫风一段时间就能忘了他。可是一旦分开她才发现,卫风在她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这二十几天来,卫风带给她的是另一种快乐,一种其他人无法带给她的快乐,和卫风在一起,她所能体会的不是那种让人害怕、让人紧张的尊贵,也不是在母亲面前被娇宠的幸福,更不是被人艳羡所带来的虚荣,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一种被人关心爱护的喜悦,是一种女人被男人宠爱的得意和骄傲。

卫风离开了,这一切快乐也离她远去,只留在她的回忆里,任她咀嚼,从里面咀嚼出一丝的甜蜜和更多的酸楚。

要是自己不是什么翁主,真是一个舞伎多好啊。半夜的时候,辗转难眠的刘菁经常会暗自叹息。她有时候甚至希望卫风的病尽快的发作,那样卫风就会来找她了,她又有机会留在卫风的身边。当她听到卫风要和公孙丞相家的女儿成亲的时候,她的心象是被人慢慢的割开了一道口子,心痛得她无以忍受。

她恨卫风,莫名其妙的恨他,她恨那个没见过面的公孙小姐,她恨一切跟卫风有关系的女人,比如这个胡女,当她看到媚姬发狂时,她感受的是一种快意,一种能释放痛快的快意。

“这个狗东西,都要成亲了,还来撩拨我。”刘菁喝着闷酒,委屈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她喃喃自语,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酸甜的西域美酒,只是再美的酒,她也尝不出一点滋味,她所品尝出的只有难以言明的酸涩。“你真当我是个舞伎吗?我是高高在上的翁主,又怎么能是你这个混混能想的。你这个狗东西,不知天高地厚,竟想让我做妾。卫家四公子,你算什么东西,在本翁主眼里,你什么也不是。”

刘菁一边喝着酒,一边低声呢喃着,抱怨着,发泄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竟然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要找卫风吗?”那个男子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刘菁抬起头,她已经喝得半醉,眼睛也有些模糊,她看了看那个男子,那个男子身材中等,不是很壮硕,但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他的腰间插着一把长剑,青筋鼓起的大手就在剑柄旁边不到一尺。他的头上戴了一个大斗笠,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只能看到他下巴上的一绺短须。

“你是谁?”刘菁不耐烦的问道。

“你别问我是谁,你如果要找卫风,我可以带你去。”那个男子轻轻的笑了。

“你究竟是谁?”刘菁提高了声音,手按上了搁在旁边的长剑。

那男子笑了:“我是他的朋友,你既然和他熟悉,想必知道,在长安城里有很多游侠都是他的朋友。”

“游侠?”刘菁脑子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卫风似乎说过,他在长安认识很多游侠,其中一个好象叫什么豆儿,据说剑术很厉害。“你是那个什么豆儿?”

那男人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你跟我走,我能带你找到他。”

刘菁晃着脑袋想了想,昂起头晕乎乎的笑了:“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走,我要想找他,直接到卫府去就是了,何必跟着你走。”

那男人桀桀的笑声听起来仿佛掠过夜空的夜枭:“他现在不在卫府,你又到哪儿去找他?你跟着我走,我能带你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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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借刀杀人

刘菁摇了摇头,口齿不清的说道:“你走吧,我不……认识你,我也……不会……跟你去。全本小说网”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见刘菁犹自在倒着酒,只是她已经醉得看不清酒杯在哪里,倒出来的酒全撒在了案上,流到了华丽的西域地毯上。他忽然跨上一步,一手抄起刘菁的手臂搁在自己肩上,手臂绕过去搂着刘菁的腰,就将她扶了起来。刘菁大概真喝多了,居然乖乖的站了起来,任由这个神秘的男人扶出了雅间。

两人下了楼,刚要出门,媚姬一步拦在了酒坊门口,张开双臂,横眉竖眼的看着傻呵呵的笑着的刘菁,怒气冲冲的说:“你不能带她走。”

“为什么?她是我的朋友。”那个男人哑着嗓子说。

“你的朋友?”媚姬有些意外,她觉得这个男人的嗓声有些耳熟,好象在哪儿听过。不过这男人的斗笠压得太低了,她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她直觉的感到,这个人应该是个她熟悉的人。

“你是谁?”

“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酒家好不知礼,快让开,要不然不要怪我动粗。”那男人有些火了,扬了扬手中的剑。

媚姬一看那把剑,突然之间明白了,她笑了笑:“你要走也可以,总得替她把钱先付了吧。”

那男人愣了一下,将剑插到腰带里,伸手去怀中拿出一个荷包,扔在案上:“这些总够了吧?”

媚姬挡在门口,打开荷包看了看,撇了撇嘴笑了:“这点哪够,她喝的可是我店里最好的酒,又喝那么多,你这些连零头都不够。”

那男人火了,沉声喝道:“你当我是生客吗,这个酒能值那么多钱?你可看好了,这里的十金,你当你这是新丰啊?”

媚姬“咦”了一声:“你是熟客吗?那让我看看是哪位?”

“你不要自找麻烦。”那男人真的生气了,扶着刘菁就往前冲。就在这时,一个婢女冲了下来,三步两步跑到媚姬面前,指着醉得只知道傻笑的刘菁:“小姐,这个客人把酒散在地毯上了。”

媚姬一听,眉飞色舞:“你听见了,她糟蹋了我们的地毯,按规定要赔的,你不赔了钱,我就不让你走。既然你是熟客,那你让我看看你是谁,看在熟客的面子上,我就让你少赔一点。”

“岂有此理。”那男人怒喝一声,举步上前,扭肩就撞,一下子将媚姬撞得连退三步,“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疼得她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旁边的酒保一见可不答应了,哄上来将那个男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要跟他讲理。吵闹声惊动了里面的赖丹,赖丹带着几个仆从出来一看,妹子被人给打了,这还了得,一挥手,几个仆人也加入人群,拔了腰里的刀剑,骂着听不懂的胡语,要和那男人动手。

场面一时很热闹,很壮观,店里正在喝酒的人见了,也都看了过来。

那男人冷笑了一声,转过身看了看那些人,反手拔出了腰里的长剑:“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想打劫吗?光天化日之下,这长安城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然有王法。”一个人朗声答道。大家回头一看,只见东市令乔越带着十几个士卒将门口堵住了,他晃着手里的刀,紧紧的盯着那个男人,手下的人迅速的分开,将那个男人围住。酒保们一看官府的人来了,又亮了刀,生怕被误伤,连忙让出了地方。

那个男人一见乔越,象是吃了一惊,他松开了刘菁,任她软软的倒在地上。将长剑交到右手,忽然之间手臂抖动,向身边连刺三剑,紧跟着象一只猛虎一样,向乔越冲了过去。

乔越手下的士卒被他先前三剑逼得一退,一下子将乔越暴露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乔越大喝一声,也不顾已经刺到眼前的长剑,一扭身子,抡圆了长刀霍然下劈。那男人剑快,乔越的长刀刚劈到一半,他的剑尖已经刺到了乔越的肩头,但他这一剑如果刺实了,纵使能重伤乔越,只怕也要挨上乔越一刀,必定是个两败俱伤之局。电闪雷鸣之间,那男人手中的长剑忽然换了个方向,剑尖一抖,象是一条有灵性的蛇一样,迎上了乔越的右腕。

“嗤!”血光崩现。

乔越大叫一声,撒手扔刀,大步急退。他的下属一见他受了伤,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挡在他的面前。那男人长剑霍霍,连刺几剑,逼得乔越等人手忙脚乱。他看着门口被堵死,一时冲不出去,忽然飞身急退,象一只大鸟一样退上了二楼,几个士卒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从二楼的窗户里跳了下去,转眼之间消失在门外拥挤的人群里。

“靠!”乔越捂着手腕冲到门口,哪里还能看到人影,他顿足长叹:“又让他跑了。”

“大人,你没事吧?”媚姬冲了出来,关心的看着乔越。

“还好。”乔越咬着牙,额头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直滚:“我让开了一些,没能伤着筋,不过这下子也不轻,至少有两三个月不能动手了。可惜了,大大的一件功劳从我眼前跑了。”

“哎呀,大人,功劳以后还可以再挣吗。你快进来,我给你上点药,喝点酒压压惊。”媚姬热情的把乔越迎了进来,把他让进了雅间。休莫霸这里也知道了原委,连忙好酒好菜的给上来。又让人拿来了药,媚姬亲手给乔越上了,乔越感激的笑道:“多亏你了。”

媚姬笑了:“应该是我感谢大人才是,要不是大人来啊,我说不定就被这个京师大侠一剑刺死了。”

“哈哈哈……”乔越笑了,“他不敢的,刺死了你,四公子找上门去,可就不是把他打成猪头的事了,十有八九要拧断他的脖子。”

“哼――”媚姬撅起了嘴,三分得意,七分不快的哼了一声,她指了指被婢女扶进来的刘菁:“大人,这个游侠儿也很可疑呢,大人要不要审她一审?”

“也是,这人很面生啊。”乔越看了看醉成一摊泥的刘菁,皱起了眉头。

“可不是,说不准也有什么案底呢。”媚姬极力鼓动着乔越。

“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干什么的?”乔越站起身来,走到刘菁面前,沉下了脸喝道。

“关你屁事。”刘菁翻了翻眼睛,不屑的瞪了乔越一眼。乔越大怒,转身叫人就要来收拾她,忽然又听到刘菁说了一句:“让卫风那个……竖子来……跟我……说话。”

乔越一听,吃了一惊,他回来头来细细的打量着刘菁,这时才发现刘菁是个女人,他诧异的回过头看着有些尴尬的媚姬,摇晃着没受伤的左手,指着媚姬的鼻子,嘎嘎的笑了:“你这个狡猾的胡人,大人我帮了你的忙,你就却来害我,是吧?”

“大人,嘿嘿,大人,不是这样的,你想错了,我是真不知道她是谁。”媚姬吃吃的笑着,怯生生的退了两步,闪出雅间,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嘿,你别跑,要不然我就把这事告诉四公子。”乔越怪笑着冲着门外大叫了一声。

“大人,大人,哈哈哈……”休莫霸赶了上来,将一个包包塞进乔越的手里,赔着笑打招呼:“多谢大人帮忙,多谢大人帮忙,要不是大人赶到,今天可就真出事了。”

“已经出事了。”乔越回到雅间,将手里的包包扔给旁边的随从,大笑着拍着酒案:“快让猪儿来给我解释清楚,要不然,我马上就把这个人送到卫府去,看她到时候如何向四公子交待。这个猪儿真够坏的,骗人骗到大人我头上来了,这还了得?亏得我今天机灵,要不然以后还怎么见四公子?”

那个神秘男人――京师大侠朱安世,从西域酒坊逃了出来,迅速的离开了东市,沿着华阳街一路向南,直到看到后面并没有人追来,他这才停在路边喘了口气。想着居然被媚姬摆了一道,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看看四周没有人注意他,这才继续向前。在离未央宫北阙不远的地方,他折向了西,在一个门庭阔绰的大宅旁,停下来转过身看了看,一闪身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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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现学现卖

天子说起霍去病就有些兴奋,滔滔不绝,从霍去病首战带着八百骑出击开始,一直到元狩四年他以五万骑出代郡,深入数千里,斩首七万余级,封狼居胥,禅于姑衍,登临瀚海。////他详细解说了霍去病历次出征的行军路线,战斗经过,分析他每次的得失,听得卫风也是感慨不已。霍去病十八岁就带着八百勇士出击,而自己十九岁了,还是一个一无所成的纨绔子弟,真是令人汗颜。

天子说了半天,觉得口干舌燥,一股难以言明的疲惫涌上心头。朕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说几句话都觉得累了,不过,朕有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说话了吧。天天看着那些宦者,美人,连让人说话的兴致都没有,哪有眼前这个少年让自己开心。他看着面色胀红、沉思不语的卫风,欣慰的笑了:“风儿,是不是有些神往之?”

卫风确实在神往,将五万骑精兵,横绝大漠,追亡逐北,人如虎,马如龙,兵锋指处,所向披靡,怎能让人不热血***呢。他看着远处上林苑里连绵无边的林海,仿佛看到了自己带着数万精骑,象霍去病一样的冲锋陷阵,卷起一波波的狂澜,如风卷残云般的扫荡一切挡在面前的敌人。出神之时,连天子问他的话,他一时都没留意。旁边的淖五见他出神得连天子的话都不回来了,连忙轻轻的咳了一声。卫风一惊,这才回过神来,他见天子有些不快的看着淖五,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单腿跪倒:“臣听闻陛下讲说骠骑将军的丰功伟绩,心向往之,在陛下面前失礼,请陛下降罪。”

“哈哈哈……”天子挥挥手,转过身扶着栏杆,看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湖面,他叹了口气:“风儿,何罪之有啊,听到骠骑将军的战绩,如果没有神往,那才是怪事。”

他顿了片刻,看着远处的上林苑,有些落寞的笑了:“别说是你,就是朕这把年纪了,再说起这些事情,也觉得年轻了许多呢。朕真想现在就带着你,重温一下朕当年在上林苑里排兵布阵的时光。不过,真是可惜啊……”

卫风一听,知道他下面又要埋怨太子了。一想到太子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却总是给他带来麻烦,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再想到太子这些天为了天子大猎的事情累成那样,他犹豫了一下,上前轻声建议:“陛下,时值五月,上林苑里正是草木生长,百兽繁殖之时,如果以大兵驱之,只怕惊扰太大,万一到时候影响了祭祀,岂不是不妥?”

天子愣了一下,花白的眉毛抖了抖,也觉得有些为难。上林苑里有数千种植物,大几百种动物,池水里养了很多水产,每年祭礼祖先的时候,都是从上林苑里取的牺牲和祭品。一般春猎是三月份,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确实有些不太妥当。卫风这么说,也有一些道理,可是,大猎不光是为了教他兵法,潜意识里他自己也有想聊发少年狂的想法,都想了这么多天了,现在让他取消,又有些舍不得。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不去了?”天子有些犹豫。

卫风从天子的口气里听到了为难的意思,他略一思索,想到今天来见天子时他那无聊透顶的模样,就知道了其中的原由,他想了想又笑道:“陛下,臣资质愚顿,又刚刚接触兵法,没有什么经验,陛下一下子摆出千军万马,臣也理解不了。再者大猎准备的事务繁多,还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妥当。天气又渐热了,如果因此影响了陛下去甘泉宫消暑,臣如何担当得起?不如陛下就带着期门、羽林,在这上林苑里演示一些小阵,臣也好循序渐进,更好的体会陛下用兵的精妙之处。这样等到秋天的时候再行大猎,臣一定能收获良多。”

天子一听,皱起的眉毛一颤,慢慢的舒展开来,咧着嘴笑了。卫风说得有道理,大猎一是准备起来麻烦,二是时机确实有些不妥了。天气已经渐渐的热了起来,他正常这个时候就要去甘泉宫消暑了,如果真是大猎,没有十天半月的解决不了,自己的身体只怕吃不消。而如果只是带着期门、羽林出去转一转,又能散心,又不用惊拢太多,目的也达到了,就是一时不尽兴也没有关系,到甘泉苑再继续就是了,反正期门、羽林都是随驾的。

“风儿,你说得有理。朕……”天子大手一挥:“准了。”

“谢陛下。”卫风大喜,连忙谢恩,这也算是替太子办了一件好事了。

“淖五,传诏给太子,大猎挪到十月吧,到时候朕也要从甘泉宫回来了,想必再有半年时间,他不会还准备不好吧。”天子一说到太子,就有些不高兴,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整天忙些什么。”

卫风想了想,咧着嘴笑了:“陛下,臣知道太子殿下在干什么。”

“你知道?”天子心情不错,一边让人传唤霍光,一边回过身看着笑嘻嘻的卫风,怎么看怎么开心。

“太子在抓捕游侠。”卫风一副很得意的样子,“这还是臣给他提供的消息呢。”

“抓游侠?岂不是又闹得京师不宁?”天子沉下了脸。

“陛下有所不知。最近京师里游侠太多了,有人居然身藏长安宫室的地图,只怕有人图谋不轨,所以臣才急报了太子,以防不测。”卫风把话换了一个说法,听起来颇有些为自己表功的意思。他知道天子现在的心思,如果替太子表功,只怕会适得其反,而替自己表功,太子反而不会引起天子的注意,天子又能理解太子现在在干什么,可谓是旁敲侧击,异曲同功。

他在瞬间能想到这些,也是这几天在家思考的结果,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天子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一听是他的提议,他倒来了兴趣。卫风就将他在西域酒坊和朱安世打架,无意中看到了那张地图的事情说了一遍,唯一的区别在于,他在说朱安世荷包里有博望苑地图的同时,又猜测他身上可能还有其他宫室的地图,比如未央宫,比如这建章宫。天子一听这个,顿时火了,一个游侠身上带着天子、太子所住的宫室的地图,这还得了?

“岂有此理!抓,一定要把这个朱安世抓到。”天子勃然大怒,指着刚刚赶来的霍光大声喝道:“传诏太子,大猎之事暂缓,先集中精力抓捕京师的游侠。告诉太子,如果他的人手不够,可以调动北军。下旨给丞相公孙贺、北军使者任安,让他们全力配合太子,不得有误。”

霍光心中狐疑,但他的脸上平静得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挥笔不停的记着,直到天子安排完了,这才问了一句:“陛下,春猎的事……”

“不用大猎了,你知会一下水衡都尉吕破胡,朕要带着期门、羽林巡视上林苑。”天子一挥手,口气很不好。霍光听了,连忙口称遵旨,迈着他那标准的步伐,下了瀛州。

“风儿,你立了一功。”天子过了半天,气息总算平缓下来,他看着恭敬的站在一旁的卫风,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说说看,想要朕怎么赏你?”

卫风连忙摇头:“陛下,臣深受皇恩,理当为陛下效劳。这件事臣不过是适逢其会,无甚功劳可讲,再说了,陛下为臣讲说骠骑将军的战绩,臣已经不胜感激了,如何再敢邀赏?”

天子笑了,拉过卫风的手向下走去:“风儿,你还真是朕的福将,打个架也能发现这么重要的事情,要是让你去打仗,岂不是更厉害?你居功不傲,朕甚欣慰。不过,赏功罚过,这是朕的本份,怎么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废呢。快说,要朕怎么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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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日起,更新时间改完早晚八点到九点之间,一日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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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太史公

卫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鼻翼,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陛下,臣还真有一件事要请求陛下。\www。qΒ5c0m\\”

“什么事?”天子很开心的看着卫风。

“臣恳请陛下,准许臣到石渠阁找卷书。”

“书?你要到石渠阁去找书?”天子乐了,回过身上下打量着卫风:“你要做学问,当博士?”

“陛下――”卫风有些尴尬,自己哪能当什么博士啊。“陛下,臣看到那些子曰诗云的,脑袋就大,哪能当什么博士。臣是想……找一份赤松子导引术。”

“哈哈哈,我以为你要头悬梁、锥刺股,潜心学问呢。”天子很开心,他打趣着卫风,沿着弯曲的石径向下走去,卫风生怕他一下子失足摔下去,抢在他的侧前,扶着天子。天子把手搭在卫风的手臂上,缓步而行,谈笑风生:“赤松子导引术?是教留侯张良辟谷的那个赤松子吗?”

“听说是。”卫风笑着应道。

“你也想学仙问道?”天子笑盈盈的看了卫风一眼:“留侯那是功成名遂身退,你的功业还未建,怎么也想着学这个?朕去学学还差不多,你啊,太早了。”

卫风嘻嘻的笑着,天子跟他开玩笑,他也就放开了一些,迎合着天子的心情:“陛下,臣学这个赤松子导引术,可不是求仙问道。臣听说,这个导引术可以强身健体,培筑什么先天之气,臣是要学了这个变得更强壮,好为陛下扫荡匈奴啊。”

卫风一边说着,一边曲起手臂,鼓起嘴巴,摆出一副大力士的模样,天子被他的怪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准了,准了,等回宫之后,朕要去休息一下,你就去石渠阁找那个什么赤松子导引术。”

“谢陛下。”卫风收了架势,扶着天子下了瀛州。走到长长的走廊,天子在太液池边又转了一阵,觉得累了,这才摆驾回宫。卫风和淖五将天子送回寝宫,看着天子躺下了,这才反身出了寝宫,去石渠阁找书。

石渠阁在城内的未央宫内,从建章宫有复道跨越长安城墙,直接通往未央宫,无须从宫外绕路,方便快捷。卫风就是从这条复道跨过长安城和城外的护城河,直接来了未央宫,沿着连接东西宫门的大道,再拐上通往作室门的直道,很快就到了石渠阁。

石渠阁,位于未央宫西北的作室门东侧,因阁下的水渠全是石砌成而名,建于开国初年,由相国萧何主持修建。当年萧何从咸阳收来的秦朝律令和图书典籍全部藏在这里,可以说,这里是大汉图书最丰富的地方。这里除了有大量的图书之外,还有很多的学者,这些学者就在这里查阅资料,讲论学问。卫风从门外经过的时候,就看到庭院四周的走廊里,有许多穿着儒服的人正在讨论学问。一排排的房间里,也都坐了不少人,有的人在独自看书,有的人相互探讨,还有的闭目静坐。

卫风对这些学者没什么兴趣,他直接进了藏书的书库,将天子的命令交给看管书库的中年宦者,宦者听卫风说了要找的书之后,皱了皱眉头:“卫公子,这个什么赤松子导引术的,可能不是什么成卷的书籍,我在这石渠阁多时,从来没有看过有这卷书。”

“不会吧?”卫风看着一排排的书架,看着上面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挂着一个个牙白色骨签,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大失所望,如果石渠阁都没有这个书,那自己岂不是还要去求金青?那个女人太妖媚了,他好不容易才将她忘了些,再见面只怕又控制不住自己。

那个宦者见卫风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又试探着建议道:“公子,要不,你去找找中书令司马大人,他博览群书,这阁里的书他没有不知道的,就是这阁里没有的书,只要有这书的,他大多也是知道的。你找他问一问,十有八九就能知道个准信儿,说不定,他还能告诉你在哪儿呢。”

“也只得如此了。”卫风点点头,死马当作活马医马,反正都来了。他一边跟着宦者沿着走廊向前走,一边随口问他:“你叫什么,哪里人?”

那个中年宦者谦卑的笑了,他知道卫风最近很受陛下的宠,这从他手里拿的陛下手诏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到这石渠阁管书库管了二十几年了,就没见过几个人是拿着陛下的手诏来找书的。

“小人郭穰,河东人。”

“河东人啊。”卫风笑了,他说起来也是河东人呢,虽然他没去过河东。“那我们还是乡党了。”

郭穰见卫风这么温和,跟他一个宦者称乡党,很是兴奋,他微笑着说:“小人很以大将军这个乡党为荣呢,大将军立下大功,权倾朝野,却为人温厚,每次河东,为了不扰河东百姓,都是轻车简行的。我河东人提到大将军,没有一个不夸的。”

卫风听了心情也不错。他对卫青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淡了,刚才听陛下讲了好一通骠骑将军霍去病的战绩,感觉那个原本很牛叉的父亲跟骠骑将军一比确实有所不如,心里不免有些丧气,现在听一个宦者夸他的父亲卫青,倒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快乐。

两人说着闲话,来到一间堆满了书的屋子,郭穰让卫风在门口稍等,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对着书堆行了一个礼:“司马大人,侍中卫风持陛下手诏,来找书。”

成堆的简策之间沉默了一会,响起一个沧老的声音:“既有陛下手诏,你带他进库去找就是了。”

郭穰摇了摇头:“大人,属下在库里找不到这卷书,只好带他来找大人了。”

“什么书?”那个声音听起来很疲倦,带着一丝不快,好象很厌烦人打扰了他似的。

“卫公子。”郭穰向卫风招了招手,卫风走了进去,在一张长长的书案后面,一堆堆的简策之间看到了这个司马大人。这个司马大人头发全白了,眉毛也白了一半,很瘦,脸上的皮全皱在一起,看起来象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的脸上除了眼睛之外,没有一丝生气,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个死人,就象一截枯木的,虽然还在,但的心早已死了。但是他的眼睛很平静,带着一丝夹杂着痛苦的超然,仿佛看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没有什么东西再能引起他眼神的波动。他的眼光很深邃,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他惊奇的。

他就是中书令司马迁。他手里拿着毛笔,面前摊着一些竹简,好象正在写什么东西。

“太史公。”卫风拱手行了一礼。他没有叫司马迁为中书令大人,而是叫他太史公,是因为司马迁父子两人都做过太史令,他现在虽然不做太史令了,但太史令比起中书令来,想必更能被他接受。

司马迁淡淡的还了一礼:“卫公子要找什么书?”

“赤松子导引术。”

“赤松子导引术?”司马迁沉思了片刻:“没有。”

卫风一听,心顿时凉了,既然这个司马迁都说没有,那就真的没有了。他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司马迁,但是却不是第一次听说司马迁。因为现任北军使者任安和眼前这位中书令大人司马迁关系不错,任安到卫府去拜见长公主时,经常会说起这个人,说他是个奇才。但是卫风没有想到这个司马迁会是这么老的一个人,用他的眼光来看,是个说死就会死的,大半截已经入了土,随时都有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

“那……多谢太史公了。”卫风虽然很失望,却还是客客气气的给司马迁行了一礼。任安是个有原则的人,听长公主说,当初骠骑将军霍去病如日中天的时侯,很多原本依附在大将军府的人,都转而去投骠骑将军卫去病,大将军府为之一空,只有两个人没有离开卫青,一个是田仁,一个就是任安。卫青死了这么多年了,田仁和任安每年都会来几次卫府,向长公主请安,和卫伉聊一聊,即使这些年太子的形势不妙,他们也没有因此顾忌过。这样的一个人所敬重的人,卫风相信也值得他敬重。

司马迁淡漠的看着卫风,岿然不动,直到卫风行完了礼,转身要出去,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他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卫公子,请留步。”

卫风停住了脚,转过身来看着司马迁那张沟壑的脸:“太史公,不知还有何事?”

“你要的那个赤松子导引术,石渠阁里虽然没有,我却知道一些。”司马迁淡淡的说道。

卫风大喜,连忙走到司马迁的面前,一揖到底,恳切的说:“还请太史公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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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行气诀

司马迁指了指案前的坐席,示意卫风坐下,卫风欣喜异常,连忙谢过,规规矩矩的坐好,两手扶在大腿上,用一种虔诚的眼光看着司马迁,司马迁眨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摸下巴,手伸到了一半,又尴尬的垂了下来,刹那之间,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从他睿智的眼神中一闪而过。/\<ahref="target="_blank"></a>

“赤松子导引术,其实没有多少文字。”司马迁的声音很沙哑,语速也很慢,好象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似的,但是他一说起来,就不再停下来思考,仿佛后面的话已经全面想好了,只等他说出来而已。

“确切的说,应该叫导引图才对,我见过的是一份帛书,以彩色绘成,分成上下四排,每排十一个图形,每个图形旁标有数字,以表明其意,整幅图大概在百字左右……”

司马迁将他记得的导引图的情况给卫风说了一遍,四十四幅图形,大致是什么动作,旁边标的是什么字,讲的什么意思,说得清清楚楚,好象那幅导引图就在他的面前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卫风很是意外,他一直以为是全是文字呢,结果却是以图为主。

“赤松子并不是道家,他是神仙家,做的是炼神全形的功夫。”司马迁看着专心听讲的卫风,嘴角略挑了挑,却又随即恢复了平静:“且导引图做的是肢体运用,以外在调整为主,对于象公子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并无太大作用。抑或许……”他忽然摇了摇头:“或许是我自己没有体会到其中的妙处吧,至少我觉得对公子目前来说,用处并不是很大,对于气血日衰的中老年人,倒是有些用处。”

卫风有些失望:“是吗?”

“也许是我体会不深吧,反正我照着图练习了十来年,除了身轻体健之外,没有看出有任何成仙的可能。”司马迁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过,我已经有数年不练习,现在再说也无济于事了。”

卫风没有说话,他知道司马迁天汉二年因为替李陵辩护而被施了腐刑,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也早就没有想成仙的意思,唯求一死而已。

房间里一时有些沉默,司马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随手扯过一根竹简,在上面写了些字,交给卫风:“卫公子,我这里有几句口诀,你记好了,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卫风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行字:“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这是?”卫风不解的看着司马迁。

“这也是神仙家的行气口诀,不过这个以纯以行气为主,并无什么动作。”司马迁闭上了眼睛,略微静了静,才又睁开眼睛:“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行气,首先要深长,只能深长,气才能在身体里蓄积,等到蓄积足够,气就会向外伸展,伸展的第一个方向应该是向下……”他用手里的毛笔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延伸向下,忽然停住了,脸色有些胀红,象个石雕像似的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卫风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连忙接过话来:“太史公,这句话的意思我大概有些明白了,是不是说除了开始的蓄气是有意识而为,后面的都是出于自然吧,伸也好,下也好,定也好,都不由人力,但由天意?”

“公子聪明,一说便知,大致便是如此了。”司马迁的脸色半天才缓和过来,本来就不好的脸色上更象是罩上了一层死灰:“这个口诀据说有不可思议之功,不过我自己练习了很久,也没有达到蓄则伸的地步,想必是没有人指点,不通其中的诀窍,今日就告诉公子吧。公子也要谨慎从事,不可鲁莽行之,以免发生意外,神仙家的学术,固然有些妙用,但无师传者不可妄试,更不可勉为其难。公子切记。”

说完,他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拖过竹简开始写字,一副送客的样子。卫风见他没有兴趣再谈,只得起身,向他深深的作了一揖:“叨扰太史公了,卫风告退。”

郭穰也向司马迁告了退,陪着卫风出了司马迁的房间,他迈着小步侧着身子,陪着小心说道:“公子,大人今天可是难得的说了这么话呢。”

卫风不解的问道:“怎么?太史公很少说话吗?”

郭穰点了点头,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大人有所不知,小人是穷得没法想才进宫的,大人却是被刑,他那么一个有学问的人,又是正当壮年,却遭了这个刑,心里如何能受得下。小人从进石渠阁以来,就没看他笑过,也没见他跟谁说过十句话以上,有时候一天也说不到几句话,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啊写的,今天跟公子说这么多话,实在是个异数呢。以小人看来,大人求死之心早已有之,只不过心里还有事情没有放下罢了。”

卫风没有接他的话,他虽然不知道司马迁心里有什么事放不下,但他有求死之心恐怕也不是虚言,一提到这件事,他也有些不舒服。他看了郭穰一眼,瞟到了他已经被磨破的冬衣袖口,想到他刚刚说的穷得没法才入宫的话,不免皱了一下眉头:“你除了一年四套官家供给的衣裳之外,没有自备衣物?这都已经是仲夏了,你还穿着冬天的衣服?”

郭穰一愣,随即脸红了。官家每年供给四套衣裳,冬衣夏衣各两套,冬衣十月发放,夏衣五月发放,今天的夏衣已经发下来了,他因为舍不得,所以还穿着冬衣。这套冬衣穿了半年多,袖口已经被磨破了,没想到被卫风看到了,他一时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手藏到了身后。

“小人在宫里,能吃饱穿暖,已经很满足了。夏衣已经发下来了,小人是舍不得把这冬衣扔了,所以趁着天气还不是太热,再穿两天。”

卫风想了想,立刻明白了。石渠阁是清水部门,没什么权利,那些来查资料的学者也都看不起他这样的宦者,大概不会有人给他什么赏钱。郭穰家境再不好,经济上难免受窘。他想了想,从腰里掏出荷包,抓了一把五铢钱塞进郭穰的手里:“今天多亏你了,要不然我只能空手而回,现在不仅知道了导引图是怎么回事,还从太史公那里白得了一个口诀,都是你的功劳。这点小意思,还望不要推辞。”

“公子,这……这……小人怎么敢要大人的钱。”郭穰捧着一把五铢钱,胀红了脸,连连推辞。

“怎么?不给我面子?还是嫌少?”卫风故意板下了脸。

卫风把话说得这样了,郭穰当然不好不收,他感激不已,从手上拈起五个钱放进怀里,又将其他的钱塞回到卫风的手里:“公子,这小人怎么敢当。公子来找书,小人本当服侍,无功焉敢受禄。不过不收公子的,又有违公子的美意,这样吧,小人斗胆,收公子五个钱,小人多谢公子的大恩了。”

卫风见了,犹豫了半晌,见郭穰坚决,也只得收了。他生怕郭穰不好意思,又让他带着自己在书库里转了一圈,将神仙家的几卷书全部拿出来看了一遍,然后才告辞而出。

等他回到建章宫的时候,天子午休已经醒了,一见卫风就笑了:“怎么样,找到那个导引术了没有?”

卫风摇了摇头,将经过说了一遍。天子听他说起司马迁,沉默了好一会。对李陵和司马迁这件事,他早就后悔了。李陵是李广的孙子,跟卫风一样,年纪轻轻的就在宫里当侍中,还做过建章监,统领建章营骑,也就是现在的羽林郎。建章监是个很重要的职位,大将军卫青当年就做过建章监。

李陵骑射纯熟,勇猛善战,颇有乃祖李广之风,天子很喜欢李陵,再加上他对李家有愧,所以对李陵十分器重,让他带着八百骑深入匈奴,视察地形,实际上是期望他能成为霍去病第二的。李陵投降匈奴之后,他心底里还是对李陵有所期待,并没有杀李陵的家人,都是因为公孙敖后来说李陵替匈奴人练兵,这才惹得天子大失所望,一怒之下杀了李陵全家。

后来汉匈互使,他才知道是公孙敖胡说八道,替匈奴练兵的是李绪,而不是李陵。他十分后悔,可是后悔也迟了,李陵的心凉了,司马迁的子孙根也已经割了,再也长不回来了。再说了,他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的错,这事情也就成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局。

现在听到卫风说司马迁的状况很不好,也只能沉默不语。

“你找的这个导引术对老人有用?”天子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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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贰师将军李广利

海西侯、贰师将军李广利中等身材,圆圆的脸庞,稀疏的胡须,长相儒雅,他的手又肥又白,看起来一点武将的威风也没有,倒象是个和和气气的富家翁。/\\实际上,他确实也不是个合格的将军,从太初元年带兵征大宛以来,他多次出征,虽然天子给他了足够好的条件,可是他毕竟天资有限,并没有立下什么值得夸耀的战功,实实在在的是个庸将。

可是他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他隐隐的以当朝第一名将自居,处处端着名将的架子,当江充来请见的时候,他还故意让江充在外面等了一会,慢条斯理的又看了一会儿书,这才让江充进来。

江充很恼火,可是现在是求人的时候,他知道该如何应付李广利。一进门,江充就满面微笑的迈着小步赶了过来,在李广利面前深深一揖,腰弯成了标准的九十度:“贰师将军,多日不见,将军越发的神采照人了。”

李广利矜持的笑了,他一手抚着胡须一手摆了摆:“江大人,不知今日是哪阵风将你吹到寒舍来了?你可有些日子没到我这儿来了。”

江充打了个哈哈:“将军,你这么说,江充可就无地自容了。江充现在赋闲在家,是一介草民,将军府上尊贵,岂是江充想来就来的?江充其实是很想经常来将军这里请益的,只是将军淡漠名利,潜心学问,一心想着为国效劳,江充也不敢随便来打扰将军啊。”

李广利的心里甜滋滋的,看着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宠臣在自己面前这么谦卑,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江充在陛下面前红极半边天的时候,李广利还是个不起眼的郎官,只是因为兄长李延年和妹子李夫人受宠,才能够在宫里混。他那时候看江充都是仰视的,一如江充现在这么尊敬他的尊敬江充,而江充能跟他点个头,他就觉得自己很有面子了。

如今,这一切都倒过来了,他当然觉得很舒服。

“江大人。”江充虽然不是在职官员了,可是李广利还是坚持称他为大人,他觉得这样才能体现出他的尊贵。他转过身子,示意江充入席:“来,坐,不知大人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啊?”

江充客气的谢过,这才在席上坐好,看了一眼案上的书,展颜笑了:“我就知道,这一来就得打扰将军做学问,果不其然。听说将军研习孙子兵法颇有心得,看来果真是下功甚深啊。”

李广利淡淡的笑了,他卷起竹简,放到一旁的简策堆上,粗粗的手指抚着竹简:“某不才,深受陛下恩典,当然要为国效劳,如今匈奴未灭,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做些准备,也好随时出征。”

江充心里鄙夷了一句,骠骑将军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也是你能说的?不过他的脸上却充满了诚挚的佩服:“将军,如今象将军这样一心要报效国家的,可真不多了。将军,这兵法有云,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诚为千古不易之良言啊。”

“这是自然。”李广利点点头,其实心里一片茫然,他对匈奴知之甚少,打了两次匈奴,都没能深入匈奴境内,哪里谈得上有什么了解。

“不过,兵法又云,多算者胜。将军,江充愚钝,这打仗打的是这力,这算能算什么?”江充皱起了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然后这算算,就能打胜仗?”

李广利有些轻蔑的看了一眼江充,这都不知道,果然是没带过兵的酷吏,只知道讨好天子,根本不通军事。他其实不知道,远在他还没有入宫之前,江充就出使过匈奴,带回来的情报让天子大为满意。

“江大人,这个算,可不是算算帐这么简单。当然了,帐也是要算的,比如你带多少人,要去多远,去多久,就要预先算好需要多少粮秣,什么时候必须到达,要带多少军械,多了浪费,少了不够用,总不能让士卒空手与敌人搏斗吧。这是算的钱财,孙子曰,十万之师,日费千金,这个仗肯定是要算的。”

李广利天资虽然差,但毕竟打过仗,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难得有人向他请教,他兴致很高的给江充讲解“多算者胜”的意思,说过了经济,说过了地形,说过了天时,最后他说:“这一切归根到底,又是国内的形势最为重要,国内形势如果不稳,比如主上不信,辎重不济,民夫不全,这些都不能打好仗。当然了,当今陛下英明神武,这点是我等为将的幸事。”

“哦,将军这么一解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江充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如果主上虽然圣明,可是臣下不安呢?或者圣明之主百年之后,继任之君不能相信在外为将者,这仗是不是就不能打了?”

“这那当然不能打了。”李广利有些不快的瞟了江充一眼,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

“那将军可要趁着这几年陛下还健在的时候多立些功劳,然后功成名就,解甲归田吧。”江充很诚退的劝道:“陛下春秋已高,一旦他百年之后,只怕将军就没有什么机会出征立功了。”

李广利略有所动,他没有说话,而是抚着胡须打量着江充,他感觉到了江充的话里有话。天子已经登其五十年了,如今垂垂老矣,他的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太好,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天子一旦驾崩,太子刘据就会登基为君。而李家和太子之间,有些隐隐约约的矛盾,这一直是李广利心里的一个结。李家兴旺起来,是因为他的妹子李夫人,而李夫人入宫,是通过平阳长公主的引荐的,李延年一个宦官,是没有资格向天子推荐自己的妹子的。要不是平阳长公主,李家没有今天。

可是李夫人入了宫,得了宠,却对卫皇后造成了威胁,特别是李夫人生了昌邑王刘之后,陛下一直没有按照常例封其为王,而是留在长安,当时太子对此极为紧张,直到后来李夫人病死,而他李广利也两次征匈奴都失败而回,天子才将早已成年的刘封为昌邑王,事情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他李广利还是朝中最有权利的将军,特别是贰师城之战早已结束,天子却一直没有收回这个将军封号,这个做法很不符合常规,让人不得不往深处想。

李广利已经和太子站在了对立面,将来太子登了基,一定不会再用他为将。卫家才是他的第一人选。

那自己就如江充所说,解甲归田?李广利苦笑了一声,就算他愿意,也得看太子愿意不愿意。

李广利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他再笨,可是府里也有人的,只是这个江充突然找上门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李广利狐疑的打量着连连摇头的江充,充满了警惕。

江充见李广利的神情,知道他心里在说什么,他笑了,笑得很坦然。他低下头,镇静的理了理衣摆,过了一会,才重新抬起头来:“将军,你也知道的,我因为执法严格,和太子有些误会。”

李广利点了点头,江充和太子的过节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他是担心太子登了基对他不利,想来拉自己下水了。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这个竖子,想得还真美,当我是傻瓜,会被你当刀使?

江充也不看李广利,继续自说自话:“将军有军功在身,又有昌邑王刘为援,就算将来太子登了基,只要将军愿意交出兵权,退隐归田,想来以侯爵就国没有问题。我江充就不行了,太子登了基肯定不会放过我,所以……”他看着李广利,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希望太子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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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试探

李广利心中一动,江充的话说得很坦白,没有一点遮掩,他可以相信这是江充的心里话。既然如此,江充应该是可信的。他捻着胡须,看了一眼江充,随即又垂下了眼皮,沉思了半晌,重新抬起头,刚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李广利愣了一下,随即沉下了脸,霍然起身,一甩袖子背过身去,背对着江充,声音冷得象寒冬腊月的风:“江大人,你这话可就有些大不敬了。太子是国之储君,理当继承大位。再者,就算太子有什么不是,这事也不是你我做臣子的所能议论的。请江大人休要再提,某就当没有听过。某身体不适,请江大人自便。”

江充吃了一惊,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广利的背影,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可惜……可惜……”说完,也不道别,拂袖而去。李广利转过身来,看着江充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外,脸上的愤慨之色立刻散去,他赶到大门口,隐在门边探出头,看着江充上了车粼远去,这才回到正堂,茫然的看着一个从帷帐后面走出来的年青人,着急的问道:“杜先生,为什么不答应他?”

这个士子打扮的年轻人是李广利招揽的宾客,姓杜名宇,字子玄,河间人。李广利几次师出无功之后,感觉到了自己能力、学识的不足,开始也象别人一样招揽宾客,但是他的名声不怎么样,没几个人愿意投到他的门下。这个杜宇是他的同乡,来到长安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入仕的机会,就被李广利拉来了。他学问很好,但是不喜章句,又博学各家,和那些儒生混不来,只得暂时在李府暂住。

杜宇没有立刻回答李广利,他走到江充刚才坐的席前,撩起衣摆坐好,这才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李广利,不急不徐的说道:“将军以为,这个江充可信吗?”

李广利连忙坐下,他拂了拂胡须,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有些不太自信的说:“我觉得应该可信吧,他和太子、卫家的过节是长安城里都知道的。”

杜宇点了点头:“将军说得对,江充要对付太子,那是没什么怀疑的。那将军觉得你和他有区别吗?”

李广利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江充那么没有退路,可是大致情况也差不多多少,毕竟他和太子也有矛盾,虽然这个矛盾没有江充那么直接。

杜宇见李广利犹豫不决,嘴唇一挑,无声的笑了,看来这个贰师将军还是没什么长进。“将军,江充如果不出手,陛下一旦有讳,太子登基之后,必然要收拾他,江家的人为非作歹的不在少数,这些人太子手上必然也收集了不少。我还听说,这次赵王刘彭祖薨,去赵国传诏的是卫家的四公子,在赵国还闹出了些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在河内郡遭到人袭击,可想必然有什么大事。现在江充又急吼吼的上门来向将军求助,只怕卫四公子手里掌握了什么对他极为不利的证据,让他坐不住了。”

“那就说明他更可信啦。”李广利一拍大腿,有些兴奋的说:“我们也有此意,何不与他联手?”

杜宇摇了摇头:“正因为他急,所以不能联手。”

“为嘛?”李广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都有些急了,好容易来个真心诚意的帮手,怎么反而不能联手了了?那难不成来个靠不住的才能联手?杜宇无声的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有些惆怅,他抬起手打断了李广利的话:“将军,你想啊,你要对付的可是太子,不是普通人。那是陛下的长子,皇后的儿子,一国储君,稍有闪失,那可就是族诛的下场,将军一家上百口,全得人头落地。”

李广利激零零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粗短的脖子,后脑勺直冒凉气。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后果,只是一激动就容易忘了。

杜宇接着说:“再说了,卫皇后虽然年老色衰,却无大过,陛下没有合适的理由废后。大将军虽然已经过世十几年了,卫府大不如前,但长公主还在,她是陛下的亲姊姊,赵王刘彭祖一过世,陛下在这世上只有她这么一个同胞了,人老了,就更看重亲情,长公主对陛下的影响力更加不可小视。”

李广利茫然的点了点头,长公主对陛下的影响力他是知道的,当初妹子进宫,就是长公主的一句话。说起来,李家能有今天,还欠长公主一份大人情呢。

“更重要的是,卫家四公子现在很受陛下的宠爱,据说他应选郎官的那天还闯了大祸,结果因祸得福,不仅入宫做了侍中,还第一天上任就摊到出使赵国的任务。将军,赵王过世,去传诏的按制应该是个光禄大夫,而不是一个侍中,你可以想见他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了。这个时候,将军难道不想谨慎一点吗?太子如果登基,顾忌到昌邑王同胞之情,未必不会给将军留下一线生机,充其量夺了将军的侯爵,贬为庶民,以太子的脾气,只要将军不做出过激的反应,他是不会赶尽杀绝的。”

李广利犹豫了,本来信念满满的他听了杜宇这三个理由,也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照杜宇这么一说,那岂不是没指望了?

“那我们收手……”李广利有些舍不得,再说了,既然开始了,又怎么能收手?再说了,当初你怎么不说。

“无所谓收手不收手。”杜宇摇了摇头:“有将军帮忙,江充也得动手,没有将军帮忙,江充也得动手,既然如此,何不让江充去冲锋陷阵?输了,他自己送命,与将军无关。赢了,他也是替将军出力,将军坐得其利,有何不可?”

李广利一愣,怔怔的看着杜宇,随即明白过来。他帮不帮江充,江充都没有退路,他要想活命,就必须和太子拼命。太子不是那么好拼的,他虽然现在不招陛下待见,可是他做了三十年太子,根基也很厚。江充稍有差错就是死路一条,万一搞好了,把太子搞死了,他还是死路一条,哪个后继之君会放心一个把前任太子搞死的大臣?他不是自己,自己有昌邑王,昌邑王如果登基,他就是最有权势的大将军。江充除了依附别人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就是他和江充的区别。

既然如此,又何必和江充联手呢,就看着他去和太子死掐,胜负未分之前,自己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局势明朗了,再出来表明态度,可保万全。

读书人利害啊。如果不是这个杜宇提醒一下,自己刚才如果一开口,就和江充捆在了一起,成功了还好办,如果败了,就死无葬身之地,身死族灭,没有其他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一旦和江充联手,还得被江充要挟着,哪有现在这么看着江充一个人拼命轻松自在?

他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越笑越觉得有趣,直笑得喘不上气来,憋红了脸,这才喘着气停住了,他指着微笑不语的杜宇,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子玄,读书人就是坏啊,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将军,这不是坏,这是谋略。”杜宇欠了欠身,很平静的说道。

李广利一拍面前的几案,震得案上的竹简哗哗直响:“好,就让江充去冲锋陷阵,我驱大兵随后,成则一举而定天下,败也能全身而退。子玄,多归了你啊。事成之后,我不会忘了你的。”

杜宇见李广利终于想明白了,没有再往下说,他沉吟了片刻:“将军,最近长安城里风声很紧,让朱安世离开长安避避风头吧,现在有江充出头,我们没有必要再冒那么大的险了。”

李广利连连颌首,他本来就佩服杜宇,现在对杜宇更是五体投地,言听计从:“先生说得有理,就按先生的,安排他出城躲一阵子再说。总在长安城里,说不准哪天就被太子逮住了。”

江充坐在车里,一直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伸手招过一直跟在车旁的江安:“你可知道贰师将军府最近招揽了什么人。”

江安见江充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样子找贰师将军商量事情没有成功,怎么刚上了车又笑了起来?他有些搞不懂江充的心思,不过江充向他打听贰师将军家的宾客,这倒简单,他最近打听细君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些消息。

“听说是有一个贰师将军老家的士子,叫杜宇,跑到长安来找门路的,可是没人愿意推荐他,在公车门上书,天子又不在未央宫,太学的博士又嫌他学术不纯,不愿意接收他为弟子。后来有一段时间混得挺惨的,都露宿街头了,不知怎么的,被贰师将军招揽到府里去了。”

江充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住在城外,现在也不经常来城里了,这些事情都慢人一拍,要是早知道李广利府里有这么一个人,他也不会这么说了。不过,他对李广利的心思摸得很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李广利这个人绝对不会安心的。如今之计,不过是想看着自己替他去打前锋罢了。

家里要是有个女人也在宫里,那多好啊。江充觉得有些遗憾,当初自己得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呢。不过,李广利想要跟在后面捡便宜,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江安,去找一下马何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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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黄帝歧伯按摩

博望苑。\\***

太子看着刚送来的诏书,又惊又喜,天子不仅推迟了大猎的时间,还准许他动用北军在长安城里追捕朱安世,这岂不是意味着陛下赞同他在长安城抓捕游侠的事情?他还正在愁怎么收场呢。虽然开始的时候他就要去向天子汇报,可是几次都没见着人,一直担心天子会说他没事找事,现在好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奇怪,天子这次怎么这么通情达理。太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卫伉和石德,他们两个也茫然不解,不过这终究是好事,当下接了诏书,又让卫伉去送传诏的郎中王忽。

卫伉和王忽有过一面之缘,他将王忽送出门,两人拱手作别,王忽轻声的笑了:“卫大人,这一切都是四公子的功劳,是他在陛下面前提议的。”说完,他躬身一揖,转身上了马,带着羽林郎纵马而去。

卫伉愣在那里,他有些不敢相信王忽的话,越想越觉得开心,他大步回到太子的身边,将王忽说的话告诉太子。太子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伯高,风弟还真是个有用之才,亏得当初没让他来博望苑,要不然哪有今天这么大的作用,你说是不是?”

卫伉兴奋难抑的连连点头,他知道太子对卫风的身世有怀疑,一直担心卫风会站到他的反对面去,现在事实证明了卫风还是卫家的人,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心里的担心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得他不欣喜若狂。

太子见卫伉这么兴奋,却有些不以为然,或许这是卫风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是卫家的人,他自然要向着自己。可是这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他现在这么护着自己,万一哪天得知卫家和霍家的恩怨,会不会反戈一击?

爱之切者恨之深啊,他的能力越大,反而越是危险。

“伯高,家里忙得怎么样了?”太子低下头,拿起一份公文一边看着,一边语气平淡的问卫伉。卫伉没有注意到太子的脸色,他兴冲冲的在太子面前来回走去着,不由的用右拳击打着左掌,发出啪啪的声音,连太子的问话都没注意。太子皱了皱眉头,抬起头不满的看了卫伉一眼,提高了声音:“我说伯高,你这是干什么?”

卫伉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在太子面前失礼了。他尴尬的笑了两声,连忙在太子面前坐好,自我解嘲的说:“我卫家好些年没有喜事了,这次我真是太开心了。殿下见谅。”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太子又好气又好笑的瞟了他一眼,重新低下头去看公文,“我问你,风弟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定在哪一天?”

“差不多了,吉期就在下旬,还有五天,大部分事情都办好了,还有些采买,都交给二弟、三弟他们去办了。家里的事有阿母关照着,具体的事情由我们的房里去安排,殿下你就放心吧。”卫伉嘴里说着让太子放心,脸上却有一些忧色:“殿下,我现在只是担心,到时候来贺的人太少,会让阿母面子上不好看。”

太子顿了一下,歪着脑袋想了想,笑了:“伯高,你不用提心,就算别的宾客少一些,皇后和我这博望苑的人,就够你们忙的了,不要担心太冷清,就怕你们忙不过来。”

卫伉见太子答应了,心里放松了些,他笑了笑,又接着说:“博望苑我是放心的,皇后那边,是不是要去知会一声,也好让皇后有个准备?”

“也好。”太子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说:“这样吧,你让风弟自已去请皇后。”

卫伉有些不解的看着太子,请客这些事,当然应该由他这个长兄来办,就算是皇后贵重,也应该由长公主出面才对,怎么让卫风这个要结婚的人自己去请客?他本想问一声,可是见太子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想想也就罢了。让卫风去就让卫风去吧,太子必然有他的用意。

建章宫,清凉殿。

天子很惬意的靠在锦被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卫风给他按摩。卫风在石渠阁看书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讲按摩的神仙家书,名字起得很牛,叫黄帝歧伯按摩,他好奇的在里面扫了一眼,学了两招,回来跟天子闲聊的时候说起了这事,天子很感兴趣,立刻让卫风在他身上试试。

卫风觉得天子有些小孩气,宫里有那么多太医,熟悉按摩手法的不少,自己不过是看了点皮毛,哪能就会按摩?不过看天子那么有兴趣,他也只好勉为其难的试试,让天子躺好,他坐在天子的身后,按书上说的办法,给天子按摩起了头部。

也许是卫风生天异禀,也许只是天子爱屋及乌,怎么看怎么顺眼,卫风这生疏的手法居然得到了天子不绝口的赞赏。他说卫风这一按,他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感觉舒服了,原来胀得难受的太阳穴,经过卫风这么一揉,顿时轻松无比,一股酸麻感从脑门升起,沿着脊柱流向四肢百骸,透着那么舒服,那么爽利。

卫风也不知天子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只要天子开心,他辛苦一点也无妨,何况这也算不上辛苦,反而觉得很舒服,他也隐隐的觉得,当他的手按在天子的额头和太阳穴的时候,他体力那股经常出来乱撞的热流好象又窜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很平缓的、很温顺的升到胸口,然后分成两道,沿着手臂缓缓的流了出去,所到之处,身体麻酥酥的舒适异常。

两全其美,各取所需。

卫风一边给天子按着,一边向天子汇报在石渠阁的发现。天子对那个赤松子导引术很感兴趣,详详细细的问了很多,卫风虽然极力给他解释了,但赤松子导引术是图,文字极少,他说来说去,天子也没搞明白。只好等卫风给他按摩完了,让卫风演示给他看。

导引图上第一个动作是个俯身动作,要求两腿并拢,用手去碰自己的脚尖,卫风做起来很容易,他轻轻松松的就弯下了腰,手摸到了自己的脚尖。天子见他这么轻松,也站起来想学学,也许是因为他从来不需要向人弯腰的原因,他的身子刚向上倾了一点,就苦起了脸,头摇头象拨浪鼓一样。

“不成,不成,朕真是老了。”天子扶着自己的腰直皱眉:“这腰背硬得就象木头一样,一抻就撕裂般的痛。唉,看样子再想到上林苑骑马都不成了。想当年,朕可是……唉哟……”

卫风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扶着天子,见天子一副老子当年如何如何的追忆往昔、黯然神伤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舍。他一边帮天子按摩着腰背一边笑道:“陛下,俗语说得好,一天吃不成一个胖子,锻炼身体也要一点点的来,哪有一下子就能到位的。陛下当年天天在上林苑操练兵马,身体自然强健,如今陛下已经为国事操劳了几十年,年过花甲,虽然精神还好,但毕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哪能一下子就把腰弯下来呢。再说了,就是臣练武之前,也要活动一下身体的,稍有不慎,也有扭伤拉痛的,这是人之常情,也不是陛下才有的。”

“是啊,是啊,你说的很有道理。”天子享受着卫风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按摩,沮丧的心情好了不好。卫风似乎有些无师自通,这一会儿的功夫,他按摩天子腰背的手法就有了长进,轻重合适,力量拿捏得很好,天子觉得僵硬的腰软和了很多,他站起身来,叉着腰晃了晃,一脸欣喜的看着卫风:“风儿,你还真有一套,这刚学就有这么好的效果,再过两天,朕就可以把太医署的那帮废物全给赶回家去了。”

卫风大汗:“陛下,要是这么说,臣可不敢当了。”

“当得,当得。”天子呵呵的笑着,又试了一次,这次他虽然离自己的脚尖还有几尺远,但总算腰能弯下一小半了。把他乐得眉开眼笑,花白胡须一抖一抖的:“好,好,这腰眼可软和多了。风儿,朕以后还怎么能离得开你?”

卫风连忙笑着应道:“那臣就一直陪着陛下。”

“哈哈哈,那才好,那才好。”天子一边晃着腰,一边满意的看着卫风:“朕心甚悦,朕心甚悦啊。”

他想了想,又皱起了眉头:“那也不行啊,你以后要出去打仗的,朕不能为了一已之私,耽误了国家大事啊,还得想个法子。”他拽着胡须在殿下来回走了两次,指着微笑在站在旁边的淖五:“你到掖庭去找两个伶俐点的,以后跟在朕身边向风儿学习,风儿不在的时候,就由她们代劳了。”

淖五今天心情很好,卫风和他关系好,如今看到卫风在天子面前得宠,他当然开心得很,听了天子的口诏,立刻应了一声,手脚忙利的跑了出去。

卫风大汗,窘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掖庭是天子安置搜罗来的美人的地方,现在天子要找两个美人来跟他这个只知道一点皮毛的人学习按摩手法,这玩笑是不是有点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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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昆明池

卫风陪着天子练了两天的导引术,果真如太史公司马迁所说,这个导引术对他没有什么用处,对老人来说却有不少好处。\\<ahref="target="_blank"></a>眼看着天子锻炼了两天,虽然手还是摸不着脚尖,但至少能弯九十度了,就是锻炼之后,他的肌肉有些酸疼,吓得卫风不敢作主,特地跑去问了司马迁,司马迁冲着他眼睛翻了翻说,酸疼就对了,这说明起效果了,后面还要麻、胀呢,这是好事。不过,陛下年纪大了,不能太心急了,以免一下子锻炼伤了,反而不美,这个要慢慢来,日久见真功。

卫风松了一口气,把司马迁的话回报给天子,天子也能理解,当下不再象前两天一样热火朝天的,一有空就玩两下,而是每天固定的时候正正经经的操练两下,操练完了之后,就让卫风给他按摩,让那两个美女在一旁看着,跟着学习。

这两个美女一个姓王,一个姓李,都是良家子,刚刚十八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景,当初兴致勃勃的被召见宫来,之后在掖庭待诏了两年,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着,当她们正心灰意冷,以为要等到年龄遣出宫的时候,好运气落到了她们头上,淖五把她们找了来,让她们跟着卫风学按摩。按摩就按摩吧,总比在掖庭里枯等好,再说了,天子还赏了她们名位,两人都是视四百石的少使,也就是说,她们从现在开始,享受一个县长的工资待遇了。

她们很知足,虽然这不是一步登天,但总是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她们学得很认真,对卫风这个半掉子师傅也很客气,说话都带着笑,细声细气的请教,搞得卫风颇不好意思。他也花了些功夫,让人把那个黄帝歧伯按摩找来抄了一份,让她们平时自己多看看。而他自己则开始钻研起了那个行气诀。

这个行气诀倒是很有效,比司马迁说得要快得多,他只练习了两个晚上,就发现小腹里的那团热气能跟着呼吸跳动,呼气的时候变小,吸气的时候变大,颇是有趣。司马迁听了卫风的话之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只说了一句:“看来这行气诀,就是为公子准备的。”

一老一小正事不干,在建章宫清凉殿里做起了神仙,就连本来打算好去上林苑演兵的事情都忘了,只是在宫里纸上谈兵。一晃之间,卫风在宫里陪了天子五六天,想起来要回家看看了。天子一问他的婚期,听说是他五天之后,他有些舍不得,可是卫风要结婚,他总不能让他回去,他想了想说:“这样吧,今天你陪朕出去逛逛,晚上你就回家,把亲事办完了再进宫。天气也热了,看来练兵的事情要到甘泉宫去了,正好朕趁这段时间好好练赤松子导引术,到时候精神抖擞的在甘泉苑和你演兵。”

他说这话倒也不是空的,这五六天的导引术练下来,虽然他的身体还比较弱,精气神却好了不少,说话的声音都响了很多。要说再练个把月,到甘泉宫的时候能骑马至少是不成问题的。

卫风自然一口答应,当下命人安排车驾,天子出了建章宫,在上林苑闲转开了。

上林苑方圆三百里,南到南山(即终南山),西到五柞宫,东到宜春苑,里面有宫观楼台无数,号称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二十五观。不过这些宫观虽然数目极多,散在这三百多里的范围内,还是如点点星辰,大片大片的还是茂密的森林,人迹罕至,而且这森林里还有大量的野生猛兽。所以负责安全的骑都尉上官桀的心里其实是很紧张的,万一哪儿窜出来一个野兽,就算伤不着陛下,惊了陛下也是个大罪。因此从建章宫正门出来以后,上官桀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把斥候远远的放了出去。但是他们又不敢大声吆喝,要是把那些鹿啊兔子什么的都吓跑了,又扫了陛下的兴。

因为只打算了一天的时间,天子没有走得太远,在昆明池北岸就停了下来。

昆明池,周围四十里,占地三百余顷。旁边林列了许多精美壮观的宫殿楼馆,湖中还有楼船百十艘,戈船数十艘,这些都是当年为了训练水师征南越的,南越被灭之后,这里就成了天子游览的场所。这些年天子经常在外面巡狩,上林苑也很少来,这昆明池也空了很久,那些宫馆楼台看起来有些落寞的感觉。

所以水衡都尉吕破胡赶到陛下面前的时候,是胆战心惊的,两个多月前,他接到太子传来的通知,说陛下要来上林苑大猎的时候,差点把他吓死。上林苑很多的馆阁都年久失修了,一旦被天子发现他职事不勤,他这脑袋也就没了。可是上林苑那么多宫馆,一时半刻也来不及啊。幸好,他知道天子要来,肯定会来昆明池,抢先第一步就安排人把昆明池旁边给收拾干净了,几十座宫殿打扫干净,修整一新,连池边的牛郎织女像都给擦得干干净净。

“陛下!”胖乎乎的吕破胡战战兢兢的抢到天子面前跪下,他油光光的额头上全是汗,凝成一股股的,沿着他白里透红象白面馒头一般的脸直往下淌。

“吕破胡,又胖啦。”

天子心情不错,扶着卫风的手下了车,调侃了一下吕破胡,迈着稳健的步子,沿着干干净净的青石道走到湖边,仰起头打量了一下牛郎石像。石像高约一丈,双手拱在胸前,看着象征天河的水另一边的织女像,神色温和中带着一丝依恋,似乎能让人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的思念和温情。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天子扶着高大的牵牛星石像,转过头去看着对面的织女像,轻声吟道。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眷念,不知道此时此刻想起的是谁,也许是年纪轻轻就逝世的王夫人,也许是因病早逝的李夫人,反正不会是现在看老色衰的皇后卫子夫。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幸乎,不幸乎?”天子长叹了一声,垂下了头。

“陛下,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卫风见天子心情不好,凑在身边轻声劝了一声。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莫。”天子随口吟了一声,眼前一亮,转过头来欣喜的看着关切的看着他的卫风:“风儿,你什么时候又会做七言了?”

“什么七言?”卫风一头雾水,他随即又明白过来,有些尴尬的笑了:“这就是七言?”

天子仰天大笑,他拍着卫风的肩膀:“风儿,你若早生二十年,就凭这两句,柏梁台上你就当夺魁首。好诗,好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啊,好啊。来来,你再做一首给我听听。”

卫风连连摇头,“陛下,臣不会做什么诗,只不过碰巧两句都是七字而已,哪是什么诗啊。”

“碰巧?”天子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卫风,忽然展颜而笑:“真是有些看不懂你,碰巧也能说出这么好的诗来,让你做,你倒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他笑着回头看了正在擦汗的吕破胡一眼,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吕破胡,这里刚刚打扫的吧?这青石道,也是刚换的?”

吕破胡见天子刚刚脸色不错,正觉得自己可以过关呢,没想到天子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顿时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碰在青石板上,撞得生疼。他连连叩头:“陛下,陛下明鉴,臣……”

“你什么?当朕再也不能到这昆明池来了吗?”天子脸色凌厉,刚才的满面春风忽然之间就变成凛冽寒风,杀气森森,连旁边的卫风都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不过,他在有些紧张的同时,却又感受到一阵快意,吕破胡和江充的关系很好,他就是江充一手提拔成副手的,江充因事被免职之后,他顺理成章的代理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成了正牌的水衡都尉。这可是个肥缺,不仅掌管着三百里上林苑的池田水苑,还掌管着大汉铸钱的三官,是个炙手可热的位置,他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没少捞好处,要不然也不能养这么胖。而江充一个被免了官的人还能活得那么滋润,跟这个吕破胡不时的孝敬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没想到,今天看到这家伙的怂样了,卫风眯起了眼睛,暗自冷笑。当年江充整治卫家的时候,吕破胡没少跟着生事,今天算是有机会报这一箭之仇了。

“臣……臣……”吕破胡的额头汗如雨下,一颗颗的滴在被初夏的阳光晒得热乎乎的青石板上,洇成了一颗颗大黑斑,如葡萄馆的西域葡萄一般又大又圆。他紧张的牙齿打战,咯咯有声,象紧密的鼓点。

“来人,把他拖下去。”天子暴喝一声。

“喏。”上官桀轰然应诺,亲自赶上前来,他跟吕破胡也有过节,今天捞着机会了,当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没想到一看到上官桀,吕破胡却突然冒出一个主意,他扑在地上咚咚的叩了两下头:“陛下,臣死罪啊,臣是听闻陛下有恙,故而心神不宁,茶不思饭不想,哪里还有心思整治这上林苑。后来听闻陛下要来大猎,知道陛下身体康复,臣心中大喜,这才抢着整修,臣失职,失职啊,请陛下治臣死罪。”

说完,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那一个惨啊,就跟他爹妈死了一般。

上官桀很郁闷,你狗日子的抄袭老子,还要脸不要脸?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只是很恼火的瞪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吕破胡。

天子愣了一下,怒气渐渐的消去。这个吕破胡虽然失职,但却是一片忠心,其情可免啊。他抬起了手,正要让吕破胡起来,他身边的卫风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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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风儿,你笑什么?”天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卫风。

卫风掩着嘴,有些忍俊不禁:“陛下,臣见吕大人茶不思饭不想的,还能养得这么好,现在听说陛下身体康复了,不再担心了,又不知道会胖成什么样呢。”

天子一听,立刻明白过来,这吕破胡哪是茶不思饭不想啊,他是学上官桀呢。当初他生了一场病,病好之后到马厩里看到马瘦,大怒之下责备上官桀,上官桀就是这么回话的。没想到吕破胡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当着上官桀的面抄袭。他一下子暴怒起来:“拉下去,杖毙。”

官员犯法,即使贵为天子,也不能立刻击杀,而是应该先下狱,然后由廷尉审判定罪,然后再执行。可是今天天子气愤吕破胡当面欺君,分明养得肥头大耳的,却说自己茶不思饭不响的,直接把他当傻子,气得他当场就要吕破胡的命。

吕破胡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立刻被随驾的期门郎拖到外面一阵胖揍,很快就奄奄一息了。卫风听得外面的声音差不多了,又站了出来:“陛下,杖毙只怕有所不妥。”

天子气呼呼的横了卫风一眼:“有何不妥,这种狗东西,不打死他还留着浪费粮食?”

卫风摇了摇头:“陛下,他犯的罪,杀他十次都算便宜他的。只是陛下这么杀了他,却是不妥,有污陛下圣君的名声。”

“什么意思?”天子花白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我杀一个人怎么就影响名声了?

“陛下,当初孝文皇帝在霸桥,桥下有人惊了马,他要当场格杀,被廷尉张释之劝阻,说不可因人废法。陛下,今日之事,也是如此,吕破胡其罪当诛,但不可当场击杀,否则,天下人不会说吕破胡玩忽职守,当面欺君,却会说陛下肆意行法。”

天子一惊,随时明白过来,他一挥手:“停止行刑,把他关到诏狱去。”

上官桀这时也明白过来了,不过,他更明白卫风的意思,跑到外面关照了两句,让人把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吕破胡送到诏狱去了。上林苑就有诏狱,不过,吕破胡是上林苑的老上司,难保狱里没有他的熟人,当然不能把他送到上林苑诏狱,于是上官桀请旨,将吕破胡直接送到建章宫狱去了。

吕破胡已经被打得快死了,送到诏狱也没人给他治伤,最迟也撑不过今晚。

一直冷眼旁观的侍中马何罗和他的弟弟马通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油然生起一阵寒栗,这个卫风太狠了,看他笑嘻嘻的人畜无害,只言片语之间就要了吕破胡的命,而又不露任何蛛丝马迹。马何罗想到前些天江充找他去说的事情,有些为难起来,有卫风在宫里,江充想要对付卫家,对付太子,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中午时分,骄阳当头,天子恼怒吕破胡的欺君,没有到宫殿里去,就在密林深处找了个空地停了下来,淖五指挥着小黄门苏文和新任内谒者郭穰等人,在林间铺好了毯子,摆好了几案,端上了各式各样的疏果和美酒。天子席地而坐在林荫下,呼吸着新鲜而潮湿的空气,听着耳边的鸟鸣,看着满眼让人身心轻松的绿色,心情格外舒畅,吕破胡的事情对他心情的影响渐渐消散于无形。

他饮了一杯葡萄酒,转着晶莹的青绿色半透爵杯,看着杯中血一般的酒液,略带着得意的瞟了一眼正捧杯微抿的卫风:“风儿,喝过这葡萄美酒吗?知道这是什么杯子吗?”

卫风品了一小口酒,放下杯子笑道:“陛下,臣在西域酒坊也喝过葡萄酒,那可是胡人自酿的,怎么到了陛下这儿,倒觉得陛下这酒更醇厚些?至于这杯子,臣更是第一次看到,看起来,应该是玉石吧。”

天子大笑。

“朕知道你和西域酒坊的胡女关系不错。”天子戏谑的看着卫风,卫风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这事也怎么传到天子的耳朵里了。天子似乎很喜欢看卫风受窘的样子,他接着说:“朕也知道,你在西域酒坊喝了不少不要钱的酒,不过,那些酒虽然是胡人自酿的,却不如朕这酒好,他们也用不起朕这夜光杯。”

他站起身来,仰头看着浓密的树叶间的蓝天白云,张开双臂转了个圈:“朕这上林苑里就种有葡萄,那还是博望侯张骞给朕带回来的,朕很喜欢,有时间总要去看看。不过,这个酒却不是这里酿出来的,这个葡萄到了关中,虽然依然味美,比起西域来,还是差了一筹。朕这酒,是车师国特意贡来的,那些胡人也未必有资格能尝得到,这价值连城、夜自生光的夜光杯,也是车师国王进贡给朕的。”

天子微微仰着头,神色傲然,他张开双臂,似乎拥抱着整个上林苑,拥抱着整个大汉,甚至,将整个世界都揽入怀中。宽大的衣袖随着林间的微风轻轻摆动,象大汉插在祁连山上的军旗。

“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博望侯张骞,贰师将军李广利,他们,都是朕的功臣。没有他们的赫赫战功,大汉的声威、朕的威名,如何能远播至西域那偏远之地?特别是骠骑将军,天生富贵,攻远不克,战无不胜,居功至伟。可惜,他走得太早了,要不然……”天子欣慰中带着些遗憾,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远处的一个林荫道,脸色忽然阴了下来。

卫风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只看到一条小道,茂盛的树冠遮挡住了耀眼的阳光,只留上一线明亮的天空,林间比较暗,幽深寂静。他不解为什么天子刚才还意气风发,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些萧索,眉眼之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无法挽回的遗憾,还有那么一丝愤怒。

“他太年轻了,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可是,冲动,却是要不得的。”天子俯下身子,看着有些茫然的卫风,微微眯起了眼神,沉默了片刻,忽然笑着说道:“风儿,朕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卫风不知道天子在想什么,天子的神色很复杂,让他揣摸不透,他连忙放下酒杯,跟着天子向前走去。上官桀一见,立刻跟了上来,天子回身拦住了他:“你们不用跟来。”

“陛下……”上官桀有些担心的看着天子,又看了一眼密林深处。这上林苑里可有猛兽,虽然已经派人清理了周围的环境,可是谁知道陛下要走多远,万一走出了他们清理过的范围,遇到上了什么东西,受了惊吓,那岂不是麻烦大了。

天子见了,略想了想:“你带着人,离得远一些。”

“喏。”上官桀这才松了口气,离得远一些就远一些,大不了不听他们说话就是了,把周围护住就行。他立刻点拨了几个人,他自己的儿子上官安,霍光的儿子霍禹,建章卫尉王莽的儿子王忽,游击将军韩说的儿子韩增,前御史大夫张汤的次子光禄大夫张安世,他们几个和随行的宦者一起全副武装,由他亲自带领,护卫在天子和卫风十步以外,另派期门郎在外面再围一圈,然后羽林郎在最外层又围一圈。

仅管如此,上官桀还是不太放心,他给小黄门苏文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卫风的三石强弓和一箭给送了上去。卫风一看就明白了,这里不安全,要小心从事,当下将弓箭佩好,和上官桀对了一下眼色,这才跟着天子向前走去。

“这个上官桀,越做胆子越小了。”天子嘟囔着,背着手,缓缓向前行去,长长的衣摆拖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特别清晰。脚下的木屐不时的踩断一两根枯枝,发出啪啪的声音,不时的刺激一下卫风渐渐绷紧的神经。

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也说不上来哪儿不舒服,只是觉得一股寒意向皮肤里渗透。他仰起头看看穿越浓密树冠的缕缕阳光,觉得有些讶然,林间虽然阴凉,可是时值正午,温度并不低,自己怎么总觉得有点凉似的。

天子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心神,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卫风的异样,他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缓慢而坚决的向前走去。卫风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一下,见上官桀正焦急的向他示意,这才发现他离天子已经好几步远了,连忙抛开心头的异样感觉,大步赶了上去,紧紧的跟在陛下的身后。越往前走,他越觉得紧张,不由自主的将那张三石强弓紧握在了手里,将腰间的箭挪到最适合出手的位置。

“风儿,怎么了?”天子在一个山崖边停住了脚步,见卫风东张西望的紧张样,有些不快的问道。

“陛下,臣……莫名的有些紧张。”卫风觉得嘴里有些发干,他舔了舔嘴唇,握紧了强弓,越来越觉得不安,恍惚之间,他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紧张?”天子忽然笑了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过身指着前面不远的那个山崖,“风儿,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不就是上林苑吗?”卫风疑惑的说道。

“你来看看这里。”天子大步向前走去,前面但是有一个小弯,拐过弯,就可看到崖下的风光。

卫风刚要跟上去,抬头向前一看,顿时觉得头皮发炸,他猛的站住了,举起了手中的强弓,顺手抽出了箭里的长箭,扣在弓上,嘶声吼道:“陛下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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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打虎

天子一回头,却发现卫风面色狰狞,手里的三石强弓拉得满满的,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指着自己,一触即发,不由得大骇:“你疯了?”

“陛下,小心身后。\\\\”卫风一边大叫着,一边向天子飞奔而去,手中的长箭几乎在同时离弦而去。长箭从天子的耳边一擦而过,带起的风声刮得天子的脸皮生疼。

天子大怒,抡起手就是一巴掌,正扇在冲过来的卫风脸上,卫风正拔步急奔,右手从箭中抽箭准备再射,没想到横向里突然挨了天子一掌,顿时被打得一个趔趄,收不住身子,斜着跑了两步,“通”的一声撞上了前面的一棵树,他的速度极快,这一下子撞上去,直撞得半抱粗的大树哗啦啦一阵乱响。

“竖子敢尔?”天子戟指着被树撞得昏头转向的卫风,红着眼睛怒声大喝,他实在是想不通,一直比较乖巧的卫风今天是发了什么疯,居然敢用箭射自己,刚才那一箭险险射中。他越想越气,抽出腰间的长剑,上前就要把卫风提起来质问。

“陛下――”后面上官桀听到卫风刚才那一声喊,也飞奔赶了过来,他一边奔跑着,一边从旁边的一个宦者手中夺过一柄长戟,撒开大步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声吼叫起来:“护驾――”

这一声包含着恐惧的大喊在寂静的林间传出好久,回音杳杳不绝,在远处巡逻的羽林、期门一听,立刻向这边赶了过来,脚步声、呼喊声响成一片,林中的寂静随即被打破,喧闹异常。

上官桀大步如飞,从天子身边一掠而过,天子觉得奇怪,这上官桀救驾不到自己身边来,去山崖边赶过去干什么?他抬头向前看去,顿时赫然变色。

只见两只幼虎正踞在崖边,作势欲扑,其中一只强壮些的右前腿上插着一只长箭,长箭入肉极深,只能看到半截箭羽,受了伤的幼虎扬首一声长啸:“吼――”

山地动摇,众人变色。

上官桀暗暗叫苦,千思万想,就是没想到山崖边居然有两个幼虎,也不知道这虎是被他们赶到这儿来的,还是本来就住在这边,他现在也没时间想那些,双手握紧了手中的长戟,横在天子面前,想要挡住那两只幼虎,让后面的郎官们有时间把天子救出去。

天子看到那只长箭,这才明白过来,卫风是看了那两只幼虎,情急之下才来不及提醒,先放箭伤虎,反而被他打了一掌,他心中愧疚不已,撒手扔剑,弯腰要去拉坐在地上的卫风。没等他碰到卫风,霍禹和上官安赶到,也顾不得失礼,一左一右挟着天子回头就走,天子大急,连声喝道:“快救风儿,快救风儿。”

紧跟在后面的宦官郭穰赶上去,扶起卫风就走,可惜卫风被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到现在头还有晕乎乎走不动道儿,只得靠在郭穰肩上。郭穰自己就比较瘦弱,刚才跑了一阵,已经气喘吁吁,再被卫风这么一压,几乎都迈不动步子了。那些郎官们有的去护驾,有的去帮上官桀,一时竟没有人过来帮忙。

十几个郎官在上官桀身后一站,上官桀顿时心安了,一声令下,数十只长箭离弦而去,那两只幼虎见势不妙,转身要跳,却已经迟了,瞬间被十几只长箭射中,嚎叫了几声,倒地不起。

上官桀松了一口气,上前查看了一下两只幼虎,这两只幼虎看起来也就一岁左右,金黄色的毛皮上,漆黑的斑纹特别漂亮。上官桀一边惋惜这两张上好的虎皮被射烂了,一边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一看,不由得他不倒吸一口凉气。

前面不远处,赫然是一个虎窝。

上官桀顿时觉得头皮发炸,如果说刚才看到幼虎时,他只是恐惧的话,那么他现在已经是肝胆俱裂了。既然有虎窝,这两只虎又是幼虎,那么母虎必然就在附近,听到刚才幼虎的惨叫,母虎大概已经到了附近。按说现在他们这么多人,母虎不会发起攻击,但幼虎被他们打死了,谁知道母虎会不会发狂。

“救驾――”上官桀再次大吼了一声,推开还没明白过来的郎官们就往回跑。

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此时此刻,上官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可惜,一抹从林间飞跃而出的金黄,瞬间击垮了他的全部希望。

天子被霍禹和上官安架着飞奔,他拼命的扭过头去看卫风,此时此刻,他心里充满了悔恨,卫风要救他,却挨了他一掌,也不知道受伤重不重,不过看他把大树撞得摇晃不已的样子,估计轻不到哪儿去。上官桀能不能挡住那两只幼虎,卫风会不会被虎伤了,如果卫风被虎伤了,他的心里又怎么能原谅自己。

天子大声喊叫着,挣扎着要停下来。可是霍禹和上官安这个时候哪能听他的,几乎把他架得悬了空的玩命飞奔。也就是一两息之间的事情,已经离卫风近十步远,就在霍禹认为安全了,要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里,旁边的林间忽然传出一声低吼,一个巨大的身影带着风声从草丛中一跃而起,直向他们扑来。

霍禹扭头一看,顿时吓得傻了,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他一松手,天子也跟着倒了,上官安被他们一扯,也跟着一歪,立足不稳,下意识的松了手,将天子扔在地上。

一只身长一丈的猛虎,从他们的头顶一跃而过,将几个吓呆了的宦者撞得翻身倒地,那虎似乎认准了天子,还没落地便在空中将身子一扭,四只爪子猛蹬在地上,将地上的枯枝败叶蹬踏得四散而飞,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又向天子扑了过来。

刚刚坐起半个身子的霍禹看着近在眼前的血盆大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吓得眼睛一翻,软软的塌倒在地,将身后的天子直接暴露在暴怒的母虎面前。

在母虎两只铜铃似的眼睛的注视下,天子只觉得头上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刹那之间遍体生寒,他双手撑在地上直打颤,两只脚徒劳的蹬着地,身子却不能挪动分毫,眼睁睁的看着母虎张开大嘴一声低吼,扑了过来。

“我命休矣。”天子哀叹一声,绝望的闭上了双眼,郎官们惊慌的叫声瞬间离他远去。

“救驾――”一声嘶吼在他面前响起,一阵风声刮过,他的身边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闷响,连身下的土地都跟着颤了一颤,而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天子愣了片刻,惊讶的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卫风死死的抱着那只母虎,头顶着母虎的下巴,将虎头顶得仰起,两只腿缠在虎腰上,整个人都悬在老虎的腹下。那母虎头被卫风顶住无法来咬卫风,前半身几乎动弹不得,站不稳身子,横向跨了两步,翻身仰倒。

卫风被郭穰扶着走了两步,头脑稍微清醒了些,正要感谢郭穰舍命来救他,就瞟到了隐在林间草丛中的那抹斑,他大吃一惊,一把推开郭穰拼命向前冲去,眼看着那虎一跃而起,天子在劫难逃,他心急如焚,忽然小腹之间那鼓热流又窜了出来,瞬间冲向四肢,他知道大事不好,生怕自己怪病犯了又不能动弹,情急之下喊出一声“救驾”,紧跑几步,飞身跃起,和身向那只跃起半空中的母虎猛撞了过去。

母虎眼睛盯着天子,没有提防卫风,一下子被卫风撞得横向跨了两步,和卫风一起摔在天子一侧,伸开的左前爪离天子的左臂不到一尺。卫风摔得地上,摔得头昏眼花,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在老虎身边,如果让老虎回过神来,随便给他一下,他的小命就没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伸开双臂一把就抱住了虎脖子,用头死死的顶在虎的下颌,将全身都挂在了虎的身下。

体力的热流越来越猛,聚集在他的四脚,胀得他的手脚麻木,他紧咬牙关,顽强的坚持着。

上官桀赶到面前时,天子已经被郎官们拖开护住,看到卫风和虎纠缠在一起,上官桀和几个郎官拔出刀就要上前,急红了眼的天子怒声大吼:“不能砍,别伤了我的风儿。”

郎官们一听,立刻犯了难,既然不能砍老虎,难道就这么看着卫风被老虎吃掉?他们一犹豫之间,老虎已经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庞大的身躯压得卫风浑身的骨头都快断了,体内的热流似乎也受到了刺激,越发汹涌,如狂暴的山洪一样喷薄而出,挤得他全身胀痛欲裂。他的头胀得厉害,眼睛也迷糊了,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两只手越来越胀,越来越麻,似乎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直要破体而出。

“啊――”卫风一声狂啸,忽然松开了抱着虎脖子的右手,抡起拳头就砸,他也不管要打虎的什么地方,只知道抡起拳头砸了下去。一拳砸下,他体内的热流好象找到了出路,倾刻之间冲了出来。卫风觉得浑身一松,再也没有力气抱住虎脖子,手一松,扑通一声掉在了下来,摊开四肢,仰面倒地。

天子看着卫风象疯了似的和虎抱在一起打滚,旁边的郎官们虽然手持刀剑,却不敢下手,急得眼睛都红了,忽然间见卫风抡圆了手臂照着虎头猛砸了一拳,随即倒地不起,而老虎却站了起来,摇了摇脑袋,仰头一声长啸,就要冲着卫风下口,急得他冲上去一脚踹在上官桀的屁股上:“还不快上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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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内伤

上官桀如梦初醒,抡起长刀扑上前去就砍,刀还没砍到那只母虎,却见那只母虎晃了晃,腿一软,瘫在了地上。\wwwqВ5。c0m/他吃了一惊,举着刀怔了一会,却见那母虎一动也不动,却从口耳眼鼻中汩汩的流出鲜红的血来,象是受了重伤,半天没有动弹,他上前试探的踢了一脚,那虎依然不动,竟是真的死了。

“吁――”上官桀长出一口气,这时才感觉到心跳得厉害,四肢无力。从听到卫风大喊发现幼虎到卫风一拳击毙母虎,前后不过十息时间,对他来说,却象是过了几百年那样漫长,他越想越怕,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天子见虎死了,推开上官安,冲上来的抱起卫风,只见卫风双目紧闭,嘴唇发白,脸颊眼角都在怪异的抽*动着,而他的身体也在不停的抖动。天子急得大叫:“快,快,传太医――传太医――”

宦官和郎官们也被吓傻了,好多人站在一旁发呆,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郭穰转过身撒腿就跑,不大一会儿叫来了随行的两个太医。太医分开人群,挤到中间一看,见天子无恙,是卫风倒地,他们先松了一口气,心中破口大骂,该死的郭穰,也不说清楚一点,还以为天子受伤呢,原来是卫风受伤啊。

“快,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天子的眼睛都红了,瞪着太医大喝一声:“治不好他,你们都别活了。”

太医正在开药箱,一听天子这话,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药箱给打翻了,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上官桀这时回过神来了,他赶到天子身边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陛下,臣等救驾来迟,陛下受惊,臣死罪。”

“别废话,快救卫风。”天子根本不理他这一套,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救活卫风就是他心里唯一的念头。

“陛下。”上官桀又叩了一个头,“请陛下到一旁休息,好让太医救治卫侍中。”

旁边的淖五也过来劝道:“陛下,太医们会救卫侍中的,陛下还是到一旁休息一下吧。”

太子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脸色发白,手忙脚乱的太医,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在这里,这些太医是不可能静下心来救卫风的,只得站起身来,走到一边,走了十步远,他停住了脚步,再也不肯走了。

淖五待要再劝,天子冷冷的说:“我要最快的看到他的情形。”

淖五立刻闭上了嘴。

天子离开了,太医们的紧张总算消除了些,他们细致的检查了卫风的伤势。卫风的外伤并不重,他的肩头和腰背之间被虎抓伤了,看起来血淋淋的,却是皮肉之伤,见骨的只有两处。太医们有些糊涂了,照说这个伤势不会让他昏迷不醒啊,不会是吓的吧?一个太医疑惑的搭上了卫风的脉搏,捻着胡须闭着眼睛诊了一会儿脉,很快惊讶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同事:“不对啊?”

“怎么了?”那个太医顺手也搭了搭卫风的脉,也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种脉象。”那个太医摇着头直呲牙。

“不能再耽搁了,还是回宫再说吧。”

天子听太医说卫风的外伤不重,但脉象异象,立刻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略作思索之后,让人把昏迷不醒的卫风抬上了他的车,快马加鞭送回建章宫,同时命人先行一步,让太医署的太医全部赶到建章宫清凉殿候着,他走到半路上,又想起了司马迁,又派人去通知司马迁,让他也到建章宫候着。

等天子回宫的时候,清凉殿前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一个个凑在一起交头结耳,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传旨的人并没有说谁受了伤,他们都以为是天子受了伤,就连司马迁都以为是天子练那导引术受伤了,直后悔不该多那句嘴,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些在神明台候着仙人消息的术士们也来了,更觉得这可能是导引术引起的,要不然不会把这些骗子给叫来。等天子的车驾进了宫,郎官们抬着卫风进了殿,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天子没事,是天子的宠臣卫风受伤了。

天子进了清凉殿,还没有坐稳,就让人把卫风抬到他的榻上躺好,然后先让太医们来断。太医令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宫里做了三十几年,疑难杂症见过无数,可是他检查了卫风之后,得出的结论和那两个太医无二,外伤看起来重,不是大问题,但这个脉象太怪了。

天子很不高兴,让太医们出去,换熟悉神仙家养生、服气的术士进来,那些人比太医令更不如,吱吱唔唔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天子大怒,指着那些术士大骂,你们平时说起来都是神仙一般的人,今天怎么都成傻子了?朕白养你们这些废物了。

可是骂也没用,这些术士确实没有办法。天子气得肺都快炸了,让人把术士们也哄了出去,急得在殿里直转。郭穰见了,在淖五耳边提醒了一句,淖五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个司马迁,天子一上火,把他给忘了。

“陛下,要不请中书令大人进来看一看?”

天子一想,也有道理。他隐隐的觉得,卫风的伤应该不是因为受惊,而是跟那个导引术或者行气诀有关,这都是司马迁教他的,司马迁应该有过类似的经验。

“快,快,召太史公进殿。”天子难得的称呼起了司马迁的前官称。

司马迁正在外面候着,听到殿门口的宦者高声喊陛下召太史公进殿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回过神来,根本没有回答,当郭穰小跑到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回过味来,这是叫他呢。

太史公,这大概是陛下生平以来第一次这样称呼他吧,没想到却是因为一个宠臣。司马迁心一酸,刹那间百感交集,眼泪差点涌了出来,他低了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跟着郭穰进了殿。

“太史公,快,快,快来看看朕的风儿如何了?”天子一见到司马迁,顾不上礼节,一把拉住刚要跪下去的司马迁,连拖带拽的把他拉到榻前,紧张的说道:“太史公,你快看看,朕的风儿这是怎么了?”

司马迁顾不得激动,他低下头看了看卫风一直在抽搐的面孔,又看了看卫风一直在发抖的手脚,细细的思量了一回,忽然将手放在卫风的小腹上,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怎么样?”天子见司马迁的脸色怪异,连忙问道。

“陛下,”司马迁想了想,谨慎的回答道:“卫侍中的伤看起来应试是行气诀引起的。”

“果然,朕也是这么想。”天子一听,立刻点了点头:“可有法子?”

司马迁摇了摇头:“陛下,行气诀引起的这种伤,只能静养,待其自行恢复,最好……最好由行气诀修炼有成的人帮助调理才行。”

“那你……”天子的眼前一亮,卫风是你教的,你练过十几年,应该算是修炼有成吧。

“臣不行。”司马迁一见天子的眼光就知道了,他连连摇头:“臣的行气诀,只怕比卫侍中要差得远。”

“怎么会?”天子不解的看着司马迁:“你练了十几年,他才练了五六天,怎么你倒不如他?”

司马迁苦笑道:“陛下,这也是臣正狐疑的地方,照理说,卫侍中修炼行气诀才五六天,应该还没见到效果,就算有什么差错,最多也只是气闷不畅而已――臣当年开始练习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可是,象他现在这种情况,臣却没有遇到过,只是听人说过,行气到精深的时候,一旦被打扰受惊,可能会出现真气外溢的情况,大致就是卫侍中这个样子。不过,臣只是听说过而已,从来没有遇到过,更不会治。”

天子怀疑的看着司马迁,你老小子不会是故意的吧,卫风才练了五六天,会到精深的程度?就算他是天才,也不能这么快吧。司马迁多精明的一个人啊,他一看天子的样子,就知道天子怀疑他了,他连忙又说:“陛下,臣句句属实,无一句妄言。”

“那你说怎么办?”天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杀机迸现。

“这……”司马迁也没辙了,他想了想:“如今之计,要么等卫侍中自己醒来,要么……去找一个精通行气导引的人来。”

“屁话。”天子大怒,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这不等没说吗。司马迁刚刚还被天子尊称为太史公,转眼又被天子当面骂,脸立刻胀红了,他正要说话,躺在榻上的卫风忽然嘴动了动,呻吟了一声。

“风儿――”天子大喜,顾不上和司马迁治气,扑到榻边一把握住卫风的手。

“让……李维去……找金……青。”卫风吐出几个字,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李维?金青?”天子一愣,转过头看着司马迁等人:“李维是谁,金青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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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高人出场

刘菁这两天正在西域酒坊厮混,她那天喝醉了,差点被朱安世给架走,亏得媚姬救了她一次,两人倒是不打不相识,成了死党。///她去别的地方也不方便,干脆就在西域酒楼住了下来,天天喝着西域美酒和媚姬斗嘴,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向媚姬讲述路上的事,说她和卫风如何如何的好,反正在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媚姬也不知道,只要她脸皮厚,想怎么吹都行。

乔越知道了刘菁是卫风的相好,派人去了卫府一趟,没有遇到卫风,却被长公主知道了。长公主一听自己儿子去了一趟赵国,居然勾搭上了一个漂亮姑娘,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乐得直夸:“比他阿翁有本事。”接着让李维到西域酒坊来请刘菁去卫府,刘菁哪里敢去,长公主以为她不愿意做妾,一时倒也没有再逼她,毕竟公孙三娘那是正妻,谁也夺不走的,卫家也没有逼人做妾的家风,这事只好等以后再说。她让人送来了足够刘菁在西域酒坊喝半年酒的钱,表示一点心意。

这也成了媚姬每天拿刘菁开涮的事,不过,说起来这件事来,媚姬又有些愤愤不平,怎么没给自己也送点钱来意思一下呢。

李维再来找刘菁的时候,刘菁正扮成一个俊俏后生在柜台上调戏媚姬,一看李维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扑哧一声笑了:“看见没有,又来请我了,我说猪儿,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正妻暂时就别想了,我们俩先把那个什么三娘给整治了,然后我当正妻,你当平妻。”

“呸!”媚姬甩手将抹布甩了过来,咄了刘菁一口:“谁跟你一样不要脸。”

“嘻嘻,你不要装了好不好,我还不知道你呀。”刘菁一把接过抹布,在案上抹了两下,转过头沉下脸对跑得气喘吁吁的李维说:“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不去吗?”

“奶奶――”李维扑通一声给刘菁跪下了,趴在地上连连叩头,带着很重的哭腔:“无论如何请你去一趟,我叫你奶奶还不成吗?”

“你这是怎么了?”刘菁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时候看到李维都没个正形,今天这又是玩什么把戏?她刚要打趣李维,媚姬却一把拉住了她,弯下腰对李维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家……公子……”李维一边抽噎一边说:“我家公子伤了,说是只有金姑娘才能治,我特地来请金姑娘了,无论如何,请金姑娘跟我走一趟。你只要治好了我家公子,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他伤了?”刘菁和媚姬同时惊呼一声。

“可不是。”李维抽抽嗒嗒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脸都抹成了大花脸,他一把拉住刘菁,哀求道:“你快点跟我走吧,具体的事情我路上再说,救人如救火啊。”

刘菁见李维紧张成这样,也不敢再玩笑了,当下进屋收拾了一下,跟着李维就上了车,媚姬跟到门口看着刘菁被李维拖上了车,倚着门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马车已经走得远了,才失魂落魄的回了柜台。

刘菁在车上急着问李维是怎么回事,等李维把事情给她讲完了,已经看到建章宫高大的宫墙时,她才知道不是去卫府,而是去建章宫见天子,顿时吓得一蹦三尺高,连声高叫:“不行,不行,快停车。”

李维见刘菁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大叫停车,大惑不解,连忙让人停了车。刘菁起身跳下车,掉头就走。李维一见就急了,这哪儿成啊。他跟着跳下车,扑通一声跪在刘菁面前,抱住刘菁的腿连声哀求:“金姑娘,金姑娘,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家公子可怎么办啊?”

刘菁被李维抱着腿,旁边的行人都诧异的看过来,有的指指点点,有的窃笑不已,羞得满脸通红,她踢了李维两脚:“你快起来,这算什么?”

“金姑娘,你可不能走啊。”李维怎么可能放手,他抱着刘菁的两条嫩腿不放,脸上的鼻涕眼泪都擦到了刘菁的衣服上,不过这可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急了。太医署的人全都傻眼了,连求神问仙的术士都没法,这请刘菁还是卫风自己说的,算是唯一的救命机会,他如何能放弃?刘菁要他的人头,他可以办到,要让刘菁走,这可办不到。

“你快起来,要不我不救你家公子了。”刘菁急了,沉下了脸喝道。

李维这才松了手,站了起来,和赶上来的田默把刘菁围在中间,拱着手连声哀求:“金姑娘,金奶奶,我求你了还不行吗?我家公子在宫里,你不去宫里可怎么救他啊。”

刘菁看了一眼高大的宫墙,左右为难,她见过天子,虽然不知道天子还记不记得她,她却知道天子一旦认出她,她就是死路一条,更何况她还知道,她的亲舅舅淖五就在天子身边,没有认不出她的道理。这宫里她如何敢去?

可是不去宫里,卫风的伤怎么办?她现在还不知道卫风究竟伤得怎么样,不过她却知道卫风体内的先天之气怪异得很,不可大意。如果不是在宫里,她只怕一刻也不想等,恨不得立刻赶到卫风身边。

“你去对天子说,你家公子的伤不能在宫里治,只能回卫府才行。”刘菁眼睛一转,想出了一个点子:“这种伤,必须在他最熟悉的环境里才能治疗,只有那里,他的气息才会平稳,才能治好。”

“有这事?”李维和田默都有些不信。

“你信不信?”刘菁瞪起了眼睛:“不信就你们自己想办法。”说完扭头就要走。

“信,信,信。”李维不敢多嘴,和田默商量了一下,让田默陪着刘菁回府准备,他赶到了建章宫,把刘菁的话转告了天子。他本来以为天子会发火的,哪知道天子二话没话,立刻派赵安国带着十个期门郎用宫里的车马把卫风送回了卫府。

卫府已经乱成了一团,长公主听说卫风为了救天子被虎给伤了,当场就晕了过去,被救醒之后,哭着喊着就要进宫去看儿子,正在家里主持事务的卫不疑、卫登也被吓得够呛,他们一边派人去博望苑通知卫伉,一边让李维去找刘菁。李维去了不大功夫,田默陪着刘菁急冲冲的回来了。正在院里急得打转的卫不疑一见就急了,冲着田默就喊:“你们不去宫里,到家里来干什么?”

“二公子,金姑娘说了,四公子的病,不能在宫里治,只能在家里治。李维已经去建章宫见驾,要把公子接回府里来。”田默连忙上前把原委说了一下,卫不疑听了,也顾不得怀疑什么,连忙让田默带着刘菁进了卫风的房间,既然要卫风熟悉的地方,当然是他的房间最合适了。

“金姑娘,这儿怎么样?”卫不疑擦了擦汗,紧张的问道。

刘菁打量了一下屋里,屋里挺简单,不大的房间分成两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书房,装饰很简洁,墙上挂的帷幕也是素色的,没有一点花纹,也不知道是卫家情况不好,还是卫风就喜欢素净。

“姑娘――”长公主由贴身丫头卫绯儿扶着,跌跌撞撞的闯进门来,一看到正在四处打量的刘菁,她抢上来抓住刘菁的手,腿一软就要跪倒,眼泪汪汪的请求道:“姑娘,请你无论如何要医好我的风儿。”

刘菁吓了一跳,这可是大汉朝的长公主,也是她的长辈,她如何能受得起她这一跪。她连忙托住长公主,连连点头:“长公主请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救治四公子。”

“这就好,这就好。”长公主听了刘菁的话,总算放了一下半的心,她泣不成声的说:“没了风儿,我老太婆也不想活了。姑娘,只要你医好了风儿,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你。”

刘菁这时候哪想到这些事啊,她看完了环境,立刻安排田默等人去准备相关事宜。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哪个敢说个不字,当下按照刘菁说的准备起来,卫不疑、卫登兄弟见刘菁是个女子,自己在房里不太方便,当下把他们三兄弟的大小老婆全叫了来,在院子里候着,听刘菁的吩咐。

正忙得热闹的时候,赵安国和李维护着卫风回到了卫府,赵安国亲自背着卫风进了府,一直把卫风送到榻上躺好,汗也顾不上擦,眼巴巴的的看着刘菁。刘菁诊断了一下卫风的伤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卫风的伤势比她想象到的还要严重。

“怎么会这样?十几天前分手的时候,他体内的先天之气还没有这么猛的。”刘菁紧张的看着赵安国,焦急的问道。赵安国顿时傻了,他哪知道啊,但他看刘菁这副表情,不用问也知道,事情很麻烦。

“他这几天都做什么了?”刘菁急急的问李维和田默。

李维和田默也是莫名其妙,他们互相看了看:“没什么啊,在家的时候,也就是天天看看书,习习武,跟以前一样的。”田默又想了想:“要么,就是看书的时间长了些,经常一坐就是半天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又捶胸顿足的放声大哭起来:“我就知道,不能逼他看书的,这孩子坐不住,这一坐久了,果真就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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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疗伤

刘菁觉得有些好笑,可是看到长公主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又有些笑不出来。/www。qВ5。c0m她走到长公主身边,握着长公主的手,顺便替她诊了脉,然后轻声说:“长公主,四公子不是因为读书才受的伤,你放心,我能治的。长公主,你还是先回房休息一下,听着我的好消息吧。”说着,对长公主的贴身丫头卫绯儿使了个眼色,卫绯儿会意,颌首表示了谢意,把哭哭啼啼的长公主扶回去她自己的屋子。

见长公主出了门,刘菁沉下脸:“快告诉我,他这几天在宫里都干什么了,一丝也不能漏掉。”

赵安国顿时傻了,他哪知道啊,他知道的只是今天卫风受伤的经过,当时他就在旁边看着呢。当他把今天的情况说完了,刘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算跟老虎打一架,也不会打得体内的先天之气混乱成这样啊。

赵安国也不知道情况,当下就要派人去宫里询问,正在这时,淖五大步走了进来,他一看到刘菁,脸色顿时变了。刘菁一见淖五,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手足无措的僵在那里。

“金先生,陛下怕金先生要问卫公子的病情,特地让老奴前来通告金先生。”淖五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走到刘菁面前,轻声的把卫风这几天这宫里的事情讲了一遍给刘菁听。他讲得很详细,特别说了卫风和天子练赤松子导引术和行气诀的事情,同时将带来的两卷书都交给了刘菁。

刘菁见淖五没有说明她的身份,嘭嘭乱跳的心这才慢慢恢复过来,她一听卫风练了行气诀,又把两卷书展开一看,立刻明白了。

“多谢。”刘菁对着淖五揖了一揖,眼睛看着淖五眨了一眨。

“不敢。”淖五伸手虚扶了一下,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站在一旁,看着刘菁施治。他本来倒没有想到金青会是他的外甥女刘菁,可是听李维向天子解释这个金青的来历时,他立刻联系到了自己的外甥女。他的妹子淖姬是懂媚术的,也知道不少旁门左道,星卜医相之类的都懂一点,而外甥女刘菁则更胜一筹,特别是金青这个名字,显然就是从刘菁的名字里化出来的,他焉能不有所怀疑。所以他主动向天子请示,要来卫府向医者汇报一下卫风最近的情况,以供诊治,天子已经六神无主,哪里会想到淖五要借机来看一下医者金青是不是他的外甥女刘菁,当下就准了。刚才一进门,淖五就确定了自己的怀疑,当下心里紧张得扑通扑通的乱跳,又有些庆幸,幸好刘菁虽然顽皮,却还知道不能见天子,要是一进宫,万一被天子认出来,这事可就有些不可收拾了。

刘菁将不相干的人全哄了出去,只留下李维、田默和赵安国,至于淖五,那是陛下的代表,他要在旁边看着,谁敢说个不字。她解开了卫风的衣服,只留下一条牛鼻短,自己净了手,打开随身的一个小盒,从里面抽出十几根长长短短的金针,凝神静气,长吸了一口气,素手连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些金针一根根的扎进了卫风的身体各个部位,然后以一种怪异的手势,在卫风的胸腹之间弹琴似的按个不停,一会儿用手指,一会儿用指关节,一会儿用掌根,一会儿又是拳头,上上下下按了几个来回,忽然一声娇喝,左手不停的拔着金针,右手的手指紧跟着在刚拔出金针按了过去。

最后一根金针拔完,刘菁长吐一口气,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栽倒在榻边,李维连忙上前将她扶到一旁坐下,触手一片冰凉,这才发现刘菁已经汗流浃背,脸色苍白。

“金姑娘,情况怎么样?”李维焦急的问道。

“暂时没事了。”刘菁有气无力的摇了摇手,刚才一口气做了这么一通大动作,可把她累坏了。

李维刚要再问,田默扯了扯他:“快看,公子醒了。”李维大喜,转过头看去,只见卫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脸颊脸角不再抽搐了,只是手脚还有些轻微的发颤。

“我这是在哪儿?”卫风茫然的看着围在榻边的众人。

“公子,你是在你的房里啊。”李维喜极而泣,把卫风扶坐起来,指着瘫坐在一旁的刘菁:“公子,多亏了金姑娘,是她救了你,你看都把她累成这样了。”

“有劳。”卫风见是刘菁,扯动着嘴角微微笑了笑,点头示意。刘菁想跟他打个招呼,可是实在累得很,手动了动,却没抬起来,只是扯着嘴角咧了咧。

“我去告诉长公主,四公子醒了,没事了,免得她担心。”田默见卫风醒了,心下大喜,转身出了房。不大一会儿,卫风转危为安的消息就传遍了卫府。

淖五走到榻边,躬身施礼:“卫公子,既然你无恙了,老奴就先行一步,去向陛下报个喜,让陛下安心。公子这一受伤,陛下可比他自己受了伤还紧张呢。”

“请转告陛下,卫风对陛下的关心感激不尽,身体稍有好转,就会进宫当面谢恩。请陛下安心养息,努力加餐。”卫风身体极是疲惫,硬撑着对淖五关照了几句,又对走进来的田默使了个眼色,让他转告卫不疑给淖五些赏钱。淖五见了,连连摇手,他有意无意的看了刘菁一眼:“卫公子,只要你的身体好了,比什么都重要,为陛下来看消息是老奴的本份,老奴如何敢收公子的赏钱?只盼着公子多多养,早日康复,能尽快的回宫陪侍陛下。这位金先生的功劳,还要由公子面呈陛下呢。”

卫风不太理解淖五的话,刘菁救了他,他感谢就是了,何必要面呈陛下。他也没有多想,随口应了。

淖五走了,房里恢复了平静,赵安国打量了一下卫风,见他虽然看起来很累,却基本恢复了正常,这才咧着大嘴笑了:“四公子,你今天可把我们吓坏了。”

卫风无声的笑了笑:“辛苦你们了,我没事了,你也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不用。”赵安国摇了摇头,“陛下说了,我们十个人就在卫府呆着,护着公子的安全,及时通报公子的情况,什么时候公子回宫,我们再一起回去。”

“这成何体统。”卫风连连摇手:“你们是陛下的护卫,我一个做臣子的如何能当得起。你们还是回去吧,陛下的大恩我卫风记在心里了,这份恩宠可不敢承受。”

赵安国哈哈大笑:“四公子,陛下的心意已决,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可不知道陛下现在有多感激你呢。唉呀,那么大一只老虎,被你一拳击毙,四公子,你简直是孟贲再世啊,太神勇了,你是不知道,在场的郎官们当时都吓傻了,要不是你冲上去把虎撞开,我们今天……”他摇了摇头,一副想想都后怕的样子。确实也是,要不是卫风那一下子撞开了老虎,真让老虎咬死了天子,那可能还好些,就算死也死得痛快些,万一要是只是伤了天子,天子却没死,他们这些郎官只怕一个也没有好下场。

“要说勇敢,我赵安国平时不服谁,这次却是服了你了。”赵安国冲着卫风挑起了大拇指,扁着嘴赞道:“直觉过人,而又临机决断,全力一搏,卫公子,你果真有名将的潜质。”

卫风汗颜,他转过脸去,连连摇头:“惭愧惭愧,当时哪能想到那么多,情急之下就冲上去了,现在想想真是害怕呢,下一次可不敢了,哪里敢称什么名将。”

赵安国笑了:“公子,真正的名将不是想出来的,是天生的,你看骠骑将军打仗,什么时候算过?都是怎么想就怎么打的,我父亲说过,骠骑将军作战,妙手天成,而又警觉异常,他好象天生就知道敌人在哪里似的,哪怕前面有重兵准备包围他,他也能预先发现,从来没有让敌人占到便宜,反而能随机应变,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我看公子就很象骠骑将军,将来一定是我朝的又一名将,我赵安国可先跟公子说好了,将来一定要带着我出征,也让我有个立功封侯的机会。”

卫风听了,摇头苦笑。赵安国真把他当成了霍去病第二了,也许天子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不是霍去病,霍去病的成功不可重现,他就是卫风,天子现喜欢他,谁又知道将来不喜欢了,又会如何看他?

君威难测,赵安国是不懂这些的,这些也不能跟他讲。

赵安国说了两句,见卫风很疲惫的样子,便告退出去,自有卫不疑安排他们在旁边小院住下。卫府很久没有这种荣幸了,一下子住进十个期门郎,把卫家兄弟高兴得眉开眼笑,好象卫家重兴指日可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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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夜深人静,繁华的长安城寂静下来,除了街上巡逻的士卒单调的脚步声和报时的梆子声,偌大的长安城仿佛沉入了梦乡。\惊喜交加之中喧闹了半天的卫府也安静下来了,赵安国巡视了一遍卫风书房旁边的环境后,又看了一会夜空的星辰,最后瞟了一眼还亮着灯的卫风书房,撇了撇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卫风的房里,刘菁又诊了一次卫风的脉象,开心的笑了,她托着下巴伏在榻前,得意的看着卫风:“卫四公子,这次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吧?”

卫风抬起还有些发麻的手,轻佻的摸了一下刘菁的俏脸:“小美人,你要我怎么谢你?难道以身相许不成?”

刘菁打落了他的手,嘻嘻的笑着:“你要以身相许也行啊,不过,只怕长公主舍不得你这个宝贝儿子做了我家的上门女婿,说不准哪天边关吃紧,你就被强征入伍去戍边了。”

大汉朝有法律,上门女婿在七科谪之列,政府想什么时候收拾你,就什么时候收拾你。兵源不足的时候,七科谪的人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是首选的戍边人选。

卫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可未必就是坏事,你别听赵安国说吗,我可是有名将潜质的,到边疆打仗正是如龙入大海,鹰击长空,有什么不好,说不定啊,也能立功封候,搏个封妻荫子的。怎么样,动心了没?”

“呸,没个正经的。”刘菁被他说得红了脸,咄了一口:“什么名将,说不准什么时候犯了病,象个木头似的被人砍成渣子……”她忽然意思到自己的话很不吉利,有些尴尬的愣在那里。

“那你还不告诉我怎么解决?”卫风忽然想起她说的那个赤松子导引术了,连忙拿过枕头下面的帛书:“我说,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赤松子导引术?”

“我还没想好要求呢。”刘菁一梗脖子,不理他那个茬。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卫风见她拿架子不说,卷起了帛书故意笑道:“我都问过太史公了,他说这玩艺根本没用,对老年人还有些用,对我这样的根本没用。我自己也练过了,一点用也没有。”

“他懂什么,一个读书人,就知道书本,关键的东西能写在书上吗?”刘菁翻了翻白眼,脱口而出。

卫风倒有些不解了:“按你的意思,你说的就是这个赤松子导引术了?难道除了这个图,还有其他的东西没写出来,口耳相传的?”

“嗯。”刘菁点了点头,指了指卫风手上的帛书:“这个导引术看起来很简单,其实效用很大。这个图上标示出来的,只是动作而已,都是外在的、眼睛可以看得到的东西。而内在的东西却不能写在书上,只有师徒口耳相传。虽然只是两句口诀,却极其关键,没有这两句口诀,你就跟那个太史公一样,练一辈子,也只能强身健体。”

“这么神奇,这是两句什么样的口诀,有这么大的作用?”卫风很吃惊,不过他觉得刘菁隐隐的已经说到了关键所在。

“这有什么稀奇的,圣人都说了,大道至简至易,其实真正关键的地方,就是一两句话而已。”刘菁瞟了一眼卫风,媚态一闪而逝,卫风的心不由得一跳,脸腾的热了起来。他咽了一口唾沫,忽然笑了:“好了,既然这是你的师门秘诀,我也不好勉强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条件再说吧。不过,你可要一直跟着我,要不然万一哪天我又犯了,找不到你,岂不是要送命。”

“跟着你就跟着你,不过你要天天有酒有肉的侍候着我,可不能象那个媚猪儿似的天天跟我斗气。”刘菁撅着嘴抱怨道:“你可不知道,她天天看到我就跟看到杀父仇人似的。”

“也好,这样吧,你也进宫做个郎官。”卫风装作没有看到刘菁已经变了的脸色,继续说道:“过些天我要陪天子去甘泉宫,以后还要陪他出巡,居无定所的,你一直跟在后面也不方便,索性也进宫做个郎官,这样也好天天有酒有肉的。”

“不行。”刘菁一下子站了起来,开玩笑,天天跟在天子后面,那还不是死定了。

“那怎么办?”卫风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嘻嘻,我就知道你没按什么好心。”刘菁瞥了卫风一眼,又笑了,她挪到榻上歪坐着,媚笑着说:“要不这样,我先告诉你口诀,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条件我现在还没有想到,但想到之后,你一定要做到。怎么样?”

“万一我做不到呢?”卫风很警惕。

“放心,只要你尽力了,即使做不成,我也不怪你。”刘菁很大度的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不会耍弄那些小人无赖的手段来报答我这个大恩人的。”

卫风捏了捏鼻子,想了想,听起来可行,便点头应了:“那好,先说好,我不能做有损他人的事情。”

“那是当然。”刘菁见他应了,乐得一下子蹦了起来,两只手攥着拳头曲臂做了个成功的姿势,然后双手撑在榻上,俯下身子凑到卫风耳边说:“密诀其实就是两句话,升则纳,降则吐,气随意转,动静结合。”

“就这两句?”卫风看着刘菁那张近在眼前的俏脸和娇艳欲滴、充满了诱惑的红唇,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话,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能有那么大的作用?

“对,就这两句。”刘菁从榻上跳了下来,用手指勾了勾:“不信你下来试试。”

卫风有些迟疑,他的手脚现在还有麻呢,能试吗?不过他见刘菁那一副很笃定的样子,又忍不住好奇,他掀开身上的薄被,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刘菁见了,羞得红了脸背过身去:“还不穿上裤子。”

“嘿嘿嘿,你连我浑身都摸过了,现在又独居一室,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卫风一边笑着,一边穿好了衣服。他在榻前按刘菁的要求站好,根据她指点的吐纳方法做了几遍赤松子导引术的第一个动作,立刻感到了异样。散在体内的那股杂乱无章的热流,似乎随着他的呼吸开始流转起来,慢慢的跟上了呼吸的节拍,渐渐连成一片,随着身体的起伏有节奏的运动不停。

“嘿,果真如此。”卫风大喜,惊奇的看了一眼刘菁。

“那当然。”刘菁背着手,挺着胸,好象在看一件自己的得意作品:“我是高人,当然不会骗你的。”

“这还真是奇了。”卫风这下子算是服了,这神仙家的东西,果然奇妙,不是光从书上看看就能明白的,一两句话,一个最简单的呼吸方法,居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差异,实在是不可思议。要是太史公司马迁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郁闷死。

“陛下如果也知道了这个口诀,坚持练下去,他会不会返老还童,长生不老?”卫风有些异想天开。

“这我可不知道。”刘菁摇了摇头:“神仙只是传说,没见过,就是我师傅那样的,练了一辈子导引术,也不过是百岁无疾而终,想来这神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至于陛下,嘿嘿,做得好,多活两年是可能的,做得不好,说不准反而会少活两年。”

“为什么,怎么会少活两年?”卫风不解的看着刘菁。

“这是因为……”刘菁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嘴,脸颊有些泛红,她挥了挥手:“不说这个,还说你吧。虽然这导引术功用是很实在的,可是,象你进展这么快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按我师傅说的进度,你现在的情况至少要修炼十年以后才可能出现,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只炼了几天的人就能感觉到先天之气的。我炼了快十年了,也没这样,你是不是从生下来就开始修炼?”

“我哪知道。”卫风苦笑了一声,“我倒是被这先天之气给折磨了十几年,每次都痛不欲生。上次还直接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刘菁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一条绝世美人鱼在我嘴边,眼看着就要咬住了,却又犯了病,结果美人鱼跑了。”卫风盯着刘菁高耸的酥胸,涎着脸,张开双手,一副色迷迷的就要扑上去的样子。

“美人鱼?”刘菁不知道美人鱼是什么鱼,不过一看卫风这个样子,她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她咯咯一笑,闪身避了开去:“你这人真不正经,才好了些,又想歪主意了。”

卫风见她闪避,知道她还有顾虑,也不去勉强,他又练了一会儿导引术,直到头上出了微汗,才回到榻上躺好:“你这‘升则纳,降则吐’我是明白了,‘气随意转’我也体会到了,这‘动静结合’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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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迟暮美人卫子夫

卫伉从博望苑赶了回来,见卫风已经无恙,开心得谢遍了他想得起来的各路神仙和卫家的祖宗八代,他的夫人马氏见他这么关心卫风,都有些吃醋了,故意在长公主面前摆着脸说:“女儿生病了,也没见你这么上心的。///***”

长公主心情特好,对媳妇似真似假的酸话也没放在心上,她拉过小孙女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发辫开心的大笑:“我儿,你可别这么说,他们兄这是弟情深,风儿虽然是他弟弟,年纪却差了很多,你刚进门几年,不知道他从小就是如此关照风儿呢。”

马氏是小户人家,卫家虽然败了,可是有长公主镇着,对马家来说还是高门大户,她进府四五年了,前年才生了个女儿,自家腰杆子不硬,夫君卫伉在博望苑混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是个小官,她说话也没有什么底气。卫风以前从来不到三个兄长的院子去,和卫伉他们也隔漠得很,最近和卫伉的关系已经算是突飞猛进了,他又成了天子的亲信,将来卫家就靠他了,马氏更不敢多说什么,陪着笑逗长公主开心。

一家人其乐融融。

卫伉见长公主高兴,当下把太子答应来贺喜的事情告诉了长公主,又说了太子让卫风亲自去请皇后的打算,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她也明白卫家现在不是当年,来往的达官贵人极少。要是与别家结亲,象卫伉那样娶个小户人家的也就算了,偏偏对方是丞相公孙贺,丞相虽然是个聋子的耳朵,可是公孙贺做了四十几年的高官,朝中的官员哪个不卖他几分面子,要是公孙家宾客满门,而卫家却冷冷清清的,面子上确实不好看。

“这样也好,等两天风儿复原得差不多了,我陪着他去一趟宫里就是了。”

卫伉连连点头,有长公主和卫伉出面,皇后十有八九要给个面子的,就算她本人不来,派个使者来也就行了,到时候皇后的贺礼往正中间一摆,人再少,公孙贺父子也不敢呲个牙,说什么闲话。

卫伉说完了事,刚要出门,又想起一件事,他挥手斥退了自家夫人和女儿,有些为难的对长公主说:“阿母,风弟马上就要成亲了,公孙家的人这两天来来往往的不少,这金姑娘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这个金姑娘是怎么回事?”长公主皱起了眉头,她很喜欢刘菁,刘菁不仅长得漂亮,又知书答礼,安静的时候也是很有气质的一个人,更关键的是她治好了卫风的怪病,长公主自然是处处看得顺眼,有心把刘菁招进府来做个妾,可是刘菁却不答应,就连长公主话里透出愿意给她一个平妻的身份,她也没有松口。没松口也就罢了,长公主也不会勉强她,可是她却在卫风房里不出来,这不免让长公主有些狐疑了。她倒不是担心其他的,她是担心这事被公孙家知道了,会惹出不快来,平时也就罢了,这都快成亲了,你还在房里藏个游侠儿出身的女人,这算怎么回事?

“风弟的病既然有了起色,还是给她安排一个住处吧,总让她呆在风弟的房里,传出去也不太好。”卫伉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就这么着吧,你一个男人家的不要去说了,过会儿我让绯儿去道谢,顺便和她说。”长公主摆了摆手,让卫伉下去休息,转过身对卫绯儿笑了:“这个金姑娘,里外透着诡异,真是搞不懂呢。”

卫绯儿笑了:“长公主,你眼里过了成千上万的人,还有什么搞不懂的?不过这个金姑娘倒还真是奇怪,她说她是个游侠儿,倒也有些象,一身的本事,做事利落,确实象是个在外面走的人,可是要真说她是个游侠儿,她那一身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好象又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我看她说不准是哪个已经败落的王侯家的人呢。”

“说得也是。”长公主连连点头:“我一看到她,就有股子亲近感,要不我也不会上杆子去和她说纳妾的事儿。唉,这个几十年,败了的王侯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家的可怜人。”

卫绯儿没有说话,长公主说得不错,大汉开国一百多年,那些叱咤风云的开国王侯将相死了无数,大多都家业败落了,传下来的没有几个,汉初三杰败了,安定汉室的周家败了,七出奇计的陈平家败了,曹家、夏侯家、灌家也败了,外戚窦家、田家也早败了,卫家本来也败了,不过,四公子卫风现在异军突起,卫家倒又重新显出了生机,或许还有些机会。异姓诸侯如此,刘姓也是如此,从开国到现在,败掉的刘姓宗亲至少要用两只手才数得过来,要说金青是哪家后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可是,我大汉的王侯将相里面,也没个姓金的啊?”卫绯儿还是有些诧异。

“这孩子说不准是个姓刘的。”长公主忽然灵光一闪,不过她没敢吱声,相反警觉起来,如果真是姓刘的,倒要慎重了。

刘菁听了长公主传来的话,自己也知道不太合适,当下就搬出了卫风的房间,住进了长公主给她安排的屋子。这个屋子紧靠着内院,一旦有事,她只要跨过一个侧门,就可以最快的赶到卫风的身边。当然了,白天的时候,她还是可以和卫风在一起的。

卫风休养了两日,勤于练习导引术,身体复原得很快,除的手指还有些麻胀之外,基本已经无碍。长公主就带着他进宫去请皇后卫子夫。

皇后住在未央宫的椒房殿,和皇帝住的前殿只隔两百多步,本来是为了方便和天子亲近,可是现在天子经常住在建章宫,未央宫里很少来,皇后也就一年难得几次看到天子。好在皇后卫子夫穷人出生,也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再说自家兄弟大司马大将军卫青都过世十几年了,她在朝里什么过硬的靠山也没有,也没有资格说什么。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子能够安安稳稳的登基,到时候她成了皇太后,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长公主带着卫风由东司马门进了未央宫,沿着直通西司马门的东西大道走到前殿的东北角,折向北没几步就到了椒房殿。他们进了院子,下了车,派人进去通报,没多一会儿,皇后身边的长御倚华就笑盈盈的迎了出来,走到长公主面前款款一拜:“长公主,皇后命倚华来迎长公主进殿说话。”

长公主笑眯眯的打量着倚华:“丫头,几时没见,越发出落得标致了。怎么样,在宫里还好吧?”

倚华原本是良家子,也是由长公主荐举入宫的,到椒房殿当差,很快就成了皇后的亲信,做了长御,长御相当于皇帝身边的侍中,算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人。见长公主问她,倚华笑靥如花:“这多亏了长公主的恩德呢,倚华天天为长公主祈福上寿,请求上天让长公主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哈哈哈……”长公主乐不可支,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倚华的手:“丫头,你这小嘴,越来越伶俐了,等着哪一天,我从皇后这儿把你讨回去,给我做个媳妇儿可好?”

倚华羞答答的看了一眼含笑不语的卫风:“长公主,倚华哪敢指望这些啊。”

说着话,三人进了宫,皇后卫子夫起身到殿门口相迎,一见到长公主进殿,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长公主,今天怎么有空来宫里看我?”

卫子夫比长公主略小两岁,虽然她现在贵为皇后,可是她当年是平阳侯府的一个讴者,就连整个卫家都是长公主的奴仆,所以她见到长公主一直很尊敬,即使长公主后来成了她的弟媳,她还是这么称呼长公主。

卫子夫也老了,看起来比长公主还要老一些,当年天子最爱的满头青丝,早就成了雪白一片,一根黑丝也无,虽然保养得不错,但曾经风情万种的那张俏脸也爬上了好几条刀刻般的皱纹,几块老人斑也爬了上来,眉毛落得剩下没几根了。只有嘴里的牙还好,整齐洁白。和很富态的长公主不一样,卫子夫还是很清瘦,伸出来的手指还是很细长,她的声音也还悦耳,依稀可见当年的神韵。

“皇后,看你说的。”长公主白了皇后一眼,拉过卫风笑道:“风儿,还不见过你的姑母。”

卫风连忙撩起衣摆,翻身跪倒:“侄儿卫风,拜见姑母。”

卫子夫的眸子一动,欣喜的打量着跪在眼前的这个高大少年,想了想,一拍额头:“唉呀,我老糊涂了,这就是风儿啊,我都认不出来了。还以为……哈哈哈,好孩子,快起来,让姑母看看,这两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啦?”

卫风小时候经常进宫,十六岁成年之后进宫就不太方便了,未央宫里美女太多,一般的成年男人很难让人放心,进宫不易。他又一直没有做官,这宫里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来一趟,来了也是朝贺天子,皇后已经十来年没有机会出场了。卫子夫这两年精力衰退,记忆大不如前,都快把卫风的样子给忘了。

不过她最近却经常听到这个名字,特别是前天,建章宫里出了大事,天子在昆明池边遇到老虎袭击,亏得卫风救驾才幸免于难,天子为了救卫风,把宫里的太医全部召了去,搞得几个宫都知道了这事。卫子夫自然也听到了消息,一听说是自家的侄儿舍命救了天子,她紧张之余,又欣喜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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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迎亲

皇后和长公主热热闹闹的说了一阵,听说长公主来请她去喝卫风的喜酒,当下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到时候肯定会派人去祝贺。/\\长公主也知道她为人谨慎,能答应派人祝贺已经是比较痛快了,当下就不再多说,开开心心的说了一阵闲话,又在宫里用了午餐,这才辞别出宫。

大婚的日子很快就来了,果然不出预料,来贺的人廖廖可数,皇后、太子都只是让人送来了贺礼,博望苑来了些宾客,其他的也就是卫风现在交往的一些郎官,他们正值休沐的,就赶来凑个热闹,讨杯酒喝,谁不知道卫风现在得天子宠啊,这个时候不拍马屁,什么时候拍?除此之外,就是北军使者任安和丞相司直田仁这两个卫府的老门客了。

卫府里显得很冷清,门前也没停几驾马车,看起来特别萧索,一点喜庆的气氛也不浓。

黄昏时分,卫风骑上了赤菟,带着李维等人赶着马车出了门,卫风出发之前,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府前,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田默见了,强笑着安慰道:“公子,按古礼,新娘进门之前,是不能有贺客的,也许等你们回来之后,人就多了。”

“屁话,按什么古礼,按古礼就不能有人来祝贺。”李维气哼哼的说:“这些不长眼的,等咱们卫家重新兴旺起来,他们来走门子的时候,我一定要多收他们一些红包,把今天他们缺公子的,全给要回来。”

“我呸。”卫风忍不住笑了:“走吧,管这些人干什么,今天是公子我的大喜日子,不可说这些话。”

“喏。”田默等人同声答应。

和卫家门前的冷清相比,丞相府前热闹非凡,达官贵人的马车多得门前都放下不了,沿着大街排出去好远,不少低级官员根本进不了府,和一些高官的仆人们一起站在门外,等着进去能混个席位,吃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这样的场合可以和好多人认识,是个拉关系的好场所。有些人并不愿意来,但是公孙贺毕竟是丞相,虽说在陛下面前不待见,手里却还有点小权,万一哪天整到自己头上,岂不是倒霉。

一身耀眼新衣的卫风骑着赤菟马,得意洋洋的从各式各样的豪华马车中经过,也不看那些夹杂着羡慕和鄙视的异样眼光,昂头挺胸的进了丞相府。在府门前翻身下马,从一个个打着不咸不淡的招呼的人群中穿过,来到正在和来贺礼的太仆公孙敬声的面前。

太仆公孙敬声穿着崭新的衣裳,叉着腰站在门口,眨着两只有些疲倦的眼睛,满面笑容的和进门的人打着招呼,旁边的管家接过一份又一份的贺礼,高声唱着:

“御史大夫暴大人,绢二十匹……”

“京兆尹于大人,金二百……”

“执金吾范大人,绢三十匹……”

“大舅子,挺热闹啊。”卫风分开众人,挤到前面,笑嘻嘻的对公孙敬声拱了拱手。

公孙敬声被他那一声大舅子叫得浑身不舒服,不过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也不好翻脸,他嘎嘎干笑了两声,阴阳怪气的说:“我说妹夫,我这府前实在太忙了些,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耽搁了,还是快些进府,接了我家妹子回府吧,我们这里也好开席啊,要不然慢待了这些贵客,总是不太好吧。”

卫风看了一眼旁边的贵客,心里大致有了数,基本上在京的三公九卿、大小官员都来了,各府的掾史就更不用说了。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向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打了个招呼:“范大人,你也来啦,哈哈哈……”

执金吾范方渠连忙还礼:“呵呵呵,正是正是,丞相府与卫府结亲,我自然要来讨杯喜酒喝。卫大人还请见谅,范某一身不能二用,去了这里,就不好去卫府了。些许贺礼,还请卫大人不要嫌菲薄。”

范方渠虽然人没有去卫府,但是他派人送到了绢三十匹,和送丞相府的一样多。他是有数的,虽然卫家现在不怎么样,可是卫风很受陛下的宠,再者他最近和太子一起捕游侠,多亏了卫风推荐的张豆儿,从心底讲他对卫风还是很看重的,只是大势如此,他也不好一个人去捧卫家的冷灶。

“多谢范大人了,你的盛情,卫风记在心里。”卫风不以为意的哈哈笑着,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豫的公孙敬声,抬腿进了府。公孙敬声犹豫了一下,连忙跟了过来。

卫风来到正堂,公孙贺夫妻穿着盛装,正在和来贺的高官们高声谈笑,三公九卿毕竟人不会太多,大堂里反倒没有外面拥护,卫风一进门公孙贺就看到了,大笑着走了过来:“贤婿,来得何其迟也。”

“卫大人,丞相大人盼你可有一会儿了。”旁边的一个圆脸短须的官员大笑起来。

“哈哈哈……”卫风拱着手环揖,满面笑容:“卫风来迟,累得诸位大人久等,恕罪恕罪。”

“我们等一会儿没关系,只怕公孙小姐等久了心焦啊。”角落里一个声音笑道,众人一听,也跟着哄笑起来。紧跟着进门的公孙敬声有些不快,听这意思我妹子就象上杆子嫁给这个竖子似的,他沉了脸赶到公孙贺面前:“阿翁,去接三娘出来吧?”

“也好,天色不早了。”公孙贺抚着胡须点点头,对卫君孺示意了一下。卫君孺转身去了内院,不大一会儿,一脸喜色的小鱼儿扶着盛装的公孙三娘走到堂前。她娇羞的低着头,人们看不到她色嫣红的俏脸,但从她如红玉一般的耳朵可以看得出来,新娘子现在很不好意思。

公孙三娘走到卫风跟前,抬起头瞟了他一眼,见他痴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的抿嘴一笑,扭头走到大堂中间。小鱼儿推了一下发愣的卫风:“姑爷,还不去拜别我家老爷夫人,不想接我家小姐走了?”

“哦。”卫风这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和公孙三娘并肩站在一起,向公孙贺、卫君孺夫妇行了礼。公孙贺夫妇端坐着受礼完毕,卫君孺上前拉过女儿的手,爱怜的抚着:“我儿,到了卫家你就是卫家的人了,以后要好好的服侍丈夫,孝敬婆婆,和妯娌们和睦相处,做个好妻子、好媳妇,切不可使小性子。”

“女儿记下了。”公孙三娘看着父母依依不舍的眼光,想着从此不能再承欢膝下,不由得鼻子一酸,眼圈便有些红了。公孙贺也有些难过,他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公孙敬声是个浪荡子,前面两个女儿嫁得早,难得回来一趟,只有这个小女儿最贴心,是他的心头肉,如今她也要嫁出去了,虽说是嫁到卫家,都在长安城里,以后走动起来很方便,但毕竟是人家的人了,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终究还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卫君孺则不然,她刚才一直在强颜欢笑,眼下见女儿眼圈红了,她也些忍不住哽咽了,下面的话竟是再也说不出来。

“夫人,不可失态。”公孙贺轻声关照道。卫君孺听了,连忙擦了擦眼角,强笑道:“妾身理会得。”

“好一对佳人。”御史大夫暴胜之的夫人抚掌而笑,赞了一声:“丞相大人得此佳婿,正是值得高兴的事,夫人又何必伤心,你们两家本就是姻亲,如果成了重亲,以后更是一家人了,长安城虽大,来往去是方便,夫人想女儿了,大可派个人去,也就一起来了。卫公子的孝心长安城里都是有名的,依我看啊,夫人不是少了一个女儿,却是又多了一个儿子呢,夫人正当开心才对。”

“夫人说得是。”卫君孺被暴胜之夫人的话说得宽心了些,卫风的孝心确实是有名的,前两天长公主来窜门子带提亲还说过,卫风在家亲自给她洗脚呢,自家的儿子公孙敬声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卫风是她的侄子,和她本来就比较亲近,现在成了她的女婿,可不就是多了一个儿子一般。

一应礼节行完,卫风牵着公孙三娘的小手在一应陪嫁的奴仆的族拥下出了门,将公孙三娘送上了自家带来的马车。按照礼节,卫风作为新郎官要为新娘子驾车,车轮至少要转三圈才算数。在汉代的婚礼中,这是娘家人刁难新郎官的一个环节,一直候在一旁的公孙敬声见公孙三娘上了车,立刻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将马鞭塞到卫风的手里,怪笑着说:“妹夫,上车吧。”

卫风一笑,接过马鞭一纵身,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举鞭刚要吆喝,公孙敬声又笑着拦住了他:“妹夫,我家妹子可是我阿翁阿母的掌上珠,心头肉,你今儿要把她娶回去,三圈可不成?”

公孙敬声这是故意刁难,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田默可不乐意了,他刚要说话,卫风摆摆手,转过头对公孙敬声笑了:“你放心,绝不止三圈。”

“兄长――”公孙三娘不快的沉下了脸。

“三娘,无妨,夫君今天就驾着车,一直把你接回我卫府去。”卫风说着,抬手抖了个漂亮的鞭花,“啪”的一声脆响,马车缓缓的起动了。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车轮转了三圈之后,并没有停止,反而越转越快,不一会儿就穿过了长长的街道,出了里门,拐上了向北去的章台街,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公孙敬声愣了,宾客们也愣了,这个卫风倒是怪,居然这么乐意的给新娘子当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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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天子来贺

公孙敬声觉得有些失落,本想羞辱卫风一顿的,哪知道他根本不以为辱,反以为荣,跟这样的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全本小说网他转了身,正要进屋,里门口奔来一个随从打扮的人,挤进人群,凑在暴胜之耳边说了两句。暴胜之的脸色立刻变了,他稍一思索,立刻转身对公孙敬声拱了拱手:“公孙大人,暴胜之有点事,要先行一步,就此告辞了。”

“暴大人,你这是?”公孙敬声觉得很意外,这酒席还没开始呢,他怎么要走?

暴胜之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进去又向公孙贺打了个招呼,拉着夫人出了门,上了车,很快就消失了。紧跟着,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找出各种理由来告辞,不大一会儿,门前的马车就少了一大半。

“这是怎么回事?”公孙敬声看着匆匆而去的官员们大惑不解。

卫风赶着马车,一路将新娘子和她的陪嫁侍女、嫁妆一起拉回了家,公孙三娘本来劝他尽了礼节就够了,不要驾着马车招摇过市,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天子身边的近臣,以后要在这长安城里做官的,怎么能给老婆当个车夫呢。卫风却不以为然,哼着怪怪的小调,一路急行,长安街上洒下了一路他的歌声。

“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领着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

公孙三娘听得满心欢喜,又羞不自胜,陪着她的小鱼儿白了自鸣得意的卫风一眼,撇了撇樱红的小嘴:“小姐,你看姑爷高兴得这样,不知道在自己说什么呢,娶了你一个还不够,还要你的妹妹,亏得你没有妹妹……”

“谁说我没有妹子,你就是我的妹子。”公孙三娘凑在小鱼儿耳边轻声笑道。

“小姐――”小鱼儿满脸通红,扭过脸不理公孙三娘了。

卫风根本没注意到他身后的公孙三娘和小鱼儿说些什么,他唱着歌谣,赶着马车穿过长长的章台街,一直来到府前。卫不疑正的等在门口,一看到迎亲的马车来了,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前来。

“风弟,怎么才来?”

卫风没有应他,如果说丞相府前车马太多,贺客太挤,自己费的时间长了,那卫不疑的心情一定不好,他刚才赶着马车急行,就是想赶回一点时间来。

“兄长,天黑了,我当然要慢些了。”说着话,他把手里的马鞭扔给李维,亲手扶着公孙三娘下了车。公孙三娘红着脸向着卫不疑款款一拜,卫不疑也顾不上问原因了,连忙把他们让进了府。

公孙三娘瞟了一眼府前的空地,暗自叹惜了一声,和热闹的丞相府比起来,卫府真是冷清得可以,廖廖可数的几辆马车,看来确实没什么客人。进了府之后,一路走来,看到的也只是忙碌的卫家仆人,根本看不到什么客人,直到进了正堂,才看到卫伉正陪着田仁和任安说话,老三卫登陪着博望苑的舍人无且、宾客张光等十来个人低声叙谈,一见卫风和公孙三娘进来,卫伉连忙站起身来,对卫登说道:“三弟,新人回来了,快去请阿母吧,马上就拜堂了。”

卫登应了,不大一会儿,把长公主扶了出来。长公主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厅堂,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失望,不过一看到比肩而立的一对新人,她的心情立刻好了,在卫伉兄弟的掺扶下到正席上坐好,招呼道:“伉儿啊,把你们的夫人都叫出来吧,他们不仅要拜我这个老婆子,还要跟妯娌们见面呢。”

卫伉陪着笑应了,让人去叫,他们三人的夫人都是身份不高的庶民,见到贵客只怕有些不懂礼节,他本没想让她们出来,既然现在人又不多,也没什么贵客,就让她们一起出来吧。

等马氏她们几个出来,围着长公主站定,公孙三娘和卫风一起上前跪好,刚要磕头,李维忽然从外面忽然奔了进来,喘着气跑到卫伉面前:“大公子,外面……外面……”

卫伉有些不快的沉下了脸:“外面怎么了?”

“外面来了若干郎官,沿着街排了好远,把里门都给封了。”李维紧张得脸色煞白,一边说,一边吐着舌头喘气。卫伉吃了一惊,立刻转过头看着长公主:“阿母?”

“郎官?看清是哪个宫的吗?”长公主思索了一下:“不会是皇后来了吧?”

“回老夫人,天太黑,我没看清楚。”李维看起来很紧张,看样子外面的阵势不小。

“不要慌,一准儿是皇后来参加贺礼了。”长公主站起身来,眉开眼笑,皇后到底还是来了:“伉儿,快,准备迎驾。”

卫伉也回过神来了,立刻安排人清场,不相干的人等一切回避,可别惊了皇后的驾。然后和卫风两人扶着长公主出了正堂,赶到前门去迎驾。三人刚到大门口,就听到外面一声爽朗的大笑:“阿姊,这等大喜的日子,也不通知朕来喝杯酒吗?”

长公主闻声大吃一惊,抬起头一看,连忙推开扶着她的卫伉和卫风,跪倒在地,高声叫道:“臣妾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请陛下降罪。”

天子穿着礼服,负着手笑盈盈的站在大门口,皇后卫子夫也是盛装,站在他的侧后方,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看着跪倒在地长公主母子三人。一大群捧着各式物件的宦者、宫女站在他们的身后,将原本空荡荡的府前塞得满满的。

天子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上前两步弯下腰,亲手扶起长公主:“阿姊,朕未曾预先通知你,你又有何罪之有?朕这样来,就是要看看这不速之客是不是也能讨杯酒喝。”

“陛下――”长公主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纵使她有信心,也只当是皇后卫子夫到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帝陛下会亲自来,在她的记忆里,自打她嫁入卫家以来,皇帝就没有登过这个门。“陛下大驾光临,如何能没有酒喝,陛下请。”

天子挽着长公主的手,缓步走进了卫府,皇后叫起了两个侄儿,跟着后面进了府,所到之处,全是跪倒在地口称万岁头的卫家奴仆,田仁、任安等人这时也不敢在堂上呆着了,赶到院子里跪着,头抵在地上,抬都不敢抬。

天子上了台阶,在跪在门口的公孙三娘面前停下了脚步,问长公主道:“这就是风儿的新妇?”

公孙三娘一听前面回报说陛下来了,激动得兴奋不已,如今又听到天子问话,她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回陛下,臣妾正是新妇公孙三娘。臣妾见过陛下,祝愿陛下身体康健,百岁延年。愿我大汉威加四海,风调雨顺,岁岁丰登。”

“哈哈哈……”天子仰面大笑:“好孩子,说话可比那个笨嘴笨舌的风儿好多了,快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风儿总在朕面前念叨的美人是何等样的一个人。”

卫风赶上前去,一边扶起公孙三娘,一边陪着笑:“陛下,臣真是不知道陛下要来,三娘也是刚到府,还没有拜堂,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天子笑着没说话,仔细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一对新人,特别盯着公孙三娘的俏脸看了好一会,直看得公孙三娘不好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这才好象做了一件开心的事一样大笑起来,他转过身拍着满面笑容的长公主的手笑着说:“阿姊,佳儿佳妇,阿姊好福气呢,朕好生羡慕啊。”

长公主连忙回答:“陛下,风儿是陛下的外甥,三娘也就是陛下的外甥媳妇,如果说是臣妾的福气,自然也是陛下的福气。”

“呵呵呵……”天子乐了,挤着眼睛和长公主说:“那照你这么说,今天拜堂,朕岂不是也要当一把翁姑?”

“那是自然,今天本当以陛下皇后为尊。”长公主说着,将天子让到正席上坐下,又请皇后坐在天子的东边,自已坐在西边,这才招呼卫风夫妻上前拜见。卫风和公孙三娘见了,心下大喜,连忙上前跪倒,三叩九拜。他们也不知道该按什么礼节了,反正普通臣子结婚拜天子皇后的,估计也就是他们这一例,就按着最隆重的礼节拜吧。等他们行完了礼,又敬上酒,天子接过卫风递上的酒杯,满意的一饮而尽,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对长公主说:“阿姊,朕和皇后既然受了他们的大礼,自然也要给他们一份大礼,些许心意,准备不足,还请阿姊不要嫌菲薄。”

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陛下,臣妾岂敢,陛下移驾至此,臣妾已经觉得无上荣光了,又焉敢嫌弃陛下的礼薄?”

“哈哈哈……”天子摆摆手,一直候在旁边的淖五立刻上前一步,高声唱道:“皇帝陛下、皇后殿下赏卫风夫妇黄金一千斤――”

“皇帝陛下、皇后殿下赏卫风夫妇蜀锦五百匹――”

“皇帝陛下、皇后殿下赏卫风夫妇尚方食具一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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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毁灭提出了本书中几个不符合秦汉时的硬伤,十分感谢。秦汉时的风俗人情,与现在差别较大,疏漏之处,请各位书友不吝提醒。老庄就此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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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洞房花烛夜

天子喝了两杯酒,走了,留下了一大堆的礼物,一千斤的黄金装在几个大箱子里,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诱人的金光,灿烂如霞的蜀锦一闪一闪,恍如天上的星星,闪得所有人的眼睛都有些花了。\//<ahref="target="_blank"></a>卫伉兄弟傻乎乎的站在堂中,不时的相互看一眼,他们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刚才天子曾经到过他们面前。

皇后没有走,天子让她留下来陪陪长公主。她轻声的告诉恍忽如梦的长公主等人,她本来是没打算来的――这个原因大家都知道――没想到傍晚时分,天子忽然到了未央宫,把她召了过去,她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拉到了卫府,好在她要见天子,已经穿好了盛装,要不然今天就出丑了。

长公主慈祥的笑着,连连点头。正说着话之间,前面又来报,天子的车驾刚刚留开,又来了一大帮贺喜的官员,象洪水一样涌了过来。长公主和皇后对了对眼神,摇摇头笑了,这帮人的耳目还真够灵的,天子恐怕一出宫,就有人得到消息了,要不然不能这么快就从丞相府赶过来。

来了就来了吧,反正卫府也准备了不少酒食,长公主如是想。

可是事情大大出乎了长公主的意料,来的客人多得卫府都装不下,连院子里都坐满了人,最后来的好多客人只好放下礼物就走了。琳琅满目的礼物来不及收拾,都堆在走廊上,晃得人眼发花。

卫伉兄弟三人兴奋不已,在挤得满满的宾客中间来回穿梭,大声的说笑着,打着招呼,喝着酒,很快就喝高了。卫风见了,连忙上前将卫伉换了下去。

曲终人散,宾客们都散去了,只剩下吃得干干净净的杯盘。卫府根本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准备的酒食远远不够,虽然临时派人到已经闭市的西域酒坊拉来了大量的酒食救场,还是显得单薄了些,客人们将能吃的全都喝了,还只是吃了一个半饱,回家还得用点夜宵。

晕乎乎的卫伉站在杯盘狼籍的席中,小脸通红,一小半是喝酒喝的,一大半是兴奋的。卫不疑从前面送客回来,见卫伉顾盼自雄,笑了一声:“兄长,你都喝成这样了,还不早点歇着?”

“二弟,你来。”卫伉拉着卫不疑,指着走廊上堆积如山的礼物:“记住,这些,都是冲着天子的面子来的,都是风弟挣回来的。”

“我知道。”卫不疑点点头,今天他算是见识了受到天子宠幸的风光,黄金就是一千斤,比整个卫府加起来都值钱。他虽然象卫伉一样兴奋不已,心里却有一些失落,他们同母所生的三兄弟,努力了这么多年,却不如卫风两三个月之间的成绩。当真是因为他是长公主所生,有一部分皇家血脉吗?

“二弟……”卫伉见卫不疑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推了推出神的卫不疑,不快的说道:“你怎么了?没听我说话?”

“哦,没什么。”卫不疑尴尬的摇了摇头,将卫伉向他的屋子里推去:“兄长,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就是了,保证不会错的。”

卫伉意犹未尽,他一边被卫不疑推着走,一边晃着手指说:“你记住,阿翁临走前说过的,风弟……就是我卫家的希望。”

“知道了,知道了。”卫不疑连声应着,将卫伉推到他的小院门口,高声叫道:“大嫂,兄长有些醉了,你出来迎他一下。”

马氏正在屋里哄孩子睡觉,闻声连忙赶了出来,一见卫伉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却还要和卫不疑说话,埋怨着将他扶了进去。卫不疑看着卫伉摇摇晃晃的背景,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去收拾。他不是长子,却能体会作为长子的卫伉心里的压力,也许正因为卫家的不兴旺,没有什么可争的,他们这一母同胞的三兄弟处得极是和睦,他和卫登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把卫伉当作父亲来对待的。作为卫家的长子,卫伉身上的担子远远比他和卫登要重得多。

夜,深了,卫府也和整个长安城一起,安静下来。

装饰一新的卫风房里,红烛高照,新人的陪嫁侍女小鱼儿睡在外间的书房里,已经睡着了,她担负的神圣听墙角任务实在抵不过浓浓的倦意,头一沾枕头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卫风起身吹灭了红烛,新房内陷入了黑暗,他摸到榻边,摸到了薄薄的锦被,感受到了被下公孙三娘发抖的娇躯,顿时兴奋起来,飞快的上了榻,手忙脚乱的将公孙三娘搂进怀里,将头埋进她的胸前,深深的嗅了一口,一股处子的幽香让他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真香。”卫风耸着鼻子。

公孙三娘被他唇边的胡须挠得痒痒,却又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她羞怯的抱住卫风的腰:“听说你前两天病了,身体可好了么?”

卫风热情似火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松懈了下来,他的内伤虽然经过几天的调理,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是指尖处的麻酥还没有清除干净,身体内的先天之气大部分都已经开始汇入经脉,但运转却还生涩得很,远没有达到刘菁所说的气随意转的地步,离圆融无碍更差得太远。刘菁说了,百日之内他最好不要行房,这把他给郁闷得不行。洞房花烛夜不能行房,这可比那个江安衰多了,难道这就是报应?

抚着公孙三娘火热的娇躯,他幽怨的叹了口气:“三娘,真对不住你,今天怕不是成了,医者说,百日之内,不宜行房。”

公孙三娘也有些失望,不过她从卫风无奈的话语里听出了他的愧疚,知道他比自已还失望,当下劝道:“夫君,何必如此,来日方长嘛,养好你的身体才是第一重要的。”她伸过头来,在卫风额头亲了一下,随即挣脱了卫风的怀抱,卫风失落无比,却没有说话,仰面躺倒,看着黑洞洞的屋顶,叹了一声。

“夫君,你在想什么?”公孙三娘感觉到了卫风复杂的心情,轻声问道。

“我……”卫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朝思暮想的美人就躺在旁边,他却不能动她,给她应有的快乐,心里的惭愧远远超过了生理上的欲望,让他一时觉得无言以对。他很想将公孙三娘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即使不能行房,也会觉得无比的舒适,可是他又怕这样会让公孙三娘难受,只得强忍自己对那个香喷喷的身体的渴望。

“夫君,天子来贺,你怎么看?”公孙三娘似乎知道卫风在想什么,她转过身来,将螓首伏在卫风的怀里,轻声问道。卫风一听她提起天子,心头也是一凛。今天天子来贺他的新婚,实在让他很意外,当时只是觉得兴奋,觉得这是无上的荣宠,可是静下来想一想,他又有另外一种别样的感觉。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承受不起。”卫风轻声细语的说,他知道公孙三娘心思缜密,又是个旁观者,能看得更清楚一点,他这么急着把她娶回来,也有一分有事有人可以商量的目的:“别的不说,黄金就是千金,据我所知,这是皇子、公主嫁娶的规格,我再怎么说,不过是他的外甥,他这么做固然是宠我,可是太子知道了会作何想?皇孙刘进纳妾,天子可是恍若未闻,一点表示也没有。”

“夫君能有此冷静心思,足见还没有乱了方寸。”公孙三娘轻轻的点了点头,天子虽然来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那种皇家气派还是让她震撼不已,但她今天在酒席上兴奋之余,却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夫君,你注意到没有?”公孙三娘挪了挪身子,将卫风不由自主的向她胸前挪到的手握在手中。

“什么事?”卫风有些遗憾的反握住公孙三娘的手。

“整个卫府里,天子只和长公主和我们夫妇二人说了话,其他人他一直当没看见,特别是长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公孙三娘疑惑的说:“难道他对长兄有什么成见?”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长兄一直不招陛下待见。”卫风想了想,轻声把这些年他的所见所闻大致向公孙三娘说了。公孙三娘沉默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如此说来,当初长兄先失他自己的封爵宜春侯,阿翁去世后又失承继而来的长平侯,倒不是无由之事。卫家这些年的待遇,也不仅仅是陛下抑制外家的举措了。”

“是呢,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猜想着,他也许做过什么让陛下难以接受的错事。”卫风叹了口气,转过身搂过公孙三娘:“三娘,睡吧,明天还得起来去拜阿母呢。”

“嗯。”公孙三娘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挪了挪身子,不大一会儿,两个人就沉入了梦乡。

片刻之后,一个苗条的身影从屋顶一晃而过,值夜的期门郎王汉一惊,连忙推了推赵安国:“大人,刚才有个人影过去了。”

“笨。”赵安国抬手给了王汉一个爆粟,安之若素:“这还用问,谁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躲在墙角听?”

“大人,你好象知道是谁?”王汉摸了摸脑门,很是不解。

“我当然知道。”赵安国瞟了一眼人影消失的小院,扑哧一声轻笑起来:“自己看中的宝贝不好意思要,结果被人占了先,这心里啊,指不定是什么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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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神秘的淖五

内院旁边的小院里,媚姬正托着腮,痴痴的看着摇晃的***。/www。qb5。c0m卫家酒食准备不足,拿着天子的手诏开了市门,找到西域酒坊紧急借用酒食和厨师,媚姬就拉着一直想和卫风套上关系的赖丹来了。酒席忙完了,赖丹如愿以偿的和卫风相识,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而她却托言和刘菁做伴,在征得长公主的同意之后,住在了卫家。她现在回想起长公主当时似笑非笑的老辣眼神,就觉得有一阵心慌意乱。

可是一想到不远的房里,她朝思暮想的卫风怀里搂着的却是他的新婚妻子公孙三娘,她的心里就酸得难受,又是怨恨,又是失落,浑似有一百只猫儿在心里挠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门吱呀一声开了,刘菁一闪身进了屋,随即掩了上门,插上了门栓,象一只狸猫一般脚步无声的走到媚姬面前,凑上来打量了一下出神的媚姬,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嘻嘻笑道:“猪儿,还在呷醋?”

“去,没空理你。”媚姬有些厌烦的挥挥手,“墙角听完了?有没有心乱如麻?”

“我?我才不象你呢,就知道在这儿暗自神伤,我要是想啊,就进去直接把他拖出来,让那个什么三娘的在一边哭去。”刘菁得意的笑了:“我才不稀罕他呢。”

“你不稀罕他,那你呆在这儿干什么?”媚姬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刘菁一噎,随即又笑了:“我是觉得他体内的先天之气很怪异,所以要研究一下。”

“且,鬼才信你。”媚姬扭过头,歪在榻上:“睡吧,明天我还得回酒坊里去卖酒呢。”

“卖什么酒啊,你们酒坊的酒被卫家喝了一小半,菜却被吃个精光,明天还得去市里采买,一时半会儿的开不了张,猪儿,你就在这里陪我两天,省得我一个人也无趣。”

“你不是研究他的先天之气吧,明天说不准儿,还得让你研究有没有怀上呢。”媚姬没好气的回道,话出了口,又觉得自己的意思表露得太直白,不好意思的将身子转向墙,不让刘菁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不能。”刘菁很有把握的说道,她看了一眼媚姬曲线起伏的身子,狡黠的笑了,走过来躺在媚姬一旁,凑在媚姬耳边说:“我告诉你啊,那个三娘,一百天之内,都成不了真正的妇人。”

“你连这也听得到?”媚姬扑哧一声笑了。

“我是谁啊?我是高人,我说他一百天之内不能行房,他敢不听吗?”刘菁得意的撇了嘴角,拍着媚姬浑圆的臀部:“快起来洗洗,一股油烟味,薰死人了。”

“你这缺德鬼,故意的吧?”媚姬翻身坐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刘菁。刘菁的脸上乐得象是开了一朵花:“嘻嘻,也不完全是故意,虽然未必要一百天,但今天他不能行房,这是肯定的。”

第二天起来,卫风和三娘一起去拜见了阿母和三位兄长,感觉身体差不多行动自如了,又带着三娘赶往建章宫谢恩。天子见到卫风夫妇,十分开心,拉着他们说了好一阵闲话,最后问三娘说:“朕过两天要去甘泉宫了,风儿也要跟着去,你可有兴趣?”

三娘当然愿意,见识一下甘泉宫倒还在其次,主要是刚和卫风成亲,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如何舍得分开,更何况卫风这一去就是五六个月,要到秋末冬初才会回来。

“臣妾能得陛下如此恩典,岂有不愿之理。”

天子大乐,他拍着腿对旁边的淖五笑道:“淖五,朕这次在甘泉宫不寂寞了,有如此佳儿佳妇相陪,朕一定会乐不思归。”

淖五看了卫风一眼,轻声笑了:“陛下说得是,那老奴就让郭穰多准备一些东西便是了。”

“这个无妨,甘泉宫里物件儿齐备得很。”天子不介意的笑道。

“那……卫侍中的伤?”淖五提醒了一句。

“这倒也是。”天子也想起来了,“风儿,你的伤如何了?那个医者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带过去?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卫风挠了挠头:“陛下,臣的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要继续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至于医者金青愿不愿去甘泉宫,臣得回去问问他自己,陛下,游侠儿自由惯了,只怕未必受得了甘泉宫的规矩。”

“呵呵呵……”天子无所谓的挥挥手:“你去问问就是。你自己也收拾一下,趁着还有两天时间,和三娘归省吧,要不然又得拖半年,朕的丞相可要不开心了,会怪朕抢了他们的女儿女婿的。”他想了想又说:“风儿,问问朕的阿姊,看看她可以兴趣去甘泉宫避暑,朕也有好久没有和她说说话了,昨天人太多,礼节也繁,也没说上什么,到了甘泉宫,朕有大把的时间和她说话。”

卫风夫妇连忙磕头应是。

他们告辞出来的时候,卫风看到淖五向他使了个眼色,知道他有事,便在殿旁的宿舍里等了一会,正在宿舍休息的霍禹一见了卫风,连忙堆着笑上前施礼:“风叔,婶婶,侄儿霍禹见礼了。”

公孙三娘见霍禹比卫风还要大一点,叔叔婶婶的却叫得利落无比,不免有些害羞,霍禹有些歉意的对卫风说:“风叔,昨天本当去贺的,可惜正当值,后来跟着陛下去贵府,又被安排在门外,没有当面向风叔贺喜,还请风叔莫怪。阿翁准备了一份薄礼,我正准备送去呢,没想到风叔就来了。”说着,拿出一个小箱子,摆到卫风面前:“区区二百金,不成敬意,还请风叔不要嫌弃。”

卫风哈哈大笑,用力捶了霍禹一拳:“竖子,你这么一说,倒好象我就是来要礼的了。”

霍禹作势将手臂垂下来,好象断了一般的晃了晃,呲牙咧嘴的对公孙三娘叫苦:“婶婶,你可得关照风叔了,他这一拳能把老虎打死,小侄怎么吃得住,被他来这么一下,这条手臂至少有两天不能动弹。”

公孙三娘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掩着嘴笑了起来。

他们说笑了一阵,淖五匆匆了走了进来,霍禹一见,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淖五对着卫风夫妇拱拱手:“卫公子,夫人,老奴有一不情之请,想请公子成全。”

卫风有些意外的看着淖五,和公孙三娘对了一下眼色,还了一礼:“但讲无妨。”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卫风,恳求道:“老奴最近小有不适,找太医们看了,也说不出什么毛病。老奴想着,那个姓金的游侠儿通晓养生术,医术高明,能否请她给老奴诊断一下。”

卫风想起那天淖五说的话,心头不禁起了疑心,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淖公公,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认识金青?”

淖五一笑:“老奴的确认识她。”

卫风有些一愣,淖五应得如此爽快,看起来并不象是想瞒着自己,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金青的身份实在可疑得很。他正在考虑如何回答淖五,淖五又说:“公子,为了不给公子惹来麻烦,老奴现在还不能告诉公子实情,等老奴和金青见面之后,自会如实相告。”

“也好。”卫风见淖五如此神秘,又说是为自己着想,知道事情比较复杂,也就不再追问。他沉吟片刻:“金青就在我的府中,不知公公想在哪里见他?”

“明天我休沐,我去西域酒坊见她。”淖五似乎早就想好了,脱口而出。

“那我一定转告她。”卫风点头应是。

“多谢公子成全。”淖五拱手施礼,匆匆的去了。

长门园。

江充面色沮丧的坐在书房里,江安低着头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今天一早,长安城里就传出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晦气了十几年的卫府,昨天大大的风光了一回,卫家四公子成亲,天子、皇后亲自驾临祝贺,警跸的郎官们站满了整整一条街,气势惊人。而本来去丞相府贺喜的文武百官听说之后,一窝蜂的赶到了卫府,听说卫府准备不足,客人们都没吃饱。

天子、皇后一起到卫府贺喜?这让江充觉得大出意外。天子有好多年不和皇后一起出现了,就连新年朝贺,也很少看到两人一起出席,这次天子是犯了哪门子的邪,就因为卫风救驾?救驾的功劳再大,天子派人去贺一下,多赏赐一点也就罢了,怎么会亲临?

江充百思不得其解,江安却是垂头丧气,他怀疑卫风参与了劫走细君的事,一直想鼓动着江充对付卫风,可是如今卫风受宠如此,却让他感到了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跟谁斗也不能跟天子斗,当然也不能跟天子看中的宠臣斗。

看来自己的仇是报不了了。

江充将江安的颓丧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让他安份一点未尝不是好事。不过,在他自己的心里,虽然感觉到了压力的增大,却还没有增大到绝望的地步。对天子的心思,他自忖比谁都了解。眼下的情形虽然让他不解,却非无法可想,只是没有找到突破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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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去留

刘菁和媚姬两个人嘀嘀咕咕扯了半夜,第二天日上三杆才起来,两人刚吃完早餐,正商量着是去陪长公主说闲话培养感情,还是去玩的时候,卫风回来了。全\本/小\说/网

当公孙三娘笑盈盈的往她们面前一站的时候,刘菁和媚姬都有些手足无措,她们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见到这个她们总在嘴里提及要对付的敌人。大方如刘菁也觉得有些尴尬,她的女儿身在卫府内院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现在穿的也是漂漂亮亮的女裙,突然和女主人面对面,想起她曾经在那个新房里厮混过一夜,脸顿时红了。

“卫公子,公孙……夫人。”她有些结结巴巴的瞪了卫风一眼,心道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让本姑娘好有个准备。

卫风嘻嘻的笑着,其实也很郁闷,他也不想就这样让公孙三娘见到刘菁和媚姬,实在是找不到借口中而已。公孙三娘见刘菁瞪着卫风,媚姬低着头站在一旁捻衣带,走上前去一手拉着一个,亲亲热热的说:“两位姑娘都是我卫家的恩人,金姑娘医术通神,救了我夫君,媚姑娘手艺高超,救了我卫家的面子,三娘从心底里感激二位,不知二位在府中住得还好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只要我卫府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刘菁见公孙三娘落落大方的以卫府女主人自居,心里颇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抿嘴笑道:“多谢公孙夫人照看,我这里有老夫人关照着,一应齐全,多谢夫人关心了。”

公孙三娘脸色不变,笑靥如花:“金姑娘太客气了,老夫人今天一早就跟我说了,说她年纪大了,精力有些不够,这府里的事儿,我们这些小辈的以后要多担待些。金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找我吧,我如果办得不好呢,你再找老夫人也不迟。”

刘菁吃了一惊,听这意思长公主已经将家里的权利转交给她了?这也太快了吧,虽然自己起得迟了点,但现在不过才是辰时,卫府的大权已经移交了?她看了一眼卫风,卫风低着头,背着身子好象在看墙角的花,不过从他抽*动的肩膀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笑。

笑,有你哭的时候,刘菁暗自咬了咬牙。

“金姑娘,本来不当来打扰二位,不过,承二位帮忙,今天过来一来是表示谢意,二来是有件事要转告金姑娘。”公孙三娘继续和声细语的说:“宫里的淖公公要见你,明天上午,约在媚姑娘家的酒坊。”

刘菁一听,立刻变了脸色,自从那天见了淖五以后,她的心里一直在打鼓,就此放弃、赶快回赵国去的念头不止一次的浮上脑海,可是她又不舍不得放弃。她治好了天子宠臣卫风,对卫家有大功,长公主也说了,只在她能帮忙的一定帮忙。刘菁知道长公主的能量,要不是这件事实在困难,她就直接向长公主提出来了,可是这件事关系到皇家的封爵事宜,就是长公主也得掂量掂量,她一直在犹豫怎么向卫风提起,没想到淖五却来找她了。

“我……”

“金姑娘,淖公公说认识你的,想必有什么事要和你交待。”卫风见刘菁神色惊惶,越发怀疑她的身份,她说她是游侠,可是细看起来,她和那些游侠并不是一路人,游侠的那份野蛮、张狂、率性而为在她的身上都很少见,她所表现出来的,倒更象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刁蛮和任性。

“我……我知道了。”刘菁回过神来,知道舅舅淖五找她,想来不是什么坏事,见一见也好,兴许能让他帮着参谋一下,想及此,刘菁欠身施礼:“多谢公子、夫人。”

因为天子要带他们去甘泉宫,卫风急着要去和长公主商量,当下也没有和刘菁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小院。长公主一听陛下邀请她去甘泉宫避暑,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当下让卫风和公孙三娘立刻回丞相府归省,自己又将一切事宜交待给了卫伉,一面开始准备去甘泉宫的行囊,一面亲自进宫谢恩。

公孙贺夫妇正在家和大女儿、二女儿两家子说闲话,看到这么快就回来归省的小女儿女婿,分外诧异,听了三娘的解释,也是大喜。公孙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看来这次赌博赌对了,卫风这小子当真是能重兴卫家的,他公孙贺从天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他,在朝五十年,还没见过天子邀请哪个臣子去甘泉宫避暑的,就是当年的宠臣韩嫣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公孙贺大喜之下安排酒席招待卫风,他笑着对卫风打趣说:“风儿,昨天你可把我这儿的客人全抢跑了,准备的酒食都没怎么动,今天只好用来招待你了,你可别说我小气,让你吃剩的。”

卫风不好意思的笑了,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公孙贺的面子昨天肯定不好看。“岳父大人,那是天子的面子,要是只凭我,如何能跟岳父大人相比。”

公孙贺呵呵的笑了,大伙说着闲话,等着公孙敬声来开席,可是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来,直到午时,公孙敬声也没见个影子,去找的人都说长安城里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太仆大人。公孙贺很恼火,可是当着三个女儿女婿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冷着脸吩咐开席。

公孙贺的女儿嫁的人家身份当然不会低,说起来只有卫家是最差的,两个姊姊本来还有些替三娘可惜,可是现在一切都倒过来了,两个姊姊对三娘的运气羡慕不已,席间免不了要拿三娘开开心,三个女婿倒是文明得多,相互之间客客气气,两个姊夫虽然语气也热乎起来了,但终究还是保持着一份矜持。

西域酒坊。

刘菁想了一夜,还是没拿定主意,第二天在卫风常坐的那间雅间里,她见到了淖五。

“舅舅。”淖五一时门,刘菁就避了席,恭恭敬敬的向淖五行了个大礼。

淖五顺手带上了门,静静的坐下,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你母亲知道吗?”

刘菁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知道。”

“你太大胆了。”淖五生气的说:“诸侯王无诏不得离属国一步,更不得入京师,违者轻则削地,重则夺国。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跑到京师来了,还差点进了宫?万一被发现了,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你母亲、赵王府,包括卫公子,一个都跑不掉,你知道不知道?”

刘菁哪能不知道,她点了点头,不敢吭一声。淖五看着刘菁的可怜样,又生气又无奈:“你来京师,不会就是好玩吧,跟着卫公子一路,是不是看中他了?”不等刘菁回答,淖五又说道:“你既然看中他了,就应当让他去提亲,你一个皇家血脉,堂堂正正的翁主,怎么能学人私奔?现在他都娶了丞相家的小姐,你难道要去当妾?”

刘菁被淖五说得很狼狈,她反口狡辩:“谁说我看中他了?是他自己受伤了,我给他治伤的。”

淖五瞪着她半晌才笑了一声:“那现在伤治了没有?”

刘菁脱口而出:“当然治好了,我的医术舅舅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的治好了?”淖五又跟了一句。

“当然治好了。”

“那既然治好了,你准备去哪儿?”淖五笑了:“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

“我……”刘菁这时候才发现上当了,她撅起嘴,娇憨的推了淖五一下:“舅舅――”

“你听我说。”淖五收了笑容,“如果你真是没有其他打算,那就趁现在天子还没有注意到你,赶紧回赵国去,只要你回了赵国,谁也找不到你私离属国的证据。这件天大的祸事,就如此消弥于无形。如果你再耽搁下去,万一哪天被人发现了,到时候再想走,也走不了了。”

“谁……会发现我?”刘菁这句话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事能永远掩藏下去。纸是包不住火的,上次在西域酒坊就差点被朱安世拐走,前两天又差点进了宫,昨天要不是躲在小院里没出来,几乎和天子直接照面,她发现随着卫风的受宠,她离那个天威难测的天子越来越近,见面的日子不可避免。

“你知道不知道?”淖五沉下了脸,有些不快:“天子要去甘泉宫,长公主、卫风夫妇奉诏随行,天子问起卫风的伤,说如果还需要的话,就把你也带上。”

“我?”刘菁吃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没有施朱的嘴也撅成了圆形。

“嗯,天子最近也迷上了神仙道,听说你擅长导引、行气,说不准哪天就要召你进宫,到时候你还走得了吗?”淖五恳切的劝道:“菁儿,听舅舅一句话,趁现在天子还没有下诏,你消失了,天子问起来,卫公子只要说这人已经走了,天子也没有什么话说。要是卫公子答应下来,你再不去,可就是违诏,就连卫公子也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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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霸桥折柳送君归

“我……”刘菁欲言又止,淖五见了,有些不快:“怎么,有什么话还要瞒着我?”

刘菁摇了摇头,她知道淖五虽然没有说,其实他现在也担着天大的干系,他如果没有见过她,一切都好办,现在他已经知道她的存在,将来一旦追究起来,淖五铁定跑不了。//www、qb5、c0m//她想了想,把淖姬想要为儿子淖儿求个侯爵的事说了再来,她跟着卫风来长安,就是想借助卫风受到天子宠爱的机会,请卫风代向天子请封淖子为侯。

“糊涂!”淖五脸色铁青,啪的一拍桌子:“亏得你没说,要不就全完了。”

刘菁见淖五这么紧张,也吓了一跳:“怎么?”

淖五鼻尖冒出一层细汗,他庆幸不已,掏出一条手帕细心的擦了擦汗,这才压低了声音斥道:“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愚蠢之极。”

“为什么?”刘菁还是没搞明白,但她看到淖五这么紧张,知道自己肯定做错了。

淖五对没能让淖子做成赵王,也有些遗憾,虽然说这样是为了淖子母子好,可是毕竟这么个机会曾经放在他的面前,却让他轻轻地丢了。如果说能让淖子做个侯,享受租赋,有个生活的保障,倒也是个好事情。可是这件事让卫风去办,却实在是个昏招。卫风受宠的原因,刘菁不清楚,淖五却是一清二楚,卫风是卫风,卫家是卫家,天子的心里其实分得清得很。眼下卫风救驾,立了大功,天子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又是亲临贺喜,又是带他去甘泉宫,这就算是赏过他了。他如果再去为淖子请封,这不仅超出了他的权限,也触犯了天子的忌讳。

“王侯与内臣交通,这本身就是大罪,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淖五冷冷的看了刘菁一眼。

“我知道,可是……”刘菁咽了口唾沫,依然不死心。

“你要想淖子封侯,不应该去求卫公子,而应该去求刘昌。”淖五点拨刘菁说:“刘昌是赵王,他请封弟弟为侯,这名正言顺,也正中天子削弱诸侯王的下怀,一请就准。而想让卫风去请封,就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你嫁给卫风为妻,将来卫风立了功,淖子可以荫恩。”

刘菁一喜,还没有说话,淖五又说了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她两全齐美的梦想:“现在卫风已经成了亲,你这个机会也没了。不管是天子,还是赵王刘昌,都不会答应皇家血脉去做妾。”

“那……”刘菁哑口无言。

“立刻回去,去求刘昌。”淖五斩钉截铁的说,他见刘菁还有些犹豫,不由得皱起了稀疏的眉头:“怎么,你还有其他的事?”

“噢,没……没有。”刘菁确实有事,她舍不得离开长安,舍不得离开卫风,可是再在长安留下去,确实危险太大,她左右为难,急得泫然欲泪。

“你是不是喜欢上卫公子了?”淖五疑惑的问她。

“没有,我才没喜欢他呢。”刘菁眼圈红了,倔犟的说。

“我知道卫公子是个好人,他天资高,深受陛下的喜爱,对我这样的人都很尊重,兼有骠骑将军的机敏和大将军的仁厚,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淖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刘菁的肩:“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你不能毁了他。孩子,这件事太难了,你要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那也无妨,谁让你姓刘呢。孩子,回去吧,也许哪一天他成了大将军,就可以娶你了,就象大将军娶了长公主一样。”

淖五说完,松了手,站起来拉开门举步欲出,又停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眼圈红红却又强忍着不让眼泪落出来的刘菁,有些不舍:“孩子,快点回你母亲身边去吧,时间长了,也就忘了。替我向你母亲和弟弟带声问候,我现在也就你们这三个亲人了,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活着。”

“舅舅――”刘菁一听淖五这句话,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伏案痛哭。淖五摇了摇头,出了门,又把门关上了。他走到楼梯口,和卫风行了一礼:“卫公子,多谢了。”

“公公,她……”卫风有些不解的指了指雅间的门。

“卫公子,她……她是淖姬的女儿,我的外甥女刘菁。”淖五对瞒着卫风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脸的歉意:“这孩子从小在府里被我妹子宠坏了,失礼之外,请公子多多包涵。”

卫风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天啦,自己居然把一个翁主当舞伎,还带到长安来了。知道的说这是刘菁自己跑出来的,不知道的完全可能问他一个内臣交通王侯的罪名,轻则充军,重则杀头。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看着紧闭的雅间门,听着刘菁压抑的哭声,卫风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直冲后脑,全身都有些发麻,连淖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刘菁决定回去了。

卫风想留她,可是又不敢留她,这事情太大了,大得卫风不敢想象。

霸桥,卫风牵着刘菁的马,陪着刘菁缓步而行。刘菁的眼睛有些红肿,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负手而行。

“你……”卫风很想跟她说,你要是无聊了,就到京城来找我,可是想想似乎也不太可能,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想了半天才说:“什么时候赵王来朝,你就跟着来,我在西域酒坊请你喝酒。”

刘菁无声的笑了笑,她抬起头看着随风拂动的柳条:“你不折一枝柳送我吗?”

卫风咧了咧嘴,停了半晌,才遗憾的说:“翁主,你也知道,我留不住你的。”

“你……想过留我吗?”刘菁低着头,用靴尖路踢着地上的土疙瘩,声音轻得象蚊子。

卫风没有回答她,只是眯起了眼睛,看着向东延伸而去的官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翁主,等我做了大将军,我去赵国迎你,好不好?”

刘菁抬起头,看着卫风严肃的眼神,有些出神。卫风转过身面对着刘菁,伸出双手轻轻的握着刘菁的肩:“你……能等我吗?”

刘菁嘴唇颤了颤,抬起头看着卫风,眼中柔情似水。她几乎就要答应卫风了,可是想想淖五说过的话,却又觉得失落无比,卫风去迎她,那公孙三娘怎么办?还是让她做妾?皇家的女子,能做妾吗?还是象长公主一样,到了老才嫁给意中人?大将军,有那么好做么,大汉现在可不是四十年前国力昌盛的时代,开国以来六七十年积累的财富,早就被天子挥霍一空了。

刘菁伸出双手抱着卫风的头,踮起脚尖,将颤抖的樱唇压在卫风的嘴唇上,卫风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嘴唇忽然一痛。刘菁随松开了他,一掌将他推得老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将军,你做得了吗?让本翁主等你到老不成?”

卫风哭笑不得,他用手捂了一下刺痛的嘴唇,手掌心是一滴鲜红的血。

刘菁夺过卫风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挥起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抽在卫风的肩上:“痴心妄想的竖子,你当你是个宝么,本翁主才不稀罕你呢。”话音未落,一鞭抽在马背上,骏马吃痛,长嘶一声,猛地窜了出去,片刻之间就跑出去老远,只留下笼罩在尘烟里的卫风眯着眼睛捂着口鼻,木然而立。

李维牵着的天马赤忽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唏溜溜……”

刘菁的坐骑仿佛听到了赤菟的嘶声,忽然刹住了脚步,转了个身子,高高昂起前蹄,应声而嘶。

刘菁放眼看去,烟尘里,卫风手里举着一根细长的柳条,挥手致意。刘菁眼圈一热,鼻子有些发酸,不由自主的想举起的手向卫风挥手作别,可是她忍住了。她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卫风,扭转马头,猛踹马腹,沿着平坦的官道狂奔而去。

两行晶莹的泪珠,不可抑制的从她的眼角洒落,洒在这烈日下的烟尘里,落在干燥的黄土中,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风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一直到刘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深绿的树影之中,他还是愣愣的站着,象昆明池边的牵牛石像。李维走向前来,轻声劝道:“公子,金姑娘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吧。”

“回吧。”卫风怅然若失,机械的接过李维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路的尽头,舔了舔被刘菁咬破的嘴唇,长叹了一声:“我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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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脱胎换骨

从长安出发,沿山谷而行三百八十里,便是天子避暑的甘泉苑。\www。qΒ5c0m\\***甘泉苑位于长安西北的左冯翊云阳县,周回五百四十里,比上林苑还要大上几分。甘泉苑的主体建筑是位于甘泉山的甘泉宫,甘泉宫的地位,相当于上林苑的建章宫和长安城的未央宫,是天子居住的主体宫殿。

甘泉宫位于甘泉山顶,从甘泉宫的前殿上,可以看到位于关中平原上的长安城,可以俯瞰脚下的莽莽山林,手握万里江山的豪情油然而生。

天子此刻,便是如此。

他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脚下的大好河山,意气风发,快意无比:“风儿,你看看,朕的江山如何?”

“陛下的江山,自然是花团锦绣,万年永固。”卫风微笑着。不过他的心里却不以为然,上次出使赵国遇到了流民事件,果然正如长公主所料,天子派了个人去查,结果不了了之,说是卫风运气不好,偏巧遇上那么一股了,而且之所以这么倒霉,是因为魏郡打击盗匪太利害,那帮人混不下去了,所以流窜到河内来了,亏得卫风和赵安国神勇,羽林郎们骑射功夫过关,幸免于难。

卫风就搞不懂,这个事情就算勉强还能说得通,那杜延寿的诬告又怎么解决?后来听说了,杜延寿自已知道一脚踢上了石头,上书请罪,天子把他贬为庶民回家休息,这件事也就算结束了。

得知结果以后的卫风感慨不已,亏得当时听了老娘和老婆的话,没有痛打落水狗,要是真的去查,只怕还没把杜延寿怎么样,倒先把自己折进去了。他一面庆幸不已,一面又觉得天子这样做有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想到太子为了国事忙得那么憔悴,而天子却对太子冷淡之极的样子,他的心里不免有些了疙瘩。

不过,再大的疙瘩,他也只能很好的掩藏起来,最多在合适的时机帮太子打打过场。太子也说了,能把天子哄高兴了,不去找他的麻烦,这就是帮他大忙了。

卫风别的本事也许没有,这点忙大致还是帮得上的。

甘泉山的风景不错,不象长安处在山的包围之中,虽然风景也不错,终究有些憋屈,而现在站在甘泉宫的前殿前,放眼所至一览无余,心情顿时开阔起来。林间幽静,泉水叮咚,空气极佳,任你如何烦燥,往清凉的林子里一站,顿时神清气爽,浑身舒泰。这里练起导引术来,效果也比在建章宫要好得多。

果不出淖五所料,天子一练起导引术,就想起了那个治好了卫风的金青,当他听卫风说,金青已经离开长安,不知去向时,他十分惋惜,直说自己当时为卫风的伤势急昏了头,倒把送到面前的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给放过了。卫风这时更能理解淖五劝刘菁尽早离开的道理,当下请罪不已。他本想将口诀告诉天子,可是一想刘菁说过的话,他又有些犹豫不决。他当时也问过刘菁,为什么说天子练得好可以多活几年,而练得不好反而会少活两年,刘菁却扭捏了好久,还是没有说出理由,让卫风很是不解。

不过,天子虽然不知道口诀,坚持锻炼的效果却是不差,眼看着他的脸色一天天好了起来,精神也旺盛了许多。在卫风熟悉了甘泉山的地形之后,他带着卫风开始在甘泉苑里演示兵阵。

有着赵安国、赵充国等一大批经历过战场锻炼的人做陪练,有数千人供他指挥演习,卫风从纸上学来的兵法一点一滴的开始变成了实际经验,那些本来只是背熟的知识,和他体内的先天之气一样,慢慢的融入了他的血液之中。他的进步很快,当一个繁忙而漏*点的夏天过后,甘泉山上开始变得凉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指挥着数千期门、羽林在甘泉苑里有模在有样的排兵布阵了。

与此同时,他的导引术也进步神速,那股一直给他找麻烦的先天真气终于驯服的成了身体的一部分,让他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白天演习兵阵,操练武艺,晚上陪着天子、长公主说闲话,半夜还能把公孙三娘折腾得欲仙欲死,把欠她的洞房花烛夜成倍的还给了她。

转眼就是九月末,这一天颠鸾倒凤之后,脸色潮红、身软如泥的公孙三娘幸福的伏在卫风的怀里,娇喘不已、吐气如兰,纷乱的发髻散乱在卫风的胸膛上,和她白修长的脖子互相衬托,更显得黑如漆,白如雪。她滑腻的牙白色皮肤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摇晃的灯光下闪着柔润的光泽。卫风将薄被给她盖上,枕着右臂靠在枕头上,左手在她光滑如玉的背上轻轻的游走着,得意的笑道:“夫人,夫君这导引术、行气诀练得大有功效吧,夫人还满意否?”

公孙三娘脸有些发烫,她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卫风强健的胸膛,沿着他六块分明的腹股滑到锦被里,仰起脸看着卫风,吃吃的笑着:“练得再好,现在还不是软得象虫儿一般?”

卫风左手一紧,绕过她的腋下,在她的椒乳上轻轻的刮了刮,轻声笑了:“怎么,夫人还有余兴吗?”说着,翻身将公孙三娘压倒,双手撑着榻,支撑着身体力量合适的压在公孙三娘身上,嘎嘎的笑着:“要不,我们再来一次,让夫人尽兴尽兴?”

“别――”公孙三娘连连摇头,躲在卫风的身下娇笑着:“妾身可没练过什么导引术、行气诀,再也经不起夫君鞭挞,夫君还是饶了我吧,明天还得陪天子和阿母去通天台呢。”

“那你还逗我?”卫风抬起身子,眼睛向下看了看,用坚挺的分身碰了碰公孙三娘柔软的大腿,斜着眼睛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怪笑着说:“你这可是管杀不管埋啊,祸是你惹起来的,你不能不管啊。”

“我是真的不行了。”公孙三娘感受到了卫风的坚挺,吓得连连摇头,苦着小脸,扮出一副可怜样:“夫君,你总不能让妾身明天在天子面前出丑吧。”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卫风不依不饶。

“要不……”公孙三娘眼珠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卫风的眼睛:“我把小鱼儿给你叫进来?”

卫风哈哈一笑,翻身仰倒,重新把公孙三娘揽进怀中,用力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当你夫君是色中恶魔吗?小鱼儿心思不在我身上,你当我看不出来?算了,让小鱼儿打点水送进来,我们洗洗早点睡吧,明天还有最后一次演兵呢。陛下说,这次演完了,过两天就要回长安去了。”

说到天子,卫风的心情慢慢的黯了下来。刚来甘泉宫的时候,天子还经常一起去演兵,后来他慢慢的熟练了,天子就不怎么去了,他本来以为天子是在宫里和长公主叙家常,后来才知道,其实天子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床第之间,他练导引术也练出了成效,身体好了,低迷了很久的精神头又上来了,那两个跟着卫风学按摩的少使如愿以偿的成了他身边的红人,虽说不是夜夜笙歌,可是从那两个美女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得出来,她们也是品尝到了人生的乐趣。

与此同时,卫风看到的却是天子亢奋的精神下日见不支的身体。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刘菁为什么说天子练导引术可能会少活两年了,对于天子这样欲望太高的人来说,导引术弊大于利。

“陛下……最近……”卫风不知道怎么和公孙三娘说这件事,话在嘴里滚了几滚,还是无法启齿。

“夫君,金姑娘当初的话,还真是说中了。”公孙三娘并不知道刘菁的真实身份,卫风为了牢牢的把握住这个秘密,谁也没有告诉,公孙三娘、媚姬、李维他们一个都不知道,整件事除了他和刘菁本人之外,只有淖五一个人知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陛下……”卫风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万一有什么不测,我这个佞臣的恶名是跑不掉了。”

“你现在已经是个佞臣了。”公孙三娘也沉默了。

卫风知道公孙三娘说的意思,他是天子身边的近臣,这一点长安城里现在没有人不知道的,天子有什么过错,当然不是天子的错,都是臣子的错,那些人不敢说天子的不是,但一定会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来,现在他得天子的宠,没人敢呲个牙,可是一旦他不受宠了,那积累下来的骂声就会一涌而至。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是没有旁敲侧击的对天子说过“养生术的精髓在于节欲保精”,可是天子听是听了,却只是耳边风,一看到那两个美女,就把什么都忘到脑后了。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公孙三娘伏在卫风的怀里,想了想,叹惜了一声:“可惜啊,现在国力不济,要不然,趁着匈奴人现在半死不活的,倒是立功的大好机会。”

“去边疆?”卫风心思一动,这倒是个好主意,自己学了几个月的本事,正应该去边疆实战,如果能立点战功,以后也好封侯。公孙三娘所说虽然也有道理,可是自己刚上战场,根本不可能带上数万人马,能有个熟悉的机会也就不错了。真要几万大军,恐怕也等不到自己,十有八九就由李广利那个无能之辈领兵出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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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演习

第二天起来,天子穿上了戎装,骑上了战马,带着郎官们来了甘泉山下的谷地里,他要实地考察卫风这几个月来的训练成绩。

骑都尉上官桀很荣幸的担当了这块磨刀石,他带着两千的羽林郎充当假想敌,在三百步外的东侧山坡上立阵,卫风带着另外两千羽林郎,在西侧山坡立阵,天子由期门郎护卫着,在北面的山坡上摆下了观兵台,长公主陪坐,公孙三娘紧紧的倚在长公主一侧,两个新近得宠的小美人乖巧的陪在天子身后。

“阿姊,今天我们就考校一下风儿,看他这几个月到底学到了些什么。”天子的兴致很高,挥着手里的马鞭,指点着山坡下列阵的郎官们大声说道。

“有陛下这等兵法大家调教,风儿就算是块顽石,也得磨出点样儿来。”长公主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她满面笑容的看着西侧山坡上正在观察对方阵势的卫风,慈爱的眼神仿佛能穿越这数百步的距离,看到儿子脸上最自信的笑容。

“哈哈哈……”天子大乐,他很开心的看着长公主:“阿姊,你很有信心啊。如果风儿这次能稍占上风,那么朕就给他机会,让他去边疆打匈奴人,由他自己挣个爵位,再加上阿姊那个封爵,我就让风儿做一个双爵的侯。”

“那臣妾先谢过陛下的恩典。”长公主连忙伏地谢恩。她是公主,按制可以将自己的封国传给儿子,她和曹寿生的儿子曹襄继承了曹家的爵位,而且已经殁了,现在她只有卫风这一个儿子,卫家又没有爵位,她本来指望着能由卫风来继承她的封国,没想到天子居然许诺可以让卫风做个双爵的侯。

这在大汉国也是从没有过的恩典,卫风如果真做了拥有两个爵位的侯,就算不是绝后,也能空前了。

“阿姊且慢谢朕,这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天子仰天大笑。

“臣妾对风儿很有信心,陛下,你难道对你的外甥没有信心吗?”长公主含笑反问天子。

天子一愣,随即也笑着连连点头:“有信心,有信心。”

他们正在说笑,东边山坡上的上官桀已经发动了,左军六百骑由上官安带队,借助着山坡的天然地形,很快加起了速度,风驰电掣般向对面冲杀过去。

天子看了一眼就笑了:“上官桀这是想以左军击对方的中军,然后以右军中军合力击其左翼啊。”

长公主和公孙三娘不懂这些,她们只是很关注的看着卫风的阵列。让她们觉得奇怪的是,卫风的队伍没有冲下山坡来,反而整体向山坡上又退了几十步,看起来根本不打算下山接战似的。

天子很奇怪,指着卫风的方向,有些不解的说:“这是不战而退了?还是想以守为攻,这里可没有什么车阵,此时不把骑兵的速度加起来,到时候想加速也不成了。”

天子不解,上官桀也不解,领着左军冲锋的上官安更不解了,几百步的距离转眼即到,时间由不得他多想,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他已经到了山坡下,接下来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就冲上坡接战,要么就停下脚步。这两者显然都不是什么好办法,冲上山坡,他就得仰攻,速度必然会降下来,而卫风顺着山坡冲下来,不用打就知道结果了。而如果停在山坡下面,那跟冲上去厮杀的结果差不多,一样等着接受卫风的冲击,甚至还不如冲上去。

他把卫风可能的应对措施都想过了,唯得没有想过卫风会避而不战。

上官安瞬间考虑了几种方案,临到山坡之前,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一声呼哨,命令骑兵们改变方向折向南,他准备在山坡前绕一个圈回去。不管怎么说,至少到敌人面前耀武扬威了一把,气势上首先占了上风,这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

远处的上官桀看在眼里,也觉得上官安的应对基本没有问题,可就在他想着怎么对付卫风的时候,卫风的左中右三军忽然启动了,他们从山坡上呼啸而下,很快就把速度加到了极限,追上了刚刚掉过头的上官安,上官桀大吃一惊,上官安手下只有六百人,被卫风这两千人追上,肯定会全军覆没,他不用多想,立刻命令早就准备好的中军和右军一齐冲下山去。

鼓声隆隆,号角齐鸣,杀声四起,刚才还显得诡异的战场刹那间风云突变,一共四千大军一齐涌下了山坡。上官安的六百骑刚转过头来,他听到了后面隆隆的蹄声,大吃一惊,这时候想调头也来不及了,只得加速逃离,准备绕到已方中军和右军的背后,回头再战。可是卫风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赵安国领着左军,曹宗领着右军,两翼包抄过来,随即卫风亲率中军一拥而上,一个冲锋就将上官安的六百骑打落马下,同时将速度加到了极限,迎上了刚冲过来的上官桀。

上官桀刚刚冲下山坡,队形还没整好,迎面就遇上了气势正盛的卫风,两军相遇勇者胜,刚刚收拾了上官安部的卫风所部风气势如虹,左右两翼画了个圈,将上官桀部一截两断,卫风随后赶到,八百人的中军对上了只剩下四百人的上官桀,胜负立判。

“好!”天子一拍大腿,兴奋的直起了身子,他欣喜的回头看着眉开眼笑的长公主:“阿姊,这孩子果真是有天赋的,这时机掌握得太好了,胜得干净利索。”

“呵呵呵……”长公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知道看样子儿子是赢定了。她乐呵呵的连忙摇手:“都是陛下教得好,都是陛下教得好。”

天子大喜,笑容满面,乐不可支:“朕可没教他这个,这大概是他和那帮羽林郎们自己悟出来的。嗯,很好,虽然看起来有些无赖,不过这先退后进,时机掌握得很适当,至少做个裨将是没有问题的了。”

说话间,卫风和上官桀携手来到天子面前,站在天子面前行了一个军礼:“陛下――”

天子站在他们俩面前,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收住了笑容,用手指点着上官桀说道:“你的方略稳妥得当,只是应变不妥,当左军失利之时,匆促出动,是为大错。”

上官桀很不好意思,本来还想着给卫风找点麻烦,在天子面前露一小脸的,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卫风击得溃不成军。天子点评得正是确当,他连连点头:“陛下说得是,臣太小看卫侍中,他出击的时机太好了,臣来不及反应。”

天子又走到卫风面前,虎着脸:“你是打赢了,可是这种战法,只能适应眼下这种小场面,只能在敌我双方的动静都尽收眼底的时候才能用,是术,不是道。如果是在大漠之中,千军万马,你可能都看不到敌人在哪里,你还能指挥得这般得心应手吗?稍有差错,你就会因小失大,吞了对方的左军,随即也会被对方赶到的人马打个落花流水,先胜后负,全军覆没。”

卫风低头施礼:“陛下英明。”

天子批评完了卫风,见他并无不快的表情,心下满意,跟着又夸了一句:“不过,就此时此地来说,你的战术虽然有点小家子气,却还是有效的,将来率数千人马为一裨将,倒是没有问题。不过人数一旦过万,这种对时机掌握要求极高的战术应用起来,难度就会增加几倍,非操练纯熟之兵难以实现。”

“陛下所言极是,臣铭记在心。”卫风很诚恳的应道,他今天确实有些取巧的成份。赵安国、曹宗都是对骑兵应用极其纯熟的高手,这些羽林郎也都是骑术高超的精锐,如果换成普通骑兵,想要打好这种配合精妙、胜负只在片刻之间的仗,难度不是一般的小,或许说几乎不可能。

“好了,算你勉强过关了。”天子一挥手,断喝一声:“行猎!”

“陛下有诏,行猎――”上官桀返身面向下面列阵的郎官们,大吼一声。

羽林郎们齐声吆喝,拨转马前,分成两队向前方飞奔,期门郎排成横阵,挡在天子面前。不长时间,羽林郎们从前面的山谷里赶了一群动物回来,野鹿、野羊的都有,其中还有两只野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阵猛跑。跑到山坡下时,野兽们才发现已经进了包围圈,都惊慌的停了下来,四顾而望。

“风儿,你先替朕将那头雄鹿射来。”天子一看见鹿就眼放精光,大声喝道。

“唯。”卫风手持强弓飞身上马,不需加鞭,赤象一团火一般冲下了山坡,直接冲入紧张得四处乱看的动物之中。那些动物一见卫风冲了过来,立刻四散而逃,卫风策马跟着那只头上顶着巨大的鹿角的雄鹿紧追不舍,冲到其后五十步,抽弓搭箭,弦响处,雄鹿脖颈中箭,应声而倒。卫风收起强弓,奔到雄鹿面前,侧着身子,一只手抓住鹿角,轻松的将雄鹿提上了马背,圈转马头又跑了回来。

他双手托着雄鹿,翻身跳下马,大步跑到天子面前:“陛下,臣不负使命,请为陛下献鹿,愿我皇福禄无疆,永寿万年。”

“万岁――”上官桀单腿跪倒,引吭高呼。长公主和公孙三娘等人也连忙跪倒在地,口称“万岁”。

“万岁――”四千多郎官们单腿跪倒,齐声高呼。

“万岁,万岁,万岁――”四千多人的吼声在山谷间回响。

天子挺身而立,高大而瘦削的身躯在那一刹那间如甘泉山巅的那株青松一般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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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卫氏风云第086章透过现象看本质

广利背着手。//www。qΒ5。c0m//焦燥在屋里转来转去。他收到了甘泉宫。卫风这几个月一直在陛下的指导下演练兵法。听说天子很满意他的成绩。有意思要让他去边疆带兵。这个消息李广利来说。实在是个坏到不能--1的消息。他李广利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还能打仗吗。虽说他自认为打仗的本事不比卫风这个毛头小子差。可是打仗要看天子是否偏心的。到时候天子如果精锐全部交给卫风。而他这个贰师将军焉知不会象卫风的父亲当年的大将军卫青沦落为骑将军霍去病的陪衬一样。成了卫风的陪衬?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自己的富贵怕也就到了头了。

卫风今天才十九岁。和当年的霍去病一样。是刚磨出来的剑。远远不是他所能比拟的。

杜宇安静的坐着。有条不紊的品着酒。神情平静而自若。浑似没有看到李广利已经急要跳楼了一样。李广利转了几圈。见杜宇一点反应也没有。忽然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了杜宇一会。些不满的哼了一声:“杜先生。这酒还香吧?”

杜宇似乎没有听出李广利的不快。打量着青铜爵中荡漾的酒液。满意的点点头:“香。果然香。入口微涩。却涩而后甜。回味绵长。果然是一金一斗的新丰美酒。”

李广利气极反。回到自己的席上。也给自己舀了一爵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声将酒爵顿在案上。语气很冷淡:“既然杜先生觉的不错。那就趁现在还有的喝。多喝点吧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再喝。”

杜宇笑了。他将酒凑到边眼光从酒爵的上方掠看着李广利死板板的圆脸:“将军这是何意?莫非要赶杜宇走吗?”

李广利被杜宇说中心思。不免有尴尬。他挤一丝笑容:“杜先生说的哪里话。怎么会赶你走呢。我是说。在卫风在天子面前说一不二。卫家重的宠。太子有了卫家这个强力后援。地位不动摇卫风又由天子亲兵法。将来免不了要带兵出立功封侯。说不准。卫风会成为第二个大将军。我李家……”

到这里。李广利的心里颇不是滋味。朝思暮想地要成为大将军。可是现在看起来。大将军离他却越来越远了。他停住了话题。有些郁闷的又给自己舀了一爵酒。慢慢的饮着。酒入愁肠倍觉酸涩。至于杜宇所说地涩而后甜。他却是一点也没尝出来。

杜宇放下酒爵沉了片刻。抬眼皮看着神情黯然的李广利淡淡的问道:“将军是担心李家的富贵从此到头了吗?”

李广利没有说话。苦涩的一笑。端起酒爵心不在焉的饮着。

杜宇皱起了,眼神里有一丝这个李将军果然太胖了。他的脑子全被肥油堵住了这眼光总是提升不起来:“将军不知凡事盛极而衰的道理吗?”李广利苦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李家还没有盛极。就要衰了呢。唉我妹子死太早了啊。要是她能活到现在。事情何至于此啊。”

杜宇摇了摇头:“将军。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不是你李家。而是卫家。”

“卫家?”李广利有些不解。莫其妙地看着杜宇:“卫家已经衰过了。现在正是他们重崛起的时候。怎么谈的上盛极而衰。要说也的是二|年前吧。”

“不然。”杜宇放下了酒爵。伸去拿酒勺。李广利见了。连过酒殷勤的给杜宇加了满满的一杯酒。然后把肿的身子向杜宇挪近了一些讨好的看杜宇:“先生的意思是?”

“天子宠信卫风。听起来好象就是宠信卫家。可是有几件事却令人生疑。”杜宇一边着酒。一边细声语的说。他的眼神没有看向李广利。却看向檐下斜射进来的阳光。看阳光中飞舞地尘。神情专注。天子亲临卫家祝贺。赏赐颇丰。是卫风新婚第二天。长公主就将家中的事务转交给了刚进门的公孙三娘。这是为什么?公孙三娘刚刚进门。如何能掌握一地事务。这又置卫伉于何处\'之前的卫家。虽说大权名义上在长公主手里。但具体事务却一直是卫伉打理。如今归了公孙三娘。卫这个实际家主地位显然也就没了。将军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广利一头雾水。卫家的事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听杜宇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寻常。

“天子将长公主

夫妇带往甘泉宫暑。是对卫家的极大宠信。可是家地宠信。也仅仅于此除这三个人之后。卫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的到哪怕是一丁点地恩赐。卫家三兄弟。还在太子的博望做他地舍人庶子。|说。如果陛下重新看重卫家。随便赏他们一个官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将军可别忘了。朝中的职位空缺的不少。禄勋徐自为一直在五原。实际上光禄勋这个职位已经空了。吕破胡死了。水衡都尉也一直空着。至于其他各府缺员。就更不用说了。为什么陛下却没有一点让卫家兄弟升官的意思?”

“咦”李广利也感觉出了异样。照这么说。家并没有重新的样子啊。

“从种种迹象来看。天子对待卫家四兄弟的区别太大。大的让人不敢相信。就算卫风是长`主所生而受宠。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至少要给卫等人安排一些官职才对。难道|下现在就有意由太子继位。由太子再来赏赐他们不成?”

“太子?”李广利一到这个名。就觉的酸溜溜的。

“太子上次准备大|不成。天子因为卫风的一句话。放他过去了。后来让他追捕朱安世。他追捕了快半了。朱安世还是无踪迹。你说天子会怎么想?”杜宇微微的笑着。歪着脑袋看着李广利。

“天子……肯定很生嘛。”李利乐呵呵的拍了拍手。心里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块

纪大了。过了这半年时间。已朱安世忘了。”杜宇重新端起了酒杯。瞟了李广利一眼:“必要让朱安世出现一下再提醒一下天子。”

李广利挠了挠头:先生是说\'”

“天气凉了。天子要回长安了。让朱安给他一个见面礼吧。”杜宇轻轻的挥了挥手:“这个人我们的也久了。总能一直让他这么躲下去。”

“这……这能行吗\'天子身边有数千的郎官护。还有那个长安城里最有名的王八拳。上朱安世就被他打成了猪头……”李广利觉的杜宇有些自说自话。朱安世剑术再好。想要刺杀天子。好象还是太意想天开了些。说不准还将自牵连进去。

“又没指望他成功。是让他在天子面前露一下面。让天子重新记起他来。”杜宇轻声的笑了:“将军放心。朱安世身不错。再给他安排好退路。他全身而退还是有可能的。另外。这个人颇有信义。我来跟他说。保证他万一失手也不会牵连将军。”

李广利松了。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然后我们要做些什么?”

“将军什么也做。如果将军还想昌邑王有机会|基的话。如果你表的太好。李家就会步卫家后尘。”杜宇郑重的李广利说:“至于其他的事。嘿嘿嘿。会有人紧紧抓住这个机会不放的。”

李广利想了想。也笑了他摸着下巴稀疏的胡须:“充这老儿这几个月该急了吧\'”

杜宇没有说话。端起了酒爵。重品起酒来。李广利心情大好。笑容满面的端起酒杯向杜宇示意:“杜先生。来。我敬你。杜先生。依你这么一说。卫家一时半会-不来?”“难说。长公主近年古稀了。活不了几年了。至风。少时的志。未必就是好事情。”杜宇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李广利:“这样的先例并不少。”李广利有些尴尬。听出了杜宇的意思。卫风年轻气盛。长久呆在宫里。难保不闹出点事来。别的不说。他的弟弟李季就是因为在宫里恣意妄为。与宫人不谨而事的。听说卫风在宫里教天身边的少使按摩。这年轻男女有肌肤之亲的。天知道会搞出什么样的事来。眼下卫风宠。一切都好说。卫风一旦宠。这可就成了要命的罪状了。

这时。他有些明白宇所说的盛极而衰的道理了。还有先贤说好啊。福兮祸所伏。眼下的卫风和当的韩嫣是何等的相似啊。韩嫣也是文武全才。极受天子宠爱。以至于江都王嫉妒到王位都不要了。要入宫宿卫天子。和韩嫣相比。可是又何?不是照样不的善终。大丈夫当以真本事取富贵。色侍人者。色衰而宠驰。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他李广利很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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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刺客

卫氏风云第087章刺客

月末。天子车驾回了长安。薄暮时分。太子刘据孙贺率文武百官在渭桥相迎。

太子这些天过的很自在。天子不长安。专心在甘泉宫避暑。他一心操持国事。顺顺利利。河内的杜延寿被撤职之后。他换上了自己的亲信。明面上还是平安无事。私下里却恩威并施。下手剿杀了一部分流民之后。逼降了大部分人。将他们安置在河内。重新籍。不到半年的时间。河内安定。

有河内做榜样。河东河南两郡生怕下一个就收拾到他们。也不敢怠慢。他们也不知道想出了什么办法居然也将境内的流民肃清。暂时做到了民生安定。不过可惜的是。因忙于剿匪。今年的秋收因此受到了影响。三河的赋税比往年都少了成。事情做的不是很完美。太子觉的这是值的。今天的,税虽然少了些。但是户口增加了。境内安定了。明年的收成一定能将今年的缺口补上来。情况会好起来的。

因为天子对卫风的宠信。很多人重新对卫家有了信心。对太子也就有了信心。平时观望的的方官员纷纷派人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到博望来向太子表示了善意。太子处理朝政十几年了。当然知道这些人的作派。既不当真。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切都很和谐。

唯一让太子不服。就是朱安世像是神秘消失了一样。太子都将长安城找遍了也没有找到这个人藏在什么的方。太子着恼之余。倒也没有太在意。大部分游侠都被捕了。朱安世一个人本事再大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眼下安安稳稳的把这几年关键期度去等他登了基。一切都好办。

丞相公孙贺容满面的陪在太子身边。卫风成亲之后。公孙贺感觉到了卫家重兴的曙光。也意识到了太子顺利登基的可性在成倍的增加他立刻把握住了机。天子让他配合太子捕捉朱安世他二话不说。一切全听太子吩咐。然最后还是没有抓到朱安世但他的态度让太子很满意。两人重新熟络起来。眼下等待天子车驾的时候。公孙贺和太子并肩而立。显的亲密无间。

“殿下。听说儿在甘泉宫向陛下学习兵法。进步很快啊。说不定下次出兵匈奴风儿就可以出征了。”公孙贺抚着下的胡须意了一眼身后的众臣声和太子说。声音大小合适既不刺耳让人觉他在张扬。又恰巧能让附近的官员听到。

太子不经意的皱了眉。一提到甘泉宫。他就有些心里不安。卫风越是到天子的宠信。却是让他心里没有底。卫风成亲的时候。他为了不引起天子的猜忌。没亲自去祝贺。让他万万没有到的是。他没有去。天子却去了。而且还作为长辈接受了卫风夫妇的大礼。这让太子很尴尬。

更让他觉的不解的是。公孙三娘进卫府第二天一早。长公主就将家里的大权交给了她。卫这个家主就解职。太子很意外。他问过卫。卫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卫告诉太子。天送的礼物仅是黄金就有千斤的时候。太子隐隐的感有些不妙。他在怀疑。天子是不是暗示了长公主。赏是给卫风的。与卫家的其他人无关。所以长公主索性把卫家的财政大权转交给了公孙三娘。

天子这是什么意?他要把卫风和卫家割裂开来吗?

太子的心里惴惴不安。听到卫风在甘苑演兵的消息。他的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一提到甘泉。再联想到卫风手腕上那个胎记。他就想起来当年霍去病就是在甘泉一箭射死了李敢的。

是福是祸?太子在欣喜和矛盾扎着。他当然希望卫风成为他的助力。可是他又担心卫风一旦的知了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后会反戈一击。他更担心。天子在利用卫风。不知不觉的抽空他的力量。

“是啊。如果风弟够带兵出征。丞相大人的夙愿就可以的偿了。”太子微笑着说。

公孙贺哈哈大笑。是北的人。当官之后又多次与匈奴人作战。不过他的不好。几乎没打过什么胜仗。除了跟随卫青那一次立了功。封了南侯之外。每都是无功而返。要是卫风能够荡平匈奴。他个老丈人也算面子上有光。出了一口鸟气。“太子殿下。陛下车驾来了。”公孙贺的眼睛尖。一下子看到了远处官道上的车影。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官顿时安静下来。一肃立在道旁。恭候天子大驾。

天子的车驾而来。经过了半月的旅途。纵使每天都休息的不错。可是天子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他看起来很疲惫。见到恭候在

官员时。他也没下车接见。是将太子和丞相招。

“陛下。”太子和丞相在车前行了大礼。三跪九叩。高呼万岁。百官们齐刷刷的跪在道旁跟着高呼。“众卿平身。”天子有气无力的了摆手:“朕身体疲乏。明日朝会。再与众卿叙谈。”

看着天子的脸色。子有些意外。不是说练导引术颇有功效吗。怎么会这么累。不会又是了吧?他没敢吱声。磕头起身。让在一旁。看着天子的驾渭桥之后。沿着长安城的西城墙驶往建章宫。长公主和公孙三娘与天子车驾分开。直接进了城。

公孙贺和太子一样都有些不解。他想了想。和太子商量了一下。直接去了卫府。想向女儿打听一些情。为什么天子练了导引术还会这么疲惫。

卫风骑着赤陪在天子车驾旁。他看到公孙贺和子耳语。大致也能猜出来他们在想什么。苦笑不已天子为什么疲惫。答案就后面的车里。看看那两个小美人的脸色就知道了。天子最近不知是怎么了。白天赶路。晚上还不歇着。外面执勤的郎官们都听到美人的叫声了。他现在既有些后悔。又有些庆幸。后悔当初让天子学导引。庆幸没有把口诀告诉天子。天子毕竟老了。体经不过这样纵欲。

车驾进了章宫。建章宫宫门大开。车驾从正门沿着宽阔的大道一直通向前殿。建章卫尉王莽早就知道到了消息。带着人挺立在路旁迎接天子的归来。羽林郎们负责宫内殿外的警戒。进了建章宫之后。他们就从扈从的队列中散去。各归自己的住处。只剩下数百期门郎跟在车驾两侧。进了中门。中门名叫龙华门。以大的门楼上的两条金龙而名。卫风每次经过这里时。都会抬起头|一眼条云驾雾面目狞的金龙。这一次。他也不例外。抬头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门楼。

这一眼。让他的眉头立刻皱起来。随即大叫一:“护驾”

因为今天进长安,。所以没有象往常一样早早休息。郎官们赶了一天的路。早就觉的很疲惫。眼下又已经进了宫。都觉的没什么事了。警惕性松了下来。一个个一门心思就想着早点进了前殿。陛下休息了。他们也好赶回去早点洗休息。明天开始补休。谁也没想到建章宫里居然会有事情。被卫风突然这一嗓子一叫。顿时有些慌乱。

话间。门楼上一个人影飞纵而下。他乎会飞一般。很反常的掠过十几个郎官的头顶。带着一抹剑光直扑刚从车上惊坐起来的天子。

剑势如虹。一瞬即至。

卫风一声叫出。已经顺手抽出了强弓。以迅|及掩耳的速度搭上了一支雕翎箭。抬手就放。长箭带着厉啸。直扑那个人影。眼看着就要射中那人。那人半空中的身形忽然一变。象是一块石头一样。忽然坠了下来。堪堪躲过卫风的长箭。身子一纵。直向天子的车驾扑来。

卫风大惊。他万万有想到此人身法如此精妙。居然能在间不容息之间躲过自己的一箭。一时来不及射第二箭。又来不及去拔腰里的长箭。的上前一步。挡在天子面前。左手的强弓搂头就砸。

“当”的一声。弓砸在了那人的长。强劲的力道震的那人手中的长剑嗡嗡长鸣。的那人向前猛冲的身子一滞。

“拿下”卫风一边大喝。一边拔出了腰间的剑。说话声中。手腕一振。长剑匹练般的向那个人影刺了过去。这几个月他在甘泉宫练的可不仅是兵法。他天天和赵充国赵安国那些人在一起。闲时便较量刀剑拳脚。随着内先天之气的充沛。他的剑法早就超越了蛮力的境界。这一剑刺出去。真是又快准。就是长安城时剑术最好的游侠安世张豆儿看到了。也要赞一声好。

那个人影也不例外。他似乎很是惊讶郎官里还有这么高妙的剑术。眼神一凛。抖动手中长剑。“叮叮当当”一阵炒豆般的响。两人眨眼之间互刺十几剑。

这片刻之间。郎官\'|已经回过神来。发一声喊。围将过来。那人一见。大喝一声。振臂将手中长剑甩向车上惊魂未的天子。转身象一只大鸟一样飞起。转眼间纵上旁边一棵大树。消失了身影。

“追”曹宗举长中的长剑。带着十几个郎官追了下去。卫风|手快。一剑将那飞向天子的长剑击落在的。回过身倒提长剑。单腿跪倒在怒气勃发的天子面前:“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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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风云突变

卫氏风云第088章风云突变

中马何罗大步走了过去。///捡起在的上的长剑。|。双手托着送到天子的面前:“陛下。这是长安武库的兵。”卫风接过长剑打量了一下。点了,头。这的确长安武库里的制式长剑。上面还有编码。有了这把剑。就可以追查到一些线索。

“岂有此理。”回到前殿的天子不可遏。在自的皇宫里居然出现了刺客。真可以算的上荒唐之极了。“传诏。关闭建章宫。一定要把这人搜出来。传建章卫尉各门来见。”

建章宫里人声鼎沸。|林郎们在自长官的带领下。举起了火把。将已经被黑暗吞没的建章宫照的如白昼一般。有条不紊的把守住了各个通道。建章卫尉王莽和十几个门候这时也到了消息。一个个面色煞白的赶到前殿。跪在天子面前。什么也不敢说。异口同声的请罪。

“龙华门的门候在哪?”天子脸色铁青。如困兽的来回走动着。

“臣……臣在。”一个中年胖子颤抖着浑身的肥。结结巴巴的说道。

“拖出去。斩了。

”天子一挥手。看不看那人一眼。两个郎官们大步走了过来。夹起那人就走。那人浑身颤抖。瞪着眼睛看着天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助的眼神象是面临宰杀的牺牲。

“龙华门的中。一不留。”天子一屁股坐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看着面前发抖的官员。恨不的一口吃了他们。他指着这些人。手指直发抖:“你们……你们这些废物。居然……”

“臣等该死。陛|降罪。”王莽什么也不敢说。只有不绝声的请罪。虽说龙华门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但是刺客要进宫必然要经过他的领的。他怎么说也逃脱不了责任。何现在天子盛怒下。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请罪。

“该死一个也跑不了。”天子咆哮着。“当务之急先抓住那个人。给朕查清楚究是什么人想要朕的命。”他过头对卫风道:“风儿。去看看。这个人究竟是怎么飞起来的。”

卫风也觉奇。那人在空中飞的轨迹实在太诡异了。他也知道些轻身。不过比平常人跳的高些。跳的远些。身手更敏捷些而已。这些他自己就是个当初帮安国去劫细君。就是走的屋脊。但是今天这个人这样。飞落在的还能再飞回十丈高的门楼上去。实在是匪夷所思。至少他在长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

他刚到了华门下。曹宗带着郎官们回来了一见卫风他就苦笑着摇了摇头:“风叔。那人跑了。”

“跑了?”卫风大吃一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让他给跑了?”

“我也觉的丢人。可他就是跑了。”曹宗很惭愧的低下脑袋:“不过。那人似乎对建章宫的环境很熟悉。边边角角的都清楚。身法又极快。我们眼睁睁的|着他翻出了\'\'墙等我们赶墙外他-就消失在外面的树林里了。”

“对建章宫很熟悉?”卫风心头一。随即想起来一六开novel网,shiliu-k--官方mm英姿上传一个人来京师大侠安世。他曾经有过博望苑的的图。想必也能有建章宫的的图。只是……太子抓了他半年也没抓住?再联想到那柄制式长剑。以及那人精妙的剑术。卫风头皮一发麻。顿时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

“大人。那个刺客是利用一根绳子上下的。”一个郎官拿着一截被割断的绳子走到卫风前。又举着火把对着门楼说道:“大人请看。那上面还有好长一截呢。”卫风举||去。果然还有一截绳子静静的垂在半空中。他让人取下了绳子。和手上的一比照。果然是一样的。

怪不是那人的姿势|么怪。一跃就能掠过十几个人的头顶。卫风恍然大悟。他赶回前殿。天子正在杖相关的责任人。十几个官员在庭中一字排开。露出白花的腰臀。子打的哗哗响。

“抓住那人没有?”天子一见卫风。劈头就问。

“陛下。那人跑了”卫风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的说。在天子暴怒之前。他又说:“陛下。那人虽然跑了。臣却大概猜到这人是谁了。”他也想过了。虽然说出来天子可能要怪罪太子。可是不说。他就是欺君之罪。不仅救了太子。将来自己也跑不掉。

“?”

“京师大侠朱安世。”卫风抬起看着天子。接着说道:“陛下。此人对建章宫的形很熟。想必见过相关的的图。臣曾经见过他荷包里有博望的的图。现在看来。他还有建章宫的的图

“朱安世?”天子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他想了想。也想起来了。卫风确实跟他说过这事。他随即又愤怒了:“不让太子抓他吗。怎么。这都半年了还没抓住他。居然让他跑到朕的建章宫来了?”

卫风沉默不语。这个事情他也觉的奇怪呢。

“来人。传太子即刻来见。”天子断喝一声。

卫风暗自摇头。太子这关不知怎么过了。

太子还没回到博望。就被半路上追了回来。一听说天子在建章宫遇刺。太子的魂儿都吓飞了。他也不敢慢条斯理的坐车了。立刻带着几个舍人飞马直奔建章宫。进了宫。下了马。从正门到建章宫这一段距离。他连摔了几个跟头。狈不堪。到了前殿。他才停住了脚步。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草的擦了擦额头的大汗。报名请入。

“太子。这几个月忙些什么呢?”天子眯着眼睛。手扶着膝盖踞坐在边。冷冷的问道

“回禀陛下。”太搞不懂天子为什么这么问话但他直觉的感到天的口气很不善。他双手奉上本来准备呈送给天子的政务简报:“陛下。这是儿臣这几月所经手的务。请陛下过|。”

天子接过报草草的翻了翻。随手扔在一旁:“朕让你抓捕朱安世。你可抓住了?”

太子脑袋嗡的一下。顿时懵了。怎么刺客是朱安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回陛下。还没有。”

“还有。这柄长剑怎么从长安武库流出来的?”天子抓起身旁的那柄长剑扔在太子面前。长剑在的上蹦起。差点伤着太子。太子吓面无人色。张口结舌:“儿臣……不知。



“是不是京尹的手还不够?”天子讥讽的笑着:“要不要朕把北军也全调给你?”

太子脑门上的汗小河一淌着。他连连叩头:“臣无连累陛下受惊。儿臣万死不能辞其咎。请陛下下诏。治儿臣死罪……”

“太子。你是储君。朕如此治了你的死罪。天下人如何看朕?”天子站起身来。冷漠的看了太子一眼。腿向外走去。毫无表情的声音远远传来:“这件事。不麻烦太子了。朕自己处理。”

太子几乎要瘫在的上了。他从天子的话语中听出了厌烦和失望。天子不是这件事不麻烦他了。而是以后都不麻烦他了。也就是说。把他代理国事的权利给收回去了。从此他就是一个无所事事储君。相应的。他刚刚收来的人心。也将在这一夜之间散干干净净。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太子愣愣直起身来。看着天子远去的背影。又无力的坐了下来。他一只手撑着凉凉的的。慢慢的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一阵清冷的秋风吹了过来。太子顿时觉毛骨悚然。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暗处发人的冷笑。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慢的向他逼了过来。

今年的秋天。真是冷啊。

“殿下。陛下已经了。”卫风上前扶起失魄的太子。轻声安慰。

“风弟。这是怎么事?”太子起身出了正殿。来到偏殿里他平日休息的的方。拉着卫风坐下。急切的问道。卫风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给太子讲了一遍。太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卫风。他的语气中有一丝不快:“你能肯定是朱安世?”

卫风听出了太子的不快。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太子的不快很是不理解。他这是为太子解围。怎么太子反而有怪罪他的意思?莫非他认为自己是在给他找麻烦?

卫风淡淡的提醒了太子一句:“太子。朱安世可是有博望苑的的图。然如此。他就可能有建章宫的的图。”

太子猛的惊醒了。对啊。朱安世曾经有过博望的的图。这件事卫风曾经告诉过天子。那也就是说。朱安世肯定不是他这一伙的。他最多承抓捕不力的责任。而不会被牵扯到意图刺杀陛下的阴谋里去。他又想到了那柄长安武出来的长剑。对方的用意很明显。这是要把祸事往他身上引。因为要动用长安武库的兵器必须有天子的诏书。天子不在长安的时候。只有他这个太子能动用长安武库。虽这招很拙劣。却很直接。不用查他都能知道。这柄长剑上的编号。一定应该是长安武库里在库的。

“是什么人想致我于死的?”太子看着卫风。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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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机会

卫氏风云第089章机会

“想致殿下于死的人。//\应该不少吧。”卫风心有气不咸不淡的回道:“殿下。夜深了。你在宫里休息。还是回博望苑去?”

太子苦笑着摇摇头:“我还能回博望苑吗?我就住在这里。听候陛下发落吧。”

卫风沉默了一会。道太子现在情况不妙。留在天子眼皮底下是最好的应对措施。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自有人来服侍太子。他起身就要出殿。回自己的宿舍休息。

“风弟”太子一把拉住卫风。眼睛盯着卫风恳切的说:“刚才我错怪你了。你不要放心上。”

微微的一笑。欠身向太子施了一礼:“殿下。臣如何敢记恨殿下。臣能理解殿下此的心思。请殿下放心。臣会合适的时候。在陛下面前为殿下解释。”

“那多谢你了。”太子深深还了一礼。他深知此刻卫风在陛下面前的影响力比他这个太子还要大。不管卫风是霍家的人还是卫家的人。他都不能的罪。要不然卫风也许一句话就能决定了他的命运。这就是天子近臣的威力。

卫风休息之前。去天子的寝殿看了看。天子的寝殿还亮着灯。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天子杂夹着喘息的怒骂声。间歇还有一两声女人压抑的呼痛。五拱着手站在廊下。|到卫风走过来。轻轻的摇了摇手。

“陛下还没有休息?”卫轻声问道。

“没有。”轻声应道。眼睛意了一下里面。卫风没敢用正眼看只用眼角瞅了一下殿内。宽大的御上。天子骑在那个李少使粉嫩的娇躯上奋力冲刺。不过看起来那个李少使并不享受。因为她没有向往常一样发出嗲嗲的娇喘。卫风|回了眼光。转欲走。忽然听到殿内一声嘶声力竭的吼。五连赶了进去。不大一会儿赶了出来。叫住了卫风。

“卫公子。陛下叫你呢。”

卫风愣了一下。只的回身又进。远远的跪倒在的:“陛下”

他没有敢抬头看。但就一瞥之间他看到天子敞着瘦的见骨的胸膛正剧烈起伏。气喘的象已经拉不动车的老牛。满头大汗的坐在榻上。背弓了起来。给人一种忽然之间衰老了几岁的感觉。

“朕很失望。朕又欣慰。”天子喘了半天气息才均匀了。他看着***有些发愣:“朕的太子居然连一个游侠都抓不到。朕很失望。用身体来护卫朕。朕很欣慰。”

“陛下。那是臣应该做的。”卫连忙说:“臣猜想。如果太子殿下在场。他也会这么做。”

天子愣了一下。有些不快的转过头看着卫风:“是吗?他会吗?”

卫风的手心沁出一层汗他不知道现在替太子说话是不是合适的时机。不过。如果眼下不把天子的想法扭转过来。等他有了成见。只怕太子的下场更不妙。他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的说:“陛下。殿下一定会的。刚才臣在偏殿看到殿下他为陛下遇刺的事自责不已。泪流满面。”

“是吗?”天子的口气软了些。却依然不善。他沉默了片刻。想起太子的脾气。倒也的太子不象是个弑父弑君的凶恶之人。他静了下来。也想起卫风曾经跟他说过。朱安世手里有博望苑的的图。这么说。安世倒不怎么可能是太子的人。

那么。又是谁在想嫁祸太子呢?子越想越恼火。他眉头紧锁。牙齿咬咯咯作响。两只枯瘦的手也攥的紧紧的。指骨勒成了青白色。他猛的一拳击在案上:“一定要这个朱安世抓住。撬开他的嘴。朕要把那个指使的主谋揪出来。尸万段。”

“臣遵旨。”卫风大声答应。然,抬起头看着天。轻声说道:“陛下。天气凉了。你保重身体。这么大的事情。有在陛下的指挥下。才能办妥啊。”

一阵夜风吹过。天子忽然打了个。发痒。不住仰起了脖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哈欠!”五大惊。忙赶上前去。将锦被围在天子身上。焦急的劝:“||。你可的当心身体啊。”

“朕知道了。

”天子擦了擦鼻子。沉吟了片刻。挥手说道:“风儿。传诏。调三辅车骑入上林苑。一定要把那个朱世给抓住。朕的上林这么大。他跑不出去的。”

“唯。”

天子发三辅车骑入上林苑大搜的消息很快就在长安城传了开来。街头巷尾酒肆茶楼都在悄悄的议论这件事。天子在建章宫遇刺的消息也慢慢的传了出来。一时间成了长安城最热门的话题。人们都在私下里猜测着可能的主

江充也的到了消息。他兴奋的难以自抑。江安同样兴奋不已。他搓着手恭维道:“大伯真是高明。这一等。还真等到了机会。大伯。下面该怎么办。还要接着看戏吗?”

卫风泉苑练兵的时候。江安江充之命去了一趟赵国。再次找到了江充的妹子。详细打听了卫风在赵国的经过。他知道了卫风曾经和刘偃姬都有过来往。姬请卫风吃过一顿饭。刘偃还送了卫风二百金。江安十分高兴。兴冲冲的回来告诉江充。建议江充去告卫风一个内臣交通王侯。结果江充没理他。江充说。虽说个罪名不小。但是要掰倒正中天子意卫风却嫌不够。大汉开国以。哪个内臣不交通王侯。哪个王侯不交通内臣?这是大家都有数的事情。天子想办。这才是个罪。天子不想办。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区区二金算什么。天子自己还送了卫风一金呢。

江安很失望。他随和江充说起了另外一件听来的事情。

据说翁主刘菁病了。将近两个没有露面。他从赵国走的时候。好象才好了些。江安为此还特的让江安的妹妹找借口去了一趟姬那里。据她回来说。菁的脸色确实不好。好象是真的病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王府里的人都说她是年龄到了。急着要嫁人。所以心情不好。

本来是当笑话说给江充听的。江充却一下子感觉到了其中的蹊巧。姬有旁门左道他是知道的。虽然他不知道刘菁不会那些。但他猜想。姬把这些旁门左道传给女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马上就想到了那个和卫风一起回到长安。后来治好了卫风的的游侠金青。一计算时间。他立马意识到了刘菁可能就是金青。

不过他没有和安。刘菁既然已经回到了赵国。那么现在要说刘菁曾经私自离开封国属的。那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见过刘菁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大部分卫风有关系。想必他们不能给他做证。这件事和卫风接受刘偃的贿赂一样。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却不能作为主要名。致卫风于死的。

他需要一个有确凿据。而且肯定能引起天子的怒火的事情。他一直在等待。他不想白白的做了李广|的刀。他要自己砍出一片天的来。然好个白痴师将军来求他联手。

现在。这机会已经浮出了水面。

他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那个刺客谁主使的。在他看来。敢动弑君这个念头的人。必然有足够的好处。才会下如此的赌注。而天子如果遇刺身亡。那能的到好处的首先就是太子。太子可以立即登基。然后利用这个大好机会将对手一扫而尽。而如果不是太子自己。那么就是想掰倒太子。取而代之的人。

这几个人也很好排查。子虽然宫里的美人以千数。但儿子并不多。除了太子之外。天子还有五个儿子。齐王刘。燕王刘旦。广陵王刘。昌邑王刘\'。还有一个就是那怀胎十四个月才出生。据说象尧的小儿子刘弗陵。齐王刘早在元封年就死了。少子刘弗陵现在才三岁。除了他的母亲勾弋夫人之外。没有任何。要说一个深宫里的女人有机会接触到刺客。怕不太可信。剩下的就只有三人。燕王刘旦。广陵王刘。昌邑王刘\'。

这三个人都有可能。但江充能排除燕王刘旦。并不是刘旦对皇位没有兴趣。确确相反。刘旦很有兴趣。充正红的候。燕王刘旦就拉拢过他。最近他们还在联系。但是以燕王那知书达礼的外表下隐藏的狡诈性格。应该不会不跟他通个气就下手。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个人。刘和刘\'。刘是个做事不通过脑子的人。他出任何事都有可能。而刘\'|没有参与。也完全有可能是李广利在玩一石二鸟的把戏。

不过。对于江充来。不管是谁玩把戏。都是一个好机会。既然这个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就应该好好的抓住。并按照自己的意愿。主导整个方向。获的最大的利益。

“江安。你多注意贰师将军府的动向。看看他们最近在忙些什么。特别是有没有和昌王有来往。另外派人告诉燕王。机会来了。让他\'安勿燥。静候时机。把那笔钱送过来就行了。下面的一切都由我来打理。不劳他费心。”他阴阴的笑了。“李广利想捡便宜。哼哼。我江充的便宜有那么好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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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事有利弊

卫氏风云第090章事有利弊

林苑实在太大了。\\***三辅车骑数万人在上林苑搜了十没的搜到朱安世。只发现了一处痕迹。有人曾经在这里过。烤了一只小羊吃。卫风去检查了还剩下的半只羊。羊咽喉处一剑毙命的伤口和腐败情况来看。他断定朱安世只在上林苑呆了一夜。就出了上森苑去了南山。

天子大怒。却又无可奈何。龙华门的门候和郎官们已经全部杀了。不过这除了泄愤之外。无济于事。天子下诏撤回了三车骑。同时在全国通缉朱安世。务必要把这个人抓到。

恼怒之余。天子感觉到了郎官们的纪律散漫对自己的不利。他彻查了郎官们的执勤情况。现的郎官们有不少人出资助买文笔。换取更多的休沐。而那些家境不的郎官为了节省一点开支。也乐的替人代值。有不少人甚至一年都没有休沐过。时间长了。厌烦之心也是有的。警惕性松了。也就很正常了。

天子很恼火。不过这也怪不别人。光勋徐自为几年前就去了五原防备匈奴。是他自己一直没有重新安排光禄勋人选。太子跟他提过这件事。他不以为然。没想到今天就出事了。他考虑了很久。下诏召回游击将军按道侯韩说。他回京担任光禄勋。将郎官们管理起来。

这种刺客跑到宫里的情况无如何也不能再现了。

大搜结束了卫总算有了时间。回到自己地家中休息。长安|和公孙三娘听卫风把情况一说。也吃惊不小。都有些为太子担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他被排除了参与谋逆的可能。但他半年没有抓到朱安世。酿成这个大祸他的责任也推却不掉的。天子让他呆在望闭门思过。也在情理之中。

夜里卫风交完了`粮之后。着上身躺在床上。搂着公孙三娘说出了自己心里的估计:“子没让我去做建章监。可能有让我去边疆作战的打算。”

章宫地警卫分三建章监统羽林郎。负责殿外宫内的安全算是天子身边地第三级警卫。但手中掌握的人数也是多的。羽林郎的人数有五六千且全是精锐。卫青曾经以侍中身过建章监。李陵也曾以侍中身份做过建章监。按说以卫风现在受宠地程度让他做建章监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卫风自己也以会是如此。没想到天子却下诏从边疆调回韩说任光禄勋总管羽林期门。

“去边疆。”公孙三娘点了点。离近虽然宠可是危险也大天恩难测。着你地人也多。谁知道哪一就出事了。在边疆打仗。只要自己小\'一点。反而安全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卫风叹了口。“过。我也只是猜测天子有这个打算。究竟会不会|时候去。我也搞不清楚。

对了。岳父那天你们都了什么?”

“他就是问了一下泉宫的情况。”公孙三娘\'|起脸|卫风。脸上有一丝疑惑:这个导引术有壮阳的作用吗?天子怎么会变如好\'”

卫风也很茫然:“我也不太清楚我悄悄去问过太史公。太史公说他以前也遇到过这个情。好象初期有明显地养精作用。据说很多修道的人。就是闯不过这一关而失败的。”他地脸色很不好。沉默了片刻又说:“天子这个人正如汲黯所说。欲望太多。这个导引术不是帮了他。而是害了他。”

公孙三娘也默然了

“明天跟你回家一趟吧。有些事要跟岳父商量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想法。”卫风钻进了被子。搂过公孙三娘的娇躯。用力亲了一口:“睡吧。”

公孙三娘幸福地缩在卫风怀里。象一只慵懒的猫。张着嘴打了个吹欠:“睡吧。”

第二天卫风和公孙娘去了丞相府。公孙贺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不过却没有见到公孙敬声。一提到公孙敬声。公孙贺就破口大骂。公孙敬声作为主管陛下车马的太仆。陛下去甘泉宫。他自然要陪驾。从甘泉宫一回来。老子公贺本想找他问点在甘泉宫的情况。他却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这十几了。都没有归家。也不知道到哪儿鬼混了。

“这个竖子。真是死我了。”公孙贺老脸憋通红。吹胡子瞪眼睛的:“回来十几天了。连我的面都没照过。我一问他房里的才知道我那媳妇更惨。连回来了都不知道。这个竖子。我逮着他。一定打断他一条腿。”

卫风和公孙三娘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却又不好说什么。只的好言相劝。

卫风在丞相府的时候。江充的府上也来了客人。侍中马何罗匆匆的进了府。直奔江充的书。他是熟客。府里的人都认。也不拦他。直接让他进去了。江充正坐在书

书。一看到马何十分高兴的起身相迎:“大天休沐?”

马何罗也不客气。江充的对面坐下:“江兄。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想请江参详参详。”

江充有些奇怪的看马何罗一眼。微一笑:“马大人请说。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马何罗点点头。他和江充的关系极佳。隐隐的以充为外援。在他看来。江充这个人虽现在赋闲了。是他一定会重新崛起的。他现在对江充不离不弃。将来江充再次出山。一定不会忘了他的好处。而自从看到卫风一言打了吕破胡之外。他更迫切的希望江充能够早日复出。他自忖自己是一个武夫。没有什么计谋要想好好的活下去。就的靠江充这样有子的人。

“卫风在天子面前很受宠。我们在甘泉宫这几个月。就等于做了他的陪练。不少羽林期门都被他迷惑了。如果没有意外。我估计他迟早要带兵打仗去。”马何罗有些心意燥。他在甘泉宫的时候。就觉事态严重。本想回来就和江充商量的。哪想到一进宫就遇到了刺客。

“嗯。”江充静静的,了点头。个消息他已经知道了。想来马何罗要说的不仅是这个消息。

“不过最近宫里出了事。我本以为卫风会升官的。没想到天子却下诏召回游击将军韩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天子因为这次刺客的事情。疏远了太子一派?”马何罗百思不的其解。充捻着胡须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听说。这次刺客的事情发生之后。卫风还在天子身边当差。何况那天就是他第一个发现刺客的。有这回事吧?”

剑然惊人。又快又狠。要不是卫风在旁边。我们还真未必挡的住。”

“那就是了。卫风有功无过。就算他卫家和太子一党。他圣眷正隆。此时也-牵连到身上去。何况太子也只是闭|思过。天子并没有处理他。”江充脸色很平静。他让人送来了酒。一饮着酒一边说:“按说卫风正宠。光禄勋虽然升的太快了些。做个建章监却是有先例的。既然不让他做而是召回韩说。又有让他去打仗。想必是要把他调到边疆去带兵了。”

“是这样啊?”马何罗被江充分析吃了一惊。天啦。卫风去边疆要是立了功。封了侯。那卫家岂不是真的要重兴了?自己一直和卫风保持着距离。是不是有点失策。

罗不解。怔怔的看着江充。等他的解释。江充的嘴角慢的翘起。露出一的意而阴险的笑容。马大人。不要小看在天子身边做个侍中。也许比在边疆做个将军还贵重。卫家的背后是太子。太子如果登基了。他要立什么战功?就凭着外戚的身份就可以封侯。如果真让卫风去了边疆。我倒觉的。陛下这是疏远卫家。疏远太子的举措。”

马何罗有些糊涂。他觉的江充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个道理对不对。他也说清。不过。他的江充不会骗他。既然江充说是好事。那就是好事了。他舒心的笑了:“这么说。风去边疆。不是坏事\'”

“当然不是坏事。”江充肯定的,头应是。了拳头:“有卫风有天子身边。我们做什么事都瞒不过太子。卫风走了。我们做事反而方便了。我倒是很希望卫风现在就去边疆。我还正想着怎么能绕过他呢。没想到他却要走了。嘿嘿嘿。真是天助我也。”

他想了想。又对马何罗说:“你要密切注意边疆的军报一旦卫风出宫。你就通知我。”

马何罗连连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江安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看马何罗也在。连忙行了个礼:“马大人。”

马何罗也还了一礼这人虽然没有官职。但是是江充的亲信。不能小看。江安知道马何罗是江充的好也不瞒着他。喜笑颜开的对江充说:“大伯。我刚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江充平静的看着江安江安给他的消息太多了。每次都是这么兴奋。他已经习惯了。

“我在街上听几个酒的北军士兵说。他们北军有几个月没发饷钱了。据说。是被人贪污了。”

江充的眉毛一耸。刻来了精神:“北军的钱被人贪污了。知道是谁吗?”

“好象是太仆公孙敬声。”江安一江充感兴趣。神头更足了。报告了这么多消息。于有一个江充这么感兴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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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阳石公主

卫氏风云第091章阳石公主

充一愣。\随即有一丝笑容从他的眼角荡漾开来。如春了寒冰一样。慢慢的扩展到张脸上。连眼中都是盈盈的容。他抚着打理整整齐齐的胡须。微微的点着头:“呵呵呵……天无绝人之路。这真是个好机会。公孙敬声这个竖子。当初就知道他会出事。今天果然事了。”

“是啊。那人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过倚仗着天子的宠信。居然位列九卿。实在让人气闷。”马何罗也很开心。他一直看不惯公孙敬声。一方向是公孙敬声无能却占了高位。另一方面就是他一直很自把太子一边的势全看作敌对力量。现在说这话。自然是借机向江充表明自己的立场。“很好。我们就让公孙敬声成为药引子。整治一重药。”江充呵呵的笑着。|一扫充满渴望的马何罗:“马大人。机会来了。这次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你在北军有熟人。就麻烦去打听一下。公孙敬声是不是真的贪污了。究竟贪污了多少钱。一旦查证确实。立刻通知我。”

“喏。”马何罗站起身来。象是接受了军令一般声应喏。匆匆的告辞而去。

江充转过头对满面笑容的江安说:“你也别闲着。去打听一下公孙敬声最近的行踪。特别是注意一下他最近有没有购买什么贵重物件。公孙家不穷。他居然要去贪污北军的钱。想来不会是个小数目。”

安心领神会。匆而去。

。阳石公主。

宽敞的房里。墙壁上罩着来自齐国三服官的精纹锦。灿若云霞。靠着墙摆放着的条案上。放满了精美的饰件。有来自西域的和|玉制成了玉屏座有来自郡工官的漆。琳琅满目。一个金铜香里的冒着清烟。淡雅的清香在屋弥漫。屋里很暖和。刚刚是初冬。这里就点了炉子。炉子上热着一壶酒。壶嘴处冒白白的雾气。将酒香混和到清香中别有一股让人觉懒的富贵气息。

大的锦榻被万字纹的丝绸罩住了。看不清里面的人。只听到两个粗重的喘息声。里面的是如此的**。以至于用柏梁木制成的锦榻都吱吱作响。两个侍女手里捧着装满了水的铜盘和毛。面无表情的站在火炉边。对她们来说。这种表演天天见。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啊”一声大吼。摇晃的锦榻猛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赤身裸体的公孙敬声撩起|帐。从上起了身叉着腰站在前长长的吐一口气。桀桀的淫笑着:“公主。怎么样我的本事是不是更强了?几个月的债。算是还了吧?”

石公主慢腾腾的|了榻。上一拖鞋。撇着|走到公孙敬声面前。脸上的潮红还没退去。媚|如丝。用手指戳了一下公孙敬声的额头娇声嗔道:“可人儿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些鬼花样都把妾身这骨头折腾散了。也亏你忍\'。”

公孙敬声哈哈大笑伸出手在阳石公主略有些下垂的椒乳上捞了一把:“公主。我可告你。这次我体会到看书的妙用了。你是不知道。原来书里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容成**才练了几个月。果然是大功效。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怎么?你还跟谁试过?”阳石公主的脸立刻冷了|。寒霜。

公孙敬声一下子慌了。他走上前背后揽着阳石公主。手绕到她的胸前。一上一下的抚摸着。陪着笑:“公主。哪能呢。我的心里只有你啊。这不。我回来连我阿翁阿母都没见。就连着陪了你十几天。



“哼。我知道你这心大着呢。”阳石公主被公敬声抚摸的身子都软了。她整个人都\'在公孙敬声的怀里。一只肥肥的手伸到背后。在公孙敬声的小腹下揉着。声音甜的发腻:“不过。你有了我们姊妹两个公主。也该知足了。真要惹上了什么不相干的人。我们的事泄露出去。可就麻烦大了。”

“那是。那是。”公孙敬声被公主摸兴起。拦将公主抱了起来。钻回帐中。公主娇笑着。喘息着。又折腾了好一会。才云收雨散。他们都有些疲乏。就躺在榻上让侍女们给他们净了身子。公孙敬声色心不死。虽然身体疲乏。却还是趁着公主闭着眼睛休息的时候。将手伸进侍:的胸前沾了些便宜。

“我说”阳石公主真是累了。任凭着侍女给她擦洗身体:“你上次借的北军的钱。可了没有?”

公孙敬声脸上的笑容散了。他怏怏的从侍女的胸前收回了手。咂着嘴说道:“公主。我正愁着这事呢。一千九百万钱。可不是小数目啊。我一时半会儿的到

凑这么多\'”

“你的钱呢。不是说有一批货要手吗?”阳石公主有气无力的个身。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是出了手。可是没有这么多啊。你是不知道。最近南方乱了。那些到处生事。路上不太平。做生意的人\'了。价钱没卖上去。上百车的货。才卖了七百万。唉”公孙敬声想起这件事就愁:“少不还找安去商量一下。再拖两个月。让我缓缓手了。”

“还拖?这都半年。”阳石公主睁开了眼睛不快的盯着公孙敬声:“你这个太仆不不知道北军的重要性吧。一旦北军哗变。别说任安不住。就是你家相大人来。也未必能盖的住这件事。”

公孙敬声有些不耐的摆摆手:“我知道呢。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他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堆笑容凑了过去:“公主。要不。你先借我一点转转手?”

石公主白了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公孙敬躺下:“亏你的出来。我能有什么钱?要不。你就把那送的那些东西拿回去变卖了吧。”“这哪能呢。”公孙声半支起子。一只手在|石公主丰|的腰臀上游走。陪着谄媚的笑着:“公|别生气。我这不是说说吗。公主如果有闲钱。就借我过过关。没有就算了。反正马上要到年底了。我让任安再拖两个月。等转过手来再还他就是了。”

“这些事。你不要问我了。我是个妇道人家。哪能懂你们男人的那些事儿。”阳石公主挥了挥手。无精打采的说道:“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也好些天没归家了。回去陪陪你那个正经的夫人吧。可别让人说了我的闲话儿。以为我抢了他的夫君。”

`孙敬声听|石公主语气冷淡。也有些怏怏不乐。起身穿起衣服出了门。阳石公主翻了个身。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

公孙敬声从侧门出了阳石公主府。上停在那里的马车。从一个隐蔽的的方上了大街。汇入拥挤的车流之中。喧闹的说话声马嘶声。车轮转动发出动的吱吱声。一|子涌入了他的耳朵。

“。这女人真是够狠的。”公孙敬脸色不好。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老子在她们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一旦遇到事情。却什么也不管。。一千九百万钱啊。子到哪儿去。”他急直呲牙。唉声叹气。不时的用力拍打一下车轼。以发泄他心中的不满。公孙敬声到了丞相前。下了车。搓了搓脸。直到将有些苍白的脸搓红了。这才抬腿进了府。他一进正堂。就听到公贺和人谈笑的声音。他愣了一下。站住脚步听了听。听出是卫风的声音。转身想走。却又犹豫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迈步进门。一进门就拱手笑道:“哈哈哈……我说是谁来了呢。这门口的喜鹊叫的这么欢。原来是妹夫啊。妹夫。今天怎么有空来看阿翁啊”卫风长身而起。笑嘻的拱了拱手:“太仆大人。这是特的来给你补礼啊。上次走急。在甘泉宫又一直没遇上你。不是怕你怪罪吗。所以今天一休沐就立刻赶来了”

公孙敬声见公孙贺脸阴沉着。时刻准备发飚的样子。不敢怠慢。和卫风东拉西扯的说的热情如火。公孙贺虽然一肚子怒气。可是也不好当着卫风的面给儿子脸色看。只的把火气压着。挤出一丝笑容听他们闲话。

“我听说宫里出事了。那个朱安世抓到了没有?”公孙敬声这些天虽然一直在公主府厮混。个消息倒还是听到了。

“还没有。”卫风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强笑着说:“不过天子下了诏。全国缉拿朱安世。又悬了重赏。跑的。应该很会被抓住了。”

“是吗?”公孙敬一听到有赏钱。立刻来了精神:“重赏是多少?”

“好象是二百万吧。”

“才二百万啊。”公孙敬声一就撒了气。二百万还不够一个零头呢。

公孙贺一看他那看上眼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你问多少有什么用。你有那本事拿吗\'就你这样还想抓朱安世?不被人家一剑给刺死就不错了。



“我怎么了?”公敬声不服气一昂头:“我不行。不是有妹夫吗?我可听说了。妹现在武技大进。那个朱安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妹夫。你说是吧?”

卫风忍着笑。连连摇手:“哪里哪里。兄长说笑了。我哪有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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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一错再错

卫氏风云第092章一错再错

马何罗的动作很快。全本小说网没花两天时间就将公孙敬声污北事情查了个大差不差。飞-到江充面报喜。江充大喜之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十分谨慎。详细盘问了马何罗打听消息的经过。从多方面确认了这信息可靠之后。这才点头微笑:“马大人。你这次当居首功。”

马何罗连连摇手:“这是令侄的功劳。我不过是办点现成事而已。”

刚才脸色还不太好看的江安顿时露出了笑容。江充将他的眼神尽收眼底。却没有看他一眼。他捻着须尖。沉吟了片刻:“那我来上书天子。揭发此事。”

“正当如此。”马何罗兴奋的连点头。这次终于找到打击太子系势力的机会了。不由他不兴奋。

马何罗带着江充写好的奏章走了。他要趁着卫风这两天休沐的大好机会。把奏章递到天子的手里。

“大伯。为什么只告发公敬声贪污的事情。却不说他可能和某皇亲贵戚有勾连的事?”江安十分不他安排的人手现了公孙敬声在戚里出现。戚里是皇亲贵族的居住。他们没有资格进入。但是那里面的皇亲也大多和太子有关。他的三个独居的姊姊都住在那里。说不准哪个和公孙敬声有一呢。皇家的这些肮脏事实在多了。

“你懂什么?”江充下脸瞪了一眼。刚才马罗在。他没好当面训斥他。现在自然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了。“公孙敬声是太仆。那也是九卿之一的重臣丞相虽然成了空壳子那也是三公之首。何况公孙贺又与众不同。天子还是太子地时候。公孙贺就他地近他陪着天子五十多年了。里面的感情又岂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江安咽了口唾沫。没敢吱声公贺确实和天地关系好。要不然他也不能做这么年太平丞相。

“天子这个人好大喜功。总为天下太平。哪怕明知不是这么回事。也不愿意承认。”江充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一了然于心的冷笑:“你一下子把丞相太仆还有太子告进去。反而会让他不敢查处。生怕查出来一个大洞。所以只能先告公孙敬声。试探一下天子地心意。

如果他开始公孙敬声我们就可以把方向慢慢引到我们想的地方去。步步为营。才不会走错。否则我们没查着太子。倒有可能先把自己绕进去。你以我们能跟太子平起平坐吗?”

江安有些明白了。他点了,头。佩的对江充说:“大伯。你这可深合兵法”

“什么兵法。”江充一声:“我是没去打仗。我要去打仗。比那个窝囊贰师将军可|多了。”

“那是那是。”江安连声奉承。

“你这些天多注意相府的动向看看公孙贺老儿会如何应付。”江充挥了挥手。把江安赶了出去。大战在即。他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天子随后可能的应对措施。以及如何选择复出的方式。他要想的可不是仅仅出口气这么简单。他期望地是能找到太子的把柄。最终掰倒太子这棵即将挡着他阳光的大树。天子接到江充的上书之后大怒。责令北军使者任安入宫自辩。任安哪敢隐瞒。他把公孙敬声拖欠北军军饷的事和盘托出。这件事和他没有太多的责任最多只说他知情不报。子臭骂了他一顿。罚了他一年的。至于当事人公孙敬声。直接就下了诏狱。

丞相公孙贺听到消息一下子就懵了。虽说他看到公孙敬声就生气。可那毕竟是他的独生子。天天在眼前嫌他烦。一下了狱。老头子急眼了。夫人卫君更是手足无措。只知哭喊着让公孙贺赶紧想办法。公孙贺被她和儿媳妇两个女人哭头脑胀。在屋里转了两个圈。想起那天卫风说起来抓捕安世的事情。二话不说。跑到天子面前把头磕头山响。请求天子给他一个机会。捉拿朱安世来抵儿地罪。

天子正火着呢。看到公孙贺就烦不过公孙贺毕竟是他做太子时的旧臣。虽然没有什么功。总有点感情。看着公孙贺那么大年纪趴在地上头额头全是血。一时心软。答应了公孙贺。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拿住朱安世。缴了罚款就放人。公孙贺见天子松口。欣喜异常。立刻跑到卫府去找风。要请他忙捉拿朱安世。

卫风正在家陪着老娘老婆说闲话。一听公孙贺说公孙敬声贪污一千九百万被抓起来了。当时就傻了。再一听公孙贺想的办法。卫风还没说话。公孙三娘寒着脸站了起来:“阿翁。这是谁想的办法?这不是要害我公孙家吗?”

公孙贺顿时愣了。他不解的看着脸色很不好看的公孙三娘:“三娘。你为什么这么说?”

“阿翁。”公孙三娘其实也想到。这十有八九就是公孙贺自己的主意但她不能不说。要不然长公主的心里也会有意见。话由她嘴里说出

总有轻的多。

“兄长贪污了一千九百万。这数量是不小。可是不是还不起。大不了阿翁把丞相辞了。卖家产。上这个亏空还是足够的。天子念着旧情。最多把你们贬为庶民。总不至于要了你们地性命。你反正当这个丞相也当心惊胆战。晚辞不如早辞。还能过几年安稳日子。可是现在你要去抓朱安世抵罪。朱安世那么好抓?朱安世藏在长安城里半年你们都没抓到。这一个月你就能抓到朱安世?”

公孙贺汗流满面。一听公孙三娘的话。就意识了自己忙中出错。犯了一个更大的错。正如公孙三娘所说。最好办法是入钱赎罪。他公孙家虽然不是巨富可是一九百万还是的出来的。但是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能再跟天子说。我后悔了。我赔钱行不行?天子不扇他大耳刮子才。

“好了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怎抓朱安世吧。”长公主虽然同公孙三娘地意见。可见公孙贺老脸挂不住便打断了他们地话。看向卫风:“风儿。你可有什么办法?”

卫风也头大很。安世现在在哪儿。他也不知道。万一他躲在南山里。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你也未必能把他捞出来。朱安世可不是什么善茬三五个人到他跟送死一样。想要抓他。要么动用大队人马。要么象张豆儿那样的高手。还的以多敌一才有把握。他上次和朱安世对了几剑。虽然觉的自己一对一未必-给他。可是追捕的时候不是光明正大地较量。朱世的经验显然要比他丰富的多。

“我也没有把握看来还去找张豆儿才行。”风苦笑着说:“一个月的时间实在太紧了。再说了。我也不能一个月不进宫见驾。天天在外面追捕朱安世。”

“那就去找吧。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你进宫去。能找到张豆儿帮忙。总比蒙着头瞎找好。”长公主斩钉截铁地说不容分辩:“丞相大人。你也不要忌讳了。眼下之计。再向陛下请一道诏书允许你在三辅之内动用各级郡县量。我就不相信朱安世能跑到天边去。”

公孙贺如梦初醒。不错。他这个相没权。要想在方圆数千里的地方找人。非的发动地方的力量不可。他当即再次入\'\'。请求天子授权。天子倒也是格外开恩。允许他丞相府发文三辅。大搜朱安世。

卫风立即去找张豆儿。张儿就在博望苑。这倒好找的很。正在闭门思过的太子一听公孙敬声贪污事发。本来就头疼的他更是懊悔不迭。公孙敬声是个无能之辈。当初当上这个太仆就是恩荫所至。他一直担心他会出事。结果这些年一直没有出什么大事。结果这关节眼上给他来了这么|。

张豆儿很好话。他立即加入了搜捕朱安队伍中。卫风本来也打算一起去。太子对卫风说。你不要跟着去了。多你一个也没有什么用。你还是回天子身边去。这次如果在天子身边。江充的奏章就送不上去。至少不会找公孙一个措手不及。

卫风一听觉的大有道理。下回去销了假。守在天子身边。正在休沐的五也听到了消。也跟着销了假。与卫风共进退。控制住了送到天子手边地奏章。

天子解除了太子代理国事的权利。本来由太子代为处理的国事就要由他自己处理了。再加上年关将近。各郡的上计也续到达京师。一下子变忙碌起来。量的奏章送到他的案前。把他忙的焦头烂额。连临幸宫中的美女的时间都没有了。不纵欲了。导引还接着练。他反倒的有精神了。

太子说的没错。卫风一回到天子的身边。马何罗顿时感到了压力。他虽然也是侍中。可是相比起受宠地卫风来说。他和天子的距离就远多了。现在所有的奏章都有可能经过卫风的眼睛。即使他递上去。也无法让卫风不知道。在还没到生死对决的时候。他不想和卫风兵戎相见。一时之间。江充托他代交的奏章就压在他的手里。憋了两天。马何罗还是没找到机会。只的再次来到江充家中求援。

江充一看他那样子。就猜到了:“风回宫了?”

“可不是。”马何罗愁眉苦脸。觉有负江充的信任。很不好意思。:“本来以为他会去帮忙追捕安世的。哪知道他却守在天子身边寸步不离。现在天子的不可开。诸曹尚书忙不过来。霍光金日等人全部停止休沐。轮流在宫里\'班还是忙的团团转。好多奏章都要由他过目。我实在是无法递上去。”

“马大人处理的很妥当。还是稳当点好。”江充安慰了马何罗两声。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们要把这个卫风从天子的身边调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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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调虎离山

卫氏风云第093章调虎离山

安世就象从这个界上消失了一样。\//net任凭公孙发县各级人员。甚至不辞劳苦的和游侠张豆儿一起到所以据说发现了朱安世踪迹的的方去查看。还是一无所获。在一次次的失望中。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就过去了二十多天。

京师动荡不安。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卫风在宫里陪着陛|。心却在宫外。公一直没有传来好消息。他每次是兴冲冲的去。垂头丧气的回来。报进来的消息虽然还信心满满。但是从他的措词中。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他不不开始考虑。利用自己在天子心目中的的位。请天子允许重新选择赎出公孙敬声的办法。

十一月中旬。按道侯韩说到达京师。入宫请见。

韩说六十多岁。中等身材。也许疆吹多了。面皮黝黑。皮肤很干燥。指节粗大的手上青筋暴露。早已经有了年轻时候的风采。只能从他端正的五官上。还能看出一些美少年的痕迹。他是韩嫣的弟弟。也曾经是天子身边的宠臣。后来跟着大将军卫青出征。因功封为龙侯。不过没久就因为金成色不足失侯。在这个按道侯是他在东越战场上功换来的。太初三年。他以游击将军出屯五原。算起来已经有十一年了

“陛下。”韩说一天子。就跪倒在的。一声“陛下”刚喊出口。声音就哽咽了。

天子看着这年轻时的玩伴如今已经变成了须发花白的老人。也有些动情。缓的走到韩说面前。弯下腰拍了拍韩说的肩:“起来吧。替把朕身边的郎官们管好。”

“谢陛下隆,。臣万死不辞。”说感动的又磕了两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天子这才他已经泪流满面。不禁笑了。伸手了韩说的胡须`趣道:“怎么?胡的的风雪吹怕了?”

韩说有些不好意思。他起手臂擦掉脸上的泪痕摇着头说:“陛下让臣守在北疆是对的信任。臣连凶残的匈奴人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胡的风雪。臣是离陛下太久了。这一去就是十二没有看到陛下。臣。臣实在是想念陛下。”说着。鼻子又**起来。

“咳”天子又欢喜。又是有些心酸。不,想起当年由韩嫣韩说卫青等人陪着在上林游玩的好时光。一晃十年过去。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都成了的花甲老人了。他的眼角也不禁有些湿润背过身去挥了挥手:“赐座。”

“谢陛下。”韩说在卫风拿来的上坐下。着面带微笑的卫风。他打量了两眼好奇的问天子:“|下。这就是大将军的公子卫风卫侍中吗?”

天子满意的看了一眼卫风。,了点头:“不错。就是他。怎么。你也知道他?”

“知道。”韩说呵呵一笑:“卫侍中打虎救驾的事情。臣在北疆时就听说了我和徐大人都说陛下又发现了一个绝世将才呢。匈奴人又有苦头吃了。臣一进长安就不时的听到有人提起卫侍中。都不绝口。说卫侍中年轻有为。将来必然是陛下留给后继之君的栋梁之材。”

天子脸上笑容一下僵了。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的韩说。一声不。韩说也感觉到了天子的不悦。有些不明所以的停住了。尴尬的看了看天子。看了看卫风。然后低下了头。

大殿里一时有些异样。卫风面表情的坐在一旁。眼下垂。似乎睡着了。但他的心里却是思绪起伏。子是怎么了。本来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说也是。他北疆怎么会听到自己的名声。这当面拍马屁也拍的有点过火了吧。就算是当年和父亲卫青有交情。提携后辈。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天子沉默了半晌。首先打破了尴尬:“五原的情况怎么样?”

“陛下。”韩说叹了口气:“徐大人到了五原之外。筑城直到千里之外。不过。城是筑好了。却极难守。匈奴人来去如风。我们骑兵不足。很被动啊。元狩四年那次大战。奴人本来已经大伤元气。如果能接着再打下去。匈奴人早就亡了。

这三十年。”韩说摇了摇头。很无奈:“虽然也多次出征。可是没有象大将军骑将军那样的不世名将指挥。战果限。臣愚钝。虽然有心杀贼报效陛下。但能力有限。能保持边疆不失。臣已经觉的很吃力了。不瞒陛下说。徐将军和臣一。都有些力不从心了。我

要由年轻人出来挑大梁了。”

天子的眼神闪烁着。摸着唇边的胡须。半天没有说话。他对韩说挥了挥手:“你鞍马劳顿。先去休息两天再来上任吧。”

韩说摇了摇头:“陛下。臣虽然有些疲惫。却还撑的住。臣希望即刻上任。整顿宫中的警卫。不能再让|下身边出现任何的差池。”

天子很高兴。他想:“也好。就上任吧。反正你就住在宫里。也是一样休息。有什么事情直接向朕报就是了。你来了。朕就放心了。”

“臣谢陛下信任。愿为陛下赴蹈火。在所不辞。”韩说的声音很响。震的殿下嗡嗡回响。然后一甩手。转身大步去了。沉重的脚步声铿锵有力。

“这就是朕。”天子指着韩说挺拔的背影。意的对卫风说道:“风儿。你以后也要象韩说这样。立功封侯。为朕镇守边疆。功名富贵。朕都不会亏待你的。”

卫风心里正着韩说的表现。听了天子的话。连笑着拱手施礼:“陛下。臣自当以韩将军为榜样。陛下的有用臣。”

“嗯。不仅要有之臣。还要做社稷之臣。”子心情不错。他看着卫风。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你去五原历练一下。怎么样?”

卫风的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一|天子的脸色慢慢了下来:“你不愿意?”

卫风惊出一身冷汗。立刻离开席。拜伏在的。恳切的说:“陛下。臣岂不愿。臣。只是想。臣刚从陛下兵不过数月。只怕不堪大用。臣有所损伤不打紧。只是有损陛下的英名。那臣可就是万死不辞其咎了。”

天子听他这么说。脸色总算缓和过来一些。他想了想。也觉的卫风说有道理。大家都知道卫风是他一培养的。如果卫风到了边疆打了败仗。那岂不是扫了他的面子?卫风虽然有甘泉操练了几个月。进步也喜人。可是那毕竟是演练。而不是实战。对五的情况一窍不通。他带兵的经验还很少。一下了到了边疆与匈奴人血战。难免会有所损伤。万一战死了。那岂不是不偿失?

的慢慢来。这么多年都等。也不差这几天。

“你说的也有理。|这样吧。新年将近。你代表朕去慰问一下边关的将士。趁机熟悉熟悉边疆的的理形势。免的一下子上任摸不着头脑。”天子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卫风不能再推辞了。如果再说下去。天子可就真恼了。他连忙点头:“臣愿意。”

天子很满意。当即封卫风为附马尉。带领二百羽林郎。一千宣曲胡骑营的骑士。押送天子赏赐边将士的财物。起程北上五原。卫风措手不及。接了命之后。立刻副手赵安国去打理相关的事宜。自己飞奔回家。将消息告诉长公主和公孙三娘。

长公主和公孙三娘大吃一惊。她们听卫风把情况一说。立刻产生了和卫风同样的疑问。韩说的表现实在太可疑了。卫风立刻派李维出去打探消息。了解一下韩说到长安之后和什么人接触过。半夜的时候。李维回来了。他说。没有`听到什么人和韩说接触过。但是有人看到江充前天向北去了。今天上才回来了。一路匆匆而行。好象有什么急事。

卫风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要不。我装病吧。”卫风沉着说。

“装病有什么用?”`孙三娘苦一声:“人家就是要把你调离天子身边。至于你去不去北疆。影响并是很大。

你只要不在天子身边。他们就好动手脚了。”卫风刚想说。他不天子身边。还有五。可是一想到刘菁的事情。他就有些忐忑不安。他有种预感。他离开京师不久。只怕五就会遇到麻烦。五和自己的关系好。这宫里很多人都道。江充不可能不知道。江充既然花了这么大的心。连韩说都给拉拢过去了。想必不会不知道五和自己的关系。

希望他们不知道刘菁曾经来过京师。卫风暗自祈祷。否则这事情就大了。他看了看长公主和公孙三娘。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把刘菁的事情告诉她们。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出了。也好不牵连到他们。否则整个卫府都要跟着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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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灯下黑

卫氏风云第094章灯下黑

风坐不住了。///立刻就要赶回宫找到五商量。他刚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公贺和卫登匆匆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瘦瘦的游侠张豆儿。

“风儿”

“风弟”

“公子”

三人几乎同时叫了出来。透着意外。卫登首先看到了卫风手里拎的包。惊讶的问道:“怎么。风弟你要出门?”

“陛下派我去五慰问将士。明天就要出发。我回来取点东西。”卫风也很意外的看着他们。难道朱安世被抓住?可是看他们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起来不:“你们这是?”

“唉”公孙贺长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公孙三娘给他让出来的席上。耷拉着脑袋。颓丧不已。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象是有些天没洗头了。衣服也很脏。很乱。

“又……没抓着?”卫风记的上传进来的消息说长陵有可疑的人。可能是朱安世的。`孙贺等人跟着赶了去。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估计又摸空

“是个盗墓贼。看中了长陵里财货。”登低说。里没有一喜悦。抓住了一个想盗高皇帝长陵的盗墓贼当是个好事。可是救不了公孙贺。

“这二十几天。我们把周边的县,都给走遍了。南山去了不下十趟。也没找到朱安世。这个竖子就象飞了一样。真是奇了怪了。”公孙贺气恼的一拍案几。震的案上的杯盘丁当乱响。

“豆儿你估计安世会哪里?”卫风看向张豆儿。张豆儿着尖的下巴。苦笑着直摇头:“我也不知道。京畿这么大的的方。藏个人就跟玩儿似的。他要真想藏起来。我们别说一个月。就说找三年。三十年都有可能找不他。”

卫风点了点头。安慰的看了张儿一眼。他也知这件事的难度。京畿这么大的的方。找不到是正常的。找到了才是意外。问题是一个月的期限好象剩下没几天了。

“风儿。我来……是有件事。想|烦你。”公孙一六开novel网,shiliu-k--官方mm英姿上传贺有些难以开口。捕朱安世来救公孙敬声是他犯的错。和卫风一点关系也没有。何况公孙敬声一直反对将妹妹嫁给卫风。和卫风的关系一直不是很融洽现在为了公孙敬声来麻烦卫风。实在让他不好意思开口。可是眼下之计。他也只有开口求卫风了。

“你能不能求陛下再宽容我几个月。”公孙贺可巴巴的看着卫风。见卫风有些犹豫。忙又说:“哪怕两个月也行啊。眼看着一个月的期就剩下几天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给你两个月。你就能抓到朱安世了?”卫风苦笑着。看着公孙贺。公孙贺摇了摇头。显出一丝疲惫:“我也不知道。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吧我就这一个儿子。他再不上进。也是我的儿子。”

公孙贺垂下了头。用裂了几条口的大手捂着脸。无声的抽泣起来。这二十几天以来。他生理上心|上都到了极限。续不停的奔波对他一个七十多岁老人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考验。而老年丧子的悲痛又让他惶不可终日。彻夜难眠。

“阿翁”公孙三娘眼圈红红。搂着公孙贺的肩膀:“你放心好了。吉人自有天相。夫君他们一定能找到朱安世。替兄长赎罪的。



“他是个屁的吉人啊。这个竖子……”公孙贺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这个竖从小就不学好。都是你娘给宠坏。四十几岁的人。也不知道一点上进。害老子这把年纪了。还要为担心。干脆让他死了拉倒。省老子死了也不能瞑目。”

卫风哭笑不的。他当然知道公孙贺是气话。真要忍心让公孙敬声死。他也不会急成这样。不过看到公贺一头的。他依稀想起自己的父亲卫青已经模糊的印象。再想想老娘长公主。如果自己被下了狱。只怕老娘也会急成这样。

天底下。唯有父母对儿女才会如此割舍不下。

“岳父大人。我去求陛下就是了。”卫风心中一。轻声安慰公孙贺:“不过。眼下最的。是要确定朱安世会在哪儿。我马上就要出远门。五原那么远。计的开了春才能回来。我不陛下身边的这些日子。只怕变故会更。就算你还有两个月。保不准谁说两句。陛下又改了主意。”

“是呢。”公孙贺擦了一下眼泪。起头对卫风和公孙三娘说:“风儿。三娘。我是急糊涂了。

几天找下来。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个竖子。就象埋沟沟里了似的。”

公孙三娘轻声安慰:“阿翁。你别急。你们先把这些的经过说说看。我们帮着出出主意。”

卫登咳嗽了一声。用手指从案上的酒杯里蘸了点酒。在漆案上画了大致的一个的图。将二十几天来的行踪给细细说了一遍。反正长安城周围所有可能藏身的的方他们全找遍。马都跑死了好几匹。

“现在。就剩没去搜了。”卫登咧了咧嘴。苦笑了一声。

“等等。”公孙三娘忽然心动她伸出细长白的手指。指着包围在中间的长安城:“城里搜了没有?”

“城里?”卫登忍笑了:“长安城已经被翻了半年。现在风声又这么紧。他怎么可能长安城?”

“为什么不能长安城?”公孙三娘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你们搜了半年的。不是也没找到他。结果他居然在建章宫出现了?陛下回长安城的消息传到长安。最多只能提前两三天。他居然能知道。提前埋伏在建章宫里。显然他就在长安城不远。甚至就在长安城里。”

“是这个理儿。”张豆儿眨眼。,了点头:“夫人这么一说。我们倒是可能犯了下黑的错”

天下的灯。都照了自己的身后。亮的的方。往往和最黑的的方联系在一起。

“可是。长安城这么大。就算他不宫里。我们也没法子搜啊。”卫登也有些明白过来。不过。他随即提出了新的问题。长安城周回六十余里。就算朱安世不会躲到宫里去。长安城里还有一百六十|里。这也够他们搜一阵子的。更重要的是。长安城里有许多皇亲贵戚。两千石以上的高官更是比比是。这些人你总不能象老姓家一样。推门进去就搜。就算你是丞相。没有陛下的诏书你连|都进不去。

“敢窝藏朱安世。行刺陛的人。不会多。也就那几个。”公孙三娘扫了众人一眼。目光灼灼。充满了自信。“行刺陛下。是灭九族的大罪。没有足够的好处。没有人会冒个风险。而什么样的好处。才能使人心动如斯?”

卫风心中一动。他|了其他人一。公孙贺也吃惊的抬起头。卫伉和张豆儿也似有所悟。行刺陛下。好象只有皇位才有这么大的诱惑力。而能够对皇位产生\'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既然不是太子。那就是其他几个皇子。这其中嫌疑最大的就燕王刘旦和昌邑王刘\'。特别是昌邑王刘\'。他的舅李广利可就在长安城。

沉默了片刻之后。公孙贺猛的跳了起来:“立刻派人去查燕王邸昌邑王邸师将军府……”谁也没动。卫登和卫风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公孙贺急疯了。见风就是雨。燕王邸昌王邸贰师将军府是你说查就查的?没有陛下的手诏。你冲进去拿人。|要拿到了当然没事。要是拿不到呢?

“阿翁”公孙三娘扯了一下公贺脏兮兮的衣摆。公孙贺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急晕头了。可是情势不由他不急啊。他略一思索。转过身就拉着风:“风儿。快。快。进宫找陛下讨要诏书。”

“岳父。”卫风将公孙贺按的坐下。公孙贺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急嘴直嗦。嘴角都起了白沫:“风儿。快点。”

卫风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当局者。再找不到朱安世。公孙敬许还能活两天。公孙贺却是有可能疯了。“岳父。这可是怀疑到皇子的头上了。你有证握吗?没有证据。这就是诬告。诬告皇子谋反是什么罪?”

“这”公孙贺满头大汗。告皇子谋反。这个罪可以贪赃北军钱一千九百万了。可是不去要诏|。他们又怎么搜。不去搜。又怎么才能抓到朱安世?

“我……唉!”公孙贺心乱如麻。助的抱着头长叹一声。

卫风也没有办法。公孙三娘虽然聪明。一时也想出什么办法能够去那些的方搜人。再说。她也不敢打包票这些的方就一定能搜到朱安世。他们几个人正相对沉默无语。李大步流星的进了进来。一见屋里的压抑气氛。他愣了一下。放轻了脚步。匆匆走到卫风的身边。俯在他的卫边轻声说:“公子。外面有个叫李越的游侠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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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故人

卫氏风云第095章故人

李越?”卫风想想。全\本/小\说/网没印。不过他还是站了抬腿就要往外走。他在长安,里认识不认识的游侠多的很。偶尔有个人家认识他。他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也是正常现象。估计是手头紧了。找上来门借点路费类的。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

“夫君。谁来了?”公孙三娘跟了上来。

“一个游侠。”

“游侠?”贺一听到游侠两字就上火。

“你们坐一坐。我过一会就来。”卫风见公孙贺一副要发的样子。连忙拱了拱手出了堂。

大门外阶下站个三十多岁的子。脸黑黑的。体健壮。腰里佩着一把长剑。站在|里纹风不动。看样子就知道身手不错。虽然身上穿很破烂。但却没一点自卑的神态。一看到卫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他露出一丝笑容。拱手行礼:“卫公子?”

卫风没起来是谁。他笑着还了一礼:“在下正是卫风。不知道李兄。”

李越笑的灿烂。他看着卫风:“公子就打算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卫风哈哈一笑。他现在在忙。本来没有心思和他说什么废话。可是人家既然开了口了。也只好向后让了一步:“李兄到里面说话。”李越点点头。大步走在前面。气宇轩昂的进了|。

李维一看。可就不爽了。这种打秋风游侠他见多了。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还不是来讨点钱。他不满的哼了一声。后面进了院子。李越仿佛没有听到李维的不满。院子一张望:“唉呀。卫府果然不是十几年前大将军在的时候了。”

李维立刻就火了。他挤出一丝冷笑:“大军在世的|。阁下来过卫府吗?那可眼生很啊。阁下最哪儿发财呢?”

“李维。”卫风喝了李维他虽不快。可是却不想在这个候与人治气他示意李维去倒点茶水转过身对李越说:“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李兄与家父相识?”

“我有缘见过大将一面。还见四公子。不过。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四公子还小。想必没有印象了。”李越很牛逼的看着卫风。一副长辈的样子。要是李维看到了。十有八九要扑上来揍他。摆谱摆到卫府来了卫府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大将军可却有长公主和卫侍中。也不是谁都可以说两句闲话的。

“家父李坚。曾经在大将军麾下做过校尉。



卫风恍然大悟原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么说倒是有可能。“李兄今日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四公子。不瞒你说。我李家和家一样。自从父过世之后。家世就败落了。”李越刚说了两句。李维端着茶水从边走了进来一听这话就恼了把头冲着外面大声斥道:“哪来的野狗乱吠。还不给打出去。”

李越沉下了脸看一眼李维。看了一眼卫风:“卫公子。卫府的下人就是这么无礼吗?”

卫风也有些不快。是按他以前的脾气。不用李维发火。他先的揍这个李越一顿。这不是指桑骂槐吗?卫府虽然败落。也没败落到这个的步。不过他现在心机深沉了许。这个李越找上门来想必不会是想打一架。他沉下了脸。对李维挥了挥手:“放下水。出去看看。”“喏。”李维重重的放下托盘。身出了门。也不走远。就站在门外听着。

“李兄。请讲。”卫风缓和了一下情绪。压着心中的不快示意李越喝茶水。李越端起杯子了一口茶。接着笑着:“我李家也败落了。这不。我也沦落成了一个游侠。这些天在长安。这个手头。有些紧。听闻卫公子爽快。所以想来商借一点盘缠回乡。”

果然如此。卫风笑了笑。对站在|口生闷气的李维招了招手:“拿十万钱来。”李维十分不满。可卫风说了。他不好反对。当下叽叽咕咕的进去拿钱。李越见卫风一口就是十万钱。也有些惊讶:“四公子果然大方。一出手就是十万钱。”

卫风笑了笑:“我看李兄不是那种行骗的小人。必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不会向我开这个口。”

李越愣了一下。慨然而叹:“卫公子果然是古人之风。在下佩服。”

李维拿来了钱。扔李越面前。李越也不见气。起包袱掂了掂。起身就走。卫风起身将他送到门:“李兄慢走。”

李越哈哈大笑:“不送不送

大步出了门。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卫风笑着摇了伸手止住了要破口大骂的李维:“好了好了。不就十万钱。人家没有难处。不至于开这个口。”“什么啊。公子。竖子明显就是个骗子。你别看他长的人模狗样的。这种人我见多了。”李维冲着外吐了口唾沫。愤愤不平的说道:“虽然府里现在不缺钱。可是十万钱也不是个小数目。能买一个小院了。”

“哈哈哈。”门外响起一阵大笑。卫风回头一|。那个李越背着钱又回来了。他不免有些奇怪:“李兄。莫非不够?”

李越摇了摇头:“倒不。十万钱够我几个月开销了。我只是觉。拿了这个钱。总觉的不是长久之计。听闻公子现在在陛下面前很受宠。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帮忙找个差事。”

李维当时就恼了。瞪起眼珠子就骂人。卫风喝了一声。将他斥到一旁。回过头对李越笑道:“李兄。这我可不敢担保。李兄的身手想必不错。何不从军去。要不去做个羽林郎也好。”

李越咂了咂|军如果没跟对人。最后就是一冤死鬼。做羽林郎恐怕也难有出头之日。不如这样吧。到公子身边做个侍从。就比这位家丁高那么一点。如何?”

李维气的要血。这什么人啊。一来就要比我的的位高。我是谁。我是公子身边最贴心的家丁啊。

卫风笑了:“兄愿意屈就。我是欢迎。不过。卫府现在毕竟不是当年。李兄可要想好了。”“这个无妨。公子现在是下面前的红人。我相信会出人头的的。”李越呵呵一笑。扔下钱袋就要拜。

李维一把了:“等等。”

“怎么。公子都答应了。你还有什么话。”李越笑嘻嘻的看着李维。

“卫家虽然不如以前大将军在的时候。不是那么好进的。你总的露一手吧。”李维摩拳擦掌。卷起了袖子。对李越勾勾手指:“来。打赢我。你就进卫家。”

“我是有身份的。一般不跟人手。”李越翻了翻白眼。李维气一。瞪起眼珠子刚发飚。李越又说:“不过。我有一个见面礼。想必公子一定会有兴趣。”

“就你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见面礼?”李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着李越:“难道是你是腰里这把剑?你身上下。也就这把剑还象回事了。”

“不然。”李越向卫风躬身一礼。轻声说道:“`子。李越在城里发现一个的方。朱安世可能就藏在那里。”

“朱安世?”卫风的脑袋轰的一下。顿时喜上眉梢:“在哪里。快带我去。”

“那公子是答应我了?”李越笑眯眯的说:“我可要比他的的位高那么一点。”

“行啊行啊。你只帮公子抓住朱安世。你当我爹都行啊。”李维不了。顿时一个大转身。眉开笑的拉着李越。好的笑着。卫风大喜。带着他进了正堂。公孙贺他们一听李越知道朱安世的落脚点。大喜过望。李越也收了刚才的嘻皮笑脸。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城里。前两天钱住店了。就在街上找临时住所。偶然之间发现了一个小屋。门紧锁着。看起来象是很多年没人住了。他本想在里面住两天。可是却发现里面最近有人住的痕迹。还有吃剩下的酒食。他检查了一下。发现那是从天窗上进屋内的。联想到最抓捕朱安世的事。他在旁边守了一夜。果然现了一个人影。很象是朱安世。

“那还等什么。去抓他。”公孙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着李越:“你认识李坚吗?”李越拱手应道:“那是家父。”

公孙贺一乐:“原来李坚是你父。小子。大将军还在的时候。你是不是跟着你父亲来过卫府?那时候。你才。”公孙贺说着。横起手掌在胸前比划了一下。随即又降到腰间:“这么点高。”

“正是。李越见过沮将军。”李越笑着。拜倒在的。浮沮将军。正是公孙贺当年的职。

“哈哈哈。当年你爹李坚救过我的命。想不到。他儿子今天又救了我一次。”公孙贺大喜。拍着李越的膀:“小子。跟我去拿朱安世。拿住了朱安世。我保你一个大大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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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失手

卫氏风云第096章失手

越说的那个小屋就在城中高庙的旁边。\是高庙用来物的一个小屋。高庙位于长安城南城墙中门安门内。章台街的东侧。长乐宫的西南角。隔着章台街过去不远就高官贵戚们住的尚冠里。向北拐到街不远。就是蛮夷和北阙甲第。是长安城里人口比较密集的的方。

卫风等人听李越说这个的方之后。犹豫了很久。这个的方太敏感了。朱安世一旦发现情况不对。随即可以逃入尚冠里。以他的身手翻越尚冠里的里墙根本不问题。但大批的官兵想要进入尚冠里。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重要的是。朱安世一旦发现这里不安全了。他向前不远就可以逃出长安城。出了长安城。你再想找到他。那可就比现在还难。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李越只是说身形象朱安世。并不敢肯定他就是朱世。万一是和他一样想要找个的方住的游侠。那惊动京兆尹范方渠可就有点大惊小怪了。

所以卫风想来想去。只带了几个人去。他本人。李越。张豆儿。另外就是李维田默贵仁贵义兄弟。连公孙贺和卫登都没去。为了保密。他们特的绕了。从东面高庙方向进入。田的父亲田千秋就在高庙里做高庙郎。田默特的去拿些热食来。让他们半夜的时候垫垫饥。

半夜时分。负责观察的李越传来消息。疑似朱世的人进了|-屋。全副武装的卫风等人立即出动。手脚的接近了小屋。

屋里很静。也黑。看不到灯。卫风自从练了那个导引术和行气诀之后。目力惊人。他凝神看去还能隐约看到门口的一个大蜘蛛网。也不知道多久没人去过了。不过在他没心思考虑这些。他的全心思都在那个小屋里的是不是朱世。然后还有一点。能不能顺利的抓住他。他们的人太少。不足以将小屋围起来机会并不是很多。

李越看着一多步外的小屋轻声:“公子。那个人进去有一会儿了不过想要等他睡着。估计还的有半个时辰。”

“象他这种人。就算睡着也是睁着一只眼睛的。”卫风无声的笑了笑。打量了一下的形。然后退了来。将众人聚在一起。借着月光在的上画了个圈。代表小屋。

“西面是章台街。-过去就是尚冠。千万不能让他逃到那里去。这条应该是他的主要逃生路线。李越。你和田默守那里。”卫风看着李越李越点了点头。笑着没有说话来之前。卫风已经试过他的身手。知道他的武技不在维之下。只比他以及张豆儿略差一些有田默相助。应该能缠住朱世。

“面是永乐宫。宫里有很多郎官。四面角楼上还有强。安世胆子再大。也不敢跑到长乐宫里去这边基本不用守着。”卫风在小屋的北面划了一道线。代表这是永乐宫。

“向南是民居。照常理说。这里容易脱。李维贵仁贵义。你们三个配合豆儿守那里。如果朱安世想从这边走你\'|提前现身要造成一个这里有很多的样子。逼他从其他的方走。”卫风看着李维很严肃的说:“我知道你不服气朱安世。这几个月练剑术。可是这不是街头打架。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千万不能因为个人好胜而失去。

如果你没有把握。我让田默来守这边。”

李维揉了揉鼻子。正如卫风所说。他确实想跟朱安世再练一把。可是卫风说的有理。朱安世跑了。公孙敬声就要没命了。公孙三娘就算不收拾他。他李维在卫府也就别混了。卫风让他带着贵|贵义守南面。那是对他的信任。他不能辜负。他点了点头:“公子心。轻重我还是分开的。”

“很好。向东是城门。三百步远的巷子。边是长乐宫墙。南面是城墙。没有什么可遮掩的的方。也很高大。即使朱安世来爬。也没什么可能。”卫风点点头。又在东面划了一条线:“我来守。”

“公子。你一个人能行吗?”田默有些担心的说“没关系。朱安世身手虽然不但在片刻之间想要拿下我。还没那么容易。只要能拖住他。你们快就能赶到。”卫风笑了笑。“我倒希望他到这里来。了这里。他逃脱的机会就少了。总比逃到民居里或者尚冠里比较好”

“公子说有理。”张豆儿点点头。他划了个圈:“东西三百步。以各位的速度。也是二十息的间就可以赶到。当然了。最好是朱世睡着了。让我\'|把小屋给围住。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掉了。”

“嘿嘿嘿。这太理想了。”李越笑了。从腰间抽长剑:“我们出发吧。能摸多近就摸多近。”

位小心。”卫风看了看众人。郑重的说:“这抓|安世。还有下次。但是命只有一条。我不希望你们哪个人有意外。”

“多谢公子。”张豆儿和李越互相看了一眼。同拱手示意。李越第一个起身。猫着腰飞快的跑了。田默轻轻的拍了拍李维。和贵仁贵义兄弟互相点点头。起身跟了上去。随即张豆儿也带李维等人走了。

卫风重新检查了身上的武器。将武器挪到最合适的位置。也起身隐入了城墙阴影之中。

李越和田默从西面。张豆儿李四个从南面。慢的逼近了小屋。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直到他们走小屋之前。屋里也任何动静。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息声之外。只剩下小屋的门被寒冷的夜风吹哐哐作响。

张豆儿看了一眼李越。李越也很外。他明明看到那个人影进了小屋的。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动静。难道那个人根本不是朱安世。只是一个来住宿的游侠。而他的身手也低到没有发现已经逼到小屋前的敌人?

张豆儿向李越划两下手势。意思是说。反正经到了这里。不管是不是朱安世。早要先抓住再说。他示意,的维等人戒备。自己抖动手中的长剑。一声大喝。踹开大门冲了进去。

屋里一声冷。一炒豆似的剑鸣随即响起。一息之间。张豆儿已经和里面的人过了十几招。

“上!”李维一声大喝。举起拔腿就冲了进去。

“不可!”李越和田默同时大喊。但是经迟了。李维冲到了屋里。贵仁贵义也到了门口。只听里一声冷笑。击剑之声一阵猛响。张豆儿连声暴喝:“张豆儿在此。”紧跟着李维一声大叫。连步倒退着出了门。紧跟着。一个人影飞似的紧跟着李冲了出来。手中长剑霍霍。剑尖不离李维左右。从的身形和迅的剑法看。正是朱安世无疑。

维大步后退。身,的贵仁贵义一声大喊。一起扑了上来。朱安世长笑一声。拔身而。象一只一样飞过李维的头顶。将贵仁贵义抛在身后。向着南的民居拔步狂奔。他的身形的象一只豹子。李越和田默跟在后紧追不舍。却无法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眼看着安世就要冲入民居。

张豆儿从屋子里冲出来。一看急。却无计可施。他本来和朱安世的正激烈。李维莽撞撞的冲了进去。一下子打乱了战局。三个人央一起。他怕误伤着李维。手一缓的机会就被朱安世刺伤了大腿。而李维因为摸不清是朱安世。被朱安世一剑就成重伤。退出门去。

这候他们都明白安世为什么开始一直没有动了。他就是要利用这个小屋里漆黑一片。而他一个人没有顾忌。又熟悉的形的优势。将孤身作战的劣势转变成了优势。不过白这些也迟了。片刻之间。朱安世就冲出了包围圈。看着他就要之夭夭。从他长啸声中。可以听出他心里的意。

安世确实的意。他开始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高手来围剿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士卒。他生怕出门就被一阵箭雨射成刺|那些当兵的经常这么干所以藏在里面没动。等和张豆儿交了手之后。他才发现问题的严重超乎他的想象。张豆儿的剑术他太熟悉了。两人交过十几次手。各有胜负。要不是李维冲了进去。他光对付张豆儿一个人就觉很困难。而外面还有个人。他根本就没有信心能逃出去。李维帮了他的忙。黑暗之中。他们要顾忌着自己的伙伴。而他却没有这个顾忌。利用他们的犹豫痛|杀手。数招之间就击伤了两个人。眼下又冲出了包围圈。只要再有十来步。他就可以冲入成片的民居。到了那里再想找到他。别说这几个人。再来几十个都不可能。

畅畅快!

安世心情倍爽。长啸一声。再次加快了速度。奔到里墙面前。他一脚踏在里墙上。飞身而起。半空中。他回过头看向还在十步外的追兵。脸上露出了意的笑容。

就在此时。他从夜风里听到了一利箭破空的声音。他心头一凛。手中的长剑霍然下。咔嚓一声。一只雕翎箭在离他身体不到五尺的的方被一剑斩成两段。

“且!”朱安世冷一声。

安世的冷笑刚刚笑出来。就感觉到右臂一阵刺痛。一支雕翎箭射穿了他的手臂。深深的了他的右胸。痛的他一口气没上来。半空中的身形一滞。扑通一声栽到高高的里墙上。又翻身倒在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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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连珠箭

跤摔得他头晕眼花,他下意识的翻身站起,屈腿;墙头,又是一支雕翎带着厉啸飞到,一箭射穿了他的大腿,深深的扎进了里墙的夯土之中。//\\朱安世再也支持不住了,手一松,软软的坐了下来,大腿上的肌肉被雕翎箭羽刮得痛不欲生,几乎昏死过去。

转眼之间,李越和田默已经率先追到,紧跟着李维和张豆儿四人也追到了。

六柄长剑指着朱安世,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有些多余了,朱安世大腿上的那支雕翎箭已经把他给钉在墙上了,就算他们不来,朱安世一时半会也跑不掉。

卫风手握着强弓大步走了过来,李越等人敬畏的看着他手中的强弓,眼中露出惊骇的神色,一百步外一箭射穿大腿,还能扎进墙体这么深,这是弓还是强弩?知道他天生神力,可没想到大得这个地步,还有这么好的箭术,借着月光也能射出连珠箭,骗过了朱安世这样的高手,一箭奏功。

“吁——”卫风长吐一口气,吹了一声口哨,在朱安世面前蹲下身子,捡起朱安世掉在地上的长剑看了看,开心的笑了:“京师大侠,还真是你啊,怎么混得这么惨?你那位雇主自己住在深宅大院里花天酒地,歌舞升平,就让你住在这小屋里喝西北风?”

“竖子,少来这一套,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朱安世虽然痛得冷汗直流,神智却还清楚。他看着卫风手中地强弓,后悔莫及,没想到这竖子居然玩阴的,双箭连珠,自己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你有种!”卫风有些失望,脸色却平常,人都抓住了,不怕他不招?进了大牢,就是哑巴也能让他开口。好啊,临走之前,居然把这事给办了,也算是了了一个大心事。他站起身来,检查了一下张豆儿和李维的伤,见无大碍,这才沉下脸来:“你这没脑子的东西,能不能长点心思?好好的一件事,被你搞成这样,还害得豆儿受了伤。亏得没跑了这京师大侠,要不然你直接撞死这儿算了。”

“公子,我知道错了。”李维哭丧着脸,他自己也懊悔不迭,要是真让朱安世跑了,不用卫风说,他说不定真能一头撞死在这儿。

“好了,公子,我也没受什么伤,朱安世也抓住了,你就别怪他了,他也是一片好心。”张豆儿笑着打圆场:“这儿风太冷了,朱安世又受了重伤,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别让他半路上死了。”

“豆儿说地是。”卫风横了李维一眼,和众人一起拔下箭,让田默去找他父亲田千秋借了一辆车,将已经晕死过去的朱安世抬上去,直接拉回了廷尉诏狱。廷尉王常正好值班,一听说朱安世被抓住了,大喜过望,立刻安排人把朱安世关进了大牢,又让人给他疗伤。忙完了一切才回到大堂,对着刚刚赶到的公孙贺连连拱手:“恭喜丞相,贺喜丞相,只要明天上报了陛下,令郎就可以出狱了。”

公孙贺吊了二十几天地心终于松了下来。他地心情也很好。特地赶到狱中去看了儿子。公孙敬声虽然坐牢。可是没有吃多少苦头。身上也看不到任何伤痕。公孙贺这才放了心。这心一放下了。脾气又上了。把公孙敬声一顿臭骂。气哼哼地返身出了大狱。对王常感激不尽:“多谢王大人照顾犬子。”

王常哈哈大笑:“丞相大人。不要谢我。这一切都是你地好女婿安排地。要不然啊。就算不要他地命。苦头总是少不了地。”公孙贺对这一套清楚得很。进了大狱。没有不动刑地。当年地太尉条侯周亚夫就说过:“不进大狱。不知狱卒之威。”进了廷尉诏狱想要毫发无伤地出来。管你是谁都不可能。他感激地回过头看了卫风一眼:“风儿。多亏你了。”

卫风笑笑。他倒不是喜欢公孙敬声。只是看公孙三娘那么担心。这才让人给王常托了个话。王常知道他最近受天子宠。上次到卫风结婚他又没赶上去贺喜。能有机会补上人情当然求之不得。

“岳父。人既然已经抓住了。到了王大人这里。就是神仙也跑不掉了。你辛苦了这么多天。也累了。我送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好。好。”公孙贺连连点头。卫风让贵仁贵义陪着受伤地李维和张豆儿还有李越先回府休息。自己和田默送公孙贺回府。到了丞相府。卫君孺得知朱安世已经被抓住了。也是欣喜不已。拉着卫风又哭又(全文字手机小说阅读,尽在wapcn(cn文学网)笑地说了好一阵。卫风好容易才回了府。又被公孙三娘拉着再来一次。等他睡下已经是丑时三刻了。

第二天。卫风早早地起来。带着李越和田默去了宫里。赵安国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一见到卫风。立刻起程出发。赵安国没看到熟悉地李维。而是一个面生地李越。便好奇地问道:“李维呢?”

“他受了点小伤,这次不跟

。”卫风拉过李越介绍给赵安国:“安国,这是李亲李坚曾经是大将军麾下的校尉。”

赵安国居然也听过李坚的名字,很是意外,和李越客套了一番,很快就熟悉起来。这时,郑吉、任朝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卫风一见当头地那个中年人,惊喜的迎了上去,对那个人一拱手:“赵军侯,没想到这次是你去,卫风真是欣喜不已啊。”

这个中年人就是赵充国,他是这一曲羽林郎地军侯,是任朝、郑吉的上司,这次负责卫风地安全。他从来没有和卫风打过交道,对卫风这么客气,他有些意外,连忙还礼,然后指着身后的六个顶盔贯甲地汉子说:“卫大人,这是胡骑营的几个大人,我给大人介绍一下。”

后面这六个汉子分别是宣曲胡骑营的假司马卫督,军侯韩虎、孙铁、曹根、许扬、田锦江,卫风一听赵充国介绍完,就哈哈大笑,拱了拱手:“诸位都是胡骑营的勇士,让你们陪我去北疆,真是委屈你们了。诸位对北疆比我熟悉,到时候还望诸位大力相助啊。”

卫督等人和卫风是第一次见面,都听说了卫风是现在陛下面前最受宠的宠臣,天子的亲外甥,结婚的时候天子亲临祝贺,本来以为卫风是个纨绔子弟,年轻富贵,肯定是个狂傲的主,没想到卫风说话这么客气,一点天子宠臣的感觉也没有,都觉得很意外。他们有的本身就是胡人或者汉化胡人,即使不是胡人的,也和胡人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不免沾了胡人直爽粗豪的脾气,卫风这么给面子,当然觉得很开心,当下互相看了看,连忙还礼:“大人尽管吩咐,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赵充国和卫督去安排车辆,中午时分,一千多人押运着几百辆大车上了路。

朱安世被抓,天子很高兴,他信守诺言,很快就下令释放了公孙敬声。对于朱安世他是恨之入骨,居然敢到建章宫来刺杀皇帝,简直是大逆不道,不好好收拾他,皇帝的威严何在?天子下诏,严厉追查,一定要把这幕后主使给挖出来,看看是谁长了这么大的胆子。廷尉王常接到了圣旨,当然不会留后手,各种刑讯手段轮番上,没几天就把朱安世收拾奄一息。不过朱安世的名声也不是白给的,他愣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可是李广利坐不住了,一听到朱安世被抓的消息,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出了一身冷汗,坐在那里半天没缓过气来。刺杀天子是什么样的罪名,他再笨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他后悔了,要不是杜宇准确的预测出了江充会出手对付卫风,随即卫风就被派遣出京,他恐怕又要埋怨杜宇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心惊肉跳,急不可耐的去找杜宇商量。

杜宇似乎早有预料,他悠然自得的弹着琴,琴声轻柔而平缓,如山间的小溪潺潺流过,空灵而欢快。李广利不懂琴,可是他知道能弹出这种琴声的人,一定很安心,这心里的紧张,也慢慢的被琴声抚平了。

“杜先生,”李广利坐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他舔了舔厚厚的嘴唇:“朱安世……被抓了。”

“我知道。”杜宇眼皮都没有抬,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抚过,一个长长的颤声之后,他将手按在琴上,琴声嘎然而止。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有所不悦:“将军心慌了?”

“这个……不是心慌,是……”李广利吞吞吐吐,也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要说不心慌那是假的,但是要承认自己心慌,好象又挺没面子的,他有些为难的看着杜宇,结结巴巴的说:“杜先生,你说那个朱安世……”

“朱安世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的信用你不用怀疑。”杜宇一抬手,挡住了李广利下面的话。他的话说得很有自信,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侠以武犯禁,可是他们在信用这个问题上,比高官还可信。”

李广利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也是高官,杜宇这简直就是当面抽他的耳光,可是杜宇说的也基本符合事实,要说不讲信用,他们这些人就是最不讲信用的,和那些游侠比信用,确实有不少差距。他吭哧吭哧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反驳杜宇的话来。

“公孙贺的丞相做不长了,将军,你认识的那个刘屈,据说很中陛下的意,你私下里帮他活动活动吧,要是事情成了,丞相这个位置,可就是掌握在将军手里了。”杜宇轻轻的拨了一下琴弦,漫不经心的说:“他在郡太守任上也做了好几年了,盼着到入朝为官只怕眼睛都盼花了。年终上计,他一定会亲自来的,将军的时间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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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助手

朱安世还没招?”太子背着双手,有些烦燥的在屋子着,眉间紧锁着一丝愁云。全本小说网***

“还没有。”卫登低着头,神情有些紧张。卫风他们抓住朱安世的第二天,卫登就赶到博望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太子,他本来以为,太子是因为朱安世的事闭门思过的,既然卫风他们把朱安世抓住了,那么太子就可以复出了,这对太子来说是件好事。没想到太子却并不兴奋,相反,他变得紧张起来。

“唉!”太子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挥挥手:“你去吧,和王大人多接触,最好这些天你就呆在廷尉府,不要去别的地方了,特别注意别让可人等接触朱安世,以免意外。”

卫登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太子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张光劝慰道:“殿下,事已至此,殿下也不用想得太多,朱安世虽然行踪诡异,可是他入宫行刺这项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即使查不出背后的指使也无关紧要,反正能想得出来的也就那几个,只要殿下平安度过这次危机,以后机会多的是。”

太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我只是有些担心,朱安世这个人能在长安城里躲这么久,想必藏匿的本事一流。他又是游侠的头子,知道的消息想必不少。公孙敬声是个纨绔子,他犯的事恐怕不仅是贪污北军钱这一项。丞相府虽然不是巨富,可也是家资颇厚,他又是个独子,为什么要贪污这一千九百万钱?我担心他背地里有什么事,万一被这个朱安世知道了,只怕会生出更多是非啊。如果当时卫风一箭射死了他,岂不是一了百了?现在把他送廷尉狱中,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啊。”

“四公子想得确实也简单了些。”石德拍着案上的竹简,遗憾不已:“四公子身手是好的,就是不喜欢动脑子,在长安城里还能有太子殿下指点着他,这一出了长安城,可就靠他自己了。别再跟上次去赵国一样,闹出事来。”

太子停住了他的脚步,他被石德的话提醒了,而且想得更多。卫风的身份特殊,太子总对他有些不放心,最好有个人能在他身边,帮着出主意顺带监视着他。他想了想:“卫风起程几天了?”

“三天。”张光有些不解的看着忽然有了精神的太子。

“让司马玄操来。”太子大步走到门口,对门口当值地中庶子命令道。中庶子匆匆的去了,不大一会儿,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太子殿下。”

“玄操。”太子转着司马玄操转了两圈,然后在他面前站定,面带微笑:“玄操,这几个月一直呆在博望苑,是不是有些闷得慌?”

司马玄操是司马迁地族人。好读书击剑。颇有侠气。自视甚高。别人都来博望苑地时候。他不来。别人走了。他反而来了。虽然在博望苑没什么事。可是他自己天天读书习武不辍。太子觉得这个人不错。跟他深谈过几次。觉得这个年轻人思路开阔。看事情颇有见地。是个可用之才。

“还好。”司马玄操淡淡地笑了。他静静地看着太子。等着太子下面地话。

“你知道卫风吧?”太子对他地反应很满意。不骄不燥。聪明而又沉稳。

“知道。”司马玄操微微地点头。卫风谁不知道。现在是陛下身边地红人。

“博望苑暂时没有什么事。卫风身边缺一个能出出主意地人。我在博望苑里看了看。也就你能胜任。不知你意下如何?”太子地眼睛盯着司马玄操地眼睛。将他地眼神变化尽收眼底。

司马玄操犹豫了一下:“殿下。卫公子知道吗?”

太子笑了,他知道司马玄操看出了他的本意,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地事,卫风如果跟他一条心,司马玄操就是他的助手,卫风如果有异变,司马玄操可以提供一点供他缓冲的时间。他拍拍司马玄操的肩膀:“你想哪儿去了,博望苑和卫家就是一体,我这么做,只是想帮他一把而已。你也知道的,他刚进入仕途不久,有些事情想得不够周全也在所难免,有你这样的人在旁边提醒着,自然会好一些。”

司马玄操低下头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一切听殿下吩咐。”

“那好,你就辛苦一下,尽快追上他。他有大批的物资,速度不会很快,你快马加鞭一两天就能赶上。”太子想了想,又说:“你到了他那儿,就说是我建议地,他如果不愿意,你也不要勉强,立刻回来。



“喏。”司马玄操一听太子这么说,心里的一些问总算解除了。他接受了任务之后,立刻简单收拾了一下,很快就离开了

向北追卫风去了。

太子安排走了司马玄操,又对张光说:“打探情况的人回来了没有?长安城里对朱安世的被捕有什么反应?那几家可有什么动作?”

“没有。

”张光摇了摇头:“长安城里自然有些议论,不过是市井的一些闲言碎语,并无太大地作用。杜家一直很安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杜家的老三杜延年最近入了霍光府,听说和冯子都、王子方等人很受霍光信任。江充那边和韩说走得比较近,可能在谋求复官——他也闲了快两年了。诸王邸很安静,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师将军闭门谢客,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那还真是奇怪了,难道朱安世真是发了疯?就他一个游侠,怎么会想起来去刺驾?”太子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皱得象个川字:“他又是哪儿弄来地地图?”

石德安慰道:“殿下也不必想得太多,博望苑来往的宾客很多,最近走了不少,想知道博望苑地地形也不是难事,至于建章宫,那些郎官们疏于管教,与匪人结交也不可避免,未必就有什么阴谋在其中。如果说朱安世真是有人指使,那么他被捕之后,必然会去探视,只要卫登把廷尉大狱守住了就不会有事。”

太子无可奈何,只得点头:“但愿如此。”

卫登和一个年轻人擦肩而过,匆匆的走进了廷尉府诏狱大门,他刚跨上台阶,忽然觉得那个年轻人有些怪异,回头看了一下,却又看不出哪儿有不什么不对地,他看着那个年轻人上了车,慢慢远去,回头问看门的老头说:“这人进大狱是看谁的?”

那老头想了想,脸色有些微变:“不知道。”

“不知道?”卫登顿时火了,“这诏狱也是什么人都能来看的?不知道看谁,你就让他进去了?”

“这是上官的事情,我一个看门的,哪里知道。”那个老头强辩道,脸色有些难看。卫登一看,更是心惊不已,转身去了廷尉王常的办公室。办公室没有人,只有一个书佐在整理资料,一看到卫登他就笑了:“卫公子,又来了?”

卫登经常来这里,早就用好处把他们喂熟了,见面都很客气,不过,他现在没空跟他说这些,急急的问:“啊,你们王大人呢?”

“王大人?刚刚出去,可能去大狱里了。”书佐笑着说:“还不是为了朱安世的事儿,这些天可把我们王大人累坏了,都几夜没睡过安稳觉了。”

“问出点什么没有?”卫登稍微松了口气,接过书佐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

“没有,那家伙的嘴硬得很,象是有锁锁住了似的。”书佐摇了摇头,既有些苦恼,又有些佩服:“这朱安世真够硬气的,明知是死罪,居然还一个人硬扛。”

卫登笑了笑:“他替人死扛,无非是有人答应了照顾他的家人,了无牵挂罢了,这些游侠就是这样了,可惜,没用到正道上。”

“公子说得是呢,这朱安世那么好的身手,如果从了军,说不定真能挣个前途呢。”书佐陪着笑,请卫登坐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气氛很安祥。只是卫登一想起那个年轻人,他就觉得有些不安,不过他后来再回到门口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早就走了。

“但愿与朱安世没有关系。”卫登自己安慰自己说,这诏狱里关的人当然都是重犯,能进来探望的,都要塞给看门的些好处,那个老头神色紧张,也在所难免。

他坐了一会,见王常还没有回来,便起身离开了廷尉府,准备回家去一趟。他刚出了门上了车,还没坐定,那个书佐气喘吁吁的赶了出来,一把拉住马车:“卫公子,王大人有请。”

“王大人忙完了?”卫登笑了。

“公子,快点下车。”书佐不由分说,拉着卫登的袖子就把他拽了下来,卫登一见,再看书佐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甩开大步跟着书佐冲进了王常的办公室。

王常正在整理衣冠,看到卫登他匆匆的说了两句:“卫公子,朱安世招供了。”

“是吗?”卫风顿时露出了笑容,朱安世终于招了。

“不过,不是我们想要做的。”王常斥退了其他人,附在卫登耳边说了两句,随即大步出了门。卫登目瞪口呆,站在那里半天没动弹,一颗颗汗珠从额头滚落,直到王常消失在门外,他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廷尉府门,一爬上车还没坐稳就嘶声大叫:“快,快,去博望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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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巫蛊

和元年十二月,京师大侠朱安世在狱中上书,揭发石公主通奸,在通往甘泉宫的驰道上埋木偶,诅咒天子,巫蛊事发,立刻在长安城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ahref="target="_blank"></a>

天子接到廷尉王常的上报,极为震怒,这两个月繁忙的政务让他的体力透支到了极限,压抑的心情也绷到了极点,他的脾气越发的暴燥起来,本来就有些疑神鬼,忽然听说有人——特别还是他的亲生女儿——诅咒他,他顿时象被激怒的雄狮一样发出了怒吼。

回到家刚过了没几天安生日子的公孙敬声再次回到了廷尉大狱,同时进去的还有公孙贺夫妇、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廷尉王常正在上火怎么审案,有人在天子面前告了他一状,说他和博望苑的人来住甚密,以至于公孙敬声坐牢期间优待公孙敬声,有循私枉法的嫌。盛怒之下的天子将王常叫过来一问,二话没说,立刻将王常和卫家家主卫伉也投入了大狱。

负责审案的王常进了大狱,这件滔天大案的审理工作刚刚启动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天子指定太常丘信为廷尉,立刻审理此案,可怜丘信看着狱中的一个丞相,一个太仆,两个公主,直接就傻了眼,案子迟迟没有进展,新年过后,天子又问起这个案子,见丘信吱吱唔唔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怒之中将丘信贬为庶民。

廷尉再次空缺。

就在这时,光禄勋韩说向天子推荐了赋闲在家的江充。正上火的天子一听,立刻想起来江充的精明干练,不畏权贵,正是办理这等大案的最合适人选,随即下旨由江充任廷尉,着力处理此案。江充接到了圣旨,三叩九拜之后,对前来传旨的霍禹说:“霍大人请回,江充稍做收拾,即刻前往建章宫见驾。”

霍禹走了,闻讯赶来的江安兴奋莫名,他笑容满面的说:“大伯,这次可是大好机会,可以将博望苑太子一系一网打尽了。”

江充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白了江安一眼,淡淡的笑了一声:“你以为这件事有这么简单?”

“这还不简单?”江安有些不解:“巫蛊啊,这可是碰不得事情,当年连陈皇后都栽在了这件事上,那还不是谁碰谁死?”

江充摇摇头:“陈皇后没有巫蛊的事也要倒霉,巫蛊地事情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如果这件案子里只有公孙家和卫家,那事情也好办,这两家虽然都曾经是天子的宠臣,可是现在已经不比当初,巫蛊足以把他们打落尘埃,可是你别忘了,这里面还牵着两个公主,那可是陛下的亲骨肉。陛下这一辈子儿子并不多,这两个女儿又一直没有成亲,他心里未必没有歉意。如果抓不到切实的证据就匆忙定案,或许我们暂时能占上风,可是一旦陛下后悔了,这件案子就能把我们自己拖进去。”

他系好新送来地青色绶带。捏着那颗廷尉黑犀印看了一会。淡淡一笑:“你以为丘信那么真那么无能?他这是装孙子避祸呢。我们这个陛下。可不好侍候呢。



江安脸上地笑容慢慢地收了。有些紧张起来:“那……这不是反成了祸事?”

江充阴阴地笑了:“这就得看谁去办了。他丘信不能办地事。未必我就不能办。”

江安连忙点头奉承:“那是。那是。谁不知道大伯地手段。”

看着江充上了车。江安拱着手站在门口。越想越觉得有些不自在。本来想向江充讨一份差事地心也淡了些。站在门口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回有去了。

江充来到建章宫,天子正在前殿发火,一见江充便沉下脸问道:“江充,你准备如何审理此案?”

江充早有准备,当下语气激昂的说:“陛下,臣以为,此案涉及公主,不可大意,臣自当取得实证,方可定案,不敢以虚言罪人。”

天子愣了一下,半天没有说话,他知道江充和公孙贺、卫家都有过节,和太子也不和,本以为江充会信誓旦旦的严惩与案人员,没想到江充却这么说,他心里的那一丝担心慢慢的去了,看来江充还是象以前一样可信。他点了点头,淡淡的一挥手:“你去办吧。”

“唯。”江充响亮的应了一声,他顿了顿:“臣请陛下下诏,允许臣在驰道上挖掘,寻求证物。”

天子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通往甘泉宫的驰道有三百多里,这要是挖坏了,自己五月份要去甘泉宫,可怎么办?他刚一犹豫,江充就大声说道:“陛下,如无证物,臣建议罪从无,释放相关人员。”

天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看着面色坚定的江充,犹豫了一下:“拿到他们的口供不就行了吗?”

“陛下,口供是虚的,有可能屈

,唯有证物才是最可靠的。”江充悄悄看了一眼天说:“臣以为,如果没有证物,那么宁可不信朱安世的证词,以免伤及陛下骨肉。”

“骨肉?哼!”天子哼了一声,眉宇间煞气顿显,他起身决然的一挥手:“去吧,朕允你挖掘驰道。”

“唯。”江充慨然应喏,起身躬着身子退到了门口,才转过身出了大殿,在阳光下直起了身子,嘴角露出一丝隐隐地微笑,大步离开了建章宫。

五看着江充的身影,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好鸟,可是他一个太监,没有办法可想,卫风去了北疆的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在宫里,有什么消息也传递不出去,韩说建议任用江充为廷尉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可是只能看着江充走马上任,眼下江充在天子做戏,他虽然能看得破,可是又有什么用?他可没有卫风那样受宠,能影响到天子的决定。

不过,他明天休沐,可以把这个消息传到卫家去。他当然不会直接去卫家,只要到西域酒坊找到媚姬就行,卫风走之前已经安排好了,西域酒坊是他和卫家联络的中转站,卫风地家丁李维会经常去那里。

卫家此时已经乱套了,公孙三娘因为公孙家的原因,也被关进了大牢,家主卫伉挺身而出,代替卫登进了大狱,卫不在博望苑天天和太子商议对策,四处奔波,家里只剩下长公主和卫登,两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长公主进宫求见天子,天子倒是接见了她,可是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闲聊了几句就托词政务繁忙,把她给晾在一边,几个月前在甘泉宫的热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公主敏感的感觉到了天子态度地变化,她心里的那份隐忧越来越明显了。再收到五传出地消息,得知江充上任,并争取到了挖掘驰道的旨意之后,她大吃一惊。天子准许江充挖掘驰道,说明他心里是相信了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等人诅咒他地事情,他不过是顾着一份骨肉亲情,不想让人说他虎毒食子。既然如此,事情就不可收拾了,江充是什么人?他要想找点证据出来,那还不是简单得跟玩似的?他拿来两个木偶人,你知道他是自己带地,还是从驰道里挖出来的?

长公主大急,她知道此时此刻,除了卫风之外,没有人能够影响到天子,就算卫风回来,他也未必就能解决问题,一来巫蛊这件事对于多疑的天子来说是件大事,二来卫风得宠,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霍转世,长公主虽然对卫家当年为什么与霍家交恶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天子对卫风好,并不是对卫家好,相反更有可能因此对付卫家。而她自己更清楚,卫风是什么样的性格,他从心底里可能更认同卫家一些,让他赶回来,会不会无济于事反而把他推到天子的对立面?

可是除了卫风,还有谁能影响天子?就算她可以不管公孙贺一家的死活,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孙三娘、卫伉一起被斩首东市?

一边是卫家,一边是她的爱子。长公主犹豫不决,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想了很久,还是不能下决心。侍卫绯儿见了,十分心疼:“公主,如果公孙三娘死了,四公子会罢手吗?”

长公主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摇了摇头,满头的白发在灯下摇晃着:“绯儿,我如何不知他的性格?我正是知道他的性格,这才不敢让他回来。我是怕他回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火上烧油,一发不可收拾啊。”

“公主,这却是为何?”卫绯儿大惑不解。

“唉——”长公主长叹一声,悄悄的将心里的担忧说给了这个最贴心的侍女。卫绯儿一听,也是大吃一惊,原来四公子的迅速崛起还有这么个因素在其中,难怪长公主会这么犹豫。

“你说,他如果知道他的兄长、夫人被关进了大牢,他会怎么做?”关心则乱的长公主一时没有了主意,眼巴巴的看着卫绯儿,希望她能帮自己拿个主意。卫绯儿被长公主看得有些心慌,她一个婢女如何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这不光关系到卫风的兴衰,更关系到卫家的兴衰,关系到卫家上百口人的性命。现在卫只是因为与廷尉王常有交往才下狱,不会牵连到卫家,而卫风一旦激怒了陛下,那可就理卫一个人的问题了。

“公主,我……”卫绯儿也不敢说话了。

“唉——”长公主痛苦的摇摇头:“我现在才知道,大将军当年为什么那么说了,风儿,你究竟是卫家的希望,还是卫家的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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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大狱

公主,既然这是命,那就让四公子自己决定吧。//”着嘴唇,盯着长公主的眼睛说。

长公主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反复几次,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下之计,也只有如此了,绯儿,你把李维叫来。”

半个时辰后,李维飞马冲出了长安城。

卫风在年前赶到了五原郡,徐自为将军出城相迎,然后陪同着卫风将天子的恩赐送到驻守在边疆的将士手中,同时也向卫风介绍了五原边境的防守情况。徐自为六十多数了,他为大汉国征战了三十多年,他虽然不知道卫风是什么原因受宠,但卫风不久的将来会领兵出征,这是无可争议的事情。作为他来说,他也希望能有一个年轻有为的将领镇守边关,挡住匈奴人的脚步,护佑境内子民的安全。

因此,面对好学好问的卫风,徐自为毫无隐瞒,详尽的向卫风解说了边境的形势。他对卫风说,这十来年虽然大汉也出兵讨伐,可是不管是兵力还是领兵的将领,都不能和当年相比,对匈奴人的威胁并不大。匈奴人经过了近三十年的休养生息,他们又恢复了一定的实力,虽然也能和漠北大战之前相提并论,可是相对这几年的大汉而言,他们的实力恢复得更快一些,入侵也更频繁了一些,在塞外修建的烽燧,大部分都被他破坏了,汉军因为骑兵不足,只能防守,无法追击,当然更谈不上大规模的骑兵对战,这些年一直比较被动。

卫风听得很仔细,问了很多问题,甚至带着胡骑营深入匈奴故地一百多里,实地熟悉了一下塞北的苦寒。五原城从秋天八九月就开始下雪,一直到春天三四月才能结束,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一来补给困难,二来匈奴人这段日子也不好过,有些冻饿得受不了的部落,只好冒着风雪前来打劫。虽然没有什么大规模地战斗,但是零星的冲突却常有发生。

看到边疆战士的辛苦,卫风十分感慨,他对这些护卫大汉边疆的将士由衷的感到佩服,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比自己长不了几岁,也没有什么豪言壮语,甚至根本不情不愿,可是他们毕竟在这苦寒之地守卫着大汉的安宁,立功封侯对他们来说太遥远,能够活着回到家乡,也许是他们最大地希望。他不辞劳苦的将一份份其实很微薄的赏赐送到将士地手中,嘘寒问暖,向他们传达天子的问候。短短的一个月,他马不停蹄的走访了塞外三百多个哨所,接触了两三千名身在一线的将士。

正月底,他告别了徐自为,踏上了归途。没有了大批财物地拖累,他们又全是骑兵,卫风加快了速度,全力赶路。他在五原城的时候就听到了巫蛊事发、公孙贺一家、两个公主以及卫下狱地事情,他心急如焚,只是差事在身,他不敢大意。现在差事办完了,他恨不得一天就能赶回长安城。

二月中旬,卫风在河东郡遇到了风尘仆仆的李维。

“江充上任了?”卫风一听,就跳了起来。

“嗯。”李维连连点头。他一路狂奔。一天两夜要赶五百里。马都快跑废了。要不是遇到了卫风。他还得去买马。他把长安城里地情况详详细细地和卫风说了。不过。他打听到地情况也都是街头地闲言碎语。有用地并不多。只知道廷尉府先后两个廷尉都倒了霉。现在是江充走马上任。据淖五传来地消息说。他在天子面前摆出一副执法严明地样子。要去挖驰道找木偶人。否则不能定罪。

卫风破口大骂:“找个屁地木偶人。谁跟他去找?”

“听说是一帮胡巫。



“要坏事。”卫风头皮发炸。他知道以江充地手段。就是没有木偶人。他也能找出一个来。必须立刻赶回长安。否则事情将不可挽回。他将赵安国和司马玄操等人找来。把事情一说。然后对赵充国和卫督说:“我要立即赶回长安。只带期门郎先行一步。赵大人带着羽林郎。卫大人带着胡骑营随后慢行。”

司马玄操摸着下巴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公子不可。我们地速度本来就不慢。也不急在一时。以我之见。江充不会这么快就拿到证据。”

“什么证据,证据就在他手里攥着呢。”卫风一撇嘴,横了司马玄操一眼。司马玄操一到他的身边,他就隐隐约约的估计到了太子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对太子不利的意思,既然这样能让太子满意一些,自己也能多一个帮手,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他一直对司马迁心存敬意,对司马玄操这个司马迁的族人,

有一些好感。这两个多月来,他已经和司马玄操成:友。

“公子,你听我说。”司马玄操见卫风着急上火,生怕他跨上马就走,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公子,江充既然要在陛下面前表露出公正严明的一面,他就不会这么快拿出准备好的证据,必然要装模作样的找一阵子,你现在丢下部属跑回长安城,陛下会怎么看,他会相信你吗?”

“他不相信我?”卫风根本不理他,一摆手挣脱了司马玄操,指着赵安国说:“快去准备马匹,一人双马,准备好干粮,立刻出发。”

“公子——”司马玄操真的急了。

“不要废话,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留下。”卫风打断了他的话,不容分说的下了决定。司马玄操无奈,只得点头道:“我自然要跟着公子走的。”

卫风大步出了帐门,长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看着乌云翻滚的天空,直皱眉头,田默赶了出来,站在他的身后,轻声说:“公子,司马先生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们就是按这个速度赶回来,也差不了两天,何必授人话柄。



卫风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无言,你知道吗,夫人也入狱了。”

长公主怕卫风担心,一直没有告诉他公孙三娘入狱的事情,他虽然知道京师巫蛊事起,却没有想到这么严重,连公孙三娘这个出嫁的女儿都被牵连进去了。直到李维来,他才知道公孙三娘已经在狱里两个多月了。公孙三娘已经有了身孕,这天寒地冻的让她呆在牢里,说不准还得被严刑拷打,他的心就象被刀割似的难受。

田默大吃一惊:“夫人也被牵连进去了?”

“嗯,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卫风抬起头,任凭强劲的北风吹得大氅猎猎作响:“我真的很怕,也许一两天的时间,我就见不到她了,更见不到我那还没出生的孩子。”

田默沉默了,他能体会到公孙三娘在卫风心目中的地位,整个卫府,只有长公主能和公孙三娘相比。公孙三娘入了狱,又有身孕,卫风焉能不急。

看着李维、李越等人牵着马出来,卫风摆了摆手:“走吧,是福是祸,自有天注定。”

公孙三娘扶着粗糙的木栅栏,挺着刚刚显形的肚子,艰难的走出了牢房,她穿得很单薄,身上只有一件赫色的囚服,冻得簌簌发抖,脸色发青,曾经温润的双唇已经裂开了几个口子,流着一丝丝的鲜血,她两只手血迹斑斑,原本修长的手指已经变了形,身上伤痕累累,那是大堂上用刑的结果。入狱两个月以来,她几乎每天都要经受一番拷问。

江充做了廷尉,他把侄儿江安带进了廷尉府,让他负责大狱内的~问,自己带着人到驰道上挖证据去了。江安不知怎么的,就一直怀疑卫风参与了劫走细君的事,看到面目娇好的公孙三娘,他就抑制不住的怒火中烧,指使人对公孙三娘这个从犯都算不上的人严加审问,看到公孙三娘的惨叫,他似乎能获得一丝快感一样,乐此不疲。

公孙三娘扶着阴冷的墙壁,慢慢的向前走着,她低下头看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将身上破烂的衣衫尽力的盖在上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乖,不怕啊,阿翁回来就好了。”

“夫人……”旁边扶着她的狱婆有些不忍心的轻声说道:“你就先招了吧,也就不用这么受苦了,万一打着哪儿了,伤了孩子,岂不是……”

“我无罪,从何招起?”公孙三娘轻轻的摇着头,声音中有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巫蛊这种罪名,又岂是能随便招认的,我公孙家可受不起这种大逆之罪。”

“唉——”狱婆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公孙三娘的手更用力了些。

刑室里,江安裹着厚厚的锦袍,用烙铁拨弄着红红的炭火,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他抬起烧得通红的烙铁,唾了一口唾沫,唾沫落在烙铁上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江安惬意的闭上了眼睛,这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听起来是那么的悦耳,仿佛烙在卫风和赵安国的身上一样快意,他似乎看到了卫风和赵安国卑微的跪在他的面前哀嚎,企求他饶过他们,甚至愿意献他们的一切。

“大人,囚妇带到。”狱婆陪着笑脸,凑到江安身边献媚的笑着。

“哦——”江安扭过脖子,斜着眼睛看着浑身颤抖的公孙三娘,咧着嘴无声的笑了:“公孙夫人,你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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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娘眼皮都没有抬,她一直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腹轻轻的抚在上面,似乎并不是置身于阴森逼人的刑室,而是正在自家舒适的卧房里,倚偎着自己的亲人,轻声和自己的孩子交流。//\

除了腹中的孩子,这个昏暗的刑室,血腥的刑具,凶恶的狱卒,一切都不存在。

江安见公孙三娘根本不理他,感觉到了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轻视,他细长的眉毛慢慢的竖了起来,一抹讥笑挂在了嘴角,他晃着手中的烙,慢慢走到公孙三娘的面前,阴阳怪气的指着周围墙上挂着的散发着血腥味的刑具说:“公孙夫人,你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这里吧?还是招了吧,招了,或许陛下还能饶了你。就算陛下不饶你,冬天也已经过去了,你还有机会把孩子生下来。”

公孙三娘没有回答,或许因为刑室里有火炉的原因,她的颤抖也慢慢的停了。

江安一直没有等到回答,心中的怒气越来越旺,他大步走回火炉旁,将手中的烙铁用力的插进炭火中,怒不可遏的大喝一声:“你不要给脸要脸,这不是你卫府,我也不是你那个温柔多情的夫君,你要是不招,有的是办法侍候你。”

“江大人,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公孙三娘抬起了头,轻蔑的看着前方。

“你有种。”江安被公孙三娘的眼神看得发虚,越发的暴跳如雷:“上刑。”

两个五大三粗的狱卒扑上来,将竹片制成的刑具套在公孙三娘的手上,两人拉起了绳子,恶狠狠的盯着公孙三娘:“招不招?”

公孙三娘昂起头,干裂的嘴唇中轻轻的吐出两个坚定无比地字:“无罪!”

“废话什么,用刑。”江安一声大喝,两个狱卒同时用力拉紧了绳子,一声钻心的疼痛让公孙三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哈哈哈……”江安快意无比。他绕到案后。举起了案上地青铜爵。自有人替人舀上一杯烫得温热地美酒。他美滋滋地品着酒。听着公孙三娘撕心裂肺地惨叫。仿佛听着世上最动听地音乐。

“大人。囚妇晕过去了。”一个狱卒闻着酒香。眼馋地看着江安手中摇晃地酒液。轻声说道。

“这还用问我?”微薰地江安斜着眼睛。“用水泼。泼醒了再问。”

“喏。”狱卒咽了口口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盆冰冷地水泼在公孙三娘地身上。她无力地睁开了眼睛。用仇恨地目光看着高坐地江安。眼神冰冷如刀。她地嘴唇哆嗦着。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那一盆冷水已经抽走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力气。

“还不招?”江安晃晃悠悠地踱到公孙三娘地面前。俯视着卧在冷水中地公孙三娘。用力裹紧了身上地长袍。缓缓地倾过酒爵。将杯中地酒凝成细流。倾在公孙三娘地脸上。酒液呛进了她地鼻子、嘴里。让她禁不住地咳嗽起来。只能勉力地移动着自己地头。让开酒液。

可是江安很享受这种感觉,他仔细调整着手中地酒爵,保证酒水大部分能倾在公孙三娘的头上,他对公孙三娘的避让十分不满,挥手命令:“把她的脸给我掰过来。”

“畜生——”公孙三娘恶狠狠的盯着江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你不得死。”

江安没有听清,他也没有兴趣听清,从第一天开始他就没指望公孙三娘会招供,他只是享受折腾她带来的快意。

“大人,她还骂你呢。”一个狱卒义愤填膺的说。

“骂我?”江安很意外的笑了:“不容易啊,公孙夫人,你终于肯开口了。我说,她骂我什么呢?”

“她……她骂大人不得好死。”那个狱卒犹豫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踹了公孙三娘一脚,仿佛公孙三娘骂的是他爹一样:“居然敢骂大人,不想活了你。”

“哈哈哈……”江安甩手将酒爵砸到公孙三娘身上,仰天大笑,笑声张扬而嚣张。狱卒和狱婆陪着笑看着他,眼神中却全是惊惧。江安笑了一阵,忽然脸色一沉,一手揪住公孙三娘的头发,劈手就是一大耳光,他神色狰狞,恶狠狠的骂道:“我不得好死?你才不得好死,你们卫家、公孙家都不得好死,你以为你那个不成器的夫君会来救你?我告诉你,他救不了你,他也得死。哈哈哈……”

“大人——大人——”一个狱卒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惶急的大叫着。

“什么事?”江安大怒,站起身一脚踢在那个狱卒的胸口,将他踹倒在地:“慌什么?天塌了?”

“大人……”狱卒惊恐的看着门口。

些不解的抬起头,顿时大吃一惊。

风尘仆仆的卫风紧握双拳,圆睁双目,象一头狂暴的熊一样挡在门口。

“你……”江安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手指颤抖的指着卫风,乍着胆子喝道:“你竟敢擅闯……”他的话还没说完,卫风一拳就砸在他的脸上,这一拳又快又狠,江安被打得倒翻出去一丈远,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当时就晕了过去。他的鼻梁被卫风砸歪了,鲜血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三娘——”卫风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公孙三娘,顾不得再收拾江安,一下子扑了过去,跪在地上,将湿淋淋的公孙三娘抱起来搂住,反手从身上扯下大氅包起公孙三娘,还没说话,泪水就涌了出来。

“夫君……”公孙三娘哆哆嗦嗦的抬起手,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摸到卫风的脸颊,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卫风泣不成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见过陛……下了?”公孙三娘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卫风没有说话,只是连连摇头。他一回到长安,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就跑来看公孙三娘。他在门口被拦住了,结果看门的刚跟他嗦了两句,就被他一挥手挂在墙上了。现在一看到公孙三娘的惨状,他比自己受了刑还痛彻心肺。

“你……”公孙三娘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卫风,站在卫风身后的田默低着头说:“夫人,公子一回长安城就到这里来了。”

“夫君——”公孙三娘紧紧的抓住卫风的手,嘴唇颤抖着,一直很自信的眼神变得惶急起来:“快去……去见陛……”话没说完,她头一歪,就软在卫风的怀里。

卫风根本没有听清公孙三娘的话,他见公孙三娘突然没了声音,大惊失色,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鲜血:“三娘……三娘……”

“公子,夫人……夫人好象……”田默有些惊恐的指着公孙三娘身上的一滩血。

卫风如遭雷劈,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怀中悄无声音的公孙三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慌失措,呆呆的跪在那里,拼命摇晃着公孙三娘:“三娘……三娘……你不要吓我,你不要丢下我……”

“夫人——”李维和田默也大惊失色,扑上去齐声大叫。可是公孙三娘再也听不到了,她的身体慢慢的软了下来,任凭卫风如何摇晃,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眼她朝思暮想的夫君,带着她未出世的孩子,永远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尘世。

“啊——”卫风双目赤红,仰天长嚎。

狱卒、狱婆们面色煞白,牙齿咯咯作响,他们极力想向墙角挪动一些,离那个疯狂的少年远一些,他们本能的感觉到,这个人太危险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安也被一阵阵疼痛激醒过来,透过被血蒙住的双眼,他看到仰头狂啸的卫风,一眼看见了躺在卫风怀中的公孙三娘,突然觉得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上气来。他拼命的蹬着腿,想要站起来,但是无边的恐惧让他手脚酸软,徒劳的在地上刮出一些响声,却不能挪动分毫。

更可怕的是,他的动作引起了卫风等人的注意。李维第一个站起身来,“嚓”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走了过来。

“李维,住手。”卫风喝住了李维,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不敢相信是他说出来的。他将公孙三娘抱在怀里,缓缓的站起身,走到江安喝酒的案旁,抬起一条腿,将案上的杯盘全部扫落在地,田默连忙解下身上的大氅铺在案上。卫风轻轻的放下公孙三娘,轻柔得象是怕惊醒睡梦中的妻子,他俯下身子,在公孙三娘冰凉的额头轻轻一吻,两行热泪沿着脸颊滴落在公孙三娘苍白的脸上。

“三娘,我给你报仇。”卫风轻声说道,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静静的看着汗流满面的江安。

江安看着卫风平静的双眼,似乎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猛兽,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整话:“你……你想……怎么……样?”

“你这个畜生。”卫风的脚步沉重得有如千斤重担,他一步步的走到江安面前,一只脚踩上了江安的脚踝,弯下腰单手握住他的那一只脚踝,咬着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我要让你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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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惊变

光匆匆的走进了大殿,步履慌乱,全无平时波澜不惊

天子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一抬头却看到满面惊惶的霍光,不由得笑了:“你这是怎么了,如此慌张?”

“陛下——”霍光一步没走好,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手中捧的公文撒了一地。\\\net天子不快的沉下了脸,霍光在他身边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陛下,卫风回来了。”霍光额头全是汗,他抱着刚捡起来的几份公文,惶急的看着天子。

“风儿回来了?”天子一听,展颜笑了,对旁边的淖五挥挥手道:“快,快,快让他进来,让朕看看这两个月他被胡风胡雪吹成什么样子了。”

五也长出一口气,眼角绽开一丝笑容,躬身应道:“唯。”转身就要出去,霍光却连连摇手:“陛下,卫风没有来宫中,他,他,他带着几个卫府的家丁,去了廷尉府……”

五的脚步僵住了,天子的笑容僵住了,旁边的金日吃惊的张大的嘴巴,远处站着的苏文却禁不住的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和旁边的郭~一样,紧紧的闭住了嘴巴,面无表情的低下了头。殿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天子。天子面沉如水,一声不吭,过了会儿,他慢慢放下手里的毛笔,轻声问道:“他去廷尉府干什么?”

霍光暗自松了一口气,应声回答:“陛下,他到廷尉府去见他的夫人公孙三娘,狱卒因为他没有陛下的手诏,不准备他进去,被他一拳击毙,随后他被公孙三娘的死激怒,带着卫府家丁大闹廷尉府,当场击毙数名狱卒、狱婆,主审的官员被他……”

“被他怎么了?”天子不快的大喝一声,充满怒意的喝声在殿下嗡嗡回响,震得殿中诸人心寒胆战。

“被他……”霍光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被他活生生地撕成两片。惨忍睹。”

上官桀和金日面面相觑。被霍光地话惊得目瞪口呆。坐在陛下身后地两个小美吃惊地掩住了嘴巴。

“岂有此理。”天子挺身而起。大步走到霍光地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他人呢?现在何处?”

“他。他抱着公孙三娘。回卫府去了。”霍光战战兢兢地说。牙齿打战地咯咯声清晰入耳。

天子地脸色顿时铁青。他抬起头。阴沉地目光穿过殿门。直看到宫外地上林苑:“卫府。卫府。他地眼里只有卫府吗?来人。立刻把他抓起来。关到廷尉诏狱去。”

殿中诸人一时愣住了。一个也没有动。

“你们傻了?”天子更加恼火,飞起一脚踢在霍光的肩上:“朕的话你敢不听?”

“唯。”霍光如梦初醒,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天子大步走回到自己地案前,好象又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叫住了霍光:“他不是眼里只有卫府吗,就把他和卫伉关在一起。”

卫府哭声一片。

自从卫风抱着公孙三娘的尸身进了门,卫府就陷入了悲哀和恐慌之中。长公主悲痛之下,知道卫风这次是真的闯了大祸,他回京没有先去见天子求情,而是直接大闹廷尉府,并且把廷尉府的犯人给抢回了家,仅凭这一条天子就会龙颜大怒。她拉着卫风连声苦劝,劝他赶紧进宫去见天子请罪,可是卫风谁也不理,他也不哭,也不笑,阴着脸让人安排烧水,他要给公孙三娘清理尸身。

热腾腾的水端来了,卫风小心的试了试水温,推开要上前帮忙地几个嫂子和侍女,把她们全部推出了房间,然后紧紧的关上了门。自己返过身来,小心的解开了公孙三娘身上已经成了碎布片的囚衣,将布巾在热水里蘸了蘸,又拧成半干,轻柔的擦去公孙三娘额头地血迹。

公孙三娘的身体早就凉了,身体也有些变硬,血迹已经干成一片一片。卫风细心的擦着,动作轻柔得怕似惊醒睡梦中地夫人。已干的血迹在热水地清洗下,渐渐的化成暗红地血水,卫风用一块干布将血水擦去,然后再擦下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换了多少盆水,公孙三娘终于恢复了曾经的洁净雅素,虽然她的脸上、身上还有着数不清的伤痕,可是却再也没有哪怕一丝血迹,她的脸很白,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有些发青,透出一股妖异,但是她的神情很安然,安然得象是沉睡在卫风温暖的怀中。

卫风将她搂在怀里,替她穿好了一件件的新衣,又拿过梳妆台前的胭脂水粉唇红,一丝不芶的给她化了妆,他的手很稳,他的心很细,似乎在做一件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他的神情很温和,

一丝温馨,似乎又回想起了新婚之后,他在闺房里一娘化妆,一边听公孙三娘讲书的时光。

一切完备,卫风将耳朵贴在公孙三娘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仔细倾听,可惜,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他那可怜的孩子连男女都不知道,就随着母亲魂归天国。

“三娘……”卫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痛,捂着脸伏在公孙三娘身旁,象个孩子一样嘤嘤的抽泣起来,他的哭声很压抑,压抑得轻不可闻。

“风儿……风儿啊……”长公主在外面哭喊着,拍打着房门:“你快出来啦,陛下的诏书到了。”

里面除了轻声的抽泣,什么反应也没有。

霍禹一手扶着刀,一手捧着诏书,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面容悲凄,可是,他的眼神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啊,一直想着机会要对付卫风,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还是卫风自已送过来的。回长安不交差,大闹廷尉府,击杀数人,劫狱,哈哈哈,哪一条都够要他命的。不过,天子还是宠爱他,只是把他下狱,没有立刻要了他的命。

纵使如此,他要想逃过这一劫,恐怕也是难上加难了。父亲霍光让他赶到卫府来抓捕卫风的同时,又派人去通知江充,江充的侄子被卫风给撕成两半了,他一定会疯了,不把卫风咬死绝不会罢休,何况卫风现在还是投到江充主管的廷尉府大狱。

至于现在,就多等一会儿吧,等的时间越长,卫风就死得越快。霍禹快乐的想着。

长公主却深知其中的利害,卫风等的时间越长,天子的怒火就会越旺,卫风求生的希望就越渺茫。眼看着卫风在里面已经足足三个时辰,她心急火燎,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大喝:“来人,把门给我劈开。”

“公主——”李维惊叫了一声。

“快去!”长公主白发凌乱,面目狰狞。李维被吓得倒退一步,不知所措。田默应了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赶到门前大叫:“公子,你快出来,诏书到了——”

门“吱呀”一声轻轻的拉开了,双目红肿的卫风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冷漠的眼光扫视了一圈,将院中诸人的神色全部看在眼里。他看了一眼田默手里的长刀,步履沉重的走到田默面前:“你是想劈门?”

田默看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刚点了一下头,卫风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这一脚很突然,田默根本没有防备,被这一脚踹得连退几步,撞在李维身上,连着李维一起撞倒在地。

“滚!我卫家没有你这样的家丁。”卫风大声怒喝,随即一掌扇在冲过来要抱着他的贵仁脸上:“你们也滚,都给我滚,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

长公主看着状若疯狂的卫风,心如刀绞,她长嚎一声,晃了几晃,软软的栽倒在地。卫绯儿惊叫着上前扶起她,马氏等人也拥上前去。

卫风远远的看了一眼,无动于衷,他向霍禹伸出双手:“来吧。”

霍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一边示意旁边的期门郎上前给卫风戴上刑具,一边打招呼:“风叔,这是朝庭的规矩,我也没办法,还请风叔体谅,要不,你坐到车里吧。”

卫风不理他,任凭期门郎给他戴上了枷锁,拖着沉重的脚镣,向门外走去。

“风儿——”长公主刚刚醒来,就看到卫风被押走,不由得又是一声惨叫。卫风的脚步滞了滞,他转过身,看着悲痛欲绝,几乎站不稳身子的长公主,艰难的伏在地上,“通通通”叩了三个头,一言不发,起身就走。“风儿,我的风儿,呃——”长公主挣扎着要扑上去前去,却被卫绯儿等人死死抱住,她连叫几声,眼睛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田默站起身来,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走到马氏面前:“夫人,小人无能,被公子赶出卫府,无颜再在卫府立足,小人出府了。”

“什么?”李维睁着眼睛大叫一声,一把揪住田默的衣领:“这个时候你居然想走?”

田默无奈的笑了:“不是我想走,是公子赶我走,你也听到了,我们都被公子赶出府了,你也是。”

“我不走!”李维怒声大喝,他环顾了一眼一声不吭的贵仁贵义等人,戟指大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公子平时对我们那么好,现在他刚有些麻烦,你们就要离开他?你们滚吧,我李维不走。天大的事,我和公子一起扛着。我李维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不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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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前因后果

救他?我怎么救他?”太子的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的看着司马玄操:“我自身都难保,去向陛下求情,陛下能给我面子,我还有面子吗?”

司马玄操语噎,他看着太子复杂的眼神,半晌无语。\\//太子有些心虚的让开了眼神,苦笑着挥了挥手:“你还回博望苑吧,这次,谁也救不了他了。”

司马玄操沉默的片刻,拱手施礼:“殿下,在下平时自视甚高,到今天才知道不过是书生之见,全无用处。殿下,在下要出去游历一番,增长见识,暂时不能再侍候殿下了。”

“你要走?”太子吃惊的皱起眉头:“你也要走?”

“是。”司马玄操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

太子怔怔的看了他一会,眼神渐渐的冷了下来,他转过身,挥挥手说:“你走吧,反正我博望苑迟早也要和卫府一样的,早晚都是走,早走早干净。”

“谢殿下。”司马玄操再次深深一揖,转身扬长而去。太子看着他的背景,咬紧了牙关,太阳穴嘭嘭直跳,他猛的一拳咂在案上,出一声巨响。旁边的张光被这声巨响惊得眼神一跳,他直起了身子,看着暴怒的太子,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殿下,不能不救啊。”

“怎么救?”太子横了张光一眼:“我说的话,陛下能听吗?”

“陛下,卫风虽然一时糊涂,闯下了大祸,可是你别忘了,这个罪可大可小,全在陛下心意。”张光见太子不以为然,心里也知道太子其实并不想救卫风。他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不喜欢卫风,但是从太子派司马玄操去监视卫风可以看得出来,太子对卫风地防范多于信任。可是他作为宾客,就是要在太子可能犯错的时候提醒他。“殿下,打死几个人,闹一下廷尉府算什么?你可别忘了,公孙三娘也是陛下喜欢的人,她一个从犯,在狱中被折磨致死,那个江安本身就该死。卫风鲁莽,陛下也不是不知道,这阵怒气过了,陛下消了气,自然会饶过他。陛下,卫风此人在陛下的心中极重,先前他一句话,就能解了殿下办事不力的罪名,也是他,把殿下从朱安世之祸中分离出来,他是向着殿下地。这个时候你帮他一把,就算不奏效,也不会有多大伤害,如果卫风没事了,知道殿下见死不救,他会怎么想?”

“我去救他,陛下会怎么想?”太子不快的反驳道。

“殿下。你和卫家密不可分。你不救他。陛下会不会认为你寡恩?”

“这……”听张光这么说。太子犹豫了。别地他可以不考虑。但是陛下地心思他不能不顾忌。他深思了好久。还是拿不定主意。张光刚要再说话。他摆了摆手:“你说地我明白。你让我再想想。”

“喏。”张光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低下了头。

卫伉一看到卫风。大惊失色。他拖着刑具迎了上来。一把抓住卫风地手臂:“风弟。你怎么……”

霍禹站在外面。安静地看着卫风一言不地往墙角一坐。闭目养神。他咳嗽了一声:“风叔闯廷尉诏狱。打死了江安。劫走了公孙夫人。陛下震怒。将他……下狱了。”

“唉”卫伉长叹一声。怔怔地看着卫风。只觉得两腿软。他晃了晃。无力地坐了下来。面如死灰。再无生气。他本来还有一丝希望。指望着卫风能赶回来。在陛下面前求情。能够有一线生机。现在卫风闯下了(全文字手机小说阅读,尽在wapcn(cn文学网)更大地祸。也被关了进来。这最后地希望也破灭了。等着一起弃市吧。

不知什么时候,霍禹走了,大牢里除了犯人们不时的呻吟声,安静得很。江充不在狱里,江安又被卫风给撕成两半,那些狱卒们一时不知所措,难得地安份守已起来。

卫风一直坐在墙角里,默默的流泪,卫伉也没有心思和他说话,两人各想各地心思,如石雕一样动也不动。狱里不见天光,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更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卫坐不住了,他蜷缩着身子,躺了下来,眼神空洞的看着阴湿的屋顶,没有一点生气。

“兄长……”一直埋着头的卫风忽然轻轻的叫了一声。卫没有应他。卫风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胸口还在起伏,这才松了口气,他又提高了声音:“兄长?”

“嗯。”卫地眼珠动了一下,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

“我卫家……”卫风一字一句的说:“究竟做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痛恨?”

卫没有回答他,他抬起头看着卫风,过了一会儿,他强撑着坐起身来,吃力地挪到卫风身边,他的眼睛也渐渐地灵动起来,鼻息也粗了。他盯着卫风的眼睛:“风弟,你老老实实跟我说

次闯祸,为什么陛下没有处罚你,反而宠信你,让侍中?”

卫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歪了歪,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那个胎记:“陛下看到这个胎记,说我和他有缘,哼哼,现在看来,果真有缘。”

“胎记?”卫伉大惑不解的看着卫风手腕上的那个印记。卫风将当日在殿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当他说到陛下问起他的出生年月时,卫伉抬手拦住了他,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风弟,你知道吗,你出生的那一年,霍骠骑的长子霍跟随陛下泰山封禅,下山之后,就得了怪病死了。”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得很凄凉:“怪不得陛下宠信你,却对我卫家无一丝恩情,原来,原来他真是把你当成了霍家的人,他宠信你,只怕也是为了对付我卫家。哈哈哈,哈哈哈……”

卫伉大笑起来,声音越笑越大,越笑越凄惨,慢慢的,笑声变成了压抑的哭声:“我是罪人,我是卫家的罪人啊,阿翁,你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啊……我不仅害了你,也害了卫家,害了卫家所有的人啊……”

卫风看着有些疯狂的卫伉,一言不,他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哀。卫哭哭笑笑,笑笑哭哭,直到没有力气了,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在睡梦中,他还在不停的忏悔,似乎在祈求卫青的在天之灵宽恕他的罪过。他的身体缩成一团,依然挡不住逼人的寒气,瑟瑟抖,牙齿打战声清晰可闻。卫风将地上所有的干草全部堆到他的身上,然后坐在一旁垂帘闭目,沉默语,静待他醒来。

“风弟……”不知什么时候,卫伉已经坐起身来,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潮红,不时的咳嗽两声。卫风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醒了?”

“我醒了。”卫哑着嗓子,他的眼神出奇的平静:“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关于卫霍两家的恩怨的。”

卫风点点头,依然坐着不动。卫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开始讲述,他讲得很慢,沙哑的声音象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元狩四年春,阿翁与骠骑将军各领五万骑深入漠北……”

卫淡淡的语调,象是讲述别人的故事,一点感彩也没有。“阿翁虽然是大将军,可是陛下却把精锐全部调入骠骑将军帐下,也不给他配副将,而是以李敢等人为大校。他所希望的,无非是让骠骑将军击杀匈奴单于,立下不世之功,然后顺理成章的把他提升到阿翁之上。”

卫风无声的点了点头,他听天子讲述过这场大战,不过天子讲的时候,都是着重于骠骑将军的赫赫战功,相比之下,大将军虽然击溃了匈奴主力,却没有抓住匈奴单于,并且折了李广这位名将,功过相抵,并没有增封但是天子并没有提及汉军的精锐全在骠骑将军帐下这个问题。

“战后,阿翁没有一点封赏,跟着他的人也没有,而骠骑将军增封五千八百户,帐下封侯数十人,一时风光无两。所有人都看出了卫家已经失去了天子的宠信,跟着阿翁再也没有什么立功封侯的机会,大将军府为之一空,无人问津,而骠骑将军府却如日中天。骠骑将军麾下的将校,眼里再也没有阿翁这个大将军。”

“那骠骑将军本人呢?”卫风挑了一下眼皮,静静的看着卫伉。

“骠骑将军这个人,其实很重情。”卫他看了一眼卫风,咧着嘴笑了:“风弟,你真的很象骠骑将军,冲动,敏感,重情。”卫风没有应他,收回了眼光,继续倾听。卫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骠骑将军从小是阿翁养大的,他的阿翁的感情甚于父子之情,又岂是那些追名逐利的人所能理解的。唉”卫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抹悔意:“也正因为此,我的一句话,害了骠骑将军,也害了我卫家。”

“一句话?”卫风皱起了眉头。

“漠北大战,李广将军迷路,贻误战机,后来他不愿意再次面对刀笔吏的审问,愤而自杀。他的儿子李敢刚刚跟随骠骑将军立下大功,封为关内侯,代替其父为郎中令。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李广将军的死是因为阿翁压制他,愤而找上门来与阿翁理论,执意不听阿翁的解释,用剑刺伤了阿翁。”

“有这事?”卫风露出一丝怒气。

“嘿嘿嘿……”卫伉哑着嗓子笑了:“风弟,我当时就跟你一样气愤不已,对阿翁把这件事隐瞒下来感到极不理解,所以,我就把这事告诉了骠骑将军,我想他一定能为阿翁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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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哀莫大于心死

风如梦初醒,一直盘旋在心里的问终于解开,原句话。//www、qb5、c0m//

“后来的事,就很简单了,骠骑将军大怒之下一箭射死了李敢,不久后他又因病而逝,具体病因不明。也正因为病因不明,陛下一直怀疑有人暗中下毒,害死了骠骑将军。恐怕……”他咧着嘴苦笑了一声:“只怕他心里最大的嫌就是我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按我一个矫诏擅入宫门的罪名,夺去了我的宜春侯爵。”

卫伉讲完了,他的嘴边挂着一丝讥讽的微笑,怔怔的看着外面,过了好半天,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骠骑将军死后,阿翁是陛下唯一可以用的将军,可是,因为陛下怀我的原故,阿翁被他闲置了整整十四年。骠骑将军的儿子当时还没有成年,陛下把他带在身边,就象现在栽培你一样的栽培他,满心希望他长大成*人之后,能够子承父志,扫荡匈奴。如果真能如此,事情也许不至于到这一步,我卫家至少也能安生过日子。偏偏,唉,偏偏他又得了怪病死了。”

“霍死了,与你又无关,为什么还记恨你?记恨我们卫家?”卫风冷的说。

“这就得去问陛下了。”卫摇摇头,“陛下这个人,你的好处他也许记不住,但是你的过错,他一定不会放过。风弟……”卫伉忽然转过头来:“你相信你是霍转世吗?”

卫风愣了,忽然之间,他也有些迷糊,我究竟是卫家的卫风,还是霍家的霍?卫伉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似乎在等待卫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我就算是霍转世,也离不开卫家吧?”卫风迟的说:“我终究是阿翁和阿母的骨肉。”

卫伉长出一口气,他转身跪倒在卫风面前:“风弟,既然你这么说,还承认你是阿翁地儿子,认可是我卫家的人,我就求你一件事,请你务必答应我。”

“我现在跟你一样,等着被杀头,还能帮你做什么?”卫风撇了撇嘴,不无讽刺的笑了。

“不。”卫连连摇头:“风弟,你千万不要这么想。陛下恨地是我,不是整个卫家,更不是你。且不说你有霍这个原因,就凭你是陛下外甥,他对你和我都是不一样的。虽然眼下你也在牢里,可是你只要向陛下低头,承认错误,他一定能原谅你。”

“原谅我?他原谅了我。我地三娘就能活了?”卫风伸直了腿。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可是他眼角地泪滴透露出他心里地痛楚:“我那未出世地孩子就能活了?”

卫伉一滞。随即又连连摇头:“风弟。我知道三娘死了。你很伤心。可是你要记住。你走了。三娘也不能活。而且。如果你就这样死了。三娘只能以囚犯地身份下葬。她和我一样。只能葬在乱坟岗。你觉得这样能安慰她地在天之灵吗?”

卫风愣了。半天没有说话。卫见他不说话了。继续说道:“你向陛下低头。请求陛下饶恕你地罪过。你才能好好地活下去。你活下去。我卫家就不会灭族。而骠骑将军地荣光。也不会成为霍光地意外之财。只要我一死。陛下消了气。卫霍两家地恩宠。都会由你一人继承。以你地资质。将来一定可以建功立业。重兴卫家。”

“建功立业?再大地功业。还能比阿翁地大吗?大将军。又如何?一门五侯。又如何?”卫风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兴趣。他对还要再说地卫摇了摇头:“你别说了。我不会向他低头。三娘根本不应该在牢里。他是非不分。三娘等于死在他地手上。我地孩子也是死在他地手上。我绝不向他低头。什么功业。我还救过驾呢。又有什么用。千般恩宠。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不会地。

”卫急了:“你就是不喜欢他也没有关系。他已经年过花甲。还能活几天?你既然还自认为是卫家地人。只要辅佐太子登基。姑母成了皇太后。你就是大将军。到时候。江充之流全都得付出代价。三娘地死也是白死了。风弟。我想。三娘一定也是这么想地。”

“太子?”卫风无声的笑了笑:“你进来这么多天了,太子来过吗?你别想得太多了,无情最是帝王家,太子的两个同胞姊姊都在牢里,也没见他伸手营救,他如何会来救我。哼哼,他根本不信任我,要不然也不会派人监视我。”

“派人监视你?”卫伉吃了一惊。

卫风点点头,把司马玄操的事情说了一遍,卫伉顿时呆了,他知道太子的心思,很快就想明白了司马玄操的作用。他苦笑了一声,又继续劝卫风:“就算太子不信任你,可是姑母相信你,凭你的资质,建功立业总没问题。内有姑母做

外有战功,太子也不能轻易动你的。”

卫风无动于衷,哀莫大于心死,他对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卫家的兴衰,骠骑将军的荣光,根本没什么兴趣,任凭卫伉说得口干舌燥,也一声不吭,后来干脆闭上了眼睛,昏沉沉的睡去。

卫伉看着已无求生之意的卫风,长叹一声,他万念俱灰,什么话也不说了,也不想了,呆呆的坐了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解下自己的腰带自缢身亡。卫风根本不知道卫已经死了,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直到外面有人叫他,他才迷迷糊糊的从乱草中坐起身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容悲凄的李维和一脸无奈的司马玄操。

“你们……怎么来了?”卫风想笑一笑,可是他干裂的嘴唇粘在了一起,一张嘴就撕裂开一条口子,沁出了鲜血。

“公子……”李维悲痛不已:“你怎么能就这么看着大公子走了?”

“兄长……走了?”卫风有些吃惊,可是吃惊的程度很有限,看起来只是有惊讶而已,就象不过是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李维痛哭不已,他实在想不到卫风会变成这个样子,连兄长卫伉死了都这么漠不关心,他指着刚卸下来放在一旁的卫伉的尸身:“公子,你看大公子,他死不瞑目啊。”

“死不瞑目?”卫风挪了两步,探过身去看着卫伉那圆睁的双目,过了一会儿,又坐了回来,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他倒好,先走了,一死百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死不瞑目呢。”

“公子——”李维不可思议的看着卫风脸上的笑容,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竟愣在那里。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司马玄操叹了一声,将不知所措的李维拉开,他蹲在卫风的面前,轻声问道:“卫公子,你是不是也想象大公子一样,一了百了?”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不回博望苑?”卫风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奇怪的看着他,他想了想,忽然“哦”了一声:“难道太子也放弃了你?那你可真是亏了,跟了我不到两个月,一无所有。”

司马玄操也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的说:“公子如果也想一死了之,一了百了,何不抢在大公子之前?当然了,现在也不迟,卫府还有长公主。但是公子可要抓紧了,因为,长公主也撑不了几天了。”

“你说什么?”卫风忽然惊醒了,他扑过来一把抓住司马玄操的衣领,怒声喝道:“我阿母怎么了?”

司马玄操被他抓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卫风杀气腾腾的双眼,他忽然间有些后悔,他是亲眼看到卫风发狂的时候将江安一撕两半的,他可不想被卫风莫名其妙的勒断脖颈。

“公子放手,公子……”李维也慌了,连忙过来掰卫风的手,卫风的手如铁钳一般有力,李维和司马玄操两个人用尽了全力也掰不开。没多长时间,司马玄操的脸就逼得通红,眼珠都快凸了出来。

“快说,我阿母怎么了?”卫风嘶声大吼。

“公子。”李维也急了,放开手,直起身大吼:“家里的人都散了,田默那些混蛋都走了,长公主为了给你求情,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三夜,用她的封邑换到了陛下赦免你的恩旨,我们是来接你出去的。可是没想到你却是这个样子,一心只想着死,根本没有想过长公主。”李维气愤不已,他大声指责着卫风,这些天来所有的压力和委屈都变成了泪水,夺眶而出。

“阿母……”卫风松开了司马玄操,无力的靠着墙,早已干涸的眼泪突然间肆意横流。

司马玄操大口大口的喘了半天气,总算缓了过来,他结结巴巴的说:“李维和卫绯儿……陪着长公主……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三夜。长公主现在身体很……虚弱,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公子,你还是快跟我们……出去吧。”

卫风忽然惊醒过来,他爬到卫的面前,“通通通”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冲出了敝开的牢门,李维和司马玄操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没想到卫风坐了这么多天大牢,滴水未尽,居然还能健步如飞。

他们顾不得多想,起身跟了出去。司马玄操赶着去办相关手续,李维跟在外面紧追,刚出了门,就看到李越正在手忙脚乱的套着马车。李维四处看不到卫风的影子,连忙问李越:“公子呢?”

“公子象疯了一样抢一匹马就跑了。”李越苦笑着指了指前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你们快上车,我们也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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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

公主静静的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两颊潮红,嘴里喃喃自语着听不清的话。\一脸疲惫的卫绯儿陪在一旁,不时的捂着嘴咳嗽两声,她和李维一起陪着长公主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三夜,和长公主一样染上了风寒,只是因为年轻,比奄奄一息的长公主略好一些,勉强还能撑得住。

“风儿……”长公主梦呓一般的轻声叫着。

“公主,咳咳,公主,公子马上就能回来了。”卫绯儿看着长公主忽然睁开的双眼,强笑着安慰道。她抚了一下长公主的额头,惊奇的发现,长公主滚烫的额头变得凉了一些。

“不,绯儿,我的风儿……咳咳咳……”长公主忽然支撑起身子,一只手伸向门外,她想说些什么,却被猛烈的咳嗽呛得说不出来,直到咳得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才喘息着说:“风儿回来了,我的风儿……回来了。”

“是,是,长公主,公子回来了。”卫绯儿强忍着泪,连声对长公主说。一旁的马氏也跟着站起身来:“阿母,你休息一会儿,我去门口迎一下。”

“快,快,我的风儿回来了。”长公主死死的盯着门口,目光灼灼有神。

卫绯儿有些诧异的看了门口一眼,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回过头想把长公主摁回被子里,可是长公主犟着身子,不肯躺回去,卫绯儿正要开口劝,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声:“阿母——”

穿着色囚衣,脖子上还戴着铁的卫风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卫绯儿大喜,松开手直起身来:“公子,你可回来了……”话还没说完,卫风就把她拨到一边,一下子扑到榻前,紧张的拉着长公主伸出的手,贴在冰冷的脸颊上,未语泪先流:“阿母,我……我……我回来了。”

“风儿,我的风儿回来了。”长公主两眼放光,哆哆嗦嗦地伸出另一只手,颤抖的抚摸着卫风凌乱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脸:“风儿,你受苦了……”

“不——”卫风痛苦地摇着头,长公主滚烫的掌心和虚弱的眼神,无力地声音,无不显示着过去三天对她年迈的身体造成的伤害,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不仅没能救回公孙三娘,反而连累了母亲,丢掉了封邑还是小事,这个天气在建章宫外面跪三天三夜,就算是个年轻人也撑不住,对长公主这个年过七旬、一直养尊处优的老人来说,更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母。是我地错。都是我地错——”卫风紧紧地握住长公主地手。伏在榻边涕泪横流。

“风儿……”长公主用尽浑身地力气。将卫风地头抬起来。盯着他红肿地双眼。象风箱一样地喘息着:“孩子。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把眼泪擦了。我地儿子。不能象个女人一样。”

“阿母——”卫风连连摇头。无言以对。长公主地脸色冷了下来。忽然抽出手。劈手就是一个耳光。响亮地耳光打在卫风脸上。惊呆了所有地人。卫绯儿和随后追进来地马氏吃惊地看着满面煞气地长公主。卫风更是惊呆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阿母地耳光。甚至从来没有听到阿母对他吼过。这突如其来地一下立刻把他打懵了。脸上很快浮起了一个红红地掌印。

“记住。我地儿子。是顶天立地地汉子。不能象个女人一样哭泣。”长公主几乎咆哮起来。她地嘴唇哆嗦着。圆睁怒目。凶神恶煞一般地看着卫风。卫风怔了一下。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抬起袖子狠狠地擦去了泪水。

“这才象我地儿。”长公主地面色缓和了些。她伸过手来。摸着卫风被一耳光打得通红地脸。鼻息粗重:“风儿。三娘死了。阿母也很伤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哭是没有用地。哭。只会让人看不起你!你阿翁当年在侯府。吃过那么多苦。就从来没有哭过。”

“阿母。我记住了。”卫风重重地点头。随即闭口不言。紧张地看着长公主抽*动地鼻翼。他有种不祥地预感。阿母地生命力正在急剧地流失。他知道长公主有话要对他说。不敢插嘴。生怕漏过一言半语。

“你们……出去。”长公主对卫绯儿和泪流满面的马氏挥了挥手,不容抗拒。

卫绯儿拉着马氏出去了,马氏刚才从李维的口中得知,卫伉已经在狱中自身亡,在长公主面前她不敢放声痛哭,出了房门,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痛,蹲在阶下无声的抽泣起来。

“风儿,爵位丢了,可以再挣,官位没了,还有机会,只有命,只有一次。”长公主撑起身子,极力的想坐起来。卫风连忙上前将她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你兄长卫伉一定

了,卫登和卫不疑不过是中下之才,不足以论。”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说两句话要喘半天:“你阿翁……走的时候……说过,能兴卫家的……只有你,能灭卫家的……也是你。风儿……”长公主勉力的昂起头来,紧盯着卫风的眼睛:“你听我一句话。”

“阿母,你说。”卫风咬着牙,极力的忍住眼眶里的眼泪。

“你……不能让你阿翁蒙……羞!”长公主一字一顿的说,她紧紧的抓住卫风的手,胸口猛烈的起伏着:“你……要重……兴卫……家!”

“阿母?”卫风有些不解的看着长公主。

“答应我。”长公主企求的看着卫风,眼神中有一抹不舍:“因为,我答应……过你阿翁。

不管你……是不是霍,你……都是我的……儿子,答应我。”

“我……”卫风犹豫了一下,他有些糊涂,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我是卫风,还是霍?现在一切都已经失去,三娘走了,阿母也要走了,天子的宠信早已烟消云散,卫家眼看着就有灭门之祸,我还能振兴卫家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面对着长公主炽热的眼神,他一时不敢答应。

长公主屏住呼吸,盯着卫风的的眼睛,她伸出手想去摸一下卫风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再也不能向上举哪怕一点的距离,她怔怔的看着卫风,失望慢慢的从她眼中弥漫开来,她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手臂软软的垂了下来。卫风一惊,刹那间所有的犹豫都被他抛之脑后,他不假思索,声嘶力竭的大喊着:“阿母,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好……孩子。”长公主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握着卫风的手。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从长公主的房里冲了出来,在卫府回响。

江充匆匆的走进了前殿,一进殿门,他就跪倒在地,匍匐而前。天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江充,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笔,他张了张嘴,有些苦涩。江充的侄儿江安被卫风活劈了,可是长公主在外面跪了三天三夜,他最终还是不舍那一份亲情,同意了长公主用封邑换取卫风一命的请求。他不是没想过如何面对江充,他想过江充听到这个消息时会如何的悲痛,如何的伤心,他甚至想过,江充会不会辞职以要挟。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江充会回来得这么快,而且回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只是无声的跪在他的面前,这一份沉默让他更加无言以对。

“江……爱卿……”天子有些不知如何措词,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霍光和金日,示意他们说话。

霍光低下了头,心中忐忑不安,江充是他派人去通知的,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长公主用这种办法换取了卫风的性命,如今江充回来了,卫风却已经出狱了,江充会如何想?他会善罢甘休吗?

金日微微的皱着眉头,他也觉得不好处理,天子不说话,却让他一个大臣说话,这好象有点不合礼节,他瞟了一眼低着头的霍光,也跟着低下了头。

天子无奈,只得重新看向江充:“江……爱卿,找到证据了。”

“回陛下,臣,找到证据了。”江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是却有着天子意想不到的平静。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人,高举过头顶:“臣在驰道上找到了这个。”

天子的眼睛眯了起来,宽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案上,五连忙上前接过江充手里的小木人递到天子面前。小木人还沾着不少湿润的黄泥,面目很模糊,但是身上画的袍服显然是天子所穿的服饰,天子的手颤抖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木头,犹豫着将木人翻了个身,木人的背后,赫然写着“刘彻”两个字,上面还钉着三根已经锈蚀的针。

“江爱卿,这就是你们找倒的?”天子的声音在颤栗中带着无尽的杀意。

“回陛下,这是臣在驰道上找到的第一个。”

“第一个?”天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那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江充沉声说道:“据望气的胡巫说,长安城里戾气极重,应该还有。”

“那就给我找,都给我找出来。”天子怒吼着,一脚踹在面前的书案上。

江充却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忽然抽泣起来,身子伏到了地上,愤怒的天子看着江充,大声怒吼:“你没听到朕的旨意吗?还是你也想抗旨?”

嗯,长公主也死了,大伙儿也快崩溃了。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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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惜哉佳人

陛下,请陛下垂怜。\\”江充嚎啕大哭:“臣老朽无为了陛下效劳,奈何垂垂老矣,请陛下垂怜,念在臣为陛下效劳半生的份上,允许臣乞骸骨,臣不求死后荣耀,只求能全尸而终。”

天子一下子愣住了,他当然知道江充在说什么,可是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让江充走呢?江充走了,谁来替他清查巫蛊的事情?他来回走了两步,忽然沉下了脸,大步来到江充面前,语气中带着不满的喝道:“江充,你这是说朕处事不公吗?”

“陛下,臣岂敢。”江充抬起头,漂亮的胡须上全是眼泪鼻涕,眼神中一片惶急:“臣焉敢说陛下处事不公。江安随意~打嫌犯公孙三娘致死,以至卫侍中发怒杀了他,都是他咎由自取,卫侍中不杀他,臣回来也饶不了他。这是臣用人不当,臣不敢推脱责任,请陛下责罚。臣也想为陛下效劳,全力追求图谋不轨之徒,只是臣……”他低下头,抹了把眼泪,“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你不能走。”天子缓和了脸色,证据坚定的说:“即日起,你全面负责巫蛊之事,只要你为全心为朕办事,朕保你平安,不管是谁都不能伤你分毫。朕派……二十个期门郎给你,负责你的安全,任何人敢对你不利,朕都不会轻饶他。”

“陛下——”江充感激涕零,连连叩头。

“江安死了,虽然他也有过错,可是毕竟是因公事而死。朕赐你百金,你回去好好安葬了他,另外,你家里还有什么能做事的子侄,一起报了来。”天子面无表情的挥挥手,“去吧,有朕替你撑腰,你放心大胆的去做。”

“唯。”江充哽咽着说:“臣谢陛下厚恩,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才对嘛。”天子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江充千恩万谢的退出了宫殿,他看着斜照进来的刺眼阳光,忽然有些发愣,马上又要三月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去年就是这个时候卫风进宫地,一年时间,谁会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个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朕的阿姊……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几天外面可真是冷啊,她那么大年纪,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能吃得消吗?都是卫风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害的。唉!

“淖五,”天子招手叫过淖五,“你……去看看,长公主怎么样了。”

五应了一声。匆匆地去了。

天子坐回了案前。拿起一份公文。却觉得心烦意燥。眼前地字也变得有些模糊。怎么看也看不清。他叹息了一声。放下手里地公文。怔怔地看着阳光明媚地宫外。发了一会儿呆。无精打采地收回了目光。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独自回了寝宫。他身大地身躯有些佝偻。步履也有些沉重。一步步象似在拖着走。

回到寝宫。两个美人笑盈盈地迎上前来。一见天子脸色不对。不约而同地收住了笑容。她们小心地扶着天子躺下。乖巧地在旁边侍候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沉思中地天子招来无妄之灾。

不知过了多久。五回来了。他站在天子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发。天子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听到他地脚步声。却半天没有听到他说话。不免有些奇怪地眼开眼睛看着他:“淖五。你这是怎么了。让你去看……朕地阿姊。她现在如何了?”

“陛下。”五轻声说道:“长公主……长公主三天前就去了。”

“去了?”天子吃了一惊。微微仰起了身子。僵了一下。又慢慢地躺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卫……风呢?他怎么没来宫里报丧?”

“陛下……”淖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卫风……又犯病了,是卫不到宗正府报备地。”

“又犯病了?”天子微微一哂,嘴角带了些讥讽:“犯的什么病,疯病?是不是又把谁给撕了?”

五连连摇头:“陛下,老奴听说,长公主过世之后,他悲痛过度,不停地哭,哭累了就睡在旁边,醒了又哭,除了哭,好象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就犯病了。”

天子慢慢的坐起身来,瞟了一眼五,沉默无语。他呆呆地坐了半天,寝殿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外面巡逻地期门郎脚步声清晰入耳,一步步的走近了,又一步步的走远了,油灯吱吱的响着,明亮的***被门口传进来的微风吹得摇摇晃晃,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如鬼魅一般。

这宫里,真是静啊,一点生气也没有。天子忽然之间有些怪异的感觉。真是怀念

甘泉宫的时候,有阿姊陪着,有公孙三娘陪着,有卫那时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也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夏天,好象也比往常短了很多。

这个卫风啊,要不是他那么冲动,怎么会有今天?自己何至于这么冷清,这个该死的竖子,那么多人死了,他怎么没死?天子忽然之间恨起来,他抬起头看着淖五,冷森森的看着卫风:“淖五,朕要去卫府……看看朕的阿姊。



卫府本来就很冷清,现在更冷清。一下子死了三个人,家里的家丁也走得只剩下几个人,卫府显得更空了,大幅的白布将卫府装点得十分冷凄,让人一看就觉得有一股寒意,不再想看第二眼。

一看到蜂拥而来的车驾,李越稍微一愣,就冲进了府,随即穿着孝服的卫登和卫不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跪在门前,头都不敢抬。

“卫风呢?病得连朕的车驾都不能接了?”天子有些不快的喝道,不怒自威。

“回……陛下。”卫不疑紧张得牙齿打战:“四弟确实不能动了。”

“不能动了?”天子皱了一下眉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府门上的白布,缓缓的进了门,卫不和卫登连忙起身跟了上来。进了正堂,披麻戴孝的马氏等人跪在庭中一边,李维、李越、卫绯儿等人跪在另一边,天子扫了一眼,还是没有发现卫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大步进了屋,只见正堂里摆着三张灵床,长公主在正中,卫伉在东,公孙三娘在西。天子的目光从卫的脸上一扫而过,落在了长公主的脸上。长公主很安祥,脸上看不到一点异样的神色,似乎不是病死的,而是寿终正寝一样。天子站在她旁边,微微的低着头,仔细的看了一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阿姊,你走了,朕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他背过身去,抬起袖子擦了一下湿润的眼角。映入眼帘的是公孙三娘苍白的面容。她的脸上虽然被卫风精心的打扮过,可是胭脂抹出来的腮红终究不是本来的肤色,卫风的化妆手法,显然也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好。天子暗自叹息着,眼神扫视了一遍,忽然落在了公孙三娘微微隆起的小腹以及搭在小腹的手上。那是怎样的两只手啊,手指上全是泛白的伤痕,皮肉翻开了,指头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扭曲着。

天子吃了一惊,他指着公孙三娘惊愕的问淖五:“她……有孕在身?”

跟在他后面的淖五茫然的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公孙三娘的小腹,吃惊的喃喃自语:“陛下,至少有四五个月了。”

“四五个月,那就是还在甘泉宫的时候怀上的了?”天子暗暗的盘算了一下,他十分震惊,他只知道公孙三娘下了狱,却不知道公孙三娘被上了大刑,更不知道被上大刑的公孙三娘还有身孕。怪不得,天子倒吸一口凉气,他似乎一瞬间明白了卫风忽然为什么会在盛怒之下杀人了。

“唉——”天子长叹一声,惜哉佳人,多好的一个女子啊,谈吐文雅而又不失风趣,知识渊博而又不骄狂,温婉可人,在甘泉宫的时候,她的言辞无数次让他击节而叹,让长公主得意非凡,她那双手,曾经弹出多次过让他沉醉的优美琴声。他曾经玩笑的跟长公主说过,等将来公孙三娘生了孩子,一定要由他来赐名。没想到,那个优雅娴静的女子,现在却带着她还没出世的孩子,静静的躺在这里,她的手指,又是扭曲成如此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形状。

“卫风呢?”天子不忍的转过头去,逼视着站在远处的卫不。

“风弟……在这边。”卫不疑悲声说,引着天子走到旁边的一个房间。房间里很暗,只有榻前的安相摆着一盏油灯。天子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榻上似乎躺了一个人,蜷缩成一团,不停的颤抖着,连带着榻吱吱作响,透着一丝诡异。天子向前走了两步,一眼看到一个白花花的物事,他有些奇怪,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是一头白发,他有些诧异的回过头:“这人……是卫风?他的头发?”

“回禀陛下,是他。”卫不疑抹了抹眼泪,抽抽噎噎的说:“阿母过世之后,他哭了一夜,第二天头发就开始变白,到了今天早上,头上就没有一根黑丝了。他……从昨天开始就躺在这里,身体僵直,不能动弹,还不停的发抖,嘴里翻来覆去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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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霍安在

什么?”天子一边问一边凑近了榻,示意五着他的卫风翻了过来,借着灯光,天子看到了目光呆滞的卫风,看到了他满头凌乱的白发,看到了他不停颤抖的血迹斑斑的双唇。\\***

“臣等都不知道他说什么。”卫不凑近看了一眼,侧耳倾听了一会,又缩回身子说:“他现在就在说呢,只是声音很低,不仔细听听不到。”

天子有些怀疑的看了卫不一眼,示意淖五上前去听。五走到榻边,将耳朵贴近卫风的嘴,仔细听了一会,这才微微皱着眉头对天子说:“陛下,老奴也听不清,好象是说‘欢’什么的。”

“欢?”天子更不解了,他犹豫了一下,拨开淖五亲自走上前去,将耳朵凑在卫风的嘴边,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果然是一个含糊不清的音,前面很象五所说的“欢”,后面一个音好象是“爱”,又象是“卖”。天子抬起身来,看着不停颤抖的卫风,不解的摇了摇头,他也没听出卫风在说什么。

“他这样多久了?”天子的心似乎也跟着卫风一起发抖,脸色难得的显出一丝不舍。

“快两天了。”卫不疑看着卫风,恭敬的轻声应道:“从前天中午开始就这样。”

“怎么没有找医生来看?”天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这是什么病?是不是气急攻心了?”

“找了,他们都说不清是什么病。”卫不疑摇摇头,抬起手抹了抹眼角:“臣……臣把长安城地名医都请遍了,也没人能看出是什么病,臣……也无法可想了。”

天子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目光呆滞的卫风,恨意早就无影无踪,心里难受得象是被针扎似的,他想起卫家进宫之后的点点滴滴,想起卫风带给他的欢声笑语,想起卫风在甘泉山下一箭射杀雄鹿的英姿,这就是那个象小公马一样壮实的小子吗,这就是那个为了朕敢和老虎扭在一起的风儿吗?

老虎?天子忽然灵光一闪,他转过身,睁大了眼睛看着淖五,嘴里念叨着:“老虎……老虎……”

五吃了一惊。他张着嘴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卫风。忽然也明白过来:“陛下。是地。卫公子这个样子。就是当初救驾地时候受伤地样子。”

“对对对。”天子如梦初醒。连声说道:“快去找那个会导引术地游侠。只有他会治这种病。快快。”

五惊出一头冷汗。那游侠就是刘菁。只是他如何敢说。“陛……下。那游侠……早就不知去向了。”

“去找!”天子怒喝:“全国悬赏。把那个游侠找来。治好了朕地风儿。赏列侯。”

旁边地人都惊呆了。列侯可不是容易挣到地。不是皇室宗亲而能拿列侯地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外戚。一种是作凭军功。外戚不容易做。宫里地女子成千上万。皇后只有一个。军功当然也不容易挣。名将李广打了一辈子仗。也没能封侯。可是现在只要能治好卫风。就能赏列侯。可见天子是真地急了。

“快去。你傻了?”天子对着发呆地五大喝。

“唯,唯,唯。”五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应诺。他走了两步,忽然灵光一闪,又折了回来:“陛下,老奴的妹子会导引术,要不……”

“你妹子姬?”天子大喜:“快,招她即刻进京。”

“唯。”五喜不自禁的大声应道。

出了卫府之后,天子一路上一直在琢磨着卫风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欢爱?欢卖?他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却无法想通卫风在说什么,快到建章宫的时候,跟在车驾旁的上官桀忽然说了一句:“陛下,臣觉得卫侍中说地好象是三个字。”

“三个字?”天子瞅了上官桀一眼,不以为然:“哪三个字?”

“臣也不清楚,可是听陛下说的这些,臣觉得中间应该是一个安字,前面一个好象是火,或者是和。”

“火?和?”天子沉吟了片刻,忽然一拍手:“朕明白了。”上官桀看了一脸喜色的天子一眼,没敢吭声,天子想到了什么,自然不会告诉他,不过,他的一句话能让天子想到了什么,也算不错。

天子想到的是“霍安在”三个字,联想到卫风身上的那个胎记,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霍安在,当然是说霍去病或者霍在哪儿,他会不会是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天子忽然有些跃跃欲试,他撩起车帘:“淖五,到赵国要多久?”

五想了想:“六百里快马要三天,正常走得一个多月。”

“用六百里加急,让你妹子立刻乘最快的传车进京。”天子有些兴奋的说。

“唯。”五虽然不解,可是也能体会到天子的着急,真要能把卫风治好,他妹子想让儿子淖

地事情也有了机会,说不准,菁儿那个丫头的心思也了。

天子着急的等待着淖姬进京的同时,还关注着巫蛊案的进展。江充手里有了证据,立刻展开了严刑逼供,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等人哪吃过这个苦头,没多长时间就屈打成招,供认了所有江充要他们招供地罪状。公孙敬声甚至还按江充的提示,交待了另外几个埋有巫蛊地地点,江充当然手到擒来,手里又多了几个木偶人,至于这木偶人究竟是谁埋的,恐怕公孙敬声自己都不知道。

江充拿着供状和证据,在霍禹带领地二十个期门郎的护卫下,匆匆来到了建章宫,他没有直接进殿,而是把证据递交到光禄大夫霍光地手里。霍光略微问了两句,不敢怠慢,立刻呈到天子面前。

天子接过供状扫了两眼,脸色顿时铁青,他把江充叫进大殿,详细盘问了审案的经过,江充很谨慎的回答了天子的问题,天子想要问什么,他早有准备,回答起来自然是胸有成竹,绝无一丝犹豫。

证据确凿。

天子又伤心又失望,他实在不能接受亲生女儿诅咒自己的事实,老泪,恨恨的一掌拍在供词上,咬牙节齿的挤出几个字:“一个也不饶恕。”

江充愣了一下,小心的抬起头看了一下天子,天子仰着脸,但是江充能看到他流下的泪水,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高举过头顶。这是一份定罪的草案,天子接过来瞟了一眼,公孙贺父子名下定的处罚是弃市,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定的是拘禁。天子哼了一声,抽起笔唰唰唰的写了几个字,扔给江充,江充接过来一看,连忙顿首:“谨遵陛下圣意。”

三天后,公孙贺一家族诛,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弃市,曾经显赫无比的丞相、太仆、公主,在长安市里当众被砍下了脑袋,尸体悬挂在市楼前的木架上示众三日,然后被拉到城南乱坟岗葬了。

博望苑,听到消息的太子呆若木鸡,两行苦涩的泪无声的滑落。张光、石德低着头坐在一旁,不知道如何相劝。太子兄弟姊妹四人,长姊当利公主先嫁给平阳侯曹襄,后嫁给那个骗子大,两次婚姻都没几年,郁郁而终,现在阳石公主、诸邑公主也死了,还是以巫蛊的罪名被弃市,对太子来说,实在是个难以接受的结果。

卫皇后所生的四个人,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还朝不保夕,强敌四伺。

张光抬起头,看着六神无主的太子:“殿下,听说卫四公子病了,陛下下诏,能治好四公子的,封列侯。四公子荣宠不衰已是昭然若揭,殿下,不可再失去这个机会了。”

“我……”太子无声的苦笑:“他在狱里的时候,我见死不救,现在他还能听我的?”他叹了口气,后悔莫迭,万万没有想到卫风犯了这么大的错,天子居然还能放他一条生路。他到卫府去,说是吊长公主的丧,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去找借口看卫风,只要卫风病好了,向他低个头,认个错,立马就能官恢原职,重新成为他的宠儿。照理说,现在确实是向卫风卖个人情的好时候,可是,卫风那个脾气,能向天子低头吗?他能接受自己的示好吗?

张光见太子犹豫不决,他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卫家和殿下都不可分割,经此大变,四公子想必也能明白一些事理,他应该不会拒绝殿下的善意的。再说了,卫不疑、卫登都是博望苑的人,他们一定会帮着殿下说话的。”

“那司马玄操呢?”太子想起司马玄操就有些不快,这小子说是出去游历,谁知道一转头就投到了卫府,分明是把自己当傻瓜。

“司马玄操是聪明人,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张光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少傅石德,石德恍若未见,张光只好接着说:“四公子也是个聪明人,以前不过是年少不懂事,遭此大变,他如果还能恢复过来,必然会痛改前非,不再任性从事。殿下,卫府没有太子做后盾,他们也独立无援啊。”

太子有些为难的看着张光,也探询的看向石德,石德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迟的说:“殿下,老臣……觉得也是如此。”

太子沉默了一会:“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去卫府吊丧吧,探探卫风的心思。”

张光犹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太子,本来他的意思是让太子亲自去的,天子都亲自去了,你一个太子算什么?可是他见太子的脸色不善,知道劝也无益。他想了想说:“殿下,要不就由皇孙去吧。”

太子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沉着脸起身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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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梦醒

进在长公主等人的灵前恭恭敬敬的上了香,行了礼,疑带着到旁边的小院里,他坐了一会,司马玄操悄无声音的走了出来,深施一礼。\wwwqΒ5、c0m\\

“风四叔呢。”刘进温和的笑着,并没有因为司马玄操是从博望苑出来的人而有任何倨傲或者气愤。

“四公子还病着,人事不知,只怕没法子见皇孙了。”司马玄操淡淡的说。

“还没好?”刘进收了笑容,叹了口气:“唉,这次对他打击太大了,风四叔又是个性情中人,只怕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二叔,你要节哀。”

卫不咧了咧嘴,欠身表示谢意,他瞟了一眼司马玄操,低下了头喝茶。刘进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又将目光转身司马玄操:“司马先生,我想去看看风四叔,不知方便否?”

司马玄操缓缓的摇了摇头:“皇孙,四公子形容憔悴,你不看也罢。不过,你的好意,二公子到时候自然会向四公子转达的。”他镇静的看着刘进,刘进眨了眨眼睛,避开了他的眼神,叹息了一声:“这次卫府被牵连进去,伉叔因此身亡,都是为我博望苑做事,父亲本来也想援手,只是他正在面壁思过,自身难保,去求情也怕是火上烧油。

话虽如此,可是听到伉叔的噩耗,父亲还是很伤心的。”

司马玄操笑着摇摇头:“皇孙,你过虑了。四公子是真的还没好,现在带你去,他也不知道你是谁。再说了,四公子地为人你也不是太知道,他对太子殿下一向是当亲兄长看待地,他如何会记恨殿下。不过,司马玄操不自量力,倒有些话想对皇孙说。”

“司马先生请讲。”刘进很恭敬的拱拱手,清澈的眼神看向司马玄操。

“卫家到这个地步,虽然说不是太子造成的,但是跟太子却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司马玄操想了想,语气平淡的开了口,他这话一出口,卫不疑的脸色就变了,刘进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他刚想说话,司马玄操抬起手抬住他,微笑着说:“皇孙,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听我细说。”

“先生请讲。”刘进缓和了脸色。很郑重地说。

司马玄操看了他一会。才接着说:“陛下即位五十年。先有太皇太后窦家。后有皇太后王家。他深受外戚权重之苦。花费了几十年地时间。总算将大权紧紧地握在自己手里。不再受别人干涉。如今他年过花甲。虽然求神问仙。可是神仙之事渺不可寻。他不可能不为后继之君考虑周详。当初大将军如日中天。后来骠骑将军异军突起。虽然说骠骑将军确实是天纵之资。可是也不能不说。这其中有陛下防止大将军地权势过重。外戚有重新抬头地可能。利用骠骑将军来压制大将军。避免重现当年地外戚之祸。卫家这些年一直受到陛下贬抑。当然有自身地原因。但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如此。”

卫不和刘进都有些吃惊。卫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刘进虽然想过。却没有考虑得这么深。他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看着司马玄操。

“既然如此。博望苑和卫府再走得近。对太子殿下来说。就不是助力。而是阻力了——陛下不希望将来地后继之君有一个强势地外戚。换句话说。如果卫家还坚定地站在太子身后。不仅对卫家不利。对太了也很不利。”司马玄操向刘进躬了躬身。轻声说道:“这一点。还请皇孙能向太子殿下表明。以免引起误会。当然了。我这么说。不是说卫府应该和太子殿下割裂开来。事实上。卫府和皇后、太子根本无法割裂。我只是说。适当地操持一点距离。对双方都有好处。”

刘进沉吟了片刻。他琢磨着司马玄操地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丝笑容:“先生说得有理。博望苑和卫府确实不可分。但是保持一些距离。确实对双方都有好处。不过。风四叔也是这么想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博望苑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司马玄操哂然一笑。他摊了摊手:“皇孙你这可就问住我了。这只是我地一点建议。四公子现在人事不知。根本不知道这些。我是想先和皇孙商量一下。等四公子好了。我再向他汇报。至于能不能同意。我也不敢确信。皇孙如果觉得我说地不妥。也可以不听。到时候和四公子面谈就是了。”

刘进微笑着,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地卫不,又看了一眼司马玄操,微微的摇了摇头:“先生地话很有道理,我怎么会觉得不妥呢。这样吧,我把先生的建议转告给父亲,一切由他决定。”

“这样也好。”司马玄操点点头,起身要走。刘进也跟着站起身,抢到司马玄操面前:“先生,我想看一眼风四叔地病

去也好向父亲交待,不知方便否?”

“当然。”司马玄操见他这么坚决,也笑了:“既然皇孙这么关心公子,那就看看吧。



“有劳。”刘进笑着,跟着司马玄操进了卫风的院子,来到卫风的卧房。跨进门,他有些吃惊,卫风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面色苍白,眼睛虽然睁着,却一点神采也没有,直愣愣的看着前方,身体不时的抽*动一下。刘进走到他的面前,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最让刘进吃惊的,还是他那一头如雪的白发,在灯下煞是醒目。

“唉——”刘进叹了口气,眼眶湿润了,这哪里还是那个意气风发、逢人三分笑的卫风,简直就是一个垂死的老人,他不忍再看,转身离开了房间。

“二叔,可曾找了医者?”

“找了,都没用。”卫不疑难过的摇了摇头:“陛下下诏,让赵国的赶来,按时辰算,大概还有一两天也就到了。”

“但愿能治好他。”刘进拱拱手:“二叔节哀,你不要急着回博望苑,什么时候家里的事情办完了,什么时候再回去。我带了一些财物来,你先用着,如果有不趁手的地方,派个人去说一声就是了。”

“多谢太子殿下。”卫不疑感激不尽,连连道谢,把刘进送出了门,送上了车,直到刘进的车消失在里门之外,他才慢慢的走回了内院。他一直在想司马玄操说的话,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卫家和太子保持距离,就能保得平安吗?他还是有些怀。没有了太子做后盾,卫家会不会一蹶不振?天子虽然宠信卫风,可是天子毕竟老了,谁知道几年之后是什么样子,万一太子登了基,记恨卫家怎么办?

卫风的房里,一直躺在床上的卫风已经坐了起来,刚才那副呆滞的模样一扫而空,他的面容虽然还很憔悴,但是眼神却不再空洞,眼睛明亮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锐利如刀。

“皇孙走了?”他轻声的问站在面前的司马玄操。

“走了。”司马玄操轻轻的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公子,我觉得太子未必能理解公子的意思,他虽然聪明,可是被那些儒者给教笨了,就知道什么春秋大义。”

“他不理解没关系,会有他理解的那一天。”卫风面无表情的说:“那几件事安排下去了?”

“安排下去了,不过,一时半会很难有成果。”司马玄操面露难色。

“没关系,开始总是难一点的,不过只要下功夫做了,就一定会有成果。”他看了一眼司马玄操:“玄操,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否则以后就有后悔的机会了。”

司马玄操笑了:“公子,人生不就是一赌吗,我不过是司马家的一支族,又不喜经学,这辈子注定没什么大出息,能跟着公子做一番事业,即使最后不能如愿,我也享受这个刺激的过程,有什么好后悔的。万一成了,我大小也是一功臣不是。”他顿了顿,又笑着说:“我对公子有信心。”

“连我自己都没有信心。”卫风咧了咧嘴,却没有笑:“这条路太长,变数太多,就是真有神仙,也能保证所有的事都能按照我们想的去发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走到哪步算哪步了。”

“公子这么说,我就更放心了。”司马玄操笑了,他想了想,又说:“公子,长公主他们过世已经有好几天了,是该下葬了,公子可有什么安排?”

“阿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和阿翁合葬,我当然要满足她这个心愿。兄长就送回河东老家去吧,让三兄去,给他一笔钱,留在那里不要回来了,博望苑那个地方以后不要去了。”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至于三娘,不要埋,就放在家里,等我……给她找一个好地方。”

“喏。”司马玄操点点头,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长公主要与大将军合葬,可要天子的诏书才行。”

“这个我知道,不是难事。”卫风淡淡的挥挥手:“你先去吧,我还要想一些事情。”

“喏。”司马玄操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卫风盘腿在榻上坐好,闭上眼睛,微微的低下头,两手扶在膝盖上,也不知坐了多久,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眨着眼睛看着快要燃尽的油灯,喃喃自语:“信息?情报?昭宣中兴?”他轻轻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我究竟是谁?卫风,霍,还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奸细?”

他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什么来,他摇了摇散落的白发,轻声自言自语道:“管他是谁,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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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皇恩浩荡

菁一骑绝尘,来到了长安。\\www。qΒ5。c0m//

“你……”满面灰尘的刘菁冲进卫风的卧房,却看到卫风正盘腿静坐在榻上,虽然削瘦,却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她吃了一惊,随即又看到了卫风白花花的头发,更是惊得杏眼圆睁:“你怎么……”

卫风也有些惊讶,他睁开眼睛看了刘菁一眼,连忙下地,俯身欲拜:“卫风见过翁主。”

刘菁一把托住他,指着他的头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病……好了?你的头发?”

卫风向后让了一步,躬身施礼:“翁主请坐。”随即对外面追过来的李维和李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刘菁见他和自己这么客气,愣了一下,眼泪随即流了下来,她恨恨的坐下,将手里的马鞭拍在案上:“我四天没合眼的跑到长安来,你就这么对我?”

卫风摇了摇头:“贵贱有别,卫风不敢造次。”

“你……”刘菁一噎,随即又斥道:“既然知道贵贱有别,为什么让我等你?”

卫风淡淡一笑:“卫风孟浪,那些狂话,还是请翁主忘了吧。翁主,多谢你这么远赶来为我治病,卫风感激不尽。卫风虽然病好了,可是还想请翁主为在下诊一下脉。”说着,他伸出手,卷起了袖子。

刘菁一肚子的怨气,可是一看到卫风干瘦干瘦的手臂,又忍不住的抽泣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

卫风没有说话,将手臂伸到刘菁面前,刘菁伸出手指,按上了他的脉门,过了片刻,她收回了手,轻轻的摇摇头:“从脉象上看,你已经没事了,不过身体很弱,你要注意身体,多加调养。”

“多谢翁主。请公主回驿馆休息。卫风明天陪翁主入宫见驾。

”卫风抬手拦住了刘菁:“我知道翁主可能不在乎什么封赏。可是令堂夫人和弟弟一定很在意。刚才翁主确实也为卫风治了病。这也是翁主应得地。请不必推辞。”

“我……”刘菁见卫风一副冷淡之极地样子。恼怒不已。一跃而已。攥起拳头就要揍他。当她冲到卫风地面前。映入眼帘地是一头耀眼地白发和瘦得两颊深陷地面庞。她又愣住了。愣了片刻。长叹一声。含着泪转身出了门。

守在门口地李越看着刘菁掩面而去。大惑不解:“这是谁啊。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又急急忙忙地出去。看起来好象对这里很熟悉啊。”

李维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虽然不一六开,小|说|网,实时更新,英姿上传知道刘菁就是那个曾经色诱过卫风地舞伎。但是他也能大致猜出刘菁地身份了:“别问那么多了。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守在门口。我去看看。”

李越茫然地点了点头。李维跟着赶了出去。一把拉住刘菁地马缰:“金姑娘——”

“什么事?”刘菁两眼红红的瞪着李维,牙齿紧咬着嘴唇,一副穷凶极恶、要吃人地模样。

“姑娘,我家老夫人,夫人,大公子一起过世,公子受了打击,有些慢待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刘菁抬起头看了一眼卫家门楼上还没有除去的白布,心软了下来,她缓缓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在赵邸等着,等你家公子病好了,我和他一起入宫见驾。”

“多谢姑娘。”李维松开了缰绳,躬身向后让了两步:“姑娘慢走。”

“风儿好了?”天子惊喜的看着面露喜色的五。五连连点头:“我妹子虽然还没到长安,可是她的女儿,翁主刘菁先赶到了,为卫公子治疗之后,卫公子已经清醒了。他休息了两天,就赶到宫里来谢恩了,现在就在外面候着呢。”

“太好了,快,快,让他们进来。”天子连声叫道:“快让他进来。”

卫风和刘菁一先一后地走进了大殿,远远的跪倒在天子面前。

“臣妾赵国翁主刘菁拜见陛下。”

“罪臣卫风,拜见陛下。”

天子站起身来,刚迈出一大步,又收住了步子,顿住了身形,一顿之间,刚才欣喜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缓步走到刘菁面前,和声说道:“你就是刘菁?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唯。”刘菁直起身,抬起头来,微微的垂着眼睑,不敢和天子对视,她心里有鬼,难免有些紧张,小脸也有些泛红。

“不错,很象朕的那个兄长。”天子微微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有一手好医术,是跟你阿母学地?”

“回陛下,是臣妾的阿母所教。”刘菁轻声细语的回答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很好,起来吧,待会儿朕赏你。”天子说着,

风面前,沉着脸喝道:“卫风,你知罪吗?”

“臣……知罪。”卫风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些沙哑,比起以前清亮地嗓音,多了些沧桑。

“你这个少年麻木的东西,你当朝庭的法度是没用地空文吗?廷尉府你都敢闯,居然当场杀人,你眼里还有我大汉的三尺法令吗?还有我这个天子吗?”天子低吼着,越想越气,抡起衣袖就抽打卫风,卫风头抵下地上,纹丝不动地任凭天子抽打。

天子打了两下,仍不解气,摇晃着身子指着卫风大声喝斥:“要不是你这么鲁莽,朕的阿姊如何会受那么大地苦,如何会抛下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个世上?你好糊涂啊,你……你辜负了朕,辜负了朕的阿姊,辜负了你的三娘,你知道吗,你这个竖子。”说完,飞起一脚踹在卫风的肩上,把卫风踹了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他自己也晃了几下,差点摔倒。

“臣糊涂,臣有罪。”卫风翻身跪倒在地,肩膀抽*动着轻声抽泣。

天子站稳了身子,仰起头,极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来,过了半天,才恨声问道:“你恨朕吗?”

“臣不恨陛下。”卫风连连摇头:“一切都是臣的罪过,都是臣的罪过,臣不敢对陛下有丝毫怨言。”

“总算有点长进。”天子气乎乎的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案前坐下,整理了一下衣摆:“起来吧,先去洗洗,过会儿向朕回报边疆的事,你的差事还没完呢。”

“唯。”卫风低着头,向后退到了门口,转过身匆匆的去了。

“菁儿。”天子露出微笑,对刘菁招了招手:“朕有过诏,治好了卫风,封列侯,现在该兑现朕的旨意了,说说,你想封在哪儿?”

刘菁连忙跪下,挤出一丝笑容:“陛下,臣妾是一女子,又是赵国的翁主,如何敢讨封。臣妾斗胆,想请陛下将侯位转封给臣妾的弟弟子。”

“哦,是吗?”天子想了想,“也好,朕准了。你自己呢,你自己可有什么要求,想让朕赐你的?”

刘菁欲言又止,她结结巴巴的说:“臣妾……没有什么妄想,陛下准了臣妾的请求,臣妾已是万分感激,谢陛下隆恩,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叹息了一声:“这样吧,朕准你母女在长安城呆一段时间,暂时不用回赵国去,万一风儿有什么事,也好即时找你们医治。你去赵邸等着,朕的诏书和赏赐随后就到。”

“谢陛下。”刘菁大喜,天子不仅同意了把侯位转封给她的弟弟,还特别开恩让她们在长安停留,又要赏赐她,这可真是皇恩浩荡。唉,为了一个傻子,天子真舍得,可惜,唉——刘菁惋惜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千恩万谢之后出了殿门。

卫风随后进殿,向天子汇报了北疆之行的收获,他说得很详细,并且呈上了一份内容很详实的报告。天子很满意,越看越欢喜,可是脸上却没多少笑容,他翻看着卫风的报告,微微的点了点头:“虽然粗疏,却也难得可贵,这一趟去边疆的差事办得还是可圈可点的,徐自为的谢恩奏章里也对你赞不绝口。风儿,你有去边疆领兵的打算吗?”

卫风摇了摇头,很诚恳的说:“臣性格粗疏,又没什么领兵经验,只怕到了边疆会应付不来,不仅仅白白损失了我大汉将士的性命,又玷污了陛上的英名,如蒙陛下不弃,臣愿还在陛下身边做个侍卫。”

天子盯着卫风的眼睛,卫风的眼神虽然憔悴,却很坦荡,迎着天子的目光,没有一丝的慌乱。天子笑了:“我看你这么瘦弱,一定是还没有恢复,这样吧,你暂时不用去北疆,就在长安养养身体,不过也不用整天陪在朕的身边,你去胡骑营吧,有空多操练操练骑兵战法,将来上了战场,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他挠了挠鼻翼,又说:“你在郎官里选几个人,带到胡骑营去做助手。”

卫风犹豫了一下:“臣……想向陛下要一个人。”

天子笑了,向后让了让,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肩,随口问道:“谁?”

卫风连忙挪到天子身后,伸出手替天子捏着肩膀,他的手法还是很熟练,只是手指没有以前那么有力,指头上的肉也不多,骨头有些硌人,不过天子觉得很舒服,他眯起了眼睛,嘴角挑起浅浅的笑意:“谁这么有才,居然中了你的眼?”

“前野侯赵破虏。”卫风轻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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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坐山观虎斗

任丞相、澎侯刘屈满脸堆笑,赶上两步,对着李广揖:“刘屈拜见师将军。全//本\小//说\网”

李广利很满意,他拱拱手,大模大样的还了一礼:“丞相大人,你可是百官之,这样做,李某可承受不起啊,万一传到侍御史耳中,你我可都要受到弹劾的。”

刘屈哈哈大笑,扶着李广利的手臂,用一副很崇拜的眼光看着李广利那张白白胖胖的脸:“贰师将军,你大破贰师城,威镇西域三十六国的丰功伟迹,我在郡时就闻之已久,一直想亲眼看看将军的模样,没想到直到今天才了了这份心愿。”

李广利很受用,他很儒雅的笑了,连连摇手:“丞相大人说笑了,我李广利能有什么功绩,不过是陛下圣明,将士用命,我才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劳,如何当得起丞相大人的谬赞。”

“唉,我今天才算领教了什么叫居功不伐,受教受教。”刘屈连连赞叹,将李广利好一顿奉承。他是中山靖王刘胜就是刘皇叔大耳贼自称的先祖的儿子,算是天子的从子,在郡做了几年太守。郡地接北疆,不仅苦寒,还时时要提防着匈奴人大举入侵,他想着入朝为官很久了。这次上计,他亲自带队来到长安,一直想琢磨着走什么路子好留在京师做官,没想到前些天丞相公孙贺被族诛,随后圣旨就到了,提升他为丞相,并依例封了澎侯,食邑二千二百户。刘屈大喜之下,又很意外,后来才知道是李广利给他通了路子,托人在天子面前说了好话。至于通的什么路子,刘屈没打听出来,不过他知道谁帮了他的忙,就足够了,因此刚把差事交接完,还没搬进丞相府,就赶到师将军府来道谢。

两人谈得很投机,李广利设宴招待刘屈,两人推杯换盏,越说越热络,最后居然订下了儿女亲家,刘屈为他的儿子向李广利的女儿提亲,李广利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杜宇之后,随即很爽快的答应了。一顿酒喝完,两人本来没见过面的人,已经成了一家人。

刘屈满意地走了,喝得微薰的李广利兴奋劲还没过去,把杜宇拉来喝茶。他很佩服的对杜宇说:“杜先生,多亏听了你的话,用一个朱安世就掰倒了公孙贺,还把江充推上了老虎背,现在又拉拢了刘屈,用不了多久,江充就会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我们的大事就成了一半了。”

他想了想,又叹惜了一声:“可惜,卫家只死了一个卫伉,长公主到底是皇家的人,居然硬生生的把这个必死的局给扭过来了。”

杜宇微微一笑:“将军,长公主已经死了,卫风也和太子翻了脸,再也不足为患,将军何必担忧呢。卫家离开了太子,不过是一只病猫,太子没有了卫家,虽然实力影响不大,可是却寒了大将军一系的心,人心已失。他和江充之间的争斗,想必也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哈哈哈……”李广利很兴奋地伸过手去拍了拍杜宇:“杜先生,都是你运筹帷幄的功劳啊,将来昌邑王如果能有机会,一定不会少了你的。

唉。卫风真是个傻瓜啊。为了这事和太子闹翻了。他以为靠着天子就能万事无忧了。可惜啊。天子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啊。”

杜宇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他觉得卫风让卫登护着卫伉地棺回河东。又让卫不呆在卫府。摆明了要跟太子割断关系。做得有些太绝决。天子再宠他。可是年纪大了。再有个几年肯定要归天地。太子如果登了基。还会饶了他?难道他有别地想法?可是他会有什么想法呢?他一时半会还是猜不透。

看着李广利兴奋地模样。想着长安城里传说地卫风遭此重创后地一头白。他默然了。他只是想混口饭吃。顺带着报答一下李广利地知遇之恩。做一番事业。却没想到刚刚开始。就闹得卫家差点家破人亡。虽说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可是真生了。他却现自己还不够铁石心肠。

“杜先生……杜先生……”李广利见杜宇出神。停下了高谈阔论。小声地叫道。

“啊?将军……”杜宇吃了一惊。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

“先生。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李广利很大度地挥挥手。诚恳地向杜宇请教。

杜宇抹了抹眉毛:“接下来?接下来我们作壁上观就行。江充本来就和太子有过节,现在和卫风结了仇,他想停也停不下来了,依我之见,他唯有一鼓作气,穷追猛打,直到把太子拖下水才会罢休。太子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垂死反击的,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将军只要安稳的坐着看看就行。”

他想了想,又关照李广利说:“将军,江充万一有什么合作的意思,将军切不可心动,此人心狠手辣,别被他反噬了去。也不要去惹他,以免他狗急跳墙,咬将军一口。”

李广利咂着嘴,想了一会,有些不太确信的

我们如果不帮他,江充能斗得过太子吗?”

“嘿嘿嘿……”杜宇淡淡地笑了,笑容里有一丝无奈:“天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只要牵涉到他自己的安危,不管是谁都是死路一条,既然能杀女儿,为什么不能杀儿子?卫风能够死里逃生,不仅仅是因为长公主地求情,也仅仅因为他有救驾之功,关键是他没有牵涉到巫蛊里去,只要与巫蛊无关,与陛下自身的安危无关,再大地罪天子都能赦免了,何况他只是杀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江安呢。江充现在正带着胡巫满长安城地找巫蛊,他在干什么?还不是想把这把火烧到太子身上去?你放心,他这个人做事有分寸,不会胡来的,但是,只要有机会,他也绝不会放过。”

李广利打了个寒颤,天子的脾气他当然知道,只是自己现在做的可是谋反的事,如果被天子知道了,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弟弟李延年和李季,都是死在这个性格无常地天子手上。

如果不成,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如果成了,李家从此就一跃成为权倾朝野的贵戚,自己也就是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大将军。一个是上天,一个是入地,没有第三个选择。

“无情最是帝王家。”杜宇叹了口气,有些颓丧的站起身,抛下李广利独自一人思索,慢慢踱回了自己的书房。李广利独自一人饮着茶,一会儿想着成功之后荣华富贵,一会儿想着失败之后家破人亡,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变幻不停。

正如杜宇所说,江充已经被逼上了老虎背,他和太子之间的仇没有消解的可能,要想在天子驾崩之后还能保住自己的命,他只有把太子掀下去,换燕王刘旦登基做皇帝,那样的话,他不仅不会有性命之忧,还有拥立之功。当然了,这种大事不能急,必须一步步地来。虽然说天子一口气斩杀了两个公主,显示了他对巫蛊的切齿之恨,但太子毕竟是太子,不是公主所能比的,他必须慢慢来,一步步地逼近目标,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江安死了,事情也到了垂死一搏的时候,他没有再留手,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带了出来,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候,还是儿子最值得信任。不过有时候江充想想也觉得滑稽,他自己一心要让天子杀了他的儿子,但真正做到大事,却只能相信自己地儿子。

“伟儿,卫府的情况如何?”江充招过自己的长子江伟,让他在自己面前坐下。

“卫府现在没几个人了。以前的几个家丁,都被卫风疯的时候赶跑了,现在他虽然病好了,可是也没回来几个,只有那个李唯和一个新来的李越,另外就是从博望苑出来地司马玄操。”江伟细声细气的说,他说话不快,但是很有条理。“我派人打听过了,那个田默因为被卫风一脚踹得吐了血,不愿意再回卫府去,曾经和李维吵过一架,差点要动手,后来一气之下,出去游历了。贵仁贵义两兄弟也没回来,跟着人去做生意,据说向北去了。其他几个我也分别打听过了,干什么的都有,没有回卫家的意思。”

“卫风在干什么?”江充闭着眼睛,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问。

“他现在就在上林苑胡骑营呆着,天天和那些胡人呆在一起,把赵破奴也拉了去,在上林苑里操练人马,看样子……”江伟轻轻的笑了,似乎觉得很好笑:“他是对太子真的失望了,不做外戚,要想子承父业,立军功封侯了。”

江充扑哧一声撇着笑了:“无知地竖子,军功有个屁用,大将军的军功那么大,不照样灰飞烟灭?再说了,眼下地大汉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哪有那么雄厚的实力去打匈奴人?能保住边疆太平就不错了,还想深入匈奴,封狼居胥?做梦吧。到底是个莽夫,根本不懂权谋,任性使气,就为这些事就和太子闹翻了,能成什么大事?”

江伟笑了:“父亲难道还希望他支持太子不成?”

江充摇了摇头,也笑了:“我当然希望他越笨越好,让他去立军功吧,等我地事成了,我让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军功,我呸,百万将士的尸骨,堆起的都是陛下的威名,哪一个将军有好结果的。”

江伟知道父亲心里对天子有怨言,可是不敢说,只有父子相对的时候他才能轻松一些。他静了静,等江充泄完了,接着说:“父亲,光禄勋韩说、黄门苏文、侍中马何罗兄弟那里的礼,我都送去了,他们都表示谢过父亲的好意。还有那两个新近得宠的美人,我也托苏文表达了意思,过两天就有回音了。”

“嗯,不要舍不得钱,现在花出去,以后能成倍的赚回来。”江充很满意,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彬儿那边可有消息,我最担心的,还是那柄玉具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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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军营

林苑,宣曲胡骑营校场,四千多将士正在演练阵法,杀声震天,弓矢飞驰,刀光霍霍,两只队伍正在奋力厮杀,冲天的杀气很容易让人以为胡骑营起了内讧。/

卫风顶盔费甲,背负着双手站在高高的帅台上,沉默的看着下面激战正~的将士,李维带二十名玄甲护卫守住在一旁。身材高大、胡须花白的赵破奴挥动手中的令旗,一通金锣响,刚才还绞在一起的将士们很快就分了开来,回到自己的营地上立阵,他们紧紧的勒住手中的缰绳,控制住胯下的战马,用凶狠的眼光看着对面的袍泽,杀气腾腾,随时准备投入下一场厮杀,好象那不是一个营里的战友,而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但是每一个人都把嘴闭得紧紧的,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刚刚还杀声震天的校场变得安静无比,沉默得只听到战马不安的刨地声和喷鼻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喘气声。

“大人,演习完毕。”赵破奴转过身,表情严肃的对着卫风一躬身,双手奉上令旗。卫风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敬佩。赵破奴不愧是经过多次大战的老将,他指挥下的骑兵比起自己高出不是一个级别,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胡骑营的阵型演练就有模有样,不再是以前的一窝蜂冲锋。“老将军辛苦。”

“不敢。”赵破奴连忙谦虚了一声。他在家里闲了十年,已经心灰意冷了,没有想到还有重新出山的机会,他对卫风帮赵安国抢回细君,已经感激不尽了,现在卫风又把他从家里拖了出来,回到让他魂牵梦萦的军营,他一下子好象年轻了二十岁,热情高涨,恨不得把浑身的本事都抖出来。

赵安国、曹宗、卫督、田锦江四个军司马大步抢上台来,在卫风和赵破面前齐唰唰的行了个军礼,眼巴巴的看着卫风,齐声叫道:“大人!”

“传令下去,今天加餐。”卫风轻声对面露得色地卫督说:“每人一斤肉,一斗酒。”

“喏。”卫督兴奋的应了一声,得意的瞟了一眼旁边垂头丧气的曹宗、赵安国等人,精神抖擞地匆匆下了帅台,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带给手下的将士们。

卫风把曹宗和赵安国两个带到了胡骑营,填补了两个军司马的空缺,和原有的两个军司马卫督、田锦江一起统领胡骑营,每人手下各有一千多强悍的骑士。卫风规定了,每个月合练一次,表现最好的一部可以加餐,有肉有酒,其他人只能看着。

赵安国和曹宗、田锦江互相看了一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面带愧色的站在一旁,他们的表现确实不如卫督所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卫督去吃肉喝酒了。曹宗和赵安国本来以为卫风会照顾一下他们的面子,可是现在看来,一点希望也没有。

“还不下去?想等着大人请你吃饭?”赵破奴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赵安国一眼,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脸上,真是丢老子的人。这些人里也就是赵安国真正经历过大战,没想到表现却不如卫督。

“等等。把各营地军侯以上军官全部召集过来。探讨一下得失。”卫风摆摆手。叫住了转身要走地曹宗等人。“看看各人有什么认识。认识深刻地也加餐。不过。减半。”

“喏。”曹宗等人立刻眼睛放光。欣喜地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他们这些军官和普通士卒不一样。本来是不愁喝酒吃肉地。但卫风到了胡骑营之后。封了营门。任何人不得随便外出。逼着军官与普通士卒同吃同住。这一个多月可把他们这些军官馋坏了。一想到酒肉就口水直流。就等着今天开荤呢。要不然刚才也不会打得那么认真。都快打出真火了。眼看着好处被卫督一个人拿走了。他们三个还得啃一个月地麦饭。忽然听到卫风这句话。不由得他们不开心。减半就减半吧。总比没有好。

赵破奴看着走路都带着风地三个人。咧着大嘴笑了。他抚着花白地胡须。满意地对卫风说:“大人。这个法子很好啊。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他们乖巧多了。要不然。谁会把半斤肉、五升酒放在眼里。”

卫风一笑:“老将军过奖。不过是些许小技罢了。”两人边说着边走下帅台。进了大帐。正在帐中忙碌地李越一看。迎上来笑道:“卫大人。赵大人。你们来得正好。我刚刚把这个做完。你们看看行不行?”

他地身后。两个长相斯文。看起来更象个书生地士卒正在摆弄一份地图。卫风和赵破奴走到地图面前看了一眼。赵破奴立刻着了迷。他一下子扑了上去。欣喜地在地图上看了又看。指着一条虚线。惊喜地连声叫着:“这地图……怎么如此详细?连这条小河都标出来了?这断断续续地线又是什么意思?”

“回大人。按卫大人地吩咐。冬季断流地河流。用这种虚线表示。”李越乐呵呵地笑着。

“哦,有道理,有道理。”赵破奴一拍脑袋,恍然大

看了一眼卫风,又把目光在地图上来回巡视:“你这么细致,好多地方,我这个去过匈奴的人都听闻其名,不知其地呢。”

李越呵呵地笑了却没有说什么,这是他带着人向营里的匈奴人打听了一个多月,又询问了很多来往于匈奴的商人,参考了宫里收藏的军用地图这才画出来的。可以说是大汉有史以来,最详细的匈奴地图。

“距离准确吗?”卫风扫了一眼地图,面无喜色的看着暗自得意的李越。

“这个……”李越犹豫了一下,刚才的得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已经被卫风打击习惯了,每一次当自己得意的时候,卫风总能提出让他意想不到的问题:“距离现在都是估计,有些地方去的人少,只能以脚程来估计,不是很准确。不过,主要的几个地方,大致是准确的。”

“好。”卫风在地图前站了一会,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案上的地图:“什么时候你画出精确到十里的地图,我们就能无往而不胜了。”

李越不寒而栗,顿时觉得眼前一黑,精确到十里,怎么可能?

“哈哈哈,大人,何须精确到十里,就这样的地图在手,我们地把握也可以大得多啊。”赵破奴眉飞色舞,他指着地图,如同指点着匈奴的万里大漠,意气风发。

“老将军,多算者胜,寡算者败,准备总是越充分越好的。”卫风露出一丝笑容,对李越挥了挥手:“你们也辛苦了,过一会儿也加餐。”

“谢大人。”李越和两个士卒大喜。

“大人,西域酒坊的酒肉送到了。”侍卫许扬大步走了进来,对卫风拱手施礼。

“知道了,让他们送到辎重屯去。”卫风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许扬应了一声,却站着没动,卫风有些不快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媚掌柜的要见大人。”许扬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伸了伸脖子,说:“她说有事情要向大人汇报。”

卫风的眉毛颤动了一下,伸了挠了挠眉梢:“让她进来吧。”

“喏。”许扬松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卫风示意李越将地图收起来,这才坐在案前。赵破奴说了两句闲话,也走了。不大一会儿,面容消瘦地媚姬带着赖丹走了进来,她气呼呼的叉着腰往帐门口一站,很不满的看着卫风。赖丹低着头缩在后面,没敢吱声,只是偷偷的瞟了一眼沉默的坐着的卫风。

卫风头都没抬,静静地看着案上的一杯清子。

媚姬气苦,卫风入狱之后,她不知哭了多少趟,几次想去看看卫风,都被休莫霸拦住了,休莫霸生怕她给西域酒坊惹出麻烦,让人把她看得死死的,直到卫风又重新为官,休莫霸才后悔了,又催着媚姬来找卫风。可是等媚姬到卫府才知道,卫风平时就住在胡骑营,根本不回卫府,休沐的时候也是闷在房里不出来,仿佛与世隔绝。而媚姬又听说,卫风将公孙三娘的棺材一直放在房里,并没有下葬。

“卫大人——”媚姬恼怒的看着沉寂得象一块木头地卫风,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赖丹一见平时口齿伶俐的媚姬这个样子,立刻赶上前去,对着卫风深深一躬:“卫大人,赖丹有礼。”

“王子,不知你来找卫某有何事?”卫风抬起头瞟了赖丹一眼,示意他坐下说话。赖丹陪着笑,将生气的媚姬拉到卫风的面前:“大人,我是陪小妹前来送酒肉的,顺便来看看大人,不知大人可有空闲?我们在酒坊听到一些消息,想报与大人得知。”

卫风将目光移到媚姬地脸上,看着她突出的颧骨和苍白地面容,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些,他低下头想了想:“既然如此,你们坐一会儿吧,我刚好有点时间,听听你们都有什么消息。”

“那就叨扰大人了。”赖丹大喜,接着媚姬坐下,自己出去招呼了一下,几个酒保扛着大包大包地酒食走了进来,很快在卫风的案上摆上了一堆。卫风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大人,来一杯新出地美酒。”赖丹拍开一个酒瓮上的封泥,一股浓香顿时充满了大帐。他殷勤的看着卫风,示意要给他倒酒。卫风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水杯饮了一口:“我戒酒了,只喝清水。”

“这……”赖丹有些尴尬,讪讪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瓮,卫风不喝酒,他自己是喝还是不喝?

卫风看出了赖丹的窘迫,他笑了笑:“你们但用无妨,你们又不是我的属下,不用那么拘束。”

赖丹如释重负:“多谢大人。”他给自己和媚姬各倒了一杯,和卫风示意了一下,呷了一口,很畅快的咂着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看到媚姬一饮而尽,重重的将酒杯顿到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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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长安乱

丹吃了一惊,有些紧张的看看媚姬,又看看卫风,。\\//如常,低着头看着杯中清水被媚姬震得漾起的波纹,一言不发。媚姬红着眼圈,泫然欲泪,可是看着卫风那一头白发,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紧紧的咬着嘴唇,一扭身离开了大帐。

“大人……”赖丹尴尬的看着卫风,去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卫风摆了摆:“王子,卫风明白,不妨事,你说吧,究竟有什么消息。”

赖丹点点头,将西域酒坊里听到的一些消息讲给卫风听。这一个多月以来,江充在长安城里到处找巫蛊,搞得鸡犬不宁,一些刁民趁机生事,告者络绎不绝,已经有数千人被逮进了廷尉府大狱,廷尉府大狱人满为患,每天都有人被严刑拷打致死,有不少人熬不过大刑,屈打成招,随即被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长安城里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告了,直接拖到廷尉府去。

“你们蛮夷邸也有人去生事?”卫风微微的皱起眉头。

“暂时还没有。”赖丹摇摇头:“不过,来敲诈的无赖地痞不少,我们这些蛮夷小邦的任子如何敢得罪他们,谁知道哪一天大鸿胪商丘大人就会找上门去。万一有点风波,大汉的大军就会杀过去……”

赖丹无奈的直叹气,他实在是吃不住那些不断上门敲诈勒索的,可是不给钱,谁知道哪一个会给他一个阴招?进了廷尉府哪里还能有命出来。他今天特地陪着媚姬来送酒食,就是想借机和卫风套套交情,希望卫风能帮个忙的。当然了,他还有一个心思,最好通过卫风能向天子求个情,让他回家去拉倒了。在长安城做人质,天天担心吊胆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卫风听出了他的来意,其实赖丹说的这些,他都清清楚楚,司马玄操每天晚上都会向他汇报江充的动向。他默不作声的拈起一只干果,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半天没有说话。赖丹紧张的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绷紧了身子。卫风现在的样子和他的记忆有很大地误差,换了以前的卫风肯定是大笑两声,拍着胸脯就应了下来。

“你暂时不要回蛮夷邸了,就住在西域酒坊吧,我胡骑营定点在西域酒坊采购酒食,江充不会这么不长眼地。”卫风吐出一个果核,若无其事的说:“至于其他人,你不要管太多了,把自己保住比什么都重要。”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赖丹大喜过望,举起酒杯说:“我敬大人一杯。”卫风举起手中的水杯笑了笑,赖丹愣了一下,随即一拍脑袋笑了:“我都忘了,大人不饮酒的。”

“我正好也有些事想问你。

”卫风喝了一杯清水。很客气地对赖丹说:“不知道你能否帮忙。”

“大人有什么事。尽请开口。只要我能帮得上地。绝无二话。”赖丹拍着胸脯。说话却不是很有底气。他生怕卫风说出一个他根本做不到地事。或者狮子大开口。向他讨要钱财。卫风手下四千多人。每个月地开销行赏也是个大数目。他赖丹虽然有点小钱。可是也撑不住这么干。

卫风瞟了一眼面色有些发紧地赖丹。放下了水杯:“我对你们西域三十六国地风光很是神往。想向你讨教讨教。还有。我听说我大汉地丝绸商人经过你们那里。销往西面地几个国家。据说到了那里以后。其价百倍。还供不应求。我见猎心喜。也想做点生意。不知道你能不能提供点帮助?”

赖丹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啊。他连连点头:“这个没问题。丝绸之路在西域分成两条路。南道和北道。南道就经过我泥国。如果大人要做生意地话。我可以写封信给我父王。保证不收一点税金。”赖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也知道。我西域不比大汉。这个税……确实有点偏高。”

卫风摆摆手:“王子好意我心领了。如果能得到贵国地照顾。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如何敢再奢望减免税金。王子。如果有空。不妨说一些西域地风土人情给我听听。开开眼界。如何?”

赖丹如何不愿。他正希望找机会和卫风接近呢。当下一边喝。一边讲一些西域三十六国地事情。说到卫风迷糊地地方。他还在桌上画出草图来。他做王子这么多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其他国家做质任。了解地东西w`w`w~一`六`k~``c~o`m``还真不少。他地口才也好。说得妙趣横生。最近难得一笑地卫风有时也被他说得宛尔不止。

了一个多时辰,赖丹也喝得差不多了,卫风才派人送他出去。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的媚姬一看赖丹喝得眼睛通红地出来,气得把他往马车上一扔,又踹了一脚:“你就知道喝,喝死算了。”

“妹子……”赖丹的舌头都大了,“你不要以为……我没说

,我跟你……说,卫大人说了,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捣乱,你就报胡骑营地名头,保证没人敢乱来,江充……也不行。”

媚姬哼了一声:“算他有点良心。”

“妹子……”赖丹嘻嘻的笑着,他拍拍媚姬的手:“你别……急,公孙夫人刚……刚过世,卫大……人肯定难受,等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好一点的。”他说着,手一松,躺在车上睡着了。

“好一点有什么用,菁姊姊是个翁主呢,他都不理,我一个胡女,他就看得上眼了?”媚姬一想到这个事,鼻子就抽抽,可是赖丹已经睡着了,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媚姬半天没听到赖丹应她,转过脸一看,顿时气得小脸通红,委屈的泪珠子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夜深了,胡骑营的将士早就睡着了,只有守夜的士兵冒着吹面不寒的春风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卫风的大帐里,司马玄操正在向卫风汇报当天打听到的情况。

“长安城里全乱了,江充象一条疯狗,到处找巫蛊,我听说今天他已经瞄上了宫里的人,向陛下请了旨,在明光宫里开始到处挖偶人。”司马玄操直摇头:“陛下一世的英名,都要毁在这个疯狗的手上。”

桂宫、北宫、明光宫都是皇帝的嫔妃住的地方,不过,大部分都是不受宠的,真正受宠的住在未央宫里前殿的周围,方便天子随时临幸。而其中明光宫的级别最低,有很多人进宫以后连天子的面都没有见过,北宫里则是一些年纪大了,失去了天子宠信的女人。江充从这些人下手,卫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在一步步的试探天子的心思,看他是不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在乎。如果天子无动于衷,可能下一步就会慢慢的搜查到比较受宠的嫔妃,直至皇后,皇后倒了,太子也就不远了。

“诸王邸他搜了没有?”卫风一边看着司马玄操的报告,一边轻声问道。

“搜了,不过什么也没有搜着。”司马玄操摇摇头,轻声的笑了:“江充这条疯狗,不得不说是个聪明人,他到处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架势,今天还处死了几个诬告的人,猛一看起来,他还真是个好官。”

“陛下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投其所好而已。”卫风淡淡的说,不屑一顾:“不过,再聪明的狗,也是一条狗,总有一天会被剥皮吃肉的。他现在蹦得欢,恐怕也是有苦自知,并非情愿。”

“大人说得对,他到了这一步,想退也退不了了。”司马玄操露出一丝坏笑,又有些失望的说:“可惜,博望苑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太子的手段总是太软,我看他不是江充的对手。”

卫风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看完了报告,闭上眼睛想了想:“有没有找到江充后面的人?”

司马玄操犹豫了一下:“暂时还没有,昌邑王的背后是李广利,江充应该不会和他走到一起去吧?燕王知书达礼,应该也不会牵扯到这种事里来,我看广陵王刘胥倒是很有可能。”

“知书达礼?”卫风冷笑了一声:“在皇权这个诱惑面前,什么礼能挡得住人的欲望?不要可能不可能,包括那个赵婕妤都不能放松,一定要把江充背后的人挖出来,根子不断了,就算办倒了江充,也会跳出另一个李充,王充。我就不相信,江充会甘心替人做嫁衣裳。”

“喏。”司马玄操心头一凛,低头应喏。

卫风看了司马玄操一眼,脸色缓和了下来,露出一丝安慰的微笑:“玄操,你刚开始做这个事情,还没体会到其中的难处,以后大量的信息集中到你这里,会有你忙得脚朝天的时候。在可能的情况下,对每一个可点都要给予足够的注意,没有证据,就不要轻易的下断言。做这种事,最重要的是主观判断,最怕的事,却是主观盲断,百密一疏,这一疏,可能就是关键所在。”

司马玄操咧着嘴笑了:“亏得陛下只有六个儿子,齐王还死得早,要不然就凭我们这点人手,还真够呛。”他想了想,又笑道:“就算人手足够,只怕公子那几千金也撑不了几天。”

“钱是赚来的。”卫风不以为然:“想赚钱太容易了,你最近手头紧了?”

“还行。”司马玄操笑了笑,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卫风:“我们暂时还没花多少钱,只是属下要提醒大人,你要做的事情太多,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大人,要说有钱,没有哪一个比水衡都尉有钱的。”

“那倒也是。

”卫风抹了抹嘴角的胡须,漫不经心的说:“那过两天我去把水衡都尉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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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退无可退

且匆匆的走进了太子的书间,顾不上和张光打招呼,气的说:“殿下——”

太子不悦的看着无且:“什么事这么慌张?”

“陛下……陛下封卫风的水衡都尉,把……胡骑营交给了赵破奴。net”无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是一颗颗的汗珠,神色惊慌。太子一听,也吃了一惊,转脸看向张光。张光眼角跳了两下,微微的皱起眉头:“无且,你坐下慢慢说,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就是刚才,我奉殿下的命令到未央宫去见皇后,亲耳听到倚华报告给皇后的。皇后让我立刻把这个消息报给太子殿下。”无且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这才停了下来,咽了口唾沫。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才四月下旬,就热得要命,又连着多少天没下雨,关中的黄土都晒得裂开了,到处是灰尘。无且一路从未央宫奔到博望苑,跑得气喘吁吁的,大汗淋漓,满头满脸都是黄土。

“怎么会这样?”太子喃喃自语,失魂落魄。他现在真有些后悔了,当初卫伉、卫风入狱,他没有伸出援手,本来以为卫风劫狱杀人,十有八九是死罪,就算出来了,估计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没想到事情大出他的意料,卫风不仅很容易的重新得到了天子的宠爱,反而连升数级,先是担任了北军八校之一的胡骑校尉,现在更好,成了水衡都尉了。

水衡都尉全权负责上林苑,不仅手下有大汉的铸钱三官,肥得流油,还有北军八校之一的步兵营,如果再把赵破奴的胡骑营算上,卫风手中掌握的兵力足有一万多人。考虑到北军使者任安曾经是大将军的门客,北军诸校尉多少也跟卫青和霍去病挂上关系,卫风现在可以说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在长安城已经成了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力量。

当真是因为卫死了,卫风又和自己撇清了关系,天子就不再顾忌卫家了?那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如卫风所说,给自己扫清外戚的困扰,还是想放弃自己了?太子六神无主,惶惶不安,他求助的看着张光。张光捻着胡须,眨着眼睛沉吟了片刻,问道:“无且,你最近可曾见过卫四公子?”

无且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在未央宫里注意江充的动静,没有去过卫府。再说了,我去卫府也没用,四公子很少回来,回来也不见客,二公子在家也是闭门谢客,寻常人等根本不见。”

“你想办法去见见四公子。”张光指着无且说:“你不是寻常人,你要去卫府,二公子不可能不让你进门,你候着四公子休沐地时候去,无论如何要见一见他。”他顿了顿,又特别指出:“你看看,他是不是还骑太子殿下送他的天马,用太子殿下送他的强弓。”

无且立刻明白了,他看向太子,太子连连点头:“对,对,你立刻去看看,实在不行,你到上林苑去找他,他跟他关系好,他总要给你留点面子的。”

“喏。”无且应了一声。起身要出门。张光拦住了他:“江充那伙人怎么样了?”

无且地脸色很不好:“江充现在在宫里很猖狂。虽然还没有去椒房殿。但是除了皇后地椒房殿以外。所有地宫殿都被他掘过了。甚至……甚至前殿里陛下地御座都被他掘坏了。”

“有这事?”太子惊得坐直了身子。冷汗直流。

“我亲眼所见。”无且重重地点点头。宫里被抓起来地宫女、宦者不计其数。几个诏狱全是人。掖庭狱每天都往外抬死人。我看他没多久就要掘到椒房殿了。”

“这还用说?”太子急赤白脸地说:“他地目地就是把巫蛊地事情扯到皇后地头上。然后拉我下水。他把长安城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几个偶人。还不是等着来我这儿挖?”无且没有说话。他心里想地正是太子所说地。太子眼下就象锅里地青蛙。原本以为水不热。还能熬一会儿。现在发现水热了。再想跳。却根本跳不出去了。江充已经控制了局面。渐渐地要把这把火烧到他地身上了。

“殿下。不能再等了。再不除掉江充。事情就无法收拾了。”张光急急地说:“陛下地身体现在很不好。他一定以为就是有人在诅咒他。找不到偶人绝不会罢休。既然连前殿地御座都给掘坏了。那么到椒房殿和博望苑来挖也是迟早地事情。殿下。当今之事。立刻派人去赵国把那柄玉具剑找出来。就凭这个罪名。就可以让陛下看出江充这个伪君子、假忠臣地真面目。事情尚有可为。”

“万一没有这回事呢?”太子眼皮禁不住的跳动着,汗珠涔涔而下。

“我们又不出面,让人去办就是了,找到了,可以要江充地命,找不到,我们也安然无恙。反正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怕江充怀到我们了。”张光几乎要喊了起来,他就想不通,事

到了这一步,太子怎么还犹犹豫豫的。管他是真是了才知道。太子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答应了:“那……就这么办吧,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办这事。”

卫风一看到无且就笑了,他站起身迎了过来,拉着无且的手:“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里?”

无且打量着卫风的装扮,卫风没有穿甲胄,周围墙上也看不到太子送的那张强弓,他地心里不由得有些犯。不过,他的脸上还是笑容满面,拱拱手说:“卫大人高升,我一直没有机会来祝贺大人,今天来讨杯酒吃,不知大人可舍得?”

卫风哈哈大笑,用力一拍无且的肩膀:“老兄,你这么打趣我可有点不厚道,我这算什么高升?你跟着太子殿下,将来可是天子近臣,我还得靠你才行啊。”

无且笑眯眯的看着卫风,上下打量了他一会,摇摇头说:“卫大人,你是真的这么想吗?”

“当然。”卫风一本正经地说:“这还有什么好怀的吗?再说了,我们兄弟一场,有必要说虚地吗?”

无且很感动的点点头:“既然大人还记得我们是兄弟一场,我今天到你这儿来了,你总不会舍不得招待我,就让我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吧?”

卫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转身对李维喝了一声:“呆头鹅!还站着干什么?没看到有客人来了?去,捞两条鱼,打两只雁来,让厨子准备点好酒好菜,我要好好招待我地兄弟。”

李维应了一声,安排了两个护卫匆匆的去了。卫风拉着无且进了屋,把他摁在座位上,一副心知肚明地样子:“无且,这里没有外人,老实跟我说,是太子殿下派你来的吧?”

无且尴尬的点点头:“卫大人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说空话了,不说,太子殿下现在处境不妙,孤立无援,想见陛下一面比登天还难。江充那个贼子,就差椒房殿和博望苑没去了,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他的用意何在,现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有这么严重?”卫风吃惊的看着无且:“他居然挖到未央宫去了?”

“未央宫?”无且撇着嘴“嗤”了一声:“何止是未央宫,他连陛下的御座都挖坏了,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了,居然连这个都没处罚他。”他压低了声音,向卫风凑了凑:“卫大人,陛下的身体怎么样?他怎么这么相信江充和那些胡巫,坚定不的觉得有人在诅咒他?”

“陛下的身体确实不太好。”卫风点了点头,“最后经常为了些小事就发火,听说前些天还杖毙了几个郎官,现在宫里都很紧张,走路、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拢了他,惹来杀身之祸。”

“原来如此。”无且地脸色很不好看,他看了一眼卫风,强笑着说:“卫大人,现在手下领着上万人马,你沙场的梦要实现了吧,最近有没有练习李将军射法?那张弓还用得顺手吧?”

卫风笑了:“当然要练习,唉呀,刚才错了,应该我带着你到上林苑里亲自去猎杀几头畜生,然后就在野外烤了吃,那才叫痛快,你说得太迟了,可惜啊可惜,下次吧,下次吧。



无且见卫风说得热情,却不提强弓的事情,又不谈对太子的态度,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借机调整了一下思路,又接着说:“卫大人,江充如此胡作非为,大人作为陛下的近臣,没有向陛下进谏吗?”

卫风收了笑容,沉默了一会,转身看着无且,眼神里透出一丝狞厉:“无且,我们是兄弟,说话就不跟你转弯抹角的。不错,我对太子是有意见,当初他如果能果断一点,早点收拾了江充,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后来事发,我兄长入狱还情有可原,可是我的夫人入狱,却分明是江充借机打击报复,太子当时如果站出来说句话,我地夫人不会死,我卫家,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无且沉默的点点头,他也觉得太子当时太明哲保身了一些。卫入狱是因为和廷尉府走动,而公孙三娘入狱却纯属江充挑起来的事端,他们和巫蛊都没有关系。正因为如此,后来天子族诛公孙贺一家,连带着杀了两个公主,也没有牵涉到已经嫁出门的公孙三娘姊妹三个。如果太子当时能为公孙三娘说两句话,也不会出现卫风闯狱杀人这件事。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太子又是他的主人,他又能如何?他低下了头,静听卫风下面说什么。

卫风沉默了很久,才抹了抹眼泪,语带悲怆:“不过,事情的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无且一听,顿时长出一口气,心中偌大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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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观望

那大人准备如何对付江充?”无且露出了笑容。\\wwwqΒ5、c0m\

卫风没有立即回答他,他看着无且的眼睛,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一丝笑意从他的眼角慢慢绽放,渐渐的扩展到脸颊,带动了嘴角向上弯起一道浅浅的弧,整张脸都充满了一种轻松的笑容:“无且兄,你当真是当局者迷了。江充什么时候掘的御座?又为什么偏偏放着椒房殿未动?为什么他现在还没有到博望苑去?”

无且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敢确信的说:“想必是对皇后和太子还有忌惮吧。”

“椒房殿还比前殿更重要?”卫风轻轻的摇了摇头,反问道:“皇后和太子比陛下还让他忌惮?”

“毕竟陛下不去未央宫已经很久了,掘坏的御座只要修复了,也就不会有什么事情。”无且挠了挠头,自已觉得这个说法都有些说不通。天子虽然很少去未央宫,不代表他就可以让未央宫随便让人挖。

“你放心。”卫风摆着手安抚无且:“一时半会,江充应该不会去打扰皇后和太子的。”

无且不解,他正要问,媚姬带着两个女仆,捧着一些干果和一瓮酒走了进来,手脚麻利的将卫风案上的公文挪开,很快放好了杯盘,轻声说道:“公子,打来的野味正在处理,再过一刻就可以上席,请公子先用些干果。”

“嗯。”卫风点点头,示意给无且倒酒。一个女仆给无且斟了一杯美酒,然后恭敬的退在一边,媚姬却给卫风倒了一杯清水,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无且有些讶异,他指着卫风面前地清水,不解的笑着:“你……不喝酒?”

“不能喝酒,一沾酒脑子就疼。”卫风曲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不好意思的笑着,举起手中的水杯:“只能以水代酒,还请无且兄见谅。”

“是这样啊。”无且看着卫风冠下露出的一偻白发,黯然的低下了头。他呷了一口酒,觉得味道颇为甘美,忽然想起了什么,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大人,你不会是把西域酒坊的酒全搬到这儿来了吧,怪不得西域酒坊现在都关门大吉了,那些喝惯了西域美酒的达官贵人,现在都急得跳脚呢。我听说,霍大人地夫人都在家打人了。”

卫风呵呵一笑。他让赖丹躲在西域酒坊避风头。没想到休莫霸则更绝。干脆说市面不好。关门歇业了。所有地酒食连同仆人、厨师都送到了上林苑。女儿媚姬当然也送过来了。给卫风做专用厨娘。他自己带着几个人就负责采买、酿酒。这样一来。西域酒坊等于成了卫风地私产。不再对外销售。那些习惯了三天两头到西域酒坊喝点酒地人都没地方去了。北军其他七校地人还能借着同僚地关系。打着和卫大人商议军务地由头。到卫风这里来蹭不要钱地酒喝。长安城里地那些达官贵人可就没办法了。有钱没地儿买去。霍光地夫人霍显就是西域酒坊地常客。每个月都要买上几瓮瓜片酒。现在喝不着了。天天在家发脾气。逼得霍光没办法。让霍禹到上林苑来找卫风。死活要了几瓮酒回去给她解馋。

“无且兄说笑了。这还不是江充那贼子给闹地。要不然我哪能沾这么大地便宜。



“那……那位媚姑娘呢?”无且挤了挤眼睛。俏皮地说。

“无且兄想歪了。”卫风地脸色暗了下来。“我一时半会还没有这个心思。”

无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嚼着干果。喝了一会儿酒。又说:“大人。既然你当我还是朋友。我就斗胆劝你一句。我知道你和夫人俪情深。可是毕竟她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你今年就弱冠了。又是卫家地家主。总不能让卫家无后吧?我知道二公子、三公子都还没有儿子。你就是想过继一个。也没那么容易。媚姑娘对你地情意。长安城里都知道。就是长公主和夫人也是知道地。她们在天国。一定不希望你这么过下去。”

“无且兄不要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心里一时转不过劲儿来。”卫风惨然一笑,“我会考虑地。”

无且点了点头,既然卫风心里有数,他就不好再多劝了。两人推杯换盏,过了一会,媚姬带着人端上了几盆鱼和烤雁,还有一些菜蔬,无且大喜,上林苑里的鱼、雁那可是长安市上的好东西,一般人没机会吃的,他顾不得谦让,拿起筷子先挑了一块鱼送到嘴里尝了尝,立刻对媚姬挑起大拇指:“媚姑娘,你的手艺没话说,无且今天有口福,只怕以后会常来叨扰大人,媚姑娘可不要嫌我烦。”

媚姬红了脸,悄悄的看了一眼卫风,卫风沉默不语,但是面色并不象往常一样冷淡,她心里一喜,转过头对着无且说:“大人

里话,我一个厨娘,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如何敢。”

“哈哈哈……”无且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笑着说:“失言,失言,姑娘莫怪。”

无且在卫风那里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博望苑,立刻赶去向太子回报。太子正等得上火,一见无且回来先是一喜,随即闻到无且一身的酒气,顿时恼了,脸色沉了下来,不悦的说:“你是去办事的,还是去喝酒的?”

“殿下,臣这顿酒,喝得痛快。”无且淡淡的笑着,规规矩矩的坐在太子面前:“这是卫四公子请我喝的西域酒坊的酒,吃的昆明池里的鱼,烤的上林苑里的雁……”

他还没有说完,太子就粗暴的打断了他:“你都说些什么,让你去找卫风,你就吃吃喝喝?”

“殿下,你不妨听他说下去。”刚刚进门的张光冲着太子使了个眼色,匆匆的走到太子面前坐下,笑着对有些尴尬的无且说:“你继续说,卫四公子都是怎么招待你的?”

无且收了笑容,将卫风热情招待他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殿下,四公子坦言,他对殿下确实有些意见,可是他也知道卫家和殿下密不可分,因此,他虽然现在看起来和殿下不来往,实际上还是在保护殿下,为殿下着想。”

“是吗?”太子的脸色缓和了些。

“应该不假。”张光沉思着点点头,缓慢说:“无且和四公子的关系是好,可是毕竟贵贱有别,他能这么招待无且,说明对博望苑还有信心。”

太子想了想,也觉得张光说得有理。无且只是个舍人,可是只要自己登了基,无且就是贴身近臣,很快就能高升,很多人之所以愿意跟从太子,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卫风这么招待无且,显然是觉得无且的前景不错,换句话说,也就是觉得他这个太子还有很大机会。

“那眼下的事,他怎么说?”太子的心情好了,声音也轻柔了不少。

“卫四公子的意思,等。”无且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眼神坚定,一点喝多了的意思也没有。

“等?”太子和张光不约而同的问道,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嗯。”无且很严肃的点点头,仿佛在表明他并没有和他们开玩笑:“四公子说,江充最后的目标肯定是太子殿下和皇后,但是,他暂时肯定不会动手。他也在等。”

“等什么?”太子急急的问,张光却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在等陛下去甘泉宫。”

“对。”无且眼神一亮,佩服的看着张光,他当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卫风说的等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张光却是一听就明白了。

“等陛下去甘泉宫?”太子也明白了一些,他翻了翻眼睛,把身子坐回脚后跟上,沉默不语。

“对,陛下在建章宫,殿下万一急了,随即可以闯宫见驾,只要在陛下面前把江充搅得长安城不得安宁的事情一说,陛下就算不会处罚江充,也会顾忌一些,他不会让江充搞得天下不安。

所以江充现在虽然猖狂,实际也是提心吊胆,他是抓着陛下在建章宫里不出来,一时没有察觉得他行迹的空档。可是如果陛下去了甘泉宫,就是有人想要报告,一来一去也有十天半个月,他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那我们就这样等?”太子越想越不是滋味。

“卫四公子的意思,只怕也在看殿下的反应,看看殿下祸事临头的时候,有没有决胜的魄力。”张光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经过了上次那件事,他不可避免的要对殿下的决断能力有所怀,他要看殿下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如果殿下连江充都解决不了,他可能也会放弃殿下。”

“他放弃我?”太子沉下了脸,十分不悦:“那他还能跟着谁?难不成想造反不行?”

“这倒不至于。”张光轻轻的捻着胡须尖部,不动声色的说:“殿下别忘了,连同殿下,陛下有六个儿子,齐王早,还有五个,眼下除了殿下,他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可以扶持。”

“你是说……弗陵?”太子眉梢一颤,随即想到了最小的弟弟刘弗陵。刘弗陵天生异禀,他的母亲钩弋夫人就有异相,他又是怀胎十四个月才生,天子一直说他最象自己,还命钩弋夫人门为尧母门,相比于其他几个兄弟,这才是心腹大患,他本来有个弱势,他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依靠,可是如果他和卫风挂上了钩,则各取所需,两全齐美了。刘弗陵年幼,卫风正好可以大权在握,做个实实在在的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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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少年荒唐事

这个……倒不能不防。///”太子默默的点点头,他其个担忧。他是长子,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了,又处理过多年的朝政,有足够的理政经验,应该说是最适合做继位的。可是换一个角度看,他的两个优势同时也是劣势。对于贪恋权位,求神问仙想长生不老的天子来说,他自然也想永远把这个皇帝做下去,成年的太子自然是对他威胁最大的敌人,而对于那些想当权的人来说,成年的太子继位,他们根本没有弄权的机会,反而是刘弗陵这样的小孩子更合适。

卫风的心理,此时大概如此,他与自己保持距离,固然有避免天子猜疑的打算,但是恐怕为他自己留后路的想法更加真切。与自己保持距离,却不割断,他便可进可退,从容应对。

这个竖子,病了一场反倒精明了,太子的眼里闪烁着不甘的光芒。相对于卫风的进步而言,他更担心的还是卫风何以又获得了天子的欢心,以至于他现在升起官来势头更加迅猛,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把卫家和博望苑割裂开来?会不会是他把自己真当成了霍?要是这样的话,他和自己保持距离就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了。

张光见太子眼神闪烁,沉吟不语,估计太子在分析如何对付江充,却没有想到太子想到的更多是如何对付卫风。他们沉默着,各想各的心思,一时房间里有些沉闷。太子想了很久,还是摸不清卫风的底细,只好暂时抛在一边,他问张光说:“那我们也等吗?”

张光点了点头:“看样子也只有先等一等,赵国那边刚刚派人去,还没有消息,如果真能拿到玉具剑,对付江充就容易多了。再者,天子不在长安,我们要对付江充时也不用顾忌太多。”

“既然如此,那就等等吧。”太子仰起了脸,想了想,忽然笑了一声:“进儿的儿子马上快百日了,到时候让进儿去请卫大人来吃酒。”

张光也笑了,他立刻猜到了太子的用意。卫风说和太子保持距离,但却没有断绝关系,刘进的儿子再有个把月就是百日了,到时候去请卫风来吃酒祝贺,卫风究竟打什么心思,就可以一目了然了。他抚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点头:“殿下说的是。”

五月初,天气大热,天子本来就心情烦闷,天气一热,他更呆不下去了,随即准备起驾往甘泉宫避暑。临行前,他派人来召卫风到建章宫清凉殿。

天子地情况很不好,脸色灰败,眼光无神,比以前还要瘦一些,大手伸出来,可以明显的看到满是褐斑和皱纹的皮肤下的指骨,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丝刺耳的破音。卫风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背着手烦燥的在殿里走来走去,他的背驮得更利害了,原本高大的身躯看起来有些佝偻。

“陛下!”卫风一进清凉殿地殿门,就拜伏在地。

“风儿啊。”天子看到卫风。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他刚喊了一声。就觉得嗓子里痒得有些难受。禁不住把刚伸出去地手又收了回来。捏成拳头挡在嘴边。一阵嘶心裂肺地咳嗽。旁边地侍中王忽连忙拿过唾壶来。天子猛咳了一阵。直到吐出一口浓痰。这才觉得喘过气来。用手巾擦了擦嘴边地痰迹。然后眼神一凛。手巾上赫然有一丝淡淡地血迹。

天子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身子不由得晃了晃。王忽连忙放下唾壶扶住他。惊呼一声:“陛下——”

卫风跪在地上。好容易才听到陛下咳完了。却听到王忽地惊叫。也吃了一惊。连忙抬起头来。一看天子摇摇晃晃地样子。顾不得礼节。冲上来和王忽一起将天子扶到榻上躺上。他顺着天子直勾勾地眼神向前看去。一眼看到了手巾地血迹。眼神不由得一缩。伸手一把将手巾卷起。不让王忽看到。

“陛下。天气炎热。用点清火败毒地药就好了。到了甘泉宫静养几日。陛下一定能恢复健康地。



天子这时也回过神来。他感激地看了卫风一眼。指着榻边让他坐下。王忽见了。知道天子有话要和卫风说。乖巧地向后退了几步。保持一定地距离。

“风儿,你沉稳多了。”天子喘着气,不一六开novel网,shiliu-k--官方mm英姿上传时的轻咳一声。卫风只是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天子见他不说话,神色落寞,想到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带着他一家三人去甘泉宫避,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说起来长公主和公孙三娘的死,都和他有着直接或间接地关系,每当想到这些,天子就有些愧疚,所以他对卫风提出要任水衡都尉的要求丝毫没有犹豫,就是想给他一些补偿。现在看到卫风身体虽然恢复了健康,可是心情依然有些低落

些难过。他本想把卫风带到甘泉宫去,可是一来怕人,二来他确实也分不开身,只得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风儿,朕老了,只有老了的人,才能体会到老人地心事。

”天子拉着卫风的手,轻声细语地说:“你阿母走了,朕也很难受,可是斯人已逝,你这样子也无济于事。”

“多谢陛下关心,臣也知道,只是臣……”卫风眼圈红红的,眼泪打着转,他扭过头抬起手臂擦了擦湿润地眼角,强笑着吞声说道:“臣感激陛下圣恩,能让阿母与阿翁合葬,也算是满了她一个心愿。有陛下的关心,臣现在已经好多了。”

“嗯,如此才好。”天子欣慰的点点头:“你在上林苑练兵,可有什么心得?赵破奴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有他带着,你想必收获良多。”

卫风连连点头:“臣从老将军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老将军诲人不倦,对臣从无隐瞒。”

“嘿嘿,你帮他抢了媳妇,他当然要谢你。”天子想起这件事就不由得笑了。卫风病好之后,在天子面前曾提起江充,他并没有怪罪江充,而是把一切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坦承了当初去长门园抢细君的事。本来以为卫风会对江充恨之入骨的天子很是意外,随即又觉得卫风经此大变,确实很有长进,反倒没有太在意,反正江安也被他给撕成了两半,仇也算报了,江充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两个亲信大臣相安无事,对他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欢喜之下,他准了赵安国的婚事,躲了大半年的细君终于光明正大的嫁进了赵家,不久就怀上了,把赵安国父子乐得成天咧着嘴,看到卫风就象看到大恩人一样。

卫风见天子说起这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陛下,臣的荒唐事,就要再提了吧。”

“有什么关系,年轻的时候不荒唐,长大了也没出息。”天子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又想起了自己当年的荒唐事,脸上泛起一丝神往:“朕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做了不少荒唐事,到三辅去打猎,差点被当地的县官逮到大牢里去。亏得你父亲机灵,要不然,朕这个皇帝,也要进一次大牢。唉,这一晃,五十年了,朕现在就是想去做荒唐事,也没有这精力了。”天子说着,神情有些失落。

“陛下,到了甘泉宫静养一段时间,一定会好起来的。”卫风轻声劝道。

“会的,会的。”天子喃喃自语,想了想又笑了:“风儿,朕得了一样好东西。”

“是吗?”卫风也笑了:“陛下富有四海,能让陛下以为是好东西,一定是稀世珍宝。”

天子的眼中露出一丝兴奋:“朕得到了一种更好的导引术,准备到了甘泉宫就开始练习,据说练了这个导引术,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卫风扑哧一声笑了,久违的孩子般笑容展露在他的脸上,让天子看得心中一喜:“什么导引术这么神奇?还能返老还童?”

“你还别不信。”天子一高兴,坐起身来很神秘的说:“朕亲眼看到过练这导引术的人,相信她说的有一定道理。”他又眨着眼睛,很得意的说:“朕准备……把这个稀世珍宝赐给你,你可愿意?”

卫风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他低下头,一声不吭。天子见他如此,有些失望,他犹豫了一会,伸手轻拍着卫风的肩膀,和声劝道:“风儿,你阿母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是没有能抱上你给她生的孙子啊。三娘走了,你那苦命的孩子也走了,难道你就准备这样过一辈子?”

卫风泪流满面,起身跪在榻下,伏地不起:“陛下,臣感激陛下圣恩,只是臣现在确实没有这个心情,请陛下给臣一点时间,臣再听陛下安排。请陛下恕臣抗旨之罪。”

“唉——”天子长叹一声,俯下身子,将卫风拉起来:“风儿,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可知道,你这样,朕的心里不好受啊。”

“陛下,请给臣一些时间。”卫风恳切的说。

“也好,就再给你一些时间吧。”天子无奈的挥挥手:“你这孩子,还是那么倔。”他摆摆手,打断了卫风的话,换了个话题:“朕要去甘泉宫了,光禄勋韩说要配合江充做事,朕想把剩下的郎官暂时交给你,你替朕把诸宫室的安全看护起来。”

“诸宫室?”卫风有些不解的看着天子,天子的眼神有些冷:“不错,特别是钩弋宫,朕听说,有些肖小之辈想对朕的弗陵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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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钩弋夫人

风大惊,连连摇手:“陛下,臣不敢担此重任。\\首发



“为何?”天子不快的看着他。

“臣一年轻男子,如何能与赵一室相对?万一有些风言***的,臣死不足惜,却为陛下抹黑,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届时臣万死不足辞其咎。”卫风的头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一口拒绝。

“嗯,你连朕赐给你的年轻貌美的处子都不碰,朕还怕你会惹出是非来?”天子扑哧一声笑了,卫风官复原职后,天子怕卫风寂寞,特地安排了几名年青貌美的宫女去侍候他,可是卫风一直将她们留在卫府,从来没有碰过她们。这时候要说卫风会去招惹钩弋夫人赵,天子根本不信,他大手一挥:“你不用说了,朕意已决,要是有人敢到朕的面前说这些闲言碎语,朕先砍了他的脑袋。”

“陛下……”卫风为难的看着天子,吞吞吐吐的说:“既然陛下担心他们,为什么不把他们带在身边,毕竟能有象朱安世那样身手的亡命之徒并不多见。”

“怎么?”天子有些不悦的打量着卫风,眼中寒光闪闪:“你是为了避嫌,还是有什么想法?”

卫风虽然有准备,还是不由得一滞,他犹豫着,欲言又止,但是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他有很多顾虑。天子见卫风被他逼得进退两难,心中一软,缓了口气:“你是不是担心太子那边?”

“臣……是。”卫风缓缓的点了点头:“臣不管怎么说,还是姓卫的,臣现在……现在和太子生份了,已经……”他咂着嘴,十分为难:“臣如果再看护钩弋宫,岂不是更授人以柄?再者,臣被人误会倒不是大事,让人误会陛下有心废长立幼,这可就不好了。”

天子皱起了眉头,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风儿,我知道你的难处,太子……太子性格软弱,优柔寡断,本不是个恶人,只是……只是他顾忌太多了,难免想得偏了些。你也要恨他,他就是这个性格。”

卫风苦笑了一声:“臣不敢恨太子。”

“嗯。你地心思我知道了。太子那边。你该走动地还是走动吧。唉——”天子有些倦了。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钩弋宫地事朕再想想。一些传言。朕也不是太敢相信。”

卫风点点头:“那陛下好好休息。臣……先回营去了。”

“去吧去吧。”天子无力地挥挥手。闭上了眼睛。卫风躬身施了礼。缓步出了门。他出门地时候。瞟了一眼王忽。王忽地嘴角一撇。卫风顺着他地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帷幄轻轻地晃动着。他立刻明白了。转身出了大殿。站在廊下。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刚要举步离开。忽然愣住了。只见穿着盛装地刘菁缓缓而来。在他地面前停住了脚步。挑起嘴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卫大人。身体可好了?”

“多谢翁主。卫风已经全好了。”卫风让到一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行气导引。全在一个意字。意随气行。似随似不随。而不可太执着。卫大人。切不可大意啊。”刘菁欠身还了一礼。缓缓走了过去。迈步进了殿门。脆生生地说:“赵国刘菁拜见陛下。”

卫风顿了顿,转身大步出了门。

清凉殿里,刘菁跪在靠近殿门地方,天子没有叫她起来,她不敢起身,但是她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低着头跪在天子面前,天子闭着眼睛躺在榻上,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清晰可闻。她没敢吭声,静静的跪在那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外面卫风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了,想着刚才卫风让人觉得格外生疏地恭敬,刘菁禁不住鼻子一酸。

“菁儿,起来吧,到朕的身边来。”天子将刘菁招到面前,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年轻女子:“你也不用愁,卫风虽然不愿意,可是朕给你找了另外的伴。这是朕的侄女,赵国地翁主刘菁,有一身的好武技,还有一手神奇的医术,有她陪在你的身边,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停了一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你地心思,朕明白得很,不用想太多了,想得太多了对你不好。”

“你们两个年龄相仿,应该很好相处。”天子把目光转身刘菁:“菁儿,从今天起,你就搬到钩弋宫去,宫里的守卫交给你,宫外地事情……”他犹豫了一下:“朕等两天再下诏给卫风。”

钩弋夫人中等身材,削肩细腰,虽然进宫八年了,还生过一个皇子,可是身材容貌却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一份成熟,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了,一股雍容之气已经浸入了她地骨子里,和刘菁那种与天俱来的富贵娇气相比,她显得更稳重一些,而刘菁则多了一分少女地青涩。

刘菁有些意外,原来眼前这位就是钩弋夫人。她被天子召进宫来

知道是什么事,本来以为天子对导引术还有什么不~她,忽然之间听说要去负责钩弋夫人的安全,又说宫外的事情由卫风负责,她立刻想起了天子对她说过要为她赐婚给卫风的话,心中一喜,立刻点头应喏。

听完了天子的安排,刘菁扶着钩弋夫人出了清凉殿,沿着阁道步行回未央宫。一路上,钩弋夫人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刘菁大为不解,轻声问道:“夫人,何以至此?”

钩弋夫人看了眼波流转,瞟了一眼眼神里透着些许兴奋的刘菁,翘起眼角淡淡的笑了。眼前这个少女听说有机会和意中人一起,开心得连应有的矜持都忘了,真是少女情怀。

自己当年不是也有过吗,只是为了能光大门楣,她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子就被装神弄鬼的送到年过花甲的天子面前,虽然说她很快就成了宫里最受宠的女人,生的皇子刘弗陵也是天子的心头肉,可是天子的心思是多变地,她虽然还是年轻貌美,却再也拉不住天子的心,天子很快就有了别的女人,钩弋宫他已经有很久没去了。独自在深宫里守着才四岁的儿子,这辈子也不敢再奢望郎情妾意的她真有些妒嫉眼前这个眉眼飞动的女子。

“翁主,麻烦你了。”钩弋夫人浅浅一笑,微微欠了欠身,给刘菁行了一礼:“委屈翁主为妾身护卫,实在委屈翁主了。”

刘菁连忙还礼,咯咯的笑着:“夫人,你可别这么说,刘菁承受不起呢。”她现在心情愉快,特别想跟人说说话,眼前这个钩弋夫人性情温和,楚楚可怜,连她都有种想保护她的**。她转了转眼睛,巧笑着:“夫人,你住在宫里,还有什么要担心地吗?”

“唉——”钩弋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髻上一只金钗上悬着的凤鸟叮叮轻响。“翁主,你马上到了未央宫,就能知道了,现在的宫里,可比长安市还热闹。”

“是吗?”刘菁嘴巴惊得撅成了圆形,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钩弋夫人,钩弋夫人也是为之出神,她掩着嘴轻轻一笑,抬起头向前看了一眼:“翁主,前面就到了,你看看吧。”

她们已经到了阁道尽头,站在高高的阁道上,可以俯瞰到未央宫地大半。刘菁向前看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宫殿群,笔直而宽阔地大道,两旁栽着一棵棵笔直的翠杉,平整的草地,气势惊人的宫殿,屋屋叠叠地屋顶,在阳光下闪着光的瓦当,即使在赵王宫里长大的刘菁也为之一滞。

不过这个本当静默的宫殿里,现在却是一团糟,一个接着一个挖开的坑象是一个个杂乱无章的伤疤,偌大地宫殿看起来千疮百孔,犹如一个垂死的老人脸上地老人斑,破坏了他原本的风度。一个个扛着铁锨等工具地人在宫里走来走去,寻思在哪里挖下一个坑。检查完的坑草草地填了起来,有的干脆那么放着,象被人挖去了眼睛的眼眶,空洞的看着天空无声哭泣,一堆堆的土胡乱的堆在一旁。

“怎么?”刘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未央宫吗?怎么能成了这个模样,看起来象一个垃圾场?

“别说了。”钩弋夫人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拉着刘菁下了阁道,上了等在那里的马车。马车缓缓的起动了,车夫小心的赶着车,避开路上一个个坑,仅管如此,马车还是不可避免的时而颠一下,刘菁和钩弋夫人不得不紧紧的抓住车轼,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刘菁大惑不解,可是看着钩弋夫人紧闭的嘴唇和警惕的眼神,她也不敢问什么,直到穿过那个题着尧母门的门楼,进了钩弋宫的内室,钩弋夫人的脸色才缓了些。乳母带着刘弗陵迎了上来,刘弗陵笑着扑到钩弋夫人的怀里,偏着脑袋,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刘菁。

刘弗陵今年四岁,不过他长得很壮大,看起来有五六岁的样子,白净的小脸,胖乎乎的十分可爱。钩弋夫人看着儿子,眉眼间全是喜悦的笑容,她捏了捏刘弗陵挺直的鼻尖笑嘻嘻说:“弗陵,快叫阿姊。”

“阿姊——”刘弗陵咧开嘴,露出两颗门牙笑了起来,他伸出双臂迎向刘菁:“抱抱,抱抱。”

刘菁被他逗得开怀大笑,伸手将他抱了过来,把脸贴在刘弗陵肉乎乎的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下,乐不可支:“夫人,我弟弟淖子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不过啊,现在可调皮了。”

钩弋夫人看着被刘菁逗得大笑的刘弗陵,眼里浮起一丝担忧:“翁主,陛下安排你来,主要就是为了他,最近我总觉得,有些不正经的人在钩弋宫附近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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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运筹帷幄

有这事?”刘菁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ahref="target="_blank"></a>

“唉——”钩弋夫人叹了口气,默默的坐了下来,她的心思当然不能全跟刘菁说。天子现在还有五个儿子,太子眼看着在失宠了,广陵王刘胥一直不受宠,昌邑王身后有李广利,燕王身后没有人,可是他毕竟封了王,自己这个儿子还小,天子说是很宠爱,可是平时也难得见个面,谁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钩弋夫人不是没想过万一太子倒了,她的儿子有没有机会这个问题,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依靠也没有,她就把那个念头当个笑话,想想就算了。能在天子有生之年,平平安安的封个王吧,也就算不错了。话虽如此,可是每每想到宫门口那三个字,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心动。

这次听说天子宠臣卫风和太子翻了脸,未央宫内又不太平,钩弋宫外甚至出现的神秘人物,她一则是惊,一则是喜,趁机向天子提出了要派人来看护钩弋宫的请求。果不其然,天子想到了卫风,可是让她失望的是,卫风拒绝了天子的安排,同时天子也不动声色的敲打着她,让她不要想得太多。

钩弋夫人天资虽然不算高,但在宫里呆了七八年,这点话外音还是能听得出来的,想到天子不可捉摸的心思,她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对于这个老谋深算的天子,她从心底里有些惧怕,不敢有丝毫违逆。看着和刘菁玩得开心的儿子刘弗陵,她感到无依无靠,就象风中的浮萍一样,随即会被吹得七零八落。

钩弋夫人怔怔的看着笑靥如花的刘菁,心思忽然一动,她隐隐约约的听说了这个赵国翁主和卫风之间地关系,还听说天子有心要把她赐婚给卫风。或许,可以通过她和卫风这个天子面前的红人搭上关系。

“翁主……”钩弋夫人露出浅浅的微笑,恰其如份的向刘菁表露出好意:“翁主,妾身还是带你去看看住地地方吧,有什么需要的,也好提前准备着些。”

刘菁连忙放下刘弗陵,收了笑容欠身施礼:“夫人,焉敢有劳夫人,由下人带我去看看就可以了,夫人还是休息片刻吧。”

“不可。”钩弋夫人巧笑着,一手挽着刘弗陵,一手挽起刘菁:“你是陛下安排来保护妾身母子的,妾身如何敢在你的面前摆身份。再说了,你也是皇室贵胄,宗族谱上有名字的正经皇亲,比起妾身来更亲近些,妾身也没有任何身份可摆。河间和赵国离得也不远,我们勉强算得上乡党。妾身比翁主痴长几岁,如若翁主不嫌妾身冒昧,妾身就叫你一声妹妹吧。”

刘菁拍着手咯咯的笑道:“好啊啊,我从小就想个姊姊,如今总算有了个这么漂亮的姊姊。”

钩弋夫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带刘菁去看她的住处,她曲意奉承,不到半天的功夫,两人就熟得象多年地姊妹。她特别把刘菁的住处安排在她的陪壁,所有的布置全部和她房里的一个规格,刘菁虽然感激,倒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这样也方便些。当下安排人去赵邸拿了她的行李,就此住进了钩弋宫。

卫风回到上林苑水衡都尉府。一进门。李越就迎了上来:“大人。司马先生来了。”

卫风将马鞭甩给李维。一边向里走一边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好象是燕王那边有消息了。”李越低声说。

“是吗?”卫风大步进了内室。正在看公文地司马玄操连忙要站起身来行礼。卫风摆了摆手。一边接过一个手巾擦着脸上地汗一边说:“没有外人。就不要行那些虚礼了。你说说。都有什么消息。”

“有消息说。燕王府前几个月曾经派了一行人。送了一批财物到长安。说是买东西地。可是后来我们查到。他们买地东西根本就是掩人耳目地。那些钱最后转到了江充地手里。”司马玄操不动声色地说。

“多少钱?”卫风神色不变。语气平稳。

“大约五千万。”

“五千万?”卫风有些吃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嗯,我们也很吃惊,后来仔细查了一下。燕王并没有把全部的钱投到江充手上,江充拿到手的大概只有两千多万,他用来向韩说、苏文、马家兄弟等人行贿,公子去北疆劳军的事情,就是江充委托韩说行的事。”

卫风笑了,这件事他们当初就怀过,没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可是一想到当初议事地那些人,现在只剩下自己还坐在这里,他脸上的笑容立刻黯淡了。

他端起一杯茶挡在面前,不让司马玄操看着他地脸色,沉声问道:“还有三千万到了什么人的手里?”

“盖邑公主一千万,上官桀五百万,霍光五百万。”卫风一愣,怎么他们也扯

,司马玄操没等他说话,又接着说:“本来还有金日世各五百万,可是他们俩没收,又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

“这两个人倒还清醒。”卫风淡淡的一笑:“霍光他们几个,倒是收得安心啊。”

“送给盖邑公主地是托丁外人转的,上官桀直接收下了,霍光……是他的夫人收的,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情。”司马玄操说到最后,有些不太肯定:“霍府规矩很严,内务都掌握在夫人霍显手上,我们很难打听到消息。最近因为王子方和冯子都争宠,有了矛盾,才打听了一些消息。”

“争宠?”卫风不解的看着司马玄操。司马玄操笑了,笑得很淫荡:“听说霍大人经常在宫里当差,就是休沐也很少回去,有些慢待霍夫人,故而霍夫人经常以酒消愁,她不仅好酒,还好色,冯子都、王子方,还有那个杜延年,都是她眼前的红人,杜延年还规矩一点,那个冯子都和王子方出入不禁,霍府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霍大人被蒙在鼓里。”

“是这么回事啊。”卫风撇着嘴笑了,他摆了摆手,打断了很有兴趣继续猜想下去的司马玄操:“那个丁外人是什么货色?”

“丁外人是河间人,二十三岁,长得不错,从河间来长安讨生活,不知怎么的,进了盖邑公主府了,最近很得宠,出入同车,很有当年董偃的势头。”司马玄操一说起这些事,就眉飞色舞。

“好好注燕王的动向,别的人暂时不要动,看住江充,收集好相关证据。”卫风握紧了拳头:“要么不动手,动手就要他的命。至于其他人,看住他们,看他们到时候听不听话再说。”

“喏。

”司马玄操收起了笑容,正色应道。

“昌邑王和广陵王有什么动静?”

“广陵王做的坏事多了去了,不胜枚举。”司马玄操摇了摇头,将一摞厚厚的帛书推到卫风面前:“这个人的恶迹几乎不用搜集,一到广陵就收集了一大堆。”

卫风翻看了一下,笑了笑,推到一旁,这种人不足为患。“昌邑王呢,师将军府有没有什么动静?”

“师将军府本来有些可疑,属下怀,他和朱安世的事情有关,不过,最近师将军府安静异常,李广利闭门谢客,除了和儿女亲家、新任丞相刘屈走得近一点之外,不和任何人来往。”司马玄操皱起了眉头:“他越是低调,属下却觉得他可疑。听说他府中有一个先生,叫杜宇,年纪不大,却为人阴险,李广利对他言听计从,属下怀李广利最近的举动跟他有关。”

“叫的狗不咬,咬的狗不叫。”卫风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案几,随即又笑了:“不过,再狡猾的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玄操,你不要心急。”

“喏。”司马玄操点头应是。

“以你现在的人手,能够掌握这么多信息,已经难得可贵。”卫风安慰道:“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做。等把江充这件事情办完了,如果能拿到绣衣直指的指挥权,我们就顺手多了。”

司马玄操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竹衣直指使者直接听命于天子,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官方密探,可明可暗,比起州刺史还要牛逼,卫风想要拿到这个权利确实不太容易。可是司马玄操对卫风有信心,一般人谁能兼管北军八校中的两校?大汉国只有卫风是第一例。

“公子,天子召你去,是为了什么事?”这种话,也就司马玄操这种心腹敢问。

卫风意味深长的笑了:“天子要我兼管钩弋宫的安全,他好象对韩说有些不太信任了,让他跟着江充去挖偶人,都不带他去甘泉宫了。”他瞟了一眼司马玄操:“让张豆儿消停两天吧,刘菁可能去了钩弋宫,别误伤了她,反而不妙。我估计过两天天子还得下诏给我,让我兼管钩弋宫。”

司马玄操也笑了:“我会通知张豆儿的。公子,钩弋夫人那里,要不要意思一下?”

“暂时不用。”卫风摇了摇头:“要让她主动向我们示好,我们不能主动,要不然,博望苑会生疑,天子也会生疑。这种事就跟做生意一样,主动和被动,效果完全是两样。”他想了想,又说:“让你查任安家里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司马玄操点点头,苦笑了一声:“查了,任安做了这么多年官,一直没有任过肥缺,北军使者的钱又被公孙敬声拖了好久,把他也害苦了。他这人脾气又倔,顺手牵羊的事情又不屑干,他家里现在很紧张,我听说他的夫人都只能穿布衣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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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旧部

军使者任安看着案上的一百金,又看看微笑不语的不解:“公子,这是何意?”

卫不疑笑了,笑得很温和:“任大人,太子的长孙马上百日了,你也快接到邀请了吧?”

任安点了点头,他正为这事发愁呢。/www。qb5。c0m<ahref="target="_blank"></a>公孙敬声拖欠了北军一千九百万,害得他们几个月没拿到饷钱,年过得结结巴巴。现在公孙敬声死了,家产也被抄没了,却没人提给北军钱的事。任安家里的锅都快揭不开了,偏偏博望苑又送来了请贴,下个月太子的长孙过百日,请他去吃酒。任安当然知道,太子请客,并不是要收什么礼钱,他是要看自己这个大将军旧门客对他这个太子还有没有情义。不过话虽如此,他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去吧?

任安逼得没法,正在考虑着要不要托有事不去,反正他对太子这次的做派确实也感到失望,可是他又怕万一江充搞不倒太子,太子登基之后饶不了他,要是去吧,就剩下借贷一条路了。

没想到这时候,一直闭门谢客的卫不带着一百金来到他的府上。

“风弟承情你上次去贺喜,知道大人廉洁不阿,最近有些手紧,让我特地送百金来放个贷。”卫不疑忍着笑,指着案上的百金说:“风弟说,等大人风生水起的时候,要还他千金才行。”

不等任安说话,他又笑着说:“你也知道地,现在卫府由四弟主管,我只是个管家,做不了主。”

任安也笑了,他当然知道卫不转述的卫风的话是在说笑,卫风现在是天子面前的红人,掌管着大汉国的铸钱机构和上林苑,日进斗金都算是客气的,怎么可能做放贷这种下贱的事,再说了,放贷也不可能放到他任安头上来。这么说,无非是给他留些面子罢了。

不过,卫风说他还有风生水起的时候,这倒让他的心思为之一动。

这是四公子在对自己示意,让他继续紧跟在卫家后面,以他的行动为方向。卫风又和太子很生疏,那是不是意味着,卫风有消息可以断定太子这次肯定完蛋了?

任安微笑着。捻着胡须权衡了一下利弊。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如何选择。和太子之间除了君臣地关系。就是因为卫家而联系在一起地。现在太子地地位不稳暂且不说。他抛弃卫伉。坐视卫家落难地做法。就让人很寒心。而卫风现在是卫家地家主。他这个大将军地旧部。理当跟从卫风。他为此已经付出了十几年地等待。何妨再等两年?听说卫风病好后性情大变。不再是那个鲁莽地少年。焉知大将军说过地另句话会不会成为现实?

“既然是公子地好意。我任安就却之不恭了。”任安示意旁边地儿子任槐:“去。把这些钱交给你阿母。让她去准备一席好饭。款待公子。”

任槐拿着钱喜滋滋地走了。任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卫不说:“人穷志短。让公子见笑了。”

卫不疑叹了口气。很是过意不去地说:“任大人。你这么说。可就是打我卫家地脸了。当初你和田大人要不是还守着我卫府。又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这都是我卫家欠你地。是我卫家无能。辜负了二位大人地一片心意。不疑虽然愚鲁。这点道理还是懂得地。请大人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如今四弟主事。他地心思我虽然猜不透。可是兄长曾经跟我们说过。一切听四弟地吩咐。我和三弟对此深信不。”

想到在狱中自杀身亡地卫伉。任安也有些凄然。他点了点头:“大公子地过世。确实令人哀痛。卫府遭此大变。三位公子还能振作起来。又如此同心同德。将来一定能再次振兴卫家地。”

“多谢任大人吉言。”卫不疑拭去眼角地泪水。对着任安深施一礼:“还望任大人相助才是。”

任安端坐不动,受了一礼,然后伏地还礼:“任安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卫不连忙扶起任安,感激不尽的说:“任大人,能有你和田大人这样的义士,我阿翁不枉为大将军一场。

风弟对任大人并无其他要求,只是希望大人监管好北军,不负皇恩便是了。”

任安有些不解,这是他地本职工作,为什么卫风对他提这个要求,他本来以为卫风会要求他和他步调一致,对付其他人呢。真要那样,他倒要犹豫一下,现在卫风只是要求他做好本职工作,他又觉得太轻而易举了,有这种好事?

“大人不必多心。”卫不疑看出了任安的疑惑,他笑了笑,摇着手说:“大人不必问我,我也不知道风弟这是什么打算,不过,我感觉听他的应该不会错。”

“田大人那里,也是如此?”任安微微的挑起嘴角,看着卫不疑。

“自然如此。”卫不疑笑了,“我们虽有情谊,可也不能强勉二位大人循私枉故,那样岂不是害了二位大人?大人请放心,大将军的家训在,我卫家不是那种

歹地人家,不会拖累二位大人的。”

任安想到大将军卫青地为人,倒有些信了。卫家四兄弟,卫风最顽劣,可是除了上次闯狱杀人,倒也没有听说他过做什么歹事,不过是街头上打打架而已,在权贵子弟之中这实在不算什么恶迹。

卫不疑在任安家吃了饭,和任安尽欢而别,他回到府中的时候,直接去卫风地书房。卫风的书房本来不小,可是现在多了公孙三娘地棺木,就显然很挤了。卫不疑走到正低头看书的卫风面前坐下,瞅了一眼旁边的棺木:“风弟。”

“二兄。”卫风仔细地收好帛书,才抬起头看着卫不疑:“任安那里去过了?”

“去了,他收下了。”卫不疑点点头:“不过,我还是有些不解,你究竟打算让他做什么?”

卫风看着一脸不解的卫不,想了一会儿,嘴角掠起一道浅浅的弧,卫不看了,心中一喜,风弟可有好久没有笑过了,这抹笑容虽然很淡,至少说明他已经从那个打击中醒过来了。

“兄长,你觉得我们有多少力量,才能不惧怕任何人?”

卫不脸上刚刚绽开的笑容立刻僵了,他有些惊恐的看着卫风,他什么意思?“风弟,你——”

卫风一见卫不疑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二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那不过是螳臂挡车,自寻死路。

我只是问你,我们能让任安他们为我们做什么?”

卫不长出一口气,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一个是北军使者,一个是丞相司直,虽然权都不小,可是实际所做的也有限。如果要对付百官,还有点用处,要想对付……太子,可就根本帮不上忙了。”他有一句话还没说,要想对付天子,那更是痴心妄想,在天子五十年的积威面前,几乎所有人都是微不足道地,三十年的太子也过如此,更何况卫家和这么有限的几个门客。

“所以,现在保护他们比利用他们更重要,只有保护了他们,才能在竞争中保住实力,保住了实力,才有发展的可能。”卫风停了一会,眼神锐利:“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也不会停的,朝政的本质,不就是互相争斗吗?耐心地等待时机,才有可能一击而中,获得更大的利益。盲目出手的,肯定死得最快。”

卫不怔怔的想了想,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了。卫家从太子和江充的夹缝里退了出来,长安城里并没有消停,最近反而闹得更凶了,江充把长安宫室里挖了个遍,其目的再清楚不过,他就是要把太子搞倒。卫不疑以前一直以为江充是要对付卫家,现在他才发现,卫家根本不值得成为江充的对手,江充要对付的,不过是卫家身后的太子而已。如今卫家退了出来,太子就直接暴露在江充的面前。

卫不忽然有些快意,太子现在一定后悔了吧,公孙家族诛了,卫家退出了争斗,平阳侯曹宗也因为长公主地死,紧跟卫风的步伐,与太子保持了距离,只有詹事陈掌还支持着他,现在面对着几方面的进攻,他还能支持多久?

“他把我们卫家当作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却不知道他手中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卫家在里面联系着,卫家倒了,他就算没有一无所有,也算是大伤元气。”卫风淡淡的笑着,从案上端起一杯清水呷了一口:“我们就坐在一旁,收拢手中的力量,看着他如何反击。”

卫不恍然大悟,卫风的意思,就是要把太子直接推到江充的面前,让他和江充搏杀,等到他力不能支的时候,卫风再挟带着手中地力量出手,只有这个时候,太子才能体会到卫家对他的重要性,以后再也不会把他们当作随手可弃的废物,才会倚重卫家,卫家也就有了重兴的希望。

他兴奋的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等到合适地机会就出手。”卫风看了他一眼,又说:“没有合适的机会,就永远不出手。”

“永远不出手?”卫不又有些不解了,不出手,太子死了,卫家靠谁去?

“只有天子,才是至高无上地。”卫风指了指天,耐心的对卫不疑说:“太子只是太子,只要他没有登基,他就永远不是天子。他今天是太子,也许明天失去了天子地欢心,他就什么也是。这个太子死了,还会有另一个太子,耐心一点,总会找到机会的。”

卫不疑点了点头,废太子地命运是什么,他也是知道的,临江王刘荣的事情他知之甚详。太子如果败给了江充,或者失去了天子的欢心,卫家再跟着他就真是一场灾难了。

他看一眼安静如山的卫风,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兄长说得对,听风弟的,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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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亲热

卫风所料,天子不久就再次召卫风进宫,这次他商量的口气,而是直接让卫风兼管钩弋宫的安全,卫风正在犹豫的时候,天子阴恻恻的说了一句话:“朕听人说,刘菁这孩子胆子不小,好象还私自来过长安。/\<ahref="target="_blank"></a>只有她一人看护着钩弋宫,朕不放心。”

卫风惊出一身冷汗,他听出了天子话里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天子究竟知道多少消息,但是既然他听到了风声,真要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他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他暂时没有追究的意思,之所以说给卫风听,最终的意思是向卫风表明,他还没有到耳聋眼瞎的时候。

卫风的脑子里迅速的转了几圈,想来想去确切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自己就是淖五和刘菁自己,连她的母亲淖姬可能都未必知道她肯定来了京师,天子大概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再加上对刘菁也确实比较喜欢,有心装个糊涂,他自己也能再挣脱,当下装做不明白天子说什么,很沉默的点头应了。

天子确实并不清楚这个消息的准确与否,他更不知道卫风究竟是否知情,见卫风表情很平静,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只得把这份虑保持在心里。

“朕要去甘泉宫了,估计得有几个月才回来。长安城里现在比较乱,你这个水衡都尉替朕看着点,别让他们把朕的长安城给搞得一塌糊涂,有事立即向朕通报。”天子长叹了一声,抬起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脸色很不好:“有人说,江充把朕的未央宫挖得乱七八糟,朕昨天去看了一下,虽然那么严重,却也不成样子。朕已经斥责了他,不过朕要走了,难保他不会闹得更厉害,你替朕看着,让他把手下的人管管好,不要乱来。这毕竟是朕的未央宫,不是随随便便地一个县寺。”

卫风吃了一惊,是谁这么多嘴,居然把长安城里的情况能通报到天子这儿,他虽然没有去过未央宫,可是知道未央宫乱成什么样子了,说是乱七八糟恐怕都有些保守,这个告状地人倒是没有说假话,但是他显然不知道江充的利害,被江充预先知道了,提前做了准备。卫风根据天子这个样子估计,他根本就没有到未央宫里去,最多站在复道尽头看一眼罢了。

“唯。

”卫风什么也不多说,静静的应了一声,天子又吩咐了几句,觉得有些累了,这才让卫风出来。卫风去找霍光领进出钩弋宫的腰牌,霍光正在忙着收拾东西,他们几个都要随行去甘泉宫,一见到卫风,霍光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来,拉着卫风亲热地说:“风弟,好久不见,在上林苑还好吧?”

卫风微笑着还礼:“还好,多谢兄长挂念。”

“应该的,应该的,卫霍本是一家人嘛。”霍光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卫风身上地那个胎记代表的秘密,他虽然不情愿,可是也不敢摆在脸上,得罪了卫风没关系,得罪了天子那可就麻烦了。他拉着卫风的手坐下,一边让人送上茶来,一边堆上一脸感激的笑容:“风弟,真是亏了你了,要不是你地那几坛酒,你嫂子这些天可就没法过了。”

卫风扑哧一笑。他摇着手说:“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嫂子喜欢喝酒。到时候让人去说一声。我给她送去就是了。”

霍光笑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卫风。笑道:“说真地。我本来是打算请你去府上坐坐地。可是这又要赶着陪同御驾去甘泉宫。恐怕也找不出时间来。你嫂子可说了几次了。想见见你。我把云儿、山儿也接到府里来了。他们。还有你那几个侄子侄女。一直吵着要见见你这个打虎救驾地少年英雄。唉呀。这些孩子。一回去就烦我。都把我头吵大了。”霍光说着。夸张地拍着脑袋。哈哈大笑。

卫风跟着笑了两声:“兄弟哪有那么神奇。不过是机缘凑巧罢了。人言可畏。这也是一例啊。”

“风弟。你现在可真是沉稳多了。”霍光挑起拇指赞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跟你一比。我那个劣子简直不能一提。风弟。他还跟着江充办案。这次不能去甘泉宫了。我不在他身边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又会闹出什么事来。他平时最服你了。你帮我照看着他。”

卫风笑着连连摇头:“兄长。我可就无地自容了。我也一直想到府上去拜访嫂嫂呢。可惜一直找不到时间。这样吧。等兄长从甘泉宫回来。我再登门讨口茶喝。”

“欢迎欢迎。”霍光喜不自胜。拍着卫风地更新快,看小说就来一六开,十六开官方mm英姿上传肩膀说:“不瞒你说。我那二女儿马上要出嫁了。就在年底。到时候还请你赏光。去喝杯薄酒。”

卫风知道这件事,司马玄操曾经跟他说过,霍光地二女儿到了适婚的年龄了,对方是羽林郎里地军司马范明友。范明友是陇西人,以良家子从军,在北疆打过仗,在羽林郎里颇有名声

喜的笑道:“那好啊,一定一定,范明友年青英听说他地威名,这果真是英雄美女,一对佳人。”

“哪里哪里,跟风弟你一比,他那点威名不值一提。”霍光笑着,让人拿来了卫风要的腰牌,亲自掖到卫风地腰里,又把卫风送出了门,这才挥手作别。卫风出了门上了马,霍光还站在门口看着,不过,他的脸色却慢慢的黯了下来,他想了一会,暗自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

卫风带着李维等人,沿着复道去了未央宫,他既然接受了看管钩弋宫的任务,自然要去向钩弋夫人报个道。一路走,他一路想着天子刚才说过的话。天子究竟是从哪儿听说刘菁来过京师的事情的?淖五有没有受到牵连,刚才没有看到他,他是休沐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就算天子不能确定这件事,恐怕也不会对淖五再那么信任了。他会不会被天子疏远了?

还有,是谁向天子告了江充的状,江充又是如何提前知道并度过了这一关?刚才看到霍光的时候,卫风就隐隐的觉得可能和霍光有关,霍禹带着二十个期门郎,就在江充身边,会不会是霍光派人通知了江充,就象上次他杀了江安之后,霍光派王子方通知江充一样。这个王子方最近和冯子都争宠,司马玄操派人跟他接触过,这件事是他亲口说的,应该不会错。看来这个王子方有必要再下点功夫拉拢一下。霍府真有必要去看看,还不能等到天子从甘泉宫回来,要去,就得尽快去。

到了未央宫,看到眼前被整饰过的草地和路面,虽然还能看出挖的坑,但是大体来说还算过得去,不过出了天子站在复道上能看到的范围,情况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大坑小坑到处都是,挖出来的土随处堆放着。卫风虽然早有情报知道未央宫的情况不好,可是看到眼前这个样子,他还是吃惊不小。

这个江充动静搞得小啊。

“公子,我们先去哪儿?”李维见卫风不知不觉的走向椒房殿,连忙赶上来提醒道。

卫风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他勒住了疆绳,看着不远处的椒房殿,想起宫里那位老实得任人宰割的皇后卫子夫,他不由得有些心酸。他犹豫了一下:“去椒房殿,看看皇后。”

“公子?”李维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又不好说,只是用眼神提醒卫风。

卫风见他向自己挤眼睛,微微一笑:“无妨,天子不在未央宫,这里皇后就是最大,我们来这里办差,去看看皇后也是该的。”

李维听了,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带着跟在后面向椒房殿走去。走到椒房殿门前的时候,卫风看到了带着十几个穿得稀奇古怪的胡巫正在查看的江充。江充也一眼看到了被玄甲护卫们前呼后拥的卫风,愣了一下,随即浮起一层客气的笑容,缓缓走上前来:“卫大人,来宫里公干?”

卫风在马上一欠身,面无笑容:“江大人,卫风奉陛下令,看护钩弋宫,顺道来看看皇后。江大人,你的手下不会有人去骚扰皇后的椒房殿吧?”

江充脸色一僵,随即笑了:“卫大人这说的哪里话,我这也是为陛下办差,如果敢骚扰椒房殿。”

卫风看了一眼那些胡巫,看着他们身上花花绿绿、条条挂挂的破烂衣服,扑哧一声笑了,他用手里的马鞭指着他们:“这就是那些匈奴来的巫师?他们能看出巫蛊在哪儿?”

江充见卫风的口气中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也不免有些恼了,他收了脸上的笑容:“卫大人,鬼神之事,卫大人纵然不信,可也不能随意戏谈。”

卫风哈哈一笑,他拍了拍腰里的剑:“江大人,卫风不信什么鬼神,只相信这个,江大人,我不管你们找什么巫蛊,既然陛下让我看护钩弋宫,还请江大人行个方便,不要让些不长眼的去扰了钩弋宫的清静,万一惹出点事儿来,吓了六皇子,卫风可不好向陛下交待。”

江充的眼睛一眯,随即拱了拱手:“卫大人放心,只要钩弋宫没有巫气,我自然不会去扰了钩弋宫的清静,不过也许卫大人关照钩弋宫的人,没事不要随便出来走动,以免受了惊吓。”

“好说好说。”卫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再也不理江充。他对着不远处的霍禹招了招手:“霍禹,来,有话跟你说。”霍禹脸一红,他现在大小是个小头目,却被卫风象子侄一样的呼来喝去,在手下面前未免有些难堪。可是霍光关照过的,对卫风不能有任何违逆,要比对老子还尊敬,他也不敢怠慢,立刻挤出一脸最灿烂的笑容小跑到卫风面前,仰起脸看着卫风,特别亲热的说:“风叔,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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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巧舌如簧

卫风也没下马,用马鞭敲了一下霍禹的头盔笑嘻嘻的说:“你这小子,不拿酒就不到我那里去玩了?”

霍禹扶了一下头盔,憨憨的笑了:“风叔,不是不想去,这些天实在太忙了,等这儿的事完了,我到风叔那儿去,风叔可要好好招待我,我馋风叔那儿的好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全本小说网”

“放心,亏不了你的,昆明池的鱼现在正肥呢,让你吃个痛快。”卫风根本不顾忌旁边的江充脸色不好,谈笑风生的对霍禹说:“你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安排人去捞,你要想再新鲜的,自己钓也成。另外啊,你阿母喜欢的那些瓜片酒,最近有些缺货,我还给你留了一坛,你要是想拿就快点,迟了可就没了。你是不知道,中垒营的那帮兵痞特别喜欢这种酒,一到我那儿就象狗似的到处搜。”

霍禹连忙笑道:“多谢风叔,多谢风叔,我今天一下值就去拿。”

卫风有意无意的看了江充一眼:“行啊,你去吧,如果我不在,你就直接找细君吧,我那儿的内务,现在都是她在打理呢。”

“唉,行咧。”霍禹咧着嘴直乐,连连拱手:“谢了,风叔。”

“不客气,太客气就见外了。”卫风哈哈一笑,轻轻抽了一下马,赤菟迈着轻快的步子向椒房殿走去,把江充、霍禹等人抛在身后。霍禹一直堆着笑,江充地脸色可不好看,卫风当着他的面提起赵安国的夫人细君,这分明是抽他的耳光。这个竖子,在天子面前装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其实更加嚣张跋扈,哼,你这点道行还想在我江某面前显摆?嚣张吧,越嚣张越好对付,看你还能嚣张几天,上次有长公主替你求情,下次看还有谁能救你。

“大人……”霍禹将江充的脸色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脸上却一点不漏,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哦。没事。”江充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有些累了。头有些疼。”

“江大人为陛下办事。真是不辞劳苦。殚精竭虑啊。”霍禹很敬佩地说。

“理当如此。”江充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们还是继续看吧。



皇后卫子夫面容枯槁。[-]看起来比卫风上次看到她地时候至少老了十岁。骨瘦如材。皱纹如刀。她拉着卫风地手。抚着卫风比他还白地头发。泪流满面:“孩子。苦了你了。”

卫风眼睛含泪。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他摇着头:“姑母。我已经好多了。”

“唉,据儿对不起你,对不起卫家啊。”卫子夫痛苦的连连摇头,一头是她的希望,她亲生的儿子,一头是她的娘家,当年一门五侯地卫家如今败落成这个样子,看到卫风这样,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当她听说卫风因此疏远了太子,她地心里更是难受。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她平时哪里也不能去,天子面前根本说不上话,除了流泪之外,什么忙也帮不上,这让她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她经常想,那时候觉得弟弟卫青老实,什么忙也帮不上,可是现在发现,卫青就算什么忙也不帮,有他这个大将军在,一般人还真不敢小看太子,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卫风和太子疏远了,江充也就对太子亮出了獠牙。

这也不能怪别人,要怪也只能怪太子,他如果出手阻止一下,公孙三娘不会死,长公主也不会死,卫家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卫子夫不怪卫风,可是她又不得不为儿子考虑,她一直想找机会和卫风谈谈,想着重新拉回卫风的心,让他再次成为太子的助力,他现在虽然不是大将军,可是在天子面前却也是颇有份量。今天卫风出乎意料的来看她,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要紧紧的抓住这次机会。

“风儿,姑母问你一句话。”卫子夫眼巴巴地看着卫风。卫风点了点头:“姑母,你说。”

“你恨太子吗?”卫子夫紧张的看着卫风地眼睛,生怕卫风点头。卫风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垂着眼睛想了想,看了一眼四周,卫子夫随即明白了:“你放心,我这里除了倚华,没有外人。”

卫风叹息了一声,迎着卫子夫的目光:“姑母,要说不恨太子,确实是句假话。”卫子夫地目光黯淡了下来,她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真从卫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觉得很失望。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情绪十分低落:“我知道,我知道太子这次做得不对,可是……”

卫风握着卫子夫的手,又接着说:“可是,姑母,我现在不恨他了。”

“风儿,你……”卫子夫惊喜的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卫风。卫风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太子有太子的难处,再说了,这件事确实也是我自己鲁莽引起的

得太子。如果不是我闯狱杀人,而是直接进宫去求|会闹得这一步,阿母也不会死。”他说着,眼中的泪不由主的流了出来,这几个月来,他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在别人面前也能露出笑容了,可是在卫子夫面前,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你能这么想,实在不易。”卫子夫抚着卫风脸上的泪,“不管怎么说,太子也有卫家的血脉,他还是向着卫家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实在没有什么能力。”

“我知道。”卫风点点头。

“既然你都知道,你怎么还……”卫子夫不解的看着卫风。

卫风没有犹豫,他今天到椒房殿来虽然只是意外,但在来地路上,他就想好了要说的话。他明白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如实的传到太子的耳朵里,而卫子夫显然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传话对象。

“姑母,你知道太子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被一个权臣……”他指了指外面,卫子夫虽然不出殿,可是不代表她对江充在未央宫里做的事一无所知:“被一个权臣欺负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反而被陛下冷落了?”

“为什么?”卫子夫显然对政治没有什么天赋,虽然在宫里呆了近五十年,权谋还是一片空白,对卫风这个问题,她只有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却说不上子丑寅卯来。

“他太手软了。”卫风虽然想到卫子夫比较老实,可是没想到老实到这个地步,五十年啊,就算再没有天赋,也该有些意识了。

唉,真是个可怜的人,太子那么无能,可能就是遗传了她。

“手软?”卫子夫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她茫然地点着头,却又不明所以。

“陛下是什么样地人?”卫风只好放弃了点到为止的想法,转而耐心开导她,“陛下也能忍,他十六岁登基,先有太皇太后,后有皇太后,他都忍了,可是,他不仅能忍,更有强硬的一面,窦家,田家,包括我卫家,那么多的名臣,哪一个是他的对手?只要触犯到他地权威的,格杀无论。他这一生诛杀过地能人有多少?可是又有哪一朝、哪一代出现过陛下这样的盛世?高祖皇帝那么厉害,被匈奴人围在白登城七天七夜,可是陛下呢?十几年的时间打得匈奴人鬼哭狼嚎?他的手段,又岂只是忍可言的?”

卫子夫有些明白了,她用手指指点着卫风:“你是说,太子不够强硬,所以陛下不喜欢他?”

“是啊。”卫风轻轻的一拍手:“姑母你想啊,陛下北击匈奴,南击百越,东击朝鲜,西通西域,打下了如此辽阔地江山,他当然希望他的后继之君能够象他一样威镇天下,当然希望我大汉能象现在一样万国来朝,足迹踏向更辽阔地疆土。可是太子面对一个江充就缩手缩脚,他能喜欢吗?江充是什么?江充是陛下的一条狗!再有用地狗,能和儿子相比吗?”

“这……”卫子夫稀疏气的眉毛耸动着,觉得卫风似乎有些道理,太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陛下生疏地,好象就是这个江充来了之后,他没收了太子的车马,太子却向他陪罪,最后还一点用也没有。

“你看我,闯了廷尉狱,活撕了江安,陛下杀我了吗?没有。”卫风进一步的举例说明:“为什么?真是因为阿母去求陛下吗?当然有这方面的因素,可是这只是一方面。陛下是什么人?当年修成君临死前,预先给她的儿子修成仲子留下了赎命钱,并且亲口取得了陛下的允诺,但是当修成仲子犯法的时候,陛下是怎么做的?照杀不误。陛下就不是那种注重亲情的人,他只看值与不值,江安是什么?他是小狗,我杀他,陛下当时会生气,可是迟早会放了我,阿母是关心则乱,要不然……”

卫风抹了抹泪,又接着说:“对于陛下来说,江充和江安差不多,不过是大狗和小狗的区别,江充再能耐,他还能比得上丞相?陛下手上死过多少丞相?可是我和太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呢?我再受宠,只是个外甥,太子那可是他的储君。如果太子当机立断,斩杀了江充,陛下会怎么样?大不了一时震怒,等他气消了,他反而会觉得太子果决能断,就算杀错了,也没关系,陛下杀错的人还少吗?”

“你是说太子应该杀了江充?”卫子夫吃了一惊,觉得卫风这个说法有些太出人意料了。

“二十年前就该如此。”卫风点点头:“前段时间我去赵国出使,带回一个足以致江充于死地的消息,还有能一举掰倒杜家的事,可是太子优柔寡断,一心想着先度过这段时间,没有动手。可是他想等,江充不能等,现在江充已经逼到门前了,他还在等。你说陛下会怎么想?陛下是那种被人逼到门前,还忍气吞声的人吗?他会喜欢这样的太子来继承他的万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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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钩弋宫

“你这么说,确有几分道理。\”卫子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卫风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太子有些手太软了,可是她转今一想,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太子能不能再挽回陛下的欢心。陛下快七十了,身体又不好,谁知道他哪一天就驾崩?她满心欢喜的看着卫风,越看越觉得这个侄子说得有理,或许他还有办法。

“不过,现在又当如何?现在杀江充还来得及吗?”

卫风没有说话,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剩下的就要太子自己去猜了,自己如果怂恿太子杀江充,万一到时候被太子那个傻蛋给咬住,岂不是冤枉之极?他苦笑着看着卫子夫:“姑母,杀不杀江充并不是最终问题,关键是太子自己要有决断,如果他还想登上那个位置的话,就不能什么事都听别人的。”

卫子夫默然的点了点头,太子既然还想取得天子的欢心,还想做天子,他就要自己做出决定,而不是什么都听人的,那样就算这次能杀了江充,也未必能得到天子的认可,反而会让天子觉得他没有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别人手中的权柄,强悍的天子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后继之君。

“我明白了。”卫子夫微微颌首,却没有松开卫风:“风儿,我再问你一件事,你真不恨太子了吗?”

卫风苦笑:“姑母,我就算是恨他,又有什么办法?阿翁去了十几年了,阿母也走了,我现在除了陛下这个舅舅,就剩下你这个姑母了,我可以不理太子,可是我能不认你吗?”

卫子夫怆然,她能感受到卫风巨大的伤痛,对于她自己来说,悲痛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

年初的这场祸事,她一下子失去了一个姊姊,两个女儿,一个侄子,兄妹五人,只剩下她一个,子女四人,只剩下太子一个,眼看着敌人又步步紧逼,椒房殿、博望苑象是风浪中的两片树叶,随即都有可能被吹翻,更让她绝望的是,她眼看着灾难的降临,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流泪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等着。如果她先死,那也就罢了,她最担心的却是太子会死在她的面前,那样的话,她走的时候,就是一无所有。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进宫呢,做者就做者吧,总能儿孙绕膝,享受点天伦之乐。

“你还会帮着太子吗?”卫子夫抹着眼泪。充满企求地看着卫风。

“姑母。我不能帮他。我帮他。反会害了他。”卫风从卫子夫手中挣脱。轻轻地拍了拍卫子夫瘦得皮包骨头地手:“这一点。我已经跟太子说过。他会明白地。不过你放心。我这么做。实际上就是在帮着他。”他说完向卫子夫行了一礼。起身退出了椒房殿。

卫子夫有些不明白卫风说地话。怎么他和太子生疏了。反是帮着太子。她看着缓步走来地倚华。疑惑地问道:“倚华。他说地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他这么做是帮着太子?”

倚华抿着嘴唇笑了。她安慰地扶起卫子夫:“皇后。你想啊。天子是喜欢看到一个凭着自己能力做事地太子。还是喜欢一个自己没有主见。却有一帮实力强劲地帮手地太子。以后再由强大地权臣来控制朝政?”她见卫子夫还是有些迷糊。又继续说:“皇后放心。卫公子终究是卫家地人。太子如果败了。他还得再去找一个主子。又有哪一个主子能比太子和他更亲近呢?那些实力掌握在卫公子手中。就算是他不帮着太子。也总比掌握在别人手中好啊。”

“这倒也是。”卫子夫缓缓地点了点头。就算卫风不帮太子。可他至少也会害太子。这一点她是有把握地。可是她想想卫风现在要去护卫钩弋宫。她又觉得心里没底了。自己这个皇后没人护卫。钩弋宫地那个女人倒有人护卫?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刘菁身穿紧身戎衣。正和钩弋夫人相对而坐说着闲话。一边逗得刘弗陵大笑。口水直流。她地贴身女婢司徒珊抱着长剑站在她地身后。一言不发。神色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地动静。虽然说这两天钩弋宫比较安稳。可是作为刘菁地贴身婢女。她深知刘菁地责任重大。这件事做好了。翁主地终生幸福就有靠了。万一出了差错。一切都完蛋了。

“夫人,水衡都尉卫大人来了。”一个女官款款走到钩弋夫人面前,轻声禀报。

钩弋夫人看了一眼面露喜色随即又装出一副漠然神情的刘菁,眼角笑得成一弯新月,她挥了挥大袖:“快快有请卫大人。”又拉着刘菁地手笑道:“妹子,我们去看看这位打虎救驾的少年英雄吧。”

“一介莽夫,有什么好看地。”刘菁撇着嘴,口气十分不屑,身

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套上锦履,紧了紧腰带,将本脚勒得更细,本来就丰挺的胸口显得更加诱人。钩弋夫人悄悄的抿着嘴笑了,却装做没看见,低下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挺直了身子。

卫风低着头跟着女官走了进来,在钩弋夫人面前站定,施了一礼:“臣水衡都尉卫风拜见夫人,臣奉陛下圣意,前来护卫钩弋宫的安全。”

“有劳卫大人。”钩弋夫人的声音很柔和,语速也不快,透着一股让人亲近感:“有劳卫大人护卫妾身,妾身感激不尽。卫大人,这位是赵国翁主刘菁,也是陛下派来的,你们二位熟悉吧?”

卫风抬起头在钩弋夫人如媚的玉容上一扫而过,眼光落在了刘菁故意板着的脸上,又施了一礼:“卫风见过翁主。”

“免礼。”刘菁斜着眼睛一挥手,刚要说话,卫风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对着钩弋夫人说:“夫人说的是,翁主对臣有救命之恩,我们确实认识。”

“既然认识,那就更好办了。”钩弋夫人捏着大袖,掩着嘴角笑了一笑,招呼道:“卫大人请稍坐片刻,妾身这里虽然没有美酒,茶水却有一些的。”

卫风摇了摇头:“不敢有劳夫人,臣并不渴,夫人如果方便,准备一点水给臣的属下解解渴即可。臣想看看钩弋宫的环境,安排一下防卫的问题。”

钩弋夫人想了想,扭过头看了一下刘菁:“既然如此,那就请翁主陪着卫大人去查看吧,她来了几天了,对这里比较熟悉。妹子,劳烦你了。”

“不敢。”刘菁站起身,司徒珊立即紧紧的跟了上去,刘菁站住脚,回过头瞪了一眼司徒珊,示意她留在原地。司徒珊欲言又止,可是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卫风,又把话忍住了,将长剑塞到刘菁的手里。刘菁白了她一眼,一手挡了回来:“你这里护着夫人,不得有误。”

“喏。”司徒撅着嘴应了一声,一肚子的不快。她是刘菁的贴身婢女,从小一起练武,一起生活,虽说是主仆,可是刘菁对她就象亲妹子一样,自从遇到卫风,刘菁的心就跑了,上次离开赵国也没带着她,这次从赵国赶到长安救治卫风,又把她扔在姬身边而没有让她随行,这让她感觉到了极大的失落,一看到卫风,她心里就有些怪怪的感觉,好象卫风抢走了本属于她的恩宠。

“钩弋宫前后三进,周有回廊,共有房二十五间,仆人三十八人,其中宦者十三,女官二十五,再加上钩弋夫人和六皇子,一共四十人。”刘菁一边走一边解说着,身后却没有回音,她回过头一看,卫风负着手,仰着头打量着屋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离她足足有一丈远。她有些恼了,大步跑回卫风身边,伸出手在卫风的腰间狠狠的拧了一下,咬牙切齿的恨声骂道:“竖子,你装什么柳下惠?忘了沾过本翁主多少便宜了?”

卫风猝不及防,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手拨开刘菁的手,却被刘菁反手握住,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四周,连连甩手,想要挣脱刘菁,刘菁却红着脸忍着笑,坚决不松手,反而越贴越紧,丰满的胸紧紧的抵着他的手臂,年轻身体的弹性透过春衣,撩拨着卫风绷得太紧的神经。

“翁主,翁主……”卫风大急,脸都急红了:“这里可是钩弋宫,让人看见了可不好。”

“你现在怕了,当初怎么不怕?”刘菁吃吃的笑着,松开了卫风的手。

“当初……当初我也不知道你是翁主啊。”卫风窘迫的说:“要是知道你是翁主,打死我,我也不敢碰你一根指头啊。翁主,我们到这里来,都是办公事的,还请翁主不要为难我。”

刘菁听了,笑容僵住了,她鼻子一酸,泣然欲泪,刚才娇蛮的样子荡然无存,看起来就象一个刚被卫风欺负了的弱女子,楚楚可怜。她松开了卫风,吞声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卫风咂了一下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轻声企求道:“翁主,臣……感念翁主的垂青,只是……只是现在是在钩弋宫,万一被人看见了,臣固然不妥,翁主的面子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拒绝陛下的赐……赐婚?”刘菁松了一口气,羞红了脸,恨恨不平的看着卫风。

卫风无声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翁主,不是臣拒绝陛下的赐婚,是卫风尚在服中,故而不能接受陛下的恩典和翁主的好意,请翁主再给臣一些时间。”

刘菁恍然大悟,长公主死了,卫风还在服孝期间,照理是不能办喜事的。现在既然卫风松了口,她也就好再多说什么,她斜睨了卫风一眼:“那你不能再在我面前装……圣人脸,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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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玄甲护卫

卫风无奈的点点头,跟在刘菁身后继续往前走。\\\刘菁心情颇佳,走起路来更是摇曳生姿,细细的腰肢有如霸桥柳,看着刘菁扭得不亦乐乎的挺翘娇臀,卫风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很古怪的词来,电臀。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卫风有些吃惊,他似乎很熟悉这个词,可是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却说不上来。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些天好象想的心思太多了,脑子有些乱。

刘菁似乎感受卫风的异样,她转过头刚要嗔怪卫风,却见卫风眉目之间一丝痛苦之色,连忙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脑门有些疼,可能……行气冲头了。”卫风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刘菁却吃了一惊,嗔怪的说:“不是让你不要行意过重吗?是不是太急了,强行引气冲关了?”

“没有。”卫风见刘菁着急,摇了摇头说:“这两天忙着步兵营和胡骑营合演的事情,可能有些太劳神了,休息两天就好。对了,你这两天这在这里,钩弋宫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没有。”刘菁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耳垂下两颗嫣红的珠子晃个不停,“我来了两天,什么动静也没有,我都在想,是不是那些人知道我来了,不敢来撩虎须了。”

卫风看着刘菁那副信心满满地模样差点没笑出声来,还虎须,忘了淇亭外差点被几个山贼干掉的事了。他强忍着笑,把头扭向宫墙外,看着白云飘飘的蔚蓝天空:“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人一定就离这儿不远,能清楚的知道钩弋宫里发生的事情。我今天来一趟,再留下十名护卫,估计就应该能保得平安了。”

刘菁有些失望:“你不要留在这儿?”

卫风摇摇头:“我营里事多,不能总呆在这儿,你放心,我留下的这十个人都是好手,保护钩弋宫绰绰有余,一两个不法之徒得不了手的,有他们在外围护着,夫人身边又有你这位高手,想必不会有事。”

刘菁脸一红。她虽然自认为不弱。可是却知道卫风地武技远在她之上。别地不说。就行气导引而言。卫风也许理论没有她深厚。可是实际成就却远在她之上。恐怕就连她母亲淖姬也要甘拜下风。

“哦。”刘菁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指着后墙地一道紧锁地门说:“这里便是后门。平时就很少开。现在宫里人多眼杂地。这门一般都锁着。”

卫风走到门前查看了一下。用手推了推门。又仔细地查看了门上地铜锁。回头对刘菁说:“这个门外面好象是一个小树林吧?”

刘菁歪着头想了想。连连点头。

“对方如果要想接近钩弋宫。那里是比较合适地路径。不要以为锁着了。就能太平。那些游侠要打开这道锁不费吹灰之力。立刻派人把这门封死。”

“有必要吗?”刘菁觉得卫风有些大惊小怪。小小地钩弋宫有几十个人护卫。还要封门?

“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卫风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正色的对刘菁说:“千万不要有侥幸思想,只要护得钩弋夫人安全,麻烦点没事,万一要是出了差错,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哦。”刘菁没有争辩,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卫风忽然想起天子知道刘菁来过长安的事,连忙转过头严肃地对刘菁说:“你有没有对别人说过你私自来长安的事?怎么陛下也知道了?还有,你最近见到你舅舅五没有?”

“没有,我好些天没见他了。”刘菁也吃了一惊,眼珠转了两转,随即瞪大了眼睛,竖起手掩着嘴:“我去过西域酒坊,和媚猪儿说了好一会儿话,大概就是那时候被人知道的。”

卫风也吃了一惊,随即又庆幸不已,亏得休莫霸把西域酒坊全搬进了上林苑,要不然刘菁在西域酒坊呆过那么久,难免有来住的客人看出刘菁就是当初那个游侠。不过五又去了哪里呢?他虽然知道天子没有追究的意思,可是心里还有些不安,恨不得立刻赶回上林苑去问问媚姬。

两人在宫里转了一圈,回到正堂,卫风带着十名护卫来到钩弋夫人面前:“夫人,臣已经将宫中的情况大致看过,宫里本来就有护卫,请夫人督促他们加强防备,四周角楼上必须有两人上值,昼夜不停。宫内正常护卫之外,我再给夫人留下十名护卫。最外围地护卫由他们负责,想必夫人可以无忧。



钩弋夫人有些意外:“卫大人……不留在此地?”

卫风躬身施礼:“夫人,臣营里另有军务,不可久离。臣这

卫身手都不错,又经臣亲手调理过,有他们在外围,高超的翁主在夫人身边,只要夫人在宫里呆着不出去,必然无事。夫人如果要出宫,还请事先通知臣,臣届时自当亲自为夫人护卫。”他说着,抬手将王汉和秦子林招到钩弋夫人面前:“这是什长王汉,这是伍长秦子林,原先都是陛下身边地郎官,武艺不错,做事也算勤勉,夫人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他们俩说就行。”

王汉和秦子林都是身高八尺以上的汉子,能做郎官地,都长得不错,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可靠。他们走到了钩弋夫人面前抱拳施礼,朗声道:“见过夫人。”

钩弋夫人见卫风都安排好了,也只得应了。卫风又关照了王汉和秦子林两句,这才去了。王汉二人知道这事重大,容不得半点疏忽,卫风一走,他们就请求钩弋夫人安排和宫里负责安全的宦者见了面,商量了执勤地办法,分配了各自负责的范围和职权。钩弋夫人见他们俩做事沉稳妥当,总算放了些心。

卫风走了之后,刘菁有些闷闷不乐,她托着腮坐在那里发呆,连刘弗陵要跟她玩都没心思了。司徒珊见了,好生不解:“翁主,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不痛快。”刘菁撅着嘴,闷声闷气的说。

司徒珊眼珠一转,笑了:“翁主,是为了卫大人吧?你是不是以为他要留下来?”

“胡说。”刘菁白了她一眼,脸却莫名其妙的红了。

“嘻嘻,我跟了翁主十几年,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司徒珊凑到刘菁面前,嘻嘻的笑着:“其实你真要想他守在钩弋宫陪着你,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刘菁一喜,连忙拉着司徒珊问道。司徒珊得意的笑了,故意闭口不言。刘菁顾不得生气,着急的说:“还不快说,想讨打吗?”

司徒珊连忙收了笑容,凑在刘菁耳边说了几句话。刘菁眼前一亮,握着小拳头得意的在眼前一晃:“好主意,就这么干。”

卫风带着李维等剩下的十个护卫回了上林苑,刚进官廨,就看到了北军使者任安正在和赵破奴站在院中说话,卫督、曹宗、田锦江、赵安国四个军司马陪着一个身高八尺左右的粗壮汉子正说火朝天。他们一见到卫风都了上来,那个汉子也对着卫风施了一礼:“卫大人,中垒校尉花强,见过大人。”

卫风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中垒校尉花强,他是久闻其名,却没见过其人。北军八校,以中垒为首,再以北军使者监领。虽然花强要听任安的,但是他的官职却比任安这个六百石的小官大。中垒营的几个军司马和卫督他们几个混得很熟,卫风到了胡骑营之后,也跟他们熟了,但是花强似乎一直端着架子,从来没有登过门,今天突然造访,让卫风十分意外。

“花大人可是稀客啊。”卫风还了一礼,开了个玩笑。

花强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直觉得自己虽然只是八校之一,却是八校之首,卫风再是皇亲贵戚,论官职也应该先去拜见他。可是卫风一直没有动静,后来又迁为水衡都尉,一手掌握着北军八校中的两校,他这时才后悔了,想来见卫风,又不好意思。任安看在眼里,适时的出面邀请他来上林苑和卫风洽谈联合演习的事情,他就连忙跟着来了。卫风这么一说,他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刚要说话,卫风一把拉着他就往里走:“花大人来得正好,陛下让我搞一次步兵营和胡骑营配合的步骑演习,我正要找一个强劲的对手,特地向陛下请旨,陛下说你们中垒营是八校中最强的,花大人又是久在边疆厮杀的悍将,让我直接找你就行。我正打算着去找你呢,没想到大人就来了。”

花强哈哈大笑,卫风这几句话说得他心里舒坦之极,刚才的尴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拉着卫风的手笑道:“承蒙陛下夸奖,花强愧不敢当,不过要说演习步骑配合,还真是只有我中垒营勉强当得。花强不才,愿意做大人的假想敌,只请大人到时候手下留情,别打得我太难看了就行。



众人见他们说得开心,跟着哈哈大笑,赵破奴虽然也只是个和花强平级的校尉,便当年花强只是他的手下,年龄上他也比这些年轻人高出一截,不好和他们说笑。可是赵安国、田锦江、卫督等人却和花强是老相识,自然没什么客气了,很快笑声骂声就混在一起,几乎要将屋顶吵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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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卷土重来未可知

月上旬,天子起驾往甘泉宫避暑,太子刘据、丞相史大夫暴胜之、师将军李广利前往渭桥送行几个月的时间,原本就比较消瘦的太子更瘦了,不过,让天子感到欣慰的是,太子的精神不错,腰背挺得笔直,步子虽然还是象以前一样慢,却显示出一些以前不常见的坚定来。全\本//小\说//网

“太子,朕在甘泉宫的这段时间,长安的国事还由你来处理。”天子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手轻轻的拍着车侧覆泥上的丝质扶手,不时的闷咳一声,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这几个月的国事可真把他累坏了,这次趁着要去甘泉宫避暑的机会,他把国事重新交到了太子的手上,好让自己重新过上轻松的日子。以前为国事操劳不觉得什么,休息了这么多年,再让他来干这些,忽然之间感到力不从心了。

朕老了,这个太子,能撑得起朕的这大好河山吗?天子微眯的眼睛瞟了太子一眼。太子微微低着头,身子站得笔直,虽然瘦弱,却自有一股让人振奋的气势:“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努力。还请父皇静心休养,圣体安康。



天子锁紧的眉头松开了一些,这个儿子他是知道的,虽然性格软弱了些,可是孝心还是有的。他摆了摆手:“朕知道了,只要把那些诅咒朕的人都给抓起来杀了,朕的病也好了。”

太子无言以对,看来天子对巫蛊的心病还不一般的轻,就是认定了有人在诅咒他,才让他身体不好的,也不想想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爱惜身体。他想了想,露出一丝笑容说:“父皇,臣的长孙,你的长曾孙已经快一百天了,本来想着百日时请父皇赐名,现在父皇要去甘泉宫,儿臣能否请父皇……”

天子闻言,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他点了点头,太子大喜,连忙向后招了招手,皇孙刘进从车上抱下儿子,小跑着赶到天子面前,双腿跪倒行了一礼,将襁褓中的孩子高高举起:“请皇大父赐名。”

天子欠着身子,仔细的端详着胖乎乎的曾孙,看着新生命地诞生,想着这是自己血脉延续,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坐回身子,捂着嘴闷咳了两声,又觉得有些失落,太子都做了大父了,自己都是曾祖了,真地是老了。想到这些,他脸上的笑容中立刻减了几分。

太子见天子本来不错地脸色忽然变了,吃了一惊,不知是何原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以为天子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致,心中也有些难受,关切的上前轻声问道:“父皇……”

天子将太子的脸色看在眼里,颇为太子的孝心所动,他勉强的笑了笑,抬手示意太子他没事,沉思了片刻:“朕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到甘泉宫通天台,询问一下神仙朕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这样吧,这孩子就叫刘询,乳名病己,希望他能无病无痛,平安一生。”

太子和刘进大喜。连忙叩头谢恩。天子笑了笑。摆手起驾。渐渐远去。

卫风一直站在百官后面。默不作声地看着天子祖孙三人。脸上挂着官样地微笑。等到天子远去。百官渐渐散去。他也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一旁。准备上马回营。他刚走了两步。太子大声地叫住了他:“风弟。风弟……”

卫风皱了皱眉。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脸上已经露出淡淡地微笑。大步迎上前去。深施一礼:“卫风见过太子殿下、皇孙。”

太子这么一叫。各自准备散去地百官都停住了脚步。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了过来。太子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亲热地拉着卫风地手:“风弟。这么称呼。可有些见外了。”

卫风笑了笑:“殿下。礼节所在。臣不敢不遵。”

太子大笑:“你说地也是。礼节所在。就是我这个太子也不敢不遵啊。要不然岂不是成了目无尊长之徒。”他环顾了四周一眼。满面春风地对着大家拱了拱手:“诸位。陛下已经起驾了。大家也都散了吧。要回公事地。待会去未央宫便是。我有些私事要与卫大人谈。诸位就不必久候了。”

“哈哈哈……”百官表情不一地打着哈哈,有的热情,有的敷衍,有地却是皮笑肉不笑。刚才天子说了国事还由太子主掌,这个临时的决定让很多以为太子已经没戏地官员一时转不过弯来。眼下太子向他们示威,高调表明他重新回到朝政中来,百官自然心态不一。

不过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这点问题难不倒他们,他们纷纷走过来向太子表示祝贺,当然不是祝贺他重新执掌朝政,而是祝贺天子为他地孙子赐名,太子很满意这个效果,他和刘进连连向众人致谢,一时间气氛融洽之极。

这么多人里,只有江充不配合,他和太子已经势成水火,双

知肚明,天子玩这么一出虽然让江充意外,却不能让意,他自己清楚得很,眼下就算他想向太子低头,太子也没法原谅他了,毕竟太子有两个亲姊姊死在他的手上,这仇,没法解了。所以他和众官打了个招呼,扬长而去。

太子将江充的表情看在眼里,却只是在心里冷笑不止。和百官说完了闲话,他才转过身来拉着一直陪笑站在一旁的卫风,收了脸上的笑容,长叹了一声:“风弟,这次能有机会再掌朝政,真是多亏了你。”

卫风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天子会让太子重新执掌朝政,纯属歪打正着,说明自己当初对天子的心思估摸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他摇着头笑了笑:“那是太子的能力为陛下认可,与臣无关。”

“唉,风弟,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可是,逝者已矣,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太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卫风的眼睛,恳切的说。卫风听这话,知道他在椒房殿对皇后说的话顺利的传到了太子的耳中,起到了应有的效果,他故作犹豫的顿了一下,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太子见卫风不语,不接他的话茬,显然心里还有些疙瘩放不下,未免有些难堪,这时皇孙刘进抱着儿子刘询,引着一位额上包着一块布的美少*妇走到卫风面前,打破了太子和卫风之间的僵局:“风叔,这是我的妾王翁须,听说风叔在此,特地来看看你这位打虎救驾的英雄。”

王翁须走到卫风面前,款款一拜:“妾身见过风叔。”

卫风有些吃不住了,虽然这的确是他的晚辈,可是人家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再说他虽然现在极力想扭转历史的方向,可是能否成功还是两可之间,这刚生几个月的娃娃可就是历史上的宣帝,历史上他经过那么多牢狱之灾最终还能登基,谁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他的命运,太子可以得罪,这个小孩不能得罪,他连忙还了一礼:“夫人礼重了,卫风可不敢当。”

“风叔果然是少年英雄,难怪夫君一提到风叔就赞不绝口,妾身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虚。”王翁须微笑着说,声音很甜美,不愧是歌妓出身。卫家也是奴仆出身,卫风对王翁须这样的人不仅没有歧视,反而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他见王翁须这么说他,连忙摇手道:“皇孙和夫人过奖了,那些都是市井传言,以讹传讹罢了,如何当得真。皇孙文武双全,将来又是太子殿下处理国事的好帮手呢,卫风以后还要倚仗皇孙才行。”

“哈哈哈,说的哪里话来,他要想能成为你这样的帮手,至少还有再历练五到十年。”太子心情大好,他揽着卫风的手:“风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情我记着,你的恩,我也记着。过几天病己百日,风弟如果有空,还请来博望苑喝杯薄酒,我不喜太热闹,没请什么闲人,只有皇后和你,还有陈詹事,对了,你把曹宗他们几个也带来,也让我认识一下你手下的健儿。”

卫风无奈的点了点头,太子还是心太急了,生怕自己走到他的对立面去。好在他预先和天子打过招呼,不然的话还真不好应付。

太子见卫风应了,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玄甲护卫牵着的天马赤菟,眼中露出轻松的笑容:“风弟,我们就一言为定了,到时候可别爽约。

我还要赶去未央宫处理陛下留下的政事,就不跟你多说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的聊聊。”说完,率先走向自己的马车,匆匆而去。刘进和王翁须又陪着卫风说了一阵闲话,这才挥手告别。

卫风等人走了,远远的,李广利和刘屈从树阴后面缓缓的走了出来。李广利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着颌下打理得清清爽爽的胡须,有些失望的对刘屈说:“这真是奇怪啊,天子不是对太子很失望吗?怎么又把国事交给他了?为什么不交给你这个丞相?”

刘屈撇了撇嘴,口气颇为不甘:“亲家翁,你又不是不知道,丞相在陛下的眼里,就是个摆设罢了,要不是冲着这是百官之首,我还真不想做这个丞相。”

李广利有些不悦的看了刘屈一眼,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的替你运动来了丞相,你当是个垃圾?那你还急巴巴的到京师来干什么?

刘屈见李广利没有应他,也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他自我解嘲的笑了两声:“其实这样也好啊,我就学公孙贺,做他个十几年的甩手丞相……”他话还没说完,立刻发现又说错了,脸色立刻阴了下来。公孙贺的下场可是族诛,自己怎么要学他了?***,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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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掘坟盗墓

卫氏风云第124章掘坟盗墓

充回到长门园。阴着脸进了门。人奴仆一见江充脸差。生怕遭受无妄之灾。都乖巧的躲到一边去了。江充进了书房。闷闷不乐的坐下。随手翻翻案上堆的整整齐齐的简。又觉的全无心思。有些烦燥的推到一边。想着太今天在百官面前的表现。他五味杂陈。难道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不能彻底击败太子吗?天子还看好太子?自己对天子的拳拳忠心终究敌不过父子之情?

不对。天子不么重情的人。他的情义是建立在对他无害的基础之上的。要不然他不会那么冷血的处决了两个女儿。什么通奸。对于皇家来说。这算个屁大事。馆陶公主那么老了。还面董偃呢。盖邑公主不是也找了丁外人吗。天子绝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巫蛊。只有巫蛊和谋逆。才是他那碰不的的逆鳞。

要想搞倒太子。也只有巫蛊。可皇后宫之。太子是国之储君。江充虽然整死了主。搞死了公孙贺这个丞相。要动皇后和太子也是计划中的事。可是正到了这一步。他还是犹豫不已。天子今天的举动。更加动摇了他的决心。卫风劫狱杀人都能起死回生。那太子呢?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皇子。江充也许不会这么犹豫。可是这是太子。太子诅咒天子。这将动摇大汉国的国。引起朝堂的不安。天子能下这个决心吗?万一他顾忌太多。软弱了。不想办太子。那他江充可就成了当其冲的替罪羊了。

他再受宠。只是陛下的一个臣子。子再不受宠。那也是国之储君。这里面有本质的区别。江充还是分的清的。

“一着定生死。”江充闭起了眼睛咬着牙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成了。自己还有几步棋可走。还有一线生机输了。就赔上整个江家家族的命运。

“阿翁——”江伟步闯了进。正在沉思的江充忽的睁开了眼睛。恼怒的盯着江伟:“什么事?慌张张的?”

江伟满头是汗他不上江火。反身关上了房门。扑到江充面前。瞪着眼睛看着江充张着几下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闭嘴。喘了几口粗咽一口唾沫开口就说:“阿翁。出事了。”

江充从江伟关房门的时候就了起来。这个子他知道。性格很象他。深沉稳重。能让他这么慌张的。必然是不了的大事。看着江伟满头的汗水和惊恐的眼神。江充只觉的一股寒意刹时间笼罩了他的全身。似乎有一只大手狠狠的捏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出事了!”伟喘了几口气。终于说出一句让江充浑身冰凉的话:“我江家的祖坟被人盗了。”

江充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着江伟。半天没说出话来。冷汗透体而出。很快就把内衣在了身上。乎乎的特别难受。可是江充现在顾不上这些。他的脑里只有三个字:“玉具剑。”

墓被人盗了虽然是大事。是并没有严重到抄家灭族的的步。财物丢了也就丢了。父母的,身受损也就受损了。大不盗墓贼抓住千刀万。以消心头之恨。可是如果玉具剑落到了有心人手里。那么尸身受损恐怕就算不上什么问题了。他江家几十口人。全的绑到东市去砍了。

这叫越。等同于谋逆。别说江充。就是皇亲也不行。

会不会是碰巧。就是有人看中了江家有钱。想捞点钱花?或者跟江家有仇。用这种下作的招数?江充的心里还有一丝侥。毕竟江家的富有在是有名的。的仇人多也是意料之中的。不过他这个侥幸随即被江伟的一句话给破灭了:“我查过了。十五天前。博望苑派了一个门客去了邯。”

江充冷汗涔涔。他张。却吸不进一口气。除了心脏猛跳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只感觉到太阳**紧。头象被一个绳子紧紧的勒住了。钻心的疼。果然是太子下干的。他最终还是下手了。

“阿翁——”江伟见江充眼神呆滞。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急着上前抓着他的肩一顿摇。总算把江充摇醒了。他哆哆嗦嗦的举起手徒劳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结的问道:“消息什么时候到的?”

“一早刚到。”江伟急急忙忙的说:“彬弟一到消息。就派快马送到。事情是两天前生的。我接到消息之后。立去城门校尉那里查了关传记录。才知道博望十五前有人去了。”

“这个竖子。让他心小心。怎么还让人钻了空子?”江充暴怒的一脚将面前的书案踹的飞了出去:“是不是又去喝酒了?酒就那么好喝吗?”

没敢吱声。有件事他没敢告诉江

的弟弟江彬最近上了赵王府的一个歌妓。三天两头姑母的由头去赵王府。他知道江充反感江和赵王府的人触。如果知道江彬被赵王府的歌迷。盛怒之下可能会杀了他。此只是派人提醒江彬。却没敢对江充说。

“现在怎么办?”江充喘着粗气。在屋子里狂怒的来回走动着。看哪儿都不顺眼。眼珠子红的象要吃人。江伟看他那样。很是担心如果江彬在他的面前。他不会拔出剑直接结果了江彬。

“阿翁。或许还没有走到绝境。”江伟小心的说:“我已经派人通知彬弟。让他找机会结果了博望苑的人。或许还能夺回那柄剑。”

“能截的住”江充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看着江伟。江伟打了个寒颤。有些虚的低下了头:“只能尽力而为。儿子也没有绝对把握。”

“给沿途的山贼悬。不惜代价沿途截杀那个使者。”江充很快恢复了冷静。他想了想。过身看着江伟:“这件事不能交给任何人。你亲自去。”

“。”江伟连连点头:“那长城怎么办?”

“长安城?”江充一声狞笑:“我倒看看。是刘据快还是我快。我今天就去挖椒房殿。他们母子永无翻身之机。”完。他一脚踹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卫风在回上林的半路上李越派来的人给截住了。来人告诉卫风。昨天晚上王汉和秦子林进驻钩宫之后。钩弋宫并没有如卫风所预料的天下太平。半夜子时。刘菁的婢女司徒珊现了可疑人影。惊叫之下。惊走了来人。等王等人赶到。对方已经跳出宫墙。跳入树林跑了。钩夫人和皇子刘弗陵受惊。她们生怕卫风受天责骂。没敢先去报告天子。而是让王汉立刻派人来通知卫风。

风大吃一惊。立带着人赶到了钩弋宫。钩宫里气氛很紧张。刘菁主仆全副武装钩弋夫人和皇子刘弗陵。宦者们也是全员上阵。王汉和秦子林更是惶不安。带着玄甲护卫恨不眼珠子瞪出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一见到匆匆赶到的卫风。羞愧已的王汉和秦子林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卫风面前。解腰里的长刀和头盔双手奉上:“大人。小人有负大人重托。请大人责罚。”

卫风冷色铁青。沉着脸说:“自然是要罚的。不过。你们先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喏。”王汉也不起来。跪在的上说:“属下接了任务之后。负责钩弋宫的外围安全。属下守上夜。秦子林守下夜。属下子值。和秦子林交接了防务。刚要休息。就听到刘翁主的婢女现了刺客。属下当时就赶了出去。等属下和秦子林赶到时。刺客已经跳出宫墙进了树林跑了。”

卫风随即皱起了眉:“你连刺的影子都没看到?”

“没有。我们的人没看到。”王汉和秦子林愧不已。连连叩头:“属下无能。属下无能。”

“那有谁见过刺客?”卫风觉的事情有些蹊巧。王汉和秦子林手下各有四个人。宫墙四个角楼上各有一人。再各配一个钩弋宫里的宦者。就是其中有一两个人打瞌睡没看见。其他的人怎么会也没看着?站在望楼上居高临下。钩宫宫内宫外的环境一目了然。昨天又是月圆之夜。怎么会让一个刺客悄无声音的混进来。又轻松自的窜了出去?谁有这种高妙的身手?

就算安世张豆儿那样的高手也做不到这些。

“把当时值勤的人给我叫来。”卫风挥挥手。“把翁主主仆也请来。我要问问情况。”“喏。”一个护卫应了一声。大步去了。不长时。四个角楼上的八个人刘菁主仆都来了。钩弋夫人拉着刘弗陵也站在了廊下。惊惧不已的看着卫风。钩夫人脸色有些白。刘弗陵好一些。脸上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拉着钩弋夫人的手。瞪着一双干净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卫风。

卫风背着手。在八个面无人色的夜人员面前来回走了几遍。站住了身子。冰冷的眼神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语气很平淡的说:“昨天有没有人打瞌睡?”

“没有。”八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他们昨天第一次上值。又是两个部门第一次合作。都不想让对方小看了。一个个把眼睛睁的象铜铃。确实没有人瞌睡。可是让他们郁闷的是。就算是这样。还是生了刺客事件。让他们实在觉的不可思议。

“有人看到那个刺客吗?”卫风耸了一下眉毛。又问道。

第125章 玩鬼

没有。”八个人目不斜视,大声应道。

卫风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钩弋夫人面前,行了一礼:“让夫人受惊了,卫风罪该万死。”

钩弋夫人浅浅一笑,摆了摆手:“亏得没出什么大事,卫大人也不必过于自责。”

卫风很感激钩弋夫人,如果钩弋夫人把这件事直接报给天子,他虽然说不会有大麻烦,但在天子的心中至少会留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他又施了一礼:“夫人,你,还有你身边的人,有人见到刺客了吗?”

“没有。”钩弋夫人回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摇了摇头。

“这么说,整个钩弋宫,就是翁主主仆二人看到刺客了?”卫风挑起嘴角,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刘菁和司徒珊,向钩弋夫人拱了拱手:“夫人,我想问翁主一些情况,夫人请回去休息吧。即日起,卫风必定加强钩弋宫的护卫,不敢有误。”

“如此就有劳卫大人了。”钩弋夫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扭过头看了一眼强自镇静的刘菁,嫣然一笑,拉着刘弗陵回去了。卫风转过身走到刘菁面前,咧着嘴笑了:“翁主,有些话,想问问翁主。”

刘菁瞟了他一眼,又心虚的闪了开去:“你说。”

卫风招了招手:“来人,先请翁主去一旁休息片刻,我有话要问这个司徒姑娘。”

“你?”刘菁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却被两个护卫拦在面前,她恨恨的瞪了卫风一眼,扭身就走。卫风走到司徒珊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然后转回身,挥手命令王汉等人下去,只留下李维和一个护卫站在一旁。他用手指指着司徒珊:“司徒姑娘,请你把看到刺客的经过说一下。”

司徒珊地小脸有些白。心里在忐忑不安。那刺客地事就是她鼓动刘菁闹出来地。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刺客。可是她又有些不服气。不相信卫风能够找到证据。她早就预料到了现在这个情况。一开始就和刘菁统一过口径了。不怕卫风问。

当下把她们编好地说辞给卫风很流利地说了一遍。然后带着三分得意地看着卫风。看看他究竟怎么办。

卫风没有说话。他只是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水。连眼睛都不看司徒珊一眼。等他把茶喝完了。这才挥了挥手:“送司徒姑娘到旁边休息一下。”

司徒珊被带到一边去了。刘菁被请了过来。刘菁在那边等了很久。心里乱跳。七上八下。她觉得卫风已经看出了她们地把戏。倒并不担心。只是如果这么轻松就被卫风识破了。那岂不是很没面子?司徒珊要说地话她全知道。本来以为很快就会结束。可是一等也没人来叫她。二等也没人来叫她。她地心里慢慢没底了。这么长时间。卫风究竟问了多少问题?是不是问到了她们商量好地范围以外?那又怎么办?两个人如果说得统一。可就露出破绽了。

刘菁正心急火燎地时候。卫风派人来请她了。她搅着自己地手指。低着头来到卫风面前。卫风示意她坐下。挥手让李维他们出去。然后给她倒了一杯茶。示意道:“翁主。请用茶。”

“嗯。”刘菁轻声应了。伸手去端茶杯。抬起头见卫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里不由得一慌。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泼到身上。卫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杯子。关心地叫了一声:“翁主。你怎么了?”

“我——”刘菁看着卫风,一时语噎。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了。”卫风摆摆手,打断了刘菁的话,苦笑了一声:“何必呢?你知道这样我有多被动?亏得钩弋夫人还给我留点面子,要是换了别人,直接告诉天子去,我这颗脑袋……”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可就报销了。”

刘菁的脸一下子白了,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也没想到这么严重。”

“好了,亏得现在没事,这件事是你们搞出来的,想想怎么解决吧,我总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卫风看着局促不安的刘菁,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他想起钩弋夫人临走的那一抹笑容,忽然有些想笑,钩弋夫人之所以没有报告天子,而是派人通知他,估计也是已经看出了其中的蹊巧。

刘菁是想让他来钩弋宫陪着她,那钩弋夫人又是做什么打算?真想让自己做他地后盾吗?

“钩弋夫人知道吗?”卫风轻松的问道。

“她不知道。”刘菁不知不觉的被卫风带上了路:“不过,我想她一定也希望你能来钩弋宫,她在宫里没人帮,也很难的。”

“我知道了。”卫风点点头,摸着下巴软软的胡须说:“这样吧,我白天还回军营去演兵,晚上住在宫外,多带人手来护着钩弋宫。你看可好。”

“好啊好啊。”刘菁欣喜的拍手笑道:“昨天就让你来,你偏不来,累得我半夜起来闹鬼。”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司徒珊扁着嘴从卫风身后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翁主,你怎么什么都说了。”

刘菁一下子明白过来,她一手指着卫风,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你……”

“我什么?”卫风翻了翻眼睛,指了指司徒珊,示意她站到刘菁身边去,然后向后靠了靠:“事情既然是你们闹出来的,那你们帮我想个办法吧,假模假式的,我也要搜一搜吧,总不能把你们俩给交出去,告诉宗正府是你们俩半夜闹鬼。”

刘菁知道卫风不会这么做,她本来也不怕卫风这么做,她撅着嘴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随你便吧,你要想把我们送到宗正府,送过去就是了。”

卫风皱了皱眉,刘菁这么耍赖,他还真没有办法。看着大无畏地刘菁和狐假虎威偷着乐的司徒珊,他有些头疼,正在考虑怎么解决这件事,一个护卫匆匆地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说:“大人,江充带着人去椒房殿了。”

“是吗?”卫风一愣,随即站了起来,这事来得有些突然,比他估计的提前了不少。怎么江充这么性急,天子上午刚走,下午他就到皇后的椒房殿挖偶人?不对啊,江充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

唯恐天下不乱的刘菁虽然没有听到那个护卫说什么,可是一看卫风地神色不对,知道肯定出了什么大事,她也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犯的身份,立刻起身凑到卫风面前,眉开眼笑地说:“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卫风瞟了她一眼,倒是立刻来了主意,他凑到刘菁耳边说了几句,刘菁立刻乐了,她一拍手,扬声道:“你放心,一定完成任务。珊珊,咱们走,找江充那老小子麻烦去。”

太子看着未央宫的便殿,心情特别好,虽然离开不过才半年,他却觉得特别漫长,甚至一度怀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踏进这个大殿。这几个在博望苑地苦闷日子,让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难以压抑的恐慌。他协助天子处理朝政以来十几年,虽然说天子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性格越来越乖张,时常斥责他两句,冷落他几天,可是从来没有剥夺过他协助朝政机会,天子太忙,忙着巡视他的天下,忙着换一个又一个的年轻女人,忙得没有时间来关注这些琐事。太子理所当然的成了他最合适的助手,太子是储君,是天子的儿子,他不帮天子谁帮天子呢?丞相吗,丞相早就成了摆设。

太子一直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觉得随着天子体力的越来越弱,他已经成了这个大汉帝国的实际主宰者,他的地位不可动摇,天子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能离开他。这次突然剥夺了他的一切权利,让他回博望苑闭门思过,把他所有的错觉全部打得粉碎,原来,有他没他还是一样的。

或许,对天子来说,没有了他处理繁琐的朝政,天子要辛苦些,可是,这只是辛苦些而已,毕竟还有霍光、金日等人协助着,天子亲手处理的事情毕竟有限。而对于他这个太子来说,被剥夺了处理朝政的机会,也意味着他政治生命的结束,就算天子不会处理他,可是那些大臣也会落井下石,让他走向临江王刘荣的路。

暗中有什么人盯着他,太子很清楚。

燕王刘旦一直培养着自己的名声,可是太子知道他在想什么。昌邑王虽然不动声色,可是李广利象一块石头,压得太子呼吸困难,就连刘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这个什么势力也没有的人都在蠢蠢欲动,居然想出来拉拢卫风的办法。太子不免觉得好笑,又觉得庆幸,他和卫风之间的关系虽然出现了裂痕,可是还是被他挽回了。卫风再怎么说,还是卫家的血脉,他对皇后说过的话,基本是可信的,他现在只有皇后这个姑母,他刘据登基继位对卫风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这小子,病了一场,倒好象突然开窍了。想到卫风的谋划对他这次复出的作用,太子微微的笑了,玉不琢不成器,虽然这代价有些大,可还是值得的。

“殿下——”无且神色惊惶的大步闯了进来。

第126章 捣乱

么事?”被打断了思绪的太子不快的看着无且。

“皇后派人来说,江充带着胡巫去了椒房殿。”无且指着外面,紧张的说。

“什么?!”太子一下子跳了起来,膝盖磕到了书案上,撞得生疼,也把书案撞得猛的一晃,案上的简策和笔墨一下子全撒在地上,刚磨好的墨泼得地上到处都是。

太子顾不得这些,他大步走到门前,连鞋都没来得穿就出了殿门,站在台阶上向北面的椒房殿看去,只是椒房殿面前挤了一群人,乱糟糟的好象菜市场一样。

“怎么这么多人?”太子问道。

无且跟了过来,也觉得有些奇怪:“我刚才没看到这么多人啊,怎么……”

太子眉头紧锁,一想到老实巴交的皇后在阴险的江充面前的无助,他就想立刻赶到椒房殿去,站在可怜的母亲面前,为她遮挡江充的凶焰,可是他刚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转过头看着无且:“你去打探一下情况,随时来报。”

“喏。”无且应了一声,匆匆的走了。太子看着椒房殿的殿角,大惑不解,江充都忍了这么久,今天怎么突然忍不住了,天子刚刚走了半天,他就急不可耐的去椒房殿挖偶人?这不太象江充的为人啊。

难道……难道派到赵国的人拿到了那柄玉具剑,让江充狗急跳墙了?

太子忽然一阵狂喜,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如果真是拿到了玉具剑,他现在就可以制江充于死地,只要江充死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就会有所忌惮,他就有更充沣的时间来度过这段危机。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没有得到消息。江充就得到了?太子忽然又是一惊。他这么急着对椒房殿下手。是不是要抢在自己得到消息之前。用巫蛊先把自己陷入死地?他既然会对自己下手。会不会对自己派去地人下手。如果玉具剑重新落到他地手里。那这天大地机会就全泡汤了。

不行。要立刻派人去接应才行。太子六神无主。立即吩咐人去博望苑请石德和张光。商量对策。他一边想着玉具剑地事。一边看着椒房殿那边地动静。在便殿地走廊下来回地走动着。心急如焚。过了一会儿。无且回来了。太子立刻迎了上去。却现无且眼中忍不住地笑意。不免有些奇怪。

“无且。你这是?”

无且干咳了两声。这才强忍着笑:“殿下。江充在椒房殿前面被翁主刘菁缠住了。正焦头烂额呢。”

“刘菁?”太子看了一眼椒房殿方向。也露出一丝笑容:“她怎么和江充斗上了?”

“天子命令让她看护钩弋夫人。明天夜里有人企图夜入钩弋宫。欲行不轨。翁主怀是江充手下地人。现在带着人过来要搜查呢。”

“有这事?”太子也乐了,他挠了挠头,笑着问无且:“卫风现在是不是在钩弋宫?”

“没看到他,不过,翁主带的十个人是卫大人手下地贴身玄甲护士,估计卫大人应该在钩弋宫。”

“这小子,自己不出去,让刘菁去捣蛋,够阴的。”太子笑了两声,摸着嘴角的胡须想了想:“无且,你去将卫大人请过来,就说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江充看着挡在椒房殿门口的刘菁暴跳如雷,却无法可想,刘菁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把他们堵在椒房殿门外,指着江充的鼻子说,你管教不严,手下有人意图夜入钩弋宫,图谋不轨,现在我要盘查你们,在盘查完之前,谁都不能乱动,更不准走。她还指着江充那些莫名其妙的手下对王汉等人说:“看住他们,凡是交头结耳意图窜供的,就是嫌疑最大的。”

她这么一说,那些下面扛着锨正猜这位是谁的狱卒立刻站开了一些,谁也不愿意被这位江大人看起来都有些忌惮地女子当成嫌犯。江充大怒,他和赵王府有仇,这是谁都知道的,可是现在他连太子、皇后都不惧,还怕什么赵国翁主?他本有心带着人冲过去,可是他地手下除了那几个穿得奇形怪状的胡巫,就是扛着铁锨准备挖土地狱卒,看着护在刘菁面前的十个凶神恶煞地玄甲护卫,他没敢吱声,一直在看霍禹。霍禹带着二十个期门郎负责他的安全,可是刘菁现在并没有威胁他的安全,霍禹也知道这位翁主和卫风的关系,再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汉和秦子林带的十个玄甲护卫看着他们象看到杀父仇人,可是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卫风的贴身护卫,这些人在这儿,十有卫风就在旁边看着,他可不想和卫风直接起冲突,反正刘菁又没主动冒犯江充,他犯不上出这个头。

霍禹不动,江充也不敢动,只得派人去通知光禄勋韩说,在韩说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他只能任凭刘菁嚣张的堵在门口,数落

不严,为非作歹,差点就说他在宫里打劫了。刘菁肆无忌惮,根本不给江充开口的机会,指桑骂槐,连阴带损,把江充骂得郁闷无比,脸憋得象猪肝,他又身恃身份和年齿,不能在这么人面前和一个小女孩斗嘴,被动无比。

椒殿难得热闹一趟,今天有几十号人堵在门口骂战,也算是未央宫建起来之后的头一遭,皇后自然是不会来看热闹的,可是这并不妨碍有人去告诉她。一听说死对头江充被翁主刘菁堵在门口了,她很快就想到了是卫风啜使的,想到卫风还真是护着自己,这惶惶不安的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

光禄勋韩说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一看这架势吓了一跳。刘菁已经骂累了,坐在椒房殿的人给她搬来的席上,正在喝水润嗓子准备再接再励。十个膀阔腰圆的玄甲护卫横在她的前面,瞪着眼睛看着江充等人,一个柳眉倒竖的俊俏婢女抱着长剑,站在刘菁的身后,一副随即拔剑杀人的样子。

“翁主,这是为哪般?”韩说在建章宫见过刘菁,知道这个赵国翁主不仅治好了卫风的病,最近还在教天子导引术,十分受宠,很可能会被赐婚给水衡都尉卫风,他可不敢得罪。再说他虽然是九卿之一,按道侯爵,要论手中的权利,自然不是刘菁这个翁主可比,可是刘菁是皇亲,不管是位还是爵比他要高大一截,更何况刘菁现在是代表钩弋宫来的,钩弋夫人是,位比上卿,爵比列侯,也都比他高。所以他这个浴血沙场换来的侯看到刘菁这个小女孩,还得先上前行礼,客客气气的问话。

“韩大人哪,你是不知道啊。”刘菁一见到韩说,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她站起身来对着韩说施了一礼,慌得韩说连忙还礼。“韩大人,妾身和卫大人受陛下旨意看护钩弋宫,自知责任重大,夙夜寐兴,不敢稍有疏忽,唯恐出了差迟,没法向陛下交待。昨天卫大人还特地向江大人打了招呼,请他看好手下的这些人,不要惊扰了钩弋宫,江大人昨天还答应得好好的,可是昨天夜里……”

刘菁说到这里,掩而而泣,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她抽噎着说:“明天居然有人想夜入钩弋宫,对夫人和六皇子不利,亏得卫大人的护卫警惕,才没有让他们得逞。韩大人,你,钩弋宫才几个人,哪里能防得住他们?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呢?妾身见那人对地形熟悉无比,又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到这里只有江大人的人是外人,所以要来查一下,找出奸人,可是江大人……江大人……”

韩说听了,也不由得直皱眉,他回头看了一下江充,心道你半夜三更的干嘛要在宫里扎营?这不是添乱吗?可是他收了江充的重礼,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给江充难看,只好和江充商量说:“江大人,你看这事,钩弋宫那边也不能得罪,是不是就让他们查一查,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江充苦笑一声:“韩大人,她连个人影都没看清,只说身高大概七尺到八尺,看起来不胖又不瘦,这可怎么查?你看我这里的人,哪一个不符合条件?”

韩说也是哭笑不得,刘菁这个条件确实把这几十号人都包括进去了。可是不让刘菁盘查,她也不能放他们过去,而且他也奇怪,江充今天为什么这么着急的来椒房殿,都等了那么多天了,就差这一会儿?

“江大人,还是让她查一查吧,也就一会儿的时间就差不多了。钩弋宫那边真要有点事,我们也担待不起啊。让她查了,她不就是没话说了吗?也好还大人一个清白。”韩说低声劝慰,眼神看着江充,希望他能解释一二。

江充如何敢说玉具剑的事,只怕这事一说出来,韩说立马会跟他翻脸,说准会抢在太子前面向天子汇报,他嗫嚅了两声,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点头:“既然如此,就让她盘查吧。”

韩说心道,你早干嘛去了,还让我颠颠的跑一回。他转回身,对着还在抽噎的刘菁拱拱手:“翁主,江大人同意了,就请你快点盘查吧,他们也有公务呢。”

刘菁点点头,很通情达理:“韩大人,你说的妾身都明白,可他们是皇差,妾身这也是皇差啊,大人你说是吧?”

韩说一噎,无言以对。

刘菁立即动手,命令这几十号人放下武器和工具,包括腰里修笔的短刀都下了,然后一个个的到旁边的去盘问。没盘问过的人,都在一旁候着,由王汉和秦子林带着人看着,不准交头结耳,不准眉来眼去,不准离开半步。

第127章 万分火急

风赶到便殿的时候,太子还在看椒房殿前的人群,韩后,那些人被刘菁带到了旁边进行盘查,椒房殿的正门前清爽了许多,太子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看到卫风的时候,他笑着用拳头掩着嘴咳嗽了一声,指了指那群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风弟,是你搞的鬼吧?”

卫风不置可否,侍立在太子身边,看着远处郁闷的站在一旁的江充:“殿下,江充今天是哪门子疯?这么急着下手要去椒房殿挖巫蛊?”

“可能……是赵国那边出了事?”太子微笑着说,他想来想去,好象只有这个理由比较合适。

“赵国?”卫风不解,偏过头看了一眼轻松自在的太子。

“上次你不是说江充可能把那柄玉具剑陪葬了吗?”太子翘起嘴角,淡淡一笑:“我派了个门客去赵国,挖他江家的祖坟,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柄剑。”

卫风眉毛一挑,欲言又止,他沉默的看着远处,过了好一会,他又收回了目光,看着志满意得的太子:“江充既然是为此疯,只怕是已经知道了消息。

殿下,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什么?”太子看了一眼卫风,随即明白了:“你是担心江充会派人在路上下手截击?”

“不得不防啊。”卫风点点头,表示他也正担心这个。太子的脸色也有些担心,笑容慢慢淡了,他叹了口气:“我也在担心这件事,如果玉具剑被这老贼夺了回去,我们可就没什么机会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地脚尖,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着卫风:“风弟,万一玉具剑失手,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卫风沉默不语,他对太子这种话里话外把他扯进去的做法很是不屑,不过,他没有表露出哪怕一丝反感,太子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越的觉得他深不可测,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现在不能想失手怎么办。先要想着如何把人接应回来。把剑拿到手。”卫风轻声说道。他又看着椒房殿那边。抬手指向钩弋宫方向。露出一丝颇堪玩味地笑容:“可惜他去地是椒房殿。不是钩弋宫。如果江充敢到钩弋宫去挖巫蛊。我随便打个借口栽赃他一个罪名。就可以把他立斩刀下。”

太子看着卫风阴冷地眼神。听着他要杀江充地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再多地理由。也能从一个死人地嘴里说出来。”卫风转过身。不再看远处地江充一眼。仿佛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他将双臂抱在胸前。斜倚在粗大地廊柱上。两只腿交叉着。翘起一只脚尖。他看着自己地脚尖。似乎在自言自语:“江充做了那么多年官。得罪了几乎所有地官员。他办理巫蛊案。将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鸡犬不宁。恨他地人太多了。现在之所以他还平安无事。是因为他还活着。那些人怕掰不倒他。反受其祸。一旦他成了一个死人。只怕不用我去搜集。弹劾他地奏章就够把他烧得尸骨无存。”

“那巫蛊地事情怎么办?”太子还有些犹豫。

卫风瞟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殿下。你相信陛下地身体是因为有人诅咒他吗?”

太子扑哧笑了一声。一脸地不屑。可是却没有回答。这种授人以柄地话。他当然不会轻易出口。

“这些术士,还用得着考虑吗?”卫风撇撇嘴,不再说话,对太子拱拱手:“殿下,臣营里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多陪殿下了,臣先告辞。”说完,也不等太子说话,扬长而去。

太子并没有在意,他知道卫风是做给那些郎官们看地,包括他刚才那么无礼的动作,都是要给人一副他并不太亲近他这个太子的意思。换了以前,太子可能会生气,可是他刚刚尝到了卫风这个似疏实近的主意甜头,当然不会有什么想法。

卫风刚刚走,太子少傅石德和宾客张光就匆匆的赶了过来,石德气喘吁吁的,平时养地浩然之气不知道去了哪儿。“殿下!”两人赶到太子面前躬身施礼,关切的问道:“江充去椒房殿了?”

“可不是。”太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自己看。石德看了,勃然大怒:“岂有此理,皇后乃后宫之主,焉能如此对待,这成何体统?”

太子看着石德:“那师傅觉得当如何处置?”

“太子当奏请陛下,阻止此事。”石德很认真地说。

太子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石师傅果然是万石君石奋的嫡子,深有石家地家门,和他那个父亲石奋,兄长石建、石庆一样,说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也找不出什么长处,说的都对,但是基本都没什么用。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向张光说:“你看呢?”

“必须立刻派人去赵国。”张光面色很严肃地一

太子找他们来的用意。

江充本来以为,刘菁盘查这几十个人,最多半天的时间就能完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刘菁盘查得极其仔细,半天连第一个人都没查完,她又不准江充派人旁听,搞得江充连她问些什么都不知道。好容易等第一个人结束了盘问,江充连忙把那人叫来一问,立刻明白了刘菁的用意。

刘菁反反复复的把这个人前后十来天的行动全刨了出来,还问了好几遍,凡有前后不一致的地方,她都问了又问,并且做了记录。谁能记得十天前的点点滴滴啊,这些天在屋里这儿挖挖,那儿挖挖的,都当儿戏了,好多时候并没有明确的目的,挖过了也就算了,填不填都没印象,谁还能记得那么细?

这分明是的拖时间,把他的人全困在这里,就是不让他进椒房殿,哪里盘查什么夜入钩弋宫的刺客啊。

江充十分恼火,派人去钩弋宫打听了一下,看看钩弋宫是不是真的有刺客这么回事,结果让他很失望,钩弋宫现在戒备森严,昨天晚上确实出了事。

江充没了脾气,看看刘菁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审案,估计一天两天的都未必能整完,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先回廷尉府休息。回到廷尉府,他一面派人去请光禄勋韩说和宦官苏文这两个天子留给他的帮手,一面审理廷尉府里的囚犯。这段时间抓的人太多,廷尉府实在是人满为患,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人根本与巫蛊无关,关在这里纯属给自己找麻烦,便着手清理,把一眼看起来就是被人诬告的释放出狱,一来减轻廷尉大狱的压力,一来也给自己建立点好名声,当然更多的是消磨这难熬的等待时间。

韩说很快就来了,他还没回到他的官廨呢,就又被请回来了。他正好也想问问江充今天为什么这么上火,一听到消息就匆匆的起了过来。一进门,江充就迎了上来,一脸的歉意:“韩大人,刚才人多嘴杂,有些话没好跟大人说,只好再请大人跑了一趟了。”

韩说矜持的笑了笑,摆手道:“罢了,我们都是共事的,本当通力合作,不分彼此。”

江充被他不阴不阳的噎了一句,却不好作,只能笑着附合:“大人说的是,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说话办事就是痛快。”他正要说,宦官苏文也赶了过来,一见到江充就小跑着赶了过来,对着江充匆匆一揖,急切的问道:“江大人,今天去椒房殿了?”

江充一边还礼,一边点头。

“唉呀,你都等了那些天了,怎么今天反倒急了?”苏文的胖脸上全是汗,脸色有些红,他端起案上一杯水一饮而尽,喘了一口大气:“陛下上午才走,现在离长安最多二十里,快马传递消息,一个时辰就能跑个来回,要是陛下知道了,觉得江大人一直没有去椒房殿就是等他出长安,那可怎么好?”

江充一看苏文的口气,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是得不到他们支持了,再说人也被刘菁扣住了,想动手也动不了,他只得暂时放弃了这个主意,还是让江伟那边抓紧吧。他惭愧的摇了摇头:“韩大人,苏大人,江充本来也是想早点抓获诅咒陛下之人,早日让陛下恢复健康,结束了这个差事不是。你看,这事情拖了几个月,连累得陛下不安,天下不安,还连累了二位不能伴驾去甘泉宫避暑,陪着江充在长安折腾,江充的心里很是惭愧啊。”

韩说和苏文见江充是为他们考虑,心里的不满淡了些,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同声说:“有劳江大人关心,不过,这件事确实也急不得的。”

“不然。”江充摇了摇头,沉下了脸:“这件事必须立即着手办理。”

“为什么?”韩说和苏文都不解的看着忽然变了脸色的江充。江充看了他们一眼,捻着胡须悠悠的说:“二位大人,我们一直在说,陛下的身体不好是因为有巫蛊,是也不是?”

“是啊。”韩说和苏文连连点头,他们在天子面前一直是这么说的,每次天子心情不好,他们都说,只要抓到搞巫蛊的人,陛下的身体就能好了。要不然天子也不会这么上心,专门派他们两个来协助江充。

“现在陛下去了甘泉宫,需要大约十天到半个月的时间。甘泉宫凉爽宜人,就算身体的病暂时不会好转,也会觉得精神一爽。再陛下将繁重的国事交给了太子,他也无须再象在长安这样劳累,身体肯定会有所好转。”江充说到这里停住了话头,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容,阴恻恻的打量着韩说和苏文两人。

韩说和苏文细细一想,顿时觉得浑身冰凉。

第128章 欲擒之,故纵之

们一直对天子说,他的身体不好是因为有巫蛊在作在还没有找到巫蛊,天子的病就好了,那是什么概念?那他们就是欺君,大不敬,按律当斩。天子的脾气他们都是知道的,他们现在又远离天子,根本不知道天子身边的动静,万一天子心他们欺君,只怕他们还蒙在鼓里,等着来人要他们的级。

一想到这里,韩说和苏文只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

“这么说,这件事还得加紧办?”韩说和苏文坐不住了,脸色紧。韩说毕竟是打过仗的人,经历过的险境无数,还能保持一份镇静,可是苏文就不行了,以前虽然看多了陛下下诏要别人的命,一旦到了自己身上,这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紧张得脸上的肥肉都开始哆嗦。

“对,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抢时间的原因。”江充很满意这个效果,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心里却对这两人的智商鄙视不已。“我们只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最好是陛下到了甘泉宫之后,休息两天,身体开始好转的时候,我们的捷报送到。”

“大人说得有理。”苏文缓过一口气,想到天子接到巫蛊案破、身体恢复健康时的喜悦,顿时眉开眼笑,天子一高兴,那赏赐就少不了啊。这次江充提供的小消息把五给挤到旁边去了,如果自己再立了功,五那个位置就是他的了,在皇帝身边当初,那油水可是不得了。

“大人准备如何:理?”韩说沉吟着,看着江充说。他的心思可比苏文要精明一些,但是也觉得江充说得有理,眼下之计就是如何尽快的排除干扰,去椒房殿搜查偶人。

“不妨。”江充虽然说得轻松,里却是焦急无比,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椒房殿挖偶人,栽赃,然后立刻送到天子面前。对他来说,他跟韩说苏文说的都是屁话,他要赶时间,赶在玉具剑有可能到达天子面前的时候,把太子搞死,太子死了,这玉具剑的事情就好说了。死人,是不会争辩的,想信以他江充的口才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并不难。

“那……现在就去?”文站起身来。

“不行,现在去了也没用,反而会授以柄。”韩说摇了摇头,示意苏文坐下,苏文不解的重新坐下,看着相视而笑的韩说和江充两人,心里有些恼怒,这两人把自己当傻子了。

“韩大人说得对,现在去,仅事情办不成,他们还会把钩弋宫的事情栽到我们头上。”江充见苏文脸色不豫,连忙笑着解释道:“我们就等两天,如果他们两天还审不完,我们就可以告他一个故意拖延时间的罪名,再加上他们失职,想必他们就算不死,这钩弋宫的看护任务也就没了。”

“噢——”苏文恍然大悟。这招好。仅把自己没及时找到巫蛊地责任推到刘菁他们身上。而且又告了他们一状。两天时间。也耽误不了太多地事。确实是一举两得。他对着江充、韩说挑起了大拇指:“二位高明。这连消带打地一招。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好说。”江充和韩说互相看了看。仰面大笑。

没用到两天。卫风就把已经兴趣正浓地刘菁请了回去。从审过地人里找出一个当夜正好说不清去向地倒霉鬼。推到江充地面前。江充得知卫风说人已经找到了。他可以去椒房殿了。心下大喜。根本没兴趣去纠缠那个家伙夜里究竟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受了冤枉。粗粗听了一下经过。就由着卫风把人带走了。他自己随即请上韩说、苏文。带上工具。再次来到了椒房殿。

这次江充吸取了教训。三人齐上阵。韩说控制住了负责椒房殿安全地郎官。苏文控制住了殿里地宦。江充假模假式地请皇后暂避一时。然后便指挥着胡巫开始寻找偶人。

皇后卫子夫坐在侧殿。看着那边穿得奇形怪状地胡巫站在殿中。闭着眼睛。摇着铃铛。象抽疯似地胡言乱语。捶胸顿足。不由得一阵阵地心悸。她极力想稳住自己地情绪。不让自己地身体抖。可是嘴唇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这个结果早在她地预料之中。她曾经梦中无数次地见过这个场面。而当今天这个场面真地出现在她地面前时。她还是感觉到无助地恐慌。一种大祸临头地不祥预感让她浑身颤栗。

“皇后请宽心。”长御倚华体贴地站在卫子夫身边。身体靠着卫子夫。给她一些支撑。“太子殿下和卫公子都在看着呢。他们必有对策。只要按照他们说地办。保证皇后无忧。”

“但愿如此。”卫子夫点点头,无可奈何的说。刘菁在外面审案的这两天时间,太子和卫风

椒房殿,太子安慰她说,他已经找到了江充的致命要两天一定能致他于死地,请她忍耐两天。而卫风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告诉卫子夫和倚华,不管江充在殿里找到了什么偶人,你们一口咬住不知道就行了,其他的事,他自有道理。

卫子夫见两人都说约其辞,心里并不是十分安定,太子究竟找到了江充什么把柄?卫风又有什么后继之招?她一概不清楚。不过倚华从太子看似坚定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隐忧,以女性的直觉,她感觉到太子语气不是很有底气,而卫风的话听似无用,可是长御却觉得他十分肯定,隐隐的觉得卫风对江充并不在乎,让江充到椒房殿来挖偶人,不象是江充气势汹汹的逼上门来,倒象是卫风挖好了陷阱,等江充来跳一样。无形中,她对卫风的话反而多了几份信任。

可惜,卫风来过一次之后,就一直没再来,他晚上住在钩弋宫外的大帐里,白天去上林苑演习,听说他向陛下请旨,胡骑营和步兵营演习步骑配合,以中垒营为假想敌,正在上林苑里打得热火朝天。再说现在椒殿又被韩说控制住了,就是想去找他,也出不了殿门。

“倚华,风儿这次能帮我吗?”卫子夫下意识的把希望寄托在了卫风身上,只是她的信心远不足倚华那么坚定,言语之间有些动摇。

“皇后,你放心好了,卫公子一定有办法的。”倚华虽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眼下她也只能这么说,要不然估计皇后就要崩溃了。

“你看太子殿下是又回到了未央宫吗?这都是卫公子的运筹啊。”

“那他为什么不……”卫子夫不再看自己的宫殿被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胡巫折腾,颤颤巍巍的回到了便殿,慢慢的扶着案几坐下,有些不解的眨着眼睛:“他既然有办法对付这个老贼,为什么还让他到我的宫里的来捣乱。”

倚华也想不卫风在做什么打算,只好劝道:“皇后,你放心好了,宫里乱了,到时候再整理就是了,什么东西弄坏了,再买新的。”她忽然愣了一下,好象想起了什么,转到皇后面前惊喜的的说:“皇后,卫公子的意思,会不会是学那个欲擒之、故纵之?”

“欲擒之?故纵之?”卫子夫没读过什书,不知道这是什么典故,不解的看着倚华:“什么意思?”

倚华长长的眼睫毛忽忽闪的,眼神亮,似有所获,不过她也没读过多少书,欲擒故纵这个典故究竟从哪儿来,她也说不清,只知道大概是什么意思。“我想啊,太子和卫公子的意思,可能是先让江充来椒房殿折腾,然后再反戈一击,不仅让他什么好处也捞不着,还给他栽上一个祸乱宫掖的罪名。这可是椒房殿,除了陛下的前殿,这里就是未央宫最重要的所在,是大汉国最重要的所在,岂是什么人都能来动土的?”

卫子夫有些不明白了,可又觉得这话说不通,她看着倚华:“难道江充挖了前殿陛下的御座这个罪还不够大吗,非要到我椒房殿来才行?”

华也是一愣,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笑了:“皇后,你想啊,前殿虽然比椒房殿更重要,可是陛下好久不去了,现在可是建章宫才最重要啊,你说江充敢到建章宫去挖御座吗?再说了,江充挖巫蛊干什么?真是为陛下的身体着想吗?他才不是呢,他摆明了就是要借这个事陷害皇后,陷害太子,如果一次不能把他彻底打死,那他以后还会再生出是非,就跟上次一样,他丢了官,这次不是又复出了吗?”

“你是说,他们在挖坑,等着江充跳?”卫子夫觉得有些道理,眉头松开了些。

“应该是的。”倚华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又接着轻声说:“皇后,你看太子被陛下处罚,丢了差事在博望苑闭门思过,卫公子都能把这个局给扳回来,一个江充,又如何当得住太子和卫公子两人联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受点委屈,倒也值了。这个老贼可害苦我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他的命。”卫子夫看着忙碌的江充,想起被他害死的姊姊一家,两个女儿,一个侄儿,恨得牙咯咯作响。

江充似乎感受到了皇后的无尽恨意,他觉得后背有些凉,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他看不到帷幄后面皇后的阴冷目光,他抬起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无来由的感觉一阵阵的冷,心头隐隐的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129章 偶人

声隆隆,鼓角争鸣,杀声震天。

中垒营密集防守的阵势在步兵营凶猛的攻击和胡骑营清湛的骑射面前,只支撑了半个时辰,就第十三次告破,中垒校尉花强的脸就象是被胡骑营的铁骑踩过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劈手扔下手里的将旗,不甘的命令令旗官举起白旗表示认输,“噔噔噔”的下了帅台,对着垂头丧气的走过来的四个军司马一人赏了两脚,拍着他们的头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猪脑子,是不是被胡骑营吓破了胆子?***刚刚起动,你们自己就乱成一团了?你们这脑袋是不是都夹在女人大腿里面了,变得这么怂?”

“大人,不是我们不努力,实在是装配了马镫和铁掌的骑兵太凶悍了,骑兵能控制住手里的长戟,可是马不管是敌是友啊,上来就踩啊,兄弟们都被撞怕了,一看到骑兵腿就打转,还怎么打啊?”

“***,真是邪了门了。”花强自己其实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面子实在放不下,中垒营是八校之,他这个中垒校尉也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一直自视甚高,要不然也不会在卫风上任胡骑校尉之后一直没来拜访。这次卫风约他演兵,他虽然做好了打败伏的准备,可那是为了给卫风面子,让他知道中垒营的厉害之后,再假装败退,谁曾想卫风根本没要他给面子,摧枯拉朽的连赢他十三场,搞得现在步兵营和胡骑营的八个军司马看到他,没说话先竖大拇指:“花大人,你强悍,输了这么多次还能打。”

“大人,我们也没办法,他们的步兵有三重阵,强弓硬弩带巨盾,守则固若金汤,攻则无坚不摧。

胡骑营又装配长戟马镫,我们根本碰不到他们,就被捅翻了,这仗没法打了。”一个军司马皱着眉头对花强说:“再打下去,兄弟们以后就不敢上战场了,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都成了被阉过的鸡了。”

花强看着士气极度低落士卒,叹了口气,扔下手里的马鞭,一跺脚:“不打了,老子认输就是了。”

“本来就是,人天天操练,每个月较一次兵,赢了有酒有肉,那士气自然高了。”军司马劝道:“卫大人有陛下撑腰,有上林苑为后盾,有钱有势,把那些兔崽子练得跟狼似的,就想着从我们身上练练手呢,我们何苦做这个二百五呢。”

“你这个没出息的,就看到人家喝吃肉,怎么看不到人家的配合那么精妙。”花强越想越气,瞪了那个报怨的军司马一眼,甩手走了。

“本来就是吗。”那个军司不服气嘟囔着,对其他三个军司马说:“你们说是不是,这打了三天,他们都吃两回肉了,今天又得加餐,***这是第三回。”

“算了算了。谁让咱们命苦。抱上卫大人地粗腿呢。”另一个军司马走上前。拍拍他地肩安慰道。

们几个正自怨自艾。一匹快马从对面飞驰而来。马上地骑士身着玄甲。正是卫风地亲卫许扬。他飞奔到这几个军司马地面前。勒住了缰绳。战马打着喷鼻。在地上转着圈。马蹄蹬踏得地上地泥土飞扬。

“卫大人有令。请中垒营军侯以上军官到营中一叙。共进午餐。”

几个军司马不敢置信地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抱拳轰然应喏:“多谢大人。”

“几位大人。可不要让我家大人等得太久了。”许扬从马背上俯下身。笑嘻嘻地看着几人:“今天可是大会餐。光猪就宰了五十头。酒足足有三百瓮。不过人也多。你们去迟了。可就说不准能不能喝得痛快了。”说完。他扭转马头。呼啸而去。

几个人一听。马上急了。立刻派人去叫手下地军侯。时间不长。二十几个人骑马地骑马。没马地就跟着后面飞奔。很快就赶到了卫风地大帐。

让他们意外的是,卫风的大帐前并没有象往常那么热闹,八个军司马、四十个军侯正站成整齐的几排,胡骑校尉赵破奴正挥着马鞭,对着几个军司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破口大骂,现在被训的是平阳侯曹宗,他的头盔被赵破奴敲得当当响,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你是怎么回事?”赵破奴瞪着眼睛,浑似要吃了他:“鼓三通,号角一通,十息加,十五息接敌,你加之后又停下来?如果真是打仗,你这会贻误战机,你知道不知道?”

中垒营的几个军司马互相看了看,目瞪口呆,感情人家要求这么严格?堂堂的平阳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因为这点小事被骂?不过当他们看到赵安国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时,他们也就不觉奇怪了。

“现在是军演,你们都不能令行禁止,将来到了战场上,又怎么能做到配合默契?”赵破奴一个个的骂完了,背着手在这些人面前一边走,一边训斥,然后

:“再去重新推演一遍。”

“喏。”八个军司马、四十个军侯抱拳齐声应喏,一转身,齐唰唰的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了。看得中垒营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赵破奴走到他们面前,换了一副和蔼的笑容,客气的说:“几位大人,请入帐吧,卫大人正等着呢。”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连忙客气的还礼:“有劳赵大人。”

卫风正和花强谈笑风生,一看到中垒营的人进来,他直起身笑着招呼道:“诸位坐,这几天辛苦诸位了,卫风略备薄酒,请诸位一叙,待会儿我们大家一起吃顿饭,把这几天积累的杀气消一消。”

“大人客气。”众人一笑,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大人,他们能有么杀气啊,真成阉鸡了。”花强撇撇嘴,挥手让这些丢人的下属坐下,转过头对卫风笑道:“大人,你看咱们能不能这样,三个营全部一分为二,配成两军,再打一次。”

卫风哈哈大笑:“我正有此,不瞒花大人说。这次军演,虽然有些成果,可是问题还是不少,我正向陛下请旨,请求扩大军演规模,将其他五校全部统一进来,好好演练一把,等到秋天陛下身体好了,我们把去年没办成的大猎补办一次,让陛下检阅一下我们北军八校的实力。”

花强大喜,拍大腿大笑道:“好啊,这个主意好。历次出征,北军八校虽然都在一起,可是各行其事,从来没有大规模的配合作战过,如果能把八校整合到一起,形成胡骑营和步兵营这样的配合战术,那我北军八校这五万精兵,就可以纵横天下了。”

卫风笑了,北军八校,各有专长,出时的配合也是有的,但是并不紧密,远不如现在搞的步配合这么精密,如果真能把八校整合成一军,再加上北军精良的军械支持,那么纵横天下虽然夸张,可是要说遇上同等的敌人大占上风,却绝不是虚言。但北军是京畿的一支重要力量,天子能不能放心的交给他一个人的手里,还是个问题。毕竟当初建立八校的时候,天子就有意要互相制的,如果全部整合到一起,哪一个人拿到了兵权,就等于卡住了长安城的咽喉。他的奏章已经派快马送走,这都三天了,还没有收到陛下的诏书,也没把握能不能成,所以打算先和中垒营分兵演练。

花强见卫风不语,随即想到这个问题,他也沉默了,听着外面寂静的军营,他忽然有一种异样,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能把偌大的军营管理得这么安静,连赵破奴那样的老将都甘心为其下属,曹宗那样的侯爵都俯听命,恍惚之间,他已经有了大将军的风范,远远过了看似儒雅实则无能的李广利。

卫家,真是会风云再起?如真是这样,自己可不能再错过机会了。花强暗暗的想,天子这次如果能同意这次军演,那就坚决的投入卫家的阵营。

中有了主意,花强对卫家说话自然多了一份客气和拘谨,卫风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和他们谈笑风生,研讨些八校配合的一些战术可能。正说得开心,许扬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卫风耳边俯身说了两句,卫风沉吟了一下,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

许扬应了一声,又匆匆的出去了,花强见他们神神秘秘的,也不好多嘴,只得低下头端起水杯,装做什么也没看见。

江充在椒房殿挖了三天,将椒房殿角角落落的都搜了一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一个背后写着天子的名字的偶人。他得意洋洋的拿到皇后面前,举着手里的偶人狞笑着:“皇后,你母仪天下,居然诅咒陛下,这是什么罪名就不用我说了,自会有陛下定罪。不过,从此刻起,请皇后不要出椒房殿一步,以免产生误会。”

出乎江充的意外,皇后卫子夫并没有惊慌失措,她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没有听到江充说什么,长御倚华不屑的哼了一声:“江大人,你可小心着点儿,公道自在人心,多行不义必自毙。皇后有没有做这些事,你心里明白,皇后心里明白,陛下心里也是明白的。”

“呵呵呵……”江充眨了眨眼睛,杀光毕露:“我没心思跟你斗嘴,光凭嘴说有什么用?证据在此,陛下圣明,自然知道谁是谁非,你们就心的在宫里等着吧。”说完,他扬长而去,不久,光禄勋韩说就安排郎官将椒房殿严密把守起来。

卫子夫听着外面喧急促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脸色变得煞白:“倚华,现在怎么办?”

倚华强自镇静:“皇后放心,太子和卫公子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第130章 临事而惧

充拿着偶人,兴冲冲的出了椒房殿,刚进廷尉府的门自家的马车。他心头一惊,大步进了官廨。江伟正在屋子里打着转,一看到江充连忙迎了上来,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顺手掩上了门。

“阿翁——”江伟神色紧张,额头鬓角全湿了,一颗颗的汗珠沿着脸颊聚到了下巴上,不长的胡须全被浸得湿透,粘在一起,极是狼狈。

江充心头一阵紧张,心怦怦的跳得难受,他抬起手,拦住了正要说话的江伟:“你等等。”

江伟不解其意,只得把快到嘴巴的话又咽了回去。江充紧握着双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终于在屋子中央站定,仰起头看着青黑色的屋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反复几次,这才恢复了镇静,眼神绝望而又不甘:“失手了?”

江伟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我们的人追上了博望苑的使,当场格杀了他,但是……”

“但是什么?”江充吼道,眼睛里浮出一些血丝,江伟心头一惊,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但是,在他的行囊里没找到玉具剑。”

“没找到?”江充不敢相信自耳朵,他向江伟逼近了一步,他斜着嘴角盯着江伟,似乎觉得他说的这句话很好笑:“人截到了,剑却没找到?”

江伟被他的神看得紧张不已,一股寒意从脚底伸起,直冲后脑,他在江充看似平静的语语中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他觉得嘴唇有些干,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低下了头开了江充如饿狼一般的眼神,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是……是的。”

“呵呵呵……”江充仰面轻笑,喃自语:“天亡我江充,天亡我江充,天亡我江充啊—”

说最后一句时,他已经是声嘶力竭的嘶吼,吼声中充满了不甘充满了绝望,充满了愤怒。

“阿翁——”江伟惊慌看着疯狂边缘地江充。赶上前去一把拉住他地手:“阿翁。我们没拿到。或许……或许那个使根本就没拿到剑呢?”

“那剑到哪儿去了?”江充猛地回过。恶狠狠地瞪着江伟:“你说。剑到哪儿去了?”

“我……”江伟一时语噎。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江充嘴角浮起一丝狞笑:“不错啊。居然学淮阴侯。明修栈道渡陈仓。有长进。哼哼哼。不过。老夫倒要看看谁更快一点。江伟—”他一声断喝。一把抓住江伟地肩膀手指狠狠地掐着江伟。几乎陷入肉里。江伟疼痛异常。却不敢叫出声来。他咬着牙应道:“阿翁。请尽管吩咐。”

“立即派人去追陛下地车驾到马何罗兄弟。让他们无论如何要截住太子地使能让他们有见到天子地机会。否则。”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江伟立刻明白过来声应道:“喏。我这就亲自去办。”

“去吧!”江充一松手力一拍江伟的肩膀,神色决绝:“此一去,不成功,便成仁了。”

“那剑?”江伟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紧张的看着江充。

“无妨,他不是拿了剑吗?”江充冷笑一声:“我正要去搜他的博望苑呢。”

江伟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出了门,大步去了。

不大一会儿,韩说、苏文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一看到江充,他们就笑道:“江大人,这次挖到了偶人,算是大功告成了吧,是不是立刻报与陛下知晓?”

“这是自然。”江充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笑容满面,谈笑风生的韩说、苏文说笑着,“我这么急着请二位大人来,就是想和二位大人联名上表,向陛下报告这个喜讯啊。”

韩说、苏文一听,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谦让的说:“江大人太客气了,这都是江大人的功劳,我等不过是协助江大人,并没有出多少力。”

江充摇了摇头,很仗义的说:“二位大人,这就见外了,我们几个一起接受陛下的委托办理此案,自当有富同享,有难同当。如果不是二位大人大力协助,我连椒房殿的门都进不去,又如何能建此大功?江充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二位大人的好意,我江充记在心里呢。”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很诚恳的说:“此心与诸君共在。”

韩说和苏文也很激动,这次从椒房殿挖出了偶人,掰倒了皇后,也就是断了太子的一条臂膀,如果天子废掉了皇后,那么太子的末日也就快到了。虽然江充没有和

过他们身后站着哪位皇子,但是江充既然这么大张~死嗑,要说他身后没有皇子,实在难以让人相信。而太子一倒,那位皇子将来即位,他们几个就是最大的功臣,将来的荣华富贵就是用脚指头也想得到。

韩说还好一点,他毕竟已经是个侯爵,所能想的不过是封邑更大一些,官位更高一些,能做到三公,也到顶了。而苏文则不一样,他现在在官里不过是个黄门,向上爬的空间要大得多,成了天子的近侍,虽然不能封侯,可是能捞到的好处却是惊人的。一想到此,苏文就兴奋止不住的哆嗦。

“二位大人。”江充将他们的喜色看在眼里,暗自一笑,又接着说:“且慢欢喜,虽然现在从椒房殿挖出了偶人,可是胡巫们说,蛊气未尽,陛下的身体就算有些起色,只怕效果也很有限,要想让陛下彻底康复,那么必须把所有的偶人都挖出来,才能竟全功。因此……”

“那就挖啊。”苏文尖着嗓子叫了起来,有些着急的看着江充:“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整个长安城咱们都挖遍了,陛下的前殿,皇后的椒房殿,咱都挖了,还怕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变了脸色,收住了后面的话,有些紧张的看着江充:“江大人,你不会是说钩弋宫吧?那里……”

江充笑了,这个苏文还真是笨,他要对付的是太子和皇后,这个时候去碰什么钩弋宫,别说钩弋宫现在有卫风护着,就是没有卫风护着,他也没什么兴趣去碰这个没什么势力的钩弋夫人,他倒是想过和钩弋夫人挂个钩,作个后备资源,可惜,钩弋夫人选中了卫风,没看中他。这让他有些失望,不过和眼下的大事比起来,钩弋宫的事太微不足道了,以后再对付也迟。

“苏大人说的哪话,钩弋宫里没有巫蛊之气。”江充摇了摇头,转过头看向韩说。要想对付博望苑,可不是椒房殿那么简单。椒房殿才多大地方,百十个人就能控制住了。可是博望苑是一个园林,要想控制住博望苑,没有上千人玩不转,这就需要韩说调动大量的人手。

苏文还有些不解,长安城的宫室除了钩弋宫,所有的宫室都挖过了,怎么江充还说有巫蛊之气?他见江充目不转睛的看着韩说,心里不免有些失落,高涨的热情顿时淡了一些。

“苏大人。”江充到了苏文的脸色变化,心头一惊,转过脸笑嘻嘻的看着苏文:“苏大人,你觉得太子如果知道我们从椒房殿挖出了偶人,会如何应对?他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苏文一惊,随即明白过,江充这是要趁热打铁,把太子一起绕进去。想到博望苑的实力,他不由得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的说:“博望苑可不是椒房殿,那里地方大,人也多,太子也不是皇后,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就犯吧。”

“大得是,所以江充要向二位大人请计,看看如何办才好啊。”江充很谦虚的说。

“这个……”苏文有些尬,这他可帮不上忙,只能看韩说的行动了。

“要动博望苑,至少要上千人,各宫的郎官是不能动的,能动的,只有留守建章宫的羽林骑了。”韩说抚着颌下的胡须,有些为难:“我虽然是光禄勋,可是要调动这么多人,没有陛下诏书,恐怕……”

看着韩说缩手缩脚的模样,江充笑了,他潇洒的甩了甩大袖,整理了一下腰下的绶带,看着那枚廷尉官印,叹了一声:“韩大人,朝堂虽然不是战场,可是比战场还要残酷,战场上一时手软,错失战机,大不了一人身死,一军而灭,可是朝堂上一旦失手,可就是族灭。”他抬起头,直视着韩说犹豫的眼神:“大人到了这一步,你觉得还能退吗?太子的根基,不是临江王刘荣可比的,他做太子三十年,素以仁厚为名,可是他连卫家都可以抛弃,仁厚何在?椒房殿外,大人安排人手围住椒房殿,太子可是历历在目,此时此刻,大人觉得太子如果登了基,会给大人一个什么位置?”

韩说不语。

江充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天子年迈,巫蛊不除,随时都可能驾崩。大人是陛下的亲近旧臣,此时此刻如果因为妇人之仁,陛下被人诅咒而崩,到时候太子登基,大人觉得,你算是陛下的忠臣呢,还是后继之君的忠臣?”

韩说凛然而惊,冷汗涔涔。

第131章 先告状

子得知郎官们将椒房殿包围了起来,立刻知道情况他匆匆赶到椒房殿,一看皇后卫子夫苍白的脸色,顿时愣住了,他站在皇后面前,怔怔的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椒房殿,看着被掀起的地砖,扔得到处都是的用具,墙壁上被扯烂的帷幄,心头又愤怒,又悲哀。

自己这个太子做得真是窝囊,连皇后的宫殿都保不住,让一个佞臣糟蹋成这个样子,难怪卫风对自己没信心,舅家保不住,姊姊保不住,亲信保不住,现在连皇后都保不住了,也许,马上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这样的君,如何能有臣子愿意跟随?以前一直怪那些人趋炎附势,一看自己不受陛下信任了,就离开博望苑而去,可是现在他明白了,这不能怪他们,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软弱了。

“据儿——”卫子夫惶恐不安的伸出手,拉住太子握得紧紧的拳头,声音止不住的抖:“他们……他们诬陷我,这可……怎么办?”

“母后放心。”太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儿臣这就派使到陛下面前声辩,必然保得母后无忧,请母后安心将就三两天。”太子松开了皇后的手,缓缓环顾一周,脸色渐渐的刚毅起来:“儿臣会让他们知道,这椒房殿不是他们随便能来胡闹的,我这个太子,也不是随他们捏的泥。”

卫子夫见太子声音沉稳出以前很少见的强硬,惊恐无依的心总算有了些安慰,她沉默的点了点头:“果真如此方好,据儿,你要不要和风儿商量一下,他手里有北军……”

“不用。”太子摇摇,片刻之间打定了主意个时候不能向卫风求救,卫风也一定不会来帮他,卫风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看他这个太子能不能真正的强硬起来,看他值不值得投靠,如果自己一味的依赖他,那么他反而可能放弃自己而寻找其他的对象。他护卫着钩弋宫,每天都住在宫外的大帐里,听说钩弋夫人对他十分客气天都要派人来问候,还借着由头让刘菁带着刘弗陵亲近卫风,这其中的意味不用说,大家都明白。自己现在如果去求救风可以直接以北军无诏不得入长安的法令,一句话就让自己哑口无言。

不过,太子有足够的信心,掌握在卫风的手上,他也决不会去帮江充,他会很冷漠的看着长安城里的一切着他这个太子的表现,在他觉得值得出手的时候不犹豫的出手。

除此之外,太还有一个原因决定不向卫风求救他不仅要挽回卫风的信任,还要挽回陛下的信任要让陛下看看,他这个快四十岁的太子有足够的能力接过他辽阔的万里江山,而不是仅仅一个依赖别人的弱。他相信,陛下虽然去了甘泉宫,可是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长安城,他并没有放弃自己,他把朝权再次交到自己的手里,就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他不想再在博望苑闭门思过。

一个闭门思过的太子,跟一个死没有什么区别?

“母后,你安心的在殿中休两天,儿臣一定会让那些佞臣得到处罚的。”太子心意已决,对着皇后深施一礼,转身离开了椒房殿,他的腰挺直,步子跨得很大,每一步都很坚定。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咄咄逼人,以至于门口想上前说话的郎官一看到他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退了回去,低下了头。

这是王之气。太子轻蔑地笑了。上了车。回头再看了一眼乱糟糟地椒殿。他暗自决定:“等这次事情完了。一定重修椒房殿。要修得比现在还要漂亮十倍。”

子没有去便殿。他直接出了城回博望苑。这时候没有什么国事比巫蛊这件事更重要了。他要赶回去和石德、张光他们商量。马车一路急驰。太子还是觉得太慢。要不是顾忌着身份。他真想抢一匹马。快马加鞭跑回博望苑。他虽然下定了决心要对付江充。可是等他静下心来想一想。他却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具体地好办法。他急需找人商量对策。

“殿下。张先生来了。”一个护卫忽然大声说。

“哪里?”太子一喜。正想着张光呢。张光可就来了。他探出头来一看。只见前面张光正圈住大汗淋漓地坐骑。飞身下了马。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殿下!”张光看到太子。顾不上和太子见礼。急急地叫了一声。太子有些惊讶。他很少看到张光这么紧张地:“快。上车说话。”

“殿下,大事不好。”张光一爬上车,先迎头给了太子一个闷棍。

“怎么了?”太子的脸色立刻变了。

“使在半路上被人杀了。”张光凑近太子,压低了声音说:

慢了一步。”

太子顿时如遭雷击,愣在那里,张着嘴巴半天没有说话,刚刚还稳定的眼神,忽然之间滞无力。张光早就料到了这个情景,他紧紧的握住太子的手,轻声呼唤:“殿下……殿下……”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太子的半是不解,半是绝望的说。

“殿下,我们下手迟了。”张光欲言又止,现在江充和太子已经势成水火,江充不可能不对博望苑的举动加以留心,只怕江充早就瞄上了博望苑的使,顺手牵羊拿回了玉具剑,解除了一个隐藏的祸患。要是当初卫风从赵国回来,博望苑就立刻动手,江充哪里会有这么充足的时间反应。

“江充从椒房殿挖出了偶人。”太子自言自语道。

张光却一点也紧张,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殿下,江充既然去椒房殿挖偶人,哪有挖不到的道理,谁知道是他们自己放的还是哪儿来的,现在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殿下应该立刻派人前往甘泉宫,上表陛下,弹劾江充栽赃陷害皇后,祸乱宫庭,意图刺杀钩弋夫人和皇子,卫大人那儿不是还有个证人吗?”

“证人?”太子苦笑一声,连他知道那个证人是冤枉的,卫风那是给他拖延时间呢,哪里能当得真,江充是没时间跟他纠缠,真要去审,只怕什么也问不出来,说不准,这人已经死在卫风的手下了。

“不过,使还要派的,就告他栽赃,要快,越快越好。”太子忽然变得急不可耐。

“好,立刻派人去。”张光也连连点头。

中山,通往山里的唯一通道口,军马通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不停的看一下东面的官道,昨天江伟赶上了车驾,向侍中马何罗传达了密切注意博望苑使的要求,马何罗随即以安全需要向天子建议加强周边的防卫,以防再次出现建章宫朱安世行刺那一类的事。天子略一思索就答应了,派出期门郎、羽林郎严加防守各个通道,不得让闲杂人等接近车驾。马何罗随即利用安排人员的机会,把弟弟马通派到了东面的路口,让他特别注意博望苑的来人。

马通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兄长马何罗和江充走得很近,他自己也收了不少江充的礼物,而现在江充在长安城里做的事,他也能猜出背后的用意,不准博望苑的人接触天子,这虽然有些离谱,但在这个非常时刻,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犯愁的是,自己一个负责安全的军侯,要想拦住太子的使,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小,万一遇上一个强硬的,能不能挡住还真是个问题。

他直在考虑用什么借口,既能完成任务,还又不留下把柄。

“人,你一直在皱眉头,有什么烦心事?”郎官林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皱眉苦脸的马通笑道。

“没什么事。”马通看了林杰一眼,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身边。林杰跟着他好几年了,是他的亲信,江充送来的礼当中,马通就分了一部分给林杰。“江大人在城里做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林杰挑起嘴角笑了,随口轻松的说:“不就是要对付太子吗?”

“嗯。”马通点点头,“昨天江大人派人送信来,要我们这些天小心些,截住博望苑来的使,不让他们见到陛下,你说,用什么办法比较好?”

林杰扑哧一笑:“这还不简单?就说陛下病了,什么人也不见。”

“这……行吗?”马通有些犹豫,陛下虽然确实病了,可是没有下诏说什么人也不见的,说得严重一点,这叫矫诏,会杀头的,林杰这是不是有太大胆了。

“大人不用怕,太子斗不过江大人的,他这次死定了。”林杰漫不经心的说:“就算天大有罪名,他也得有机会告才行啊,大人拦住了博望苑的使,就断绝了太子的生路,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太子一倒,他到哪儿去告大人?再说了,这里几个弟兄都受大人重恩,有谁会去乱嚼舌头?”

“这倒也是。”马通想想也笑了,他看了一眼轻松自在的林杰:“你这个竖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有机会让你见见江大人,你们一定谈得来。”

林杰咧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不瞒大人说,我还就是佩服江大人的手段,连太子都敢动,什么卫家、公孙丞相,都不放在眼里,哪象那个太子,连亲姊姊都护不住,什么用也没有。”

马通笑得打跌,刚要说话,林杰一拍手:“大人,前面有人来了。”

第132章 抉择

且赶着马车一路急驰,终于看到了路边警卫的郎官,口气,总算追上天子的车驾了。马车还没停稳,他就拿着太子亲手写成的奏章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跪坐的时间紧了,马车又颠得厉害,他的两条腿麻了,脚一踏实地就感到钻心的刺痛,差点让他站定不稳,一跤扑倒在地。

无且咬着牙,慢慢走了几步,脚上的刺痛轻了些,这才一瘸一拐的走到那个露出一口白牙的年轻郎官面前,举起手中的奏章:“我是太子殿下的使,有太子的奏章要递呈陛下。”

林杰微笑着不动,静静的看着满面尘土的无且。无且皱了皱眉,这人看起来不错,怎么耳朵不好使?他有些不快的又说了一遍:“我是太子殿下的使,有奏章要递呈陛下。”

林杰咧着嘴乐了,朝着无且一伸手:“名籍呢?”

无且一愣,随即也笑了,他只是博望苑的一个舍人,宫里的郎官怎么会认识他,就算认识他也不成,没有名籍是进不去的。他随即从腰间摸出名籍递了上去,林杰接过去,仔细的看了看,笑着将名籍还给无且:“你就是无且?”

“正是。”无且没闲跟他扯淡,估计是哪个想和博望苑拉关系的郎官,这样的人他经常遇到,要是平时他也就和他聊两句了,今天没空。“快点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

“不好意思,不行。”林杰笑得更灿烂,脚步却很坚定,一点没有让路的意思。

“为什么?”且恼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晃了一下手里的奏章:“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奏章,耽误了,你吃得起罪责吗?”

“请息怒。”林杰摇了摇头,看着恼怒的无,他笑得更开心了:“不是我不让你进去陛下不让你进去。”

“为什么?”无且了一惊。

“陛下身体不好。颇感疲惫。想见任何人。”林杰微笑着又加了一句:“包括太子。”

无且愣住了气真是差了。自己跑了这么远见不到天子?那这个奏章怎么办?见不到天子递不上奏章。太子那里怎么交待?他地冷汗直流。在满是尘土地脸上淌出一道道地沟。他地心里焦急万分。他没有想到地是江充接到消息地第一反应就是让江伟赶上天子地车驾。为了就是拦住他这样地人。他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一笑一口白牙地年轻郎官居然是个胆大包天地家伙。为了拦住他居然矫诏。

这可怎么办?无且有些不知如何办才好原地愣了好一会。

林杰看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地太子舍人。不禁一阵阵地冷笑。博望苑地人都这么轻信别人地话吗?他自己也没有想想。象他这样敢矫诏地郎官。整个大汉国也是屈指可数。

“陛下……身体不好吗?”无且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本来就不太好。这一路上车马劳顿自然就更差些了。”林杰压低了声音。看起来一片小心翼翼地样子。无且把他地神情看在眼里。更有三分信了。他犹豫了一下:“那……陛下什么时候能见人?”

“不知道。”林杰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可就问着我了,我一个郎官如何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能见人?”

“唉——”无且叹了口气,无奈的回到马车上坐了好一会看着挂在西山之巅的落日,他决定在这儿等一夜白看看有没有机会。

坐在大石上的马通看着下面准备等一夜的无且,有些担心的对林杰说:“这样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又没说天子下诏只说天子身体不好,不想见人而已。”林杰不以为然,他看着烦燥的转来转去的无且,撇了撇嘴:“博望苑的人真好骗,一点都不怀。”

马通皱了皱眉,对极度自负的林杰有些不满。这小子太嚣张,胆子大得没边,以后不好驾驭,这次如果不出事,找机会还是把他踢到一边去,免得给自己找麻烦。林杰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已经引起了马通的猜忌,犹自看着无且冷笑:“等吧,最好多等几天。”

无且在野外等了一夜,好在已经是夏天了,夜里虽然凉,倒还没有冻着。只是结果依然让他失望,天子依然不见人,他也没有办法,看着明明暗暗的郎官们,他只得调转马头回长安。

无且驾车远去的时候,天子刚刚起身,他一边由李少使和王少使两个美人服侍着穿衣服,一边对低着头站在一旁的霍光说:“也不知道长安怎么样了,这些天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霍光很简捷的说。

天子叹了一口气,半天没有说话,眉目之间极是

他离开了长安,把国事交给太子,同时又由着江充闹,他就是要看看太子究竟会怎么对付江充。江充的目的是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他什么也不说,太子已经快四十岁了,如果连这点事都对付不了,他真的要考虑换太子的问题了。

他不能把江山交到一个软弱得连一个臣子都对付不了的太子手里。

但是他又很担心,一是担心江充会把长安城搞得不成样子,二是担心太子最终还不是江充的对手,真要逼得他换太子的话,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废后、换太子,都是动到国本的事情,当年父皇立皇兄刘荣为太子,却一直迟迟不立刘荣的生母栗妃为皇后,就是考虑到皇后立起来容易,废起来麻烦。尽管栗妃没能做成皇后,可是当父皇要废太子的时候,还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魏其侯窦婴甚至因此差点和父皇翻脸,要不是太皇太后压着,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博望苑虽然现在败落了,可是毕竟立了那么多年,太子的名声也一直不坏,特别是在那些儒生的嘴里,太子的声望不错。别看那些儒生平时没什么用,可真要犯起倔来,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更让天子隐隐觉得担忧的是,卫风虽然因为上次的事情和太子生疏了,可是他毕竟割不断卫家的血脉,纵使他们都知道他的身体内有霍的灵魂,可是他的身体却终究是卫家的。

可惜啊,天子觉得十分遗憾。他虽然贵为天子,却无法扭转这个事实,卫风迫于人言,不得不与太子虚以委蛇,这点他能理解,可是总是觉得有些遗憾。如果他就是完完全全的霍多好啊,自己可以直接把北军全部交给他,让他带着这只大汉国最精锐的武力去北疆建功立业,完成骠骑将军没有完成的大业,让他这一生的征伐事业有个圆满的结局。

朕的有生之年,有机会把匈奴单于的头挂在北阙之外吗?天子看着远处的山峦,有些出神。卫风,能做到这些吗?中垒校尉花强说,他演练的步骑合击效果很好,打得中垒营狼狈不堪,究竟是真的,还是花强喝了卫风的酒嘴软?如果卫风真能有这么好的悟性,那该多好啊。等把太子这件事处理完了,不管太子能不能让他满意,他都要把卫风派到北疆去,去打击匈奴。

不过眼下,他还得看看卫风何应对即将到来的这场危机。

天子有好奇,如果太子和江充的矛盾到了最后阶段,卫风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他如果掌握了北军,会在这场冲突面前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霍光,卫风那封请求北军八校联合军的奏章呢?”天子收回了目光,对霍光说。

霍光愣了一,随即说道:“还在等候陛下批复。”

“拿来,朕给他批复。”天子的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唯。”霍光应了一声,转身了门,不大一会拿来了一份奏章,双手递到天子的面前,天子接过来看了看,又接过李少使递上的毛笔,在奏章上批了一个霸气十足的字:“可”。这个字的一横一竖如同一柄锋利的雄戟,光洁的边缘似乎能透出凛然的杀气。天子很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写的字,将毛笔递回给李少使,又将奏章推到霍光的面前:“去吧,让他好好练,朕回建章宫的时候,要看他的成绩。”

“唯。”霍光接过奏章,撅起嘴轻轻的吹干了墨迹,小心的卷了起来,就在天子身边捆好细绳,在绳结上压上一块紫色封泥,又在封泥上盖上印,在火上将封泥烤干,这才装进皂囊。天子一直在看着霍光,看着他每一个细心的动作,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霍家兄弟两个,虽然是一个父亲,看起来也都沉默寡言,可是性格却大相径庭,霍光是谨小慎微,霍去病却是胆大之极,这不仅体现在他用兵敢出奇招,敢深入上,还体现在他为人处事顾虑极少,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甘泉苑射杀了李敢。

在这一点上,卫风倒是很象霍去病,为了公孙三娘,他敢闯廷尉府,活劈了江安,毫无顾忌。

将来自己百年之后,留哪一个给后继之君好呢?天子看着忙而不乱的霍光,想想正在上林苑练兵的卫风,天子忽然觉得有些迷惘了。霍光谨慎而无术,让他辅政不会出大差错,可是也别想有什么大功业,卫风本事大,胆子也大,有可能建大功,也有可能闯大祸。

两难的抉择。

天子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叹了口气,且看卫风这次的表现如何吧。

第133章 箭在弦上

且在中山外面想了一夜,越想越觉得可,天子病了能见人?假如真是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招太子这个储君前往?他越想越心惊,顾不上休息,打马狂奔,一日一夜之间赶了二百多里,回到博望苑。

博望苑外,太子和江充已经对峙了两天。

江充带着胡巫在博望苑外转了几圈,说博望苑里有巫气,要求进博望苑搜查,出乎江充意外的是,这次太子十分强硬,要进博望苑可以,拿天子的诏书来。江充冷笑着说,整治巫蛊之案就是天子下的诏,太子殿下不信,可以派人再去问问陛下,可惜太子根本不理他这一套,天子下诏是让你在长安城搜查,可没说长安县,我博望苑不在长安城范围以内,你无权来查,要查,就得天子诏书来。

江充敏锐的感觉到了太子态度的变化,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玉具剑上,太子如果掌握了玉具剑,就可以随时反咬一口,只要告到天子面前,他江充不管有多大的功劳,都要先被送到东市斩,这是僭越,等同于谋逆大罪,没有任何可讨价还价的地方,就是想赎罪也没有可能。

正因为如此,江充软硬兼施,让韩说派出羽林骑,包围了博望苑,许进不许出,防止玉具剑被**博望苑。而当无且疲惫不堪的出现在博望苑外面的时候,江充松了一口气,又同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果然派人见陛下了,好在早有准备这样子该是没有见到天子。

江充在暗自庆幸的同时,敢再延误时间,立刻派来去请韩说来压阵,他要强行进入博望苑搜查。

太子见到无的时候,大吃了一惊,听了无且的描述和猜想,他更是惊得面无人色,立刻把石德和张光叫来商议。张光听了,也没有主意,天子病重到不能见人的地步?他的年纪那么大了理说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这样一来,他随时都有可能驾崩,按照常规个时候他应该立刻召太子到他身边才对,至少要有诏书给太子。现在却什么反应也没有这事情太诡异了。

石德脸色白,嘴唇哆嗦嗦的,捻着胡须的手颤抖不已,他想到的事情比张光更多。张光是个宾客,大不了身死而已,而他是太子少傅子如果登基,他就是理所当然的重臣是现在太子如果倒霉,他也理所当然的要陪葬重要的是,不仅是他本人石家都得跟着陪葬。

石不愿意,他们石家熬到这一步不容易,不能就这么毁在江充的手里,眼下之计,只有全力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惜,那柄玉具剑没能拿到手,要不然,江充就微不足道了。

石德:想越遗憾。早知如此。当初还求干什么稳啊。直接下手把江充搞死不就完了。留着这么一个祸害。把太子直接堵到绝路上了。

“石师傅。你看当如何处理才好。”太看着抖抖簌簌地石德。强忍着心头地遗憾问道。

“殿……下。臣甚是担忧。”石德伏在地上。颤巍巍地说:“臣……想起秦朝地公子扶苏了。”

太子地脸一下子变了。石德地话直接捅到了他地内心深处最担心地事情。扶苏怎么死地?就是因为秦始皇死在半路上。赵高和李斯等人矫诏。用一份伪诏要了他地命。如今天子也在路上。现在病得不能见人。会不会也象秦始皇一样驾崩?扶苏身边还有蒙恬和三十万大军。自己地身边有什么?卫风?

“那……怎么办?”太子地声音也颤抖起来。恐惧让他声音变得十分地刺耳。

“如今陛下生死未卜。又没有诏书与太子殿下。臣……臣恐怕有所不测。”石德越想越害怕。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楚。“臣请太……子殿下早做决断。不可为他人俎上鱼肉。”

张光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他也被石德的话给吓得不轻,真要是这样的话,太子现在可就是真的到了最后决断的时候了,无论如何不能再拖延下去,多一个时辰,就多一分危险,真等天子的诏书到了,太子想翻盘也没有机会了。

张光站起身来,大袖一挥:“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行动。”

“怎么行动?”太子的心已经慌了,他当然不想坐以待毙,可是如何行动?

张光盯着太子的眼睛,竖起左掌,伸出食中两根手指,右手指着左手食指说:“现在长安城有几支主要力量,一支就是卫公子手里掌握的北军,一支就是光禄勋韩说手里掌握的郎官,还有就是各宫室的郎官卫士,有卫公子坐镇北军,就算他不帮着殿下,也不会对殿下不利,殿下要对付的,只是光禄勋韩说一人而已。掌握了他手中的这支力量,就控制住了局面,然

再打听消息,纵使有人想矫诏,殿下也有足够的反

太子听了,连连点头,紧跟着又问道:“那么,如何才能拿到韩说手中的兵权?”

“无且刚回来,没人知道他有没有拿到陛下的诏书。”张光断然道:“殿下当派使去见韩说,就说陛下有诏,江充大逆不道,意图谋反,诏太子殿下讨之。”

“他……能信吗?”太子嗫嚅道:“现在什么也没有,如何能使他相信?”

“殿下,你就是有诏,韩说也不会相信。”张光摇摇手:“韩说和江充是一路人,他们早就串通一气,要把殿下打倒。殿下,应该就出去斩杀了江充——江充是谋主,只要江充一死,韩说一介武夫,苏文一个宦,他们就会乱了阵脚,事态就能控制在殿下手中。”他冷笑了一声,面露狰狞:“江充一死,韩说如果识相,转而听从殿下吩咐,那就再好不过,如若不然,只有斩杀了他,夺过他手中的兵权。掌握着兵权之后,然后再派人去查探陛下的情况,如果陛下还活着,殿下就去告江充,他既然夺回了玉具剑,那就再从他家里搜出来,拿到玉具剑,殿下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如果陛下已经有讳,则殿下……”

太子静静的坐,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思前想后的考虑了好一会,觉得也只有张光这个办法基本可行,这才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对着张光一揖:“就听先生的安排。”

江充背着手在博望苑门来回走动着,不时的看一眼来路,希望能尽快看到韩说的身影,他现在对韩说这个将军出身越来越觉得怀,打过仗的人,怎么这么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兵都派出来了,他偏要躲在后面不和太子照面,想留个后路吗?畏头缩尾的,成不了大事。

“江大人,里面人出来了。”霍禹眼尖,第一个看到了里面出来的人,连忙提醒江充。

江充停住了脚步,眯起睛沉默的看着,门里走出一个中庶子打扮的年轻人,抬头略微看了一眼围在门口的人群,直接向着江充走过来,深深一揖:“请问阁下可是廷尉府江充江大人?”

“正江某。”江充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来人说话这么客气,可见太子服软了。

“殿下;和江大人商量一下进博望苑搜查的事情。”那人谦卑的一笑:“大人也知道,太子殿下的家眷都在里面,殿下希望大人能行个方便,在搜查的时候不要惊扰了家人。”

“这个自然。”江充随口应道,反正进之后,是不是实现这个诺言,可就两说了。

他松了一口气,太子先顶不住压力,要向自己低头了,可惜,太迟了。

“谢大人。”那人躬了一躬,接着又说:“殿下想请江大人入内,休息片刻,商量一下如何搜查。”

江充愣了一下,进博望苑?和太子有什么好谈的,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想求和也迟了。江充脱口就要拒绝,可是一想到玉具剑,他又犹豫了,真把太子逼急了,派人杀出来,拿着玉具剑再次去见陛下,或见不到陛下,直接把玉具剑交给卫风手里,那自己就算把太子收拾了,也逃不过一死。要不,还是谈谈吧,拖得一时是一时,等搜查完了博望苑,或许能搜到玉具剑。他瞟了一眼旁边的霍禹等人,心头顿安,有陛下安排的期门郎护卫着,他敢动我?

“既然太子如此诚意,江某敢不从命?”江充微笑着点了点头,抬手示意:“请足下回报太子殿下,江某略作收拾,马上就去请见太子殿下。”

“多谢江大人美意。”那人又施了一礼,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似乎正为任务圆满完全而开心,江充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想从里面看出有没有杀意,从头到尾,他看到的只是那人对他的敬畏和任务完成后的开心。

“大人,要不还是等等韩大人吧?”等那个中庶子走了,霍禹有些担心的对江充说:“万一太子想对大人不利,就凭我们恐怕抵挡不住吧?”

“霍大人怕了?”江充回过头微笑的看着霍禹:“那是仁厚的太子,不是嚣张的水衡都尉,霍大人远不必如此紧张。”他看了一眼来路,心中打定了主意,趁着韩说不在的机会,探探太子的口风,看看玉具剑是不是真的落在他的手里了。这种事情,还是单独问太子的好。

至于安全,江充颇有信心,博望苑里没有什么人了,纵使太子要孤注一掷,他也不能一举将二十名期门郎拿下,全身而退还是没有问题的。当然了,太子果真是如此,事情反倒更好办了。

第134章 一剑封喉

禹被江充这句话说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后面的话了肚子里。他恨恨的看了一眼江充得意的背影,暗自冷笑,既然你自己打死,那就不怪我了,进去之后三句话不对,我自己先保命要紧,管你是死是活呢。

江充自己想着心思,根本顾不上霍禹会想些什么,他虽然对博望苑不屑一顾,可是并不掉以轻心,除了霍禹带的二十名期门郎以内,他又安排了二十名羽林郎,一共四十人全副武装的保护着他和几名胡巫,再加上几十名负责挖掘的手下,大摇大摆的进了博望苑的大门。

一路走来,没有看到几个警卫的人,博望苑有限的人手,全被调去防备外面的羽林郎了,如临大敌,江充看着神色拘谨的舍人、中庶子,微微一哂,博望苑果然是败落了,遇到一点事就慌得方寸大失,就凭这些人,能把自己怎么样。看着身后强壮的郎官们,江充心里充满了一种强才有的快意。

“江大人,太子殿下在里面等候大人。”张光堆着一脸的笑迎了上来,哈着腰向里让江充。

江充愣了一下:“太子殿下要单独见江某?”

张光微微一笑:“下有些事,只能和江大人单独商量。”他看了一眼江充有些犹豫的脸色,又笑着:“江大人请放心,里面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如果大人有所担心,可以先派人进去看一看。”

江充转过头,看了一眼霍霍禹会意刻大步上了台阶,进了屋一看,太子一个人端坐在正中间,低着头,垂着眼帘,听到脚步声,他微微的抬起头着霍禹露出一丝笑容:“江大人怕有诈吗?”

霍禹心不在的打量了一下室内,躬躬施了一礼:“殿下请稍坐,我这就回报江大人。”

太子点点头,不再说话霍禹出去了,他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眼角瞟了一眼身后。

“人,只有殿下一人在里面等候大人。”

“好。请霍大人在外面等候。随时候命。”江充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袍服。正了正头上地冠这才昂头挺胸地进了屋。外面站着地两个舍人随即将门关了起来绝了外面地目光。屋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两个人地交谈声然双方都不愿意让人听到他们说什么。声音都压得很低霍禹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屋。太子端坐着。也没有请江充坐。他地脸色很平静。只是脸颊不时地**一下。显出他地内心并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他端起案上地杯子。送到嘴边呷了一口水。然后又缓缓地放回了案上。他地手有些轻微到难以察觉地颤抖。江充看在眼里。不禁有些鄙夷。

“殿下。臣奉陛下诏。要搜查博望苑。还请殿下行个方便。”江充抬了抬手。神色却极是倨傲。没有一点客气地成份在里面。太子恍若未闻。他沉思了片刻。然后笑了。笑得很诡异。似乎带些疯狂。又带着说不尽地凄凉。

“江充。你到长安二十多年了吧?”

江充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太子。不错。他在长安城沉浮了已经近三十年。二十出头地时候。他被赵太子丹陷害。差点被打死在赵王府。后来逃到长安城。变名易服。求见天子。一举成功。不仅报复了太子丹。还获得了天子地信任。出使匈奴。出任绣衣直指。直到出任水衡都尉。一路顺风顺水。江家无数地人跟着他平地青云。享受到了以前不敢想象地荣华富贵。即使他被闲置地这些人。长安城里地那些皇亲贵戚提到他江充地名字。还要打上一个寒噤。大丈夫在世。自当如此。

就象现在这样,他可以腰杆笔直的站在一国储君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这个可怜的太子。

“你以陷告赵王父子起家,用你的狡智蒙骗陛下,在长安胡作非为,如今,又想来离间我父子吗?”太子缓缓的站起身,甩了甩袖子,抬起头直直的盯着江充的眼睛,他的眼中有一股与他气质不符的凶蛮气焰,让他原本柔弱的面孔显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戾气。

江充一看到太子与往日不同的眼神,心神忽然一滞,猛然之间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今天的太子看起来与往常很不一样,不是那种柔弱温厚的模样,倒是显出了几分天子身上才有的霸气,这股气势压得他为之一愣,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手按上了腰上的剑柄。

“怎么?还想杀了我?”太子的嘴角掠起一丝不屑的微笑,“杀了我,你就跑得掉?”

“我不用杀你

长吸了一口气,极力放松的表情,手也松开了腰却没有离得太远,他向后退了两步,靠近了门,这才笑:“殿下,我当然不敢杀你,我只是来博望苑搜查巫蛊,然后由陛下来杀你。”

“听你这话的意思,我这博望苑里肯定有巫蛊了?”太子歪了歪嘴角,不以为然的笑了:“你这栽赃陷害的本事,当我看不出来?椒房殿里的偶人,也是这么来的吧?江充,你是聪明,可是,你也不能把天下人都当傻瓜,任你摆布吧?陛下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闷在宫里不出来,难免会被你这样的奸臣所蒙骗,可是你蒙得了一时,还蒙得了一世吗?等陛下明白过来,你江充能好到哪儿去?”

江充也笑了,心头却是一阵阵的寒意,太子在他的面前直指天子昏,显然并不怕他传达到天子耳朵里去,这说明太子已经起了杀心,并没有打算让他活着离开此地,这一刹那间,江充真的后悔了,他倒不是后悔进博望苑,而是后悔孤身一人进了太子的房间。

不过太子的剑术很一般,想来他虽然要年轻二十岁,可是未必就是自己的对手。江充慢慢的沉静下来:“殿下,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屋里虽然只有你们二人,可是你这些话还是有可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届时告你一个腹诽之罪都是轻的,还请殿下慎言。

殿下,如果你没有什么要和江充说的,江充这就告辞,即刻开始搜博望苑,尽快查出真相。”

说着,他转身就走,太子笑了:“且慢。”

“殿下还有什么话要说?”江转过头,看着一步步逼过来的太子,立刻提高了警惕,手紧紧的握住了剑柄,细绳裹起的剑柄让他感到了一种力量,让他燥动的心恢复了正常。

“陛下赏你的柄玉具剑呢?”太子微笑着看着江充:“你怎么不配在身上,那岂不是更威风?”

江充的眼神刹那间缩来,他怒视着太子,一声不吭。

“个逆臣贼子,还装什么忠贞不二?”太子哼了一声,忽然沉下了脸连步后退,紧跟着一声断喝:“你想干什么,想行刺客之事吗?来人,拿下!”

充大怒,刚要反驳,忽而听到了一声轻微的风声,眼角处,一个人影忽然从墙角的墙衣后面闪出,一抹寒芒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睛。不好,有埋伏!江充顾不上多想,“嚓”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迎了上去。

来身法极快,步子跨得极大,似乎只用了一步,就跨到了江充的面前,他的手很大,手中的长剑极是轻灵,带着澎湃的剑意,憋得江充虽然张开了嘴,却没能叫出来声来,只得挥舞着长剑连拨带挡,在间不容息之间挡开了那人的三剑。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人去势已衰的长剑忽然倒转,从意想不到的角度,以比刚才还要快三分的度再次飞射出来,直奔江充的咽喉。

一剑封喉!江充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长安城里著名的剑侠张豆儿,这个能和京师大侠朱安世一较高下的游侠,他的绝技就是一剑封喉。江充大惑不解,这人不是和卫风是好朋友吗,卫风已经和太子翻了脸,他怎么还在博望苑?

江充浑身冰凉,咽喉更凉,他眼睁睁的看着张豆儿轻松的一笑,将还带着他喉间血迹的长剑换到太子的手里,悄然隐去,看着手握长剑狞笑的太子,看着自己咽喉处飞溅的血迹,听着身后哐当一声开门的声音,听着涌进来的众人惊呼声,他手一松,长剑落地,出响亮撞击声,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随着鲜血的喷涌快的流失,两条腿再也支持不住他高大的身躯,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子面前,带着无比怨恨的看了一眼太子,缓缓的低下了头。

冲进门来的霍禹看着跪倒在太子面前的江充大惊失色,他看着手持长剑的太子,几乎说不出话来,怎么江充居然敢刺杀太子,他疯了?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殿下——”霍禹声音颤的叫了一声,手紧握着长剑,却不知道是扑上去拿下太子,还是应该如何,他向前走了一步,一脚踩上了地上的血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心里本来就慌,身子再一晃,更是吓得肝胆欲裂,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闪亮的剑尖直指太子的胸膛。

“大胆!”一声断喝,两个舍人大步赶到,两柄锋利的长戟几乎在同时刺进了霍禹的后背。

第135章 风起

卫氏风云

第135章风起

十个郎官看着眼前的景像目瞪口呆。威风凛凛的进查的。本以为会和以前一样。到处乱搜一通。顺便往自己腰包里顺点好东西。沾点便宜。谁也想到。眨眼间。江充死了。霍禹也死了。罪名都是意图刺杀太子。|起来也象是么回事。江充如何刺杀太子的。大家都听到了声音。没亲眼看到。不过霍禹手持长剑扑向太子。这倒是大家亲眼所见。至于事情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已经没有人有心思去关心了。当下最要紧的是。如果保住自己的性命。

“江充霍禹意图不轨。已诛。尔等不知无罪。立刻放下武器。违抗格杀勿论。”张光抢上前。拔出长剑指着郎官们大喝一声。博望苑的卫士们手持长戟围了过来。怒视着犹豫不决的郎官们。七嘴八舌的大喝着:“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郎官们看着林立的长戟。看着围墙上露出的强弩。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这***就是一。挖好了等江充来跳的。是不是意图刺杀太子根本不重要。至于霍禹。天知道他是哪门子疯。反正死了。

郎官们面面相觑。一步步的向后|去。直退去院墙根下。无路可退。在明明的长戟和弓弩面前。终于有一个郎官扔下手里的长剑。紧接着更多的郎官扔下了手里的长剑。当之声不绝耳。不大功夫。四十柄长柄就乱七八糟的堆在了太子面前。

太子长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长在兀自跪在他前的江充身上擦了擦。倒转插回中。他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以至于长剑差点刺中自己的左手。

“江充霍禹意图反。”太看了一眼死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霍禹暗自叹了一声。过头对郎官们大声说:“已被诛杀。你们并不知情。与他们无关。只要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就不会有事。至们。”太子把脸转向那些呆若木鸡的胡巫。脸色冷了下来。挥了挥手上来几个人把吓傻的巫拖到旁边。用绳子一个个的捆了起来:“妖言惑众。搅长安鸡犬不宁。不能轻了他们。”

“殿下。胡巫的暂时不急。外面还有韩说呢。”张光见太子一副恨不的吃胡巫肉喝胡巫血的模样。连忙上前提醒。太子一惊。连连点头:“先生快去吧小心行事。”

光带几个人手持太子的节杖。匆匆的去了。

韩说还坐在自己的官里没有起身。虽然江充派来叫了几次他还在是犹豫。江充的心思他明白很。可是真要和太子直接对抗的时候。他还有觉很担心。子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不可能再象以前一样退让。江充以为太子没有还手之力。韩说却知道困兽犹斗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太子虽然势弱。博望人手并不是很可是旁边有卫风那只大老虎。他然直接掌控只有胡骑营和步兵营上万人。可是北军的其他六校跟他关系都不错。北军使任安又是卫家的门客。说难听点。整个北军等于在他的手里。

虽然说他因为上次太子见死不生气。和太子翻脸了。可是有消息说。他虽然对太子不敬。可是他毕竟是卫家的人。他和太子关系并没有断绝。也不可能断绝。就是在天子面前。他也并不掩饰这一点。这些韩说都清楚的很。所以他并不象江充那样信心满满。一直不愿意和太子正面生冲突。

江充要去博望苑搜巫蛊。要他配。他已经派出去了羽林郎。何必一定要他坐镇呢。他才不相信博望能有这个力量和胆量敢和一千羽林郎正面生冲突。万一卫风出手了。韩说就是去了也没用。不如缩在后面看热闹。对于江充拉着他和文去充场面的事。韩说现在从心底里感到不爽。苏文愿意去那是苏文的事。他韩说可没那么傻。

他在官里和御史章赣闲的形势。猜测博望苑外的情况。赣茶水喝多了。内急。方便了。只剩下韩说一个人闲坐着。正想着心思。张光手持着节杖。着几个护卫大步走了进来。

韩说吃了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名其妙的看着张光。张光在庭中站定。冲着韩说露出淡淡的微笑:“韩大人。陛下有诏。”

韩听。连忙大走到张光面前。撩起衣摆跪倒在的。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张光见他色恭谨。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韩说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将军。肯会比江充更难对付一点。没想到却比江充来的好应付。他放松了些心态。将一副伪造的诏书念有有色。铿锵有力。煞有其事。

出乎张光的意外。韩说听诏书里说江。离间陛下父子。倒起了疑心。他从的上了起|怀疑的向张光伸出手:“我。”

张光一愣。神色之间有一丝慌乱。随即又沉下了脸:“韩大人。你不相信太子殿下吗?”

韩说紧盯着张光的眼睛。将那而过的慌乱看的分明。更觉的有问题了。他向后退了一步。一手握住了剑柄。露出一抹冷笑:“陛下一直信任江大人。又委韩某和苏文协助江大人。韩某居光禄勋。既然说江大人谋反。那陛下应该有诏与。何以直接给了博望苑?贵使又不将诏书给我过目。莫非诏书有诈吗?”

张光哈哈大笑。他将手中的诏书卷起。一边交到身边的一个中年护卫一边笑着说:“韩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是给大人的诏书。岂有不让大人过目之理。去。把诏书给大人过过目。”

个中年护卫应了一声。双手捧着诏书前迈了两步。走到按剑怒目的韩说面前。单腿跪倒。双手将诏书举过头顶:“大人。请查验诏书。”

韩说看了看诏。又看了一眼微笑不语的张光。心中的疑心淡了一些。太子向来软弱。应不会这么太,。他松开了剑柄。双手接过诏书展开。别的没看。先看最后的玺印。天子诏书有专用的玺印。这颗印只保存在天子身边。人是伪造不的。作为陪伴了陛下几十年的韩说对这个太熟悉了。所以他一看到诏书上盖的印时。顿时大惊失色。这不是天子的玺印。而太子的玺印。

“你——”韩说抬起怒视着张光。可是他的话却被暴射而出的一抹寒光封在了喉咙里。张豆儿的长剑从诏书后刺出。一剑洞穿了他的咽喉。韩睁着双目。看着颈下喷涌的鲜血。撒手扔掉诏书。一手捂住咽喉连步后退。一手指着面露冷笑的张光。惊骇莫名:“你——。你——”

“韩说伙同充谋反。已经伏诛。”张光转过身看着周围|惊骇的郎官们。一声断喝:不知情无罪。协同斩。”

郎官们互相看了看。分都站在原的没敢动弹。只有韩说那几个贴身护卫不管不顾。他们都是跟随韩说的私兵。曾经跟着韩说出生入死。经历过无数凶险。今天却看着自己的主人被人一剑穿喉。斩杀在自己面前。他们如何能够张光的话。安安稳稳的在旁呆着?还没等张光的话音落的。他们已经一个个红了眼。拔出腰间的环刀大吼着冲了上来:“为韩大人报仇——”

张光向后退了一步。一挥。以张儿为的十几个卫士一涌而上。将那几个贴身护卫围在中间。那几个护卫虽然凶悍。武艺也颇不俗。可是毕竟寡不敌众。艺也不是张豆儿的对手。虽然奋力搏杀。还是不能幸免。不消片刻全部被斩倒在的。张豆儿手持血淋淋的长剑。环顾四周。阴寒的|光从呆若木的郎官们脸上一|而过。蕴含的杀气逼的郎官们不语。

张光命人将郎官们看管起来。随接管了韩说的官。他看了一眼案上摆放整齐的官印。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的。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坐在韩说的位置上。

手从小茶炉上提起铜壶。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些水。忽然一。猛的扔下茶壶站了起来。急声问案旁惊魂未定的童仆:“刚才谁在这里?”

童仆见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光忽然暴怒。吓的浑身一颤。差点坐不住身子。急急忙忙的说:“御史章。大人。”“他人呢?”张光的额头冒出了汗。一把揪住童仆的衣领。急声问道。

“他。他刚刚如。厕了。”童仆结结巴巴指了指外面。

“快追。”张光话音刚落。张豆儿已经拔出长剑窜了出去。张光后悔莫迭。刚才院子里这么闹腾。御史章赣只怕早就听到了。如果被他跑了。太子这次行动就会遇到大麻烦。但。张光自祈祷。

张豆儿还没回来。门口看护的一个护卫匆匆的走了进来。张光一看他的脸色。立刻觉浑冰凉。

“大人。御史章赣了一匹马跑。”护卫单腿跪的。紧张的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光沉默不语。看着对面屋顶上碧蓝的天空。却觉的眼前黯淡无光。他苦笑了一声。对大步赶回来的张豆儿说:“刻回报太子。章赣跑了。”

张豆儿点点头。也不说话。转身匆匆去了。

张光深吸了一口气。了定神:“去丞相府。”

第136章 三人成虎

卫氏风云

第136章三人成虎

屈纵身跃下马。提起衣摆不顾三公之的形进2师将军府。

李广利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杜宇抚琴。装出一副对音乐很有欣赏能力的样子。听津津有味不过他自己知道。他没有兄弟李延年和妹妹李夫人的音乐修养。听琴对他来说。比上刑还难受。要不是弹琴的是杜宇。只怕他早就把他轰去了。

刘屈的到来正好解了他的围。面露喜色的站起身来:“杜先生。丞相大人来了。”

杜宇瞟了一眼气喘|吁。面色又惊又喜的刘屈。伸手按住琴弦。琴声嘎然而止。他离席施礼:“草民杜宇见过丞相大人。”

刘屈一声大笑。匆和李广利打了个招呼。赶上前去扶起杜宇。拍着他的肩膀大笑:“杜先生。神算啊。神算啊。太子果然和江充按捺不住了。翻了脸了。”

李广利本来有些不快。一听刘屈这句话。立刻又笑了起来:“丞相大人。太子和江怎么了?”

刘屈松开杜宇的。转向李广|。笑容满面。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将军有所。刚才真是好险。我在丞相刚听说江充进了博望苑。就知道事情有变。正准备派人再去打听。博望苑的人已经到了我丞相府。二话不说就将我丞相府围起来了。亏的我反应快。抢先从后院跳了出来。要不然。估计就的和光禄勋韩大人一个下场。”

“韩大人怎么了?”李广吃了一惊。急声问道。

“别提了。”刘屈摇头苦笑:“我看到来包围丞相府的全是韩大下的郎官。开始还以为韩大人掉了风向。后来在半路才听说。韩大人不听太子的诏书。已经被杀了。唉。只怕江充也已经不在了。”

“啊——”李广利一听风向然大变。太子一出手就斩杀了江充韩说不免大吃一惊。他一时徨无计。下意识的看向了杜宇。杜宇微微眯起了眼睛。手抚着下巴淡淡的胡须。沉思了片刻。转过头对刘屈断然说道:“丞相。立刻出,去见陛下就太子持诏包|丞相府。丞相不知何罪。所以要主要亲自到陛下面前请罪。”

李广利和刘屈都有些不明白。眼下太子已经起兵造反。还要天子请什么罪?应该直接调动各府留的人手。宣布太子的罪状。把他抓住送到天子面前才对。么反而要出去?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虽然觉不解。可是又不敢轻易出口询问生怕被杜宇轻。

“杜先生。这时|跑出去。会不会有失丞相之职?”刘屈有些心虚的问道。

“丞相。你现在知道太子是真的持诏还是矫诏?”杜宇笑了一声。偏着头看着刘屈:“就算你知道。天子知道吗?长安城里的人知道吗?你可别忘了太子现在监掌国事。特殊情况下。他是可以指挥城里各宫的武装力量的。以丞相府的权利。还要听命于太子。”

刘屈想了想。有些明白了。他自点了点头。

杜宇又追问了一句:“就凭丞相手中的权利。以及能调动的人手。丞相自认为是太子对手吗?”

刘屈摇了摇头。丞相就是个摆设手中根本没有什么权利。|要和已握了光禄勋大印的太子碰上。一点胜算也没有。太子原本不可怕。他面对着江有什么胜。可是他如今一|子控制住了光勋韩说掌握了他下的郎官。力一下子的到了很大的提升。想比之下。他这个丞相比原先的太子还不如。一想及此。他原本欢喜不胜的心情顿时黯淡下来。情自己是空欢喜一场。

“眼下能和太子对抗的只有陛下的诏书。太子为人一向比较弱这次仓促出手。必有顾虑不到之处我怀疑现在已经有人走漏了风声。陛下已经到消息。”杜宇见刘屈神情失落。暗自一笑。又接着说:“但是。知此莫若父。陛下对太子的性格知之甚深。只怕不会相信太子谋反这说法。”

李广利和刘屈听了这话。心情更加失落。他们一在等这个机会。可是机会真的等来了。却现是一场空。太子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是雷霆手段。眨眼之就扭转了局面。控制住了长安的局面。如果真如杜宇所说。天子不相信太子谋反。只要派上使来一问。太子再一解释。这件事恐怕就不了了之了。江充又如何?韩说又如何?那不过是天子的一个臣子。太子是什么?太子是他的亲儿子。是储君。是国之根本。天子纵然动怒。也不会杀了太子为江充和韩说报仇。相反说不定会

子杀的好。杀的果断。到时候真按一个罪名到江充上。反正这个都是天子一句话的事情。

真要这么说。再想对付太子。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那怎么办?”

“坐实太子谋反的名。不给他释的机会。”杜宇一挥手。斩钉截铁的说:“所谓三人成虎。只要几个人异口同的说太子反了。就不由的陛下不信。只要陛下信了。他就不会手下留情。那么太子就死定了。”他霍的转过头盯着刘屈。凌厉的目光逼刘屈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相大人。如果你们还想成事。你就立刻出城。去向陛下报告。再迟。你可就出不了门了。”

他笑了笑:“太子虽然计迟。可是并不笨。他很快就会想到关闭长安城十二门。封锁消息。抢先到陛下面前解释。到了|时候。你们可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刘屈恍然大悟。向杜宇匆匆一。转身冲出了2师将军府大门。

李广利满意的看着刘屈提着衣急奔的身影。转过头问杜宇:“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闭门谢客。所有人戒备。以防有人趁火打劫。”杜宇微微一笑:“长安城可能要|乱两天。”

李广利面色一随即冲出了书。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

章赣运气不错。虽然人砍了一刀。但是却不致命。他抢到了一匹马。冲出了长安城。活跑到了天子面前。天子一看他披头散。冠歪衣斜。还带着一身血迹的狼狈样。顿时笑了:“你是从长安来的。还是从边疆回来的?”

章赣都快哭出来了。他狂奔了天一夜。又累又渴。要不是一口气撑着。他都怀疑自己能能跑到这里。陛下。太子矫诏。斩杀了廷尉江充和光禄勋韩说。已经反了。”

“反了?”天子面僵。随即又笑了。笑的意味深长。他身来。负着手走到章赣面前。眼角**了两下。好象在问章赣。又象是在自言自语:“就太子那脾气。也会造反?”

“陛下。千真万确。”章赣连连叩头。泣不成声:“臣在光勋韩说的官时。亲眼看博望苑的宾客张光假称有陛|的诏书。说是江充谋反。已经伏诛。随后又趁着韩大人查验诏书的时候。斩杀了韩大人。纵使如此。臣还是敢信。出城后特的到博望苑去看了看。一问才知道。江大人果真了。陛下。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陷太子。臣句句是实。陛下明查。”

天子没有说话。他相信章赣不敢骗他。太子矫诏斩杀江充和韩说。应该已经是事实。可是不过杀了两个臣而已。这又算什么呢。与这两个人的命相比。一果敢能断的太子当然更有价值一些。不能轻易的下诏认定他谋反。了那一步。就什么也无法挽回了。可是。太子会不会不想再这么胆战心惊的等下去。索性趁机起兵。真的想提前登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不能容他了。任何人都不能对朕有所不敬。太子也不行。

天子挺直了腰。抬起头看着卫士手中的长戟反照的寒光。有些犹豫。他想了想。决定是派人去看看再说。看看太子是不是真的反了。看看那些大臣都是什么反应。看|上林苑的卫风是如何应付的。

“只怕是江充逼的太子太甚。太子心里害怕。这才斩杀了江充吧。”天子微微的笑了:“章赣。你下去休息休息。待朕派人查明情况。再作理论。”

赣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天子没有定他的罪。他就如释重负了。

“霍光。派个人去长安看看。”天过头盯着光:“要快。”

光面色平静的应了一声。退出了大殿章赣随即也跟着出了大殿。他抬起手。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边查看着自己的伤。一边向走去。刚转弯。却一头差,撞到霍光身上。

霍光顾不的章赣身又是尘土又是血迹。一住他问道:“章大人。江充身死。可知|些保护他的郎官们如何了?”

章赣眨着眼睛想了。忽然瞪大眼睛。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霍大人。我……我听到人说。令郎……好象……”

“好象什么?”霍光顿时急了。平时稳内敛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象说是意图刺太子。当场被……击杀了。”

第137章 雪中送炭

子斩杀江充和霍禹,当夜跑了两个期门郎,张光斩跑了御史章,至于丞相府……”司马玄操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后面的事情卫风都已经知道了,丞相刘屈带着两个随从飞马出了长安城,跑得比兔子还快。对于博望苑的这些动作,司马玄操怎么看怎么觉得破绽百出,举止失措。

“刀不磨,要生绣,人不做事要变笨。”卫风看着摇头叹息的司马玄操,淡淡一笑:“带兵如此,用人也是如此,太子一直觉得柔能克刚,圣人以仁德治天下,现在不知道又当作如何想。”

司马玄操扑哧一声笑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端起水杯呷了一口,略一想又说道:“公子,丞相府临近安门,刘屈却从直城门出城,看起来应该去过2师将军府了。”

卫风转动着手里的水杯,眼睛凝视着对面的屋顶,沉思不语。司马玄操见他在想心事,也不敢打扰,静静的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卫风笑了:“2师将军府有高人,指点刘屈去坐实太子的谋反罪名,却不留下任何机会,一时半会要想把他拖下水看来不太容易。那就先对付江充吧,玄操,太子派人去江家了吗?有没有搜到什么东西?”

“去了。”司马玄操点点头:“江伟不在府中,江充又死了,太子派人把江府翻了个底朝天,不过,以江充的性格,应该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

“江充很小心,不这么轻易让人抓住把柄的。”卫风的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不过,再聪明的死人,也是死人。玄操,把相关证据转到田仁手里去,他会知道如何处理的。”

司马玄操点头应是。他们集到了不少江充和燕王来往的证据,现在卫风要经由丞相司直田仁转交太子,既是帮了太子整治江充又不露声色,还把燕王拖下了水,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公子,你说;下得知这个消息,会做何等反应?”司马玄操有些吃不准,探询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卫风,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征兆来。卫风开始说太子会奋起反抗,一举斩杀江充和韩说时,司马玄操并不是很相信,虽说人被逼到绝路上会负隅顽抗太子的性格是那样,要说他能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司马玄操还真有些不太相信。可是事实就按照卫风估计的一步步变成了现实,不由得司马玄操不对卫风的分析信服不已。

“陛下当然不会信,可是架不住人多,三人成虎,以曾母对儿子的了解会相信曾子杀人的谣言,何况陛下。龙有逆鳞,皇位就是陛下的逆鳞,谁要想动他的皇位,就要付出血的代价。”卫风冷笑一声:“哼哼,太子也不行。”

“公子怎么办?”司马玄操有些紧张了,既然陛下最终会相信太子谋反的谎言,那么他一定会下旨平叛,手中掌握着北军的卫风显然会成为第一人选而卫风又跟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陛下会不会先剥夺了卫风的兵权?他这时候有些不解,卫风既然预测出了太子会走到这一步,他又为何和太子牵扯不清,夹在天子和太子之间为难?

“你派人守着通往甘泉地路。天子一定会派使来查看情况。一定要搞清楚是使是谁。”卫风没有回答司马玄操只是语气平静地安排着:“我估计使回去不久。陛下就会下诏平叛。长安城就会大乱。我要掐准时机去面见陛下。早了不行了也不行。”

司马玄操犹豫了一下。点头是:“公子放心在几个驿站里都安排了人手。步兵营和胡骑营地斥侯也撒出去不少天子地使应该逃不过我们地视线地。”

“不是应该。而是要一定。”卫风严肃地对司马玄操说:“事情到了这一步能出任何差错。”

“喏。”司马玄操一惊。随即双手抱拳。大声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两手空空地石德。太子烦燥不已。江充已经被他杀了。可是却没有找到江充谋反地证据。如何向天子汇报?就说自己因为不想让江充进博望苑搜查。所以杀了他?这显然说不通。

他在第一时间派石德去长门园搜查江府。就是想趁江府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拿到江充不法地证据。最好能拿到玉具剑。那样江充就没有翻身机会了。没想到石德白跑了一趟。搜了三天。将江府翻了个底朝天。不仅什么有力地证据都没有拿到。甚至连江充地长子江伟都没有看到。

太子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听石德的话,一下子把自己推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可是事已至此,他埋怨石德也没什么用,只得想办法弥补

到证据,就栽赃几个吧。石德太迂腐,这些事他做别人商量了。

石德从太子的眼里看到了失望,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他默默的低下头行了一礼,退到一旁,看着太子找来了张光。

“没有搜到?”张光也吃了一惊,江充也太小心了,怎个江府居然没有搜到一点有用的证据?

“只有一些贪赃的证据,实在没有什么大用。”太子苦笑着摇摇头,尽量不去看低着头站在一旁的石德:“你看,现在可有什么办法?”

“有!”张光用力的点点头,他肯定的神情一下子让太子兴奋起来,就连石德失落的眼神里都射出了希望的光芒,不管是不是他找到的,只要能掰倒江充,太子就还有希望。太子有希望,石家就有希望。

“去找丞相司直仁。”张光眼睛盯着太子,哑着声音说。

“田仁?”太子愣了一下,眼睛喜的眼神慢慢的黯淡了,田仁是卫风的人,现在跟他不冷不热的,他会帮自己吗?换句话说,卫风现在还会帮自己吗?再说了,他能帮上什么忙?

“殿下,丞相直监管百官,他对百官的行动最是清楚不过,江充有什么异常举动,他应该最清楚。”张光看出了太子的犹豫,立刻劝道:“殿下,他虽然和卫公子一样,现在和殿下保持距离,可是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失败,毕竟殿下失败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田仁就算是有证据,不也得交到丞府来吗?”太子还是不太愿意去求卫风。

张光喘了口气,摇摇头又接着说:“陛下任刘屈为丞相,却又把丞相府一分为二,田仁现在不归丞相直接管辖。再说了,刘屈和师将军府是姻亲,田仁不可能不防着他们联合起来对殿下下手。”

张光说着,不等太子点,立刻招手让人去请田仁,太子的脾气他知道,优柔寡断,做个决定需要很长时间,可是现在等不及了,两个期门郎跑了,御史章跑了,刘屈也跑了,他们能去哪儿?只有甘泉宫,向陛下汇报,太子现在没有多少时间,必须在陛下相信那些人的话之前向陛下解释,否则事情就不可挽回了。

田仁匆匆的来了,他恭敬的太子面前站定:“臣丞相司直田仁,见过太子殿下。”

“田仁。”太子挤出一丝笑容:“为何见了我如何生份?”

田仁笑了笑:“田仁不敢,殿下是储君,田仁自当遵守礼法,不敢造次。”

太子噎了一句,无言以对。张光哈哈的笑着,上前拉起田仁:“田大人,今天太子请你来,可不是跟你客套的,是有要事要与大人商量。”他不等田仁说话,直接了当的说:“大人辅佐丞相,监察京师百官,可有江充不法的证据?”

田仁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张光,又把目光看向神色紧张,却还保持着一分矜持的太子,缓缓的点了点头:“有,不过……”

“太好了。”太子见状大喜,田仁这么爽快,确实出他的预料,他赶上前去,一把拉住田仁的手:“快说,是什么样的证据。”

“殿下,臣是搜集到了一些证据,可是并不全面,而且,这些证据表明,似乎江充和燕王有什么交易,不知殿下……”田仁十分谨慎,斟字酌句的说。

“燕王?”太子愣了一下,随即觉得一股怒火不由自主的冲上了脑门,烧眼通红,怪不得江充这么玩命的整自己,原来真是有人想把自己整倒,进一步取而代之啊。燕王,这个号称学问最优的弟弟居然想着这等好事?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这个兄长了。

“那还不快拿来!”太子几乎在怒吼。

田仁也不计较太子的态度,他低着头应了一声:“喏,请太子安排人这就跟臣去取。”

“快去!”太子恼怒的冲着石德挥挥手:“少傅,麻烦你带人跟着田大人走一趟。”

结果大出太子和张光、石德的意料之外,田仁提供的信息远远出了他们的想象,这哪是一份不全面的资料,简直太全面了,里面详细的记载了近几个月来燕王和江充来住的一切活动,包括燕王送了几次财物,一共几辆大车,到京城通过什么样的程序转交到江充的手中,江充又和什么人来住,燕王都在忙些什么,手下都有哪些人,都写得清清楚楚。

太子大喜,内臣与藩王交通,仅这一条就够要江充的命了,田仁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第138章 引而不发

何罗开始觉得自己运气特别的好,霍光把带着人去消息的任务交给了他,正中他的下怀,可是当他知道霍光的儿子霍禹和江充一起死在博望苑的时候,他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依然是好事,霍光想为儿子报仇,有他在陛下身边,自己行事更方便一些。

江充死了,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马何罗对江充很有信心,江充这个人很精明,做事很谨慎,不会傻到把和燕王交通的证据留在家里的等太子去搜,太子找不到江充的把柄,就掰不倒江充,更不能动燕王分毫。换句话说,只要太子倒了,燕王还有机会登基,他马家将来的荣华富贵也就一点不受影响。

到了长安城之后,马何罗没敢进城,也根本不想进城,他派人到长安城十二个城门前看了一圈,然后*髯硗坊亓烁嗜罚蛱熳踊惚ㄋ担右丫乇樟顺敲牛墙溲希釉诔抢锷当菹乱丫荼懒耍竺娴幕八桓宜担茄韵轮庠诔〉娜硕寄芴贸隼矗菹录热患荼懒耍诱飧龃⒕龅牡比皇堑腔涛弧br/>

一直在焦急的等待消息的天子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这次如他所愿,倒是雄起了一次,可是这一雄起就一不可收拾,不仅斩杀了江充和韩说,赶跑了丞相然还说自己驾崩,登基了。更让天子感到极度失望的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太子也没来个使臣解释一下,这让天子下意识的相信了马何罗的说法:太子当他驾崩了自己要做皇帝了。

是可忍,孰不可?

又生气又失望的天子伤欲绝,勃然大怒,他把前两天刚跑来的丞相刘屈叫了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既然你知道太谋反,为什么不立即执行镇压?”

刘屈对天子的怒火感到莫名其妙,前两天他跑到甘泉宫,依照杜宇的说法向天子请罪的时候,天子还是很轻松的说太子可能只是害怕,不会有其他事情天怎么一口咬定太子谋反了?

“陛下,太子殿下……”刘屈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天子却以为他顾虑太子的地位,不敢动手,他更是恼怒上前去一脚把刘屈踹倒在地:“丞相无周公之风矣?周公曾不诛管、蔡乎?”

一听这话,刘屈虽然肩膀被天子踹得生疼里却是狂喜不已,天子这是要他动手斩杀太子了,这可是他这两天最想听到的一句话,他连忙翻身跪倒在地:“臣死罪,臣请陛下开恩,让臣戴罪立功。”

“回长安去!”天大袖一拂容置疑地说:“斩杀了这个无父无君地乱臣贼子。”

“陛下——”刘屈虽然兴奋。却还没有失去理智在城里都被太子控制住了。他手头连一个兵也没有何和太子对抗?还斩太子。不被太子斩了就不错了。

“臣当用何处兵?”

天子怒气冲冲地瞪着刘屈中全是怨恨和失望:“征调三辅车骑。用车橹围困。多施弓弩杀伤。不要和郎官们短兵相接。向城中射玺书。言明赏罚。迷途知反者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者杀无赦。”

“唯!”刘屈应了一声。起身欲走。

“等等。朕再派几个人协助你。”天子在大殿里扫了一圈。指着马何罗说:“你带着二百期门郎去协助丞相。务必要将乱党击杀。”

“唯!”马何罗兴奋不已,大声应喏,和刘屈一起兴冲冲的跟着霍光去领诏书、节杖。天子象老牛一般喘着粗气,越想越生气,胸口气得生疼,禁不住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晃,软软的向旁边歪去。金日和张安世一见大惊,连忙冲上来扶住天子,将他扶到案前坐下,随即叫来了御医为天子检查身体,殿中顿时乱成一团。

天子被救醒过来,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暗自松气的叹息声,他老泪纵横,忽然觉得特别的孤独,别看他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人,可是哪一个是真的关心自己?如果自己不是天子,不是掌握着生杀大权,掌握着他们的荣华富贵,还有人会跟着自己吗?如果刚才真的死了,再也不醒来,他们会不会立刻向那个逆子俯称臣?他的目光在殿中诸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可是他却不能断定哪个是可信的,特别是那两个美人,他总觉得她们的泪眼后面,隐藏着一丝笑意。

卫风呢,他现在在哪里,在想什么?朕的弗陵还好吗?

突然之间,天子十分想念他的幼子,年方四岁的刘弗陵,这个孩

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心思,他的心应该是纯洁的,朕要要立刻见到他。

“传诏,让卫风护送钩弋夫人、皇子刘弗陵来甘泉宫。”天子脱口而出,说得极快,似乎怕再也没有机会说这句话似的。

“陛下,卫风正在上林苑演练北军……”霍光提醒了天子一句:“如果让他来甘泉苑,北军交给谁?”

天子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霍光的提醒,而是哑着声音说:“让他来!上官桀去传诏!”

无且手持太子的诏书,冲进了水衡都尉府。

“四公子,太子有!”无且对着大步迎上来的卫风大声叫道。

卫风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上的笑容也淡了,他也不下跪,只是用一种很意外的眼光看着无且,无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讪讪的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绣简:“四公子,太子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卫风到自己的位置上,示意无且坐在对面,他似乎压根儿没看到无且手中的节杖,也没打算接什么太子的诏书。无且看了一眼卫风,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简,忽然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这趟恐怕什么帮助也得不到了。他想了想,挥手斥退了随从,提起衣摆坐在了卫风的对面。

卫风很满意,他冲着无点了点头:“说吧,太子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太想请公子帮他守城。”无且轻声说。

“帮他守城?守么城?”卫风有些不解的看着无且。

“长安城。”

“长安城?”卫一怔,随即笑了:“长安城要他守吗?有外敌,我大汉朝被人打到长安城了?”他抬起手拦住还要说话的无且,霍的站起身来,沉下了脸说:“太子有监国之权,却无用兵之权,长安城又没有遭遇外敌,为什么城门紧闭,还要北军帮他守城,这是防备谁?太子究竟想干什么?恕我不能接诏。来人,把他们给我关起来,等我弄清了城里的动静,再做落!”

“喏!”李维等人轰然应诺,几个护卫大步上前按住了无且的肩膀。

无且大惊,刚要挣扎,雪亮的长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卫风冷漠的看着:“无且兄,你最好安份一些,不要逼我杀你。你好生在这里等着,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你如果想动什么心思,别怪我们多年的交情付诸东流。”

“公子!”无且急了,他死了没关系,卫风不帮太子,太子就死定了:“太子是被人陷害的,他是冤枉的,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既然是冤枉的,他为什么不去向陛下解释?父子之间,有什么解释不开的?需要刀兵相见?”卫风撇了撇嘴,挥手就要让人把无且带下去,无且一边被拉着走一边回过头大叫:“我去求见过陛下,警备的郎官们说,陛下病重,不能见人。”

“等等!”卫风吃了一惊,抬手叫住了李维,大步走到无且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焦急的说:“你刚才说什么?陛下病重,不能见人?”

“嗯。”无且被他揪得太紧,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看着卫风连连点头。卫风一见,连忙松开了手,又让人松开了无且,无且弯下腰,蹲在地上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回过气来,把他前去见陛下却被郎官们挡了驾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卫风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伸手拍拍无且的肩膀:“你放心,我正准备亲自去向陛下请旨,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帮太子的。”

“你要去甘泉宫?”无且着急的问道。

“是的。”卫风点点头:“太子杀了江充,杀了韩说,又赶跑了丞相,封了长安城,你说他是奉诏行事,有谁信?就算我信了,又有什么用?这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谁信都没有用,只有陛下信才行。所以我要赶去甘泉宫,向陛下请旨,陛下说太子无辜,太子就是无辜的。”

“如果陛下说太子有罪呢?”无且的脸色白,战战兢兢的问道。

“这么说,太子确实是矫诏了?”卫风反问无且,眼神凌厉。无且被他这么一看,后面的话吓得再也敢说出口了,他怀疑自己如果承认了太子是矫诏,那么卫风很有可能现在就去击杀了太子。

这可如何是好?无且脑子乱成一团,被李维等人拉下去了。卫风背着手,看着行尸走肉一般的无且,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站了片刻,转身对李越说:“准备马匹,我们去甘泉宫。”

第139章 生变

大人,陛下有诏!”许扬按着刀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有诏?”卫风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李越,又看着许扬:“是谁来传诏?”

“骑都尉上官桀上官大人。”

“快,快去迎接。”卫风一听头皮就麻了,往常传诏都是郎官或者宦者,这次却是骑都尉上官桀亲自来,事情非同小可。他一路走一路想着各种可能,猜测天子下诏给他的目的,是让他出手平叛,还是要收了他的兵权,让上官桀代替他?

“上官大人!”卫风一看到上官桀和他身后明显处于戒备状态,数目又显然多得有些不正常的郎官,眼神就收缩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很客气的和上官桀打了个招呼,轻松的笑着:“大人辛苦,请入内。”

“卫大人**。”上官桀打了个哈哈,看着官廨内肃立的卫士:“这上林苑步兵营经大人一整治,果然是有条理多了,一个个象新磨的刀一样。大人,这段时间步骑演练的效果如何,陛下可是很关心啊。”

卫风呵呵一笑:“上官大人,是见过世面的人,就不要笑话我那些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了吧。大人如果有空,我就给大人细谈细谈,说实在的,我还真遇到一些问题,正想向大人请教呢。”

上官桀冷眼察着卫风,他将卫风神色之间的坦然尽收眼底,知道天子心底里担心的事情并没有生,提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一半。他抚着胡须哈哈大笑,晃了晃手里的诏书,对卫风挤了挤眼睛:“卫大人,我是非常想见识一下大将军传下来的步骑配合战术,可是,咱先得把正事办了不是?”

卫风仰天大笑连点头:“大人说有理,咱先办正事。”

上官桀见卫风笑得爽:。步伐坚定。并无心虚之感加放心。两人说着话赶到正堂。李越已经安排好了仪式。上官桀当庭站定身后地几十个郎官随即将旁边围成一圈。有意无意地隔开了卫风地玄甲护卫。把卫风和上官桀围在中间。李越和李唯一见顿时紧张起来。卫风见了。不以为然地冲着他们摆了摆手。撩起衣摆。跪倒在上官桀面前。有板有眼地施起了大礼:“臣水衡都尉兼步兵校尉卫风诏!”

上桀松了口气。展开诏书达了天子让卫风护送钩弋夫人和皇子刘弗陵去甘泉宫地旨意。卫风听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看上官桀这副如临大敌地样子以为他是来收缴自己地兵权地呢。

“臣接诏。”风再次三跪九叩。施了大礼。这才抬起头来。高举双手去接诏书。

上官桀将诏书卷起。递到卫风地手里。伸手拉起卫风。亲切地说:“卫大人。陛下身体不好。特别想见钩弋夫人和皇子。还请卫大人不要耽搁。即刻起程。”

卫风仔细地检查了诏书。现没有问题。这才将诏书交给李越。转过头看着上官桀。还没有说话。眼泪就下来了。上官桀大惑不解。连忙问道:“卫大人。你这是为何?”

卫风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上官大人。你有所不知。城里城外都在说。陛下已经驾崩了。卫风不知真假。派了几拨人去甘泉苑探望。都没有能见到陛下。说是陛下病重。不能见人。卫风心中惶急。十分担心陛下地安危。现在见到上官大人。又得知陛下无恙。这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上官桀恍然大悟,他拍着卫风的手,叹了口气:“卫大人,不瞒你说,陛下面前的确有人怀你的忠心,可是我相信卫大人,敢以身家性命担保你对陛下是一片赤心,果不其然。陛下虽然有恙,还倒不至于危及性命,卫大人还是赶快收拾一下,立刻起程吧。对了,钩弋夫人还在城里吗,要不是去接?”

“不用,这两天城里十分紧张,我生怕有人对钩弋夫人和皇子不利,所以先把他们接了出来,就住在上林苑里。”卫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知道这件事不合规矩,不过事急从权,我被陛下责罚没有关系,万一夫人和皇子受了惊吓,那可就不好了。”

“还是卫大人有担当。”上官桀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处理甚好,那我们就走吧。”

“大人,陛下有没有说,我去甘泉宫,这里交给谁?”卫风看着上官疑惑的说。

上官桀笑了,他的怀里还揣着陛下的另一份密诏。陛下说了,如果卫风接诏,那就没有问题,如果卫风以任何借口不受诏,上官桀当立刻宣布这份密诏,将卫风拿下,接管上林苑和北军,配合不久就能赶到的刘屈一起平叛。现在卫风爽爽快快的接受了诏书,他当然没有必要再提那份密诏了。

这是大人的事,好象不需要我来饶舌吧?”上官桀戏说。

“那就请大人休息片刻,我略做安排,就随大人一起起程。”卫风也笑了,他从上官桀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意味,却没有点明。他让人给上官桀和随从的郎官们安排了酒食,随即当着上官桀的面开始安排公务,他让人请来了胡骑校尉赵破奴,委托他暂时掌管上林苑以及步兵营,他对赵破奴说,除了天子使臣,任何人到上林苑来传诏都不接受,一律扣留,直到他从甘泉苑拿到陛下的诏书回来。他又让人传话给北军使者任安和中垒校尉花强,没有天子诏书,北军不准一兵一卒出营。

安排好了一切,卫风请来了钩弋夫人和刘弗陵,传达了天子的旨意,钩弋夫人听说陛下相召,自然是喜出望外,欢天喜地的跟着卫风和上官桀赶往甘泉宫。

“殿下,卫大人……”张光满头大汗的看着太子,神色惊慌。

“卫风怎么了?他敢不来?”太子紧握着双拳,怒目而视。无且去了半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太子心里已经慌了,现在再看张光这么紧张,他直觉得的认为卫风还要坐山观虎斗,看着他和即将到来丞相刘屈死嗑。听到刘屈正在调集三辅车骑的消息时,太子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刘屈那个胆小鬼既然敢去调集三辅车骑,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天子真的驾崩了,公子扶苏的故事再一次上演,那一种可能则更可怕,天子还活着,但是天子相信了那些人的话,认定他这个太子谋反了,要来平叛。

这个时候,太子敢再矜持了,他手下没有能打仗的人,平时控制这些郎官就有些吃力,如果真打起来,这些郎官一旦知道他是矫诏,则随时可能反戈一击,他不敢再相信他们,他只能向卫风低头,向他请求救援,希望他能用手中的兵权帮助他渡过这个难关。

在派无且去之前,太子就计到了卫风可能会拒绝他的请求,可是当这种事真的生时,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几乎快要疯了,卫风这么恨他?宁可看着他死无葬生之地,也不施以援手?

是啊,他和钩夫人搭上了线,他可以转而支持刘弗陵了,钩弋夫人年少,又没有根基,如果弗陵登了基,他卫风正好独掌大权,多好的机会啊,何苦再来支持他这个太子呢。

“哈哈哈……”太子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绝望,透着凄凉。

“太子!”张光见太子神色对,连忙上前一把拉着他,将他拖进了内堂,太子被张光拖得踉踉跄跄,却不挣扎,只是凭由张光拖着走。他的狂笑慢慢变成了嚎淘大哭,泪水肆意纵横,流得满面都是。

“都吧,都走吧。”太子愣愣的笑着,哭着。

“殿下——”张真的急了,他这时候明白了太子在想什么,不过他没有想到太子是如此的脆弱,大事当前,他居然象个女人一样的哭泣,且不说卫风并不是如他所想,就算是又如何?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退路吗?哭泣能有什么用?

“殿下,卫大人被陛下诏书召去甘泉宫了。”张光急得顾不上礼仪,在太子耳边大叫一声。

太子一听,立刻收住了哭声:“去甘泉宫?”

“是的。”张光抹了抹额头豆大的汗珠:“我刚得到消息,无且刚进上林苑不久,骑都尉上官桀就带着很多郎官进了上林苑水衡都尉官廨,看样子是来传诏的。不久之后,卫风就随同上官桀护送着钩弋夫人和六皇子去了甘泉宫方向。”

太子听了,虽然知道卫风没有放弃自己,可是他被天子召到甘泉宫去了,那还是帮不上忙,对他来说,事情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他还是要独力面对即将到来的三辅车骑。

“不一样。”张光急急的说:“如果卫大人不愿出手,殿下的确没有希望,可是现在卫大人是被召到甘泉宫去见陛下,他如果想帮太子,就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为殿下解说,哪怕陛下不相信他的话,只要陛下的信心动摇了,他就会再派人来见殿下,殿下就还有脱身的机会。”

“他会为我解说吗?”太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

光虽然心里没底,可是眼下也只有这个打算了,他如果再没有信心,太子只怕立刻就会放弃,就算卫风想帮他,也没有机会了。

也许是被张光的信心鼓起了勇气,太子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他怔怔的坐着,木然的接过张光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那现在该怎么办?”

第140章 后路

第140章后路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一是再次向天子派出使者,解~境,二是要加紧防备,无论如何要支撑到卫公子回来。”张光松了口气,倒了一杯子润润快要冒烟的嗓子,接着说:“刘屈和李广利是姻亲,他是不会对殿下留手的。”

“他当然不会对我留手。”太子苦笑了一声,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连燕王那个知书达礼的兄弟都会为了皇位而和江充这样的人联手,那么还有谁是可信的?昌邑王刘当初就差点争立太子,现在有李广利和刘屈这两个重臣撑腰,就算他自己没有这个心思,恐怕别人也会逼着他参与到这个争位大战中来,相比之下,倒是广陵王刘胥比较可信些。

“卫风要去甘泉宫面见陛下,就算他能为我在陛下面前解释,可是来回至少要十天。”太子摊了摊手:“我们拿什么来支撑十天?”

张光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他抚着胡须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的说道:“殿下,殿下起兵斩杀江充、韩说,都是无可奈何之举,是被奸臣逼得走投无路,为了不至于白白送死,给陛下惹来杀子的恶名,这才奋起反抗,并不是真心想要谋反,这一点,不仅太子自己要明白,还要让长安城的人都明白,更要让陛下明白,明白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都是保命之举。”

太子点了点头,却不是太明白张光要说什么,他惑的看着张光等着他继续向下说。

张光见太子疑接着说:“殿下如果还想在陛下心里保全一丝亲情,就不能把事情扩大。陛下是个爱面子的人,如果殿下在长安城里和刘丞相展开大战,那么长安城必然陷入一场浩劫,这对陛下来说是个莫大的耻辱,长安城里的那些亭台楼观,可不是随便就能修得起来的,这些都是陛下的荣耀,如果这次毁在殿下的手里,短期内很难修复——也许永远无法再修复——将来会时时刻刻的提醒陛下下曾经在城中与人大战过一场,将我大汉的京师变成了一片废墟,与此相比,江充挖掘所造成的伤害就无足轻重了陛下记得的只有殿下所做的事。”

“你说的有理。”太子渐渐明过来了,张光这是劝他留下和天子讲和的后路了果卫风那里说他是被逼无奈,而他却在这里把长安城打成了废墟,一片狼籍,就算他这次能保住命,只怕太子之位也保不住了。天子是个好面子的人,肯定不想看到花费了无数心血才建成的长安城毁在战火之中。而从太子的角度来说子没几年了,这个长安城迟早要交给他的也不希望把本属于自己的长安城打烂。以大汉现在的财力,恐怕他就算如愿以偿的登了基生之年也不能修复长安城。

“所以,我们要只要保住性命即可,尽量避免与丞相的大军生正面作战。”张光见太子理会了他的意思,十分高兴,接着又劝道:“应该在丞相调集的大军到来之前,和郎官们说清楚事实的真相,就算他们不能帮助太子,也会体谅太子的一片苦心,将来,这些话迟早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的。”

“好,就按你的说的办。”太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可是如果把郎官们都放走了,我如何面对刘屈的大军,难道指望他放过我?”

“他然不会放过殿下。”张光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殿下别忘了,还有一批人,一定会和殿下站在一边的。”

“谁?”太~神一振。

“殿下。巫蛊之祸是江充惹起来地。几个月之间。被牵连进去地人有好几万人。这些人现在都被关在各部地大狱里。他们都是无辜地。可是没有人会关心他们。没有人会关注他们地生死。他们和殿下一样痛恨江充。殿下如果把他们放出来。告诉他们殿下已经杀死了江充。现在又被人诬陷。他们一定会对殿下感激不尽。和殿下站在一起同生共死。”

“有理。”太子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了欣喜地笑容。这个办法好。不仅解决了手头兵力不足地问题。还为他一下子聚拢了几万人地人心。实在是一举两得地好事情。“那就事不宜迟。赶快去办。”

“殿下。请殿下和皇后商量一下。打开武库。要不然可没有足够地武器装备这么多人。”张光笑着说:“另外。未央宫是天子所居地宫室。宫殿甚多。不宜作为固守地所在。只有长乐宫已经空了很久了。就算打起来有所损坏。也不会损失太大。而且长乐宫靠着霸城门和覆盎门。将来万一守不住。还可以就近从这里脱身。”

“对。长安宫旁边还有粮仓。坚守个十天半个月地不成问题。”太子大喜。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回

圈。又有些怀地看着张光:“你说卫风真地会为~前解说吗?”

“当然。”张光拍着胸脯,看起来信心十足,“除了殿下,还有谁会更适合做一国之君呢?卫大人对陛下的心思知之甚深,知道陛下不喜欢见异思迁之徒,不会轻易的表达出易主而侍的心思,那样的话只会让陛下心他的忠心。”他见太子还是不敢肯定,又接着劝道:“殿下,其他其他人的心思都不重要,只要陛下没有放弃你,卫大人就不会放弃你。只要殿下自己没有丧失信心,就有机会获得陛下的谅解。而一旦殿下获得了陛下的谅解,那些跳梁小丑就会一无所获,反而因此暴露出他们的险恶用心,失去陛下的欢心。”

太子的腰背慢慢的直了起来,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似乎从黑暗的前途中又看到了希望,重新找到了支撑他战斗下去的理由。他感激的看着张光:“如果真如你所说,如果我还有登基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今天为我所做的谋划。”

张光匍匐在地:“臣深受殿下大恩,理当为殿下出谋划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子上前扶起张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但愿我们还有机会,成就一段君臣佳话。现在,我去找皇后打开武库,你去释放那些囚徒,说服他们,帮我守住长乐宫。”

“喏。”张光欣喜的声应道。

正如张光所料,长安城里个大狱中人满为患的囚徒对江充恨之入骨,他们遭受的无妄之灾,全是因为这个家伙所带来的,对江充这个素以严酷出名的酷吏本来就十分厌恶,现在听说太子也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愤而斩杀了这个酷吏,并因此惹下了大祸的时候,很多人想到了不久前被江充诬陷致死的两个公主和公孙丞相一家、卫家,顿时同情心泛滥,很多人自高奋勇的要求帮着太子度过这个难关。

看着眼前群激奋、衣衫褴褛的囚徒,太子感激莫名,涕泪横流,他向大家保证他并没有谋反之意,只是被逼无奈,唯求自保,只等天子诏书一到,他就亲自去向天子请罪,绝不连累众人。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又向郎官们表达了同样的意愿,愿意留下帮他的,他感激不尽,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人,他并不恨他们,只希望他们能够将他的这番苦心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郎官们并不象囚徒那恨江充,他们更多的是担心马上面对丞相的平叛大军时会有死伤,因此大部分人选择了离开,只有三百多郎官被太子的诚意所感动——也有些人抱了一种投机心理,想搏上一把,将来万一太子登了基,也可以混个功臣做做——表示愿意留下来帮太子守住长乐宫,等候天子的诏书。太子虽然对许多郎官的离开觉得遗憾,可是至少不用再对留下的郎官们担心吊胆,时刻防着他们反戈一击,心里倒是安了许多。

当从囚徒里选出三千多身体强壮、通晓武技的人,按照卒伍编制组成军队,交由留下的郎官们统领。好在大汉国的成年男丁大部分都经过基本的军事训练,郎官们大部分又有经验,虽然是临时组成的部队,但是装备上武库所藏的精良军械之后,立刻就展露出一种军人应有的气质。

太子敢怠慢,他将皇后卫子夫请到了长乐宫,又将刚刚组建起来的三千多人分配到各个岗位,剩下的几千人也分别安排了其他的事务。经过三天的忙碌,等刘屈带着征集起来的三辅车骑赶到长安城外的时候,他惊奇的现长安城城门大开,城里虽然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可是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平静。宫内三三两两的郎官们聚在一起,用一种很怪异的眼光看着进城的三辅车骑。

刘屈大惑不解,他一面安排人打探消息,一会派人请来了2师将军李广利。李广利很快就带着杜宇和几百家兵来了,一见到满面云的刘屈,李广利苦笑着直摇头:“丞相,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刘屈有些莫其妙:“将军,我先到甘泉宫见陛下,在那里等了几天才得到陛下平叛的诏书,又赶回来召集三辅车骑,这已经算是很快的了。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呢?”

“太子在长乐宫,他释放了长安城里的囚徒,打开了武库,组建了三千多士兵,丞相,你现在想要一举拿下太子,可没那么容易了。”李广利惋惜的直摇头,摆出一副名将的派头:“战机稍纵即失,不复再有啊,丞相纵有数万精锐,想要完成陛下的任务,只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第141章 如侯

屈有些愣,不知如何是好,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儿淡然一笑,走过来对李广利施了一礼:“岳父大人,战机也是人创造的,有岳父这位久经沙场的名将在此,难道还对付不了太子手下那些由囚徒组建起来的乌合之众吗?”

李广利捻着须尖,默默的看着微笑不语的刘靖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咧着嘴角乐了:“贤婿,你有所不知,名将也有能打的仗和不能打的仗,能打则打,不能打则走,这才是百战百胜之道,如果条件不适合,却要逞强一战,纵使是名将,也会一败涂地的。

刘靖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他笑着对李广利再施一礼:“小婿没有打过仗,还请岳父大人指点,现在太子盘踞长乐宫,倚囚徒为兵,如何能把长乐宫守得固若金汤,岳父又将如何率领这数万三辅车骑攻下长乐宫,完成陛下交予父亲的重任,平定叛乱。”

李广利沉吟不语,他听出了刘靖话里的意思,一是太子只有三千囚徒,他们手里却有数万车骑,如果攻不下长乐宫,这名将的派头恐怕是没法摆了。二是太子现在是谋反,天子下诏平叛,如果这次不能拿下太子,不仅自己的能力会让人轻视,更重要的是以后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天子的性格易变,卫风又去了甘泉苑,万一说动了天子,那么太子就有可能死里逃生,大好机会就会付之东流。

不管从哪方面说必须攻下长乐宫,而且要尽快的攻下长乐宫,最好是将太子斩杀在阵前,才算是功德圆满。

一想及此,李广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我只是说攻下长乐宫并不是易事,并没有说没有办法。”

刘屈长出一口气,他没有打过仗,要想拿下长乐宫,只有指望李广利这位2师将军,李广利说不好打真把他吓了了一跳在听李广利松了口,他总算把提起到半空的心给放下了。

“这就好,有将军坐镇指挥,有马大人配合,哪有攻不下区区长乐宫的道理。”刘屈哈哈大笑将马何罗兄弟拉了过来,介绍给李广利李广利矜持了点了点头,并不象刘屈那么客气,他打仗的时候,手下带过的郎官多了去了,侍中算什么,到了军中也就是下级军官罢了又不是每个人都有卫青、李陵那样的本事和宠幸的。

“丞相大人,还是把长乐的布防先摸清楚再说吧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怠吗。”李广利摆摆手断了刘屈的介绍:“既然叛军退缩到长乐宫了,还是先将长乐宫围起来让反贼跑了,然后再试探着攻一下,摸清里面的情况再说。”

“将军说得有理。”刘屈点头应是。

李广利也不客气。接过地军队地实指挥权。安排马何罗去各个宫室将处于无人指挥状态地郎官们集中起来。交由马何罗指挥。维护长安城内地治安和各宫室地安全。防止有人趁机作乱。同时将长乐宫团团围住。安排人手把守城门。特别是霸城门和覆盎门。又在城内布安民告示。通知民众丞相大人率领平叛大军已经到达。叛军退守长乐宫。无关人等不要随便出行。以免误伤之类。

刘屈到了城内不久。在京地百官都聚到了丞相府。御史大夫暴胜之。京兆尹于已衍。执金吾范方渠。大鸿胪商丘成。都来向刘屈请安。询问陛下地安危。当他们听说陛下还健在地时候。都露出了十分庆幸地笑容。当然这些庆幸大多还是为他们自己没有站错队。没有听信太子地谣言。

丞相司直田仁也来了。不过他站在人群地最后。低着头一声不吭。但是刘屈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特地把田仁叫到跟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田大人。你怎么在这里。没在长乐宫?”

田仁淡淡一笑:“丞相大人。属下是丞相司直。是丞相地属官。又不是太子宫地官属。当然应该在这里。”他顿了一顿。又说:“丞相大人去向陛下请罪。属下反应太慢。一直被关在丞相府中地地牢里。做了太子地阶下囚。难道丞相大人以为我是太子地座上宾吗?”

刘屈被他提到自己跳墙而逃地丑事。老脸一红。不敢再提。他恨恨地盯了田仁一眼:“田大人坚贞不屈。可敬可佩。以后一定要为大人向陛下请功。不过眼下叛乱未平。大人还要辛苦一二。”

田仁脸色平静的躬身施礼:“陛下责成丞相大人平叛,田仁自当听从丞相大人吩咐。”

刘屈和李广利商量了一下,觉得田仁终究曾经是太子亲近的人,不宜参与攻击长乐宫的战斗,干脆让他和百官一起轮流守城门去了。在李广利看来,这纯属是个闲差,以他掌握的这么多兵力,足以把太子困死在长乐宫,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太子得知三辅车骑将长乐宫围住,惊惧不安,紧急召集张光、石德以及几个留下来帮助他守长光宫的郎官议事,他们虽然都估计到了

严峻,但是当长乐宫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心里的紧张,以三千仓促征集的兵力能否守得住长安宫,能否等得到天子的赦免诏书,实在是个未知数。

“殿下应该派人向丞相说明殿下的苦衷,表明殿下的心意。”张光建议说。

“他能听我的?”太子有些不解,向郎官们、囚徒们说明心意,确实获得了成功,可是向丞相刘屈说明有什么用?他可是和李广利站在一起的,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要斩杀自己,给昌邑王腾出位置。

张光摇了摇头说:“不是要丞相听,而是要三辅车骑听百官听。让他们知道,殿下现在并不想和他们作战,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自保,想等到天子的诏书。”

石德也附合道:“殿下,张光说得有理。三千囚徒虽然人心可用,毕竟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亲历过战阵,真正打起来未必是对手,能拖得一天就是一天。向他们说明情况,表明殿下的处境可以搏得车骑士卒的同情懈他们的斗志。再者,殿下有可能获得陛下的赦免,他们也会投鼠忌器一些。”

太子看了石德眼,虽然对投鼠忌器这个词不太喜欢,可是还是觉得石德这个意见是比较实在的对战阵之间并没有什么胜算,当然希望能拖的时间长一点已经派儿子刘进赶向甘泉苑去向天子请罪,如果能得到天子的谅解,总比战死在这里强,命要是没了,天子就算谅解他,那也是白废。

“既然如此就去向丞相明。不知谁愿意去一趟?”太子环顾了一圈。

“臣愿往。”张光拳施礼,第一个站了出来。

“你不能去。”太子摇了摇去凶多吉少,万一他回不来再有事想找人商量都没有。他看了看石德,也摇了摇头个少傅说说空话还行,两阵之前谈判,恐怕不行。他又看了看那些郎官,他们要打仗,嘴皮子功夫也一般,也不适合做使者。太子叹了口气,自己的手下现在真是没有什么人才,如果是几年前,这点小事早就有人抢着去办了。

那司马玄操如果还在多好,他应该比较适合这个任务。太子无来由的想起了司马玄操,却只能暗自叹气,司马玄操现在是卫风手下的亲信,怎么可能再到他这儿来呢。

几个人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这时,远处一个正在打扫的中年汉子忽然放下手里的扫帚,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大步走到犹豫不决的太子面前抱拳施礼:“殿下,草民如侯愿往。”

“你……”太子看着这个消瘦的汉犹豫了一下,感觉有些面生,以前好象没有见过。

“殿下,草民本是长安城内的一介百姓,被江充诬陷投入大狱,差点死在狱中,要不是太子斩杀了江充,如侯此生恐怕再无见天日之想。如今丞相大人不明真相,围困殿下,如侯愿充任殿下的使者,去丞相大营说明情况。”如侯慷慨派昂,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坚定有力,身体虽然瘦弱,腰背却挺得笔直。

“你……”太子犹豫不决,回头看向张光和石德,张光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如侯,点了点头:“殿下,这位壮士慨然有气度,可当得使者。”石德也赞了一声:“臣也以为当得。”

太子见他们两个都点头,也就不再多说,好言安慰了如侯几句,许诺事成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他,然后让人拿来了使节交给如侯,又给他换了一身新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更精神一些。如侯手持使节,向太子躬身施了一礼,带着两个随从,转身大步出了宫室。

出了长乐宫,听着宫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巨响,如侯心神禁不住一颤,他长吸了一口气,稳住了紧张的心神,回头看了一眼两个被宫外重重匝匝的士卒吓得脸色白的随从,笑了:“你们害怕吗?”

“不…个随从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嘴里说着不怕,脚却哆嗦得利害,想再向前迈一步都觉得很困难,不得不相互搀扶着,以免摔倒。

“其实,我比你们还害怕。”如侯说了两句话,心里的紧张感却神奇的去了,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给那两个随从看:“你们看,我的手也在抖,我跟你们一样,都十分害怕。可是……”他顿了顿,语气忽然昂起来:“我如侯小心谨慎的过了半辈子,还是没能安生,莫名其妙的被江充那个贼子投进了大狱,差点死于非命。我在狱里呆了四个月,只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让你失去更多。

现在一个机会就在我们面前,这次出使如果成功了,如果太子得到了陛下的赦免,我就是有功之臣,就可以得到以前我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你们……”他厉声喝道:“不想得到这些吗?”

第142章 相见欢

第142章相见欢

弗陵挣脱钩弋夫人的手有模有样的跪倒在天子面气的叫道:“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身体康健,江山永固,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愣了一下,紧跟着就乐得眉开眼笑,他弯着腰急步走到刘弗陵面前,老远就伸出双手去,一把将他抱起:“皇儿平身,皇儿平身,快来让朕看看,我的皇儿是不是更健壮了。唉哟,弗陵又长了一颗牙了,真好,来,让朕亲亲!”说着,在刘弗陵肉乎乎的脸蛋上用力亲了一下,花白的胡须搔得刘弗陵咯咯直笑,但却不让开,反而用两只小手搂着天子的脖子,也用力的在天子脸上亲了两下,亲得天子一脸的口水。

天子开怀大笑,这么多天来的郁闷心情似乎一扫而空,他抱着刘弗陵晃了两晃,惊奇的对笑盈盈的钩弋夫人说:“朕的皇儿又重了不少啊,长得这么快?朕都快抱不动了。”

钩弋夫人款款施礼,心里既然高兴,又有的抱怨,天子都有快一年没抱过刘弗陵了,当然不知道他长得有多快。施完了礼,她迎上前去,从天子的手里接过儿子,浅浅的笑道:“陛下,弗陵最近有翁主相伴,又有卫大人护卫,心情特别好,吃饭也特别香,长得也比往常更快了呢,这些天在路上总吵着要见他的父皇,比前些天还瘦了一些,要不然还得更重一些。”

“是吗?”天子晃着手臂,也不知是儿子真的重了,还是他老了,刚才抱了这么一会,他已经觉得有些吃力了。听说刘弗陵已经知道思念他,他满心欢喜,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步履也跟着轻快了些。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席上坐下,指着旁边的坐席说:“来,跟朕好好这段时间长安城怎么样。”

钩弋夫人恭敬坐下,天子将刘弗陵拉了过去,揽在怀里,亲昵的和他说笑着,一对相差一甲子的父子说得眉开眼笑,钩弋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天子真的老了遇上太子这件事,现在对亲情特别渴求,正是自己努力的大好时机。

“陛下,长安城从年初开始不太安静,亏得陛下安排了翁主和卫大人护卫钩弋宫,臣妾和弗陵才得以安生,未受他人侵扰,不过臣妾的钩弋宫……”

“钩弋宫怎了?”天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钩弋夫人又收回目光看着刘弗陵,握着刘弗陵胖乎乎的小手凑在嘴边作势要咬,看着刘弗陵紧张的模样咧着大嘴直乐。

“钩弋被江充带人挖得乱七八糟,臣妾几乎都没法住了。”钩弋夫人委屈的说:“不过臣妾还算好的,臣妾听说,北宫、桂宫、明光宫,包括皇后的椒房殿,都被江充挖得狼籍不堪,有不少宫人还被江充的手下给欺侮了……”

“有事?”天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还得了宫的女人都是他的,江充居然敢放任手下胡来?“为什么没人跟朕说起?”

钩弋夫人吃了一惊些胆怯地看着色不善地天子。小心地说:“陛下。哪有人敢说。谁要是对他们稍有不逊。他们就说她们行巫蛊直接抓到诏狱里去了。臣妾听说明光宫和北宫都有宫人死在狱中地。死得不明不白随便便就拖到城外乱坟岗葬了。可惜了几个女子都正是夭夭之华呢。”

天子地脸冷得很可怕。连怀中地刘弗陵都感受到了父皇情绪地变化。脸上地笑容消失了。变成了紧张。他紧紧地闭着嘴。生怕一开口就会吓得哭出声来。

天子注意到了刘弗陵地神色变化。连忙放松了表情。缓缓地说道:“江充真是这么放肆吗?”

钩弋夫人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陛下有所不知。卫大人受陛下委托看护钩弋宫。他还特地和江充打过招呼。要他管束好手下。可是当天晚上就有人试图闯入钩弋宫。亏得翁主谨慎。护得臣妾和弗陵周全。卫大人又在宫外设了大帐。臣妾这几个月担惊受怕地日子总算有了个头。后来太子又斩杀了江充和光禄勋韩说韩大人。刘丞相跳墙而逃。长安城里乱了一塌糊涂。卫大人怕出事。就把臣妾和弗陵接到上林苑地宫馆里了。为此……”钩弋夫人掩着嘴笑了。稳重中偶尔露出地俏皮让天子眼前一亮:“卫大人还担心陛下责罚他行事草率呢。”

天子一听。也笑了:“这个风儿。确实草率。过会儿朕要好好地责罚他。”

钩弋夫人听出了天子话语中地玩笑意味。知道天子并不生气。便笑盈盈地又说:“陛下。卫大人看护钩弋宫时。生怕惹出闲言碎语。一直不肯住在宫里。他在外面立了帐篷。白天在上林

,晚上就带着护卫住在帐篷里,这么多天,臣妾可只次,倒是弗陵总喜欢缠着翁主去见他,说卫大人是个打虎救驾的英雄,还缠着卫大人教他武技,可把卫大人累得不轻呢。”

天子大乐,仰面哈哈大笑,将刘弗陵紧紧的搂在怀里:“好孩子,卫大人确实是个英雄,不过,这样的英雄也只有朕这样的人才敢用啊,你敢用吗?”

“敢。”刘弗陵笑嘻嘻的突口而出。

“弗陵,不得胡言乱语。”钩弋夫人脸色一变,连忙斥责道。

“无妨无妨,童言无忌。”天子摆了摆手,些感慨,刘弗陵才四岁,就有如此的气度,知道赏识卫风这样的臣子,太子快不惑之年的人了,还和卫风有着亲戚关系,却对卫风诸多忌讳,这一相比较,真是天壤之别,可惜,弗陵是个幼子,朕的身体又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长大**的那一天。

“你去休息一下吧,朕见见风。”天子的情绪有些低落,松开了刘弗陵,挥挥手让钩弋夫人离开大殿。钩弋夫人虽然不知道天子为什么不快,可是看他那脸色,应该不是为她们母子,连忙拉着依依不舍的刘弗陵走了。

卫风和刘并肩走进了大殿,拜倒在天子面前,高声叫道:“臣水衡都尉兼步兵校尉卫风拜见陛下!”

“臣妾国翁主刘菁拜见陛下!”

天起眼睛,看着伏在地上的两人,暗自感慨,又是一对佳儿佳妇,只是可惜了公孙三娘,唉,朕赏他一个皇族翁主,也应该能补偿他了吧?太子这件事如果他处理得当,朕就将阿姊的爵位还给他,再让他去边疆立功,兑现朕当初对阿姊的诺言,给他一个双爵位,让他做一个独一无二的侯爵。

“平身!”天子威严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谢陛下。”刘菁抬起头来,卫风却还是拜在地:“臣卫风有罪,请陛下责罚。”

“哦,你有什么罪?”天子的嘴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卫风,刘菁将天子的神情看在眼里,芳心暗喜,看天子这样子,一定是钩弋夫人已经跟他说过卫风做的安排,天子也赞同了卫风的做法,看样子不会有事了。这个呆头鹅,要不是本翁主托钩弋夫人先说,谁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臣未请示陛下,擅自将钩弋夫人和六皇子移驻上林苑,不符规矩,有失皇家体制,请陛下责罚。”

天子没有说话,怔怔的看着伏在地上的卫风,大殿里鸦雀无声,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刘菁不免有些忐忑,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卫风伏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身子很稳定,看不出有什么慌乱。

过了好一会儿,天子笑了,他摆摆手:“好了,朕知道了,事急从权,你的处理虽然不符规矩,却尚算妥当。来,到朕这儿来,跟朕讲讲,你这些天练兵的成绩如何?”

“谢陛下。”卫风又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小步急趋的走到陛下面前,恭恭敬敬的坐下。刘菁也如释重负,喜滋滋的坐在一旁,看着卫风向天子汇报公务。

卫风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上林苑练兵的事,天子听得连连点头,大加赞赏,最后十分满意的对卫风说:“风儿,你的进步很快,再练一段时间,就可以带着这几万精锐去打匈奴了,到时候一定能捷报频传,大胜而归。”他仰起头长出一口气,有些愤愤不平的说:“朕这些年没有用兵,匈奴人不思朕的恩德,又开始忘乎所以,朕平了南越,定了朝鲜,六十万边军巡边,单于居然不知天恩,不来归降,朕甚是不悦。你抓紧时间练兵,等开了春,你替朕跃马边疆,把单于捆来见朕,朕要把他的人头挂在北阙之上,让天下人看看我大汉的天威。”

“唯,臣一定谨遵圣命,不敢怠慢。”卫风声音虽然不高,却十分清亮。

“陛下,臣妾也要去。”刘菁笑嘻嘻的说。

“你?”天子乐了:“我大汉可没出过女将军,女人家,还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他瞟了一眼卫风,对刘菁眨了眨眼睛,刘菁一下子明白了天子的意思,一下子羞得满脸通红,低下了头。

“哈哈哈……”天子大乐。

卫风神色平静的一动也不动,眼睛看着膝前的坐席,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等天子笑声停了,他这才拱手说道:“陛下,要想顺利荡平匈奴,就要朝政安定,眼下最急的事,还是长安城。”

第143章 一面之辞

点点头,拽着颌下花白胡须,半天没有说话,他着卫风的表情,却见卫风脸色平静,既看不出担心,也看不出什么兴奋,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对太子这件事又是什么态度,再不象以前那样有什么心思全摆在脸上,让人一览无余。

天子在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担心,一个心机太深沉的臣子,未必就是个好臣子。

“对太子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天子缓缓说道,眼睛紧盯着卫风的表情。

“臣以为,太子谋反这件事,恐怕未必属实。”卫风平静的说:“太子的性格臣略知一二,他不是那种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人,果真要如此,也不会等到现在。要说他谋反,臣……”他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说:“不敢信。”

天子皱起了眉头,沉默了一会,卫风说的也正是他想的,可是太子如果不是想谋反,那他为什么这么多天也没有派人来解释?他就这么容易相信朕驾崩了,还是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陛下,”卫风欠了身:“臣出之前,太子殿下的舍人无且曾到上林苑向臣求救。”

“哦?”天子眉毛一挑,看了一卫风:“你是怎么处理的?”

“臣把他关起来了。”卫风脸色平静的说:“臣虽然不敢相信太子会谋反,但是太子斩杀江充、韩说,又差点杀了丞相刘屈,封了长安城十二城门,却是事实,臣不敢妄断,故而在未得到陛下的诏书之前臣不敢擅自行动。所以,臣把他关起来了。”

“哦。”天子不置可否。

“臣敢问陛下,太子谋反言,从何而来?是否可信?”

“韩说下有两个期门郎逃出来了。御史章赣也到了这里。都说太子斩杀了江充、韩说。苏文……”天子站起身来慢慢地踱着步细细地回想着。他忽然之间觉得有些怪异门郎说太子斩了江充、霍禹。章赣说太子宾客张光斩杀了韩说。可是他们并没有直接说太子谋反。丞相刘屈也只是说太子派人围住了丞相府。并没有明说太子谋反言太子谋反地。只有派到长安城去查看地侍中马何罗和宦官苏文两个人听说和江充关系都不错。细说起来。确实象是一面之辞。

可是。么太子到现在没有派使者来呢?他究竟想什么?他派人去上林苑向卫风求救。为什么不派人到甘泉宫来见朕?

“陛下。臣听无且说过一件分可。”卫风沉声说道。

“什么事?”天子霍地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卫风。

“臣听无且说曾经奉太子之命追赶陛下地车驾。想要向陛下解释原委是却被人挡了驾。”

“有这事?”天子一下子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会不会是无且自己乱说?”

卫风摇了摇头:“臣自己也曾派过使者来甘泉宫同样也没有见到陛下,郎官们说陛下病重,不能见人,臣也是心中生,担心陛下……故而在上官桀大人到达上林苑之时,臣正打算亲自到甘泉宫来面见陛下,一探究竟。”

天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大变。有人矫诏阻挡太子和卫风的使者,他们的用意实在再明白不过了。“岂有此理!”天子勃然大怒,他喘着粗气,几乎即刻就要作,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把怒火强行压了下去,转过脸盯着卫风:“风儿,如果太子真反了,你怎么办?”

卫风一愣,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迎着天子咄咄逼人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拱手说道:“陛下,如果有确凿证据说明太子真的反了,臣愿奉陛下诏,身先士卒杀入城中,亲手将太子缚到陛下面前。”

“你为什么不当场斩杀了他?”天子有些愤怒的低吼道,把他缚到朕的面前,是让朕放了他,还是让朕杀了他,落一个杀子的恶名?

“陛下!”卫风从席上挪开,拜伏在地:“臣以为,就算是太子真的谋反,也不当为臣下所杀,更不当为陛下所杀,臣子杀太子,是以臣弑君,陛下杀太子,是亲手杀子,不管是怎样,传出去都会污了陛下的英名。太子如果果真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自当送诣廷尉定罪,再给他一个尊严的死去的机会。”

天子一愣,随即明白了卫风的意思,是的,太子如果真的谋反,就应该让他自裁,这样才两全其美。

“风儿,你辛苦一些,立刻赶回长安,查明太子是否真的谋反,如果他真的反了,你就率领北军,将他捆到朕的面前来,朕虽然不杀他,可是不

顿,实在难解心头的这口恶气。”天子气哼哼的说,: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虽然说太子这些年不太满他的意,可是毕竟父子这么多年,太子也曾经是他心头最看重的继承人。不管怎么说,他是儿子,是臣子,就算是朕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他也只能磕头谢恩,怎么能做出谋反这件事来呢,杀江充,杀韩说,甚至杀刘屈,朕都可以原谅他,唯独谋反这件事,朕无论如何不能原谅他。

“唯!”卫风大声应道,又接着说:“陛下,先前丞相刘屈领了平叛诏书,征调三辅车骑,臣如今又领诏书,再领北军,真要是太子反了,臣和丞相谁为先,万一有所分歧,又谁听谁的?”

天子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卫风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为主,丞相为从。”

“唯!”卫风再次大声应喏。

霍光很快写好了诏书让天子过目,用了印,又拿来了使节交给卫风。天子的使节和太子的使节原本是一样都是红色的,因为太子谋反,两相混淆,所以天子的使节上又加上了黄,霍光现在交到卫风手里的,就是这种加了黄的节。

卫风在刘菁眼巴的注视下匆匆的走了,他出了宫,带着自己带来的玄甲护卫绝尘而去。天子在大殿里转了两圈,越想越觉得愤怒,他伸手招过霍光,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对一直站在一旁的金日咬牙节齿的说:“你去查一下,是谁这么大胆,敢矫诏阻拦太子和卫风的使者。”

“唯!”金日应了一声,迈着大步出去了。霍光愣愣的站在原处,浑身冰凉,天子原本是要让他去的,可是临时改变主意,让金日去了,这显然是在怀他了。一个受到天子怀疑的臣子,不管是他是不是真的有罪,他的仕途也就算结束了,正如淖五一样。他的儿子死在博望苑,现在天子又对太子是否谋反的事实有了怀疑,要去查实,自己虽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可是却无法洗脱自己。

完了,儿子死自己的仕途也完了。霍光失魂落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殿、回到官廨的。

如侯挺立在丞相刘屈和师将军李广利面前,神色平静而自然,他的手虽然还在轻微的颤抖,可是心情却带着一丝兴奋,丞相,师将军,平时都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没想到自己现在却和他们相对而立,这就是机会,如果自己不站出来一搏,永远只能躲在角落里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次:己要是把事情办成了,太子成功了,自己就是一个大功臣,也有机会象眼前这两人一样出将入相。

“你是么人?”2师将军李广利有些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带菜色的中年人,他虽然穿着锦衣,可是盖不上他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寒酸气,一看就不是富贵人家。

“我是太子殿下的使者,特:拜会丞相大人、2师将军。”如侯欠身施了一礼,很客气的说。

李广利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对自己的恭敬,满意的点了点头,按着腰间的剑柄,很威风的说:“太子谋反,陛下诏书已到,如果想活命,就请太子立刻自缚双手,出来投降,可以保得长乐宫内诸人安全。”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小腿后面被人轻轻踹了一脚,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那肯定是杜宇踹的,他有些莫名其妙,这几句话说得有问题吗?为什么杜宇要踹他?

如侯笑了:“将军,太子又没有谋反,哪来的投降一说?太子殿下固守长乐宫,只是想等候陛下的诏书,如果陛下认定太子殿下有罪,太子殿下自当自缚到陛下面前,向陛下请罪,岂有向将军请罪之理?”

“陛下的平叛诏书已经到了,他还等什么?”李广利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既然你不是来投降的,还是回去吧,告诉太子多作准备,看看他这三千囚徒能守到几时,到时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如侯摇了摇头笑了:“将军,太子殿下没有谋反,他是被人诬陷的,他的罪名很快就会洗清,他还是我大汉国的太子,所以他也不想和将军作战,长乐宫里的人,将军手下的人,都是陛下的子民,没有必要因为一些奸臣的胡言乱语而多造杀伤,白白的牺牲他们的性命。请将军和丞相宽限几日,太子殿下的使者已经赶赴甘泉宫向陛下解释,最多三五日,陛下的诏书即到,到时候一切都会明白的。”

第144章 军心

侯说完,丢下面面相觑的一众人等,揖了一揖,带着大步的走了。直到回到长乐宫里,他都没有说一句话,步子也迈得极其沉稳,那两个面色紧张的随从对他十分佩服,一进宫就挑着大拇指说:“你真是做大事的人,跟你一比,我们简直就象孩子一样了。”

如侯傲然一笑,趁着他们不注意,在衣服上擦干净了掌心的汗。紧张不紧张,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后的衣服已经全贴在身上了,好在他一鸣惊人,又在李广利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出来了,要不然结果如何还真难说。

“殿下,如侯幸不辱使命,在此向殿下复命。”如侯朗声说道。

太子大喜,上前握住如侯的手臂:“足下辛苦了,怎么样,丞相大人答应了?”

如侯摇了摇头:“殿下,他们就算答应,也拖不了多长时间,以属下之见,最好能在围墙上向宫外喊话,让所有的人都能明白殿下的用意,散他们的军心,尽量争取时间。”

太子有些失望的松开了如侯的手,他以为刘屈和李广利答应了呢。不过如侯说的这个办法也不错,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被逼的,不想打仗,这样李广利如果要动手,那些人就会消极怠工,自己守住长乐宫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你看呢?”太子征求张光和石的意见。

“此计甚。”张光和石德一起点头。

“那就立刻去办!”

如侯走了之后李广利大惑不解的着杜宇:“杜先生?”

杜宇有些无奈。侯一进门就知道了太子地意思。可是李广利根本没有问他。就直接和如侯摆开了官谱。居然还要太子向他投降是蠢到家了。

“将军。如果太子真向你投降你准备如何安置他?”杜宇有些恼怒地看着李广利。

李广利愣了一下。一想头立刻冒汗。是啊。太子真向他投降了。他怎么处理太子?杀了他?不可能。那自己地身家性命就全完蛋了。不仅不能杀他要防止他被别人杀了。从太子一进他地营门地那一刻起。太子地安全就成了他李广利最要紧地大事。可是把他安全地送到天子面前?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懊丧地一拍脑袋。惭愧地笑道:“亏得先生提醒。险些犯下大错。”

刘屈这时也明白过来了自倒吸了一口凉气。亏得那个如侯没反应过来。真要答应了投降事情反不好处理了。他也连连向杜宇拱手:“先生高明。先生高明。”

杜宇看着这两个身居高位地皇亲贵戚笑不得。自己真是瞎了眼然跟这两这个笨蛋混在一起。

李广利看出了杜宇眼神里的不屑,心里十分恼火,可是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杜先生,眼下怎么办?是立即攻打,还是斩缓一时?”

“太子的意思就是要拖时间,且不论他派出使者去甘泉宫的事是不是真的,水衡都尉卫风已经去了甘泉宫,不管他和太子有什么过节,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帮着太子说话的,陛下的诏书很快就能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陛下一定会以卫风为主将,二位大人都将听他的指挥。”杜宇扫了李广利和刘屈一眼:“二位如果还想除掉太子,时间不多了,不过,依杜宇愚见,二位还是收手吧,就算这次除掉了太子,对二位也未必有利。”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广利不快的皱起了眉头:“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杜宇淡淡一笑,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李广利铁了心要除掉太子,扶昌邑王上位,他已经被荣华富贵冲昏了头,看不到潜藏的危险,根本不可能再听他的劝告。既然如此,就让他自己去闯吧。

李广利当然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都不能抓住,那么什么样的机会和能掰倒太子?再说了,他和太子的矛盾也已经明摆着,就算他愿意放弃,太子也不会放弃,一旦太子起死回生,会饶了他李广利?做梦去吧!眼下就只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把太子彻底打死,一条路就是等着太子缓过气来,把他李广利打死。

杜宇毕竟是书生,谋划谋划还可以,关键时刻还得是他这个将军的来决断。

“丞相,事不宜迟,立刻向长乐宫动攻击。”李广利转过头,沉着脸对刘屈说:“太子谋反已明,陛下的诏书也写得明白,现在不动手立此大功,等卫风来了,只怕你我二人还要听他那个黄口小儿的摆布,功劳也

的。”

刘屈犹豫了一下,默默的点头:“那就听将军的。”

李广利重重的一点头,一撩大氅走到案几面前,挥手大声说道:“击鼓聚将!”

鼓声隆隆,刹时间在长安街头震响,井然有序的队伍顿时骚乱起来,传令兵们举着小旗,来往奔驰,一刻钟之后,门外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百官、诸将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迅在堂下两边坐定。李广利直身而坐,扶着面前的案几,威严的咳嗽了一声:“诸位,长乐宫已经被团团围住,太子不识兵势,依仗着长乐宫负隅顽抗,不愿束手就缚,我等仁义已尽,君命难违,只得对长乐宫进行强攻了。诸位,可准备妥当了吗?”

堂下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象李广利期望的那样轰然应喏,场面一时有些奇怪。李广利沉下了脸,不快的扫视了一下众人,心里有一丝鄙夷,到底是没打过仗的,一点规矩也不懂,要是换了在阵前,现在就要杀两个人立立威才行。

“诸位这是何意?”广利沉声问道:“有话请讲当面,为何沉默不语?难道想违抗军令吗?”

“将军,属下等不敢违抗将军。”一个中年校尉站起身来,走到堂中对李广利施了一礼:“只是……只是属下来的时候,长乐宫出了点事情,请将军容禀。”

“长乐宫事?”李广利心中一喜,连忙说:“你快说,长乐宫出了什么事?”

“回将军。”那个校尉看了面露喜色的广利一眼,小心翼翼的说:“太子殿下派了很多人在宫墙上向外喊话,说是……说是太子是被诬陷的,他已经派人去向陛下解释,要不了几天,陛下的赦免诏书就会到,到时候大家就不用自相残杀,白白牺牲性命了。”

“胡说八道。”李广一听是这个,气得脸色煞白,这不是乱我军心吗,等几天就能天下太平,那还有谁愿意打仗?他愤怒的打断了那个校尉的话,戟指着他大声喝道:“你们是怎么带兵的,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他这就散我们的军心,松懈我们的斗志。他谋反的事实长安城里谁不知道,陛下的诏书也写得清清楚楚,哪里还有什么赦免诏书?传我军令,立刻开始进攻,迟不进者,斩!”

“将军——”那个校尉吃了一惊,还;解释,李广利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休要胡言乱语,立刻回各自的营中去,一个时辰后全部开始进攻,先破门者,重赏,敷衍了事的,以通敌论处,我认得你们,军令可认不得你们。”

“喏!”众人见李广利声色俱厉,知道他真动了火,不敢怠慢,一齐起身应喏,然后匆匆回营,准备进攻长乐宫。不过他们心里的疑问,并没有真正的散去,长乐宫里喊的话,极大的动摇了他们的信心,如果太子真能得到陛下的赦免,那们他们现在攻进长乐宫可就不是功劳,而是罪过了。李广利想什么,他们大致也能猜得出,可是他们没有必要跟着冒这个险。他们虽然没有商量,却不约而同的做好了决定,进攻是要进攻的,玩命可就不值得了,做做样子,骗骗这个师将军也可以了。

“丞相,这帮人恐怕信不得。”李广利虽然不是真正的名将,毕竟带过兵,手下这些人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出一二,一看他们的神色,他就知道这些人不会真的出力,想要打破长乐宫,在乱军之中斩杀太子,只在另想办法。

刘屈心里也有些犹豫,他既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又不想担上亲手斩杀太子的罪名,万一陛下真的后悔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倒霉?他巴结李广利是想沾便宜,是想有福同享,可不是有祸同当。

“将军,这些人确实靠不住,要想攻破长乐宫,恐怕只有将军亲自上阵了。”刘屈偷偷看了一眼李广利的脸色,见他很不高兴,随即又说道:“不过将军如果上阵,这里又没有人指挥,我又不懂军事,还真离不开将军呢。”

李广利这才缓和了脸色,他想了想,摆了摆手说:“我知道派谁去最合适了,丞相,立刻让人去召马何罗,让他带着那一千多羽林郎过来。”刘屈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对啊,马何罗和天子是死对头,一直想着为江充报仇呢,让他打头阵果然是再合适不过了,他欣喜的挑起大拇指赞道:“将军高明!”

第145章 马何罗

要我打头阵?”马何罗看了一眼刘靖,不快的从鼻子。李广利要抢功劳,把他这个陛下亲点的帮手挤到旁边看宫室,他一肚子的不快,现在丞相刘屈突然让刘靖来找他去主攻长乐宫西门,他当然不会轻易的答应。李广利要是不遇到难处,不会这么好心的把功劳让给他的。

刘靖微微的笑着,对马何罗的倨傲毫不介怀,父亲和岳父想的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现在把马何罗推到第一线去,那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要快,等他明白过来,那可就迟了。

“马大人,不瞒你说,现在遇到了些麻烦,太子派人在宫里喊话,散军心,三辅的那些校尉们都搞不清是真是假,以为江大人是诬陷太子,不敢动手了。”刘靖停了停,看了看马何罗的脸色,又接着说:“陛下的诏书又催得紧,万一耽搁了时辰,2师将军反正没有什么事,他大不了甩手不干,我父亲和马大人可是陛下指定的负责人,恐怕不太好交待。”

马何罗想起天子的脾气,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带着郎官们去打头阵,不过我希望不要有人拖我的后腿。”他一边说一边招呼人给他穿上铁甲,握起长刀大步出了未央宫。

长乐宫面积不,但是被东西向的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南边这一部分又被直通覆盎门的南北向大街分面东西两个部分主要的宫殿在东南角,西南角则是池苑区,太子选中了这里作为防守的地区。西宫门正对着尚冠里和武库,门前有阙守最为严密,由张光亲自负责。张光在宫墙上架起了强弩,安排了足足四百人,两个墙角的角楼上还摆上了两架威力极大的守城弩,虎视眈眈的盯着宽阔的章台街。

马何罗带着一千羽林郎摇大摆的来到了西宫门前,远远的打量着长乐宫不远处的师将军李广利不屑一顾,看都没看一眼。他查看了一下地形,不由得直咂嘴台街虽然有三四十步宽,可是对于打仗来说,却太狭窄了一些,三四十步宽用说墙角那些强劲的守城弩了,就算是普通的弓箭,也足以把这三四十步看得死死的,进攻方全部在有效射程以内,所有的动作全部在对方的眼皮底下。对方有三丈多高的宫墙为掩护,已方却只能站在大街上。

“请丞相下令用尚冠里沿街的房屋。”马何罗转过身,把目光看向了高门重户的尚冠里漠的说:“我军想要进攻长乐宫,就必须有足够的箭手掩护只有尚冠里的里墙才是最好的掩体。”

刘靖转身看了一下尚冠里,立刻白了马何罗的意思果没有弓箭手掩护,已方的士卒就要暴露在对方的箭雨之下,伤亡必然惨重,对士气的影响极大。

他点了点头:“马大人稍,我立刻去向丞相禀报。”

“慢着。调用三十辆大车来。再准备几根木。”马何罗摆了摆手:“去吧。准备好了。再来叫我。”

刘靖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刘屈和李广利听刘靖转告了马何罗地要求。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也已经看出了这里地形对攻方地不利。征用尚冠里地地方也是一个不错地办法。反正打起来之后。这些地方也会遭到破坏。刘屈动用了丞相大权。派人到尚冠里征用房屋。尚冠里都是高官们住地地方。平时是没有人敢打这个主意地。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那些官员倒也自觉。没费刘屈多少口舌。很爽快地让出了地方。

李广利随即安排了三百名车兵和三百名弓箭手给马何罗。车兵推着三十辆大车横在章台街上。作为移动地掩体。协助进攻。弓箭手则登上了尚冠里地里墙。张开了弓箭。准备和长乐宫地箭手对射。

“大人。他们要进攻了。”如侯指着由几十名士兵推着地撞木说道。他地声音有些干。他虽然也经过军事训练。还戍过一年地边。可是真正经历战事。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不仅他如此。就是宫墙上地那四百新兵也有不少人如此。他们紧握着手中地武器。看着有条不紊准备地车骑士。感到一阵阵地紧张。有人地牙齿开始控制不住地打战。出咯咯地声音。有地人则已经站不住身子。只能靠着墙垛才能保持身体地平衡。

张光也很紧张。可是他知道自己是这些人地胆。如果他显得很紧张。那么这仗就不用打了。保证是一击而溃。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露出一丝轻松地笑容。看着如侯说:“如侯。你地计策生效了。这第一功是你地。只要撑过这第一波地攻势。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如侯强笑了笑:“大人此话怎么讲?”

张光指了指远处列队的羽林郎:“你看到没有?那些是羽林骑,是大汉国最精锐的兵种之一。他们原本是看守各个宫室的,现在却被调来攻击长乐宫,你知道是为什么?”

如侯摇了摇头,觉得非常不解,既然对方派最精锐的士卒来攻城,更说明对方是志在必得啊,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张光为什么这么开心,还说自己的计策成功了?

张光看着如侯,越的笑得开心,他提高的声音,故意要让身边的人都听到:“如侯,这是因为用了你的计策,向那些士卒喊话之后,他们都开始站在了太子这一边,不愿意再和我们交战,所以现在刘屈和李广利能用的人,就只有这些羽林郎了,可惜啊,羽林郎虽然精锐,但是大部分都被陛下带到甘泉宫去了,长安城留下的羽林郎也就这些人,这里又不是草原大漠,他们的骑术挥不出来,威力就去了一半。再说了,攻守伤亡一比四,要想攻下长乐宫,他们至少要有一万多人才行,可是现在只有一千多人,他们如何能成功?等这些人伤亡过半,他们的士气就会一落千丈,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如侯一听,也立刻精神起来了,他会意的大声笑道:“大人,那岂不是只要我们打退了他们第一波进攻,我们就算是成功了?”

张光连连点头:“得正是,虽然说还不是完全成功,可也差不多了,打退了这第一次进攻,诸位的希望就实现了了一大半了。”

如侯哈哈大笑,转过身看脸色也轻松起来的士卒:“大家不用担心,我们凭借着高大坚固的宫墙以逸待劳,又有充足的粮草军械,要打退这千把人的进攻实在轻而易举。”

那些士卒听也慢慢的缓过劲来,脸上开始露出笑容。

“不要紧张,也不要草率,注意好保自己,不要被流箭射中……”低级军官见士气回升,趁机向士兵们嘱咐防守的要点,安排各人的位置,让他们相护掩护,相互支持,尽量保持镇静,不要慌乱。随着军官们的调度,宫墙上的士卒按照指定的位置站好,进入自己的战斗位置,一边注意外面的形势,一面检查手中的武器,做好战斗准备。

“给我一张弓,一壶箭。”张向身后的随从伸出手。随从随即取过一张弓和一壶箭来,张光接弓在手,伸出手指扣住弓弦,用力一拉,一下子拉了个满弓,他笑了:“嘿嘿,待会儿让你们看看我的箭术如何。”

如侯看着张光纯熟的动作,十分意外:“人善用弓箭?”

张光了笑:“也不能算善用吧,我大汉朝的成年男子,哪有不通五兵的?我也只是五兵之中对弓箭更喜受一些罢了。当年在先生门下读书的时候,同门之中,我的箭术还算是上层,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没用,也知道能不能保持水准了。”

如侯大笑:“我看大人拉弓的动作如此熟练,想来射两箭便熟悉了。”

“哈哈哈……”张光很满意如侯的配合,相视大笑。他们说笑时的轻松神情影响了周边的人,将他们的紧张感慢慢化去,一个个身手恢复了些往常的敏捷,似乎不是在打仗,只不过是平常的一些演习罢了。这些都要归功于大汉朝的兵役制度,成年男子一到二十三岁,秋冬都要参加军事训练,服三年兵役,一年本土,一年边关,还有的要守一年的宫室,虽然不是每个人都经历过血腥的战阵,但是对行伍之事并不陌生,基本的规矩还是懂得的,再有那些参加过实战的郎官做军官带领,他们虽然有些紧张,行动起来倒还是中规中矩。

马何罗远远的听到了宫墙上的说笑声,他嗤之以鼻,他们说得越大声,说明他们越紧张,越是心虚。他看了一眼身后沉默不语的羽林郎,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羽林郎和期门郎还不一样,他们大都是精于骑射的六郡良家子组成,个人素质比起以高官贵族子弟为主的期门郎还要高上一截,要对付这些由囚徒临时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等会儿一举攻破宫门,杀进宫去,让那个自以为是的师将军看看,我马何罗也是能打仗的。

“大人,撞车已经就位。”一个顶盔贯甲的郎官抱拳施礼,大声说道。

马何罗从身后的郎官手上接过头盔端端正正的戴好,细心的系好了颌下血红的丝绦,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碧蓝的天空,蓦然大呼:“准备战斗!”

第146章 开战

昂的鼓声骤然响起,如惊雷一般滚过众人的头顶,向去,紧接着,十几面战鼓同时击响,隆隆的鼓声先缓后急,渐渐的急促得如狂风骤雨,让人喘不过气来。无数将士的心也跟着由缓到急的鼓声跳动着,越跳越快,越跳越猛,直欲张嘴狂吼。

一千全副武装的羽林郎齐声大呼:风!”

旁边的数千三辅车骑也压抑不住心中沸腾的热血,跟着顿足大呼:风!”

四五千人的吼声,伴着隆隆的鼓声,如一阵滔天巨浪,挟带着逼人心魄的气势,直冲长乐宫,在长安城上空回响,刹那之间,无数的人停下了手里的事,侧耳倾听这杀气凛然、阳刚气十足的怒吼。

张光骇然心惊,一下子被这战前的吼叫给吓住了,但是他随即又明白过来,如果就这么等着,已方的士气会低落,将士们会紧张,他一挥手,大声喝道:“击鼓!应战!”

宫墙上的战鼓:即响了起来,和城外的鼓声遥相呼应,宫墙上的将士们随即应合着鼓声,用最大的力气喊叫了起来,他们喊得声嘶力竭,面红耳赤,似乎要将心中的恐惧随着吼声释放出去。四百多人的吼声虽然不如宫外的吼声大,却象是石块里挤出的草,虽然弱小,却是不屈。

马何罗冷笑了一声,再次挥手中的长剑:“攻击!”

身边的令兵喊叫着挥动手中的令旗:“弓箭手掩护,车兵上前——”

一阵让人牙酸的拉弦声,站在尚冠里墙后面的弓箭手在号令的指挥下,拉弓搭箭,箭尖指向长乐宫墙。那里曾经是无数人守护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他们要攻克的目标。

“放!”

“篷!”地一声响。数支长箭离弦而去。呼啸着飞过章台街中间两排高大地树冠。扑向长乐宫。

三四十步地距离。转瞬即到。

长箭带着凌厉地气势扑墙上地士卒。士卒们早就在长官地指挥下。将盾牌遮在头顶。紧紧地贴在墙垛后面。有地人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听着长箭带着风声从头顶掠过。听着长箭射在盾牌上出地“咚咚”声。感到到盾牌上传递过来地有节律地冲击力。真切地感到了战争地死亡气息。

刹那间。数人屏住了呼吸。

几支长箭穿过盾牌缝隙射中了盾牌后面地士卒。士卒们出地凄厉惨叫在宫墙上引起了不小地慌乱。盾牌组成地防护出现了空档即又被第二波长箭射中几个。惨叫声此起彼伏。

“倒底是新兵!”张光面色阴冷。他听着手下郎官们地大声喊叫着。心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镇静护好身体。弓箭手,准备射击——”军官们紧紧的贴在箭垛后面,看着下面在车兵的掩护下推着撞车一步步逼向宫门的士卒,大声吼叫道。

“进攻——”在章台街的另一面,马何罗再次出了怒吼:“弓箭手压制射击——”

太子陪着皇后坐在温室殿,听到西门传来的吼声的脸色有些白,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皇后卫子夫见了,心疼的伸过手握住太子的手臂:“据儿,你担心吗?”

“母后不是担心。”刘据摇了摇头,目光中透出的不是紧张,而是悲哀。“他们都是我大汉的好男儿臣无数次在梦里想过,什么时候能带着我大汉的雄兵征讨四夷着如此雄浑的吼声,将是怎么样的热血沸腾。儿臣……儿臣万万没有想到天听到了这个声音,却是在我大汉的长安城,而他们现在想要杀死的,正是儿臣自己。”

太子压抑不住自己的悲哀,无声的抽泣起来,他双手掩面,背弯得象张弓,头抵在膝盖上,痛苦的**着双肩,连日来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如何。他一直在希望卫风能讨来陛下的赦免诏书,可是他又时常在想,陛下就算赦免了他,他又如何面对那个威严冷酷的父皇?自己这个儿子,这个臣子,居然和父皇刀兵相见了,虽然是被逼的,可是毕竟走到这一步了。

为了那个位置,父子之间就要以这种方式相对吗?

他无数次的想过放弃,不做这个太子了,他愿意单身一人,自缚到陛下面前,请求陛下的哀怜,他可以放弃那个位置,只想讨回他曾经拥有的亲情,他是多么希望再能象三十年前一样,承欢膝下。

可是他也知道,就算他愿意放弃,他也不可能有机会亲密无间的叫一声父皇了。

卫子夫看着悲痛欲绝的太子

雨下。她生的儿子她知道,太子的性格象她,平和、就不象他那个雄武过人的父亲,陛下不喜欢他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是天注定的,她也没有办法,她曾经无数次的欣喜过,她为自己能为陛下生下一个继承人而觉得欣慰,可是现在,她觉得的只有悲哀,如果这个儿子不是长子,他会走到这一步吗?也许就和其他几个皇子一样,封个王爵,安安稳稳的在他的封国度过一生,他那么聪明,一定能做个好王爷的。

可惜,一切在他出生的时候已经注定,曾经的荣耀,现在只剩下后悔。卫子夫看着痛哭的太子,无言相劝,只能默默的陪着流泪。

“殿下,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陛下的错,是奸臣江充的错。”长御倚华轻微的皱了皱眉,觉得太子这时候哭泣对人心不利,她轻声劝道:“殿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挡住这第一波进攻,战告捷,才能鼓舞士气,才有机会等到陛下赦免诏书。殿下就算要向陛下请罪,也要活着见到陛下才行,要不然,你这谋逆的罪名可就背定了。”

太子凛然一惊,他抬起头来看着倚华,深深一揖:“据失态了,多谢倚华姑娘提醒。”

倚华微微一笑,抬手让人取过水和毛巾:“殿下,洗洗脸,出去见见众将吧,这个时候殿下的信心就是他们最大的支柱啊。”

“多谢。”太子接过巾,用力的在脸上搓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站起身来向卫子夫一揖到底:“母后,就在这里等候我的好消息。”

他的声音还听着些鼻音,可却没有一丝紧张,有的只是无比的坚定和昂扬的斗志。

卫子夫分高兴,她破涕为笑,起身走到太子面前,伸出手象三十年前一样,替他整了整衣领:“据儿,去吧,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要象个男人,别忘了,你身上有一半陛下的血,还有一半卫家的血,不要让我们对你失望。”

“喏。”太子应了一声,再次一揖,转身大走了。

数百博望苑的人庶子站在庭中,心神不定,他们被远处传来的吼声给震住了心神,一时不知所措,直到他们看到太子大步从殿中走出,一个个才稍微安定了下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张的看着太子。

“战斗即将开始,这是第一战,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太子在阶前站定,扫了一眼神色不安的士卒,大声吼道,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可是说到第二句,声音已经变得响亮而坚定,他牢牢的记住了母后的那句话,他身上有一半陛下的血脉,还有一半卫家的血脉,陛下这一生遇到过无数的困难都没有退却,卫家也出过卫青这样的大将军,他不能让这两家蒙羞。

“这一战,们只能打赢,只有打赢了,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才能让我去见我的父亲,才能让你们去见你们的父亲!”太子用力攥紧了拳头,高高举起,声色俱厉:“打赢了这一战,我们有最精良的军械,有充足的粮草,还有你们,最勇猛的勇士,就一定能牢牢的守住长乐宫,守住了长乐宫,就是守住了希望。”

“太子圣明!”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声疾呼。

“太子圣明!”他身后站着的几十个太子舍人一起举臂高呼。

他们的喊声激起了其他人的热血,他们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跟着大声喊叫。太子十分感动,眼眶一热,差点又流出泪来,他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眼睛从每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中年人的脸上。

“李禹,张先生派人来说,今天攻的是马何罗带领的羽林郎,是最精锐的人马,打赢这一战对我们至关重要,你现在立刻带着人赶去西门,协助张先生防守,无论如何要守住西门。”

“殿下——”李禹抱拳大声应道,但是眼睛里却有些迟的看着太子。他就是李广的孙子、李敢当的儿子,他的妹子是太子的宠姬,他还是太子府的率更令,负责太子府舍人、庶子的统领工作,相当于天子身边的光禄勋,眼下这个时候他应该护在太子身边才对,太子让他去西门,他有些不太敢肯定。

“去吧,这一战……太重要了。”太子挥了挥手,不容置的说。

李禹将门出身,自然明白战的重要,他没有再坚持,带着手下匆匆去了。

第147章 初战告捷

门激战正酣。

马何罗趁着长乐宫新兵忙乱的短暂时间,连续动了三次箭阵压制,打得宫墙上的士卒抬不起头来,随即命令进攻的士卒在车兵的掩护下推着巨大的撞车向宫门挺进,只要用撞车撞开了宫门,那么长乐宫就算靠破,没有了宫墙的掩护,三千乌合之众如何能是数万三辅车骑的对手。

三十辆武刚车在三百名的车兵推动下,排成一道直线,缓缓向宫门逼来。等他们快要宫墙下的时候,他们现了一个问题。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来自前方的威胁,三丈多高的宫墙逼得他们要面对的威胁更多的来自头顶上方,武刚车的高度不过一人多高,阻挡前方射来的箭绰绰有余,但是到了城下,对于宫墙上射来的箭就无能为力了。车兵离宫墙还有十步,随着张光的一支利箭将一名车兵射倒,宫墙上缓过劲来的新兵们在盾牌的掩护下,将积攒的怒火全部倾泻到了倒霉的车兵头上。

箭如暴雨,刹那间几十名车兵被强劲的箭矢射翻,他们身上的皮甲挡不住不足二十步之外的弓箭,利箭轻而易举的射穿了他们的身体,中箭的车兵同样也是血肉之躯,中了箭同样也会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惨叫声让宫墙上的士卒士气大增,报复的快感压过了紧张,手中的箭越放得流利,这么短的距离弥补了他们技术不精的短处,片刻时间,三百名车兵就倒下了一小半,剩下的那些人也只能紧靠着武刚车蹲在地上,无法再向前进一步。

长乐宫前几十步的距离上,已经被成了杀场,一百多受伤的车兵横七竖八的倒在门前,身上插满了羽箭有断气的向近在咫尺的袍泽出惨死的求救声望他们能伸出援手,将自己拉到安全的地带。

可惜,面对着宫上虎视眈眈的弓箭,没有几个人敢冲出武刚车的遮蔽范围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伙伴在地上辗转哀嚎,用最后一丝力气在地上爬行,在身后拖出一道道血路后被呼啸而到的长箭射死。看着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好!”张光长出一口气,车兵击受阻,撞车一时半会儿就攻不过来势总算向着自己倾斜了一些。他向如侯摆了摆手,如侯会意,将盾牌举过头顶,在宫墙上奔跑着,大声喊叫着:“大家干得好,他们不过如此家注意休息,保持体力戒备!”

新兵们松了口气,松开了由于过度紧张而握着有些酸疼的手臂重新整理了身上的箭壶,招呼宫墙下的人补充箭矢刚才这一顿集射,少的射出了五六支箭,多的则几乎射出了半壶,要不是太子用了三天的时间将武库里的武器全搬了过来,根本经不起如此的消耗。

郎官们趁着短暂的空闲时间,检自己的手下伤亡情况,大致情况还好,除了第一波箭阵时因为经验不足慌乱造成了十几个人的伤亡之外,大部分人有惊无险。情况报到了张光的面前,张光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最开始的紧张过去之后,后面就好办了。他注视着待对面的情况,吩咐手下人小心提防,抓紧时间休息,刚才只是车兵,还不是最强悍的羽林郎,马何罗不会就此罢休的。

马何罗当然不会罢休,寒着脸令弓箭手再次准备,羽林郎全部换上长刀和盾牌,准备上前强攻。刘靖看了看对过的情况,摇了摇头说:“马大人,长乐宫门前有阙,正好挡住射向宫门楼的箭,对方居高临下,占了优势,而我方仰射,又隔着章台街,很是不便……”

“多公子指点。”马何罗不屑地看了刘靖一眼。打断了他地建议。招过手下地四个军侯。用手中地长剑在地上划出草图:“多准备些大盾。架在武刚车上。遮挡宫墙上射来地箭支。用两列武刚车组成一个通道。掩护撞车进攻宫门。只要打破了宫门。就杀进宫去。抢占门楼。先进宫者功。明白了没有?”

“明白!”四军侯齐声大喝。

“弓箭手。掩护!”马何罗站起身来。长剑直指长乐宫。

长箭地啸声再起。如同一阵飞蝗一般。扑向长乐宫地宫墙。

“举盾——”宫墙上。军官们大声吼叫着。两百多面盾牌同时举起。宫墙上正运送武器地人听到叫声。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墙根处。缩成一团。看着无数地长箭跃过宫城。射到宫中地池苑中、草地上。几轮箭过后。密密麻麻地箭支好象凭空长出地野草。白花花地一片。

长乐宫地宫墙让守城一方占尽了便宜。马何罗手下地箭手要将长箭避开章台街上高大地树冠。还要射上长乐宫地宫墙。力量小了。上不了墙头。力量大了。

过了宫墙,就算是射上了墙头,也被紧密的盾牌挡住有限,而宫墙的士卒在盾牌的掩护下,居高临下,可以几乎不受影响的射击下面重新赶来推动武刚车的士兵。

“放箭!”看到高举着盾牌冲上来的羽林郎,张光用力的挥动了手臂。宫墙上的弓箭手随着号令的指挥,再次向城下倾泻箭雨,二十步的距离,几乎不用瞄准,任意射杀。

羽林郎们聚在一起,用手中的盾牌组成一个龟甲一样防护体,缓慢而坚决的向前迈进,他们训练有素,对弓箭的习性十分了解,知道如何行动才能把伤亡减到最低,比起那些车兵来,他们的伤亡要小得多,虽然不时有箭支穿过盾牌的缝隙,射中盾牌后面的郎官,可是却没有人象车兵们那样出惨叫,队伍一丝不乱的继续向前逼近,很快就越过了章台街,赶到宫墙之下,巨大的龟甲阵随即散开,五人一群,两人举着盾牌掩护,三人动手拉开被射死的车兵,驱赶着惊恐的幸存者,推动武刚车开始变阵。

在盾牌的掩护下,车兵们开始定下神来,他们齐声吆喝着,推动武刚车向中间靠拢,行成两列纵队,从宫门前延伸至章台街的另一侧。武刚车在外,高举着盾牌的士卒在中间,组成一了个临时的巷道。

“撞车出动!”马何罗露出了笑容,轻松下达了又一个命令。

五十名士卒在旁的盾牌掩护下,迅调撞车的方向,推动着巨大的撞车,进了武刚车组成的巷道,有了武刚车和头顶盾牌组成的防护,士卒们立刻加快的脚步,齐声吆喝,全力向前,越过中间的驰道,借着东侧路面的坡度,越跑越快。

“轰——”撞车猛地的撞上了宫,出一声巨响,强大的撞击力撞得厚重的宫门猛烈的摇晃起来,出沉闷的呻吟,这次撞击是如此的有力,以至于门楼上的张光都感到了脚上宫墙传来的颤动。

“下擂木——”张光声嘶吼。

“下擂木——”门楼上的士卒大声叫嚷,将两丈多长、一围粗的擂木抬出了宫墙。

“放——”

擂木从宫墙上坠落,轰一声砸了下去,一下子砸在宫门口的两辆武刚车上,沉重的擂木再加上下坠的力量,刹那间将两辆武刚车砸得粉碎,举着盾牌的士卒也禁受不住这强大的冲击力,被击倒在地,擂木横在门前,又挡住了飞奔而来的撞车,推动撞车的士卒虽然看到了前面大乱,可是却无法停住脚步,只得眼睁睁的推着撞车撞上了横亘在前面的擂木。

“轰”一声,撞车倾斜过来,将两旁的武刚车和举着盾牌的士卒撞得东倒西歪,暴露在宫墙上的弓箭手面前,“放箭!”宫墙上的郎官们适时的出了命令。

又是一密集的箭雨射到,激起了无数的血花,那些被撞车撞得头昏脑胀的士卒们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犀利的长箭夺去了性命,羽林郎们反应快一些,他们下意识的将盾牌遮住要害,迅躲到武刚车的后面,靠着宫墙近的则干脆躲到了宫门前,这里是射击的死角,反而是更安全的。

马何罗的脸色很不好看,没想到太子准备得这么充分,居然连擂木这种笨重的东西都搬上了门楼,一下子将他的计划打得粉碎。他压抑着胸中的愤怒,沉声喝道:“派人上去搬开擂木,继续攻门!”

鼓声响起,城门下的士卒们重新聚集起来,在盾牌兵的掩护下,顶着城头的箭雨,将擂木和被砸碎的武刚车搬开,重新搭起了巷道,扶起歪到在地的撞车,再次攻击。

张光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随即调整了计划,他的目光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紧盯着飞奔而来的撞车,在撞车撞上宫门之前再次放下了擂木,又一次将进攻者的步伐打断,由撞车造成更大的慌乱,借些慌乱,弓箭手进行集射,杀伤巷道中的士卒。他的计策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五六根擂木下去之后,三十辆武刚车已经损坏了一半,士卒伤亡也接近五六百,横七竖八的尸体堆在宫门前,挡住了撞车的前进。

马何罗无奈,只得暂停进攻,命人上前清理战场,准备再战。他清点了一下人数,羽林郎伤亡比较小,战死一百二十人,五十八人受伤,三辅车骑总共损失四百多人,三百多车兵几百损失殆尽,一辆撞车受损严重,无法再用。

“大人,单独的武刚车挡不住擂木的撞击,应该把四辆车联成一排,这样就算有擂木也无济于事了。”刘靖轻声建议道。

马何罗盯着刘靖看了一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148章 妥协

匆赶到的李禹看着一片狼籍的战场,笑着对张光拱了先生果然厉害,居然打退了羽林郎的进攻,看来我是多余的了。”

张光摇了摇头,拉着李禹进了门楼,这才掏出手帕抹了抹鬓角的汗水:“李大人,你有所不知,眼下虽然守住了宫门,小胜一场,打击了敌人的气势,鼓舞了我们的士气,可是准备的擂木却很有限,用一根就少一根,外面的武刚车和撞车却多的是,时间拖得久了,对我们很不利啊。”

李禹点点头:“守长乐宫,本就不是长久之计,为了是等陛下的赦免诏书和卫大人的救援,也不知道皇孙到了哪里,能不能见到陛下。”他对天子没有什么好感,提到陛下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

“算算时日,应该差不多到了吧。”张光眯着眼睛看着对面不知道正在忙什么的郎官们,喃喃自语。

“如果他现在能到甘泉苑,见到陛下,那么三天之内,赦免诏书就能到。”李禹回过头看着张光:“张先生,你要多劝劝太子殿下,我看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未必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殿下怎么了?”张吃惊的说。

“殿下刚才情绪还好,看起很有信心,不过我看他眼睛红,好象在温室殿里的时候曾经哭过。”李禹低下头轻声说:“除了皇孙,现在太子的一家都在这里,包括已经嫁出去的平舆夫人都回来了,陈詹事一家也在宫里,这些人聚在一起,担心的都是失败之后会怎么办,对太子的心情影响很大。”

张光沉吟下过身看着李禹:“李大人,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能让太子和他们总呆在一起,要让太子来巡巡阵鼓士气,让他见见战场,也是好的。”

“张先生言之有理。”李禹想,露出一丝佩服的笑容:“不过这还得先生亲自去请才行,我替先生守着,先生回。”

“那就有劳李大人了。”张光想想觉得是,现在太子也只听他的话了,别人去劝还真不行。

卫风出了甘宫不远。就迎面遇到了风尘仆仆地刘进。刘进一见到卫风地玄甲卫士远地就停下了车。拜伏在路边。卫风不敢托大。虽然他地辈份是比刘进大一辈。可是刘进毕竟是正牌地皇长孙。说不准还有可能是未来地天子。他卫风再受天子宠信那也只是个臣子。他可不想象江充那样。把自己地后路全给封死了。虽然他那模糊地前世记忆中。太子一家全部败亡了。这个皇孙也死于非命。倒是他那个还在吃奶地娃娃十几年后成了昭宣中兴地宣帝。可是现在地情况和他地记忆里已经有了不同。比如霍禹就提前死掉了这个历史上根本没有提及地人也出现了。天知道历史是不是已经改变了方向。

“皇孙。快快请起。”卫风赶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刘进面前。连连叩头:“你行这样地大礼风如何受得起。万一被人看到。传到陛下面前岂不是于你我都不利。”

“风叔!”刘进伏地不起。带着哭腔央求道:“请风叔救救我阿翁要是再不出手。我阿翁就真地支持不下去了。”

“太子殿下怎么了?”卫风大吃一惊臂用力把刘进拉了起来。将他扶到旁边地大石上坐下。关切地看着他说:“你别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三天前。丞相大人奉诏……征调三辅车骑。宫里地郎官知道了阿翁是矫诏。军心不稳。阿翁现在已经无兵可用。张先生提议。释放京师中都官地囚徒。退守长乐宫。等待陛下地赦免诏书和风叔地救援。”

刘进地眼里含着泪。却一直没有哭出声来。他看着卫风:“风叔。你会救我们吗?”

卫风看着面目和太子有几分相似,性格却要坚强得多的刘进,忽然笑了:“皇孙,你虽然比我差一辈,但你是皇亲,将来还有可能成为太子,甚至成为天子,再说了,你还比我大几岁,这么开口一声风叔,闭口一声风叔的,我如何承受得起。”

刘进眼前一亮,连忙摇头说:“风叔,就算是我有机会做太子,做天子,你也是我的风叔,皇家也有亲戚的,就算是陛下看到长公主姑奶奶,也是阿姊长阿姊短的不离口,你说是吧。”

卫风听到他提起长公主,想起长公主临终前挚热的眼神,他心神一滞。要想振兴卫家并不难,不管现在帮不帮太子,他都有把握重兴卫家,只要紧跟着天子的步伐,获得他的欢心,太子就算倒了,将来他也是辅政大臣之一,霍光这个本来的胜利者已经失了一招,另外几个人和自己的关系都不错,想来

几年的荣华富贵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问题是十几年

眼前这个刘进,是不是比太子更可靠一点?卫风看着刘进,脑子里飞的思考着。

“皇孙。”卫风露出微笑,轻轻的拍了拍刘进的手:“你放心,我奉了陛下的诏书,现在赶去长安就是要救太子的,不管他是否有罪,我都要将他活着带到陛下的面前。”

刘进松了一口气,既然这么说,只在太子在卫风赶到长安之前还活着,保命是不成问题了。

“不过,我只负责殿下的死活,殿下能否开脱自己的罪名,能否重新获得陛下的欢心,保住他的太子之位,我可就说不准了。”卫风看着刘进的眼睛,欲言又止。

“风叔教我。”刘进出了卫风还有话,但是他有顾忌,不好全说出来,连忙请教。

“皇孙,此去甘泉宫还有半程。”卫风指了指甘泉宫方向,“我听无且说过,博望苑曾经派他去见陛下,可是没见着,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刘进点头,他也正愁这件事呢,万一到了甘泉宫还是见不着陛下,那可怎么办?不过好象问题也不大,既然卫风去救太子了,太子的生死应该不成问题吧。

“你不要以为我把太子救来了,就万事大吉。”卫风似乎看透了刘进的心思,他淡淡的笑道:“如果不能保住太子之位,你们一家……”他嘿嘿的笑了两声,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刘进豁然惊醒,被废的太子就算活,也跟死了差不多,后继之君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我该如何?”进着急的问道。

“我此去长安,不过两日路程,把殿下带到甘泉宫,又有两三日时间,你在这五六天的时间内,不仅要见到陛下,还必须保证能说服陛下相信太子殿下是无辜的,确实是被江充等人诬陷的。”

刘进没有说话,他有些明白了卫风的意思,只有他让陛下相信太子是无辜的,太子回到陛下的面前的时候,身上才不会挂着一个叛逆的嫌疑,而只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太子。

他点了点头:“我一定尽心去做。”他又有些担心的说:“假如有人挡道怎么办?”

卫风笑了,看来这个刘进聪明得多,已经知道有人在暗中玩鬼了。他笑了,答非所问:“皇孙,殿下做了三十年的太子,曾经是陛下的继承人,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虽然说有奸臣从中作樂,可是殿下的性格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皇孙,你要更多的向你的皇大父学习,吸取你阿翁的教训,才有可能成功。”

刘进想了想,站起身向卫风深深一揖:“多谢风叔指教,如果这次能逢凶化吉,刘进一定不敢忘了风叔的教诲。军情紧急,还请风叔即刻起程赶往长安,进这就赶到甘泉宫去面见皇大父。”

“愿皇孙马到成功!”卫风还了一礼,翻身上马,带着护卫绝尘而去。

刘进看着卫风远去,却没有立刻动身,他站在原处,想了又想,把卫风说的话又反复咀嚼了好几遍,这才重新上了车:“走,我们去甘泉宫面见陛下。”

卫风纵马奔出去几十里路,这才缓缓勒住了缰绳,他很想回过头看看刘进还在不在那里,虽然他明知根本就什么也看不到。忽然之间,他觉得有一种无力感,振举卫家,振兴卫家还得依靠皇权,能兴多少年呢?皇帝可信吗?没有一个皇帝可信,刘进现在看起来比太子更可信一些,可是究竟可信到什么程度,卫风心里并没有底,他比旁人多了一些认识,知道朝堂的争斗远比战场来得更险恶,没有哪一个家族能永远兴盛的。而现在皇权又是如此的强大,想要走另一条路又根本不现实,他自己的那个设想究竟能不能实现,心里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依他的性子,眼下最好亲手杀死太子才能痛快,可是杀死了太子,还得扶立另一个新君,最合适的莫过于年幼的弗陵,钩弋夫人有意无意的暗示,他心里明白得很,可是真要弄死了太子,扶立了弗陵,九泉之下的阿翁、阿母会怎么想?皇后卫子夫怎么办?自己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吗?恐怕未必。

政治,在于妥协,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卫风虽然很不喜欢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可是短时间内又无法逃避这个悲哀的现实。

李广利,你有没有本事在两天之内整死太子?卫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荒诞的念头。

第149章 代价

广利确实想在两天内整死太子,可是他又不想亲自>虽然不说话了,可是李广利感觉到了他隐隐的担心,虽然他觉得杜宇想得太多,可是基于一直以来对杜宇的信任,他还是部分采纳了杜宇的意见,让马何罗打先锋,就算是个折衷的方案。

马何罗的表现让李广利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个嚣张得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家伙第一天的进攻吃了闷亏,损失了四五百人,十几辆武刚车,却只碰了一下宫门,连宫墙都摸着,算是丢了面子。

忧的是,李广利扪心自问,如果他去进攻,也是同样的套路,甚至连那个用武刚车组成掩护的巷道他都想不出来。

这个马何罗有两下子,如果这次真让他立了功,升了职,只怕以后会多出一个对手。李广利的心里暗暗有了计较,继续让他进攻,在必要的时候,不能让他立功。

“马大人,进攻受阻,可有什么打算?”李广利微微的笑着,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打量着马何罗。

马何罗很不爽,看不起李广利这样的将军,要不是有他妹妹李夫人,他这样连一个普通的郎官都不如的庸才根本没有资格当将军。可是形势逼人,李广利再无能,现在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马何罗想要攻进长乐宫去,还要向他低头,请求援助。

“多谢将军关心,虽然小有折,可是刘公子已经想出了对策。”马何罗挤出一脸的笑容,指了指刘靖说:“还请丞相和将军安排些人手,将武刚车联结在一起样才能抵挡上面扔下的擂木。”

“原来是靖儿主意啊。”李广利笑了,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白,我当是你马何罗的高招呢,原来如此。马何罗听得分明不动气现在要求人办事,当然要客气了一点,等我攻破了长乐宫,再看你怎么笑吧。他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李广利,脸上保持着谦卑的笑容。

“既然如此排人连夜备吧,明天一早攻城。”李广利说完不问马何罗的意思,摆了摆手,一拂大袖,起身走了。

马何罗气得火冒三丈,却无法可想。丞相刘屈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冲着马何罗一招手呵笑道:“马大人,不要急来来,坐下吃点喝点也辛苦了半天了,休息一下吧。”

“谢丞相。”马何罗坐在刘屈地面前面前地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大人。如果武刚车准备好了。明天能攻破长乐宫吗?”刘屈对马何罗粗鲁地举动十分厌恶。但是却把这些厌恶掩饰得极好。白净地面皮上全是温和地笑容。让马何罗郁闷地心情总算舒坦了一些。

“回禀丞相。如果这些武刚车能挡住上面地擂木地话。我手下地羽林郎就可以不惧宫墙上地攻击。直抵长乐宫门下。撞开宫门。万事大吉。丞相手下有这么多地兵马。进宫之后对付那些囚徒。还不是手到擒来?”马何罗说着。举起酒杯对着刘屈示意了一下。又转向刘靖笑道:“公子足智多谋。足堪大用。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有公子相助。丞相这次一定能大获成功地。”

刘屈大乐。他还是第一次现自己地儿子这么聪明呢。看来这次让他参与进来。是个锻炼他地大好机会。他谦虚地摇了摇头:“犬子无知。不过胡言乱语罢了。有失礼之处。还请马大人勿怪。马大人武艺精湛。深通兵法。还请不要嫌他愚鲁。略作点拨。”

马何罗是个粗人。听到这样地话最开心了。他哈哈大笑。将杯中地酒饮尽。抹了一下酒渍淋漓地胡须笑道:“丞相大人说笑了。我肚子里这些货色。哪里敢指教公子。公子若有心。跟着看上两日。也就明白打仗是怎么回事了。打仗吗。兵法当然是要学地。可是如果死读书。那也学不到真正地兵法。不过是个赵括之流罢了。真正上了战场。还是一败涂地。”

刘屈暗自笑。举杯相劝。三人谈笑风生。倒也是相见尽欢。

长乐宫内温室殿,太子、皇后、詹事陈掌、太子少傅石德、宾客张光等人坐在一起,也在谈论战事,不过他们的表情严肃多了。张光将西门战事的经过向太子汇报了一遍,最后说:“箭矢没有问题,将士们经过这半天的战斗,最初的紧张也过去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擂木不足,估计明天再用半天,也就消耗殆尽了。”

陈掌近七十岁了,不过保养得不错,看起来倒还精神,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我记得以前用擂木,可以用绳子捆住的,扔出去还可以再收回来,为什么这次却没这么办?”

张光笑了笑:“用绳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在城上建绞架,只凭人力,

将擂木再收上去了,我们准备得很匆忙,来不及在门架,故而无法收回。”

“哦。”陈掌恍然大悟,他抚着胡须想了想,又说:“既然如此,那就多备一些擂木就是了,反正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

太子皱着眉头,苦笑着说:“哪里还有擂木?”

“这有什么难的。”陈掌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自从王太后过世之后,长乐宫都闲了三十多年了,太子如果登基,皇后就要移驾长乐宫,难不成你就让你的母后住这年久失修的地方?”

太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陈掌的意思,是让他把长乐宫里的这些宫殿全给拆了,大梁全部当成擂木,主意倒是不错,长乐宫里大小宫殿二三十座,就是大梁也有上百根,足够用几天的。只是这样一来,这长乐宫就彻底毁了。

太子有些犹豫,;掌笑了:“殿下,这是打仗,打仗哪有不损失的?你都从长安城退到长乐宫来了,不就是想损失小点吗?陛下一定能体谅你的苦心,不会责怪你的。真要打败了,你就算保全了长乐宫,又有什么用?到时候不光是你,你的母后,儿子,女儿,还有那刚出生的孙子,全部得死于非命,殿下觉得他们不如这些宫殿吗?宫殿拆了,还可以再修,人死了,就不能复活了。”

“据儿,你姨父说得有理啊。”子夫也觉得陈掌这个办法可行。

太子看了看德和张光,他们也连连点头,眼下只有这个办法更快了。

“另外,把宫里的那些树,给伐了,一起扎成塞门车,一旦宫门危急,还能挡上一阵。”陈掌挥挥手说:“眼下非常时期,不要顾忌太多了,只要能多支持一会,哪怕将长乐宫拆成平地,也要坚持下去。”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温室殿,摇了摇头:“温室殿台基太低,不利于防守,还是长信殿吧,长信殿是当年高祖皇帝住过的地方,台基高大利于防守,要不然就鸿台,鸿台虽然小了一点,但是胜在够高。”

说,他背着手缓缓的出了殿,远远的传来了他沧老的叹息:“唉,老夫老了,拉不得弓,拿不动刀了,不能亲自上阵,只能为殿下出这些主意,殿下好自为之,老夫且去宽卧,静候殿下的好消息。”

太子沉默不语,张光凑近了道:“殿下,陈大人说得有理,还请殿下尽快决断。”

“那按陈大人说的去办吧。”太子无奈的摆了摆手,“在长信殿和鸿台构建防御设备,万一宫门被破,就退守长信殿芶延残喘吧。”

“殿下请勿担忧,我们有三千人防守,还有近万的后备力量,守住三五日不成问题的。”

“万一三五日之后,陛下的诏书还没有到呢?”太子紧紧的拉着张光的衣袖。

张光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那……就只有突围了。”

“突围?”太子一愣,慢慢的松开了张光,他看了一眼盯着他看的皇后和儿孙们,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他心里对突围是不抱希望的,要想带着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冲出长安城,基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如果放弃了他们,自己一个人逃出去,又有什么意义?看来三五日之内如果等不到天子的诏书,那么等待自己的,只有一条路了。

“你去准备吧。”太子拍拍张光的手,轻声说道:“今天多亏了先生。”

“殿下,臣本当如此。”张光拜伏在地:“臣不怕死,臣对皇孙和卫大人有信心,请殿下也鼓起信心来。殿下如果没有信心,这长乐宫就岌岌可危了。”

“我有信心。”太子笑了,笑得很无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决一死战罢了。”他抬起头,沉默了片刻,喃喃自语:“我能亲眼看着江充那个贼子死在我的面前,已经是十分快慰了。可惜的只是迟了一点,要是二十年前我就这样做,该多好啊。”

“殿下,现在也不晚啊。”张光见太子的神色变幻莫测,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心里越的紧张,他正要再说,长御倚华冲着他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去忙他应该忙的事。他和倚华交换了一下眼神,起身匆匆的去了。

“殿下,陛下就在看着你呢。”倚华不动声色的轻声一笑:“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殿下能把握住的,只有现在。外面虽然有数万的三辅车骑,可是他们都被殿下的一席话打动了,这长安城里,想要殿下性命的不过是那几个小人而已,殿下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第150章 醉人之言

第150章醉人之言

子感激的冲着倚华笑了笑,这几天都是倚华适时的些安慰,让他疲惫的心能看到一点希望,如果没有倚华看似无意的提醒,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现在。皇后卫子夫、史良她们虽然也是女人,可是她们都被这场灾难打击得知所措了,根本不能给他什么帮助。

“倚华,你坐!”太子无力的指了指身前的坐席,“坐下陪我说说话。”

倚华摇了摇头:“殿下有事尽管吩咐,在殿下面前,如何有倚华的位置。”

卫子夫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倚华的手:“你就坐吧,现在这宫里也就你能帮他出出主意了,你现在不是什么长御,你就是个女先生,就是个女待诏。”

倚华笑了,欠身施礼:“皇后,殿下,不是倚华迂腐,实在是尊卑不可乱,妾身一介长御,如何怪在皇后、殿下面前高坐。殿下,常言道,穷则变,变则通。殿下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胜负成败,不过是两三日之间的事情,殿下那么多年的压力都承受过来了,何妨再承受两日呢。也许这件事过后,殿下再回想这件事的时候,会觉得受益匪浅呢。”

太子沉默不语,被倚华的几句话说得安静下来,细细回想着这几天的话,从当初被江充逼得无路可退,到愤而斩杀江充、韩说,一股作气的控制了长安城,似乎做得意气风,果敢无比,可是当那一阵劲过了之后,面对着长安城里的情况,他又慢慢的担心起来,刘屈征调三辅车骑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几乎绝望了甚至想过逃出长安城,去向陛下请罪,可是又怕自己根本到不了甘泉宫,就会死于非命。他也想过一举击败刘屈,在陛下面前展示他强悍的一面,扭转长期以来他在陛下心目中软弱的形象,每当想到陛下届时欣喜的眼光就觉得热血沸腾,可是这个心情总是保持不了多久,他就会重新陷入悲观失望之中。

这些天反复在这激昂沮丧中煎熬,让他的神经快要崩溃了。虽然因为张光的常挥,出乎他意外的守住了西门是要逼得他拆毁长乐宫里宫殿来收拾擂木的现状,还是让他觉得举步维艰,对坚持两到三天的信心并不是很足。

更大的担忧,他对卫风没有信心不知道卫风会不会在陛下面前替他说话,卫风又能不能说服陛下,卫风又会不会尽心尽力的来救他,假他还记恨着自己,故意拖延,坐拥重兵而观成败怎么办?所以的这一切,都让太子的心一直提在半空中。

“你说风……会来救我吗?”太子好象在自言自语,又好象是在问倚华。

皇后和倚华互相看眼约而同的微微摇头,她们都从太子没有底气的话语中听出了太子信心不足的症结所在。

皇后向前挪了挪过温暖地手。将子汗津津地手握在手中。和声劝道:“据儿。你对风儿要有信心。”

“母后。我也想对他有信心。是……”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何尝不想对卫风有信心。可是事实在那里。不是他想有信心就能信心地。卫风地脾气他了解。这个人好勇斗狠。从来不肯吃亏。上次他坐视不管虽然他自认为就是管也管不了让他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亲人。特别是他地妻子和未出生地孩子。要说卫风不记恨在心。太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现在有这么好地机会。卫风如果出于报复地想法。故意拖延一天两天。等他死在刘屈和李广利地手里。再来宣诏。那也不是不可能地。至少太子觉得。如果换成他在卫风这个位置。他就完全有可能这么做。

“不。你对他没有信心。”皇后摇了摇头。怜悯地看着太子。殿中除了他们三个。再也没有外人。在皇后地眼里。颓丧地太子不再是帝国地继承人。只是她那个从小性格软弱地儿子。

“母后”太子被皇后说中了心思。虽然想出口强辩。可是却没有一点底气。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现在是风儿。你一定会坐观成败?”皇后盯着太子地眼睛。很严肃地说:“所以你觉得。风儿现在一定会借机报复你。”

“母后。我”太子胀红了脸。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倚华。但是皇后地眼神却没有一丝退让。直直地盯着他地眼睛。眼神里充满了责备和不满。太子被皇后看得心慌。他低下了头。让开了皇后逼视地目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殿下”皇后怒了,仿佛太子怀疑的不仅仅是卫风,同时也在怀疑整个卫家,包括她这个母后在内,她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殿下,你不是卫风,你不能以你的想法,去猜测卫风的想法。”

太子有些不解,刚要说话,皇后又声色俱厉的说:“卫风

娘,能够劫狱杀人,你能吗?”

太子大惊,他愕然的抬起头来,看着眼神凌厉的皇后,忽然觉得眼前的母后是那么的陌生,是那么的咄咄逼人,一点也不象他那个老实得近乎无能的母后。他又有些恼怒,在他听来,母后这话中的蕴含的意识就是他这个亲生儿子远不如卫风这个侄子了,他不服气的迎着皇后的目光,脱口就要反驳,可是一想到几个月前他眼睁睁的看着两眼姊姊死于非命无所作为,而卫风却闯狱杀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举动,他突然现皇后所说的虽然刺耳,却是事实:他和卫风根本不是同一种人。

“风儿是可能恨你,可是他不恨我,他不恨卫家。”皇后看着张口结舌的太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吐出了闷在心里很多久的怨气:“他答应过长公主,他要重兴卫家。要重兴卫家,他就必须挑一个对他来说最合适的后继之君。难道,你觉得你不是最合适的?”

“我……”太子无言以对。他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他是最合适的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据儿。”皇后缓和了口气,眼神恢复了往常的柔和:“要相信风儿,更要相信你自己。你要相信风儿的眼光,相信他经过了这个事,能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这几个月他的所作所为,你还看不出来吗?如果他真想放弃你,你又哪有重新回到未央宫的机会?”

太子冷汗淋漓,从皇后的话里听出卫风对于天子的巨大影响大,他想起来了,这一年多来,每次他之所以能逢凶化吉,都是因为卫风有意无意的在天子面前替他开脱,要不然只怕那个刺客事件就让他一败涂地了。他猛然现,在陛下面前,卫风这个外甥竟比他这个儿子还吃得开,而现在在母后的眼里,卫风显然也比他值得信任。

刹那之间,他在感到幸运同时,又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

倚华从太子神色中看出了异样,她忽然觉察到了一种潜在的危机,只是隐隐约约,无从捉摸。

“母后,我明白了。”太子俯下了身子,伏在地。

“眼下的事情,不要想太多,你对风儿要有信心,他一定能在陛下面前为你开脱,一定能说服陛下,拿到赦免诏书,而且,他一定会昼夜兼程的赶回来救你。”皇后坚定的说:“你要相信他,更要相你自己,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唯一的心思就是如何守住长乐宫,坚持到风儿带着北军来救你。”

“喏。”太子大声应道,只是声还有些颤,透着那么一丝不坚定。

“好了,我累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皇后松了太子的手,强撑着站起身来,倚华连忙上前扶着皇后。皇后叹息了一声,转身向里走去,倚华搀扶着皇后,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太子说:“殿下,你能估计到卫大人的行程,刘屈他们在外面有耳目,一定也能估计到卫大人的行程,还请殿下小心戒备,明日的战斗恐怕会更加激烈。”

太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点点头:“我明白,我会让人小心戒备的。你好生照料着母后就是。”

马何罗和刘屈、刘靖父子相见甚欢,直饮到半夜,这才辞别出门,在亲卫的扶持下,脚步有些飘忽的马何罗走在寂静的长章台街上,看着路中间空荡荡的驰道,忽然豪气顿生,他一手扶着柳树站定,一手指着驰道,转过头对亲卫说:“你们信……不信,这次立……了功,用不了几……年,我就能在……这上面驰马?”

亲卫相互看了看,一个也没有回答。能在驰道上驰马的,除了陛下之外,都是极受陛下宠爱的亲信,还要有特别的功劳才有这等荣耀,以马何罗一个侍中仆射,要做到这一步好象还有很大的距离。

“嘿嘿嘿……你们别不信。”马何罗看出了亲卫们的犹豫,他松开了扶着树的手,叉在腰间,另一手指点着路对面的长乐宫宫墙上巡视的士卒,不屑的说:“明天要打败他们,是易如……反掌,平定了这场叛乱,我就有可能去带兵。嘿嘿嘿,到时候让陛下……看看,究竟是……谁能打仗。”

“大人。”一个亲信见马何罗口不择言,显然是醉不轻,生怕这话落到别人的耳朵里,连忙上前轻声相劝:“夜深了,明天还要交战,还是早点回营休息吧。”说着,和另外一个人上前半扶半拉的将马何罗推上了马车。马何罗意犹未尽,他口齿不清的对亲卫们说:“你们……不要不信,不出两……三年,我……马何罗……”话还没说完,一头栽倒在马车上,鼾声大作。

第151章 铤而走险

何罗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中被人叫起来的,他睁着腥松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立刻醉意全消。//

“你怎么来了?”马何罗紧张的看着面前形色狼狈的江伟。江伟本来长相俊朗,和他的父亲江充一样是个美男子,可是现在却篷头垢面,满面灰尘,衣服被关中特有的黄土染上了一片片土黄色的污渍。江充被太子杀死之后,他就消失了,连马何罗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没想到他突然之间出现了长安城。

“大人!”江伟神色紧张的看了看旁边,马何罗立刻明白了,挥手将亲卫们赶了出去。

“大人,刘进去了甘泉宫。”亲卫们刚出了帐门,江伟就凑到马何罗身边,急切的说,他的声音很沙哑,一点没有以前的清亮:“令弟没能拦住他,手下的郎官林杰……被刘进斩了。”

“有这事?”马何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送到嘴边的凉水也忘了送到嘴里去,手抖了一下,半杯水洒在前胸,激得他浑身打了个激零。

伟点点头:“杰阻拦刘进,不让他去见陛下,没想到刘进突然怒,当场拔剑斩杀了林杰,令弟正要将他拿下,金日奉诏赶到,矫诏的事……泄了。”

马何罗一听,剩下的那半水也跟着撒在了胸口。矫诏是什么罪名,他知道得很,虽然说马通可推到已经死去的林杰身上,但他这个上官也推不掉责任,丢官是轻的,斩也在情理之中。

“大人……”江伟马何罗惊惧不安脚抖,立刻上前按住马何罗的肩,将他按在了坐席上:“还有一件事。”

“还……还有什么事?”马何罗的牙齿咯咯打,眼神呆滞。

“卫风领了诏书。正在日夜兼程地往赶。最迟明天上午就可以赶到长安。”江伟一字一句地说。

“什么?”何罗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手捏着水杯手紧握着拳头。瞪着双眼看着江伟。势若惊虎:“这么快?”

伟点点头:“我宫里地人传出地消息说风在陛下面前为太子解脱。领了诏书来查验太子谋反地事情。依我之见。他肯定要阻止战事。把太子押送到陛下面前。”

“那……怎么办?”马何罗昨天晚上喝地酒全化成冷汗。倾刻之间就将薄薄地夏衣粘在了身上。

江伟看着马何罗惊慌失措地样子。暗自摇头上却不动声色:“大人莫要惊慌。太子、皇后诅咒陛下。妄杀大臣。起兵据守长安。意图不轨。这是长安城地人有目共睹地。相关地证据也早就送到了陛下地面前。陛下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赦免他。就算陛下法外开恩这个太子也是保不住了。”

“哦——”马何罗长出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夜风一吹。他觉得浑身凉。特别是心口。他低头一看自己敝开地怀和胸口已经全湿地单衣才觉得自己是失态了。他掩了掩衣襟。系好了腰带才敷衍地说:“既然如此。那最好不过了。江公子打算怎么办?”

江伟微微的眯着眼睛,看着神色轻松起来的马何罗过了一会儿才说:“马大人,家父因公殉职,想来陛下不会太亏待我江家,只是有一件事,恐怕对我江家和马大人都有些不利?”

“什么事?”马何罗有些不快的皱起了眉头,他现在想到的事就是和江家撇开关系,避免引起陛下的不快,太子就算失势了,他也没有必要再去惹太子,谁不知道他哪一天又得势?陛下的脾气,谁也搞不清,原本江充能搞得清的,可惜他现在已经死了。江伟虽然也算是个精明的人,可是跟久经仕宦的江充比起来,他还太嫩了。

“家父有些和马大人来往的帐目,现在掌握在太子手中。”江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险的光芒,他不动声色的说:“如果这些帐目落到陛下手里,只怕陛下会怀疑家父和马大人有些违法的事情,还会牵连到燕王,这样一来,事情可就有些不好办了。”

“怎么会这样?”马何罗顿时急了,他一直相信江充谨慎,可是没想到江充会留下这么大一把柄。太子杀了江充之后,派人抄了江家,当时江充意外身死,江伟在甘泉宫,家里没有人主掌,所有的东西全被太子抄走了,江伟说的这种情况倒不是没有可能。一想到那些证据落到天子手里的后果,马何罗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有了这些证据,事情就会完全变了模样,太子头上的诅咒陛下、斩杀大臣的罪名,就成了燕王勾结内臣,意图诬陷太子,太子被逼只得反抗的无奈之举了。真要到了那一步,燕王、江家肯定是跑不掉,他马何罗兄弟也一样跑不掉。

江伟不说话,低着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润着干渴的嗓子,他昨天中午得到消息,半天一夜~了三百多里路,跑死了几匹马,人也快累倒了,嗓子被黄土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现在把话都说给马何罗听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一大半,是给马何罗思考余地的时间了。

马何罗先是呆若木鸡的看着江伟,紧跟着又暴怒起来,他扔掉了手里的杯子,握上了剑柄,目露凶光,恨不得拔出长剑当场击杀了江伟。不过他再粗鲁,也知道现在杀了江伟也无济于是,而且他还需要江伟给他出主意。江伟这么老远的跑来,总不至于就是为了送这个信。

“江公子。”马何罗强忍着心头的烦闷,气哼哼的在江伟对面坐了下来,瞪着江伟:“不知江公子有何妙策?”

“我?”江伟愣了一下,似乎很意外:“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是来向马大人求救的。”

“向我求救?”马何罗粗壮的眉毛抖了抖,带着三分不解,七分不快的问道。

“是啊。”江伟郑重事的点点头:“那些证据如果落到陛下的手里,我江家就会落得个族诛的罪名,同时也会连累了马大人,所以我想,马大人应该会帮我拿回那些证据。”

“怎么拿?”马何罗提高了声。

“进宫去拿。”伟指了指东面的长乐宫:“太子放弃了博望苑,这么重要的证据,当然也会随身携带,只要找到太子,也就找到了这些证据,到时候焚之一炬,马大人就安全了。”

“你蒙我?”马何罗什么都明白了,他扑上去,一把揪住江伟的衣领,几乎将他提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象铜铃一般,声音却逼在咽喉里:“你让我去杀太子?”

江伟也不挣扎,脸色平静的看着马罗:“马大人如果不愿意帮忙,大可不去,现在将我交给太子,说不准太子还会感念马大人的恩德,为马大人在陛下面前求个情,赏你个痛快的。不过内臣勾结藩王这个罪实在太重,就算陛下开恩,你家兄弟三人也难逃一死。”

“竖子,是在威胁我吗?”马何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一口吞了江伟。

“不敢。”江伟摇了摇:“我父亲已经死了,我如果不能手刃太子,也无颜立于世上。”他掰开了马何罗的手,缓缓的站了起来,逼视着马何罗,眼神逐渐变得凶狠起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太子会不会被陛下赦免,不管马大人帮不帮我,我都不会向他低头,此生一定会取他项上级。一年不成十年,十年不成三十年,我要让他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马何罗看着面目狰狞的江伟,一下子被镇住了,不由自主的向后让了一步。江伟哑着嗓子说:“我到这里来,不是要逼马大人做什么,我只是想给马大人提个醒。马大人如果觉得把我的级现给太子,能够减轻马大人的罪责,那么就请马大人立刻动手,我江家的仇,自有舍弟去报。”

马何罗打了个寒噤,他听出了江伟话语里的威胁,他既然敢到这里来,自然是有人知道的,如果他死在他马何罗的手里,那么他马何罗自然和太子一样,成了江家报复的对象。江充的手下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势力,马何罗虽然不是很清楚,却也隐约知道一些,被这样一个家族盯着,就是当了官,也当不安生。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杀了江伟,也无法和太子讲和。

“怎么才能拿回那些证据。”马何罗的口气软了下来,眼前的事实逼着他不得不向江伟低头。

“马大人没见到诏书之前,太子就是陛下钦定的逆贼,马大人攻进长乐宫,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江伟见马何罗转换了态度,也跟着松了口气:“斩杀了太子,大人就是有功之臣,陛下就算后悔了,也有理由责怪大人,他的诏书在此,大人只是依诏行事,就算不赏,他也不好降罪于大人,大不了闲置大人几年。而一旦大人拿到了证握,燕王就安全了,他会牢牢的记住马大人保全他的恩德,将来他如果有机会登基,马大人的功劳自然不在话下。”

马何罗思前想后了好半天,觉得江伟的话似乎在理,他现在是依诏平叛,就算杀了太子,也是奉诏行事,并无过失。拿到了那些证据,太子又死了,那事情还有可挽回的余地。更关键的是保护了燕王,太子一死,燕王的机会最大,将来燕王如果登基,他就是功。

问题是,卫风还有一天就能到长安,他这一天时间,能拿得下长乐宫吗?

“不用担心,师将军一定会全力配合你的。”江伟看起来信心十足的笑了。

第152章 诛九族的罪证

何罗半信半,他看着很有把握的江伟,却不知道何而来。有心想问,江伟却微笑不语,只是很神秘的说:“马大人,我现在很饿,身上也很脏,这样子去见2师将军未免有些不敬,麻烦你给我准备点吃的,然后你就准备进攻吧,我向你保证,天亮之后,2师将军会主动来找你合作,如果他不来找你,你就不用费心了,直接准备向陛下请罪吧。”

马何罗对江伟故弄玄虚的做法很不爽,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如果没有师将军李广利的配合,不动用三辅车骑,他要想打进长乐宫不是不可能,可是要想击杀太子,那可能性就太小了。羽林郎再精锐,也不可能独力承担全歼宫中守卒的任务。

他让人安排了饮食,看着江伟狼吞虎咽的吃完饭,又安排他去沐浴。等江伟穿着一身郎官的衣甲从后帐出来,马何罗顿时眼前一亮,眼前这个英气勃的年轻人和刚才那个泥猴子判若两人,除了眉宇之间还有一些倦意,谁能想到他就是刚才那个狼狈不堪的江伟?

“江公子,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马何罗一边将通行令插到江伟的腰里,一边笑着说。他笑得很勉强,因为他虽然对江伟能否说服李广利并没有信心,但是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就算李广利不动手,他也必须动手,要不然就只能等死了。基于这个原因,他虽然不喜欢江伟,可是又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江伟身上。

“马大人放心。”江伟紧握着腰间长刀的刀环,抬起眼微微的眯着眼睛看向刚刚现出鱼肚白的东方:“只要马大人和2师将军携手,太子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马何罗强笑着点头:“如果公子能说到2师将军,数万大军一起进攻,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江伟没有再说,双手抱拳,了一个军礼,转身大踏步的走了。马何罗背着手看着江伟消失在墙角处,暗自叹了口气。他的目光穿过章台街,看向紧闭的长乐宫门,沉默不语。

今天,能打这扇宫门,杀死太子吗?杀死了太子,真能挽救自己吗?

他不知道。

穿着白色丝衣的李广利手持长剑,府中翩翩起舞,姿势虽然算不上潇洒,倒也是中规中矩他日渐福的身体很是相配。

“!”他一声轻喝。左手捏着剑诀。反弓在头顶。身体反转向右。右手长剑向后平平刺出。

“好剑法!”刘屈父子拍着手。微笑着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李广利一见他们。立刻笑了了式子。刘靖赶上前去接过他手中地长剑。递到旁边地剑僮手中。又取过剑僮手中地毛巾双手奉给李广利:“岳父。你这剑法越地沉稳了。正如你用兵一样。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不动如山掠如火啊。”

“惭愧惭愧。”李广利心情大好。虚地连连摇头:“贤婿过奖了。我用兵十几年。不过略窥门径。离登堂入室还远。哪里敢当得‘不动如山。侵掠如火’八个字。老了老了辈子怕是达不到孙子所说地这个境界了。现在这身子骨还能动。再过几年。就只能看你们这些后生纵横了。”

刘屈呵呵一笑。连连摇头:“亲家翁说地哪里话看你这么好地身体。再打二十年仗不成问题啊。侍候完了陛下得侍候后继之君呢。你这个名将如果撂挑子我大汉还有谁能担得起这个重任?”

李广利哈哈大笑。得意地抚着颌下地胡须享受着名将地威风。在他看来。太子这次是死定了。剩下地几个皇子当中。昌邑王有他这个舅舅撑腰。是不言而喻地最佳继承人。陛下身体不好。随时都有驾崩地可能。如果昌邑王真能成为嗣君。他这个2师将军到时候就是大司马大将军。比卫青当年还要威风。

刘屈凑近了李广利。轻声笑道:“亲家翁。卫风已经去了甘泉宫。听说皇孙也去了甘泉宫。陛下会不会听信了他们地片面之词。赦免太子?如果卫风受了诏。日夜兼程地往回赶。估计这两天也就到长安了。亲家翁。仅凭马何罗那竖子恐怕一两天之内打不下长乐宫啊。依我之见。还得亲家翁这位名将出手。才能奏全功。”

李广利撇了撇嘴,很有风度的点了点头:“亲家翁说得也是呢,我昨天看他攻打西门,也觉得光靠他一个人,要想拿下长乐宫恐怕有些吃力,白白牺牲了那些羽林郎。我打算着再看半天,等宫里的守备消耗得差不多了,就一鼓作气的拿下长乐宫,好让亲家翁早点回去向陛下交旨。”

刘屈见李广利虽然没有答应立即出手,可是也算是松了口,想想差半天也应该

什么事,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亲家翁所言甚是,出手,我这趟皇差就有把握了。”

两人互相看看,哈哈大笑。正说着闲话,门外有人来报,马何罗派了使来与2师将军商量战事,李广利一听,指着门外对刘屈笑着说:“你看你看,他倒来不及了。”

刘屈呵呵的笑着:“他昨天打了半天,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自然要来请亲家翁帮忙,亲家翁,对小辈不能太计较,还是见一见吧。”

“那……就见见?”李广利见马何罗主动派人来求见,立刻想到了是马何罗不好意思见他,让手下人来求救了,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坦,很给刘屈面子,大度的挥手说道:“让他进来吧。”

郎官打扮的江伟不卑不亢的跟着将军府的护卫走到了庭中,向李广利和刘屈拱了拱手,施了一礼,却没有下拜。李广利一见,心里很不痛快,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消失了,他冷漠的看着在庭中长身而立的江伟,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人,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

江伟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皮甲,又抬起头直视着一脸严肃的李广利:“将军,当年条侯在细柳营见了孝文皇帝都没有下跪,言军中只行军礼,小将见了将军,又何须下跪?”

“你——”李广利大怒,抬手戟指伟,大声喝道:“你是哪来的,这么不知礼仪,居然敢到我将军府来放肆?来人!”

“喏。”两个护大声应着,上前就要抓江伟,江伟一抬手,止住了两个护卫:“且慢!”

那两个护卫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李广利一见,更是生气,自已的命令居然不如一个莫名其妙的郎官好使,这兵带得可真是窝囊,刚才刘屈还赞自己是名将呢,转眼之间就丢人现眼了。周亚夫在军中,手下人只知有军令而不知有诏书,自己倒好,手下的护卫都指挥不了。

怒不可遏,白净的圆脸立刻胀得通红,高举起手臂正要号司令,江伟扑哧笑了一声:“2师将军,你大祸临头了,还有时间在和我一个小小的郎官摆威风吗?”

“我大祸临头?”李广利看一眼,本想笑两声表示不屑,可是他看着江伟看起来很轻松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他停住了号施令,上下打量了江伟一眼,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满腔的怒火顿时变成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刘屈也认出了江伟,和李广利一样,他对江伟突然出现在这里感到十分不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李广利,正和李广利同样惊恐的眼光撞在一起。李广利略一思索,摆手斥退了护卫,冷笑了一声:“江公子,不好生的在外面躲着,居然还敢到长安城来,胆量不小啊。”

江伟摇摇头:“我又没有犯罪,为什么要躲?太子擅杀大臣,我正要找他理论呢。”

“既然如此,江公子应该去长乐宫啊,来我将军府又有何贵干?”师将军背着手,围着江伟转了两圈,阴森森的说。

江伟叹了口气,刚才的倨傲一扫而空,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很颓丧的样子:“不瞒将军和丞相说,我是想为父报仇,却有心无力,所以只有来求将军帮忙了。”

“求我帮忙?”李广利笑了,刚才丢掉了面子一下子又捡回来不少,他歪着嘴角,不屑的打量着江伟:“你觉得我能帮你?”

“将军能帮我。”江伟郑重的点点头,在李广利嘴角的笑容绽放开来之前,他又说:“因为,将军帮我,就是在帮将军自己。”

李广利的笑容僵在了嘴边,他听出了江伟话语中威胁的意味,他皱起了眉头,很不快的盯着江伟的眼睛,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极其生硬:“江公子这句话什么意思?”

江伟极其诡异的笑了,他向前迈了一步,和李广利仅隔一尺远,他的声音特别低,低到只有李广利一个人能听到:“将军,我得到可靠的消息说,太子手中掌握了朱安世刺驾主谋的证据。”

李广利的脸一下子白了,他禁不住颤抖起来,腿有些软,支撑不住肥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打了个踉跄,一直冷眼旁观的刘靖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刘靖和刘屈并没有听到江伟在李广耳边说了些什么,但是李广利脸色的巨变,让他们感觉到江伟所说的一定是刺中了李广利的要害,要不然他不会如此失态。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紧紧的盯着李广利的脸色,一个紧紧的注意着江伟。

第153章 最后的机会

广利的脸颊不自然的抽搐着,嘴角颤动,却一句话他的眼神里有三分怀疑,剩下的七分全是恐惧。朱安世刺驾的事情如果被陛下知道了,他李家肯定没有活路,这是毋庸置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派人刺杀陛下,这是跟谋反一样,诛九族的弥天大罪。

他并不完全相信江伟,可是他又不敢不信,太子多少重掌过几天国事,廷尉府先前又是由和公孙家交情不错的王常管的,要说太子手里现在有证据表明朱安世和他李广利有关,倒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这件事他自认为做得十分隐秘,江伟如果不是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如何能到他面前来要抰他?

稍微一想,李广利就相信了江伟的说法。

“将军,我昨天从甘泉宫得到消息,陛下已经派卫风赶回长安城,全权负责太子谋反一案的指挥,要将太子捉拿到甘泉宫,交由陛下亲自审问。”江伟看着汗流满面的李广利,很平静的说:“卫风现在全力赶路,快则今晚,迟则明早,一定能赶到长安城。将军,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说完,他拱了拱手,也等李广利点头,向后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李广利已经魂飞九天之外,根本没有注意到江伟已经走了,他傻傻的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亲家翁?”刘屈见李广利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有些紧张的上前摇了摇他。李广利被他这一摇,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来说道:“江公子……”话出了口,才现江伟早就不在那里了,后面的话一下子全逼在了咽喉里。

“江公子已经走了。”刘屈不为人注意的摇了摇头,对李广利这种与他名将身份不符的举止十分失望,这哪象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名将啊,怪不得打了几次仗都没什么胜绩呢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他怎么……走”李广利狼狈的擦了擦满脸的汗水,焦急的看着刘屈:“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风领了陛下诏书,前来接管太子谋反一案,要将太子带到陛下面前。”刘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江伟的话,最后着重语气说:“将军的时间不多了。”

“哦……!”李广利如梦初醒。他急急地转身就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大声叫道:“快。快。请杜先生来杜先生来。”

江伟出了2师将军府。冷汗才透体而:。浸湿了贴身地衣服。他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说朱安世刺驾和李广利有关。他只是猜测有这种可能而已。去见李广利之前。他并没有什么把握。他甚至没有敢说李广利和这件事有关。生怕露出马脚。没想到李广利心比他更虚。一下子就被他击中了要害。

沿着向前走了不远未央宫北门前那高耸入云地北阙前站了下来。江伟抬起头看了一会高高在上地阙门。又低下头看看宫门口那两匹亮地金马。暗自叹了口气。虽然吓住了马何罗和李广利。逼得他们不得不全力进攻长乐宫。但是他对太子会不会死。却一点信心也没有。毕竟长乐宫里现在有充足地军械和粮草。士卒虽然是临时拼凑起来地。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另外一个就是他担心卫风会象他一样日夜兼程地赶回长安。虽然他知道卫风和太子有过节可是在他看来。这点过节和保住太子所能带来地巨大功劳相比本不值一提。死几个人能算得了什么?妻子死了。可以再娶翁主。儿子死了。可以再生无数个。只要有皇帝地恩宠一切地损失都可以成倍地捞回来。

如果能保证他地生命安全和江家地地位不受影响。他江伟现在可以立刻跪在太子面前请罪相信。他地父亲江充在九泉之下会赞同他地做法。可惜一切都不可能。江家和太子地恩怨。远比卫风和太子地恩怨来得严重千百倍。他们。没有调和地可能。

但是卫风有。如果这次他救了太子。太子还有可能登基地话。会感恩他卫风一辈子。就算太子不能登基。也同样会感激卫风。他手下地力量。也将全部转化成卫风地班底。更重要地是。通过这件事。他会在陛下面前得到更大地信任。作为一个最可靠地力量。交给后继之君。也是说。不管谁登基。卫风地地位都不可动摇。那些皇子想要争取继位地机会。先就要得到卫风地支持。

江伟感到了个人在皇权面前地渺小。正如自己站在这北阙之下地感觉。和强大地皇权相比。其他人都微不足道。江家之所以能富贵。就是因为有了陛下地宠信。江家之所以到今天。也是因为和后继之君结下了仇怨。

父亲还是因小失大啊,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个结果呢?

太子啊。

江伟感慨万千,他慢慢的收回了目光,迎着初升的朝阳向东走去。他没有回马何罗的军帐,他相信看到李广利的时候,马何罗会知道如何做,因为他不是在拯救江家,他是在拯救他自己。

至于江家,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是不可能再有机会翻身了,陛下不会为一个已经死去的臣子得罪任何人,哪怕这个臣子曾经是他最忠实的爪牙。

沿着街一直向前,从长乐宫高大的宫墙下一直向前,江伟出了霸桥城,不知所踪。

杜宇难得的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沉默不语。额头上全是淋漓汗珠的李广利屏住了呼吸,眼巴巴的看着杜宇,紧紧的盯着杜宇薄薄的嘴唇,希望他能说出一个让他逢凶化吉的绝妙主意。

可是最终结果他失望了,看着杜宇闪动的眼神,李广利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杜宇很怀疑江伟的说法多少可信的成份,可是他也不敢赌,哪怕江伟的话只有一成的可能,他也不敢。万一这些消息是真的,那么李家只有在卫风赶到长安之前,趁着陛下平叛的诏书还有效,击杀了太子,将那些证据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绝无幸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杜宇相信以陛下的性格,绝对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没有其他办法。”杜宇起了头,看着青黑色的屋顶:“将军只有一条路,在接到陛下的诏书、交出兵权之前,攻破长乐宫。”

李~|怔怔的看着杜宇,失望之极。他呆呆的坐了片刻,一言不的起身就走。刚出了门,杜宇又赶了上来,李广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先生还有什么事?”

杜宇一愣,随即又拱手道:“将军,为策万,请将军即刻销毁所有的昌邑王来住的信件,同时通知昌邑王做好准备,宇担心……不管成败如何,陛下的使一定会去昌邑调查的。”

李广利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拱手还礼道:“多谢先生提醒,我立刻派人去办。”

杜宇苦笑了一声:“将军保重,杜宇在此待候将军成功的好消息。”说完,他退了一步,轻轻的掩上了房门。李广利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了片刻,扭头大步走了。

做了一夜拆迁工作的张光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出现的西门楼上的时候,被眼前如临大敌的三辅车骑吓了一大跳,看着隔着章台街站立得整整齐齐的军阵,他头皮麻,半边身子都木了。李广利这是疯了吗?居然要不分主次的全面进攻长乐宫?怎么所有的三辅车骑全部出动了,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头,将长乐宫围得水泄不通。一排排武刚车列在阵前,手持长刀、盾牌的步卒面色严峻的站在武刚车的后面,辎重兵还在忙碌着,好象在运送什么东西,当张光看清楚那些粗糙得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用刚刚伐下的树扎起来的云梯的时候,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李广利真疯了,他不再试探,不再等长乐宫的消耗,他要不惜代价,一举拿下长乐宫。

张光虽然不知道李广利为什么会疯,但是他清楚李广利一旦疯的后果,如果李广利不惜代价,不分主次的全面进攻,以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再加上士兵素质的差距,长乐宫绝对守不到一天。

“报太子殿下。”张光面色白的冲着身边的卫士下达了命令:“让他做好一切准备,今天这一战……就是最后一战。”

太子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一大早就被南门的将领送来的消息惊醒了。当他得知昨天按兵未动的三辅车骑突然全部摆开了强攻的阵势,准备起凌厉一击的时候,他几乎被打懵了。他赶到了南宫门,看着百步之外的长安城墙上的一排排弓弩手,看着城墙和宫墙之间举着盾牌、推着武刚车正在布置攻击阵型的士卒,他感受到了那一种临战之前的紧张和压抑。

这一段城墙是丞相司直田仁和御史大夫暴胜之把守的,他们原先和太子的关系都不错,所以昨天西门打得热火朝天,南门却是寂静无声,太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的形势突然大变,南门也要动手了。南门如果要动手,那么东门和北门的情况大致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四面同时攻击?太子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手脚麻。他连东门和北门都没有去,直接回了长信殿,长信殿现在是长乐宫里为数不多还完整的宫殿,皇后卫子夫、詹事陈掌、少傅石德,以及太子的家人,全都挤在这里,上万人一夜的劳动成果,四周刚刚筑起的防护措施已经让这里变成了一个堡垒。

第154章 狂喜

母……后,大事不好。”太子嘴唇颤抖着,扑通一声前,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紧紧的盯着皇后吃惊的眼神。

“怎么了?”卫子夫拉着太子的手,惶惶不安的说。太子将他看到的情况和张光的分析一起说了一遍,最后说:“李广利要不惜代价的四面进攻,我们只怕……抵抗不了多长时间。”

卫子夫的脸色也白了,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刚赶到的陈掌沉吟了片刻,却突然大喜:“殿下,这是好事啊,一定是卫风离长安城不远了,李广利狗急跳墙,这才孤注一掷。”

太子、皇后愕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欣喜不已的陈掌,陈掌喜不自胜,他顾不上礼节,上前一把抓住太子的肩膀,话说得极快,似乎心中的喜悦抑制不住的向外冒。

“殿下,你想啊,以三辆车骑目前的状态,李广利昨天都不敢动用他们进攻,只敢让羽林郎先上阵,一方面是想振一振士气,另一方面消耗我们的力量,按这个办法,三五天之后,我们就会被压垮,可是他只过了半天,就做出全面进攻的准备,为什么?”还没等太子回答,陈掌就自己回答道:“他等不及了啊,一定是甘泉宫那边传来了消息,陛下的赦免诏书已经出来了,他这才要抢时间,抢在诏书到之前,攻长乐宫。”

皇后和太子相看了一眼中露出狂喜的光芒,不约而同的问道:“会是风儿(弟)吗?”

陈掌笑得嘴都合不拢,他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失礼,嘴里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太子的脸下,不过太子显然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急切的看着陈掌,陈掌那从满脸的皱纹里透出的喜悦让他的心也跟着飞了起来。

“除了卫大人有谁能担此重任?”陈掌大笑道:“甘泉宫到这里近四百里,就算快马飞驰,至少也需要十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说,最迟昨天中午,陛下已经下了赦免诏书。这跟卫大人去甘泉宫的时候正是吻合。换句话说,卫大人一到甘泉宫,就在陛下面前为殿下脱罪且拿到了陛下的赦免诏书。”

“真的?”太子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太阳**也跟着剧烈的跳动起来,如果真如陈掌所分析的那样么他就算是劫处重生了,有了陛下的诏书了,有了掌握着北军的卫风相助,至少保住性命是不成问题的了。

最让他开心地还是。卫风有放弃他。忽然之间。太子对这个消息感到了无比地喜悦至比听到陛下地赦免诏书已经下达还要开心。

“当是真地。”陈掌乐呵呵地说:“要不然李广利为什么了疯。驱动心怀疑虑地三辅车骑强攻长乐宫?他时间不多了不动手。等卫大人一到长安他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也明白过来。她连连点头附和陈掌地话:“据儿姨父说得对啊。想来想去。只有这一种可能。风儿既然接了诏书。他也一定会尽快赶到长安地。估摸着时辰。他今天不到。明天也要到了。”

“他……他会这么急吗”太子地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心里还剩下最后一丝担心。

“殿下放心。既然他向陛下求了情。又接下了这桩重任。他就一定会全力以赴。”陈掌收回了手。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指着外面对太子喝道:“殿下。今天这一战。就是至关重要地一战。卫大人赶到长安之间地这一天。就是你最难熬地一天。你能撑过这一天。你就万事大吉。撑不过这一天。你就什么也没有了。这长乐宫里。就是杀场。”

太子听了。狂喜地心立刻沉了下去。不过。就算卫风尽快赶来。他也不可能象六百里加急地驿马一样。从甘泉宫到长安。他至少需要一天半地时间。如果再有意耽搁一下。可能就是两天时间。两天赶四百里。不管是谁。都不会怀他故意拖延时间。就算他对卫风有心。他也找不出哪怕一点理由。更别提现在对卫风十分信任地陛下了。

换句话说,他至少还要再支持一天,才能看到希望。

三千囚徒,能支持一天吗?太子心里直打鼓。

“殿下,现在应该立刻把陛下下达赦免诏书的消息传递出去,告诉外面的将士李广利的险恶用心,进一步打击三辅车骑士卒的信心,鼓舞我军的士气,彼消此涨,我们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陈掌欣喜之下,似乎脑子一下子活了起来,他的眼珠转动了几下,又说:“我们

这个结果,其他大臣也一定能猜到,他们不会全力正下死力的,只可能是李广利。

西门,还是重中之重,殿下应该立刻增兵西门,西门一旦失守,立刻退守长信殿,无论如何,一定要支撑到卫风到达长安。”

“姨父说得有理。”太子听了陈掌这么一分析,立刻信心大增,他立刻叫来了人,让他们去各门传递消息,鼓舞士气,他亲自带着李禹等人,赶到西门。

西门已经开战,马何罗指挥着羽林郎连夜赶制出来的加固武刚车的掩护下,推动巨大的撞车,对宫门动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四架武刚车并成一排,上面用木头搭起了高大的架子,门楼上扔下去的擂木虽然砸得架子轰轰作响,却伤不了分毫,张光看着宫墙下的庞然大物,无计可施,只能听着宫门被巨大的撞木撞得呻吟不已,他已经做好宫门被攻破的打算,让人在宫里准备好了塞门车。

太子看到张光的时候,张光正不停的拉弓放箭,射杀举着盾牌向宫墙接近的三辅车骑,对于羽林郎的进宫,他已经没有指望了,在他看来,宫门被破,只是迟早的事情,眼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张先生。”太子在禹举着持盾牌掩护下,冒着箭雨,小心的避让开地上的尸体和武器,赶到了脸色阴郁的张光面前,张光正心急如焚的放箭,一见太子来了,吃了一惊,连忙将太子向门楼里拉。等到了门楼里,关上了门,外面的喊杀声小了一声,他这才急急的问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太子听着门楼不时被长射中的声音,他喘了口气,将陈掌的推测说了一遍。张光听了,略一思索,立刻两眼放光,陈掌的分析有道理,应该比较接近实际情况,再说了,就算猜错了,现在也只能相信他,要不然真的没法子支持下去了。

“如侯!”张光顾上和太子说话,转过头冲到门口,打开门冲着外面叫了一声,话音未落,一支长箭从他的耳边掠过,险些射中他的面前。背着盾牌赶到的如侯大吃一惊,连忙用手中的盾牌护住了张光:“先生有何吩咐。”

张光急促的对他说:“快,你快去对士们说,就说陛下的赦免诏书已经出,卫大人正在赶往长安途中,只要支持过这一阵子,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如侯两眼放光,转身就要,张光又一把拽住了他:“你找几个嗓门大的,站在宫墙上喊,就说李广利为了一已之利,不顾将士们的性命,等陛下诏书一到,所有进攻长乐宫的人都会有罪。”

“喏!”侯大声应道,举着盾牌冲出了门楼。没过多长时间,外面就传来了整齐的呐喊声:“陛下下诏,赦免太子,2师将军,草菅人命,三辅车骑,死不得其所!”

着一阵似一阵的喊声,太子和张光感受到了已方士气的高涨,相形之下,外面的士气似乎受到大的影响,进攻一言的呐喊声慢慢的弱了下去,就连刚才被射得咚咚作响的门,都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撞木撞击宫门出的巨响,听起来却越的清晰了。

“殿下,立刻把援兵派到宫门处。”张光看着太子,恳切的说。

“有理。”太子对李禹挥挥手:“你快去吧,无论如何要守住宫门,守住了这里,就是守住长乐宫。”

“喏。”李禹一抱拳,转身冲下了门楼。

宫门已经不堪重负,在沉重的撞木连续的撞击下,宫门的缝隙起来越大,粗壮的门栓出现了裂缝,并且随着又一次的撞击不断的延伸,透过缝隙,已经能看到外面郎官们兴奋而疯狂的脸。

宫内,一架新扎成的塞门车已经推到了宫门内,上面的树皮都没来得及剥,当然更来不及凿制榫卯,只是用麻绳粗粗的捆在一起。李禹一看就皱起了眉头,这样的塞门车能当得几时,那些郎官们几刀就能将这些麻绳砍断,把这个看起巨大的塞门车变成一堆木头。

“跟我来!”李禹一招手,第一个爬上了塞门车,他虽然人到中年了,可是身手还很灵活,没多长时间就爬到了塞门车和宫门之间,这里已经没有多少地方,前后不足两步远,摇晃越来越明显的宫门几乎能撞到他的面前。李禹视而不见,伸手摘下了腰间的弓,右手向肩后一抹,两只羽箭就扣到了他的手里,一齐搭上弦上。

第155章 最后的血战

嗖嗖”两声,羽箭从宫门上裂开的缝隙里射出,正飞奔而来的两个郎官的面门。那两个郎官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会从宫门里射出箭来,当即扑倒在地,后面的人没看到箭,也根本收不住脚,随即被他们绊倒,转眼之间,连着三四个人倒地,正要冲刺的撞车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斜擦着武刚车就偏了方向,将组成巷道的武刚车拨得东倒西歪,轰隆一声撞上了宫墙,撞得尘土飞扬。撞车尾部的几个士卒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就被撞木和武刚车挤得血肉模糊。

刚才还声势惊人的撞车,一下子成了郎官们的梦魇,他们一面要想扶正撞车,救出被夹在中间的兄弟,一面还要躲闪宫门后不停射出的箭羽。因为倚仗着武刚车的掩护,不怕宫墙上的长箭,他们根本就没有带一面盾牌,突然遭到李禹长箭的袭击,一下子让他们措手不及。

李禹的箭似乎长了眼睛,在这十来步的距离里几乎是箭箭夺命,例不虚。

跟着他爬过来的几个太子舍人也躲在宫门后面,透过缝隙不停的向外射长箭和手弩。转眼之间,宫门外巷道里就倒下了十几个郎官,剩下的都隐到了撞木的后面,躲避噬血的长箭。

原本轰鸣的宫门口,一下子安静下来,能听到了只有嗖嗖的箭啸和外面中箭郎官的凄厉惨叫声。宫门后紧张的士卒们看着静静的宫门愣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时出兴奋的吼叫声。

李禹冷笑了一下了手中的弓,看着外面扔下撞车狼狈逃去的郎官,命令人拉开塞门车,立刻抓紧时间加固宫门。又留下几个箭手注意外面的动静,这才回到了门楼上。

太子已经听到了下面的,虽然他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是一声巨响之后,宫门被撞击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他不知是不是宫门已经被撞破,惊惧不已。可是再一听面并没有紧张厮杀的声音,这才放松了一点,等到他看到李禹大步走了进来,一脸的平静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打退了?”太子出一丝笑容,面皮不停的轻微**着。

“幸不辱使命。”李禹抱拳礼。

“吁——”子长出一口气才松开了紧握的双拳,掌心处传来一阵刺痛,他抬起手一看,这才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李广听到了宫墙上地喊声看着明显泄了劲地三辅车骑。气得暴跳如雷紧接着。他又听到远处传来地喊声然太子并不仅仅是针对他。而是在四门都展开了心理攻势。李广利虽然不是真正地名将是他也能体会到这将对他地士气产生多大地打击。西门有他和刘屈亲自督战不过如此。另外三门地情况就可想而知了。他最担心地还是。百官如果听了这些话。也会猜到自己如此疯狂进攻长乐宫地真实用意。那么自己再想希望他们全力进攻。恐怕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可是不攻下长乐宫。又能如何?他有退路吗?本来他是可以轻松地退下去地。可是朱安世那件事把他也逼到了绝路上。他没有别地选择。

“去将杜先生请来!”李广利挥挥手。焦燥地下达了命令。杜宇虽然闭门不出。表示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可是事到临头。李广利还是找不到更合适地人来商量。只有把希望还寄托在杜宇身上。

杜宇还没来。马何罗和刘靖先来了。马何罗脸上地焦燥不亚于李广利。他不知道江伟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江伟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李广利。可是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最终地问题。不解决太子。拿不到那些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将军。你地人为什么停下来了?”马何罗一见李广利就先制人。

“马大人。你进攻宫门可曾奏效?”李广利反口驳道。

“二位……二位……”刘屈一见两人象两只疯狗一样,见面就咬,连忙插到两人中间打圆场:“眼下这情况,二位还要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不可伤了和气。”

“哼!”李广利和马何罗同时哼了一声,他们都明白刘屈的意思,眼下如果两人再闹意气之争,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他们只是互相看着不顺眼,不泄两句就不舒服。听了刘屈的劝,他们互相别过了头,谁也不看谁,大帐里一时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不大一会儿,其他三门的指挥官也都到了,他们看着脸色很难看的李广利,心虚的没敢多说,行了礼,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等着。他们都听到了宫内的喊话,虽然知道这是宫里的心理战,可是他们想想,也

广利虽然力猛攻确实有问题,太子的话未必没有道如此的话,太子是否有罪也就是一两天之内就可以水落石出,他们和李广利一起疯就没有必要了,真要把太子干掉了,那对他们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情。有了这个心理,他们虽然没有商量,却不约而同的取消了强攻长乐宫的打算,虽然喊得凶,其实并没有真正动什么进攻,不过让人做做样子,墙上一放箭,他们就退回来,准备半天,再来一次,转眼又退了下去,两次一来,宫里宫外的人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心照不宣的互相配合演戏。

李广利看到这些人就恼火,恨不得推出几个人斩,可是他也明白,真要这么干,只怕这些人会更加怀他的用心,一旦炸了营,事情就没法收拾了。他不想再看这些人,扔下他们枯坐着,一甩手进了后帐,独自喝着闷酒,只等着杜宇这个智囊来给他出主意。

杜宇终于来了,他默默的冲着李广利行了礼,然后安静的站在那里,静候李广利问话。

“先生,”李广利舔了舔嘴唇,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杜宇,迟的说:“现在宫内散谣言,拢我军心,三辅车骑进攻不力,你看……可有什么好办法?”

杜宇在来的路上就听到宫墙上兴奋的喊声,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略一思索,抬头问道:“将军,哪个门攻得最弱?”

“还能是哪个门?然是南门。”李广利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无奈。

杜宇点了点头,南门是丞司直田仁和御史大夫暴胜之守护的,暴胜之和太子的关系还算一般,田仁却曾经是太子的近臣,要不是卫风和太子闹了别扭,田仁根本就是太子的人,这个时候要他力攻打长乐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是。

“将军,把羽林和将军府、丞相府的家丁集合起来,从南门猛攻长乐宫。”杜宇语气很平缓的说。

“从南门?”李广利有些不。

“对,南门。”杜宇点点头,近一步解释说:“南门和城墙相距不远,可以用弓箭手在城墙上进行支持,有一定的地利。而且太子一定觉得田仁不会主动进攻南门,四门之中南门最安全,防备也会最松懈,将军佯攻西门,在南门悄悄换上最信得过的人强攻,一定可以出其不意,一鼓而下。”

李广停住了手中的酒杯,眼睛转了两眼,露出一丝佩服的笑容,他冲着杜宇挑起大拇指:“杜先生,你平时一直自谦不通兵法,可是我看你这一手,颇有兵法神韵啊,这才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虚实之,实虚之啊。”他霍的一声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现在就去撤了田仁。”

“不可。”杜宇一个箭步拦在他的面。

“为何?”李广利的笑容僵住了,莫名其妙的看着杜宇,不是你说要换掉田仁的吗?

“将军,将军是暗,田仁是明,你现在撤了田仁,宫里马上就能看出异常。”杜宇压低了声音,急急的说:“请将军令下去,督促四门同时急攻,不管他们是不是用心,哪怕是做样子,也要他们进攻。特别是南门,再让他们敷衍一阵子,等宫里彻底松懈了,将军再突然出手,这样才更有把握。”

“哦。”李广利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这才一撩大氅,扮作一脸怒容的出了后帐。

“诸君!”李广利威严的扫视了一眼挺身站起的众人,特别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田仁,举起手里的诏书:“陛下平叛诏书在此,诸君自当努力,奈何听了些闲言碎语就乱了方寸?我等将长乐宫包围得水泄不通,太子如何能得到几百之外的消息?定然是胡说八道,乱我军心的。将来擒下了太子,还要在他的罪名上再加一条,矫诏!”

下面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应李广利的话,太子的消息传哪里来的并不重要,关键是大家都认为这个说法是符合逻辑的推理,李广利确实是急不可奈的要抢时间。

李广利哼了一声,一拍面前的案几:“且不说这个消息只是空**来风,就算是有这个可能,在陛下的诏书到达之前,太子依然是谋反的逆贼,我们理应攻进宫去,完成陛下的重托。从即刻起,有故意拖延,斩,进攻不力,斩,与宫内暗通消息……”他站起身来,阴森森的扫了一眼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低着头的田仁身上,停了片刻,忽然拔出腰出的长剑,一剑砍在案几上,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怒吼道:“斩!”

第156章 阵营的选择

仁虽然没有看李广利一眼,可是他能感觉到李广利最是针对谁,他也不反驳,只是在心里暗自冷笑。李广利越是气急败坏,越是说明他离死不远了,四公子要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而已,照路程来推算,应该就在今明两天。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帐内各人的脸色,最后落在了面色胀红的李广利和脸色阴沉的马何罗脸上,他的脸色虽然不一样,可是眼神却是一样的,就象上林苑虎圈里饿红了眼的老虎,在打量着他的猎物,可惜,这里没有猎物,他们想要的猎物在长乐宫高高的宫墙后面,想要吃到嘴可不容易。

“诸位即刻各回营地,力猛攻,先入宫,我和丞相大人定当在陛下面前为他请功。”李广利缓和了口气,最后许下重赏的诺言,遣散了众人。

田仁出了门,这才直起腰杆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虽然他觉得李广利只是垂死挣扎,可是毕竟被人含沙射影的骂并不是件让人舒心的事。如今站在阳光下面,呼吸着新鲜干爽的空气,这才让人觉得舒坦,甚至连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都让他觉得舒服。

“田大人,走吧。”御史大夫暴胜之微笑着对田仁说。田仁笑了笑,连忙还礼:“暴大人请。”

两人上了马,并而行,赶向南门,他们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离开章台街向覆盎门到高庙前的时候,暴胜之停住了马,指着远处的一个民屋,略有所思的对田仁说:“田大人,我听说卫大人就是在这里擒住朱安世的。”

田仁瞟了一眼,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参与捉拿朱安世的行动,但是听卫不说过,卫风他们就是在这里拿住朱安世的,最出彩的就是卫风的连珠箭过了朱安世的眼睛,将他一箭射倒的。这个事长安城里知道的人不少,不知道暴胜之现在为什么会提起。

“如果当初卫人的箭稍微偏那么一点,将朱安世射死了事情恐怕也不会象现在这么复杂。”暴胜之微微的笑着,松开了缰绳动坐骑继续向前走,偏着头看了田仁一眼。田仁笑了,他想了想,摇了摇头:“暴大人,只怕未必啊,朱安世不掀起这场风波迟早会有王安世、李安世跳出来。一个游侠,居然敢刺杀陛下这些人的决心可想而知,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暴胜之点点头:“田大人得有理过田大人监查百官,可曾现有什么蛛丝马迹吗?这个朱安世会身后究竟是什么人?”

田不置可否的笑了:“暴大人放心安世身后的人就算是藏得再深,也会有露出水面的一天。大人,眼下师将军的军令已下,我们还是赶快回南门吧,要不然被2师将军问一个延误军机的罪名,我们可承受不起啊。”

暴胜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将田仁地脸色看在眼里。不由得犯了嘀咕。李广利突然力猛攻长乐宫。其中地古怪几乎所有人都在怀。长乐宫里太子再派人一喊。不少人都顺着太子地引导向那方面想了。暴胜之也例外。他也在盘算这个关键时候究竟该向哪面靠一靠。以李广利为地昌邑王一派和太子一派已经到了最后决战地时刻。不容得他们再犹豫不决。暴胜之以竹衣使起家。以敢于诛杀而获得陛下地欢心。从这个角度来说。暴胜之与太子之间不可避免地有些分歧。但是暴胜之和江充不一样。他对太子这个储君很尊敬。特别是做了御史大夫之后。从来不和太子生冲突。相处算愉快。在他看来。太子毕竟是太子。是将来地天子。他要想安安稳稳地把官做下去。就不能自断后路。

这几天他和田仁一起守南门。田不出力。他也不勉强。大家心照不宣地抹稀泥。南门就成了四门当中最平和地一个门。宫墙上下地士卒连骂战都没什么兴趣。根本没有一点打仗地应有地紧张气氛。当然就更谈不上有什么血腥场面了。

眼下已经到了最后地时刻。暴胜之不得不慎重选择。他既希望太子一派能胜。又担心太子能不能支撑到最后一刻。太子地性格他知道。虽然有时候也能做出斩杀江充、韩说这样地事来。可是毕竟偏向于软弱一类。在这种压力之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暴胜之可没有把握。万一太子死了。怎么办?

现在地关键是卫风是不是真地拿到了陛下地诏书。又能不能及时赶到。如果这些都是真地。那么今天可能就真是最后一战了。太子只要坚持到卫风来。就算胜利了。而他暴胜之此刻地

田仁也一定会如实地向太子汇报。

暴胜之仔细地琢磨了田仁地话。忽然觉得话里有话。田仁有么有把握。难不成已经知道了谁是朱安世身后地靠山?如果真是这样地话。那么太子一派地胜算就又要大一些了。朱安世背后地人是谁?是已经死了地江充。还是一直按兵不动地李广利。抑或是那个狂悖地广陵王刘胥?

不管怎么说,还是跟着田仁安全一点,就算靠不上太子,还能靠上卫风这个天子面前的宠臣,紧跟着他的步伐走,应该不会出错。暴胜之在步入大营的时候,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行事准则。

鼓声隆隆,田仁和暴胜之虽然没有什么真心诚意的要进攻,可是架势还是要摆了摆的。南门外几千三辅车骑在鼓声的激励下,举着盾牌摆开了阵势,在城墙上的弓箭手的掩护下向长乐宫南门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听起来喊杀声震天,可是士兵们冲到宫门前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虽然也竖起了几架云梯,可是并没有几个人爬上去,而且一看到墙上有箭往下射,立刻退回来,等着后面鸣金。

这个阵势大家心知肚明,宫墙上的守卒也知道是田大人在放水,手里的箭自然也不会向着人射,大部分都是射到了空地上,以免造成无辜的伤亡,伤了双方的默契。几次进攻下来,双方居然没有一个死伤,和西门惨烈的厮杀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田仁很安逸的在覆盎门的门楼上,心不在焉的看着远处的宫墙下看似热闹的战场,心里想的却是卫风现在的打算。卫风的心思他大致能猜到一些,卫风让他和太子保持距离,并不仅仅是为了让陛下放心,使太子有机会重掌朝政,他能隐约的觉察出卫风对太子的那一份怨气,也能理解这一分怨气。但是从他的角度来说,他还希望卫风能够抛开个人恩怨,重新和太子联手,毕竟太子有卫家的血脉,太子登基,对卫家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而对他们这些曾经和太子走得比较近的人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卫风的私人恩怨和这么多人的前途相比起来,和卫家的前途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更何况在田仁看来,这件事大部分的责任并不在太子,而在卫风自已。

他对城内的战事并没能大的兴趣,反正都是装模作样,他们不想攻进长乐宫去,宫里也不可能打出来,实在乏味得很,他倒是不时的转过头看看城外,希望能尽快的看到卫风的身影。

“大人,刘丞相公子来了。”

田仁有些意外,他看了眼那个汇报的下属,有些惑的笑了笑:“刘丞相的公子?”

“是,大人,他是来传令的。”那个下属还没有说完,刘靖已经带着几个人大步走了进来。他还没有说话,田仁就感觉到了异样,刘靖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人,不象是丞相府的属,一个个身形彪悍,眼珠子瞪得溜圆,杀气腾腾,一看就知道来不善。

“田大。”刘靖扶着城墙向长乐宫南门前看了看,回过头严肃的看着田仁的眼睛:“大人进攻了几次,伤亡如何啊?”

田仁无言以对,他没有想到刘屈会来这么一手,连装模作样的机会都没有,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解释。暴胜之也傻了,很尴尬的看了看刘靖,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看来二位都不是能打仗的人。”刘靖忽然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支绣简在暴胜之面前晃了晃:“丞相和2师将军知道二位的苦衷,特地派我来协助二位大人,二位大人可以休息了。”

他挥挥手,身后的人立刻拥了上去,客气而坚决的将田仁和暴胜之请下了门楼,田仁和暴胜之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

刘靖解除了田仁和暴胜之的指挥权,却没有惊动其他人,他立刻让人打开了覆盎门,不大一会儿,马何罗和李广利悄悄的进了城,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接近两千人的羽林郎和李、刘二府的家丁,没用小半个时辰,他们就不动声色的替换了阵前的三辅车骑。

“岳父。”刘靖很谦虚的对着大步赶上门楼的李广利行了一礼。

“很好。”李广利很满意的拍拍刘靖的肩膀:“不动声色,一举成擒,算你功一件。”

刘靖笑了笑:“都是岳父和父亲的安排得当。现在一切都妥当了,就等着马大人一举破门了。”

第157章 失守

呵呵。”李广利欣喜的目光越过了百十步的距离,直接看到了长乐宫的宫墙上,宫墙上士卒松散的阵形让他心中暗喜,这些人防备如此松懈,一点也没有觉已方的变动,到时候肯定会一败涂地。

当看到马何罗传来的已经就位的信号时,李广利大手一挥,信心十足的下达了命令:“弓箭手准备!”

传令兵挥动手中的彩旗,城墙上的弓箭手随着队率的吼叫声,拉弓了手中的强弓,斜指向天。

“集射——”一声大喝,数百支长箭带着啸声,离弦而去。

宫墙上的守将没有太在意,只是习惯性的下达了小心防备的命令之后就躲到了门楼里。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又一轮的假戏开始上演,对面的田仁和暴胜之只是敷衍差事而已,根本不可能真正力,这一轮箭大部分都不会射向城墙,士卒们只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被流箭伤着就行,根本不用顾忌那些踩着云梯进攻的士卒,他们爬到一半就自己会下去的。

似乎验证了他的想法,那长箭杂乱无章的集射根本没有造成什么杀伤,外面没有传来哪怕一声的惊叫,反倒是听到了士卒们轻松的谈笑声。守将放了心,听得外面的嗖嗖箭声,也懒得出去查看,只等着箭阵过后再出去应付一下差事。箭阵停了,宫外进攻的鼓声响了,喊杀声起来了,守将却还是不以为然让手下推开了门,缓步走到宫墙前,探过头向下看了一眼,却不由得一愣。

宫墙外竖起近百架的云梯,有上千人正在飞的向上爬他眼前不远处就有一架云梯,一个身穿玄甲的高大武士一手握着长剑盾牌,已经快接近了城垛。守将大惊失色,身为宫里郎官的他惊讶的现,这些人根本不是三辅车骑,而是羽林郎。

事情有变!他突然打了寒颤,浑身变得冰凉,他蓦地一声大吼:“战斗——”顾不上拦截已经翻上墙来的敌人,返身冲到了战鼓的面前,一把抢过鼓手手中的鼓槌狂的敲动了大鼓。鼓声急促而惊惶,一时将还没回过神来的士卒们都给惊醒了,他们吃惊的转过头,看向鼓声隆隆的门楼们不约而同的意识到,出事了。

已;杀上宫墙的羽林郎立刻给了他们肯定的答案。马何罗身先士卒第一个爬上了宫墙,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状若疯狂的守将,立刻拔出长剑大步赶了过来,手中的盾牌横扫,架住了几个匆忙赶过来拦截的士卒,长剑起处刺一名正拦在他前方的士卒,锋利的长剑一下子穿透了那名士卒身上的皮甲后心冒出。马何罗顾不上多看一眼,拧身窜过手中的长剑带着那个双目圆睁的士卒转了半个圈,顺手抽出长剑砍向另一个郎官。这一剑迅猛之极名郎官虽然举起了盾牌,却连不及招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惊骇的看着面目狰狞的马何罗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两三步就赶到了正在全力击鼓的守将背后,恶狠狠的刺出了长剑。

长剑从守将后背刺入。从前胸透出。余势不衰。跟着又刺破了雷鸣地战鼓。

急促地鼓一下子停了。

正在西门督战地太子惊愕地回过头。看向南宫门。刚才那一阵突如其如地急促鼓声仿佛敲在了他地心头。而鼓声地突然停止。更是让他地心似乎也跟着停止了。他只觉得一阵窒息。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拼命地想吸进几口气。

李禹他们看着章台街渐渐停下来地攻势。也感觉到了异样。刚才那一阵鼓声太怪异了。怪异得透着一丝不祥。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章台街。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他现从武刚车搭成地巷道里退出去地士卒根本不是他以为地羽林郎。而是三辅车骑。他又迅地扫视了一下对面地战场。惊讶地现居然找不到一个身穿玄甲地郎官。

近千地羽林郎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不好。”李禹大叫了一声。一步窜到太子地身边。急急地说:“殿下。马何罗可能去了南门。”

“南门?”太子汗如雨下,愣愣的说。

“正是。”李禹指着那些正从巷道里退出去的三辅车骑士卒,“殿下你看,一个羽林郎也没有,他们肯定是偷偷去了南门,南门……”

“南门守备松懈,定然不保。”面色苍白的张光已经回过神来,他一推李禹:“快,保护殿下退回长信殿,迟了就来不及了。”

李禹如梦初醒,南宫门既然失守,再守西门就没有意义了,眼下只能退

殿固守待援。他顾不上和太子多说,叫过两个舍人t魄的太子就跑。张光叫来了如侯,趁着下面进攻暂停的时机,召集起宫墙上正在喘息的士卒,跟着一起撤回长信殿,这些人经过的战斗最多,现在算是宫里战斗经验最丰富的战士了,能把他们带回长信殿,就多了一分希望。

长信殿已经乱成一团,南门失守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长信殿,一时间哭声大声,惶惶不安。留守的太子少傅石德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办才好。还是陈掌比较冷静,他一面安排人准备战斗,一面安排人去接应太子。他的命令刚出去,李禹就架着太子,带着手下的太子舍人一路狂奔,冲进了长信殿。

“殿下!”看到面色煞白的太子,陈掌提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不管怎么说,太子没有死,就还有希望。“殿下,南门已破,请入殿固守。”

“固守,固守。”瘫坐在台阶上的太子喃喃自语,手撑着台阶爬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他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他的了,只是不停的颤抖,却使不出一丝力气来。这才半天功夫,南门就破了,还能坚持多久,还有机会见到陛下的赦免诏书吗?

“把殿下扶到寝去见皇后。”陈掌有些失望的挥挥手,让李禹架着太子去了寝殿,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现已经无人可用,只有簌簌抖的石德和他自己了,只得长叹了一声,提起衣摆大步了出了殿,在殿门站定,大喝一声:“关上殿门!弓箭手、刀盾手全部上墙,准备接战!”

守门的士卒闻令推动了门,沉重的殿门呻吟着,缓缓合上,就在殿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大吼:“我是张光,快快开门。”

陈掌一惊,随又喜不自胜的连声叫道:“快,快开门让张光进来。”

门刚拉开一条缝,满面污的张光就挤了进来,紧跟着,手持武器的士卒们在如侯的带领下鱼贯而入。陈掌一见大喜,迎上去一把抓住张光的手:“太好了,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带回来多少人?”

“我来及得数,大概三百人不到。”张光喘着气,看了一眼四周说:“这些人经过了血战,经验最丰富,不过打了半天了,体力比较差,要休息一下才行。”

陈掌略一沉,将张光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张先生,长信殿虽然做了准备,可是估计还是挡不住几时,你干脆带着这些人,护着太子去鸿台吧。鸿台高大,有优越的地利可以利用,再加上你的这些人,守个一两天不成问题。”

张光想了;,随即点头应是。他二话不说,让如侯带着人直奔鸿台,他自己奔到寝宫去找太子。太子正傻愣愣的坐着,六神无主,张光说什么,他只知道点头。张光也顾不上许多了,让李禹护着太子、皇后等人直奔鸿台。

鸿台就在长信殿向西不远,高约二十丈,只有一条弯曲的小径可以盘旋而上,台顶是一块方圆近十五六步的平台,中间建有一个六角的小亭。站在亭中,可以看到整个长乐宫的情形。

“皇后,殿下。”张光将太子和皇后安置在亭中的石凳下,喘着气说:“长乐宫虽破,可是这里还有三百多精锐士卒,台上还有准备好的箭矢和粮食,足可再守一两日,请皇后和殿下放心,臣……一定保得皇后和殿下的安全。”

“张先生,有劳你了。”皇后点点头说。

“不敢。请皇后安抚众人,不要哭泣,以免乱了军心。”张光低声说道:“有如此地利,臣有把握守到卫大人的支援。”

“如此甚好。”皇后点点头,回头对惊慌不已儿孙们喝了一声:“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能打退那些奸臣吗。据儿,你休息一下,让你的两个儿子披上战甲,去站在所有士卒都能看到的地方。”

张光暗自点头,关键时刻,反倒是皇后能定下心神来,两个皇孙虽然不能上阵,可是他们披上战甲却能鼓舞士气。他也静下心来,又向皇后和太子鞠了一躬,匆匆的下了台去指挥战事。他一路走一路看向脚下的长乐宫,南门已经被破,马何罗带着羽林郎已经杀到长信殿之前,正在全力猛攻殿门。其他三门处还在交战,虽然进攻一方的势头并不猛,但是因为南门的失守,宫内的守卒士气大受影响,已经开始向长信殿方向溃逃。

第158章 鸿台

着不慎,满盘皆输。张光悔恨不已,说到底,自己少,看到西门攻势减弱的时候,他还以为李广利已经控制不住手下了呢,哪知是李广利玩了这么个花招,佯攻西门,却把精锐调到了南门。

张光站在曲折的小道上,看着长信殿里陈掌指挥着士卒们苦战,自怨自艾。不过他没有后悔多长时间就被李广利打断了思绪,李广利带着大批的三辅车骑来到了鸿台之下。

看着高大的鸿台,李广利直皱眉,他没进过长乐宫,也就没想到长乐宫里还有这种易守难攻的地方。这可怎么攻?如果要派人抢攻,太子肯定会派人层层阻击,在曲折狭小的石径上,自己人多的优势就挥不出来,虽然说最后也能拿下鸿台,但是至少要一天到两天的时间,直到把鸿台上的防守力量消耗殆尽,才有可能拿下。如果是平时,他也不在乎这点时间,可是现在他缺的就是时间,现在已经是午时,卫风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他必须抢时间,无论如何,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拿下鸿台,要了太子的小命。

“丞相,你看如何?”李广利瞟了一眼高高的鸿台,有些上火的问刘屈。刘屈看着鸿台小道上若隐若现的士卒,看着鸿台顶上两个顶盔贯甲的皇孙,也皱起了眉头,这可是块硬骨头,想要啃下来可不容易,真要想步步为营的向上强攻伤不小还是小事,时间也会拖得比较长。

“要不多调强弩和巢车来,四周团团围上,掩护士卒进攻?”刘屈试探性的说。

“鸿台高近十五丈,巢车最多四五丈,差距太大,恐怕还是沾不到便宜。”李广利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提案。巢车是一种带有小木屋的高大木架,通常用在攻城的时候,让士兵躲里里面观察城头的情况,也可以用弓弩攻击城头的士兵,对付三丈左右的城墙来说,巢车是占优势的是对于过十丈以上的鸿台来说,那就是相形见拙了。

“你先在这里指挥士卒强攻。”李广利对刘屈父子说,“我去找杜先生想想办法。”

刘屈父子相对看了一眼只得点头应是,指着着两府的家丁向鸿台动强攻,逼着三辅车骑将鸿台团团围住,用弓弩进行支持击隐在鸿台上草木丛中的士卒。不过因为鸿台上山石到处都是,树木又很浓密,想要射中隐在其中的士卒实在不易。

相反,太子一方却占尽了地利。李带着几十个善射的太子舍人赶到离平地三五丈高的地方,隐在山石后面,用手中的弓弩支援最前线的士卒们的箭术本来就比一般人高,现在再加上居高临下是有如神助,仅李禹一人就在刘屈起的第一波冲锋中射杀了五人甚至在刘屈突前指挥的时候,差点射中了刘屈本人得刘屈不得不离开他的射程范围,躲在盾牌后面指挥战斗。刘屈接连起的三次冲锋都被张光和李禹轻松击退,伤亡过百人。

三次进攻受阻,攻击方的气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三辅车骑本来士气就不高——他们是被逼着来围攻鸿台的——现在一看李、刘两府的主力都不能上前一步,士气就更低落了,有的军官看着急得团团转的刘屈,悄悄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别浪费力气了,根本射不到人家。

“快。把消息告诉你岳父。他要是再想不出办法……”后面地话刘屈没有说。但是刘靖听得出来其中地含义。他转身大步地走了。

广利正摁着火气向杜宇描述鸿台地情况。杜宇听说太子上了鸿台。还不知道事情地严重性。因为他从来没有进过长乐宫。根本不知道鸿台是什么样子。当然也就不知道李广利为什么有这么多地人居然攻不下鸿台。等李广利耐着性子将鸿台地情况对他一说。他总算明白了。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鸿台当然不是个保垒。但是这个地形无形中就是个绝佳地保垒。

“杜先生。你说怎么办?”李广利心里都长白毛了。却见杜宇还在笑。更是恼火。

杜宇地眼光闪动着。却一声不吭。他似乎在做什么重大决定。李广利虽然着急。可是又不敢打扰他。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了他。自己就无计可施。功败垂成。

时间就在两个人地沉默中慢慢过去。

“岳父——”刘靖冲进了进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见两人正襟危坐地样子。没敢吱声。扶着门框直喘。李广利压着性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事。攻击得如何?”

“不行。”刘靖连连摇头:“阿翁组织了三次进攻,伤亡过一百多人,却连一级

没有抢到。对方的箭手躲在石头、树木后面,我们他们,他们却是来一个射一个,我们的人又要厮杀,又要防着冷箭,太难打了。”

李广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情况,要不然他也不会急着来找杜宇商量,他沉下了脸,却没有作,只是把目光重新挪回到杜宇的脸上来。杜宇感受到了李广利目光带来的压力,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广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军,有个办法可以拿下鸿台,不过……”

李广利一听大喜,眉开眼笑的问道:“什么办法?”

杜宇向前倾了倾身子,在李广利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然后看了李广利一眼,又坐了回去。李广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杜宇,眼神里既有敬佩,又有恐惧。他坐着那里,一动也不动,刘靖看了觉得很奇怪,这杜宇居然说了些什么,居然让李广利如此震惊。

卫风带着玄甲卫士象一阵风冲进了上林苑的水衡都尉官廨,在门前甩鞍下马,将里的马缰扔给迎上来的士卒,大步进了后堂。媚姬和细君正在堂中算帐,两人一边摆弄着算筹,一边轻声说笑着。突然见卫风大步闯了进来,不由得一愣,随即都站了起来,欠身施礼:“大人!”

“不必多礼。”卫风挥手,很急促的吩咐道:“媚姬,快点让人给我打点水来洗洗,拿点东西来填填肚子,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饭都没顾上吃,饿得快不行了。”

媚姬应了一声,提着裙摆奔了出去。细君连忙将案上的帐目收拢起来放在一边,给卫风腾出了地方,紧跟着司马玄操就大步走了进来,对着卫风一躬到底:“大人,你总算回来了。”

“长话短说,城的情况怎么样了?”卫风接过媚姬递过来的水盆一边洗脸一边问道,等他洗完脸,盆里的水已经成了土黄色。媚姬见他脸虽然洗干净了,头里却还夹着许多黄土,本待要说,可是一看卫风急着和司马玄操说话,只得放下手里的酒食,退了出去。

“大人,田大人中午刚刚传来的消,李广利声东击西,佯攻西门,实际却把主力调到了南门,一举突破了长乐宫。”司马玄操看着狼吞虎咽的卫风说。

卫风抬起头,看着有些紧的司马玄操,停住了嘴里的咀嚼,看起来有些意外,他想了想,又嚼了几下,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这才自言自语的说道:“李广利居然这么快就攻破了长乐宫?”

“是,属下也觉得很意外。”司马玄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虽然说李广利这招用得不错,可是也怪太子防守太松懈了,他成功的瓦解了三辅车骑的斗志,又以为南门是田大人和暴大人主持,不会真的攻打,结果……放松了警惕,让李广利抓住了机会。”

风端起水杯呷了一口水,沉思了片刻:“现在太子怎么样?”

“不知道。”司马玄操摇了摇头:“自从长乐宫被围,宫里的消息就再也没有传出来过。长乐宫既然被破,想来太子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守了,估计是……凶多吉少。”

卫风眯起了眼睛,微微的摇了摇头:“未必,张光足智多谋,陈掌也是人老成精,他们在宫里不会一点准备也没有。细细想来,长信殿、温室殿如果收拾一下,还勉强能守上了一阵子,还有鸿台、鸣台,都有可能做为临时的阵地。特别是鸿台……”他停住了后面的话,从他的内心来讲,他并不希望太子做了这些准备,但是他也知道,事情不可能如他所愿,太子的手下也不全是傻瓜,不会想不到这些。

要不要再等等?等李广利干掉太子再去?卫风有些犹豫。

“大人,不管怎么说,大人既然赶回来了,还是立刻进宫吧。”司马玄操看着卫风有些犹豫不决的脸色,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便轻声劝道。

卫风若笑了一声,他虽然很希望李广利把太子干掉,可是他现在也不能坐等。太子如果还没死,只能说是他的命不该绝。不过他一天时间就被李广利攻破了长乐宫,其举止失措也可见一斑了。不管他是生是死,到了陛下面前能不能脱罪,自己赶了一天一夜所做出的努力不能因此而付之东流。只要自己给陛下留下了忠诚的印象,以后的机会就多的是。

“让人通知任安,做好强攻覆盎、强行接应太子出城的准备。”卫风摆了摆手,下达了命令:“让亲卫营准备,我们……进城传诏去。”

“喏。”司马玄操点头应是。

第159章 火

退了刘屈的几次进攻之后,张光明显感觉到了对落,不仅负责进攻的精锐退下去没有再来,就连负责掩护的弓箭手都向后退了,紧绷的心情这才放松了一些。他在太子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能守一到两天,但那是安慰太子的,他自己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把握,眼下看到已方占尽了优势,对方却无技可施,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不出意外,守个一两天应该不成问题。

他让李禹带着箭手躲在暗中监视对面的动作,他自己活动着拉弦拉得有些麻木的手指,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上走去,经过一天一夜的忙碌,他明显的觉得体力有些不支,这十几丈高的鸿台,让他觉得十分吃力。

“张先生。”全副武装的两个皇孙很客气的对张光拱了拱手:“多亏了张先生。”

张光客气的还了一礼,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二位皇孙往这里一站,抵得上一万精兵啊。”

两个皇孙相互看了看,也笑了,刚才虽然是看着下面厮杀,三辅车骑的弓箭也基本没有故意往上射的,但流箭也把他们吓得够呛,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血腥的场面,看着那些原本无仇无恨的士卒拼命的互相砍杀,他们原先纵横沙场的豪情壮志已经全被吓跑了。

“张先生请,阿翁在等着你呢。”兄弟两人同时侧身将张光让了进去。

在一圈盾牌兵中间,太子皇后相对而坐,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心神却定了些,看到张光步履蹒跚的走过来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起身向张光施了一礼:“张先生劳了。”

张光连忙伏:还礼:“殿下,这是臣理当做的,当不得殿下如此大礼。”

“当得当得。”太子苍白的脸上露出容,他将张光让到席上坐下,关切的问道:“先生一夜未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张光犹豫了一下。他确累得很是他如果睡了。下面打起来谁去指挥?石德吗?看他那副路都走不到样子。还是算了吧。太子看出了张光地犹豫。他安慰地说道:“张先生先小憩片刻。如果有战事。我再叫醒你就是了。”

张光想了想。下面李禹在。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自己也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谢过太子到一边闭上眼睛打起了盹。他实在是太累了。眼睛刚一闭上打起了鼾声。

“张先生太累了。”太子压低了声音。生吵醒鼾声大作地张光。

“殿下张先生这样地才是人才。才是能帮助你地人才。”皇后看了太子一眼中有话地说:“只要你手下多几个这样地干才。哪怕就是一时受了委屈。也会有翻身地机会。博望苑当初那么多人。可是一旦你受到了天子地冷落。就如鸟兽散。那些人不过是趋炎赴势之徒。不是真正地忠臣。将来你如果还有机会获得陛下地欢心。千万不要辜负了张先生他们几个。”

太子汗颜。他羞愧地低下了头。无言以对。他舔了舔自己地嘴唇。咽了口唾沫。润了一下有些干地嗓子。换了一个话题:“母后。鸿台虽然坚固。军械也准备得不少。可是却没什么水。恐怕也只能支持一两天。你说风弟现在大概到了什么地方?”

皇后也觉得嘴干。鸿台虽然早在准备。但是是作为一个防守阵地准备地。并没有准备他们上来。这里有军械。有粮食。就是没有准备酒水。甚至连坐席都是他们匆忙之下从下面带上来地。要不然就得直接坐在地上。帷幄睡具更别用说了。看样子今天要在鸿台上露宿了——好在是夏天。夜里倒也不凉。

皇后眯起眼睛,看着已经西斜的红日,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太子对卫风还是没有足够的信心,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只是她不敢把这个心思放在脸上,否则太子的信心更不足了。

“快到未时末了吧?”皇后喃喃的说。

“未时三刻了。”倚华轻声应道。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皇后轻声自语,回过头看着面露轻松之色的太子:“据儿,不要以为天黑了,这里就安全了,李广利他们既然攻进长乐宫了,就不会善罢干休,他们会连夜作战的。”

太子一惊,随即露出一丝愧色,他确实如皇后所想,一直盼望着黑夜的到来,他总下意识的觉得,天黑了,李广利就没有办法了。细细一想,其实大错特错,李广利都到了这一步了,怎么会因为天黑了就不打了,肯定是连夜攻击的,多点些火把就是了。

火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慌的向四周看了看,吓得站了起来。

倚华也惊恐的指着旁边茂盛的树木,眼睛瞪得老大,樱红的嘴唇也撅成了圆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皇后看着他们两个怪异的神情,不解其意,正要问,一旁睡觉的张光忽然跳了起来,大声叫道:“火!火!”

皇后一听,略一皱眉,随即也明白了太子和倚华的意思,大吃一惊,几滴冷汗跟着从额头沁了出来。

汗流满面、面色煞白的张光连滚带爬的赶到太子面前,急切的说:“殿下,派人伐去周围的树木,以防敌人丧心病狂,使用火攻。”

“应该……不会吧。”太子也是满头大汗,他紧张得甚至不愿意相信这个想法,看着那些碧绿的树叶,他仿佛看到了一团团狞笑的火焰在向他扑来,他十分恐惧,恐惧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鸿台上栽了很多树,如果对方向上面射一阵火箭,不用再进攻,就可以轻松的把他们全部烧死在这里。

原本最安全的地方,转眼之间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可是,这里毕竟长乐宫,李广利敢在这里纵火吗?他的任务是捉拿自己,而不是杀死自己。如果是两军对垒之中他杀了自己,还可以推说是误杀,可是要纵火烧台,那就是故意要自己命了,就算他有平叛诏书,也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到时候到陛下面前,他无法交待。

“有备无患啊,殿下。”张光略思索,也明白了这里的差别,可是他还是劝道:“殿下,李广利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能不防止他丧心病狂、不计后果的用这种狠毒手段。殿下,还是快点让人准备吧,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太子犹豫着看了看四周,他的心猛烈的跳动着,的心跳声清晰入耳,他咬了咬牙,刚要说话,一个站在台边眺望的儿子忽然叫道:“阿翁,他们要火攻了!”

太子等人大惊,扑到台边扶着栏向下一看,差点晕过去。台下推过来十几辆弩车,每辆弩车上都架着绑好了引火物的弩箭,一个手持火把士卒站在一旁,随时准备着点燃弩箭。

太子看了一眼中军方,惊讶的现,帅旗下既看不到李广利,也看不到刘屈,只看到一个年轻人,正仰着脖子向上看,他的手搭上眉上,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李广利还真疯了,真要用火烧鸿台,把他们这些人全烧死在这里了。

太子汗如雨下,呆若木鸡,张光也傻对方既然已经准备动手了,现在就算去伐树也来不及了。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他们了一会呆,一个郎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跑到太子面前,抱拳禀道。“殿下,刘丞相的公子刘靖来劝降了。”

“刘靖?”太子愣了一下,挺起了腰背:“让他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人踩着沉稳的步子,一步步的走到了太子的面前,太子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那个在下面观望的年轻人,没想到他就是刘屈的儿子、李广利的女婿刘靖。

“殿下!”刘靖恭敬的一拱手,很直接的说:“殿下,你也看到了,下面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一旦火起,殿下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太子气得手脚麻,他恶狠狠的看着面色平静的刘靖:“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要学项羽火烧咸阳宫吗?”

刘靖苦笑着摇摇头,他上来之前就料到了这个局面,他也知道火烧鸿台的后果,要不然父亲和岳父也不会躲起来,把他这么一个没有官职的人推到前台。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弃子,这火真烧起来,太子固然是完蛋了,他自己也差不多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向李广利汇报就身上来劝降,就是寄希望于太子在这个压力之下弃械投降。他刘家和李家不一样,不愿意为了拥立之功而犯下这么大的罪责。

问题是,太子会降吗?

“殿下,这也是被逼无奈的事情。”刘靖虽然心里紧张,可是脸上却很平静,他摇了摇头:“殿下杀江充,杀韩说,还差点杀了我阿翁这个丞相,又私放囚徒,据宫不降,这个罪责是有目共睹的,陛下的诏书也写得分明,我阿翁来平叛是奉诏行事。如果不能把殿下送到陛下的面前,他也交不了差事。”

“陛下是让丞相来抓殿下,还是让他来杀殿下?”张光冷冷的回了一句。

“殿下如果愿意暂时委屈一下,束手就缚,那就是抓殿下。”刘靖揖了一揖,平静的说。

第160章 来了就好

靖的话很明白,你愿意投降,那就可以活命,至少命,不愿意投降,那就是自找死命,我们把你烧死,也是你自找的。

太子虽然很气愤,可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眼下确实也只有这两个结果了。他回头看了一下张光,两人刚要说话,刘靖又揖了一揖,向后退了一步:“殿下,草民斗胆,劝殿下还是暂时委屈一下,一切是非,都由陛下由决定。只要殿下愿意下台,草民敢保证殿下的安全。请殿下三思,草民在台下等候,以三通鼓为限,三通鼓绝,殿下如果还不愿下台,草民就只得执行2师将军的军令了。”

说完,他也不等太子点头,转过身下台。太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草木山石之后,一时沉默无语。

低沉的鼓声,缓缓的响了起来。太子的心随着鼓点一下下的跳动着,他看着下面一个个跳跃的火光,艰难的做着抉择。

“张光,我如果束手京缚,真能活着见到陛下吗?”太子缓缓的转过头,无神的看了张光一眼,慢慢的向亭子中间走去。皇后他们刚才也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了事情的轻重,一时之间也知道说什么才好,是劝太子下去投降,还是被烧死在这里,好象哪一个都不是好的选择。

“殿下,你相信李广利和刘屈的话吗?”张光思前虑后的想了半天,还是不敢替太子做这个决定。

太子没有回答他,他看着满天如血的云霞,露出一丝苦笑。他怎么能相信李广利呢,李广利为了昌邑王,已经和他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如今逮到了这么个好机会如何会放弃。他真要落到了李广利的手中,李广利要他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那些杀人而不露出任何痕迹的办法,就是他这个太子也是略知一二的。

“那……怎么办?”德急得眼睛都红了看看张光,又看看太子,不时的还看一眼台下。台下那面大鼓已经响了一阵了,第一通鼓马上就要结束了。

“太子如果不想任人宰割,还有一个办法。”张光犹豫着说。

“什么办法?”太子立刻转过头,盯着张急切的说。

“殿下不降。但要求他们放过所有地士卒。”张光轻声说道:“让他们放火烧台。”

“你这……”太子地眉头一下子竖来。

“殿下。你换上郎官地服饰。混在士卒之中保全得性命。”张光看了一眼皇后等人。后面地话没有说。太子可以扮成郎官。这些人没办法扮成郎官。最后地下场很简单。要么被杀死。要么被烧死。

太子也明白了张光地意思一下子震惊了。瞪大了眼睛。看看张光。又看看皇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让他放下自己地母亲、儿子、孙子。这委实太难了。

“殿下——”石德几乎是在哀求了第一通鼓已经结束了。第二通鼓也敲了一半了。太子还在犹豫。

“少傅以为当如何?”太子扫了一眼石德。石德愣住了。已经到了嘴边地话却说不出来。他是不赞成张光地办法地。那样地话也得被烧死在这里。他是要太子投降。这样就可以保全大家地性命他看来。太子到了李广利地营中李广利未必就有胆量要他地命。可是被太子这么一看。他又说不出口中了。他低下头了口唾沫。心虚地说:“时间紧急。请太子早做决断。”

太子也低下了头,紧紧的握住了双拳,他咬着牙想了好久,耳听着第二通鼓又绝了,第三通鼓又响了,他还是不能决定。舍生取义,平时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是如此的艰难。抛妻弃子,对别人来说,也许是值得的,可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无法做出的抉择。

三通鼓接近尾声,一直翘而望的刘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他缓缓的举起了手,准备出命令。弓弩手齐声力,挂上了弓弦,将弩箭按进了箭槽之中。持着火把的士卒盯着他的手臂,将手中的火把靠近了弩箭上的引火物。

太子听着渐弱的鼓声,长叹一声,他向皇后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转身走到栏杆旁,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无力的举了起来。

刘靖在最后一刻看到了那方丝帕,他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狂喜,成功了,太子投降了。他放下了自己的手臂,顺势用衣袖擦去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吩咐传令兵打出旗号,要太子下台就缚。

鸿台之上,哭声一片。

能为力,太子投降让她无法接受,可是她更不能接死在鸿台之上的结果,她同样也不能接受太子逃生,其他的孙儿、重孙都被烧死的结果,她能体会太子此刻的心情,她不知道如何去劝慰太子,只有无声的抽泣。

太子没有回头看,他挥了挥手中的丝帕,回复了刘靖的询问,然后松开手,任由那方丝帕从半空中坠落,被渐起的晚风吹落尘埃。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走下了台阶。张光愣了一下,随即赶了过去,要扶着太子。太子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一言不的走着。

曲折的石阶,是如此的漫长。

李禹看着如木偶人一般机械的走过来的太子,看着太子身后如丧考妣的张光,他也明白生了什么事。他长叹一声,猛的挥起手中的弓,狠狠的砸在身边的山石上。长弓应声而裂,断为两截,他扔下断弓,抱着头慢慢的蹲在地上,无声的抽泣起来。

太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终于,他看到了满面笑容的刘靖。刘靖大步向前,对着太子深深一揖:“殿下——”

“不用多说了,来。”太子面无表情的将双手背到身后。

“不用不用。”刘靖斥退了赶上来要绑子的士卒,连声对太子笑道:“殿下终究是太子,就算有罪,也得陛下处罚,我等做臣子的,如果敢绑殿下。请殿下随我去见丞相和师将军,我一定能保得殿下的安全。”

“我的家人么办?”太子仰起头,看了一眼高高的鸿台。

“殿下放心,丞相一定会做妥善安排的。”刘靖连连保证。

“但愿如此。”太子收回目光,轻轻的点点头,缓步向前走去。

“殿下,我们跟一起去。”张光和李禹跟着赶了过来,一左一右紧紧的护持着太子。太子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刘靖:“可以吗?”

刘靖笑容满面:“当然可以,当可以,二位义士,请。”

太子叹了一声,张光和李禹愿意跟着他去李广利的大营,让他多了一份安慰。他伸出手拉住张光和李禹:“刘据无能,连累二位跟着我受辱了。”

张光和李禹泪流满面,连连摇头:“是臣等无等,委屈殿下了。”

“唉,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争个什么劲啊。”太子忽然笑了,他松开张光和李禹,率先大步向前走去。刚走了两步,忽然正在观看的三辅车骑骚动起来,紧接着有人惊叫了起来:“卫大人……卫大人来了。”

太子狂喜,他猛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张光和李禹,他们两个也面露惊喜之色,只有刘靖僵在那里,脸上的喜悦全部化成了无法承受的失落。

李禹第一个明白过来,他冲过来一把拉住太子的手臂就往回跑:“殿下,快回去!”

太子也明白过来,跟着李禹撒腿就跑,他们刚跑了两步,十几匹全副武装的玄甲骑士就冲了过来,迅隔开了太子和刘靖,将太子围在中间。紧跟着,三辅车骑如同波浪一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卫风带着二百玄甲亲卫营出现在太子面前,他手里高高的举着一卷黄色丝囊包裹着的诏书,在太子面前站定,甩镫下马,朗声喝道:“陛下有诏,太子跪接——”

太子连忙分开护住他的亲卫骑,赶到卫风面前扑通一声跪倒,未语泪先流:“儿臣刘据接诏。”

卫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子,五味杂陈,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刚刚在覆盎门上和田仁、暴胜之一起看到了太子在鸿台之上挥舞白色丝帕的景像,知道太子最终没有象历史上一样逃出去,也没有自杀,而是选择了投降。他匆匆的赶过来,就是怕太子落到李广利的手中。太子既然做到了这些,他死不死就不重要了,对他来说,或许让太子活着更好一些。

“殿下,臣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卫风念完了诏书,将诏书递给太子看了看,然后很诚恳的说。太子匆匆的扫了一眼诏书,抬起头看了一眼卫风,先映入眼帘的是卫风已经被黄土染成暗黄色的白,和眼神里掩饰不住的疲惫。他知道卫风这个时辰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度的极限,无可指责,便淡然的笑了笑:“风弟,来了……就好。”

第161章 翻云覆雨

风从太子的笑容时听出了无限的苦涩,他无动于衷,谢过太子,起身看着惊惧不已的刘靖,挑了挑眉毛:“你是……”

刘靖犹豫了一下,上前拱手施礼:“草民刘靖,见过卫大人。”

“原来是丞相大人的大公子,2师将军的乘龙快婿啊。”卫风的眼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绕着刘靖转了两圈,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李、刘两府的家丁,撇了撇嘴问道:“这些人又是什么人?”

“这是……”刘靖觉得嘴里苦,他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道:“是丞相府和将军府的……家奴。”

“真是有趣。”卫风在刘靖面前站定,用马鞭拍打着手心,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散去,脸色阴得象要下雨。“丞相大人奉诏平定叛乱,征调了数万三辅车骑将士,围攻一个小小的长乐宫还不够用吗?居然还用上两府的家奴了,莫非两府的家奴居然比三辅车骑还要精锐?”

刘靖吓得头皮麻,卫风这话有明显的栽赃嫌,家奴是就是私兵,私兵如果比朝庭的军队还要精锐,那就等于说他们是想要造反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大人言重了,大人言重了。”

“言重?”卫风冷笑一声,不再会刘靖,他抬起头看了围过来的三辅车骑的军官们:“诸位刚才也听清楚了,卫风受陛下诏,要护送太子去甘泉宫面见圣上,这里的事情已了,诸位可以出城了。”

将如逢赦,有了卫风这句话,他们就算是脱了干系了。一个个向卫风行了礼,随即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开始组织手下撤退。谁都能看得出来,这里已经成了是非地,太子没死风是太子的人,现在又奉了陛下的诏,现在肯定要收拾丞相和师将军,替太子出气。且不管太子以后还能不能翻身,眼前这个烂泥潭却是离得越远越

卫风回过头看了看体筛糠的刘靖:“至于你们……哼哼,还是等到了陛下面前再解释吧。丞相大人和师将军也够大意的,火烧皇后、太子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让一个没有任何官职的人来负责要出了事,谁来负责?他们不出面没有责任了?真是笑话。田大人、暴大人—”

田仁暴胜之一听,立刻上前一步拱手应喏,声音特别的响亮。特别是暴胜之,被李广利关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后悔这次赌博下错注了呢在一看,岂止不错简直是大好。

“田大人。光勋韩大人身死。现在宫中无。请你暂时统领一下各宫地郎官。注意各宫地安全。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来。至于这段时间各宫地损失情况立刻做个统计。到时候面呈陛下。”

“喏。”田仁喜虽然这只是代领光禄勋。可是只要干好了风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完全有可能转正一下子就可以进入九卿地行列了。跟着卫大人就是好。立马就有赏。比太子好多了。

“暴大人!”看向暴胜之地时候。卫风露出了谦和地笑容。田仁是他家地门客。他可以严肃一点。暴胜之则不一样。他是三公之一。说起来比卫风地官职还要高。自然要客气些。暴胜之看着卫风地笑脸。心花怒放。连忙应道:“卫大人有何吩咐。暴胜之无不从命。”

“哈哈哈。暴大人言重了。”卫风哈哈大笑。他冲着暴胜之拱了拱手。向他迈步了一步。一副很亲密地样子:“暴大人。你是御史大夫。专管监察百官。眼下除了丞相。长安就是以大人为。这段时间长安城乱得很。有不少为非作歹之人。官员之中也有尾两端、骑墙观望而不能禀公处事地。陛下对此很是不快啊。待到陛下回京。一定会问起此事。暴大人还是提前做好准备。以备陛下垂询地好。”

暴胜之心领神会。卫风说地意思他全明白。他连连点头:“卫大人请放心。此乃暴胜之份内地事情。自当用心。不过……”他看了一眼6续围过来地百官。有些为难地示意了一下。卫风笑着说:“大人请放心。有什么难处。田大人和任大人一定会鼎力相助地。再说了。为非作歹地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官员还是持身颇正、无可指责地。”

“那是那是。”暴胜之心中大定,卫风这句话已经点明了范围,又让任安、田仁配合他,那就万全一失了。任安掌着北军,田仁掌着宫内的郎官,可以说已经掌握了京师绝大部分的武力,没有人能翻过天去。他恭敬的向卫风示意,这才退了下去。

卫风瞟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刘靖,对任安和花强招了招手,指了指那

不安的家奴:“二位大人,这些人还劳烦二位大人暂下,查查他们在宫里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偷鸡摸狗的。”

花强差点笑出声来,卫风这栽赃栽得太明显了,不过这种落水狗不打白不打。他一挥手,中垒营的士卒立刻上前缴了那些家丁的械,用长绳将他们象蚱蜢一样的捆了起来,**城去,至于怎么审问,那就是他的事了,反正这些人大部分都没什么好下场。开玩笑,居然想一把火烧死太子和皇后,任你说破了天去,也是大逆不道。

“起来吧,回去告诉丞相大人和2师将军,在家等着陛下的恩诏吧。”卫风用战靴轻轻的踢了一下刘靖,用手里的马鞭敲打着那些绑上了引火物的弩箭,叹息着说:“现在的人真是心又急、胆又大啊,攻一个小小的鸿台,居然还要放火烧,真不是何居心。”

刘靖汗如雨下,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卫风让暴胜之查百官,摆明了就是要把丞相府和师将军府给陷入死地,他已经可以预想到,卫风带着太子一出城,田仁和暴胜之立刻就能把丞相府和师将军府给围得水泄不通,一只鸟都飞不出去。他颤抖着爬起身来,机械的对着卫风和太子施了一礼,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走了。

“殿下,收拾一下,去甘泉宫见驾吧。”卫风转过身来,对着太子拱了拱手。

“很好,让我和母说一声。”太子挤出一丝笑容。

“这个自然。”卫风笑了:“皇后们也是要去的。”

皇后带着众已经从鸿台上下来了,长信殿的陈掌也带着人赶了过来——围攻长信殿的马何罗已经被田仁接掌了兵权,看押起来——一见到卫风,皇后和陈掌都欣慰的笑了。皇后上前拉着卫风的手,老泪纵横:“风儿,总算把你盼来了。”

看着面容憔悴、双眼红的皇后,卫风也流出了眼泪:“皇后,我来迟了,让皇后受苦了。”

“不苦苦。”皇后虽然流着泪,却欣喜不已,她抬起手抚着卫风满是黄土的头,怜惜的说:“风儿,这一路赶得辛苦了。多亏你及时赶到,要不然事情真是不堪设想啊。我和太子一直盼着你来,现在,总算把你盼来了。”

卫风看了眼太子,太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卫风转过脸对皇后说:“皇后,我奉陛下诏,护送皇后、殿下去甘泉宫见驾。皇孙已经在甘泉宫了,我想陛下对这里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你们见到陛下,所有的事情都能说清楚的,请皇后安心便是。”

“安心,安心得很。”皇后连连点头:“看到你,我就安心了。”

卫风笑着摇摇头:“那就请皇后收拾一下,我们尽快起程,别让陛下等得急了。”

各怀心事的李广利和刘屈见到眼光直的刘靖时吃了一惊,两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刘靖:“靖儿,你怎么……”

“阿翁,岳父,卫……风已经来了。”刘靖愣愣的说着,甚至忘了行礼,就从立刻傻了的两人中间走过,蹒跚着走到案边,一**坐在席上,拿起几上的杯子想喝口水,杯子端起来了,手却不停的抖,洒了一身的水也没喝到半滴。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任由杯子掉落在地上,出“当”的一声。

这一声惊醒了同时石化的刘屈和李广利。刘屈最先明白过来,他扑过来一把揪住刘靖的手臂,嘶声叫道:“太子呢?太子是生还是死?”

“太子?”刘靖抬起头看着刘屈,无神的眼珠转了两下,又愣愣的点了点头:“太子投降了,他没死,被卫风带走了,说要去甘泉宫见驾。”

“投降?”李广利一下子火了,沉下了脸怒声喝道:“不是让你放火烧台吗?谁让他投降的?”

刘靖看了李广利一眼,撇了撇眼没有说话。还烧台呢,这还没烧呢,已经被卫风抓了个现行,真要烧上了,只怕更解释不清了。他现在不想别的,只想太子如果能网开一面,看在他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看在他们都是高祖皇帝的苗裔的份上,从轻落刘家,那就算是皇恩浩荡了。至于李家,嘿嘿,等着抄家灭族吧。

“阿翁,卫大人要上表参劾阿翁,阿翁还是回家闭门思过,赶紧写个请罪表吧,别要再惹事了。”刘靖起身拉着呆的刘屈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看着手足无措的李广利:“2师将军,多多保重。”

第162章 欺骗

子阴着脸坐在御座上,一动也不动,可是从他**的青筋直冒的大手上,可以看得出他心里的愤怒和震惊。金日刚刚向他汇报了审讯马通等人的结果,马通纵容手下矫诏阻挡博望苑和卫风的使,确凿无,虽然马通自称不知情,但是他的责任却跑不掉。

“陛下,有郎官供称,在七日前,陛下车驾还在中山的时候,有个叫无且的太子使节来过,在外面守了一夜,但是被林杰拦住了,没能见驾。”金日语调平缓的说道。

“七日前?”天子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那不是太子刚刚斩杀了江充之后的事情吗?”

金日点点头:“陛下,正是那个时候。”

“吁——”天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朕明白了,朕明白了,这些人是逼着朕的太子造反,好让朕父子相残啊。”

金日没吭声,他从天子的话语中听出了天子的杀气,他低着头,恭谨的听着天子的吩咐。

“马通拦着太子的使,马罗报告太子已经造反,这事做得还真是滴水不漏。”天子眼神一闪,他立刻觉察到了其中的巧合,怎么每件事都跟这马家兄弟有关?他沉默了片刻:“翁叔,你去查查,这些日子的当值是谁安排的。”

金日一愣,随即点头:“唯。”他缓步退出了大殿,沿着走廊来到他们办公的地方,一进门,就看到霍光手里拿着一份奏表,目光直的看着他。他不免有些好奇,可是想到天子刚刚吩咐的事情,他又替霍光悲哀。其实霍光的安排他都清楚得很,他只是没有当场指证霍光罢了想让陛下觉得他已经查过了此事。

“子孟么了?”金日怜悯的看了一眼霍光,可惜了这个人,他在陛下面前小心谨慎的做了近二十几年,一直没有犯过错误次就因为儿子送命,一时报仇心切,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天子那样子就知道,霍光这次就算是不死,他的仕途也完了。霍光自己好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几天之间他原本红润的脸色就变得枯了许多,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翁叔,还是你拿给陛下。”霍光将手中的奏表递给金日,笑得十分苦涩。金日没有接,他在奏表的外面扫了一眼,好象是赵国上的表国?金日有些意外,赵国无事上什么表啊。他摇了摇头:“子孟下要我查查最近郎官们当值的安排,这封奏表还是你去送吧耽误了。”

霍光怔怔地看了金日一眼。他似乎早有准备了口气。走到金日地身边。拍拍他地手臂:“翁叔。别查了。都是我安排地。我这就去向陛下请罪。顺便把这份奏表送上去。”

金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跟着霍光一起向大殿走去。天子见金日这么快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霍光。却不觉得意外。他端坐着。静静地看着霍光地脚步。霍光地脚步还是那么规只是度却慢了很多。让人觉得这双脚是属于一个风烛残年地老人。

天子地心中一动。想起了霍光死在博望苑地儿子霍禹。

霍光缓缓地走到天子面前。一躬到底。双手将奏表高高举起。哑着嗓子说:“陛下。赵王刘昌有表上奏。”

“赵王?”天子转过头看了一眼陪着钩弋夫人坐在一旁地刘菁。刘菁也有些意外。刘昌无事上什么表。难道赵国又出事了?她有些紧张地将目光看向了霍光手里地那封奏表。郭穰上前接过霍光手里地奏表。小心地摆在天子面前地御案上。让天子看清了上面地封泥。才用小刀撬开了封泥。解开了绳子。将奏表摊在天子地面前。

天子目力不济。他弯下腰。凑近了奏表。眯着眼睛细细地读了起来。奏表并不长。他很快就看完了。却一直没有起身。身体似乎定住了。一直保持着弯腰地姿势。钩弋夫人和刘菁都感到有些意外。她们互相看了一眼。正准备上前扶起天子。天子忽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直起了身子。冷冷地看着案上地奏表。一言不。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不知道奏表里写了些什么,让天子如此的愤怒。他们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天子的脸色,更不敢看天子似乎要喷火的眼睛。

令人窒息的沉默。

“翁叔!”天子忽然一拍御案,一声暴喝。金日浑身一颤,连忙躬身应道:“臣在。”

天子双手按着御案,身体前倾,象是一头要扑出去的愤怒雄狮:“派人去抄江充的家,长安的、

,全给朕抄了,彻底追查,江充这贼子还有什么大逆状,一并给朕送到甘泉宫来。”

“唯!”金日长出一口气,大声应道,转身匆匆的出了大殿,安排人去抄江充的家。

天子盯着还站着他面前的霍光,眼睛渐渐的红了,他恶狠狠的看着霍光,鼻子里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问道:“马通当值是你安排的?”

霍光一颤,点点头颤声应道:“是臣交给马何罗安排的。”

“很好。”天子一挥手,背过身去,不再看霍光一眼:“你最近太累了,不要再管事了,好好休息吧。”

霍光愣了片刻,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谢陛下隆恩。”说完,起身退出了大殿,他的背一下子弯了下来,象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步履躇,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在郎官们诧异的眼光的注视下,他缓缓走回了殿下自己的住处,紧紧的关上了门。

天子听着霍光的脚步声:了大殿,他仰起了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柱,一种失望的情绪笼罩了他。刚才那份奏表里,赵王刘昌只是汇报了一件案子,一件关于挖坟掘墓的案子,之所以让天子如此愤怒,只是因为那个坟是江充父亲的坟,而从坟里盗出来的赃物中,有一柄玉具剑。

天子记得这玉具剑,那是当年江充圆满完成出使匈奴的任务之后,他亲手赏给江充的。一直以来,他都把江充看做一个忠实的臣子,一个有才干的臣子。江充有才,他出使匈奴,随机应变,了解到了许多其他使了解不到的情况,让他对匈奴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江充忠诚,他的眼里只有他这个天子,没有其他的人,甚至连太子他也无所畏惧,敢于没收他的车马。这一点是天子最喜欢的,他一直觉得江充是最忠诚的臣子,当他听到太子斩杀了江充的时候,他还有一丝愤怒,一丝惋惜。

可是当他看到这封奏表的时候,愤怒了,他现自己被江充给骗了。江充敢把玉具剑给他父亲陪葬,这就是越,是大逆不道,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是忠臣呢?他的父亲死了好多年了吧?也许是说,江充这么多年一直在骗朕,他一直在骗朕,在朕的面前装出一副忠贞勤勉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一个贼臣。

他辜负了朕,朕要抄他家,灭他的族。天子握紧了双拳,紧紧的咬着牙,似乎要将江充的肉撕下一块来才解心头之恨。他太恨江充了,他是如此的信任江充,让他做这么重要的事,没想到他居然敢如此欺骗他。他一向自诩目光如炬,没有人能骗得了他,那么多重臣名将,俊杰英才,都被他用得服服贴贴的,从来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如今却突然现,一个他最信任的臣子欺骗了他十几年,这让他的心象是被刀割了一般的难受。

太杀了江充,好啊,这就是一功,仅凭这一功,朕就可以免他一死。

想到太,天子忽然转过身,喝了一声:“宣朕的孙儿进殿。”

刘进这两天一直在关在宫里,他在甘泉苑外也遇到了林杰的阻拦,他想起了卫风的话,当场拔剑斩杀了林杰,正在和马通等人对峙的时候,金日赶到现场,正好抓了马通一个现行,就把他们一起带到了宫里。在查清马通等人的罪状之前,他就被软禁在便殿里等候处理。在这等候的两天里,他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斩杀林杰这个举动会惹出什么样的后果。不过他并不后悔,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斩杀林杰,他也进不了甘泉苑,最后会跟无且一样,无功而返。真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现在这样,现在虽然被软禁了,但是只在事情一查清楚,他就能见到天子,陈说太子的委屈,回到长安能干什么?他又不会打仗,帮不上太子什么忙。

他一面等待着天子的召见,一面注意着庭中的情况,他虽然不能出去,可是他想从庭中人员的来往中看到一些长安来的情况,他盼望着卫风救出太子的好消息,可是又怕听到太子被杀的坏消息,患得患失之间,让他倍受煎熬。

“皇孙,陛下宣你进殿呢。”郭~笑嘻嘻的走到愁眉不展的刘进面前,躬身说道。

刘进知道郭穰和卫风的关系不错,这些天也多承郭穰的照顾,他才没有受什么委屈。他一见郭~脸上的笑容就知道肯定是好消息,心情立刻轻松了一些。他强笑着说道:“郭大人,有什么好消息吗?”

第163章 最浅显的道理

当然有好消息。”郭~笑了,却没有说是什么好消身子当前引路:“皇孙见到陛下,自然就明白了。”

刘进没有再问,他知道郭穰这个人嘴很紧,这也是他能接替淖五成为天子身边的近侍的原因,他也从来不向任何人表示出特别的善意,就算是对他刘进,郭穰也只是在有意无意之中照顾着他,从来没有跑到他面前来吁寒问暖,特意的表示殷勤。

郭穰虽然没说是什么好消息,但马上就能见到天子,这对刘进来说,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刘进细心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跟着郭~向正殿走去,偏殿到正殿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让刘进有些紧张起来。刚才他在便殿里听到天子怒吼着要抄谁的家,听起来似乎心情不太好,到时候见了面,也不知是什么样子,是狂风暴雨,还是风和日丽?

刘进一见大殿就急行几步,赶到天子的御案前,伏在地上大礼参拜:“不孝孙刘进拜见皇大父。”

“进儿,起来吧。”天子看到刘进,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个孙子不象他老子,倒有点象他,胆子够大,居然敢拔剑斩杀郎官,有点魄力。他仔细的端详着刘进的身体,依稀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自己当年的影子,不免有些奇怪,这个孙子二十多岁了,都有自己的儿子了,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注意过他?细想起来,对他的印象竟然模糊得很。

刘进站起身,恭的坐到天子赐的席位上,又冲着钩弋夫人欠了欠身。

“进儿。”天子重新坐了下来,量着刘进略带着些紧张的面孔,笑了:“进儿,你紧张吗?”

“陛下天威,不得不畏。”刘进有些拘谨的笑了笑。

天子,随即笑了起来很满意刘进的答案,既承认了自己的紧张,又恭维了他这个天子,让人觉得他并不是怯懦,只是天子的威严所致。看到应答得体的刘进,天子刚才心中的郁闷总算消减了一些。他笑了一会,清咳了两声,收住了笑容:“进儿,朕已经查过了,马通确实矫诏做得很对,不用太紧张了,朕……不怪罪你。”

刘如释重负,连忙再拜:“谢皇大父!”

“嗯。”天子摆摆手:“你跟大父说说。长安地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阿翁怎么会闹到要起兵封锁长安城。这件事闹得……可有点大了。太子起兵造反。朕地颜面何在?”天子说到最后色已经阴了下来。刚才地温和消失大半。大有一个应答不对就会翻脸地架势。

刘进地心怦怦乱跑。他知这其中地要诀。他还没说话。眼圈就红了。他重新伏在地上。声音里带着颤抖:“回皇大父。阿翁如何敢造反。他都是被那些奸臣给逼地。江充将长安城搅得鸡犬不宁。甚至连未央宫里地御座都掘坏了皇后地椒房殿也被挖得面目全非。无数地宫人受到污辱。他如此处心积虑非是想栽赃皇后、太子。要借大父地天威。除去太子。好为他自己地后路着想。”

要是换了以前有人这么说江充。天子肯定不信是现在有玉具剑地事情在先。江充在天子地心目中已经是一个贼臣说他行奸作恶。天子自然好接受多了。刘进说江充想除去太子免他驾崩之后太子即位对他不利。这一点他也好理解是对刘进说江充从椒房殿挖出地桐木人是栽赃。天子却有些不太相信。他最近地身体一直不好。甚至感觉到有日渐衰老地迹象。这让他十分恐慌。他下意识地还是觉得有人在诅咒他。他刚刚还在考虑江充死了。找谁去继续办这件事呢。

“你有什么证据说江充是栽赃。而不是真有人在诅咒朕?”天子沉声问道。

刘进不慌不忙。他对着天子一揖:“请问大父。江充在未央宫里挖偶人。前后有多长时间?”

天子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想了想:“有两三个月吧。”

刘进点点头,接着说:“大父,江充又不是突然到椒房殿去挖的,就算椒房殿里有人要诅咒陛下,他也应该对江充有所防备,有两三个月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先把偶人取出,销毁证据,却等着江充去挖出来吗?”

天子一听刘进这话,顿时愣住了。对啊,皇后虽然老实,却还没笨到这个地步。江充已经把未央宫搞成那样子了,她不会不有所提防,如果她真的在宫里埋了桐木人,也不会等到江充去挖,她自己就可以先把桐木人取出来销毁掉了,哪能等到被江充抓个现行。

这个道理很浅显,任谁都能想到,可是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怀过呢?天子愣愣的看着刘进,被江充愚弄了的感觉越的强烈了。

“会不会是皇后觉得江充不敢去挖椒房殿,所以……”天子强辩道。

刘进摇了摇头:“陛下,未央宫里的前殿御座都被江充挖了,皇后会相信椒房殿比前殿还尊贵吗?”

天子无言以对,他心里已经相信了江充是在栽赃,但是嘴上

意承认。刘进当然也不会傻到要逼天子承认自己愚子明白皇后和太子不可能使用巫蛊诅咒他就行了。

天子沉默了好久,才抬起头来说:“你来的时候,太子怎么样了?”

刘进的脸色黯淡了下来:“大父,江充栽赃椒房殿之后,又去博望苑闹事,带着羽林郎包围了博望苑,还当面逼迫阿翁。

阿翁气愤不过,斩杀了江充,霍禹为护卫江充,意图刺杀阿翁,也被斩杀当场,这些不仅我博望苑的人看到了,大父安排过去的二十个期门郎也全部在场,大父到时一问就知。”

“嗯,还有呢?”天子摆摆手,让刘进继续说。

“阿翁斩杀江充后,向韩大人说明情况,请他协助向陛下说明原委,韩大人不愿意合作,双方起了冲突韩大人当场战死。阿翁又派人去和丞相大人商议,谁知道丞相大人一见博望苑的人,就从后门跳墙走了,听说他去了2师将军府,随后就逃出了长安城。等他回到长安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有了大父的诏书,征调三辅车骑捉拿我阿翁。”

刘进抬起头,眼中含泪的着天子:“大父,我阿翁第一时间派出使追赶大父的车驾,舍人无且赶了一天的路中山见到了陛下的车驾,却被人拦住,说大父病重得已经无法见人,他在外面守了一夜,徒劳而返。阿翁听到这个消息,心急如焚,又见丞相手持诏书征调三辅车骑,他实在不知道诏书的真假,大父是否健在亲自来向大父请罪,却又怕重演扶苏旧事。故而只得中都官囚,与丞相相抗,他又怕大战一起,毁了长安城,所以退守长乐宫,等待大父的消息。”

天子听了,味杂陈,现在看来,太子纯属被逼无奈作所为都是保命之举。太子见不到天子,丞相却能拿到天子平叛的诏书疑心有人要学赵高、李斯也在情理之中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登基已经算是谨慎了,为了防止大战毁坏长安城,他退守闲置已久的长乐宫,这份心思也算是很恰当的。

只是组成的军队得住三辅车骑吗?太子手下现在也没什么人了,能打得过刘屈和李广利吗?朕的太子果真的死在这场战事之中,朕岂不是也和历史上的那些昏君一样杀了自己的儿子?他和那个留下骂名的始皇帝又有什么区别来历史上会如何评论自己?

天汗涔涔,头目森森身子摇晃着,几乎要倒下去。刘进大惊,不敢再说了,连忙上前扶着天子,大声叫道:“大父……大父……”

“快到太医!”刘菁一边叫着,一边赶过来把扶住天子,手指搭上了天子的脉门。见天子只是心情激动,并无性命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转到天子背后,搓热了手,在天子头上的几个**位按摩了一阵,等太医匆匆赶到的时候,天子已经睁开了眼睛,缓过气来,躺在怀中看着焦急的众人。

“陛下——”大臣们紧张的看着子。

“大父——”刘进紧紧的搂着天子,泣不成声。

“朕……没事。”天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从刘进的怀里挣扎起来,看着面容焦急的刘进和钩弋夫人,他的心里淌过一阵暖流,还是家人好啊,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关心自己。那些大臣,他们关心的只是他们自己的权位。

“你们散了吧。”天子对臣子们挥挥手,喘着气说:“进儿,你接着说。”

“大父,我都说完了。”刘进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丝紧张后的喜悦:“大致情况便是如此,我后来到了这里,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等卫大人带着阿翁来这里,再由阿翁亲口告诉大父吧。”

天子没有说话,卫风已经走了两天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长安,刘屈和李广利应该刚刚围宫不久,长乐宫虽然没有什么防守设施,可是有宫墙,还有几个高台,太子守个三五天应该不成问题吧。

或许,卫风现在已经护着太子在来甘泉宫的路上了,天子自已安慰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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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失望

风护着皇后和太子一路急行,只花了三天时间就赶到。太子身体很累,但是这一路他却没能睡个好觉,他的心情特别紧张,这十几天对他来说是一段不堪回的往事,是他来到这个世上所经过的最严峻的考验,更糟糕的是,他的成绩似乎并不理想,在最后关头向刘靖俯投降成了他心里挖不去的痛。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如果再坚持一小会儿,就能等到卫风,就能风风光光的出长乐宫,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这回事,他向刘靖投降,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

太子心里很没底,他不知道卫风有没有看到他投降,他一直想转弯抹角的问问卫风,可是卫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一路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避开太子,白天的时候要赶路,晚上休息的时候他说要安排防卫,反正就是没有时间来见太子。

站在甘泉宫的前殿阶下,太子烦燥了一路的心情奇怪的平静了下来,他仰着头,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金壁辉煌的前殿,停住了脚步。黑洞洞的殿门在他的眼里,象是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他平静的看着殿门,看门殿门前执戟而立的郎官,平静得出人意料。

“据儿,去见陛下。”皇后被太子的表情吓着了,她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有些紧张的说。

“喏,母后。”太子低下了头,扶皇后的手臂,缓缓走上了台阶。在殿门外蹲了下来,伸手握着皇后的脚脖子,示意她抬起脚来,他要给她脱鞋。皇后一惊力踩住了脚让太子将她的脚提起来,她有些焦急的说:“殿下不可,你贵为太子,如何能做这些下人做的事?让陛下看见了不好。”

太子没有说,他仰起头看着皇后的眼睛眼中透着一丝执着,皇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线决绝退缩了。太子将皇后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脱下了皇后脚上的丝履,又脱下了另一只,这才半直起身子,扶着颤颤巍巍的皇后向殿里走去。

外面的阳光很灿烂,大里虽然点了不少青铜油灯外面比起来还是显得昏暗,太子一直低着头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一眼天子是否在那里,他只是有一种直觉的父皇一定在那里。

太和皇后在离御案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跪了下来们的上半身几乎全伏在地上,凉凉的地砖让太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他静静的伏在地上,等待着陛下的征询。

天子危坐在御案后。脸上显一种深深地悲哀。他还没有开口询问长乐宫里地事情。但是他从太子地神情中看出了端倪。太子败了。而且败得很难看。天子地心里没有一线喜悦。相反。他感觉到了一种挫败感。似乎败了地不是太子。而是他。看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太子。天子地眼里显出了深深地失望。这个儿子虽然还活着。可是他地心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承担起他这个帝国地重任。

“太……。抬起头来。”天子地声音很空洞。恍惚如天边飘来。

“谢陛下。”太子顿。直起了身子。看向御案后地天子。他地眼神和天子看过来地眼神撞个正着。在那一刹那间。他看到了自己地前途。一种介乎他想象之外地前途。

“皇后。你就座吧。”天子无力地摆了摆大袖。指了指侧前方地一个坐席。

“谢陛下。”皇后战战兢兢地谢了恩。自己起身到席上坐下。深深地低下了头。背弯得象一张弓。

“太子。你不是有话要对朕说吗。现在……朕听你说。”天子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皮垂了下来。似乎要睡着了。太子地嘴里苦。他地嘴唇嚅动了几下。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大殿里静得吓人。

天子不解的抬起头看着太子,他不明白太子为什么现在一句申辩的话也没有,渐渐的,他有些愤怒了,太子这是在无声的表达他的不满吗?

“太子,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天子提高了声音,生硬的语调里蕴藏着极大的怒气。

“陛下,罪臣擅杀大臣,罪该万死。”太子伏在地上,颤声说道。

“你杀韩说确实有些不妥。”天子哼了一声:“韩说跟了朕四十多年,沙场征战多年,颇有功劳,你纵使不能收服他,也不应该斩杀了他。”

太子一愣,他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天子,天子说杀韩说不应该,那么江充呢?他不怪他杀江充吗?

天子看了一眼满脸问的太子,接着说

充这个贼臣,居然敢将朕赐他的玉具剑私自陪葬,(枉上,罪不容赦,归他还在朕的面前……你不杀他,朕也要杀他。”天子咬牙切齿,他被江充骗得太苦,一想起这件事就怒不可遏。

“玉具剑?”太子大惊,他让人搜查江充的家,里里外外的搜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玉具剑,怎么天子反而知道玉具剑了?

“赵王刘昌破了那个掘江充父亲坟墓的案子,在赃物里现了朕赐给江充的玉具剑。”天子扫了太子一眼:“你也知道这件事?”

“儿臣……”太子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玉具剑不在江充手上,在赵王手上?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时之间隐隐的有种感觉,在玉具剑这件事上,他和江充可能都犯了致命的错误。

“朕也是现在才知道……”天子气哼哼的,本想再说两句,可是一见太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打住了话头,他有些厌烦的对太子挥了挥手:“你将事情经过给朕说一遍。”

“唯。”太子下意识回道,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着玉具剑的事,话说起来就有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天子听了直皱眉,不过他并不知道太子现在在想什么,他以为太子是紧张所致,见他如此经不得事,心里的失望情绪更是重了。

太子说了半个时辰,总算到了最后的结局,他犹豫了一下,自己向刘靖投降的事情,要不要向天子承认?天子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可是如果不说,又怎么能瞒得过去,那么多人看到了,总会有风声传到天子的耳朵里。卫风就在外面,他也一定会告诉天子的,与其如此,不如自己说吧。

太子心一横,这件事也说了出来,然后屏住了呼吸,绷紧了身体,静候天子落。

天子面色铁青,他斜着睛看着太子,一声不吭。他对这个太子失望到了极点,三千人,武库的军械,充足的粮草,没能守住长乐宫两天。长乐宫的防线破绽百出,最后居然被逼得向一个臣子投降,简直是无能之极,无用至顶。

“吁——”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再也不看太子一眼,他挥了挥衣袖:“朕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到时候自会有恩诏给你。”

太子松了一口气,一阵冷汗透了他的衣衫,他听出了天子的意思,天子相信了他的无辜,可是对他的表现也失望到了极点,他固然不会送命了,可是他这太子的位置也肯定保不住了。

忽然之间,太子感到了一阵久违的轻松,他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弯着腰退出了大殿。站在廊下,他看着正在等候天子召见的卫风和儿子刘进正在看着他,不期然的露出一丝笑容。

“阿翁——”刘进迎上前,关切的眼神让太子心头一暖。

“殿下——”卫风跟在刘进后面,拱了拱手,他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既不亲热,也不生疏,漠然得一点感情也没有。

“风弟,我没事了,陛下没有怪罪我,看来……我还能活几年。”太子仰起脸看着刺眼的太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轻声的说道:“你们大概猜不出来我现在的心情,我现在……是如此的轻松,就象一个背了几十年的包袱,现在终于卸下来了,从今之后,我可以不用再担心受怕,神鬼了,我终于可以坦坦荡荡的睡个安稳觉了。”

刘进听了,心情悲泣,他不知道如何劝解太子,只是流着眼泪连连摇头,太子笑了笑,拉过刘进,用衣袖擦干净了他脸上的泪水:“进儿,不要哭,对你来说这是坏事,对我来说……却是件好事。你做得很好,你不要学我,要学你的皇大父,要坚强起来。”

“阿翁——”刘进泣不成声。

“呵呵呵,傻孩子,快别哭了,你皇大父马上还要召见你们呢。”太子疼爱的揽着刘进,拍拍他的背劝道,“见完了你皇大父,你再来找我,我们父子再好好的聊一聊。”说完,他冲着卫风点头示意,迈着轻松的步伐,下殿去了。

“皇孙,何必悲哀,或许殿下说得对,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卫风凑近刘进轻声劝道:“不过,对皇孙来说,却未必一定就是坏事。”

“风叔——”刘进茫然的看着卫风。

“皇孙,陛下召我们进殿了。”卫风指着站在阶上微笑的郭穰笑道。

第165章 不如放下

臣水衡都尉兼步兵校尉卫风拜见陛下、皇后。”

天子看着卫风和刘进,听着他们清亮的声音,刚才被太子带来的郁闷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仿佛满天的乌云裂开了一个缝隙,透出了一偻耀眼的阳光。他露出一抹微笑,伸出手示意了一下:“平身吧。”

“谢陛下!”卫风和刘进谢恩起身,恭恭敬敬的坐在天子指定的坐席上,天子看着卫风疲倦的面容,叹了口气,转过头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皇后说:“皇后,风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一天一夜,从甘泉宫赶到长安城,要不然……”他没有再说下去,不用问皇后,他自己心里也在后怕不已。要不是卫风日夜兼程的赶到长安,他的皇后、太子还有两个孙子,一个曾孙,全得死在刘靖的那把火之下。

“陛下说得是,这次多亏了风儿。”皇后总算露出紧张的笑容,满意的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卫风。天子也看向他,含笑点头:“风儿,现在情况大部分已经清楚了,巫蛊的案子是江充这个逆臣搞出来的,你的阿母……唉,死得可惜,朕甚是伤怀。”天子黯然的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想起为了替卫风求情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的长公主,他愧疚不已,鼻子酸溜溜的。

“按我朝旧制,你可以继承她的封地,朕现在就下诏,封你为阳信侯。”

卫风的眼眶也润了,他伏地叩头谢恩,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本属于他的阳信侯,如今终于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并不是在乎这阳信侯有上万的封户是因为这是阿母的,是阿母留给他的遗产,他必须拿回来,要不然阿母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天子见卫风激动,也觉得伤感,都是江充这个逆臣搞出来的事情,害得他失去了自己的长姊。一想到江充子更是怒火中烧,他用手指敲了敲御案,将案上一堆帛书推到卫风的面前:“风儿莫悲伤,江充这个逆臣不仅害死了你的三娘,还害死了朕的阿姊,朕不能放过他。朕已经派人去赵国查封江家,太子刚刚也向朕呈送了一批江充胡作非为的证据,你去查一查。”

皇后一听喜,天子明知道卫风和江充有仇把这件案子交给卫风去查,那就是给机会让卫风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这次江家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她抬起头看向卫风,盼望着他点头谢恩,皇孙刘进也报着同样的想法,热切的看着卫风。

卫风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摇了摇:“陛下,臣……以为不妥。”

“为什么?”天子沉下了脸。眼神却闪过抹喜悦。

“臣对充恨之入骨。臣……不能保证公正行事。再臣蒙陛下陛下恩宠执掌上林苑。职本不在查案臣也不擅于此。只怕有负皇恩。”卫风恳切地说。

皇后和刘进有些解天子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满意地点点头里含着笑意:“那你说。谁去查这个案子比较合适?”

“陛下。监察百官本就是御史大夫和丞相司直地责任。臣以为御史大夫暴胜之可使。”

“暴胜之?”天子沉吟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不错。这个人可用。不过。朕有一件案子。交给其他人都不放心。只能由你去。”

卫风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地看着天子。天子坚定地摇了摇头。否决了卫风潜在地拒绝。他起身绕过御案。将那些帛书递到卫风地手里:“太子呈上来地证据说明。江充和燕王有勾结。这件事……朕希望你能去查清楚。如果事情只是捕风捉影。朕不能冤枉了他。如果确有其事。朕也不能轻饶了他。朕……不想再犯同样地错误。”

卫风仔细的翻了翻手里的证据,其实这些证据都是他让田仁交给太子的,写的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但是他还是看得很仔细。借着翻看这些证据的时候,他在揣摩天子的心思。天子先是让他去查江充,不过是在试探他,如果他报仇心切一口应承了,那么就算他以后查出来的事情全是事实,天子也会怀疑他借机报复,凡事要打个问号。而他拒绝了,天子就不会怀疑他有这个动机,也才会把查处燕王的事情交到他的手里。在天子看来,他和江充有仇,却和燕王没有直接的冲突,不会借机落井下石。江充陷害太子这件事让天子起了警惕,他不再轻信的相信别人,不想再上演父子相残的惨剧,他老了,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但这却是他卫风正想要的,太子侥幸逃出生天,如何能解他心头的怨气?

大无匹的皇权面前,他不能象活撕了江安那样肆意~通过更隐秘的方法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臣领诏。”卫风伏地叩头。

“嗯,你这些天辛苦了,在甘泉宫休息两日再起程吧。”天子怜惜的看着卫风。

“谢陛下。”卫风谢了恩,却没有起来,他犹豫了一下,好象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天子看了不禁笑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来。”

卫风咧了咧嘴,一字一顿的说:“陛下,臣想问陛下,陛下给丞相大人的诏书,是让他擒获太子殿下,还是让他杀了太子殿下?”

天子一愣,随即起了眉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握紧了瘦骨嶙峋的大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毕露,过了好半天,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件事……朕自有处置。”

太子在便殿里垂帘闭目,一段朽木,没有一丝生机。门口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太子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虽然表情严肃,但眼角却掩藏不住笑意的刘进大步走来,挑起嘴角笑了:“进儿,何事这么开心?”

刘进心情错,但是他生怕太子心情不好,所以强自压抑着自己的高兴,轻声说道:“阿翁,大父派我跟着风叔去燕国。”

“去查燕王和江充的事情?”太子淡淡的了一声,整理着有些脏的衣摆,似乎很随意的问道。

“嗯。阿翁,如果查出来是有人在故意;害阿翁,阿翁说不定……”

“说不么?”太子的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还能保住我这个太子的位置?”

“不能吗?”刘进茫然看着父亲,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为什么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他的神情太平静了,平静得象是在说别人的事,难道他就这么甘心丢掉本属于他的太子之位?

太子本想摇头,可是看着刘进不甘心的眼神,他又犹豫了,他低下头想了好一会,这才重新抬起头看着刘进,恳切的说:“进儿,你不要想得太多,太子之位,是陛下给的,是不是收回去,也全由陛下作主,你想得太多未必就是好事。陛下既然让你跟着卫风去燕国,你就跟着去,不过,你多看多想,不要反客为主,擅自拿主意,不要影响卫风的决定。知道吗?”

刘进顺从的点了点头。

“跟着卫风好好做事吧,天下事,无非尽力为之,尽过力了,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太子长叹一声,重新低下了头,耷拉下了眼皮,象是睡着了一般。刘进看着他这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十分伤心,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阿翁,你并没有做错,如果换成我在鸿台,我也会那么做的。”

说完,他起身拜了一拜,退出殿去了。太子没有应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刘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良久,两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无声的滑落。

“太子没有错,只是……他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天子站起身,背对着形容憔悴的皇后,语气平缓而坚决的说道:“你放心,朕不怪他,朕……会好好待他的。”

“谢陛下。”皇后避席,伏倒在地,听着天子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出殿去了。直到天子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外,她才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起身,回到太子所居的便殿。看着灯下枯坐的太子,皇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哀,泪流满面。天子虽然说了不怪太子,可是他也明确的说了,太子不适合做一国之君,这太子之位他显然是做不成了。辛辛苦苦的熬了几十年,最后还是一场空,她不知道太子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看着太子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她甚至不敢把天子的话转达给太子。

皇后坐在太子面前好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据儿,你安心休息一段时间,等这件案子查完了,陛下自然会还你清白。”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了。”太子欠了欠身,抬起头看着皇后悲苦的面容,忽然笑了:“母后,儿臣现在倒觉得,不做这个太子未必就是坏事。与其勉力而不能举,不如放下。儿臣情愿做个逍遥自在的王爷,奉养母后余生,儿孙绕膝,也算是其乐融融。”

皇后担心的看着太子的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如果真能如是,确实也算是件好事。”

第166章 功课

天后,卫风和刘进在渭桥边遇到了新任光禄勋田仁和暴胜之、北军使任安、中垒校尉花强、胡骑校尉赵破奴。

“皇孙!卫大人!”田仁一见卫风和刘进下了马,连忙上前见礼。田仁满脸抑制不住的笑容,正如他所料,卫风到了甘泉宫不久,陛下就下诏升迁他为光禄勋,他跟着卫家和太子混了这么多年,终于一跃进入九卿之列。他虽然一直盼望着能当上光禄勋,可是他对能否如愿并没能太多的把握,毕竟卫风实际掌控着北军,他再当上光禄勋,那么京畿最重要的两支武装力量就等于全部控制在了卫风的手里。田仁接到诏书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知道卫风是如何办到的。而实际上,卫风根本没有在陛下面前提起一个字,事情就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了。

“二位大人辛苦了。”刘进客客气气的向众人行了礼,然后微笑着站在一旁,他知道自己虽然是皇孙,可是不管在陛下面前还是在这些官员面前,卫风显然要比他吃得开,和众人见了礼之后,他就很自然的站到一边,让出了正面的位置。

卫风恍若未见,他笑着向众人拱了拱手,一起坐到亭中,和他们说笑了几句,然后看向暴胜之说:“暴大人,京师的情况如何,你们给皇孙简略的介绍一下吧。”

“喏。”暴胜之是这里官职最高的,当仁不让的开了口,他笑着指了指众人:“皇孙,自从卫大人护着太子殿下离开了长安城,有田大人在宫内,任大人、花大人、赵大人在城外配合,不过三五天时间,长安城就恢复了平静,除了长乐宫受损较严重之外,民居也就是尚冠里有些损失部分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臣等已经将情况写成奏章,用快马送到甘泉宫,请陛下放心。”

“众位大人辛苦”刘进很谦恭的行了礼:“多亏有诸位大人齐心协力,长安城才能这么快的恢复。”

众人也不傻,太子虽然现前途未卜,但是皇孙能够跟着目前最受陛下宠信的卫风去查燕王,显然也颇得陛下欢心,而且和卫风关系不一般。说不定因为他,太子还能保住嗣君的位子句话说,眼前这位只是个副使的年轻人,有可能就是下下任的天子。现在能有机会套上点关系,他们怎么肯错过。一见刘进这么客气,他们连忙拱着手回道:“臣等深受皇恩,理当报效。”

卫风微笑语,他顿了顿又问道:“暴大人,陛下的诏书到了之后,丞相府和2师将军府有什么反应?他们可曾到廷尉府去?”

暴胜之收了脸上的笑容,苦笑了一,摇着头略带着些歉意的说道:“没有,他们接到自诣廷尉的诏书之后,都在家中自杀了。我带着人去两府搜查过,什么证据也没有查到。”

卫风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太惊讶。陛下下诏让刘屈和李广利自诣廷尉的时候就估计到了这个结果。大汉朝还继承了一些“刑不上大夫”的古风,一般来说,三公犯了罪,天子会下个诏书让他自己到廷尉去报道,而三公一般也不会去廷尉报道,通常会自杀,然后天子会赦免其他人全双方的面子——象公孙贺那样落得族诛的结果的并不多见。因此李广利和刘屈自杀也就在他意料之中,他意外的只是居然在两府之中什么证据都没有搜到,这两个人未免也太小心了些。

“暴大人也不必着急。凡做了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地。”卫风笑着安慰暴胜之说师将军大概会和什么人联系。也是不言而喻地事情。不过事情牵涉到皇族。你还是小心些地好多向陛下请示。尽量不要闹出乱子来。”

“多谢卫大人指点。”暴胜之心神会忙点头。

安排完了城里地事。卫风转向任安等人:“诸位要抓紧时间练兵。随时候命。诸位都是久经军旅之人。就不用我饶舌了吧。”

赵破奴第一个点头应是:“大人放心。大人不在长安地这段时间。诸校都没有闲着。步骑配合之术。已经操练得极为娴熟。只等陛下恩诏一到。我等即可奔赴边疆。”

卫风看着众人信心满满地样子。不禁笑了。他拉着赵破奴地手拍了拍。轻声笑道:“赵大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赵破奴咧着嘴大笑道:“大人尽管说。老夫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爽朗地态度让众人不禁笑出声来。众人笑了一阵。却见卫风脸上地笑容却不明显。显然他另有说法。众人见了。慢慢地收了笑容。就连赵破奴也收住了笑容。恭恭敬敬地说:“大人有何吩咐?”

卫风淡淡的笑着:“赵大人,我想请问你一句,如果匈奴人大举入侵,当以

帅?”

赵破奴眨着眼睛想了想,掰着手指数了数说:“匈奴人能打的,也就那么几个,无非是左贤王,右贤王,再加上几个降将,如果战事再大的话,匈奴单于可能也会出马。”

“那么,最能打的是谁?”卫风追问了一句。

“最能打的……”赵破奴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卫风要说的是什么了,“李陵!”

“诸位!”卫风转过身看着花强等人:“你们有哪位敢说,你们遇到李陵有足够的胜算?”

花强等人很尴的互相看了看,一起低下了头,刚才的傲气不翼而飞。李陵是什么人,他们大多有数,不少人还跟李陵私交甚好,相知甚深。李陵虽然战败投降了匈奴,但是他面对匈奴单于亲率的三万精骑,带着五千步兵转战近千里重创匈奴人的战绩,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不敢相信的。现在李陵又在匈奴呆了近十年,用兵能力肯定又大有长进,他们如果真要遇到李陵,能不败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战胜他。

“未算胜,先算败,你们明知:征可能会遇上李陵,又没有什么胜算,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准备,多研究一下敌我的长短,准备一些对策呢?虽然打仗的时候不可能尽如我意,但是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好吧。如果能多想出一些克制匈奴骑兵的招术,到时候胜算岂不是可以大上几分?”卫风也不动怒,只是很平淡的说着,赵破奴和花强等人却是羞愧无比,他们这段时间演练,觉得诸校配合的实力比起以往大有长进,颇有些沾沾自喜,今天被卫风一说,立刻感觉到了认识上的差距。

“好了,我要燕国了,不能在些久留,诸君努力吧。”卫风不再多说,和刘进翻身上马,回过头又加一句:“陛下回长安的时候,还要校阅呢,到时候可别丢了诸君的脸色。”

“属下不敢。”赵破奴很严肃的抱拳施:“我等一定加强训练,等大人回来检阅。”

风拜别了众人,陪着刘进一起上路。

刘进默不作声的一路行,直到中途休息他和卫风独处的时候,他才叹了一口气,钦佩的看着卫风:“风叔,我现在是真的服了你了。我本为以为,风叔执掌北军全是陛下的恩宠,恩威并施就能笼络住人心,换了我也一样能做到这些,可是今天看赵将军那样的老将对风叔从内心里尊敬,我才知道自己还差得太远。”

卫风摇了摇头,看着刘进笑:“皇孙,你这可就错了。他们现在尊敬我,大部分还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如果一定要说我自己有什么突出的地方的话,那就是我从大将军的作战笔记里学到的一些战术,以及陛下给我讲过的骠骑将军作战的经过,我从中悟出了一些东西,比起其他的同龄人,我可能懂得略多一些。但这些都是不够的,将来一旦上了战场,仅凭这些未必就能服住他们。带兵的将领,只有能打胜仗,才能真正的获得手下的信任和尊敬,我现在夜以继日的研究匈奴人的战法和边疆的形势,就是因为我心里紧张,不知道能否担当起这个重任,生怕辜负了陛下的信任,玷污了陛下的英名。”

刘进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和卫风这一路一直住在一个帐篷里,经常半夜醒来的时候,经常看到卫风还在伏案写写画画。他一直没太好意思问,现在才算是略微了解了一些,原来卫风是在研究匈奴人,为将来可能生的大战做功课。

“皇孙,其实治国和打仗一样,也要做很多功课,他们的区别可能就是治国需要的准备更多。”卫风忽然笑着对刘进说:“皇孙,不可虚度光阴啊。”

刘进心中一动,他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卫风,过了好半天才说:“风叔,我还有必要准备吗?”

卫风迎着刘进的眼神看了半晌,也笑了:“皇孙,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刘进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他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避开了卫风的目光,看着脚前的黄土,自言自语道:“我在甘泉宫的那两天,难得的陪了皇大父一段时间,这几天里,连我自己都觉得阿翁和大父的脾气相差得太远。后来又听说阿翁向刘靖投降了,我亲眼看到大父将最心爱的一只玉杯摔得粉碎,我知道,大父是真的失望了,阿翁的太子之位……”他摇着头,没有再说下去,可是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已经绝望了。

“可是,皇位总要传给一个皇子的。”卫风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至少以我看来,殿下虽然不如陛下那么英明神武,至少还是个中上之资。”

第167章 因变制变

进转了转眼珠,没有说话,等着卫风接着说下去。有看他,轻轻的拍着手里的马鞭,语气很随和轻松,似乎说的只是家长里短的闲事一般:“向上再数几百年,其实历朝历代都差不多,开国君主总是不世出的人才,继任之君也颇有才干,可是越往后,则越不堪,何以如此?并非是后来者天生不如人,而是他们没有象开国之君那样经历过民间的历炼,不知民间疾苦,他们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看到的,只是皇城那么大的一片天,听到的,无非是冠冕堂皇的圣人往事,根本不知道实际的朝政为何事,也不知道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私底下是什么样的货色。而那些大臣则不同,他们是从千千万万的人里面冲出来的,熟悉世事的真相,斯君斯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也正因为如此,陛下能开创如此的大业,才更加难能可贵。”

刘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太子天性仁厚,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惜,他偏偏是个太子,而且是做了近三十年的太子,仅凭仁厚,又如何是江充那样人的对手,又如何是李广利的对手?当初王夫人得宠,就逼着陛下封她的儿子居洛阳,亏得陛下有主见,没有答应她,而是封在了齐国。天幸王夫人死得早,齐王又早,要不然后面的事情会如何,还真是难说。”

刘进沉默了,卫风说的事他都清楚,而且事情比卫风说得更为严重。王夫人是死了,可是又来了李夫人,李夫人生了刘跟王夫人所生的三个儿子一样,到了年龄迟迟不按例封王。李夫人虽然死了,刘也封了王,可是李广利还在,一直是太子心里的一根刺。现在李广利也死了,刘会不会安份一点?

皇家的事,从来就没有安生的时候只要是生了皇子的女人,都梦想着踩着皇后和太子的头,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弋夫人不也是如此吗,他的儿子才四岁,就开始经营了。

“风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刘进真诚的看着卫风。

卫风暗自叹了口气,他也两难的选择子意外的没有死,天子又派皇孙刘进跟着他出使燕国就觉得事情偏离了自己原先设想的方向,当此之时也必须跟着调整原有的安排。皇孙比起太子来,宽厚之外多了一份果决,年龄又比较合适排除天子看中他的可能。对他来说,这也未尝就不是件好事竟皇孙如此能够登基的话,对他卫家来说是更合适的弋夫人现在虽然很殷勤,可是刘弗陵一旦登了基,而她又没有被天子杀掉的话,那么赵家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真正的外戚。

“皇孙,你觉得天子派你出使,是为了么?”卫风咧着嘴笑了。

“让我跟着风叔历炼历炼。”刘也笑了,他明白了卫风的意思。天子让他出使,很可能是感觉到了现有培养接班人方式的弊端,而让他出来历炼,同时也观察他是否能够比太子更胜任。如果天子真有这个意思的话,那么太子的位置说不准还真能保住——这就要看自己能不能中天子的意了。他心里一阵激动,站起身来跳上旁边的大石,振了振衣袂,看向伸向远方的官道:“风叔,这件事办完了,我能不能跟着你去边疆打仗?”

卫风哈哈大笑。连连摇手:“可是件大事。我不敢应你。还是等回京之后你自己向天子请求吧。”

“那好。就等这事办完再说。”刘进豪迈地一挥手。指向东北方向。那里。正是燕国地方向。

卫风和刘进一路急。直奔燕国。在燕国边境良乡县。他们遇到了前来迎接地燕王使者孙纵之、寿西长。孙纵之年约三十多数。身高七尺五寸。体格健壮。长得眉目疏朗。神采奕奕。寿西长大约四十岁左右。浓眉大眼。一把漂亮地胡须。身高八尺以上。颇为富态。一看到卫风和刘进。就露出了人畜无害地笑容。大步迎了上来:“皇孙。卫大人。我等奉燕王殿下之命。在此恭候二位多时。”

刘进笑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卫风。卫风微微地摇摇头。翻身下马。走到刘进面前。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接住了刘进地手:“皇孙。请下马。”

刘进有些吃惊。这一路上他跟着卫风。一直是以卫风为主。他很好地扮演了一个学生地角色。向卫风讨教用兵之法。听他讲一些市井故事。民风民俗。卫风也一直受之泰然。何以到了这里。卫风却将自己推到了最前面。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卫风。卫风却微笑着。眼神里透出鼓励:“皇孙。燕王殿下地使者还等着呢。”

刘进心中一热。他立刻明白了卫风地意思。卫风这是在燕王地使者面前给他涨面子呢。他有了面子

是太子有了面子,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抑制燕王的野心|翻身下马,冲着孙纵之、寿西长露出矜持的笑容,微微的点了点头:“燕王殿下安好?”

孙纵之和寿西长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里有些惊讶,他们得到的消息说卫风是正使,怎么现在卫风却把刘进推到正面。他们一边想,一边躬身应道:“多谢皇孙关心,燕王殿下安好,臣等奉燕王殿下之命,在此迎接二位。燕王殿下在蓟城王宫相候,请二位上车。”

刘进点点头,不客气的走到孙纵之准备好的马车前,孙纵之赶上一步,从马车上取下小凳,刘进踩着小凳上了车,又向卫风招了招手,卫风随即也跟着上了车,恭敬的坐在刘进的一旁。

孙纵之收起了小凳,亲自坐在了御者的位置上,抖动马缰,两匹骏马拉着车,轻快的向前驶去。卫风看着孙纵之熟练的驾驶着马车,又看了看那两匹拉车的骏马,有些羡慕的赞了一声:“孙大人,燕王厩中良马一定不少吧,拉车都用这么好的马匹,都赶上胡骑营的战马了,让我很是眼馋啊。”

孙纵之一愣,随即笑了:“大人说笑了,这两匹马虽然不错,可是跟大人的坐骑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不过我燕国接近胡人,骏马多一些倒也是事实。大人如果爱马,我燕王殿下可以送几匹良驹以供大人驱驰,到时候还请大人不要嫌弃才是。”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一直担心卫风会借着机会收拾燕王,替太子殿下扫清障碍。现在听卫风一见面就露出一副贪婪的样子,看上了他们拉车的马,这倒让他放了心。

“大人说笑了,你么一说,倒显得我卫风象是在索贿一般。”卫风呵呵一笑,连连摇手。

前引车上的寿西长也回头看着卫风和刘进纵声大笑道:“卫大人,此话差矣,所谓宝剑赠英雄,这宝马也是如此,我燕国虽然多产良驹,可是我家燕王殿下只喜诗书,不喜弓马,有了好马也是浪费,只能用来拉车,与其让骏马虚度此生,不如送给大人,将来驰骋疆场,也能尽展其才。”

卫风满面笑容,似乎被寿西长的话维得十分开心,他扶着车轼,向寿西长欠了欠身:“寿大人过奖了,卫风如何敢自称英雄。不过燕王殿下喜读诗书,通于经典,在诸王之中的确是难得的学者。王夫人所生三王之中,齐王不幸早,广陵王又……”他停住了话头,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也只有燕王最杰出了。”

孙纵之和寿西长心领神会,陵王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怎么能跟燕王相比。他们听卫风如此称道燕王,听起来感觉并不坏,心里倒是有些不解了。

“卫大人,听说京师有些是,不知现在可平定了?”孙纵之小心的问道。

“唉,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江充那贼子拨弄是非,非说有人在诅咒陛下,到处挖什么偶人,惹得京师大乱,现在好了,江充已经被太子殿下斩杀,京师已经平定了。”卫风漫不经心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就再好过了,我家燕王殿下总算可以放心了。”孙纵之嘴上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太子和丞相在长乐宫对峙的事情,燕王这里早就了消息,哪象卫风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卫风再怎么说,还是太子一边的人,更何况还有皇孙刘进在旁边,他自然要顾着太子的面子。

“江充那个逆贼不仅害了太子,死了也不安生,牵连众多,不仅拉扯上了朝中的许多官员,还攀扯上了你家燕王殿下,这不,陛下为正视听,派我陪着皇孙来燕国看看燕王殿下。”卫风笑着说:“我说,你家燕王殿下没有和江充来往过吧?”

“当然没有。”孙纵之一口否决。

“那就好,我就说嘛,燕王殿下这么有道德的人,怎么会和江充那个逆贼来往,定是江充这贼子胡乱撕咬。”卫风点着头,一副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可不是。”孙纵之义愤填膺,声音也高了起来:“不瞒大人说,江充那个贼子确实派人来找过我家殿下,可是被我家殿下给拒绝了。

我家殿下说,太子仁厚,又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嗣君,这些年辅助陛下治理国政,多有功劳,是理想的后继之君,燕王殿下是拥护太子殿下的,绝无二心。江充一个内臣,居然敢对太子不利,还想勾接藩王,实在是罪大恶极,我家燕王殿下说,他是不在京师,要是在京师的话,他一定会把唾沫吐到江充那贼子的脸上,再向陛下告他的不齿行径。”

第168章 燕王

人你来我往,说投机,等车到蓟城见到燕王的时俨然已经成了相交多年的朋友。到了燕王宫外,孙纵之满脸笑容的将卫风和刘进请下车,笑嘻嘻的说:“卫大人,皇孙,请在此稍候,待我进去通报一声。”

“孙大人请便。”卫风笑着拱拱手,十分客气的说。刘进则很威严的笑了笑,摆手请孙纵之自便。

由寿西长陪着卫风等人,孙纵之大步进了燕王宫,穿堂过户,直到正殿。燕王刘旦正和太子刘建弈棋,近臣王孺捻着胡须在一旁观战。燕王中等身材,五官端正,长得一表人材,温文尔雅,颇有儒者风范。他手里捏着棋子,眼睛盯着棋盘,可是心思显然并不在棋盘上,半天也没有落子,眉着紧皱着,似乎在思考棋路,又似乎心有旁骛。一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便扭过头向殿外看来,见孙纵之满面笑容的大步走来,他扔下了手里的棋子,急急的问道:“钦差大臣接到了?”

“回殿下,接到了,就在宫门外相候呢。”孙纵之乐呵呵的说:“殿下,臣在这一路上和钦差大臣聊得很投机,我王无忧矣。”

“是吗?”燕王听了,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刘建,两人脸上同时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燕王搓了搓手,有些兴奋的说道:“你们都说些什么,好好的跟我说一遍。”

孙纵之将一路的经过给燕王讲了一遍,燕王听了连连点头,他庆幸的叹了一声:“这么说,倒是我们过虑了。”

王孺摇了摇头,打断了孙:之滔滔不绝的话:“殿下,卫风这么说焉知不是他迷惑我等的计策?”

孙纵之一听些不快,照王孺这么说,他就是被卫风当傻子一样骗了?他收了笑容,沉下脸说道:“卫风的夫人就是死在江充的侄子江安的手里,他和江充是有家仇的,对江充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的。”

王孺一见孙纵之的语对道他多疑了,连忙解释说:“纵之,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说,卫风虽然和江充有仇,对江充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我们也不能忘了,一起来的还有皇孙刘进,卫风也是太子的人,从根本上来说不应该对殿下有什么善心。”

燕听了,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们可不能被他两句话给蒙住了。”

孙纵之一听。更舒服了燕王这话比王孺地话还直白。不过他不敢向燕王火只得压着火气说:“话虽如此。可是殿下又没有什么把柄抓在他地手里。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殿下。他们已经既然表示了善意。殿下也当投桃报李。礼尚往来。这两个人都是毛头小子经世事地。早点把他们打回长安殿下才是真正地安全。”

燕王呵呵一笑。颌同意。虽然说接到江充被太子所杀地消息之后预感到了江充地败亡。把和江充来往地相关证据全部销毁了是毕竟心里有鬼。看到天子派来地钦差。担心受怕总是免不了地。特别是来地钦差里面还有一个皇孙。这就意味着太子已经度过了这一劫。现在是他反击地时候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小心从事。虽然孙纵之说来地这两个人都是未经世事地毛头小子。可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当下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命太子刘建出宫门相迎。他自己站在庭中等候。

卫风和刘进在燕王宫外轻声说笑着。寿西长微笑着陪在一旁。向他们介绍燕国地情况。三人正说着。一个地眉清目秀地年轻人在孙纵之地引导下大步进了过来。走到他们面前。深深一揖:“燕太子建见过二位钦差大人。”

刘进连忙上前还礼:“太子请勿多礼。自家兄弟。何需如此客套。”

刘建淡淡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刘进。心里嫉妒不已。脸上地神色却相当恭敬:“虽说是自家兄弟。毕竟尊卑有别。钦差大人客气。建却不敢乱了分寸。二位大人。父王在宫内相候。请随我来。”

刘进略有些尴尬。他从刘建地话里听出了生份。却无话可说。只得略有些窘地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跟着刘建向里走去。

卫风和寿西长随后跟上,来到正殿前,只见燕王拱着手立在庭中,神态恭谨,一见刘进和卫风,就小步急行上前,大礼参拜:“燕王旦见过钦差大人。”

刘进刚才被刘建呛了一下,现在不再那么客气了,而且见到了燕王,他这个副使也应该让位给正使卫风了。他向旁边让开一步,由

到燕王面前。卫风迎着燕王拱了拱手,面带微笑的转身站定,从紧跟在身边的李维手中接过诏书,轻喝一声:“燕王接诏!”

燕王不敢怠慢,赶到阶前撩起衣摆跪倒,身后的刘建等人也依次在他身后跪倒。卫风念了诏书,无非是些天子垂询的套话,天子真正的用意只有他自己知道。燕王恭恭敬敬的答了,又拜接了诏书,忙乎了好一阵子,仪式才算完成。卫风卷起诏书,大步下了台阶,将诏书双手奉到燕王面前:“殿下,陛下的恩诏在此,请殿下收好。”

燕王一脸温和的笑容,双手接过诏书,转身递到刘建手中,然后一手拉着卫风一手拉着刘进向正堂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听说有钦差要来,我一直以为是朝中哪位大人,没想到却是两位年轻俊杰,让寡人颇有些意外啊。”

卫风微微一笑:“殿下,我等身负皇差,不敢有所耽搁,一路急行,没想到殿下耳目如此灵通,还是得到了消息,不知是哪位大人所说?”

燕王顿时僵住了,他面色一窘,有些紧张的看向卫风,刚才他一时得意忘形,说漏了嘴,没想到卫风立刻就抓住了。他看着卫风笑眯眯的神情,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二位大人,父王二位准备了接风宴席,还请二位大人入席吧。”刘建堆起笑容,拦在卫风面前,殷勤的劝道:“有什么话,入席再谈也不迟啊。”

“对对对,先入席,先入席。”燕忙不迭的说道。

卫风也没有持,他哈哈一笑,躬身请刘进坐了上,然后自己坐在刘进下侧。另一侧,刘建为,众人依次坐下。燕王旦坐在主席,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强笑着举起酒杯。

杯觥交错,肉山酒海,莺燕语,不绝于耳。

酒足以后,眼醺耳热的刘进、卫风回了驿馆休息,燕王回到了他那间摆满了简策的书房,脸上虽然笼着一层酒红,眼神里却一丝醉意也没有,清澈冷冽。太子刘建、孙纵之、寿西长、王孺这几个亲信跟着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诸君,这个卫风然是来者不善啊。”燕王扫了一眼众人,把眼光落在了孙纵之的脸上,他觉得孙纵之开始给他传达的信息有误,让他小看了卫风,放松了警惕,差点落出马脚,心情颇有些不爽。孙纵之见燕王不快的看着他,却笑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殿下,何必担心。卫风这不过是卖弄小聪明,给殿下施加一些压力,方便以后开口索贿而已。如果他真是想找殿下的罪证,他又何必在众人面前如此?这不是反让殿下戒备吗?”

燕王一听,好象也有道理,如果卫真是想搞他,完全可以装傻,等他的破绽露得更多的时候再一起拿下。现在这么一搞,自己有了警惕,他岂不是更能找到把柄了。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三人也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孙纵之的意思。

王孺又接着说:“纵之此论颇有道地,卫风此举,恐怕还是为索贿而来,不象是为了找殿下的麻烦。再说了,虽说朝庭有旨,藩王不得与内臣交通,可是哪个王爷不和京师的大臣有来往?陛下也是心知肚明的,只要不闹出出格的事,陛下一般也不会过问。再者京师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各地关注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仅凭这一条,卫风告不倒殿下的。殿下保持警惕是必要的,但也无须太过紧张。殿下这里他们找不到证据,唯一可能的就是江充那里。江充向来谨慎,应该不会有什么证据落到他们手中。再说了,如果太子从江充那里得到了对殿下不利的证据,只怕现在就不是这个样子,而是直接捉拿殿下赴京了。”

燕王觉得王孺说得有理,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轻轻的抚着胡须,沉思了片刻,有些沮丧的说:“陛下派皇孙和卫风前来,是何用意,太子侥幸不死,他的嗣君之位还保得住吗?”

孙纵之刚才一番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心里有些得意,他见燕王担心,便又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很有把握的说:“殿下,太子侥幸不死,只怕他的嗣君之位也未必能保住。京师的消息说,他在长乐宫只守了一天,最后差点被人烧死在鸿台之上,被逼无奈向平叛的大军投降。殿下以为,陛下会用一个曾经投降过的太子做储君吗?”

第169章 诺言

王怔了下,眼神渐渐的亮了起来。陛下是多么要

第170章 秘密任务

维看着卫风和田默二人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李越了出去,白了他一眼:“你在上林苑真是肉吃多了,糊了脑子,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干什么,不知道公子和无言有话要说?”

“且。”李维也回过点神来了,卫风和田默这么有默契,显然两人根本不是以前他以为的那样生份了,田默似乎一直在为卫风做什么隐秘的事情,他咧着嘴摸了摸脑袋,自我解嘲的笑了:“我就说嘛,闷子和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应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且,早先是谁要砍要杀的来着?”李越回了他一句,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用手势示意他守着门口,自己带着几个玄甲护卫不动声色的将周围看护了起来。

“公子,京师的情况怎么样?”田默起身擦了擦眼泪,急切的问道。

“基本如我们所设想的那样,赵王刘昌将玉具剑时机恰当的送到了天子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怀。”卫风淡淡的笑了笑,眼神里透出一丝快意:“江充狗急跳墙,死在太子手里,李广利和刘屈推波助澜,想要一举灭了太子,可惜功亏一溃,没有如愿,陛下恩诏一到,他们就都自杀了。”

田默微微颌,了一眼卫风:“公子是不是有些后悔赶得太快了?”

卫风没有说话,他看了田一会儿,又收回目光,双手抱着腿,仰起脸看了一会屋顶,他幽幽的说道:“说实话我开始确实有些后悔,不过现在却不后悔了,或许……太子如果真的死了,我反倒会更后悔。你知道吗,当我在长乐宫看到皇后的时候,看到她那双眼睛想起了阿母。”

田默也默然他看着卫风闪烁的眼神道他心里的矛盾,他没有再说什么,反正情况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清咳了一声,扯开了话题:“公子,我到燕国三个多月了听到一些情况。”

“嗯,你说。”卫风甩了甩头佛将心里的矛盾甩出去了一般,他坐定了身子,向田默凑近了一些,接过田默递过来的几份帛书展了开来,看到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字和图,他满意的抬起头看了田默一眼有些惊讶于资料的详实:“无言,这么多?”

田默带着些得意地笑了指着图说:“这是燕王宫里地人员名单。燕王有三子子刘建乃王后所生。王后已经过世十几年了有两个儿子刘庆、刘贤。是燕王地宠妾华容夫人所生。华容夫人是楚人。长得很漂亮。王后还在世地时候。她已经就很受燕王地宠爱了。她和燕王地幸臣之一王孺关系很好。一直想着让她地儿子刘庆继承王位。不过燕王很有主见。长幼分得极清。她好象没有什么机会。”

卫风嗤一声撇着嘴笑了:“怎么家家都有这种事?”

田默也笑了:“人之常情。不为奇。总地来说。燕王宫内虽然有分歧。但是表面上还是很和睦地。”

“这么说。没什么机会从内部突破了?”卫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有些失望。

“燕王地儒家经典不是白读地。修身齐家虽然有作伪地成份。倒也说得过去。”田默笑了。他见卫风有些失望。又劝道:“公子也不必担心。燕王也不是没有破绽。自从和江充联系上之后。他将燕国多年地积蓄都送到了京师。除了送给江充之外。还送了许多大臣。包括霍光、上官桀等人都有份。最大地一份却是鄂邑公主。前后总共有一亿多钱。”

“一亿多钱?”卫风倒吸一口凉气。鄂邑公主不是卫皇后所生。退给了盖侯王充。故而又称鄂邑盖主。王充就是王皇太后地弟弟王信地儿子。元光三年嗣侯。没几年就死了。他地儿子王受嗣侯。元鼎五年因为金不足而被免侯。王充死后。鄂邑公主一直守寡。当然床上也没空着。最近就找了个河间地小白脸丁外人。鄂邑公主虽然有封邑。但是养活着一大家子。她自己也是享受惯了地人。颇为紧张。收燕王一点钱也是意料之中。卫风是有所闻地。但是他没想到鄂邑公主胃口这么大。居然收了燕王一亿钱。

“嗯。”田默肯定的点点头:“这是我打听到了一部分,估计总数只有过这个。另外燕王还向胡人购买了大批的战马,和齐王也有来住。”

“他胆子够大啊。”卫风笑了:“他和齐王来往,青州刺史居然不知道?”

“青州刺史?”田默苦笑了一声:“太子不受宠已经多年了,谁都看得出来,一旦太子倒了,燕王就是最有可能登基的,青州刺史如何敢轻易动他?只有装聋作哑了。再说了,燕王也不是傻子,他

马,除了最好的那几百匹收入燕王宫之外,大部分散在几个信得过的人手中代养。象孙纵之、寿西长他们家中,哪个没有几百匹的战马?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果然是大手笔。”卫风赞道,天子一直在不惜高官厚爵的求马,燕王多年来一直说没有马,没想到他居然藏了近万匹战马。

“燕王不仅养战马,送钱财,还派人远赴辽东、乐浪,购买貂皮等奇珍异宝献给那些达官贵人。”田默喝了一口水,笑道:“燕王比太子舍

“那当然,一旦君临天下,那他下的本钱就得成百倍千倍的收回来,当然合算了。”卫风歪了歪嘴角:“他不象太子那样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的,倒是个做大事的主,不过,就是心太急了些。而且书读得太多的人,也有毛病,就是多谋而寡断。”

田默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就跟淮南王刘安一样。”

“不错,要不然怎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呢。”卫风将帛书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在灯上点着了,看着帛书化成了灰烬,他才对田默说:“你就不要在这里呆着了,以免引人生。”

“属下知道,我已经打理好装,见过公子之后,我就去辽东。”

“辽东远啊。”卫叹了一声,他拍了拍田默的手:“要不,你还是先回去看看你的老父吧。”

“无妨,家中有长兄在侍,老父身体也不错,暂时不用我回去,趁着年轻立点功业再回去见老父,脸上也有光一些。”田默起身,拱了拱手:“公子,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风从房间里拎出一个包袱塞到田默的怀里,田默一掂,包袱沉甸甸的,应该全是黄金,他感激的看着卫风:“公子,我身上还有不少余钱,不用这么多。”

“出门外,多带钱少带东西。”卫风摇摇头笑道:“不要怕花钱多,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你也知道的,贵仁、贵义他们在五原那里替我挣了不少钱。”

“他们还好吧?”田默眼前一,关切的问道。

“好,就是跟你一样,辛苦。”卫风拍拍田默的背,笑道:“再辛苦三五年,等事情一成,有了自己的地盘,你们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养老了。”

田默无声的一笑,拱了拱手道:“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他出了门,看着站在门口的李维,忽然笑了,伸出手擂了一下李维的胸口:“竖子,上林苑的伙食果然不错,倒是养得更壮实了。”

李维顾不上说笑,他愧疚的看着田默,结结巴巴的说:“闷子,以前我错怪你了,你别记在心上。”

田默摇摇头:“你我多年的兄弟,有什么好记在心上的。换了是我,我也会怪你的。”他顿了顿又沉下脸说:“我们不在公子身边,公子的安全就全交给你了,你不能再象以前一样使气惹事,千万不能出了差错,要不然,我们不会饶了你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李维尴尬的笑笑,有些不舍的说:“现在就走?不留下喝点酒,叙叙旧?”

“留着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喝酒叙旧。”田默也有些不舍的推了李维一下,回头向卫风一拱手:“公子,我先去了。”

卫风摆摆手:“去吧,路上小心。”

“多谢公子。”田默再拜了一拜,起身离开了小院。

李维看着田默出去了,这才回过头看着卫风,轻声抱怨道:“公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瞒着我,你是不知道,上次要不是李越拦着我,我差点一刀劈了闷子。”

“你以前做事不经过脑子,我能告诉你吗?”卫风白了他一眼,看了看四周没有外人,又叮嘱道:“现在你知道了,要管好你那张臭嘴,一旦泄露出去,田家、贵家都要遭殃。”

“公子你放心,我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绝不吐出去一个字。”李维心情极佳,拍着胸脯承诺着。他一直对田默和贵仁、贵义离开卫府自谋生路不满,觉得这么多年的兄弟白做了,现在才知道他们是担负了重要的任务,压在心里的那些不快自然烟消云散了。

“这样才好。”卫风笑着看了一眼李维:“好了,天色不早了,让人打水来吧,我要休息了。”

“唉!”李维畅快的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卫风信步走到庭中,抬起头看着初升的月亮,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嘴边挂起一丝笑容,轻声自语:“辽东,不小的一块天地啊。”

第171章 狮子大开口

二天一早,太阳刚刚爬上东边的墙头,孙纵之就坐着两匹骏马、五百金赶到了驿馆求见。正在用早餐的卫风和刘进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也不起身去迎,继续有条不紊的吃着东西,摆足了少年贵人的派头,让孙纵之入内进见。

孙纵之心中鄙夷,脸上却笑得极为真诚,他乐呵呵的进了屋,对着刘进和卫风一揖到底,然后看了一眼案上的早点,立刻摆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二位大人怎么哪些俭朴,就吃这些东西?”

卫风佯作不解:“孙大人,你这何意,驿馆就安排的这样的饭菜啊,我们不吃这个吃什么?”

孙纵之连连摇头,一边让人把驿馆的人叫来,一边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供应日常来往的普通人的饭菜,说得难听点,就是普通差役们吃的。二位大人一个是皇孙,一个是堂堂的水衡都尉,如何能吃这样的饭菜,这样的东西,就是给郎官们吃也是嫌差的。”他说着,板下脸对匆匆赶来的驿馆负责人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了,居然敢拿这样的东西给二位大人吃?”

“孙大人,这……他们没另外给钱,我们只能……”负责人委屈的说。

“放屁,你这两只睛长了干什么的?这是京师来传旨的钦差,是燕王的贵宾。”孙纵之虎着脸,抬手就是耳光:“你还敢跟我提钱?钱都被你们贪墨了吧。”

卫风连忙来拦住孙纵之:“孙大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这确实也怪不得他,他只是按规矩办事,我们没有钱另外给他,只能吃规定的饭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二位人,真是过意不去,你看们稍微疏忽了一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孙纵之一脸的歉意,招手让人把钱拿了过来,然后很客气的说:“我家燕王知道二位节俭,可是二位再节俭,也不能亏了属下,人嘛,不就是图一张嘴。燕王遣我来奉上一点小意思,由二位大人赏给手下人吃饭喝酒,还请二位大人不要嫌弃。”

刘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头专心致志地喝粥,似乎没有听到孙纵之的话。卫风伸出两根手指提起箱盖,瞟了一眼箱子里的金灿灿的五百锭黄金,又轻轻的松开了手,任由箱盖的一声关上。他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失望,一句话也不提,转头看向庭中两匹骏马,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赞了一声:“皇孙,你看这两匹马,倒还是难得一见的。”

刘进抬头看了看那两匹马。淡淡地点点:“还行。”

孙纵之一下子愣住了。看那只装满了金子地箱子有些尴尬。他看了刘进一眼。见刘进一副爱理不理地样子。好象没有卫风好说话。连忙转身跟着卫风出了正堂。来到马地面前边堆着笑一边说:“卫大人。这两匹马可是上好地良驹说有点天马地血统。一匹价值千金啊。”

卫风呵呵一笑。爱不释手地摸着马脖子。单手按在马背上用力一按。那马纹丝不动。他笑着拍了拍手:“好马马。孙大人啊这可为难我了。”

孙纵之不解地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马是好马啊。”卫风看着那两匹马。为难地摊了摊手吐苦水:“不过孙大人想必也知道。我这个水衡都尉还掌着北军自己兼着步兵校尉。另外还有七校尉五十多个军司马。哪个不想要匹好马。你也知道地。现在地马贵啊。好马更是有价无市。象这样地好马到了京师。我就是叫出两千金去。照样有人来抢。别地不说。胡骑营、越骑营十个军司马。哪个不是爱马如命地。我那匹天马亏得是太子送地。这才没被他们偷了去。现在要是带着这两匹马回京师。孙大人。我地官廨迟早要被他们拆了地。”

孙纵之目瞪口呆。看着滔滔不绝地叫苦地卫风。不知如何回答。卫风这胃口也忒大了些。难不成给你北军八校地校尉、军司马都配上这样地马?那就是把燕国整个翻出来。也配不齐啊。再想到他看那五百金时地不屑眼神。孙纵之头皮有些炸。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显然不是什么好角色。他们不是一般地皇亲贵戚能比地。这胃口大得离谱。

卫风用眼角的余光将孙纵之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笑,脸上却十分舍:“孙大人,你还是将马带回去吧,与其我带回去再被人偷走,不如还是留在燕王殿下的宫里吧。”

孙纵之嘴里苦,既然送出来了,经了卫风的眼,他如何敢将马再带回去。他咧着嘴,强笑了

卫大人,你也别急。我们没想到卫大人手下还有这备得有些不足。要说为大人提供五六十匹这样的马,确实不太可能。不过,大人如果愿意,我们为大人提供一些虽然不如这两匹,却也算得上好马的马匹,倒还是能够勉力做到的。大人你看……”

“孙大人……”卫风看了他一眼,面露喜色:“如果孙大人真能办到这些,我就感激不尽了,万一孙大人有难办的地方,我就是出钱跟你们买也成啊。你是不知道啊,我被那些人天天追着要马,都追得怕了,一看他们就头疼啊。”

孙纵之连忙摇头:“大人说笑了,如何敢要大人出资。这样吧,我先安排大人早餐,然后再回去报告一下燕王殿下,为大人再准备些马匹,你看可好。”

“那就多谢大人了。”卫风退了一步,拉着孙纵之回到正堂,一指那箱金子:“这些就算是给孙大人的谢资吧,还请孙大人不要嫌少。”

孙纵之顿时懵了,他的脑子嗡嗡作响,连怎么出驿馆的都不知道。坐在马车上,他看着那箱金子,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到底是陛下身边的宠臣,财大气粗,五百金,卫风随手就当几百钱一样的赏给他当谢资了,这说明人家根本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相比之下,还是好两匹马更中意一些。

不知道燕王殿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疯,孙纵之哭笑不得的想道。

燕王并没有孙纵之预料那样震惊,他只是皱起了眉头,不快的捻着胡须:“这两个竖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刘进真当他是皇长孙了,不怕我在陛下面前告他们一状?”

孙纵之站一旁,眼珠转了转,忽然有些紧张的说:“殿下,莫不是江充那边有什么……”

燕王惊,转过头看着孙纵之:“你是说……”

孙:之的眼神游移不定,他有些惊恐的说:“江充是在未曾提防的情况下被太子斩杀的,随后江家就被太子抄了,难保有些东西没有来得及销毁,落入太子的手中。”

“那陛下……”燕王也紧张起来,他手有些抖,头上沁出了汗珠:“太子如果得到了那些东西,不会不呈给陛下,陛下怎么还会……”

“我怀证据是有,但是肯不充分,所以……”孙纵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定了定神:“所以陛下让这两个人来试探一下殿下,看看殿下是不是囊中羞涩,而这两个人就借机中饱私囊。”

“那该如何是好?”燕王手足无措的说道。

“殿下,只好狠狠心,多送他们一点了。”孙纵之试探着说:“皇孙就不用说了,就是卫风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成亲的时候,天子一送就是千金,百官到贺,恐怕也不下数千金,五百金确实不能入他们的眼。”

“那要送多少才行?”燕王瞪起了眼睛:“我的钱全送给长安的那些人了,没钱了。”

“每人一千金。”孙纵之竖起了一根手指:“然后,再送他们些好马。”

“两千金?”燕王象牙疼似的直抽抽冷气,换了平时,两千金他根本不在乎,可是现在谁让他手头紧张呢,再抽出两千金来,他的腰包就快空了。送吧,不甘心,不送吧,又不敢。

“殿下,过了这一关,以后有的是机会赚回来。”孙纵之见燕王一副割肉般的难受,只得低声劝道:“那么多钱都送出去了,如果不把这两个人喂饱了,到陛下面前再胡说八道两句,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说了,等殿下登了基,他们不是还得退回来吗?黄金,又吃不掉的。”

“我可就只有这么多了。”燕王咬了咬牙,盯着孙纵之的眼睛恶狠狠的说。

“那马怎么办?”孙纵之又问。

“带他去你家挑吧。”燕王越想越肉疼,不想再跟孙纵之谈下去,拂袖而去。孙纵之看着燕王逃也似的身影,垂头丧气在宫外站了好一会,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去库房领了钱,再次赶赴驿馆。

卫风和刘进正在看着那两匹马说笑,刘进抚着马脖子上油光水滑的毛皮,赞道:“好马啊,燕王胆子够大,这么好的马,居然敢不献给陛下,就凭这一条,就够他受的。”

“这有什么的。”卫风摇了摇头:“这个罪状充其量让他被陛下训斥两句而已,要想致他于死地,却差得还远。不过,这个破绽挖下去,说不准能挖出条大鱼来。”

第172章 相马

第172章相马

叔如何打算?”刘进看着卫风十分开心,看来卫风许下了那个诺言起了效果,卫风开始替他打算,想着要除去燕王了。真要把燕王除掉,那么自己的威胁就小多了。李广利死了,昌邑王就不足为患,广陵王本来就不入陛下的眼,唯一有竞争可能的就是那个刘弗陵了,不过卫风既然倒向自己,那么刘弗陵也就没戏了。

“我估计孙纵之很快就会带着更多的钱回来,皇孙暂且收下,然后跟着他去选马。在这件事上,我们慢慢的挤压他们的实力,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战马。”卫风看了一眼刘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刘进眨了眨眼睛,也笑了。大汉朝因为多年和匈奴人大战,马匹紧缺,陛下一直想再次打击匈奴人,都因为马匹不足,没有足够的骑兵,只能望而兴叹。这些年多次下诏求马,封以官爵,但是效果甚微,如果让陛下知道燕王有大批的战马却隐匿不献的话,一定会大雷霆,燕王的好名声也会化为乌有。

“就听风叔的。”刘进点头笑道。

“卫大人,皇孙,孙大人又来了。”许扬按着长刀,大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

卫风、刘进相视笑,回身一摆手:“请!”

孙纵之一进门,卫风就迎去,颇有些惊讶的说道:“孙大人,来得何其急也。”

孙纵之一招呼人把几个箱子抬进来,一边还礼笑道:“哪里哪里,我家燕王听说卫大人喜欢马,特地让我来带大人去挑马,不知大人现在可有空?”

“有空有空。”卫风喜不自胜的连声道:“皇孙,难得燕王殿下这么客气,我们就不要耽搁了,快些选了马览了北国风光,好回京去面见陛下,回复燕王殿下的一片忠心啊。”

进一副财迷的样子,看着那些箱子被抬进了屋,才转过身来眉开眼笑的说:“风叔说的是然如此,我们就跟着孙大人去挑马吧。”

孙纵之听了。如重负。这个任务总算完成了一大半了。再让他们挑个二三十匹马。赶紧打他们滚回京师吧夜长梦多。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出来什么主意。燕王可说了。最多就是这两千金。再想多要一个五铢钱也不给了。当然想给也没有王宫里地中府长刚才就跟他叹过苦经了。这两千金一给。燕王宫再想办个大地宴会都成问题。送卫风他们走地时候都只能办小宴会了。

卫风和进跟着孙纵之上了车。谈笑风生地到了孙府马厩。孙府地马)小。两排马槽之间拴了足足二十匹骏马。匹匹骠肥体壮虽然和孙纵之送去地那两匹不能比。可是也差得不算太远。一看就知道是上等地胡马。市价都在百万以上。卫风一看。心里就有数了应该是养在孙府地最上等马匹。这里既然能有二十匹好马么田默说他们几个幸臣家里有四五百匹普通战马地估计就不算离谱了。

一看马厩里成排地骏马。刘进顿时两眼放光风却颇有失望之色。他背着手在马厩之间来回走了两圈着嘴摇着头对孙纵之说:“孙大人。你就这些马?”

孙纵之有些意外。看卫风这样子。似乎很不满意。他想了想。有些明白了。赶上去陪着笑说:“卫大人。你可不能拿这些马和刚才那两匹相比。那两匹马就算是整个燕国也挑不出几匹来。那是燕王地心爱之物。因为知道卫大人和皇孙少年英雄。将来要征战沙场。这才拿出来地。普通人来就是想见上一面也不可能地。要是卫大人还想要那样地马。我可无能为力。不过眼前这些马虽然比不上那两匹。也算是不错地战马了。送给大人地属下。应该还是配得上地吧。”

卫风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对马很有研究地样子:“孙大人。不瞒你说。我跟胡骑校尉赵大人学了些相马地本事。虽然不敢说精通。却也略知一二。大人。不是我显摆。你这些马。大概是被人骗了。”

“被人骗了?”孙纵之一惊。心里也有些不着底了。和胡人买卖这些马是王孺经地手。他其实并不懂什么是好马。胡骑校尉赵破奴他知道。在匈奴呆过多年。对马有研究应该不是空话。不过卫风才多大。充其量听赵破奴说过一些而已。哪能知道什么是好马劣马。或许他只是卖弄。再想敲诈一点?

“还要请教大人。”孙纵之心中有了主意,上前拉出一匹马来,笑了笑说道:“赵大人是如何相马的?”

“其实也简单。”卫风走上前去,一只手搭在马背上,笑着说:“我听赵大人说过,好马力要大,力不大,则不能负重,一名身穿甲冑的将士,加上随身的武器,再加上至少三日的粮草,总在四、五百斤上下,驮

重的东西还要能正常作战,马力小了是不行的。”

孙纵之点点头,卫风说的这些他也知道,一匹好的战马确实要至少能负重,这是先决条件。他看了看卫风,又看了看那匹马:“大人以为这匹马力不足?”

“这匹马看起来喂养得不错,可是腰胯太软,不能负重。空驮一个人还勉强,再加上军械粮秣,每天能跑五十里,就算是到了极限了。”卫风看着孙纵之,“孙大人如若不信,卫风可以一试,我单手就能按倒这匹马。”

孙纵之还真不信,他伸了伸示意卫风:“还请卫大人一试。”

卫风淡然一笑,单臂用力,只听那匹马蓦地一声惨嘶,两腿前腿晃了两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孙纵之立刻瞪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匹看起来很不错的马居然真被卫风一只手按得跪倒在地。

一只手能有多大力气?听能开三石弓,单臂力气在四百斤已经了不得了。难道说燕王真的被王孺串通胡人骗了,这些马看起来好看,却不是真正的好马?孙纵之的信心一下子崩溃了。

卫风又走旁边的一匹马前,同样施为,不到片刻功夫,就单掌放倒了三匹马。他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瞠目结舌的孙纵之:“孙大人,我没有骗你吧。”

孙纵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窘迫堪的点点头:“大人相马之术果然神奇,看来我真是被那些狡诈的胡人给骗了。”

风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瞒大人说,你这里只有两匹马还能勉强用得,我就不客气了,暂且收下。”他伸手招了招,卫士许扬和王汉走到马槽边,毫不客气的将卫风指中的那两匹马解下了缰绳,拉到一旁。

“孙大人,还有别地方有好马吗?”卫风皱着眉头,有些失望的说。

孙纵之了一下:“卫大人,我家就只有这些马,别的同僚家中还有些马,要不我请示一下燕王殿下,到别家看看。”他强笑了一声:“总要给大人挑一些的。”

卫风叹了口气:“孙大人,看样子我要的五十匹马有些为难了,你和燕王殿下商量一下,无论如何至少要准备三十匹吧,要不然我回去没法向那帮竖子交待啊。大人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花钱买,好马在长安大概是百万钱一匹,大人再给我便宜一些,我和皇孙就用那些钱买三十匹马,如何?”

孙纵之觉得嘴里苦,他哪里敢收他们的钱,卫风也不是真心想买,他这是把孙纵之要推辞的话给堵死了,你心疼,舍不得,那我花钱买,你总得给吧?

“请卫大人和皇孙在寒舍略微休息一下,下官去去就来。”孙纵之安排卫风和刘进坐下休息,然后匆匆的出了门,直奔燕王宫。

燕王一听孙纵之描述的经过,也吃惊不小,二十匹里面只有两匹勉强可用,那岂不是说真正的好马只有一成?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被胡人骗惨了。

“怎么会这样?那些胡狗居然敢骗我?”燕王火了,转过脸冲着王孺怒喝道,这件事是王孺主持操办的,他下意识的觉得王孺在其中伙同胡人骗了他。

“殿下,现在不是找胡人算帐的时候,先把这两人应付走再说吧。”孙纵之虽然很喜欢看王孺被燕王训斥的样子,可是卫风还在他们家坐着呢,先把这两人侍候好才是头等大事。

“怎么办?”燕王也没辙了。

寿西长一看,连忙上前打圆场:“殿下,他不就是要三十匹吗,我们几家再凑一凑,应该不成问题的。至于是不是被胡人骗了,还是暂且不要下结论的好,等他们走了,我们再找精通相马的人来看看,不就知道是非曲直了吗?卫风在上林苑,看得好马多了,也许是他眼界过高呢?而且我也听说他天生神力过人,力气比平常人大些,也是可能的。”

燕王气呼呼的看着一声不吭的王孺,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纵之你带他们去看,直接给他看最好的,不要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们的底细,兹体事大,一旦泄露出去,可就是死罪。”

“喏。”孙纵之连连点头,转身出去了。寿西长也跟着出宫回家准备,王孺刚要动身,燕王哼了一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孺委屈得要死,要说贪污,他肯定是贪污了一些的,这么大的数目经手,不从中揩点油那简直对不起自己,但是要说这些马里只有一成是真货,那也太冤枉他了。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他想分辩也无从分辩起,只得憋红了脸说道:“臣……臣也不知道。”

第17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卫氏风云第173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子看着六百里快马送来的奏章。勃然大怒。卫风在列举了燕国的所见所闻。特别提到了两件事。一件是燕国现在很穷。燕王宫里被他借故敲诈了两千之后经济上现出了窘态。听说宫里卫士的月钱已经停。二是燕国有很多马。他在很多大臣的家里都看到了难的一见的好马。经过打听。燕王和其几个宠臣的控制下至少有六千匹可当战马用的好马。大部分都是从胡人那里购买回来的。还有证据表明。燕王在交换这些战马的时候。有一部分款项用铁支付的。

天子被气的浑身颤抖。几个成年的儿子之中。除了太子之外。他最看重的就是燕王了。燕王知书达礼。通经能辩。又不象那些腐儒一样腐。颇有些英武之气。封他到燕国。就是希望他能镇守北疆。真正做到为大汉藩篱。没想到个儿子却是伪善。不仅没有为他防范胡人。反而和胡人勾勾搭搭居然用铁去换胡人的战马。他想干什么?他不知道朕最大的愿意就是荡平匈奴吗。居然还卖铁给胡人?

在两件之外。还有一小事。卫风送来的奏章是两份。除了揭燕王的行径的一份之外。有一份是为王歌功颂德的。极尽赞美之能事。卫风在另一封奏章向陛下请罪说。他和皇孙刘进在燕国期间。一直被人监视。他担心真正的奏章出不燕国国境。只的用此下策。天子看了之后。果然在那封说好的奏章上现极细微的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天子忍无可忍。立刻下诏卫风缉燕王。清查燕王私藏的战马。同时命令御史大夫暴胜清查所有与燕王有来往的官员。此诏一下骑都尉上官桀第一个顶不住了。当即向天子请罪。他也收过燕王五百万钱。上官桀这一招供。其他人也66续续的招了供就连没有收钱的金日都向天子坦白。王曾经派人来联系过他。不过被他拒绝了。

只有闭门思过的霍光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他的夫人收了燕王钱的事情。听到有人给他传递消时候他在暗自庆幸的同时还有些失望。自己也是天子身边的近臣。怎么燕王就不跟自己打交道呢。没等他失望几天。一封举报信送达甘泉宫。霍家也收了燕王的五百万!天子一听更恼了。收了钱然有罪。但天子还能理解但是到了时候。还想蒙混过关。就是不可饶恕了。他一怒之。下达了圣旨。凡是收了燕王钱的大臣。所收的钱没收。再加罚两倍的罚款就的免职贬为庶人。

唯独没有给霍何指示。霍光心惊胆战的等待了两天后。绝望的伏剑自吻。

天子被这变故气的不轻。可惜事情还没有完。半个月之后。御史大夫暴胜之亲自从长安城赶来。向天子汇报了清查的结果。鄂邑公主是第一重犯。收取燕王的贿赂过一亿三千万另外还有大量的貂皮珍珠等稀奇特件。江充经手的有两千多万。马何罗兄弟均在其中。此外。派往查案的人在赵王刘昌和弟刘偃的配合下。清查出了江充的家产。数目惊人重要的是在江充书房的夹壁里还现了一份燕王私下许诺江充日后封赏的证据。

一切都无可辩驳的在了天子面前。子悲痛之余立即下诏族诛江充马何罗兄弟。剥夺鄂邑的封邑。贬为庶人。

御史大夫暴胜之同带来的还有两个消息。昌邑王刘的知李广利事败自杀后。已食自尽。广陵王在宫中游玩时。故意让几个姬妾坐船到湖中心。然后又让人掀翻了船。看那几个姬妾在湖中挣扎直至淹死。以此来取乐。姬妾的家人气愤不过。上书告刘施行巫蛊。诅咒天子和太子。

天子再也承受不住个打击。他强出让宗正清查刘的诏书之后。就一病不起。不醒人事。

太子闻讯。顾不上自己眼的困境。衣不解带的忙前忙后。服侍天子。皇后不顾自己体弱。日夜陪伴在天子左右。钩夫人带着刘弗陵也陪在天子身边。刘菁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治疗天子。经过他们几个日夜的辛劳。一直人事不知的天子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开了眼睛。勉强能坐起身来。

见天子缓过来了。众人这才出一口气。天子看眼前憔悴的皇后太子钩弋夫。还有让人疼惜的刘弗陵。悲痛的心中流过一阵暖流。他无力的挥了手:“你们辛苦了。都下去好好休息吧。”

皇后等人见了。躬身告退。太子却留下了。他跪在天子面前伏的请罪。天子看着太子深陷的眼眶和一就知道几天

服的疲倦样。难的的露出了笑容。和声说道:“何”

“儿臣见父皇病重。身边又只有日一人。无照应周全。擅自命令上官桀暂行原职了。”太子惶恐轻声说道。

天子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平身吧。这件……你处理甚好。”他拍了拍边:“来。坐到朕的身边来。朕…和你说说话。”

“父皇……”太子动的两眼湿润。他擦了擦眼泪。起身坐到榻边。看着天子枯瘦的面。悲从中来。天子喘着气。干瘦的胸膛起伏着。嘴唇动了几下。却有说出话来。他看着泪流满面却又欣喜不能自已的太子。暗自叹了口。他现在是彻底相信太子是江充诬陷了。这个儿子虽有什么力。但是孝心却是无可指责。如果他真有心想要位。那么自己能就没有机再醒过来了。

“据儿……”天子慢慢的伸出手。想要去握着太子的手。却没有什么力气把手抬起来。太子一见。连忙过手来握着天子的大手。两双同样的只剩下骨头的大手相握的一刹那间。父子的心意似乎重新沟通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浸在难的的温馨之中。

他们有多少年有样拉着手过了?两人都在想。概有三十年了吧?自从立了太子。父子之间的亲情就慢慢的被君臣之情代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交流的机会越来越少。隔阂越来越深。终于被奸臣所谗。差点闹出父子相残的惨剧来。如果太子之位没有动摇的迹象。那么燕王昌邑王广陵王也不会横生之心。他们就会安安份份的做一个王。做大汉的藩属。不会到现在这个的步。

天子越想伤心。他的心象被似的难受。一方面是对几个儿子的失望。一方面是对自己听信谗言的。他仰着头。看着金黄色的帷幄。思绪万千。

“父皇。你身体刚有起色。还是多多休息。”太子见天子沉思不语。有些忐忑不安的轻声劝慰道。

“据儿。你那两个弟。朕该如何处置他们?”天子拉着太子的手不松。喃喃自语。

太子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父皇。怪只怪儿臣无能。这才让弟弟们不安于现状。他们……儿臣以。父皇把他们带到京师来。教训他们一顿也就是了。”

天子转过头看着太子的睛。太的眼神虽然还是那么柔弱。却很坦荡。他迎着天子的目光。一点躲闪的意思也没有。“你真是这么想的?你不恨他们?他们一个伙同江充想要你的命。一个用巫蛊诅咒你。都没安什么好心。”

“儿臣恨他们。”太子低下头抹眼角的泪。吞声说道:“可是儿臣不希望陛下这个年纪还要经受丧子之痛。儿臣经这次生死之变。已经看开了很多。道什么才是可贵的。儿臣自知天份不足。不能继承父皇的伟业。儿臣现在只想能够侍奉父皇度此余生。父皇开。臣就开心。至于其他的。都不在儿臣的考虑之中了。”

“唉——”天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的心意。朕明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至于如何处置那两个逆子。朕要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唯。请父皇好好休息。儿臣这就去为父皇——些来。”太子破涕为笑。“翁主熬的的确是个东西。陛下这几天可全靠这些才能康复呢。”

天子也笑了:“赵生了个好女儿。没享到什么福。倒是朕沾上他的光了。”

卫风接到天子的诏书。第一时间送到了刘进的面前。刘进一见大喜。搓着手兴奋的说道:“风叔。现在就进燕王宫缉拿燕王?”

卫风摇了摇头:“可。不管怎说。你是燕王的儿。不宜亲自进宫缉拿燕王。这样事。还是交给我去办吧。将来到了陛下面前。也不至于让陛下有了疑。”刘进听了。连连点。感激的对卫风连连拱手笑道:“风叔。年纪相当。说起来我还比你大两岁。可是要论沉稳和思维周密。我和你比就;的太远了。陛下这次以你为正。看来真是用对了人。”

卫风看了一眼刘进。向后退了一拱手说道:“皇孙。你这话可让我惶不安了。”

刘进一愣。随即又了。他上前拉着卫风的手臂:“好啦好啦。我现在可是什么也不是。不要搞那生份好不好?怎么。担心我将来报复你啊?”

第174章 一举成擒

卫氏风云第174章一举成擒[vip]

风也笑了:“皇孙有所不知。做臣子的总是如履薄兢兢。不的不小心从事。这也是很多大臣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做官的时候越长。暮气越重的原因所在。”

刘进点了点头。似所悟。

卫风接着又说:“皇孙觉的考虑事情没有我周到。是因为你经历的事情没有我多。皇孙从小生长在宫中。过的人无非母仆人。他们对皇孙不会有什么恶意。皇孙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什么。而我则不同。我虽然在家中也是颇受宠爱……”他说到这里。有些黯然的顿了顿。又接着说:“可是市井里遇到的人却各式各样。他们有的是想和我拉拉关系的。有的是觉的我没什么心机。能交个朋友的。而有的则是想利用我做什么事的。什么样的心思都有。所以我不不防。见到一个人总想想他接近我的目的在。长此以往。自然戒备心理也就多了些。”

刘进笑了。他感慨的叹了一声:“风叔说的有理。我跟着你在燕国这一个多月。见过的人要比我以前一年见到的人还多。动过的脑筋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复杂。自我觉略有长进。看来人还是要多见世面。长在深宫确实不是件好。”

卫风呵呵一笑:“孙能够切实感受到这一点。难能可贵。出使的这段时间。皇孙进展。我估计回到京师之后。陛下会觉的你变了一个人的。”

刘进也哈哈大:“那都是风叔的功劳。”

“这我可不敢居功。陛下让孙出来历练。也是皇孙天资聪颖。才能领悟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多。”风摇了摇头。转了个话题说:“皇孙。我这就将燕国的相守叫来。传达陛下的。届时皇孙在后面听着就是了无须露面。”

“好。一切听从风叔安排。”刘进顺从的,了点头。卫风随即让人请来了燕国的相召平和中尉成。两人匆匆的进了馆。一见卫风全副武装的负手站在廊下。他们顿时吃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二话不说。一路跑赶到卫风面躬身下拜:“国相召平中尉成见过钦差大人。”

“二位人。到燕几年了?”卫风冷冷的看着他们。旁边李维按刀怒目而视李越带玄甲卫士悄无声音的将门口围了起来。召平和成一见。立刻汗流背。他们兢兢的说:“下官等来燕国……有四五年了。”

“二位觉的王如何啊?可有不合律令之处?”卫风冷笑着。围着他们转了两圈。阴森森的目光看的两人觉的八月的阳光一点热度也没有。他们有些不解卫风前一阵子和燕王相处很融洽啊。燕王又送钱。又是送马。还让人带着他们以考察民风的借口在燕国花天酒的。怎么突然之间问这句话。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全是猜疑。

召平,探着说:“不知大人所指为何?”

卫风转到召平的面前。咧嘴一笑。又转到成面前:“成大人召相一无所知。你也一无所知吗这燕王宫里的马……不是太多了些?这燕国的马……是不是太多了些?”

成脑袋一嗡。立刻知道坏了。他是尉。主掌宫里的治安。当然知道这些既然卫风指出这一点。自然是有证据了这时候再不说那就没有机会了。他顾不多想。扑通一声跪倒在:“臣死罪。”

卫风哼了一声又向召平:“召相。燕王无诏出境通内臣。数亿的财钱送到京师去。……也一无所知?”

召平两腿软。也站不住了。跪在的上连连磕头:“臣死罪。”

“原来二位还知道是死罪。我当二位对三尺律不熟悉。抑或是食君之禄。却不知君恩呢。”卫风一抬手。李维大步走上来。将诏书递到卫风手里。接在手中。在召平和成面前缓缓打开:“二位看清楚了。这是陛下缉拿燕王的诏书。二应该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召平和成一书上天子玺印。魂飞魄散:“知道。知道。臣等一切听从大人吩咐。”说完。趴在的上了几个响头。起身飞也似的走了。

燕王正坐在宫里对纵之抱怨:他们钱也拿了。马也挑了。玩了玩了。乐了乐了。怎还不走?”

孙纵之也直头。怀疑自己是招待的太好。那两人乐不思归了。他有些窘迫的说:“或许是玩的累了。休息一两天就要走了吧。”

“赶快的。找个借让他们

路。离开燕国。这两人可比蝗虫可怕多了。小小年无厌。我燕王宫都要借贷才能过日子了”他忿忿不平的挥着衣袖:“京师最近一直没有消传来。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太子废了没有?”

寿西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江充一死。我们那边的线基本就断了。一时半会还没有息。只是听说长安现在全城戒严。正在搜查江充的余党。风声很紧。我们的人不好打听消息啊。”

“霍光和上官桀这个混蛋。收寡人的钱。不给寡人办事。”燕王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他现江充重要性了。江充一死。他就两眼一抹黑。京师的情况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寡人登了基。迟早要他们好看。”

“殿下。卫大人来了。”成一路小跑着。赶到燕王面前站定。喘着气说。

“成大人。何事这惊慌?卫大人来就来呗。他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燕王撇了撇嘴。不屑的对成说。他瞟了成一眼。忽然觉有些异样。今天全副武装。脸色也很严肃。一点不象平时见到自己时的恭敬模样。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数百名郎中身穿甲胄。手持勾戟长。面色森然的将旁边围了起来。燕王不禁:“大人。你这是何意。为何不经寡人同意。就让人进驻寡人的正殿?我大汉还有没有王法了?”

“当然有王法。”召平带着人大走了进来。对着燕王拱手一揖。看了一眼旁边惊惧不安的几个幸臣。嘴角挑起一丝冷笑:“殿下。卫大人带着陛下的诏书来了。”

“陛下的诏书?”王又惊又喜。卫风半月前写了一封奏章给陛下。还特的给他看了一下。里面全是夸奖他的话。他不放心。还特的让人在路上又私自拆开了一下。确和卫风给他看的一模一样。一句对他不利的话也没有天子的诏书到了。想必是嘉奖他的回头和孙纵之等人交换了一眼神。喜不自胜。心情立刻大好。

“殿下。交通内臣。私养战马的事。陛下全知道了。”召平叹了口气。怜悯的看了一眼燕王和孙纵之。心道你们这笨蛋。带着卫风到处挑马。你以为你给他看百十匹马。他就不知道你私藏大量战马了?你一直自诩聪明过人。没想到却被两个年轻人给耍了。

燕王如遭击。心里的喜悦全被打的粉碎。额头上涌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惶惶不安的看向孙纵之西长等人。他也惊的目瞪口呆。昨天卫风还和他们有说有笑的。说估计着这两天陛下的嘉奖诏书一到。他们就要起程回京的。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个事?卫风不是全说的好话吗。陛下怎么知道他交通内臣。私养战马?

这是什么罪。燕王清楚很。他起头看向殿门外。正看到卫风带着玄甲护卫大步走来。

“殿下。下有诏。”卫风面表情的走到燕王面前。面南而立。高举着手中的诏书。燕王犹豫了一下。抖抖的在风面前跪在。颤声说道:“臣燕王刘接诏!”孙之等人也象木偶似的。依次在后面跪好。

“伏惟征和二年八月。燕王刘旦不谨法令。交通奸臣。诬陷太子。图谋不轨……又与胡人私易战马。欺妄朕躬。有马献。朕不知其欲如何……特诏水衡都尉兼步兵尉卫风。即刻缉拿燕王刘旦回京。交付宗正廷尉审问。钦此!”

燕王听完诏书已经瘫在的上起不了身。卫风走上去。将诏书塞到他的手里:“殿下。诏谢恩吧。”

“臣……接……恩。”燕王的声几乎听不清楚。“殿下。陛下诏书已到。还请殿下尽快收拾一下。臣好护送殿下返京。”卫风扶着燕王起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诏书来很急。我们也不要耽搁太久了。我刚才问过成大人了。燕王宫里正好有几辆槛车。我说殿下。你不会是早有准备吧?”

燕王气的差点吐出血来。他现在才过来。卫风来之前已经拿下了成和召平。他现在没有心思可想了。他恨恨的看了一眼卫风:“卫大人好手段!”

“惭愧惭愧。”卫风笑了笑:“燕王殿下也好手居然连我上奏天子的奏章都敢拆。真是目无法纪啊。”

第175章 善后

卫氏风云第175章善后

城外。几辆槛车一字排开。盘坐在槛车中的燕王虽整齐。却神色颓败。目光呆滞。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儒雅度。孙纵之寿西长等人也被关在后的槛车里。太子刘建赫然在列。刘建看着不远处正在轻声说话的卫风和刘进。目光中里充满了怨。他对孙纵之等人鄙夷不已。平时这些人都自以为聪明。一个不服一个。没想到这次被卫风和刘进扮猪吃虎。轻轻松松就骗的露了馅。这下子全完了。到了京师。就算陛下开恩。他们能保住性命也就算不错了。未央宫里的那个位置是别想了。

变化真是快啊。几前。他还梦着燕王能够登上太子之位。进而成为天子。而他自己也水涨船高。位列储君。他甚至已经研究了这一任太子的失败之处。以做前车之鉴。现在想起来。真是讽刺。

因为卫风要留下来清查燕王的根。刘进只能一个人押送着燕王一行入京。他第一次一个人担当重任。未免有些紧张。拉着卫风的手问了又问。

卫风笑着说:“皇孙。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情。我把带来的郎官们全交给你。再让李越护着你。他经过的事情多。跟着我也有好长时间了。是个很稳重的人。这一路上。你有事就可以和他商量。我要关照你的。只有一件事。燕王客气点。要不违反律令的。就不要太过谨。但是千万注意。不能让他有机会……”卫风把手掌横在脖子旁。示意了一个自杀的手势。

刘进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他连连点头:“我一定小心。不给他这个机会。”

“嗯。”卫风赞许的了笑。又了指旁边王汉许扬手里捧着的锦套:“把这个拿过去给燕王套上吧。他到底是个王爷。他不要脸陛下还要脸呢。”

刘进感激的看着卫风。拱了手:“风叔。还是的周到。”

卫风淡淡一笑。他看着西方碧蓝的空。沉默了半晌:“皇孙。陛下身不好。再经此大变。恐怕会很衰弱。脾气也会暴燥些。万一我们事情做的有什么不对的的方。陛下如果火的话你就往我身上推吧。不要硬扛。你就下说。到燕的事情。全是我的做的。你只是旁观而已。”

刘进分感动他当然知道卫不是想抹杀他的功劳。他只是防止有不中陛下心意的的方。预先把责任了过去。保住他这个皇孙。他看着卫风沉静的面孔。心中有一丝歉然。卫家对阿翁支持一直是不遗余力卫风宠之后。是多次为阿翁解围。可是阿却瞻前顾后患患失。不敢出手结果自折了臂膀。一败涂的。

“风叔。我就走了。你把燕国事情查清楚之后尽快赶过来吧。我在路上慢点走等着你。”

“不行。上了路之后。你要快赶到甘泉宫千万不可耽搁。你不要在路上等我。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自然会快马加鞭赶往甘泉宫。”卫风神色一凛。转过头看着刘进。脸色温和中带着一丝严肃。压低了声音说:“下身体不好。事情随时都有可能生变。你早一日赶到。就多一份机会。”

刘进刻明白了。连连点头:“知道了。我这就走。”

“一路小心。”卫风拱拱手。刘进还礼。让人接过王汉许扬手中的锦套。向槛车走去。李越向卫施了一礼:“大!”

“一路小心护卫皇孙。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卫风指了指那些槛车。“这些人。不能虐待。也不能太放松。不他们有串供的机会。至于燕王。要想办法让他觉的。到了长安不会有什么事。让他有信心活下去。”

“。”李越点了点头。又和李维交换了一下眼神。转身大步走了。

刘进来到槛车前。让郎锦套套上槛车。遮住外面的目光。燕王看着眼前被遮了起来。死鱼一般的眼珠了动。慢慢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刘进。呲着牙无声的一笑:“多谢皇孙还给我留一点面子。”

刘进拱手道:“皇叔。不是给你留颜面。而是给皇家留点颜面。”

燕王的脸僵下。神色有些尴尬。无言的垂下了头。

送走了刘进。卫风带着剩下的二十个玄甲护卫回到蓟城。在燕相召平和中尉成的配合下。查抄了燕王宫和孙纵之等人的家产。燕王这几年的来往帐目已经让刘进带走了——上面贿赂京师众臣的帐目记的清清楚楚。可以看出燕王并是个没有经头脑的人。他下去的每一个五都需要有足够的回报——卫风的任务就是清查燕王隐匿的战马。因为能出主意的人都被押走了。剩下

经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应付卫风。再加上燕王的。卫风很快就查了个水落石。燕王在十几个亲信家中田庄里隐匿了近万匹战马。还有两千多死士。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卫风很满意。他对因为心情太紧张。没几天就瘦了一圈的燕相召平说:“召大人。这次能清查的这么彻底。都是召大人的功劳。我一定会在陛下面前言明的。”

召平松了口气。他是燕相。是庭指派的官员。直接向朝庭负责。燕王搞出的一切事务。都有他的责任。要不是他装聋作哑的暗的纵容。一份奏章送到天子眼前。王早就被拘拿进京了。出这么大的事。他已经做好了被杀头的准备。之所以这么积极的配合卫风。还不就是为了立功赎罪。不管怎么。能把命保住。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现在卫风这么对他说。他自然是如闻纶音。欣喜的几乎留下泪来。

“多谢大人。下官有负皇恩。辜负了陛下。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悔莫迭啊。”

卫风看着抹泪的召。也不知道真是假。姑且当作是真的吧。他叹了口气:“召大人。成大人。你们的苦衷我能理解。不过。燕王是君。陛下也是君啊。你们就是有些轻重分不清罢了。”

“卫大人教训的。”召平和成哪敢说什么。只连连称是。

“事已至此。就不要想太多了。会在陛下面前为你们解说。”卫风安慰道:“还希望你在此期间能尽忠职守。看管好这些马匹。你们为官多年。又在燕国这个接近胡人之的。马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这些马匹我这次只能带一部分走。其他的。你们要好好喂养。将来陛下北征奴的时候。会有大用。”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召平成感的连点头。卫风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们。只要他们完成的好。再有卫风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他们的前途又有些了亮光。不用卫风多说。他们就下了。这些马就是他们的命。无论如何不能有失。

卫风此心知肚名。他带着精选出来的二百多匹上等的战马上了路。召平和成为了保。又从查获了赃物中精选了一些。装了十几大车。要让卫风带走。卫风摇了摇头对们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是我不想带。我实在带不了。就先存在你们这里吧。等过段时间再来拿。召平和成立刻明白了。卫大人这是避嫌呢。存就存着吧。等风声过去再送也不迟

卫风为了他们放心。最后还是让带走了两车财物。但是他一出城就全部分给了随身的二十名玄甲护卫。护卫们固然大喜。精神百倍的赶路。而的知消息的召平和成也坚定了卫风是碍于名声的想法。他们当然不知道。卫风这些东西存在这里。是因为他已经打算好了还要再回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带来带去的这么麻烦。

九月中。刘进押着燕王人回到长安。已经回到长安的天子在建章宫召见了刘进。两个多月的野风吹黑了刘进白的面庞。身子骨却壮实了不少。原本比较文静的他更添一分阳刚之气。走起路来也变的虎虎生风。与出之前的拘谨判若两人。天子差点认不出他来。

“皇大。孙儿回来了。”刘进在陛下的御案前跪倒。朗声说道。清亮的声音在大殿回响。

天子看着英色勃的皇长孙。眉开眼笑。说道:“平身。平身。快过来让大父看看。”

“唯。”刘进起身坐到天子的面前。抬起脸。用清的眼神恭敬而自然的看着天子。脸不免有些黯然。他低下头。眨了眨眼睛。这才重新抬起头来。天子见他眼中有些湿。不免有些奇怪。笑着问道:“怎么。一路上辛苦了?”

刘进-摇头:“孙儿不辛苦。见大父……心里有些难受。”

天子一怔。看了看己满是老人斑的手。也有些黯然。不过他很快就又轻松的笑了起来:“傻孩子。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人老了。就是这样了。再说了。大父已经近七十。人七十古来稀。在我大汉的历祖历宗里。已经算是高寿。”

刘进讶然于天子的。他想起建章宫外的玉露盘。又问道:“大父。有没有再求些神露?”

“什么神露啊。”天子摆了摆手:“现在是明白了。那些神仙术士啊全是骗人的。养生方药。用的好不过能让人少生病。多活几年罢了。哪有什么长生不老。”

第176章 失败的父亲

卫氏风云第176章失败的父亲

刘进这下子真的蒙了。他傻傻的看天子。天子以前术是坚信不已。多次上当都心不改。现在却自己直言是这些都骗人的。这转变也太大了些。让他一法接受。

天子见了刘进吃惊的神情。微微一:“进儿。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父是个将死的人了。过而改之。岂不善。”

刘进心中一震。他想起了卫风让他尽快赶路的嘱咐。不由的心生敬佩。连天自己都说自己快要死了。看来他的命火真是要熄了。他抹了抹眼泪。强笑着:“大父何出此言。大父虽然身体瘦弱一些。但是精神还不错。好生将养。还能再回十几年。孙儿还想着贺大父八十岁的寿酒呢。”

“哈哈哈……”天子仰面大笑。他拍了拍刘进的肩膀:“好孩子。有你这句话。皇大父就很满足了。比真过上八十岁还要开心。可惜啊……”他叹了口气。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朕虽然有你父子这样的孝子贤孙。也有那些天想让朕早点归天的逆子。进儿。燕王呢?”

“就在宫外。”

“你坐在一旁让见见朕这个知书达礼的贤王儿子。再和你说话。”天子的声音冷象块冰。刘进不敢多说。恭敬的坐在一旁。天子命人传进燕王。不大一会儿。燕王一一步的走了进来。一进殿门。他淡淡的看了天子一一声不吭的跪倒在地。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直抵到砖上。

天子按着书案缓缓的站起来背着手慢慢的走到燕王面前。哑着问道:“圣人经典里。大丈夫当如何立身处世。才能被称之为人?”

燕王身体颤抖。无以对。

天子又说:圣人身修而家。家齐国治。你这身修的好。家也算齐。国治也不错啊。是不是觉的无用武之地。所以想要平天下了?”

“父皇——”燕王恐的泣不声。涕泪横流。

天子气的浑身抖:“为人之。只在孝你倒好啊。盼着朕早死。盼着太子败亡。好给你腾位置。你真聪明啊读的好圣人书啊——”他越说越气。伸手去拔腰里的长剑。可是剑拔了一半。又松开了。他四顾一看。一眼看到了门口当值的郎中大步赶上前去。夺过郎官手中的长戟抡起来就抽。

燕猝不及防。顿被打的嗷嗷直叫。却又不敢起身避让。只的趴在地上硬撑着惨声哀嚎。

刘进连忙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喘吁吁眼珠通红的天子连声叫道:“大父。大父莫要气坏了身子。”

“畜生。你还脸来见朕?你连自裁的勇气都没有吗?你白读了这么多圣人书。气节连你禽兽不如的弟都不如吗?他都知道拿剑抹脖子。不受刀笔吏之辱。却甘之如。只求苟活吗?”天子虽然极力挣扎。但是挣不开刘进有力的臂膀。他一面被刘进半拖半抱的拉回案前。一面嘶声大吼着。他嘴里骂着。眼泪却禁不住的涌了来。在瘦弱的脸上肆意纵横。

就在燕王到达的半个前。广陵王刘畏罪自杀的消息传来。让病中的天子又大病了一场。数月之间。是失去了两个女儿。接着又连死两个儿子。年迈的天子一下子觉天塌了半边。老年丧子的悲痛让他不寒而栗。他再也禁受不住这样的打。要不是如此。或许刚才他真会拔剑斩杀了燕王。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被自己的儿子要自己的位害他的太子这个事实给气的不行。不抽他一顿。他这满腔的怒气无法消解。

“滚。自已到廷尉狱里反思去!”天子指着鼻青眼肿的燕王跺足大骂。

燕王抱头鼠窜。灰溜的象逃也似的出了前殿。连谢恩都忘了。他在一路上已经预料过天子会火。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动之以情。哪怕出早死的母亲来。也要救他饶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当他真的面对着暴怒的天子时。他还是从心底里感到敬畏。敬畏的能求情的话都不敢出口。一路跑出建宫。他才恍然意识到他已经逃过了一难。天子既然让他去廷尉大狱反思。那就是不要他的命了。对担心了一路的他来说。这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燕王摸着脸上被天子两戟杆抽出的青瘀庆幸不已。

天子老泪纵横。失声痛哭。他一辈子不服输。那么多强大的敌人都被他的落花流水。那么多聪明狡黠的权臣。都被他整治的服服贴贴。他一直以为自是天子。就是这人世的主宰。除了长生不老的愿望一直渺茫之外。他觉的自己是成功的。可是到现在他才现。自己连一个成功的父亲都不是

不上是英明的君主。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教育好人何能够奢教育好千千万民。

失败啊。朕的这一生。真是失败。

“大父——”刘进见天子失魂落魄。生怕他一口气背过去。有些担心的叫道。

“进儿。大父累了。你先回去见见你的阿翁。”子觉的浑身无力。他收了泪。勉强的出一丝笑容。和声对刘进说:“大父的身体好些。你再来给大父讲讲此行的收获。”

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回了寝宫。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脚步沉重的象是在地上拖动。缓慢而凝滞。刘进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酸。几个月不见。曾经英明神武的天一下子成了烛残年的老人。刘进有些不祥的感觉。或许大父真的熬不到七十岁了。他忽然一惊。些胆怯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卫士。连低下头。匆匆的出了前殿。

正逗着孙子陪皇后聊天的太看到又黑又壮儿子时。也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转头对皇后说:“母后。你看看你的。几个月不见。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卫皇后咧着嘴。露一口整的牙。抬手将刘进招到身前。抚着他的头笑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儿啊。你跟着你风叔几个月。平添了几分英气啊。”

太子脸色一僵。刚要说话。却见陪在旁的史眨了眨眼睛。立刻又笑了:“母后说。儿刚一进来恍惚间。我还以为风弟来了呢。他们走起路来的样子真象!”卫皇后眼光全是刘进上。根本没有看到太子脸色的变化。她乐呵呵的说:“那当然。他们年龄相当。气也相近应很谈的来的。进儿。是也不是?”

刘进见皇后心情不。连连,头。陪着笑说:“大母说的太对了。我这段时在风叔后学了不少西。也开了眼。大母你是不知道。我在燕国的时候。可比长安冷多了。那风吹的人凉嗖嗖的。直往肉里钻。听说到了九十月份。那里就要下雪了。”

“我么不知道。”皇后怜爱的了他一眼。那眼波儿一横之间。显出她年龄不同的一丝的意来。她慢慢的收了笑容。陷入一种回忆之中:“想当年。大将军深入漠北。见过的风沙大雪何多啊……”

太子苦笑了一声。最近皇后经陷入这种无休止的回忆之中。一说起来就絮絮叨叨的半天他都已经听烦了。他起身将孙子刘病已塞到皇后的手中:“阿母。儿刚回来。看他一脸的灰尘。还是让他洗洗。吃点东西。再来听你给讲大将军的故事吧。”

皇后愣了一下。这回过神来。她有些失落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有空再来陪我说话儿。”

“喏。”刘进心中一颤。连忙应一声。起身跟着太子进了便殿。太子让宫人端来了水和酒食。看着刘进狼吞虎咽吃着东西。不经易的皱了皱眉头。儿跟卫风走了几个月。变的粗鲁多了。以前的雍容荡然无存。看起来就象一个当兵的。

“阿翁!”刘进三下将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伸手要去抹嘴。看到太子异样的眼光。才明白自己经回到了皇宫。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接过宫人手中的毛巾擦了擦嘴。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太子淡淡的问道:“卫风呢?”

“风叔在燕国清查燕王藏匿的战马。可能要迟十天半个月的。”刘进拱了拱手沉稳的回。依稀又恢复了以前的神态:“叔担心陛下的身体。所以让我日夜兼程的先押着燕王赶回来。”

“是吗?”无意识的自言自语着。他的眼神游移不定。似乎在打量刘进。又似乎在考虑什么。这一上。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说。不过说最多的还战事。风叔现在主要是研究大将军留下的作战笔记。还有匈奴人的地形和兵力。准备着和匈奴人作战。”刘进一谈到这个话题就有些兴奋。但是他觉太子好象并不是很高兴。所以极力压抑不让自己显的太轻浮。

“匈奴人?”太子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说:“你觉的呢?”

“我觉的……”刘进明显的感觉到了太子似乎不太赞成出击匈奴。他犹豫了一下:“大父这一生征战四。战功赫赫。现在四边只剩下匈奴人平定。单于未臣服出匈奴……应该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吧。”

第177章 无懈可击

卫氏风云第177章无懈可击

匈奴人席天幕的。逐水草而居。人到哪里。哪里就的国家。你大父花了四十年的时间。朝中那么多的良臣名将。都没能荡平匈奴。大将军骑将战功赫赫。不过是如此而已。你觉的卫风就能做到?”太子摇了摇头。不快的哼了一声:“就算他风研究大将军的作战笔记有所心的。就算他是你皇大父亲手调教出来的。就算他兼有大将军和骑将军的天资。可是你也要知道。打匈奴人不光要有名将。还要有强大的国力作为撑。

没有充足的粮草。没有强大的军队。光有一个名将就有用?”

太子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你也出去走了一圈了。应该知道我大汉国现在的情况。虽然说民不聊生有些太夸张。可是民生维艰却也不是妄之词。国虽大。好战必亡。始皇帝殷鉴不远……你要牢记啊不要被那些将领说迷失了方。为将的。自然想着立功封侯。可是打仗之后的烂摊子谁来收拾?将军的战功。都是建立在累累的白骨之上的。”

“匈奴人的的方苦寒。我们就算是赶跑了匈奴人。又能如何?能守住吗?既然守不住。又何必要夺?民伤财。”

太子声音很低。可是却说很坚。刘进虽然觉的他说的有些道理。但又觉不尽然。如果这么说。岂不是陛下这都错了?难道我堂堂大汉就应该把公送给匈奴人。然后每年送他们金帛。还要忍受他们不时的入侵?他觉的这好象也不对。可是又无法辩驳太子的话也不能驳。他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阿翁。广陵王怎死了?”

“岂止是广王。邑王也死了。”太子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你皇大父身体不好。一直以为有人在咒他。现在总算知道了。的确是有人在诅咒他。但不是我。而是广陵王。”

刘进愕然的着太子。他从太子一平和的脸上看出了阴寒之气。他不由打了个寒。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避开了太子的目光。太子沉浸在快意之中。倒也没有注意刘进的神色变化。他继续说道:“广陵王自已做贼心虚。一说朝庭派人调查他。知道自己其罪当诛。倒也光棍接自杀了。以一身之死。换一家平安。至于昌邑王。听说师将军自杀以后知道此生无望。也自裁了。”

刘进叹惜了一声。不天子那么伤痛的半年左右的时间。死了两个女儿。监禁了一个女儿。死了两个儿子。还关着一个儿子。他想着眼前的情况。忽然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陛下的六个儿子里面除了齐王早刘弗陵尚幼之外。太子等四人中太子和燕王是读书读的最好的。可是他们两个临死亡的时候。都选择了苟。反倒是不读书的昌邑王和广陵王选择了自裁。

好象和儒家所扬的舍身取义生成仁正好相反啊。刘进看着不休的太子。忽然之间觉的十分的失望。不仅仅是对他一直敬仰的太子失望。也对儒家气节感到失望。

太子感觉到了进神色的变化。他也停住了话题。些不解的看着刘进。他突然觉眼这个儿子和己有了距离。不再向以前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了。他看着刘进沉默了片刻。心头掠过一丝失望。儿子跟着卫风走了几个月。显的变了。他现在改而对卫风言听计从了。想起心头的那个疑虑。他越的不安了。卫风所所为太过诡异。刘进如果再对他言计从。将来外戚之祸势在不免。陛下一直担心的事情将不可阻止的成为现实。

只是。那些事情终只他的猜测。而且是一点证据也没有的猜测。就算是说出来。恐也没人会相信他。太子暗自了口气。悲哀的现。他就算是现了这个阴谋。找不到任何人相信这是个阴谋。卫风所做的一切都无懈可击。让他找不出一点毛病来。以至于在大部分时候。连他自己都觉的可能这只是个巧合。而不是阴谋。

玉具剑的事情。太诡异。偏偏又合情合理。

他思前想后。觉的暂时还是不要说的好。要不有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丧心病狂。忘恩负义。

“进儿。你这次去燕国。都查到了些什么?”太子咂着满嘴的苦水。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这次去燕有了。”刘进一提到这个。立眉舞。兴趣然。他把卫风反其道而行之。假意索贿。逼着燕王送大礼。让燕王捉见肘。举步难艰。然而然的落入了送马的陷阱。从而暴露了他私养近万匹战马的事

头到尾水到渠成。丝入扣。最后他兴奋的说:“没想到风叔的力气那么大。开始也真以为那些马都是劣马呢。后来才知道。那些马都是上等的好马。是风叔力气太大了。就算是好马也禁不住他一按。孙纵之从头到尾一点怀都没有。燕王还以为王孺中饱私囊。以劣充优骗他呢。对王孺意见可大了。哈哈哈。想想都好笑。”

太子看着刘进乐不可支的样子。忧心冲冲。却又无计可施。卫风这一切说白了很简单。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办法。逼的燕王露了破绽。信手拈来。又妙手天成。比起入狱之前鲁莽的卫风来。这心机之深简直是天之别。人能变这么快吗?太子觉不可思议。

“阿翁。”刘进收了笑容。缓缓的说道:“风叔在燕国清查燕王的战马。意外的。半个月之后就能把清单送到陛下的案前。

不管结果如何。燕王肯定是败了。昌邑王广陵王又都死了。现在就剩下阿翁和六叔两个皇子。阿翁。可有什么打算?”

太子犹豫了一下。眉眼之间露出望的神情。他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打算?到你皇父身边呆了几月。重的时候。我日夜陪在他的身边。我看的出来。他对我的恨意没有那么明显了。可是。要说有什大的改观。好象也没有。他虽然一直没有说我这个太子之位怎么处理。可是我能感觉到。他。他对我还是不太满意。”

刘进见太子心不好。便轻声劝道:“阿翁。虽然如此。可是现在就剩下你们两人。想大父不会轻易废了你的太子之位的。六叔毕竟还是太小了。再说他身后也没有任何助力。应该对阿翁没有什么威胁的。”

“卫风怎么?”太子瞟了一眼进:“陛下让他看护钩弋宫。诏命现在还没有收回去。我可听说钩弋夫人为了拉他。下了不少功夫。翁主刘菁几乎都了她的心腹了。”

“他是卫家的。然会支持。阿翁。”刘进淡的一笑。很有把握的说:“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把燕王整治这么惨——要不是他出主意。我可是想不到这个点子的。这一路上。他处处照顾我。功劳是我的。可能有的问题他都揽了过去。极力在大父面前夸赞我。阿翁以为他还会支持六叔和钩弋夫人吗?”

太子微微的皱了皱,。半天没有说话。刘进又了一会。起身告辞。太子依然坐着。他一直在咀嚼着刘进的话。越嚼越觉的苦涩。如果刘进说的基本靠谱的话。那么卫风就是全力支持刘进了。但支持刘进不等于支持他太子。刘进说不错。没有了卫风的支持。刘弗陵没有什么机会。可自己怎么办?陛下显然不看好自己。卫风又不支持自己。这个太子之位怎么办?

十月初。卫风回到长安。向天子展示回来的二百多匹良驹。一看到那些百里挑一的马。天子的脸冷的象生了一层霜。他很快在廷尉府送来的拟罪表上签署了意见。剥夺燕王的王位。父子数人往上庸。交县官看守。孙纵之等人弃市。国相关的官员免官的免官。杀头的杀头。燕王召平和中尉成有功。赦了死罪。免官。往边关效力。

昌邑王广陵王为已经自杀。天子下诏赦免了其余的人。封其诸子为侯。分占其国。

赵王刘昌有功。下诏嘉。其弟刘偃封为平干王。

御史大夫暴胜之有功。升为丞相。赐爵侯。大鸿胪商丘成代为御史大夫……

天子疲惫的躺在榻上。张嘴着。象濒死的鱼一样拼命的喘着粗气。枯的目光看着跪在榻前的卫风。无力的招了招手:“风儿。到朕。的身边来。”

向前膝行了几步。手扶上了御榻。天子的手艰难的挪了过来。想要拉着卫风的手。卫风连忙伸过手去握着天子。天子的手越的瘦了。几乎能感觉到皱皱的皮肤下指骨之间的缝隙。天子捏着卫风有力的大手。黯然说道:“风儿。朕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卫风看着天安慰的摇了摇头:“陛下切勿如是想。今年事多。陛下辛劳,。累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现在事情已了。陛下安心休养。很快就好起来的。”他强笑了笑:“臣操练北军半年有余。还等着陛下去大阅呢。陛下如何能够自弃。让臣等失望。”

第178章 当放手时且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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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阅……”天子无声的笑了起来。眼睛里露出一丝光朕也想看啊。只是这身体……不知道还能不能看的到啊。”

卫风摇着头轻声笑道:“陛下。匈奴未灭。陛下的伟业还未圆满。陛下甘心弃臣等而去吗?”

天子沉默了片刻。喃自语:“灭匈奴?朕还能看到吗?”

卫风抚着天子的手。和声细语的轻声笑道:“陛下。你当初可是应了臣的。要让臣率大军封狼居。再封臣一个爵位。要做第一个双爵。如今臣准备妥当。陛下却如何要食言而肥了呢?”天子笑了。他对卫风这个有些放肆的玩笑话十分满意。他心头的烦闷轻了些。撑着身子坐起来。卫风上前将锦被围着他的身子。让他坐舒服些。才要退回去跪下。天子拍了拍榻边:“坐吧。这里没有外人。就不用那么多的规矩了。”

卫风应了一声。着身子坐了。君臣甥舅两人轻声说笑着。卫风将燕国之行的经过讲给天子听。话语中有意无意的强调了刘进前后的进步。天子听的连连点头。心情又好了几分。太子虽然不行。可是皇孙能有出息。也是一种补偿。卫风最后向子请罪说。“臣向燕王索贿。虽然说是便宜行事。可是多多少少也拿了一些。后来臣离开燕国的时候。众人为了安心。又送了臣一些财物。臣担心不收的话。他们会心中不安。所以……”

“收就收了吧。”天子摆摆手。“事都是,不了的。你只是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人捆住了手脚就好。”

卫风感激的连连点:“臣知道了。”他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说:“陛下。臣从燕国拿的东西里面有一些野参。听说能补气延年。希望能对陛下的身体有些用处。”

天子看着锦盒里的。眉头一。轻声赞道:“朕也见过高丽献来的参。可没见过这大的。”

卫风有些意外的笑:“是吗。臣以为这不值什么钱呢。原来连陛下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那就更好了。”他关上锦盒回身递给侍在一旁的郭。郭微笑着收好。

“陛。燕,了。燕国那里还是要派一重将镇守。”

“朕也在想这事。朝鲜新服。辽东还没有安定幽州又是良马产的。不不防啊。”天子叹惜了一声。抬起手揉了揉,心。看着卫风说:“朕就是一直没有到合适的人选啊。”

卫风没有接天子的话。他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说:“臣担心的倒不是朝鲜臣担心的是他人。”

“其他?”天子的眉头又皱了起。

“嗯。臣听说——只是听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中山哀王子刘长齐孝王孙刘泽。都和燕王有来往。形迹可疑。”卫风见天子脸色变阴。立刻又说:“这也有可能是传言陛下不必太过担心。眼下燕王已经伏罪他们就是有法。也无法施了。只是为防患于未然计当尽快派一个可信的人镇守燕国。以绝他们的非份之想。”

“朕知道了。”天子缓缓的吐了一口气。默默的,了点头。悲哀的说:“朕的这些子孙都恨不朕太子早点死了。们好来争这个位置。却不知道这个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不想自残手足。他们却逼着朕做个冷血父亲大父……”

“陛下……”卫风欲言又止。天子等了片刻。却他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叹惜一声:“有什么话就说吧。朕还没到拒谏的的步。”

“陛下。臣以为。皇子皇孙之以如此不安份。太子之位不稳关。太子乃国本。子不定。则国本不稳。觊觎大位的人多也就不足为奇了。臣以为。陛下还是早点决的好。”

天子花白的眉毛紧紧的锁着。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的嘴动了两下。却没有说出什么。他的眼神闪烁着。看着卫风缓缓的说:“你以为该如何?”

卫风愕然。他惊讶的看着天子。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臣不知道。”

“你不知道?”天子也很惊讶。他想过几种卫风可能的答案。也许他会说应该保太子之位。也许他会说太子不合适。应该改立刘弗陵。甚至他都想过卫风会提议刘进。但是他就是没有想到卫会回答不知道。他有些觉卫风在故意装傻。紧紧的盯着卫风的睛。可是他从卫风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躲闪和犹豫。只是一往如常的清明。

“臣确实不知道。”卫风又说了一。他迎着天的视线想了片刻说:“此事甚大。臣为陛下当听取三公九卿的意见之后。圣裁独断。至于臣……自当唯陛下之命是从。”

天子的眼珠转。似乎有些明了卫风的想法。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从建章宫出来。卫风回到了上林的官。进了内堂。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扔给维。拍身上的灰尘对司马玄操笑着说:“你稍等片刻。我身上太脏。要先洗个澡再说事。”

司马玄操咧着嘴一笑:“大人请自便。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最近的工作向你汇报一下。反正大分结果大人都知道了。也不急在一时。”

卫风也笑了。他看了一眼司马玄操。正和司马玄操的眼神交织。两人会心的一笑。卫风吩咐人在侧间里准备了一大桶热水。脱赤条条的跳进大桶里。略些烫的水让舒服的呻吟了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入水底。过了好久才缓缓的出了水面。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情特别舒畅恍惚之间。几个月来的压抑心情全部化为乌有。就象满身的灰尘一样。被洗的干干净净。

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卫风颈部的肌肉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一双素手从后面伸过来。轻轻的开了他的带。满头的白披散开来。象一团雪。

“大人一路辛苦。妾身为大人清洗。”媚姬的声音依然如往常一般的平和她舀起一水轻轻的浇卫风的头上。又拿过一把精致的木梳。轻轻的梳理着卫风如雪的长风。卫风一声不。他慢慢的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桶边任凭媚姬慢慢的清理着他的头。

不说话。细心的理着卫风的。仔细的清着的污垢。细长的手指在微烫水里泡的有些红。轻轻的拂过卫风光滑的皮肤。感觉着皮肤下强的肌肉一股异样的气息随着热气蒸腾开来。将她笼在其中她俏脸有些。

“媚姬。你离开家多久了?”卫风忽然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听起来似乎很随意。

姬的手颤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五年了。”“家里还有人吗?”

“还有一个老阿妈。”媚姬的眼忽然有了。音时有些唏嘘。

“想她了?”卫风回头看了一眼媚姬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嗯。想了老妈快七十了。也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了。”

“回去看看吧。”卫风转过头。又上了眼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趁着还有机会尽孝。多尽一些孝心。免的以后遗憾。”

“大人要远行?”媚姬轻声的问道。

“或许吧。”卫风喃喃的说道:“让赖丹王也好准备吧。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回家了。”

“是吗?”媚姬又又喜。

卫风轻轻的点了点头。水里站起身来。伸手取过挂在一旁的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水滴。姬这才回过这里来。连忙赶上帮他穿衣服。一边问道:“陛下有旨了?”

“还没有。”卫风说。“不过。很快就要匈奴人开战。为保侧翼安全。西域那边要有一个信的过的人去防守。防止车师国趁火打劫。”

“又打仗了?媚姬的神色一。

“怎么了?”卫风些不解的看着媚。的她的神色不对。媚姬黯然说道:“每次打仗。都要死很多。我有些担心。汉人也好。匈奴人也好。和我西域人一样。都是人。为什么要打来打去的呢。大家和和睦睦的不好吗?”

“呵呵呵……”卫风笑了。他伸刮了一下媚姬比中原女子高的多的鼻梁:“天下哪有不打仗的。你什么时候跟那些读书人一样。讲起仁者无敌来了?”

姬强笑了一声:“我哪是什么仁者无敌。我只是怕一打起来。一些熟悉的人就再也见不了。”

卫风也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想了想。沉吟了片刻:“真正的武道。不过是以杀止杀罢了。希望这一战。能保大汉边疆十年太平。那牺牲的将士也算是死的其所了。”

……

“十年太平?”司马玄操一怔。随即又笑了:“只有一个办法。将匈奴人十岁以上的男子部杀光。”

“玄操。匈奴人也不是都是好战份子?”卫风瞟了一眼司马玄操。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杯子里全是酒。没有他平时喝的水。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媚姬。媚姬吐了吐舌头。的里指了指司马玄操。司马玄操脸色不变。他看着风说:“大人。该报的仇也报了。该尽的心也尽了。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喝酒吧?”

“有何不可?”卫风沉下了脸。

“大人。凡事在心”司马玄操举起酒杯。对着卫风示意了一下:“外在的形式当随时而变。不可拘泥。该放手的候。还是的放手。将来到了军中。你还能对着纵情饮的将士们喝水?你不会告诉我说。在燕王宴请你的时候。你也是喝的水吧?”

卫风眼神一闪。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的伸过手端起了酒杯。送到嘴边了一口。司马玄操看着他咽下了口中的酒。这才对如释重负的媚姬摆了摆手。媚姬会意的退了出去。司马玄操用小刀下一块肉。送到卫风面前的盘子里。然后又给自己割了一块。一边嚼着。一边说道:“大人。贵仁前两天刚送过信来。匈奴人最近正在调兵遣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月十一月肯定是会扰边。”

卫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是我担心陛下会出兵。”司马玄操接着说:“安这么大的事。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国内不安。此时出兵北击匈奴。好象不是个好时机吧。”

“会的。陛下一定出兵。”卫风很有把握的说:“太子之位虽然悬而未决。但陛下尚。可能的威胁都已经清除。国内暂时不会有大事。陛下想安定民生。但是在安定民生之前。他一定会把匈奴这个心疾除掉。”他又了一小口酒:“我现在担心的倒不他是否出兵的问题。我担心的是。如果出兵了。能不能保证打赢。能不能一仗打的匈奴人十年不敢犯边。”

“这个……恐怕比难吧。我们在的兵力。并占绝对优势。匈奴人经过这么多年休养生息。年轻都长成了。虽然不能和当年控弦四十万相比。可是十万兵应该还是有。何况……”司马玄操咂了咂嘴说:“何况还有那个李陵。大人有把握打赢他吗?”

“能不能打赢他不是看我的本事。是要看你的本事。”卫风露出一丝笑容。

司马玄操的脸苦了起来:“大人。那可是匈奴。不是昌邑国广陵国。没那么容易做手脚的。”

“事在人为。”卫风举起杯子。对司马玄操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过两天。我去找太子。把禹找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司马玄操又提醒道:“只太子未必同意大人的主意。”

“这事……恐怕的他。”卫撇嘴一笑。不为然。

司马玄操乐了。他了摇头。悠然自的-起酒杯。和卫风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征和二年十一月下。将军徐自为六百里急报。匈奴大入五原上谷。杀掠甚众。塞外十余城被毁。天子大怒。决定北征匈奴。随即在全国范围内征集马匹。招募勇敢士良家子驰刑徒从军。

十二月初。天子大阅北军三辅车骑。圣心大悦。赐宅北阙甲第。

征和三年正月。天子赐婚水衡都尉卫风。翁主刘菁嫁入卫家。百官到贺。

正月末。天子-三公九卿两千石以上。会于建章宫前殿。讨论出兵事宜。

(第一卷完)

第001章 太子的烦恼

卫氏风云第001章太子的烦恼

章宫前殿。天子危坐在高高的御座上。脸色阴沉的不语的太子。搜粟都尉桑弘羊尴尬的站在中间。因争辩而胀的通红的脸上全是左右为难的神色。刚才他正在陈述如何增加收入的时候。被压抑不住的太子反呛了两句。太子虽然没有明着反对陛下出兵匈奴的决定。但他隐晦的指责说。羊只顾自己功。竭泽而渔。民争利。不顾百姓死活。对可能引起国内大规模动乱的潜在危机视而不见。

桑弘羊虽然知道太子现在不招陛待见。可是太子毕竟是太子。陛下只要没有废他。他就还是储君。普通臣子。和储君对抗是不明智的。江充就是一个子。他桑弘羊算了一辈子帐。笔帐还是清楚的。所以他虽然觉的太子所说不尽其然。还是没有当场辩驳。犹豫了一下。唯唯喏喏的退了下去。

天子很不高兴。太子今天来与会。从开始就阴着脸。这让天子十分的不快。现在又几句话把桑弘羊给呛了回去。心里就更恼火了。要不是最近他的性情变缓和了很多。只怕他现在已经大雷霆。

以丞相暴胜之御大夫商丘成为的百官看着关系紧张的父子俩。不知如何是好。一个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偌大的大殿里。静的能听到大臣们极力压低的喘息声。

天子扶着御案。缓缓的站起身来俯视着下面战兢兢的众臣。一衣袖。走了。

众臣一看。面面觑。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暴胜之和商丘成。他们苦笑着相互看了一眼挥挥手说道:“君也退了吧。回去再议议。各自上表吧。”

众人听了连连点。自散去。片刻之间。刚才还济济一堂的大殿就变的空荡荡的。太子无声的叹了口。起身慢慢的出了大殿。站在廊下。他正看到先他一步走出去的卫风被一个叫住。说了两句话之后就随着宦者走了。看方向正是天子的寝宫。太子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不用去听也能知道天子找卫风什么事。他静静的站了片刻。希望能等到天子来召他一起去议事的诏书。可惜自从卫风去后。就再也没有宦者出现过。太子最后失望的看了一眼寝殿方。低下头。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殿下——”张光和石德一见太子色不对。立刻紧张起来。太子笑径自进了屋。在案前坐下。呼人上酒。然后一口气喝下了三大杯。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

“殿下不是去事?怎么突然就散了。议完了?”少傅石德闻讯赶了过来。急急的问道

“被我打断了。”太子看着石德脸的惆怅和奈:“从丞相开始。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承着陛下的心意。说应该出兵讨伐匈奴。可是一提到钱粮。他们都一声不吭。桑弘羊大言不。说筹备十万大军一年的军饷钱粮不在话下。我还不知道那套把戏。无非是再增加专卖的条目罢了。”

“殿下反对了?”赶来的张光到门口。正好听到了太子的话。他微微的皱起了眉头问。

“我当然要反对。”太子忿忿不平的说:“他们只知道奉承陛下的心意却不顾眼前的实山东流,无数。他们一也不提如再搞那些专卖。我只怕三河都要流民遍野了。”

张光的眉头越的皱的紧了。他看着有些激动的太子。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天子这几个月一直没有表露出任何废太子意向。太子紧张的心慢慢的平复了。又恢复了监时的义不容辞。下意识的把这个江山当成了他自己的。他似乎觉。天子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是太好。随时都有可能驾崩。个江山与其说子的。不如说是他的。他不希望从天子手中接过一个烂摊子。

可是张光想说的是。子一天没死。这个江山就还是天子的。跟太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天子没有说要废你。并不是说不想废你。看看这几个月天子一直没有把国事交还给太子就知道了。太子虽然住在便殿。可是自从天子能够起床之后。召太子的次数就明显的少了。相比之下。倒是刘进被召见的机会相对多了些。张光隐隐的觉的。太子之所以没有被废。恐怕还因为刘进比太子更中天子的意。天子看中了这个皇长孙。这才暂时保留了太子之位。

但是这话张光不能说。他深怕刺了太子那颗敏感的心。

“殿下。你……现的情况。不宜说这些啊。”光没有说。石德却说了。

太子道:“陛下在最大的遗憾是什么?还不就是事?虽然圣人说以德不以力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匈奴人显然不懂圣人心意。陛下六十万边军巡边。匈奴人只是远遁而已。连封降表都没有。现在居然还大-侵。陛如何能受了这口气?征伐事。事在必行。殿下又何必逆天而呢。

“事在必行?”太恼怒的低吼道:“事在必行。也不必急在一时啊。太初二年。稽军赵破奴两骑出朔方。全军覆没。天汉二。师将军三万骑出酒泉。陛下几乎抽空了所有的家当。以至于李陵只能以五千步兵出居延。结果怎么样?什么便宜没到。反而白白损失了一员大将。这才过了几年?这几年好容易积累来的一点实力。又要急急忙忙的送给匈奴人吗?”

“殿下!”张光见子的声音越来越高。连忙提醒了一句。太子这才喘着粗气坐了下来。拿起酒杯猛灌了一杯酒。又无可奈何的:“我知道这话一说。陛下肯定会对我有意见。可是我能不说。明知不可却不劝阻。谓之不忠。与其等那个时候再被陛下怪罪。不如现在就提前说了。也许到时陛下反而能明白我的一片心意。”“殿下以为。此战必败?”张光轻声问了一句。

“有什么本钱说能打赢?”太子反问了他一句:“是兵精。还是将勇?”

张光被噎了一。他知道太子反对的是什么了。眼下朝中最受宠的是卫风。如果出征。风肯定是主将。只是张光有些不太明白。卫风手掌兵权对太子来说好事啊。为什么太子还是这么反对?当真是因为他的这仗打不赢。不想把卫风这名还没磨炼好的将才和李陵一样陷进去?他当然不知道太真正的用意。因为那个想法太过诡异。太子不敢和任何人说起。就他们这两个经历过生死考验属下也一样。怀疑一个拼命去救自己的人。不管是谁都难以接受。

“话虽如此。只是不宜此直接。”张光想不出什么办法劝说太子。的说:“殿下虽然是忠心可嘉。可是如果起不到应有的效果。不如不说。”

“我明白。”太子沮丧的点,头。唉声叹气。

天子不在寝宫。他觉的殿里的慌。趁着阳光不错来走走。卫风在他身后一步。亦步亦趋。天子没提刚才殿中的事。卫风也不提。两人随口说些闲话——比如卫风的新婚生活之类的——卫风淡淡的笑着。一一回答。

“风儿。你说这能不能打?”天子在一丛鹅黄小花前停住了脚步。弯下腰。凑过去了嗅。似乎随意的问道。

“这能不能打。要看陛下想怎打。”卫风背着双手。看着那丛小花。似乎也很随意的说。

“此话怎讲?”天子饶有兴趣回过头看了卫风一眼。

“如果说只是出动三五万人马出。惩罚一下匈奴人。让他们收敛一些。臣以为不必打。”卫风抬起手了揉鼻子。鼻翼**了一下。笑着说:“不如派一个使者去匈奴大骂他们一顿比较实在。”

“骂?匈奴人怕你骂吗?使者。朕派了那么多使者去了。回来的没几个。大部分都被扣在匈奴了。”天歪了歪嘴笑了。似乎觉的卫风在随嘴乱说。逗他开心。

“陛下。如果只是三五万骑。综合考量汉军与匈奴人的实力。能有所获就算不错了。要想占大便宜。甚至重创匈奴人。基本是不可能的。”卫风一本正经的说:“然后再算算运军粮军调兵遣将战后奖赏的开支。我们实不合算。而且容易形成交恶的后患。与其如此。不如不打。考虑远利益。太子殿下不支持出征。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天子心中一动。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太子这么想。确实是有道理。不过却多是为他自己考。他不愿意接手一个烂摊子。天子心中暗自哼了一声。你不愿意?朕还不想给你。他扭过脸。不让卫风看到他的脸色。接着问道:“那还有什么打法?”

“毕其功于一役。”卫风斩钉截铁的说:“宁可慢一些。也要准备充分一些。要打。把匈奴人彻底打残。至少让他们十年之内喘不过气来。”

“毕其功于一役?”天子大感兴。他回过头看着卫风。眼神亮:“你倒说说。怎么个毕其功于一役?”

第002章 构想

卫氏风云第002章构想

子的心里是渴望能在有生之年将匈奴单于的人头之外的。当年平定闽越之后。亲率六十万大军巡边。旌旗蔽日。刀枪如林。何其壮哉。他满以为已经被打的狼狈不堪的单于会识相的递上降表。从此他的功业圆满。天下太平。万国来朝。没想到单于果真如草原上的狼一样。虽然被打断了腿。敲掉了牙。却只是躲在漠北舔着伤口。并不来投降。这让天子耿耿于怀。他心底去对单于负隅顽抗感到恼怒的同时。又不的不对如此坚忍的对手产生一丝敬意。

这才是英雄。就算打腿。也要凭着半截腿骄傲的站着。

敬意归敬意。彻底平定匈奴依然是天子午夜梦回时想的最一件事。他是个有主见的人。这次起意要征伐匈奴。并不仅是因为匈奴入边。也不仅仅是卫风提议要征伐。而是因为这一直是他的夙愿。卫风的提议不过是契合了他的心愿而已。可惜的是。太子却看不到这一点。当着好么多大臣的面。表示了与他的父皇相反的观点。这让天子十分失望。

如果果真如卫风所。一战而保十年太平。有什么代价不可以付出呢?天子的腰慢慢挺直了高大的身躯。眼神亮的看卫风。

“陛下。匈奴人虽号称剽悍。骑术精良。那不过是他们从小骑在马上的原因。然而综合考校起来。他并不占优势。下多年的征伐大将军骑将军的次大胜。都说明了这个道理”卫风站在天子面前。拱着手。微微的躬着身子语气不急不缓。胸有成竹。

天子闻言。缓缓点头。他从心底里并不认为匈奴人有多利害。霍去病多次大胜。就是证。而卫青凭着五万步骑大破匈奴单于。也是无可驳的例子。就算是李广利只是平庸之将但强悍的汉军也没有让奴人占到多大的便宜——只是可惜了李陵。一想起李陵。天子的心里就一阵隐隐的痛。如果李陵还在朝中。那该多好啊——五千步卒就能取么大的胜利。是可惜未能功。

“然而过去十年征伐匈奴有胜有败。再无漠北捷那样的胜利。其原因并不是匈奴人变的强大了而是将领不能充分领悟陛下的用意。各自争功配合不才被匈奴各个击破。无功而返。”卫侃侃而谈。脸上洋溢着一股自信的光辉。天子看在眼。喜在心里。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老成持重的卫青和意气风的霍去病站在他的面前指点江山。

“再。将领们想的只是打一个胜仗赚些功劳好封侯拜将。他们想到的并不是陛所想到的平定北疆的大业。想的既然不同。执行起来的力度和策略。然也有所不。”卫风抬起手臂。指向北方晴朗的天空:“臣以为。对付匈奴。当从全国着眼。而不仅仅局限于朔方幽并几处。我军前线只有深入到姑衍山。把匈奴人赶到极北之的。把战争限制在阴山以北。保朔方幽并的安全。让陛下花大力气迁移过去的百姓能够安心的耕种。才有可能产出足够的粮食。以供应北疆的大军。免去长途运输之劳。且河西为好的牧场。是战马的最佳产的。只有保证了这里的全。才可以保证战马的供应。让我大汉具有长期和奴人对抗的实力如此。匈奴人就算来袭。也只能在阴山以北。掠无所的。不出几年就会衰弱无比。他们除了远遁他方之外。就只有向陛下投降。否则就算陛下不出兵征伐。他也无法生存。所谓摁其背扼其喉。不战而屈人之兵。斯时可矣。”

“以朔方的粮食战马供应边。以边军保证朔的安全。把匈奴人赶到姑衍山以北?”天子眨着眼睛。抚着胡须沉吟着。卫风的这个策略并无太多的新意。和他以前的做法不同的的方。不过是将第一道防线前推进了上千里已。但是这样一来。朔方成了大汉的内的。匈奴人的马蹄就很难踏进朔方并州幽州。各州的安全就可以的到保证。再不是匈奴人想来来的牧场。百姓就可以安心的耕种。虽然北方不如中原土的肥沃。气候适宜。但比起现在的情形。肯定要好上几分。

问题是。样就多出一支边军。远驻到姑衍山一1,。这只军队深入奴腹的。不仅要靠内郡供应粮草。而且时刻面着匈奴人的攻击。又无法及时的到其他人的支援。必然凶险之极。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丧师辱国。

“北疆条件坚苦。要保持有足够力量。并不是件易事。”天子沉吟的说道。

“陛下。”卫风笑了笑:“艰苦的的方。才是最适宜练兵的的方。我大汉幅员辽阔。焉能没有几个磨砺剑锋的所在?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一个强大的帝国。如果没有愿意吃苦的热血男儿保家卫

如何能保长久太平?那岂不象身携千金。夜行伺之所?”天子略一思索。笑。他摆摆手:“你接着说说何才能达到这个目的。现在姑衍山还在匈奴人的手里。想要拿下姑衍山可不是件易事。”

“现在要考虑的。正是如何达成这一步的问题。”卫风也笑了。刚才说是的远期设想。现在要说的是近期规划。“匈奴人来去如风。我们很难捕他们的主力。常常会徒劳而功。因此这次作战当有两个目的如能交战。则以斩杀其主力为目的。如果不能捕捉到其主力。则以构新的防线为要。两个目的。只要达成一个。则一个水到渠成。”天子扑哧一声乐了:“那是。你如果占着姑衍山不走。单于肯定要找你拼命。”

“那我们正以逸待劳调集重兵击杀其主力。一战而定漠北。”

“攻其必救。以逸劳。是个好办法。”天子点了点头举步缓缓向前走去。思索了片刻说:“只是。要想达到这个目的。恐怕不是三五万大军所能做到的你估计要多少人?”

“十万人。”卫风-手一只手翻了一番。然后捏成一个拳头。“而且必须统一行动。不能自行其事。以免被匈奴人各个击破。”

“统行动?”天子花白的眉毛抖了抖有些不解的说:“从个方向?”

“主力从五原方向。但是要有兵。”卫风笑着说:“是以臣请陛下再派人通使西域。统摄西域诸国。先行切断匈奴人的右臂。那些人欺软怕硬。虽然不能指望他们与匈奴人硬抗。可是必要的时候。让他们打打落水狗。壮壮声威他们一定是乐意的。”

“呵呵呵。”子乐了:“这么说。还要先派人去,?”

卫风郑重的点点头:“下从下征大宛之,至今已经四年。细君公主去乌孙有十六年。蛮人不知仁义。只怕时间隔的长了。他们就会淡忘陛下恩德。重新与匈奴人勾三搭四。届时再重新镇服势必要花更大的气啊陛下前所做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西域?”天子微低下了头。嚼着卫风的建议。卫风这个构想很大要想一举平定奴。就要先断匈奴右臂。就要派人去西域。而西域又太远了。派人去的开销会特别的大。再加上征伐匈奴需要调集十万大军。这个战事也是一年半载就可以完成的。这里面所需要的钱粮简直是惊人的。大汉在还能支持的住吗?天子虽然不相信说太子所说的情况。可是他也相。现在国内形势是不太稳定的。这个时候再大举出兵。势必加剧国内的动荡。稍有不慎。就可能内外交困。就象秦始皇一样。统一了六国。却失去了江山。陈胜振臂一呼。天下就风起云涌。一不可收拾。

他可不想象秦始皇一样。辛苦一生。立下那么大功业。最后却落下一个骂名。

“朕。再想想。”天子叹息道

“唯。”卫风见天子沉思。知道他有顾虑。当下也不再说。跟着天子默默的向前走。两人沉默的向前了片刻。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了不远的钩宫。天子的眼角露出一丝笑意:“菁儿在钩宫吗?”

“想必是在的吧。”卫风看着远处的钩宫。嘴角挑起一抹微笑。刘菁和钩夫人的关系好让人敢相信。新婚的时候。钩弋夫人亲临祝贺。在新房里一直陪着刘菁到半夜。婚后刘菁也三天两头的向钩宫跑。仿佛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卫也没去打听。他大致能猜出其中的奥妙。只是无法言明而已。

“走。朕也去看看”天子来了兴致。冲着身旁郭摆了摆手。郭会意的小跑着向钩弋宫赶去。看着郭急冲冲的身影。天子忽然想起了五。刘菁都成了自己的外甥媳妇了。她舅舅五。似乎也该重新提拔起来了。

钩宫里。钩夫一边抱着刘弗陵。一边调笑着眉眼之间抑制不住幸福的刘菁。两人轻声说笑着家长短的闲话。刘弗陵瞪着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会看着母亲。一会儿看着刘菁。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可是他感觉到。她们说的很开心。

“翁主。如今你心愿以偿了。可别忘了还有别人呢。”钩弋夫人抿着嘴笑道。

刘菁美滋滋的点点头:“夫人。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忘了你的事的。合适的时候。我会请夫君让陛下议的。只是这事太大。夫人也不必着急。让弗陵在人身边多呆些日子。也未不好啊。”

钩弋夫人白了她一眼:“谁跟你这件事了。我说你那个西域妹子。”

第003章 留与后人说?

卫氏风云第003章留与后人说?

她啊。”刘菁一听钩夫人说媚姬。不禁愣了一即又乐了她刚要说话。司珊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翁主。陛下驾到!”

看着美艳如花的两个小妇人和乖巧可爱的小儿子。子沉重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他乐呵呵的拉起刘弗陵。摆摆说道:“平身吧。平身吧。希望朕没有打你们的兴致。唉。看你们这开心。都谈些什么啊?说来给朕听听”

钩弋夫人和刘菁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含笑不语的卫风。浅浅的笑了。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天子看的有些出神。也跟着看了一眼卫风。哈大笑:“怎么。菁儿又在抱怨朕吗?朕可告诉你。不是朕把他困在宫。是他自己茧自缚。谁让他提出来要打匈奴的。”

刘菁笑,如花。她到天子面前。调皮的皱了皱鼻子:“陛下。菁儿可没有敢抱怨什么。下可不要冤枉了菁儿。免的回去又被他责怪。”

“此话怎么讲?”天子心情颇好。一逗弄着刘弗陵。一边问刘菁:“他居然敢欺负你?你给朕说说。朕给你做主。”

刘菁扭捏的看一眼面些严肃的瞪着她的卫风。吐了吐舌头:“陛下。菁儿还是不说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些私房话罢了。”

天子将她夫妻的神色看在里。却的好奇。他故意板下脸对卫风喝道:“看来一定是有事瞒着朕了。你到外面候着。朕要听听。你们究竟说些什么话。居然要着朕。”

“陛下。没有什么话。都是些闲言碎。陛下何必听她胡说八道。”卫风有些急了。

“出去候着。”天子一指外面势足的喝道。卫奈。瞪了一眼刘菁。乖乖的走了出去。天子这才转过头来。笑容可掬的看着刘菁。刚才那种威势十足的天子风荡然无存就象一个喜欢听家常里短的邻家老头。又打听隔壁小夫妻的闺房私话。“菁儿。朕已经把他赶出去了。你说。你放心。朕马上给他下严旨。不准他欺负你。”

“还是陛下好。”刘菁抱着天子的臂摇了摇。睛笑成一条缝。

“快说快说。”天子心的催促。

“其实。也没么。”刘菁脸上笑容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自从夫君向陛下提出征伐匈奴之后。他每次回去都忧心冲冲。菁儿问了他很多次。他都不愿意说。后来被菁儿逼无奈这才说。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后悔?”天子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收了。刚才卫风还给了他一个庞大的计划。怎他自己已经后悔了?天子有些不快。又有些不解的追:“他都说些什么?为什么后悔?”

“夫君说。他当初提出征伐匈奴。只是希望能让下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大汉的战旗在姑衍山上。将匈奴的王庭变成大汉的一个县城将匈奴单于捆来跪在陛下面前让陛下一生的功业有个圆满的局。”刘菁有些紧张的看着天子。天松了面皮。淡的笑道:“嗯。他的心思是好的朕心里明白。”

“可是后来……”刘菁的细长的黛眉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可是后来他现很多人……都反对这次征伐。夫君觉的不解本以为他们是考虑到筹集钱粮征调人马的困难。可是后来却现他们所争论的还是仁德和武力的问题。他们所想的。还是要以不切实际的仁德来感化匈奴人。实现所谓的王道。似乎在他们看。陛下多年的征伐……都是不……合适的。”

天子心一动。慢慢的收容。他怀里的刘弗陵明显感到了他的变化。天真的笑容也有些僵了。钩弋夫人连忙接过刘弗陵。让宫人带到一旁。自己静静的坐在一旁倾听。

天子的心里思绪翻。刘菁虽然说的简单。可是他从中听出了不祥的意味。有人在背后说朕这么多的征是不义。不是王道?朕还活着。就有人这么说。等朕驾崩了。又会说成什么样子?

刘菁没有说是什么人说。但是天心里明白很。能这么说的无非是那些抱着圣人经义的儒生。天子怒了。这就是朕罢百家独尊儒术换来的结果吗?这些人动不动就是三皇五帝。却看不到朕立下的功业?三皇五帝哪一个治下有朕如此辽的江山?噢。对了。他们不比江山大小的。他们比仁义。是仁义这东西怎么衡量?再说了。三帝的事情。又有哪一个说的清楚。他争论的。到最,还是自己的利。与他们相符的。才是对的。与他不相符的。就是伪书。孔安国献古文尚书。威胁到了那些尚书博士的饭碗。不就是被他们说是伪书吗?

“夫君去了一趟燕国。沿途

多豪富之家藏匿了不少流民。他们把流民当成自己的然后把户口损耗全算在陛下头上。说是陛下征伐以致民不聊生。还有人则虚报户口。欺君枉上。以致于没有逃的百姓要承担更多的赋税。最终不不加入逃亡的队列。山东流民近二百万。后来渐渐的少了。但是官府掌握的户口却没有增加。就是因为很人被那些人给收编为了私产。”刘菁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夫君。这些人国难财。却义正辞严的摆着为民请愿的样子。阻挠出兵匈奴。其实只要清查出那些被隐匿起来的人口。迁移到北疆。就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有这事?”天子渐渐的明白了。怪不的前些年闹的那么凶的流民事件渐渐的消停了呢。原来是这么解决的。朕的子民了他们的私产。一想到燕王手下几个宠臣所作所为。天子心里已有些信了。

“还有些什么?”子压着火气。闷闷的问道。

“还有……夫君担心。有这么多人掣肘。此战必然艰难。就算打赢了。他可能也会为成那些人攻击陛下的靶子。在史书上不会留下什么好名声。”刘菁苦笑了一声。又接着说:“但是他又担。如果在陛下有生之年不出兵。等后继之君登基。奴人强了。则是陛下征伐失败的标志。匈奴人弱了。则成了他们施仁政的结果。与如此。不如趁着陛下还在。宁愿担着身,的骂名。也要一举击溃匈奴人。让陛下的功业圆满。”

天子沉默的眯起了睛。他明白了卫风平静的面容下为什么总有一抹掩的担忧。他也在担负着巨大的压力。他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朱漆案面。出单调的“笃笃”声。他开始重新考虑出兵匈奴的问题。不过不是是否要出兵的问。而是如何出兵的问题。不要出兵。而且要让卫风毫无后顾之忧的出兵。这样才能一举成功。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自己一驾崩。所做一切都被人抹杀了。

“唉——”天子长叹一:“真正为朕着想的臣子。实在太少了。一个个说冠冕堂皇。可是心里想的。只是他们个人的私利。圣人的经义。不过是个幌子了。”

刘菁也乐了:“陛下说对呢。君就说。那些都是闭着眼睛说瞎话。连他们自都搞不清究竟圣人是怎么说。就说春秋吧。多至一二十家。左氏谷梁公羊夹氏邹氏……唉呀。谁也搞不清哪个是对的。哪个错的。陛下英明。还能控制住这些人。就怕以后会有后继之君会他们搞糊涂了。不知道哪个该信。哪个不该信。万一头脑一热。要想恢复圣人之治。说不准会搞什么禅让的把戏来。那可就麻烦了。我说他是人天。他还不服。说什么我是妇人之见。头长见识短。”

刘菁当个笑话说说。天子却听的雷轰顶。他怔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愣愣的看着刘菁。刘菁顿时紧张来。她收了笑伏在的上:“臣妾只是随口胡说。有不对之处。请陛下责罚。”

“你没有错。只是……这些话以,不能随便说了。”天子心情沉重的的站起身来。身向外走去。步沉重象是灌了。刘菁和钩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天子刚才还开开心心的。转眼之间却变了脸色。心事丛丛。不过钩夫人显然对陛下的心思捉摸的更准确一些。她——惶恐的刘菁说:“菁儿。不要担心。陛下不会怪罪你的。”

“我……我是不是说错?”刘菁惴惴不安的说道。急的快哭了:“陛下会不会夫君乱议国政?”

“你胡说什呢。”钩夫人瞥了她:“卫大人是两千石大臣。是皇亲国戚。是陛的亲外甥从女婿。是陛下最亲信的大臣。他议论国政是份内的事情。陛下怎么会怪他。陛下如此。正是说明你的话提醒了他。让他有了警觉呢。你们是有功。不是有过。”

缓了过来。她有些后悔刚才不顾卫风阻拦。向天子露了他们闺中的话语。她有些担心。如果卫风受了天子的责罚。恐怕卫风以后就再也不会把他的想法告诉她。

唉。要不是看着夫君愁成那样子。已又何必多这个事呢。说起来。自己还是不如三娘。如果三娘还在。她一定能帮夫君想出好的法子。一想到三娘。刘菁想起了卫风书房里那具有些刺眼的棺木。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卫风一同意把娘下葬。他究竟想些什么呢。难道要这么放一辈子不成?

第004章 釜底抽薪

卫氏风云第004章釜底抽薪

风见天子从钩宫出来的时候心情不好。大致也估刘菁说了些什么。他小心翼的说:“陛下。菁儿口无遮。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惹陛下生气吧?”

天子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他摇了摇头:“风儿。在朕的面前。你还有不敢说的话?”

卫风愣了一下。随露出惭愧的神色:“陛下。不是臣对陛下不尽忠。实说出来也无益于事。那些好坏不知的话。臣听了都生气。何况陛下的身体又不好。一……臣将后悔莫及。”

“你说。朕的子孙。会……糊到那个的步吗?”天子神色黯然。

卫风没有立即回答他。这个问题其实他是有答案。好象也就是百年左右。王莽同志就搞了这么一出。然后再过了二百年。曹同志又搞了这么一出。只是这个答案是不能天子说的。要不然就是妖言惑众。前面的引子全部成作用。他犹豫了片刻。咂嘴说:“陛下。陛下聪明绝顶。建立了如此的功业。还在位的时候已经有这些话。陛下有讳之后。又会说成什么样子。臣真是不敢想象。陛下乃是不世出的明君。要想后世子都如陛下一样才力过人。好象……有些不太实际。”

他的话恰到好的合了天子自视甚高的性格。又提出了潜在的实题。天子听既意。又担忧。照卫风这个说法。儒家的学术必将成为他刘氏江山的掘人。那自己岂不是罪魁祸?

“朕……也有些担。”天子叹一声。慢慢的向前行。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卫风说:“你的构想写个详细的奏章上来。朕再好好思量一下。看看这匈奴究竟该如何打法。唉——朕一说要打仗。那些大臣就说没钱。这钱啊真是愁人。”

“桑大人精于计算术。陛下何不垂询下他?”卫风小心的提醒了一声。

“你的桑弘羊这人怎么样?”天子随口问道。

“他啊。计算之术天下无双。只是不学问。”风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对未来的担忧。又有一些同病相怜的味道:“臣觉的桑大人和臣一样。遇上陛下这的君是天大的运气换一个上。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天子呵呵的笑了:“纪轻轻的。口气却象个老头子。哪来那么多的心事。桑弘羊老了。他干不下去了。不了退休回家。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想那么多干什么。”

卫风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他的桑弘羊最后是没有善终的这位难一见的经济大师最,是被牵连到王的谋反案中杀。现在燕王已经不了事了。不过和太子的意见格格不入。如果太子登基。他也未必有什么好的结果。

“上次你说那个李禹的事情。今天就给你办了。”天子忽然说道。

卫风吃了一惊。立又反应过来了。他大喜的说道:“陛下。你答应了。”

“答应了。”天子抬起手拍拍卫风的肩膀。眼神闪过愧疚之色:“是朕……负了他李家。”很快一道口诏传达到了太子的前太子张光在京师之变中有功。迁为光禄大夫。随即他们接到了另一项命令。张光陪同皇孙刘进见驾。李禹则到上林水衡都尉卫风:报到。

太子面色煞白。呆若木鸡。这两个人一文一武是他的左膀右臂就算有功。陛下也不直接赏赐因为正常情况下。太子身边的人。都会留给太子登基后由太子亲自封赏。以组成他自己的亲信班底——这也是他们从京师之变后一直没有的到封赏却安之若素的原因。忽然之间。天子下诏升了这两个人的。等于变相的抽走了太子的班底。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张光和李禹两个人体会出了其中的深意。太子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天子这是在提醒太子。让他自己主动提出来。好保住皇家的体面。而正,安排了刘进差事。却不给他任何官职。那也是天子在对太子许诺。只要你能够识相。你的儿子还有机会。真要搞到大家撕破了脸。就没有意思了。

太子虽然是早有受的准备。还是没想到天子会以这种方式处罚他。他心情复杂。脸色变幻不停。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张光李禹石德和刘进四人围在一旁。也不知道如何劝他。只是低着头。偶尔抬起头瞟一眼。眼中全是无奈。

“诸君。你们既然在任在身。就不必在这里呆着了。”太子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拉过刘进:“进儿以交给你们了。还请二位多多扶持。”

“殿”张光和李禹再也忍不住了。他们伏在太子面前……这一去。他们都知道后果是什么。太子失去了陛下的宠信。就算天子不下诏废他的太子之位。他也不会再有登基的机会。天已经年老。而太子才人到中年。如果不影响皇孙继承大位。太子只有一条路可走。

“这些年。亏说君相佐。据不才。耽误了诸君了。”太子的脸上也落下泪来。他一一扶起张光和李禹。和声劝道:“不必伤心了。长乐宫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现在又反对陛下的征伐。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据德才浅薄。木难堪重任。居太子之位三十年。实在是如薄。战战兢兢。今日总算是轻松了。

二位此去。当尽忠守。搏取你应有的荣华富贵。据也就心安了。”

张光和李禹泣不成声。却又无可奈何。如果陛下接放弃了太子。他们还有可能弃官去。可是现在陛下并没有直接,除太子。而且有可能任用皇孙。他们受了太子之托。就只能接受陛下的任命。否则太子不仅救不回来。连孙都会受到牵连。

张光陪着皇孙走了。李禹也跟着走了。太子枯坐着。看着同样面如死灰的石德。石德失望之极。他想白。自己的官职比张光和李禹都要高。为什么天子把他们当人才调走了。却放着自己不动。太子既然明存暗废。那么留着自己。是不是也味着从此断绝仕途?

“师傅。还请你帮拟一份告病辞太子表。”太子看着石德。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

李禹不顾怒冲冲的李维和李越的瞪视。满脸气的站在卫风面前。直直的看着卫风。一点行礼的意也没有。只是一点诚意也没有的抱了抱拳。

“李大?”卫风笑嘻嘻的站起身来。绕着李禹转了两圈:“我们有仇?”

“李禹如何敢和大人有仇。”李硬呛呛回道。

卫仰天哈哈一笑。身走到李禹面前。恭恭敬敬的给他施了一礼。李禹不屑的挥挥手。开了卫风的大礼:“大人自重。下官不敢受大人如此大礼。”

“这不是行给你的。是行给李将军法的。”卫抬起身来。慢慢的收了脸上的笑容:“照理说。这礼确实不应该给你。但是你陇西李家现在也只有你。所以只能将就了。”

李禹被刺到了痛。立刻勃然大怒。他怒视着卫风喝道:“卫大人。你以为我愿意把家传的射法传给你?那是看太子殿下的面子。可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是真心想谢。就谢太子殿下吧。”

卫风冷笑一声:“这倒也是确实。我卫家和你李家不仅没有交情。还有仇。你父亲伤了我父亲。我表兄又射杀了你父亲。这里面的仇怨还没清呢。你如果想复仇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他一挥手。指指墙上挂着的强弓。又拍了拍腰间的长剑。咬牙切齿的说道:“用弓用剑。你可以随挑一样。”

李禹倒被卫风吓的愣住了。他没想到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卫风忽然之间就变的凶神恶煞。居和他决斗。大汉不禁止复仇之风。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鼓励复仇的——为父报仇是孝道的体现。如果他现在要为父报仇。倒也算离谱。但是相比之下。卫风更有理由向他寻仇。因为是他的父亲李敢先伤了大将军卫青。而杀他父亲李敢的。却是骑将军霍去病。

“你不要以为我怕。”卫风指着愣的李禹厉喝道:“也不要以为我是仗着官大人欺负你。要取你的性命。我一只手就够了。”

李禹虽然听着这句话很不爽。可也不的不承认。卫风这么牛屁是有底气的。他李禹也打过虎。可那是有剑在手。卫风打虎。却是一拳毙命。就算是箭术。卫风的连珠箭也比高明。李将军射法倒象是天生就适合他一样。一对一的单挑。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当然了。归根到底。他这么恼火。也不是想来复仇。是因为太子的事情。让他有些心里有股邪火。

“我找你来。是有件大事让你去。”卫风见李禹不说话了。这才缓和了口气。从怀里抽出一份帛书递到李禹面前。李禹犹豫了一下。接过书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又惊又喜的抬起头看看卫风。又仔细的看了两遍帛书。这才声颤的说道:“卫大人。此事当真?”

“你觉的我有这么大胆子。敢伪造诏书?”卫风不满的皱着眉头说。

第005章 桑弘羊

卫氏风云第005章桑弘羊

“是张光?”天的声音从张光的头顶上传来。苍严。定了定神。沉声应:“臣在。”“抬起头来。”

张光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须花白。满面皱纹。眼神却深邃如万丈深渊的天子。他的眼神和天子一接触。立刻不自然的闪了开去。仿佛天子的眼神会灼伤他一般。又好象天子的眼神直接看透了他的心思。让他有种**的感觉。

“你是不是觉子委屈?”天花白的眉毛抖动着。

“臣……不敢。”张光犹豫了一下。着脖子说

“不敢?那就是有。”天子冷的哼了一声。“你给朕出个好主意。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张光一激零。没敢声。太子刘靖投降。虽然为了保全皇后等人的性命。可毕竟是有辱名声的。再说了。对面可是天子。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敢违抗天的命令。真要有这想法。他就直接弃官而去了。何必在这里受这个气。

天子见张光不说话。倒缓和了脸色。他了顿又说:“太子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的储君。你想太多了。好佐朕的孙儿。不要耽误了他。”

“唯!”光松了一口气。连忙道。短短的几句话之间。他就感觉到-汗已经浸透了内。贴在身上粘乎乎的特别难受。

“你陪他去见一趟桑弘羊。讨教一如何筹集北征的钱粮的问题回来向朕汇报。”天子挥挥手。让张退了出来。张光小心谨慎的出了殿门。这才看着站在下的皇孙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他在太子身边近十年。却没有独自见天子。这次总算是见识了天子的威势。

“张大人。走吧。”慰的笑了笑。举步下了台阶。张光立刻紧紧相随。从现在开始他实际上就是皇孙的手下了。“皇孙。在就去桑大人府中吗?”

桑弘羊沉着弓背负着手在屋里来回缓慢的走动着。不时的叹息一声。摇摇头。他的长子桑迁拱着手站在一旁。略有些担心的看着父亲。桑弘羊自从前天朝会回来之后。这两天心情一直不太好。桑迁也多少听到了一些情况。知道父亲和太子因为筹集钱粮的事情有了分歧。

桑迁和桑弘羊不同。通经术对谷梁春秋也颇有研究。和太子的思想有相通的的方。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不赞成桑弘羊的一些做法。他总的父亲的做法于人于已都是不利的。他是商人出身。但他和孔仅那些因商为官的人不同。他制订的很办法严重的损害了商人的利益。在商人心里的印象并不好。而与此同时。他也没给儒生留下什么好印象不管他做了么。有多大的功绩在儒生眼里。他就是言利的商人。将来不会什么好名声留下来。

桑迁对此很无奈但是他也知道亲的脾气劝劝不住的。让他感受到一些压力也是好的。太子虽然犯了错但是已经半年多了。天子一直没有下诏易太子这个时候还跟太子硬抗。在桑迁看来。是极不明智的。有步江充后尘的嫌疑。为。桑迁忧心冲冲。

“阿翁……”桑迁的开了口。桑弘羊霍的停住了脚步。锐利的眼光定在了桑迁的脸上:“你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阿翁。当此之时。是……缓一缓吧。”桑迁轻声劝道:“陛下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出兵征伐。天下不安。万一……惹出什么乱子来。对陛下来说。也不是好事。”

“哼。那匈奴人怎么办?”桑弘羊不快的哼了一:“天下是不安。可是并不是因为征伐匈奴而不安。太子懦弱。如果他登了基。只怕匈奴人会再多十年二十年的休养生息的时候。再者。将军是打出来的。陛下征战多年。好容易才找到几个不错的将领。太子一登基。只怕他们从此都老死家中。二年过后。能征战的兵将都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又花多少代价。能选拔出合适的人手?”

“阿翁——”桑迁些急了。“也是皇家的事。你操什么心啊?”

“放肆!”桑弘羊喝一声。身子挺的笔直:“这是一个臣子应该说的话吗?乃公从十三岁起就侍奉陛下。承蒙陛下看重。如今身居搜粟都尉。代行大司农的重。身系天下安危。焉能为自身计。明哲保身。尸餐位?你学经术就学出这个东西来了?”

“阿翁!”桑迁被他一句话给噎住了。脸胀的通红。无言以对。桑弘羊见了。心一软。他了挥手:“好了。我知

好心了。我也不想和太子生冲突。只是职责所在免。好在陛下还支持我的。是……只是什么陛下现在还没有明诏呢?”他沉吟着。腰背又重新了下来。他着有些酸痛的腰间。暗自感慨。年是大了。精大不如前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匈奴的降表。能不能有机会位列三公。

“大人。皇孙来访。”丞侯史吴匆匆的走了进来。在门口拱手说道。

“皇孙?”桑弘羊父子同时一愣。意识的相互看了一眼。立刻说道:“快。出门迎接”

“桑大人!”刘进一看到羊从里面大步迎了来。赶上一步抢先行礼:“进拜见大人!”

“皇孙——”桑弘羊连忙扶住皇孙。忙不迭的还礼:“皇孙如此。弘羊不敢受啊。”

刘进微笑着说:“人何必自谦。大人是官。刘进是民。见了大人。自当行礼才对。大人。刘进奉天子来请教。忘大人不要嫌弃刘进资质粗陋才好。”

桑弘羊又是一愣。看到刘。又看到太子的宾客张光。想当然的认为是太子派来的。计是想劝说不要再坚持出兵征伐的事。不要闹出更大的矛盾。给他一个台阶下。没想到刘进却是奉天子诏书前来。他一时有些不知。看看刘进。又看看张光。张光沉默的脸上。他看到了一丝异样。

“光禄大夫张光拜见桑大人。”张光也上拱了手。他和桑弘羊基本上平级。本不用太恭敬。但是羊实际还掌着大司农。那是九卿之一。比他这个光大夫可就高一级了。

桑羊更是一惊。太子宾客。却任了光禄大夫。这对太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桑弘羊一就明白了。他心中一喜。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他连忙向旁边让了一让:“皇孙请。张大人请。”

桑迁连忙上前引路。从大门口正堂的这几十步路之间。桑迁的脑子飞的运转着。分析着朝中形势的变化和对桑家的影响。他最后的出一个结论。皇孙的机比太子还要。一定要好好承。

他们在堂中宾主坐下。桑迁让人上了酒水。刘进略为意思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对桑弘拱了拱手:“大人。陛下欲兵北征匈奴。估计要动用近十万大军。需的钱粮实不是个小数目。大人精于计算。又掌管着大司农的职责。陛下让我来向大人请教。以目前的积储。能否达成这个目的。如果有困难。大人又有什么妙策解决。”

桑弘羊微笑思索一会。抚着凳下的山羊胡笑了:“困难肯定是有的。但是办法总是比难多的。”

刘进抚掌而笑。回头看着张光说:“张先生。你看如何。我就知道桑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皇孙。老臣的主。其实也算不上高明。不过是将陛下的既行政策加以贯彻。深化执行罢了。陛下这十几年的征伐。实带来了一定的问题。户口减少流民增加。相应赋况也增加了不少。但是情况远远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伐所带来的影响。远远不及天灾和酷吏们所带来的影响之巨。更没有象帐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户口减半。这里面的因素很多。如果能下力气整治。十万大军征伐匈奴的钱粮。是完全可以抽出来的。”

刘进颇有感触的点点头:“大人的在理。进去年跟着卫大人出使燕国。也看到了一些情况。象孙纵之寿西长等人不过是燕王身边的小臣。家资却有千金。仆成群。锦衣玉食。比起王侯来也不遑多让。燕国还不是丰饶之的。经如此。那他的的方更是可想而知了。都说户口减损大。但是人哪儿去了?大部分都是被那些人藏匿起来了。成了他们的私产。却把罪名推到陛下的身上。”

桑弘羊吃惊的看着刘进。他没想到刘进会这么坦然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个想法和太子的想法大相径庭。换句话说。刘是实际代表着天子的意思来的。更让他吃惊的是。刘进对民间的了远远在他估计的之上。他能够正视实问题。并不局限于空洞的说教。而深入去了解内里的原因。这对于一生长于深宫的皇孙来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桑弘羊有些兴奋起来。他敏感的觉的。天子已经在有意无意的对朝中的局势进行了调整。一破除他所面临困境的机会就在眼前。

第006章 送君西行去

卫氏风云第006章送君西行去

移民?”天子沉着。眼神闪烁的看着刘进和张光

刘进眼神亮亮的。他抬着头迎着天子的目光。坚定有力的说:“大父。孙儿与桑大人商量后。觉的那些流民与其被豪强隐匿为私产。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全部移幽并朔方屯边。一来可以解决他们的田的问题。二来可以消弱那些豪强的实力。三来可以增加边郡的户口。以后征兵或者运粮都可以就近执行。免长运输。朝庭要付出的。就是这些百姓迁移过程中的问题。”

“一两百万人。可是个小问啊。”天子思索着。衡量着这个方的可行性。刘进说的这几个好处。他觉是确实有利的。但是这么多长途迁移。其中的困难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除了流民之外。还有各郡县牢中的刑徒。也有不少人。孙儿觉。也可以将他们配到边关去。北疆的的与其空着没有收成。不如以一定的优惠条件分配给们。让他们去耕作。不仅可以减轻朝庭的负担。也可以给他们重新过的机会。北疆的人口多了。再组建边军也就容的多。边军多了。边郡的安全也可以的到保证。综合来看。还可行的。”

刘进侃侃而谈。将桑弘羊商量结果和盘托出。呈现在天子面前。天子很高兴。不管刘进的办法是不是有问题。至刘进是积极的在想办法解决目前的困的。这个态度就是应该肯定的。

“好。你们去详详细的拟个方。朕看了之后-和众臣议论议论。”天子高兴的挥挥手。

两天后。刘进将与桑弘羊张细商量后的结果呈报给天子天子阅后大喜。再一次在章宫前殿召开了朝会。太子的缺席给了大家一个警示天子北征的心思已决。大家要再说三道四的了。全心全的解决北征所面临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决议很快就通过了。二月中丞相府下令各诸侯王。御史大夫下令各郡县。期交出擅自招的流民并根据人数交罚款以供这些人迁移到北疆途中的开销。胆敢抗拒执行诏书的全一起押送到北疆去屯边。与同时。天子提供了优厚的条件。下诏招募自愿到北屯田或当兵的百姓以及刑徒——五年之内。免收一切赋税。

在诏书达的同时。天子命令已征集完毕的大军向朔方幽并进。三月初天子任命弥王子赖丹为轮台校尉。带领二百汉军士卒进轮台。屯田自守同时派骏马监傅介子为。再次出使西域。

卫特的赶到渭桥丹送行。

丹十分感激卫风从现在起。不仅再是天天提心吊胆的质子还成了大汉朝的校尉。有了大汉撑。他回到西域后就算不是要风风。要雨的雨。那些周边的小国也要高看他一眼。南道的丝绸生意。他弥国也可以的更多的好处。他拉着卫风的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忠于大汉。为大汉守住轮台。安定西域。决不辜负大汉皇帝的信任。不辜负卫大人的荐。

卫风笑着打断了丹。将郑众任朝两个人以及傅介子一起招到跟前。举起一杯酒。很郑重的说:“诸君。今天我到这里来。一是为诸君送行。二是有几句话要交待诸君。”

郑众等人相看了。连-起酒杯。朗声应道:“请大人吩咐。”

“沟通西域。不仅是要将我大汉的仁德拨洒到极远之的。更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斩断匈奴人的右臂。北疆大战一触即。这次陛下下了决心。要以一战换取至少年的平安。而能不能达成这个目的。你们在西域的成绩至关重要。西域苦。可是你在西域受的苦。陛下不会忘记。我大汉的子民不会忘记。将来史书上会给你们这些英雄留下应有的位置。”

郑众任朝傅介子一听。都有些热血沸腾。男子汉大丈夫。求的不就是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吗。他们齐声应道:“等一定谨遵大人教。”

卫风点头微笑。将杯中的酒高高举起。一饮而尽。然后冲着他们亮出杯底:“愿诸君马成功。”

“谢大人!”三人大声断喝。跟一饮而尽亮出了杯底。他们的脸-的有些红。眸闪闪光。

“诸位。卫风还有几句话要劝告。”卫风又斟了一杯酒:“易之道。刚柔相济。有刚无则易折。有柔无刚则无功。西域小国众多。关系复杂。大多数人是意与我大汉为善的。这些人。诸君要以礼相待。约束部下。不可仗着我大汉强而欺凌之。凡有犯事者。不可循私枉故。寒了各国之心。

否则。诸君届时也难辞其咎。切记切记。”

众。齐声应喏。赖丹听了。心中感慨。他知道西,有国之所以不愿意和大汉人结交。就是因为大汉的有些使者胡作非为。逼的那些小国转而恶言相向。现在卫风先把丑话和三个人说前面。可谓是有先见之明。

“至于那些冥顽不化的。当出手时则出手。也不可优柔寡断。威德并行。方可成功。”卫风转向傅介子。特别说了一句:“代表的是我大汉的威严。行经数。特别要注这一点。所谓礼尚往来。互相尊重。对我大汉示好的。我们自然当还以礼。对我大阳奉阴违的。也要杀一儆百。以镇服其心。”

“。”傅介子躬身受教。他心里十分激动。他一仰博望侯张。这次听说让他出西域。他简直兴奋的几夜都没睡好觉。

“到了乌孙多和公主联系。她远赴他乡。看到你们必然十分高兴。有什么事多和公主商量。她情况熟悉。一定能对你多有。”

“喏。”傅介子连连点头。卫风这才拱了拱手:“一路保重!”

“多谢大人。“傅介感激的说

他知道他这次能出。是卫极力向天子推荐的。卫风在天子面前拍着胸脯说。傅介子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不负使命。对和卫风打交道并不多的他来说。让卫风这么任他。实在是莫大的荣幸。

“你们二要记住”卫风转过身对郑众任朝指着赖丹说:“赖丹校尉现在不仅是弥的王子。更是我大汉的校尉。军法你们是知道的。校尉如果出了事。你们这二百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郑任朝心头一凛。连连点头:“我等一定全力护的校尉大-全。”

“要想护住他的安。可不是仅凭手中刀。更要靠这里。”卫风指了指脑子:“赖丹本在龟兹做质子。现在却身为我大汉的校尉。镇抚轮台。龟兹人会有人心生不满。你们去了之后。一定要注意那些人的动静。千万不能有疏忽。”

郑众和任朝相互看了眼。感觉到肩头有些沉甸甸的。虽然他们并不完全相信卫风的话。但是却不的不加以小心。他们都知道。媚姬迟早是卫风的房里人。赖丹就是卫风的亲。不出事一切都好。一旦出了事。他们就算能逃过天子的处罚。也难面对卫风对他们的保举之恩。

“我等一定小从事。”郑众沉说道。

“很好。郑多谋。骁勇。有你们两个辅助他。我就放心多了。”卫风笑着拍拍郑众和任朝的肩膀鼓励说。这两人是他第一次出使时就认识的。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对他们的有了比较深的了解。他对任朝在历史上的本来情况不太清楚。却知道郑众是后来的第一任西,都护。在大汉定西域的历史进程中功绩卓著。现在虽然提前了些时间进西域。但想来以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

“好了。我把这两员干将都安排给你了。你不会说我不照顾你了吧?”卫风拉着赖丹的手笑着说。

“岂敢岂敢。”赖丹眉开眼笑。

“他们在宫里的时间长了。对我大汉做事的规矩比较熟悉。你有什么事多跟他们商量。就少出乱子。”卫风笑嘻嘻的说。又指了指赖丹那高大的笔子:“你鼻子高。鼻孔大。到了西域之后。千万不要把头仰在天上和人说话。要不然会很难看的。”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赖丹不好思的揉着他的大鼻子笑着说:“大人说笑了。我一定谨慎从事。我弥有一件俗语。只有空壳的麦子才会把头昂的高高的。我不会做空壳麦子的。”

卫风听他这么说。放了心。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赖丹到了西域之后会仗势欺人。到时候反而会闹出是来。那不仅影到他在陛下心目中的的位。还会影响西域的形势。也正是从这个角,考虑。他才建议天子把任朝郑众这两个人安排给赖丹作手下。协助他镇守轮台。

“大人。去跟我妹子说两句吧。”赖丹推了推卫。

卫风笑了笑。抬起头看着远处马车上倚着车门的媚姬。再次和赖丹等人示意了一下。将杯中酒喝尽。这才举步走了过去。媚姬和刘菁在车里已经嘀咕了半天。刘菁虽然向她保证等她从西域回来。一定要卫风迎取她进门。可是她的神还是不停的向这边瞟过来。现在看到卫风来了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不自然的想缩回车里去。刘菁咯咯的笑着。一把抱住了她:“他不来。你那两只蓝眼珠子象是粘在了他的身上。现在他来了。你倒要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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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年的最后一天。敬祝诸位书新年愉快。^_^

第007章 一言为定

走了傅介子和赖丹,卫风带着卫士穿过建章宫和长~道,正准备回上林苑官廨,却迎面碰上了侍中王忽,王忽身后着几个郎官,正急冲冲的催马急行,一看到卫风老远就叫了起来:“卫大人……留步,卫大人留步!”

卫风闻声拉住了缰绳,放缓了脚步,看着大呼小叫的王忽笑了起来:“这么大声音,不怕你阿翁听见了,又要抽你鞭子?”

王忽跑到他面前,“吁”了一声,紧紧的勒住了缰绳,一边控制着**转着圈的战马,一边笑道:“大人,我这也是奉诏前来,有什么好怕的。”

“奉诏?”卫风有些吃惊,连忙调转马头向璧门赶去。王忽赶到卫风身边,并肩而行,擦了擦额头的汗,陪着笑说道:“卫大人,咱们商量个事成不?”

“竖子,都是老朋友了,还说得这么客套?”卫风瞟了王忽一眼,扑哧一声笑道。王忽是他第一天到建章宫来上做郎官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交情远比一般的郎官好。虽然他后来起起伏伏,现在官居水衡都尉这个肥缺,可是他看到王忽的时候,还是很亲热。王忽也很高兴,很自觉的充当了卫风在宫里的耳目,宫里略有一些风吹草动,就能很快的传到卫风的耳朵里。

王忽呲着牙笑:“大人,我听说大人很快就要去北疆作战,大人能不能在选人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天天在宫里当差,都快把我闷出病来了,我就想跟着大人去北疆杀匈奴人好立功封侯啊。”

“北疆可苦。”卫风心头一动,概知道了天子召他前去的用意了。天子从太子身边调走了张光和李禹之后,太子很快就上书,自称身体不好多病烦懑求辞去太子之位,让他静心养病,天子一直没有回复,反而好言相劝,要太子安心休息要想得太多,但是随后就把刘进派出去做了钦差大臣负起监督向北疆移民的重任,随即又传诏宗正府和丞相府,要他们议一议皇子刘弗陵当封往何处。这里面不言而喻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天子有意要把皇位传给皇孙刘进了——如果太子听话的话。现在天子突然传诏让他去,估计是太子的事情搞定了,现在要正式派他出征了。

“我这个年纪吃苦道还让我阿翁那个年纪去吃苦?”王忽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你阿翁知道了?”卫风很:意的问道。王忽的老子建章卫尉王莽是个很顽固的老头,在家里颇有家长作风几个儿子看到他都有些紧张,王忽平常在宫里那么乖巧有这么一个老子有很大的关系。

“说我阿翁难得的夸了我一回。”王忽咧着嘴直乐:“说我长这么大总算出息了一次。”

“那好。如果陛下让我挑人。我把你带过去。”卫风呵呵地笑道。

“那一言为定了。”王忽乐得合不拢嘴。很得意地说:“我看那帮竖子还怎么跟我争!”

卫风暗自叹了一声。都知道去打仗会有危险。可是大汉朝这些年轻人好象都不怕死。一听到打仗比吃肉还开心。看来天子那个无功不得封侯地政策。对保持大汉年轻人地血性还是很有效果地。

卫风来到寝宫。天子正背着手站在廊下。极目远眺。一看到他就招了招手:“来!”

“陛下。”卫风跟着天子进了寝宫。在御案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天子摆手让他坐下。指着案上摊开地一副大汉疆域图说:“朕让你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你帮朕参谋参谋。看看弗陵封在哪里比较合适。”

卫风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天子:“陛下。臣如何敢议此事?”

“不是要你议,只是听听你的意见。”天子不以为然的说:“朕想好了两个地方,一是齐国,一是燕国,你看看哪个地方更好一些。”

卫风伸过头看着地图,想了想说:“齐国疆域大,其地富庶,陛下如果封六皇子去齐国,自然是陛下对他宠爱之心。燕国虽然不如齐国大,但是接近河间,风俗与钩弋夫人相近,钩弋夫人想必更有亲近之感,臣以为,两国伯仲之间,各有千秋。陛下何不问问钩弋夫人的意思?”

“朕问了。”天子皱着眉头,有些不快的摇摇头:“她就知道哭,哭得朕烦了,干脆不理她了。”

卫风也默然了,钩弋夫人是觉得齐国、燕国再好,总不如大汉江山好,一旦离开了长安,也就意味着刘弗陵退出了皇位的竞争,可是她也不想想,现在有刘弗陵的机会吗?真把陛下惹恼了,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来呢,看看陛下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他老人家有些不爽了。

“夫人年轻,六皇子也

,离开陛下终究会有些舍不得的。”卫风轻声劝道,不留他在身边再过些日子?”

“朕也想啊。”天子叹息了一声:“可是朕又怕她心思想得太多了,闹出朕不忍看到的事情来。”他瞟了一眼卫风,又接着说:“朕年纪大了,看不得人掉眼泪,就怕哪一天心一软,又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情,当初把闳儿封到齐国,朕就后悔了好一阵子。”

“要不,让菁儿再去劝劝夫人?”卫风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算了,这件事你也不在行。”天子笑了,让人收起疆域图,重新铺开一张北疆的地形图:“那就说第二件事。大军已经征调完毕,北军也该动身了,你跟朕说说,到了北疆之后,你准备怎么布置。”

“臣打算居定襄、云中,前据颓当城,与徐将军成犄角之势,今年的任务,就是在边境造成拱卫之势,内护诸郡平安,外伺机进行小规模的作战,让我军熟悉环境为主。”卫风指着朔方、并州的地图,然后画了一个圈,侃侃而谈:“请陛下派人去匈奴,责让他们去年入侵五原、上谷的行为。”

“示弱?”天子眉梢抖,有些狡猾的笑着。

“如果能达到这个目的,当更好。”卫风笑着说:“不过估计单于不会相信,臣的意思,还是想讨回历年被匈奴人扣留的使者,他们在匈奴多年,对匈奴的情况比较熟悉,臣希望通过他们得到第一手的资料,了解匈奴人的内情,好对症下药。”

“这是个好办,只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还有多少人记得他们是个汉臣。”天子点点头,神情间却有些萧索,过去的十几年,至少在上百人被匈奴人扣留了。他虽然希望这里面有人能象张骞一样,虽然被匈奴人扣留了十年,却还能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可是他也知道,这件事太难了,十年,人这一生有几个十年?匈奴又那么苦,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陛下,有一个人便有一作用,有两个人便有两分作用。臣此举,就是要向流露在匈奴的汉人表明,大汉没有忘记他们,陛下没有忘记他们,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流落到匈奴的,大汉都有足够的胸怀欢迎他们再回来,陛下的恩德,都可以重新照耀到他们的身上。”卫风慷慨激昂,铿锵有力。

天怔怔的看着卫风,看着他因为激动而略有些泛红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重重的一拍案几:“好,说得好,这件事就直接由你负责吧,省得来往长安路途遥远耽误了事情。”

“谢陛下。”卫风连忙谢恩。

随后,他将到北疆后两年内计划一一向天子作了说明,最后他对天子说:“臣斗胆,想请皇孙刘进为监军。”

“监”天子笑了,摆摆手说道:“不必了,朕信得过你。”

卫风摇摇头:“陛下,臣感激陛下的信任。但是臣请皇孙为监军,并不全是为此计。北疆多为迁民,臣与徐将军等虽在北疆护卫,民心一时半载也难安。如果皇孙能坐镇北疆,则民心可定。皇孙也可借此机会,多接触民生疾苦,将来理政也会做到心中有数,不会被臣下所欺。”

“这倒也是个法子。”天子想了想,哈哈大笑:“那好,朕就让他做个监军,不过,就要让他去前线了,等他把移民的事情忙完了,朕让他进驻到晋阳,替你打理后方的军备吧。”

卫风大喜,他本来打算的也是这个,刘进驻在晋阳,北疆的民心就会安定很多,晋阳离边疆和长安都不算太远,有什么事沟通起来很方便,一旦长安有事,刘进也可以尽快的赶回来。如果刘进真去了边疆,虽然他不会干扰军务,可是毕竟安全上会让他有所顾忌分心。但是不让天子派监军也是不现实的,毕竟近十万大军掌握在他的手里,时间长了,说的人多了,天子迟早会有所忌讳。

随即,天子下诏,封卫风为车骑将军,使持节,率北军及一部分羽林郎、期门郎赶赴北疆,全权指挥对匈奴人的战役。等卫风跪接了诏书、虎符、节传,天子按着卫风的肩膀,沉默了半晌,嗓音低沉的说道:“风儿,不要让朕失望。”

“臣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卫风哽咽着拜倒在地。

“你说。”

“臣恳请陛下努力加餐,保重身体,在长安静候臣的捷报。”

天子听了久久无语,最后,他放声大笑,笑声大空荡荡的大殿里久久回响:“好,朕就在长安城里等着你的好消息。你我君臣一言为定,决不食言。”

第008章 出征

风出了寝宫,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去了钩弋宫。刘~来,正在钩弋宫和钩弋夫人闲聊。钩弋夫人脸色不太好,眼睛有些红肿,哭过的痕迹很明显。刘菁见了,大是意外,追问之下才知道原委,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好言相劝。正说着,卫风请见。

钩弋夫人强颜欢笑,将卫风请了进来。一见卫风身后的李维手里抱着的符节,刘菁顿时眉开眼笑,一步窜到卫风跟前,抱着卫风的胳膊问道:“夫君,陛下加封你了?”

卫风有些窘迫的挣脱了刘菁,红着脸向钩弋夫人行礼:“臣车骑将军卫风拜见夫人。”

钩弋夫人听了,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躬身加礼:“恭贺将军。”

刘菁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随即又阴下了脸,卫风升官是好事,可是升了官,就要出征了,他们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要分开要一两年之久,刘菁不免有些犯愁了。钩弋夫人见了,笑着拉过刘菁,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看你,刚才还盼着卫大人升官,现在真升了官,又愁了。”

“我……”刘菁扭捏的拉着钩弋夫人的手,不舍的看着卫风,然欲泪。

“好啦,卫大人出征的时候,就多来陪陪陛下,陪陪我就是了吗。”钩弋夫人安慰道。

卫风想起陛要封刘弗陵的那个事,他咳嗽了一声:“夫人风有些话,想对夫人说。”

“将军请讲。”钩弋夫人见卫风表情肃,知道必然是重要的事,她挥了挥手旁边的人都退了出去,李维和司徒姗也退到门外,把守着门户。自从刘菁进了卫家的门,司待姗自然也就成了卫家的人,和李维经常见面,可是这两个人象是天生有仇了面不吵两句就不舒服。现在在钩弋宫,他们不敢太放肆,只能以眼神互相攻击。李维抱着虎符节传昂着头,不屑一顾,用鼻子对着司徒姗哈气,把司徒姗气得脸色青无可奈何,谁让自己的主子恋着人家的主子呢。

“夫人。卫风愚见。夫人在适地时候。还是就国地好。”卫风平静地说道。

钩弋夫人露出了失望地眼神。卫风让带着刘弗陵就国。那就是说让她打消争位地打算了换句话说。卫风不会站在她身后支持她了而没有了卫风地支持。仅凭天子地宠爱要想为刘弗陵争取到嗣君地位置。更无是水中捞月。

“将军……”弋夫人欲言又止眼圈红红地。她忍着失望地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将军也觉得我们母子没有希望吗?”

正在伤心地刘菁看着钩弋夫人楚楚可怜地样子。有些不舍。她轻声说道:“夫君。弗陵才五岁。是不是等着时候再就国。”

卫风看了刘菁一眼。又看了看钩弋夫人眼眶中晶莹地泪珠。他想了想说道:“是不是现在就国。关系并不太大。但是有一条。夫人必须切记。”

钩弋夫人见卫风换了话音。连忙问道:“将军请讲。”

“夫人,此次北疆大战,可谓是集中了大汉最后的实力,也可能是陛下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战,不容有失。夫人想必也知道,这次大战有很多阻力,太子要养病,不能处理国事,陛下以古稀之年操劳国事,对他来说实在是个挑战。而一旦没有了陛下的支持,要想取得北疆大战的胜利,也纯属痴人说梦。当此之时,夫人实在不该以将来的事来打扰陛下,让陛下分心。”

钩弋夫人沉吟不语,她听说了卫风话里的意思,要想得到卫风的支持,就能影响他建功立业,而要想建功立业,北疆的战事就不能受影响,也是陛下的身体、情绪不能受影响,无论如何要让他能支撑到卫风凯旋。只有如此,卫风才有更大的实力支持她。否则,卫风就是想支持他也没有可能。

可是,卫风和刘进的关系那么好,他是不是实际上已经放弃了对自己的支持?钩弋夫人透过盈盈的泪光,打量着对面挺身而立的卫风,揣摩着他的心思。

“夫人,只要这件事结束,就算六皇子只能做一个王,所得到的封地也必然不会小。我听陛下说,他打算将齐或燕封给六皇子,可见陛下对夫人和六皇子的宠爱之心。夫人实在不应该再惹陛下生气,以免弄巧成拙。”

钩弋夫人见卫风语气坚决,而且略带些了警告的意思,知道不可强求,她只得叹了口气:“既然将军也这么觉得,那妾身就听将军的吧。”

卫风暗自松了一口气,深施一礼:“夫人深明大义,能以大局为重,陛下一定会很满意的。有夫人在陛下身边,陛下一定能心情舒畅,身体康健,

侥幸大捷,夫人也是功臣,卫风对夫人感激不尽。看刘菁,笑道:“菁儿涉世不深,不知深浅,还请夫人多花些时间教导于她。她通晓养生术,对陛下、夫人都能有些帮助。臣希望回到京师之后,陛下、夫人更胜如今。”

“菁儿的事情,将军就放心吧,妾身也正想要她来进宫陪陪陛下,陪陪妾身呢。”钩弋夫人强笑着,拉着刘菁的手说。卫风再次拜谢,又和刘菁说了几句,关照她时常进宫照看陛下的身体,然后告诉她说,既然接受了军令,他就立刻赶赴营,即日就要出了。家中有二兄卫不疑打理,她不必担心。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了钩弋宫,赶赴上林苑,迅的召集了任安、花强、赵破奴等人议事。这些人早就盼着出师了,听卫风一说,个个摩拳擦掌,回营准备。

两天后,卫风誓师出征,天子亲自送到渭桥以北,五万多大军起程,直奔北疆。

五月初,卫风到达定襄,将军徐自为率领先期到达的诸将在城外迎接。

徐自为一看到风,十分惭愧,去年匈奴人入侵,他率领的边军被匈奴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除了他自己把守的光禄城之外,包括受降城以内的几个小城都受到了程度不等的破坏,被匈奴人掳掠走的百姓有数千口。一进城,他第一件事就是请求卫风解除他的军职,让他回京向天子请罪。

他一跪下,边军的十几个尉也一起在院子里跪下了,黑压压的一片。

卫风眯着眼,细细的打量着这些人,特别是徐自为的神情,他在估计徐自为的真实用意,他究竟是真心觉得惭愧,还是以退为进,显示一下他在北疆的威信,以便将来跟他讨价还价?卫风的脑子里飞快的转动,回忆着前年他到北疆来劳军时徐自为的一举一动。

以长史桑迁为的车骑将军府吏也在看着他。车骑将军开府,卫风招揽了一大批幕僚,桑弘羊为示诚意,亲自将长子桑迁送到他的府中。桑迁本来不太愿意,他不喜欢和对经术颇有微辞的卫风打交道,可是他不敢违逆老子的意见,再说跟着大军出征,也是立功的好机会,就勉为其难的来了。除了他之外,卫风的府里还有很多其他高官的子弟,象丞相暴胜之的儿子暴安平、御史大夫商丘成的儿子商容,都在他的府里任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来捞军功的,忙未必能帮上多少,但是又都有极广的人脉,卫风对他们的意见,不得不谨慎从事,否则随便谁传几句话回去,很快就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卫风沉默着,桑迁等人沉默着,车骑将军府校尉李越想上前提醒一下卫风,却被从事中郎司马玄操用眼神制止住了。这是卫风在北疆诸将面前第一次亮相,必须由卫风自己做出决定。

“诸君觉得惭愧吗?”卫风没有象众人估的那样上前扶起徐自为大加宽慰,而是站直了身子,缓缓的开口问道。

“末将……愧。”徐自为的头垂得更低了,打了一辈子仗,现在却被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折辱,要说不惭愧,那是骗人的。

“为将的,不能保一方平安,却让匈奴人如入无人之地,肆意践踏我大汉的土地,掳掠我大汉的百姓,你们确实应该惭愧。”卫风手按着长剑,在庭中跪了一地的人群中缓缓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徐自为的跟前,伸手扶起面红耳赤的徐自为:“不过,事情有不为与不能为之分。有力而不战,是为不为,诸位虽然力不能战,可是我知道你们还是奋勇出击,受降城虽然被毁,可是城中数百将士均是血战至死,他们虽败犹荣。”

“大人说得是,大人说得是。”徐自为的脸上总算缓和了一些,诸城虽然被毁,但是并没有生溃逃事件,将士们的精神还是可圈可点的。卫风没有抹去他们的功绩,让他们的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

“然则,败了就是败了。”卫风拉着徐自为走到廊下,面对着院中的十几个校尉,朗声说道:“眼下有两条路可供你们选,如果已经被匈奴人吓破了胆子,没有再战的勇气,那么你们可以现在就可以脱下你们身上的衣甲,解下你们腰里的长剑,离开这个院子,回到你们的老家去。我可以给你们路费,接受你们的辞呈,只有一个要求——以后你们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你们曾经是我北疆汉军中的一员。”

他顿了顿,厉声喝道:“我北疆的勇士,丢不起这个人,没有这样的袍泽。”

第009章 吃空饷

人的脸色顿时一变,卫风这句话太伤人了,他们一个脸,怒气勃,却又不敢动,更不敢起身离开,真要离开了,恐怕不要回到家,在这定襄城里就能被人笑死

“没人要走?”卫风扫视了众人一眼,又喝道:“既然你们还有勇气,那么,就用你们的血,去洗刷匈奴人加给你们的耻辱,用你们剑,去重建你们的尊严。”

沉默,难堪的沉默。

徐自为受不了了,他大喝一声:“将军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将军,末将愿意追随将军,战死沙场。”一个校尉仰起胀得通红的脸,站起来拱拳大声喝道。

“末将愿意!”另一尉也站了起来。

“末将愿意!”又有几个人站来,很快,其它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纷纷请战。

卫风向下按手,满意的说道:“诸位败而不馁,还是条汉子。仗,有你们打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检讨一下,为什么你们这次打败了。”他回过头对徐自为说道:“请老将军先略作休息,随后我们军议,讨论一下北疆的布防问题。”

“一切听从大人吩咐。”徐自为大声道。

卫风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席,请众人畅饮了一番。酒是最好的媒介,酒席进行到一半,花强、赵安国、曹宗等人已经和徐自为的手下打成了一片,畅谈起他们的铁血生涯,一个个唾沫横飞,胸脯拍得咚咚响,谁也不服谁,卫督一不小心说了一句“你们边军怎么能和我们北军比”结果惹得边军十几个校尉一起哄了上来,红着眼珠子吼叫着要和卫督较量个高下。

卫督手下也不是吃素地。一个吼得比一个响。曹根不服气地推开冲到卫督面前地一个校尉。大叫道:“匹夫之勇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咱就比遇到匈奴人谁杀敌多。”

“老子怕你么?”那个校尉服气地吼道:“别以为你们北军地军械好。就一定能占上风。到了战场上得看谁狠。”

“你只看到我北军地军械好?”田锦江撇了撇嘴。不屑一顾:“我们不仅军械好。马刀更利。人更狠。匈奴人要是遇上了我们恐怕只有望风而逃地份。”

“且。空口说白话有个屁用。不服气们拉出去练练。”

“练练就练练。让你们见识一下我北军胡骑营地实力。也好让你们心服口服。”

“……”“……”

卫风和徐自为、花强、赵破奴、任安等人坐在上席,听着下面将士们一个不服一个的吼叫声笑了,卫风诚恳的对徐自为说:“徐大人,此次北疆失利,非是大人无能,而是大人手中兵力有限,陛下谈及此事也颇为遗憾,这次屯集重兵就是要给匈奴人一个狠狠的打击。大人久在边疆,对这里的军情熟悉希望大人鼎力相助。”

徐自为沉吟了片刻,默默的点了点头不象那些校尉,能被卫风两三句话就点热了心火,他在北疆十几年,对北疆的情况了解得很深,十万大军能否奏功,他并没有底。

卫风见他不说话,知道他还有疑惑,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对徐自为说:“将军,你马上把将士的名单报上来,我带了一些马镫和长戟,将军手下的骑兵都装备起来吗。”

徐自为一愣,随即点头致谢,他在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北军骑士装备的马镫和长戟,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以他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妙用,只是他以为这只是北军才能有的装备,没想到卫风还给他准备了。“多谢大人。”

“理当如此。”卫风摆摆手,拉过桑迁对徐自为说:“还有一些装备,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到时候你找桑长史领取就是了。桑长史是搜粟都尉桑大人的长子,家传的计算之术,将军的人数可要报准了。”

说完,卫风忍不住笑了起来,徐自为一愣,也跟着笑了。

桑迁有些尴尬,他是家传的算术,但是并不如其父精通,而卫风这一路上对他的经术并不感兴趣,却对他的计算之术颇为看重,将营中物资的安排全部交给了他,又让负责辎重营的卫登带了十来个人跟着他学习,每天对着帐簿让桑迁快疯了,他没有其他办法,恨不得将他知道的算术一下子全教给卫登,好脱离这难熬的日子。

徐自为一听桑迁是桑弘羊的儿子,心里立刻有些紧张了,吃空饷是边将最常用的手段,他的手下也不免如此,遇上这么一个以计算出名的人,

花样估计是比较难了。

“大人……”徐自为瞟了卫风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如何向卫风启齿,万一卫风是个愣头青,把他吃空饷的事情报到天子面前,他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卫风恍若未见,他亲热的拉着徐自为:“将军,这些人这么热情,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血冷了。是要及时的进行一些演练,好让他们从失败中还过神来,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徐自为心里有事,嘴里有美酒佳肴都没了味道,对卫风的提议,他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大人所言甚是。”卫风有些诧异,正要再说,却见赵破奴冲着他摇了摇头,他虽然不解,却也知道必然有事,只好按下了心头的问。

席间,卫风起身如厕,赵破奴紧紧的跟了过来。“大人,我看徐将军可能是有吃空饷的事。”

卫风紧紧的盯赵破奴的眼睛,赵破奴老脸一红,有些尴尬的说:“大人不要这么看着我,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做将军的只有吃大头兵了,边疆苦寒,将军不吃空饷,哪来的生财之道。”

“那当兵的怎么办?”卫风有不快的反问了一句。赵破奴咂了咂嘴,揪着花白的胡子,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卫风对他赵家有恩,他不会计较卫风说什么,但是他担心卫风对徐自为这么说,会引起徐自为的过敏反应,卫风的计划里还需要徐自为守五原,如果把徐自为惹翻了,可不是件好事。

“多谢老大人,知道了。”卫风沉默了片刻,对赵破奴说:“你去对他说,以前的事,我一概不问,但是从现在开始,这种有伤军心的事,请他们不要做了。”

“唉!”赵破奴如释重负,咧着大嘴笑走了。回到席中,他举起酒杯走到徐自为跟前,大笑着说:“大人,这次匈奴来袭,将军所部奋勇作战,一定损失不小。

将军不要担心,有什么损,大人一定会给你补上,到时候找匈奴人好好的打一仗,出出这口恶气。”

徐自看到赵破奴跟着卫风出去,心就一直提着,他知道这样的事卫风这个年轻贵冑可能不太清楚,但是却瞒不过赵破奴这种老将。现在见赵破奴有意无意的提醒他,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连忙端起酒杯说道:“惭愧惭愧,这次损失确实不小,正要向大人开口,请求补充兵员呢。”

“无妨,将军届时报个清上来,差些什么,大人一定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的。大人颇有在大将军家风,对士卒可是很好的,将军到时候就会知道了。”赵破奴哈哈一笑,一饮而尽,酒水在花白浓密的胡须上洒得到处都是,他爽朗的一抹胡子:“还是北疆的酒烈啊,喝起来痛快。”

徐自为连忙也跟着一口喝尽:“老大人说得是,前年大人来劳军,我就看出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将才,现在能跟着大人作战,我徐自为是深表荣幸啊。”他转过身,对着那些正和北军诸将吵得斗鸡眼似的手下大声喝道:“诸君,从今天开始,我们就都是车骑将军的部属,请诸君举杯,为将军寿,预祝这次跟着将军大人能够封狼居胥,建功立业,圆了我等荡平匈奴的梦想。”

那些校尉听徐自为忽然说了这句话,都有些讶然,随即又回过神来,一起举杯。

“为将军寿!”

卫风连忙还礼,高举着酒杯,大声笑道:“诸君,承蒙陛下厚恩,卫风以弱冠之资来统率诸位,实在是诚惶诚恐,但愿诸君相助,成此功业,也好早日回京向陛下报捷,届时与诸君同登宝殿,接受陛下的恩赏,方是我等荣耀之时。诸君努力!”

“谨遵将军吩咐。”众人轰然应喏。

宴后,卫风将桑迁、卫登叫到跟前,对他们说,北疆新败,再加上一些积弊,士气上肯定会有问题。借着这次补充装备的机会,好好的摸一下北疆的底北疆现在究竟还有多少可战的士卒。关照完了之后,卫风又特别留下了卫登。

“兄长,你这次出来,家中可安排妥当了?”卫风很严肃的问道。

卫登一愣,他接到卫风征调他进车骑将军府军令的时候,就向卫风说过家中一切安排妥当,卫风为什么现在又问。他立刻回答道:“一切妥当,请四弟放心。”

“嗯,我再问你一句,我卫家现在缺钱花吗?”

第010章 后羿营

登开心的笑了:“当然不缺钱,我卫家多了不敢说,是有的就是阿翁做大将军的时候,家里也没这么有钱过。”他没法不开心,卫风现在不仅继承了长公主的封地,而且成了陛下的亲信,两次成亲收的礼钱就有将近两万金,还有上林苑这个肥缺。现在卫家富得很,富得二兄卫不疑都不愿出来当官了,他说当官太累,他也不是那块料,不如在家替卫风掌着家私舒服,反正卫风从来不过问钱的事,一切都交给他打理。

“那也就是说,我卫家不缺钱吧。”卫风盯着卫登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清楚。

“不缺钱。”卫登有些明白了,他收了笑容,郑重的看着卫风:“你是担心我贪墨?”

卫风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显然表明了他的担心。卫家几个兄弟都曾经有过好日子,也曾经经历过家道中落的日子,他们比起普通人更知道权势和财富的可贵。卫风把卫登安排到辎重营,当然有照顾他的意思,辎重营不仅安全,而且是个肥缺,就算他不贪,油水也不少。但是现在他有些担心了,连徐自为这样的老将都吃空饷,可见人的**是无穷的,十几万大军,经过卫登手的钱粮是个惊人的数目,时间长了,要说一点不动心,恐怕就是圣人也难。一旦卫登也陷入其中,他到时候怎么处理他就成了一个问题,要是不处理他,军心必然要受影响,要是处理他么把他**来,就反而害了他。

“四弟,你放心好了。”卫登咬了咬牙:“我知道这一仗对我卫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以向你保证,决不贪墨一枚五铢钱。”

卫风怔怔的看,过了好一会拍拍他的肩膀:“但愿如此,要不然,我到时候如何向三嫂交待。三兄(住,打好这一仗,我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明白。”卫登郑重的点点。

经过盘查为手下有一万三千多人可战,但是分布在几个小城里,卫风带过来北军五万,期门、羽林七千,先期到达的部队有七万多人,总共约十五万人。卫风调拨了三万人交给徐自为给他补齐了军械装备,经过一个多月的整顿和小规模的演练疆受损的士气得到了初步恢复,卫风在和徐自为商量之后他回到防区,重新修复受损的小城准备再战。

与此同时,卫风将所有经过朔方、:、并的商人全部找了来,向他们打听匈奴境内的环境,只有听到有用的信息,就予以相应的赏赐。这些商人刚被找来的时候都胆战心惊,以为北疆战事将起,卫风一定会借机敲诈勒索,没想到车骑将军府的人对他们特别客气,不仅态度好得不得了,还供应吃喝,还向他们许诺,将来打战的战利品,可以优先交给他们处理。

这些商人十分开心。纷向车骑将军府地掾吏们介绍自己在匈奴等地地所见所闻。有地甚至还向卫风提出了不少建议。不管他们说得有无道理。卫风都抽出时间耐心地倾听。好言安慰。最后还交给他们一个任务。就是到匈奴境内地时候。如果遇到逃亡或是战败被俘地汉人。就告诉他们说。陛下下了赦免诏书。不管是什么原因逃到匈奴那儿去地。只要愿意回到大汉来。都可以得到赦免。愿意在北疆定居地。可以同样享受移民地待遇。

就在卫风地匈奴地图画得:来越详细地时候。去匈奴找李陵地李禹回到了定襄。

卫风一见到李禹地脸色。就觉得事情乎不太顺利。他将李禹迎入内室。招呼他坐下。还没说话。李禹就羞愧难当地说:“大人。禹有辱使命。真是无颜再见大人。”

卫风笑了笑:“且莫着急。细细说来。究竟是怎么回来。李少卿有什么难处吗?”

“哼!”李禹气哼哼地说道:“我日夜兼程。赶到匈奴。见到了他。将陛下地密诏给他看了。要他跟我回来。他却一言不。只是招待我喝了一顿酒。就把我赶回来了。我看他是当匈奴人地王当得舒服了。忘了自己还是个汉人。我李家……真是丢人哪!”李禹说着。痛恨不已。泪流满面。

卫风有些失望。他本以为有陛下地亲笔赦免密诏。算是给了李陵天大地面子。他应该感激涕零才对。为什么却无动于衷?难道他天生就是个汉奸地料?不能吧。陇西李家会有这种不孝子孙?

他一时想不明白,只得安慰李禹说:“你也不必难过,给点时间让他考虑考虑,到时候我再派人去联系他,也许他就回心转意了。”

“多谢大人厚恩。”李禹感激不尽:“李禹一介匹夫

武艺,愿意跟从将军,还请将军不弃。”

卫风哈哈大笑,指着李禹说道:“你就是想走,我也不能放你走啊。我从军中挑了五百善射的士卒,又从楼烦招募了五百猎户,组建了一支后):营,就是等你回来做校尉呢。”

“后):营?我做校尉?”李禹指着自己鼻子,十分意外。

“当然了,这里除了我知道李将军射法,就是你了,难不成让我这个车骑将军去教射?”卫风微笑着说道:“怎么,你不愿意?”

李禹大喜,忙不迭的点头:“愿意愿意,李禹求之不得。”

“嗯,这就好。”卫风意的笑道:“这一千人,我配备了最好的马,最好的弓,供应他们最好的伙食,就是希望能练出一支独一无二的神射军。他们将来的出路有两种,最好的,我是说能够有令祖那样强箭术的,我把他们调去当>击手……”

“>击手?”李禹有些不明白。

“就是象养由基那样,万马中,一箭毙命的。”卫风呵呵笑道。

李禹的脸有阴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大人,不是我泼你冷水,你不能因为你练箭的进步惊人,就以为神箭手是那么容易练出来的。别的不说,我李家都是家传的箭术,从学步开始就拿弓箭当玩具的,都没有能再出一个象大父那样的箭手,我从兄李少卿是大父亲口赞许的好苗子,他练箭练到现在,百步穿杨不过也是偶一能中。要想培养出成批的神箭手……”他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意思就是你别做梦了,根本不可能。

“你不用担心,你只要用心去操练,不能成,我自有分寸,就算是一千个里面能出一两个,我也就算达到目的了。”卫风胸有成绣的说道:“我知道神箭手难,可是正因为难,才更显得弥足珍贵,就算这一千人里面出不了一个养由基,能出几十个象你这样的,也是妙事啊,我再把他们分配到各营去教射,届时我军的射艺必然大有提高。”

“这倒是可行的,不过们到了营中,用处也不太大,大军冲锋的时候,神箭手的作用并不大。”

“但是这一千人突然出现在人想不到的地方,其作用就大了。”卫风摆摆手,笑着说:“你不用想得太多,到时候牛刀小试,你就知道我的用法了。我只问你一句,这一千人大概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将军选的人这些人都有底子,我想三个月应该能小有成效吧。”李禹谨慎的说。

“那好,你去办这件事。”卫风一招手,桑迁捧着一盘金子走了进来,放在李禹面前。李禹有些尴尬的看着卫风:“大人这是?”

卫风笑着,他知道李禹这个人武艺好,箭术高明,也够勇猛,但是他有一个弱点,就是贪钱。后)营是他寄予厚望的特种部队,将士们的待遇比普通士卒要高出一倍,如果李禹贪图一点小钱,克扣军饷,影响了士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你从京师孤身一人到此,随身没有什么开销,这是二百金,我私人送给你的,你拿去花,如果不够,再到我这里来取。”卫风微笑着说,李禹听得眉开眼笑,却突然见卫风沉下了脸,很严厉的说:“但是如果被我知道你克扣士卒的一枚五铢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李禹顿时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后脑勺,他忽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善主,他可是敢劫狱杀人的恶人,真要惹翻了他,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好的坏的一衡量,他立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连忙拜服在地:“请大人放心,李禹绝不做出这等事来。”

“嗯,我知道令祖是个爱惜士卒的人,想来你也不会做出这等事,只是先小人后君子,我们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卫风放松了神情,又给李禹套上了一个紧箍咒,然后亲昵的拍着李禹的背说:“起来吧,替我把这支后):营练好了,让射声营那些竖子不是只有他们善射。”

李禹心头激动,连忙大声应道:“喏,李禹一定全力以赴,不负大人重望。”

“李将军后继有人。”卫风赞了一声:“个个都是条汉子。”

李禹想到李陵,不由得面色一黯,卫风拍拍他说:“你不要急,我相信李少卿不会甘心侍贼的,他必然有他的苦衷,这件事,你容我慢慢思量吧。”

“多谢大人。”李禹眼圈一红,连忙低下了头。

第011章 示弱与示强

禹出去之后,卫风独自坐了很久,他对李陵这个人:了。原本的历史轨道上,貌似武帝驾崩之后,昭帝刘弗陵登基,与李陵交情颇好的霍光曾经派人去匈奴试图招回李陵,但是没有成功,至于具体的细节,卫风记得太清楚了,他只模模糊糊记得,苏武从匈奴回来之后,也曾经写过一封信给李陵,劝他回来,李陵依然是没有回来。他一直觉得李陵是恨武帝,现在他派李禹带着天子亲笔的赦免诏居然再次受挫,卫风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李陵一家被天子诛杀,他的仇恨比自己还强烈,岂能因为天子的一纸诏书,就烟消云散?

这件事当真要从长计议。卫风虽然对李禹说得信心满满,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把握,他对李陵的心思根本无法把握。好在他开始也没有报太大的期望,李陵能回心转意,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如果李陵不为所动,那就只有离间他和匈奴单于的关系,至少让他在带兵的时候有所顾忌。从赵破奴等人的口中,卫风知道李陵的用兵才能显然是有独到之处的,要不然赵破奴那样的老将不会由衷的佩服。

卫风正在考虑如何进行下一步的事情,长史桑迁匆匆的走了进来:“大人,颓当城传来消息,匈奴人有进犯的迹象。”

卫风精神一振,他转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大幅地图前,很快找到了颓当城的位置,他一边看一边对桑迁说道:“徐将军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桑迁摇了摇头:“时还没有,不过匈奴人既然到了颓当城,就没有理由不到受降城,徐将军那里动静搞得比我们还大该更受匈奴人注意才对。”

卫风沉思了片刻:“立刻招众将议事。”

众将一听说人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们都兴奋起来,眼神热烈的看着卫风,希望第一个立功的机会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卫风看着他们半天没有说话,等他们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停下了争论的时候,这才问了一个问题:“匈奴人来了们应该迎头痛击,还是应该示弱诱敌?”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众将都意识到了,他们所想到的只是一次简单的战斗,而在卫风的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战争的开始,匈奴人这么老远的跑来,决不是没有目的,他们是在试探汉军的实力。这一仗打得怎么样,会对后面的形势走向产生很重要的影响。

“大觉得应该迎头痛击。”短暂的沉默之后,赵破奴第一个站了起来,他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剑,一手揪着花白的胡须冷静的分析道:“这是我军的第一战,胜败对我军的士气有很大的影响如果示弱的话,能不能骗住匈奴人暂且不说,对北疆百姓的信心却会产生不好的作用。”

“可是如果迎头击。暴露了实力。匈奴人远遁漠北怎么办?”任安提出了反对意见。“那样地话军就要深入千里追击。难度要增加很多。如果能够示弱匈奴人吸引到这里来打。我们不仅可以免去长途跋涉之苦可以以逸待劳。岂不是两全齐美?”

两人相反地意见都有一定地道都得到了一部分将领地支持。他们争执不下。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将目光转向了卫风。将决定权又交到了卫风地手上。卫风笑了。他挥了挥手说道:“这样吧。这件事我和赵大人再议议。你们就先散了吧。”

众将听了。都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纷纷散去。

“老大人。任大人地意见。你觉得如何?”卫风示意赵破奴坐下。很客气地说道。

赵破奴摇了摇头:“大人觉得。匈奴人会上当吗?”

卫风笑了笑:“我也觉得比较难。毕竟我十几万大军在北疆集结。这个消息是瞒不住地。匈奴人肯定有所准备。”

赵破奴也笑了:“既然如此,我军就是想示弱,匈奴人也未必信,相反,他们会觉得可,更加小心。既然达不到目的,又伤了我军士气,那这个示弱又有什么意义呢?”

卫风觉得有理,“那如果派将军去颓当城,将军会如何处理?”

“大人,我当如此……”赵破奴笑了,压着了声音嘀咕了几句,卫风一听,哈哈大笑,一摆手说道:“既然老大人早已有了准备,那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大人的胡骑营了。”

赵破奴大喜,站起身拱手应喏:“多谢大人,兵情紧急,末将这就起身,带胡骑营赶赴颓当城。”

“大人回去准备吧,我也略作准备,随大人

去观战。”

赵破奴有些犹豫,可是转念一想,卫风既然要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也多说,转身去了。

颓当城是个小城,里面除了驻守的二百多戍卒之外,并没有多少居民。匈奴人对颓当城一向不太当回事,他们对攻城没有什么兴趣,每次到汉朝境内掳掠都是从城边呼啸而过,基本不把城里的汉军当回事。城里的汉军也知道凭他们这些人守城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要出城野战,那就跟白白送死没什么两样,所以他们除了积极履行好自己示警的职能之外,一般也不主动出城招惹匈奴人,只是紧紧的把守着城门,以免被匈奴人钻了空子。

有这么一种默契在,颓当城在历年的匈奴人入侵中,倒也过得安稳。

卫风和赵破奴来到颓当城的时候,颓当城的城门紧闭着。赵破奴派人上前通报,过了不长时间,城门大开,一个中年将领急急的赶了出来,扫了一眼城外黑压压的骑兵,立刻赶到赵破奴面前大声说道:

“颓当城守韩增见赵大人。”

赵破奴没有多说,他摆了手,跟着韩增进了城,到了城中的官廨,这才让出隐在他身后的卫风,对韩增说:“韩军侯,这位是车骑将军卫大人,快上来拜见吧。”

韩增大吃一,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卫风:“卫大人?”

“怎么?是不是觉得卫风象?”卫风呵呵一笑,泰然自若的打量着韩增官廨里略显奢华的布置。韩增一见他的眼神,立刻紧张起来。他是去年在巫蛊之乱中被太子杀掉的光禄勋韩说的次子,一直跟着韩说在边疆打仗,征战十多年了,已经做到了校尉。去年韩说被太子杀了,后来太子死里逃生,天子一直没有什么处理意见,徐自为以为韩家没戏了,借着冬天北疆大败的机会,把他扔到了颓当城做了个军侯。虽然说他的官降了,但是他历年积累的钱财却还是不少,所以官廨里还是布置得很舒服。韩增知道卫风到了北疆之后,虽然没有查处徐自为等人吃空饷的事,但是却是禁止再犯的,他生怕卫风以为他现在还屡教不改,再按他一个罪名,顺势给他一刀,了结了太子的心愿,那可就冤枉到家了。

“属不敢。”韩增冷汗涔涔,忐忑不安的说道:“大人请坐。”

卫风笑了笑,走韩增的主位上坐下,对紧张兮兮的韩增摆了摆手:“韩军侯也坐,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令尊死于国事,陛下垂怜,刚刚下诏让尊兄韩兴继承了令尊的爵位。”

韩增愣了一下,随即大喜,既然兄韩兴继承了爵位,那就是说韩家没罪了,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随即落了下来。至于老子的仇,唉,还是以后再说,总不能现在去干掉太子吧。

“多谢大人转告。”韩增对卫风的印象立刻好了几分。

“呵呵呵……韩大人不必客气,就是我不告诉你,再过些日子,尊兄也会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的。”卫风不以为然的笑着:“韩大人,你传过去的消息说,匈奴人有进犯的迹象,最近两天可有什么新消息?”

韩增心情好,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他连忙将这两天斥侯打听到的最新消息报告给卫风。这两天匈奴人的斥侯越来越多了,有迹象表明,匈奴人很可能这两天就会到达颓当城。

“匈奴人来了,韩军侯准备如何应付?”卫风淡淡的问道。

韩增舔了舔厚厚的嘴唇,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匈奴人来了,属下自然当随将军出击,立功血耻。”

卫风笑了,他摇摇头说:“我知道韩将军勇猛,可是以二百步卒出击,恐怕无济于事。”

韩增的脸一红,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卫风又接着说:“不过韩大人既然有立功的心思,卫风也不能不给韩大人这个机会。这样吧,韩大人可有兴趣随胡骑营出击,邀敌于旷野之中?”

韩增有些吃惊,他刚才在城墙上看到了胡骑营的人马,知道他们也就是五千多人,而他报给卫风的匈奴人也接近这个数字,匈奴人的实际人数肯定要比他打听到的人数要多,兵力居劣势的情况下,卫风居然还想主动出击?

“怎么,韩军侯对我胡骑营没有信心?”赵破奴不快的沉下了脸。

“不敢不敢。”韩增连忙摇手,赵破奴可是个火爆脾气,惹火了他,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第012章 出奇不意

当城西北一百五十里,诺水北岸zhe

当户屠耆正叉着腿坐在山坡上,一手抓着烤得油汪汪的羊腿,一手端着一只银碗,啃得满嘴是油。一个斥候单腿跪在他的面前,回报着刚刚得到的最新消息。

“汉军胡骑营到达颓当城,校尉赵破奴,总共有五千多人。”

“赵破奴?”屠耆眨了眨铜铃般的眼睛,想了一会,咧着大嘴露出一口黄板牙笑了:“是不是十几年前被我们抓住的那个淖野侯赵破奴?”

“正是。”

“哈哈哈……”屠耆乐拍着大腿乐得脸上的横肉直抖:“这个老东西,居然还没死,汉朝真是没人了,居然还派这个手下败将来送死。来得好啊,正好给我送个大礼。”

“大人,胡骑营可不是好啃骨头,赵破奴虽然老了,但是战场经验丰富,不可轻敌。”旁边一个胡子拉的千夫长提醒道。

“怕什么,胡骑在他们汉朝是精锐,在我们匈奴人面前可就不行了,要说骑射的功夫,那还是我们这些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厉害。”屠满不在乎的将油乎乎的大手在身上擦了擦:“就在这诺水旁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去打颓当城。他不出城便罢,要是出了城,我就要他好看,这次要是再抓住他,我就一刀砍了他,省得他找机会再跑回汉朝去。”

千夫长见他这么有把握,不好再,只得传下命令,一万多人在诺水北岸扎下了大营。屠很轻松,这里离颓当城有一百五十里离汉人的边境更远,赵破奴虽然到了颓当城非是帮助守城而已,他只有五千人,根本不可能和他这一万人对阵。他担心的倒不是赵破奴出城,相反,他担心的是赵破奴不出城当城虽然小,可是有五千人把守,别说匈奴人不善攻城算善于攻城,他也不敢攻打。如果赵破奴不出城,他还真没有办法,留着这么多人在他身后也不敢深入汉朝边境掳掠。

就在颓当城意思一下,赵破奴要是不敢出城,我就安安稳稳的退回去,屠最后下定了决心。

一夜无事。当第二地朝阳从东边地山坡上升起地时候。屠地军营里升起了炊烟兵们纷纷起身收拾行装。一边等待着吃早饭一边检查自己地武器装备。准备开始新地一天征程。zhe军营里弥漫着热腾腾地水气鲜地羊肉、牛肉在锅里翻滚着。渗出一丝丝地血水等候在旁边地士卒们一边幻想着侵入汉朝边境可能带来地收获。一边谈笑着。气氛轻松而热烈。

突然。一阵急促地号角声从头顶掠。这是敌袭地号角声!正在说笑地士卒一惊。他们纷纷站起身来。向自己地战马跑去。等他们上了马匆匆忙忙整队地时候。他们看到了一幕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地场面。东面地山坡上。一大片汉军正如潮水般地涌来。

汉军居然主动迎上来了?他们是什么时候摸过来地?不光是匈奴士兵不敢相信。屠耆更不敢相信。但是当他听到隆隆地马蹄声带来地震颤时。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拔刀大吼:“列队迎敌!”

此起彼伏地号角声立刻在大营里响了起来。一万多士卒以最快地度跨上了战马。拿起了武器。他们地动作很熟练。他们地反应也很快。从听到第一声号角到纷纷上马。只有十几息地时间。再有几十息地时间。他们就可以形成攻击阵型。加起度。冲出营盘。

可惜。汉军留给他们地时间并没有这么充裕。

大部分匈奴人刚刚拔出长刀。冲在最前面地卫督已经纵马跃过了匈奴人简易地营盘。杀到了他们跟前。为了抢时间。他们连第一轮箭都没有射。就直接冲了过来。兴奋得满面通红地卫督怪啸一声。手中长戟挥处。一名刚刚举起长刀地匈奴士兵就被锋利地戟刃割断了脖子。断颈处喷出地热血将硕大地头颅冲起在半空中。瞪得老大地眼珠子看着如狼似虎杀奔过来地汉军。至死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地一切。

军侯韩虎、孙铁、曹根紧随其后,带着各曲的士卒成雁行阵势展开,吼叫着杀进了匈奴人的大营。匈奴人的战马却还没有来得及加,在战马奔腾的汉军面前根本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更让他们绝望的是,汉军装备着清一色的锋利长戟,近两丈长的戟柄,寒光闪闪的戟刃,他们手中的长刀根本没有靠近对手的机会,还没有碰到对方,就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胡骑营的攻势顺利的展开,紧随卫督之后,赵安国、曹宗、田锦江三人也杀进了大营,四千人马象四柄锋利的长剑,深深的刺进了匈奴人的大营,杀在最前面的卫督所部势如破竹,第一个杀到了中军。

屠耆大惊失色,他已经估计到了今天要吃亏,但是没估

吃这么大亏,汉军杀进来的度过了他的想象,还没整好,汉军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这个时候再想整起队列无异于做梦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率领亲卫队杀了上去。

亲卫队都是多年征战积累的老兵,身高体壮,武艺高强,装备也比一般的士卒要好,清一色的皮甲。他们这一冲上去,正杀得兴奋的卫督顿时感到了压力,刚才狂飚突进的度明显降了下来。

“杀!”卫督大怒,手中长戟连抖,接连将两名面目凶恶的匈奴人刺下马去,战靴猛踹马腹,同时对身后的传令兵吼道:“传令加,不要恋战!”

传令兵敲响了身上的小鼓,急促的鼓声迅向后传去。将士们纷纷舍弃了面前的对手,猛踹战马,再次加,刚刚有些凝滞的铁流再次变得流畅起来。

“缠住他们,缠住他们!”屠举刀大呼。听到命令的匈奴人不顾生死的涌了上来,希望能用血肉之躯拦住卫督他们,给后面正在整队的同伴争取时间。

屠耆的大呼起了一定的作用,也让卫督一下子看清了他的位置。一看到屠身上精致的铁甲,卫督就意识到自己捡到宝了。他向四周看了一眼,赵安国、田锦江两人已经一左一右的从不远处杀到了匈奴人的后营,他偷偷一乐,手中长戟一指正在吼叫的屠耆,对身后的曹根和韩虎下令:“击杀此贼!”

曹根刚才就看到了屠耆,里早就痒痒了,只是卫督不下命令,他不敢擅自离开队列,一听到卫督这四个字,他立刻怪叫一声,拨转马头就向屠耆冲了过去,身后的二百士卒一个个兴奋得象看见宝贝似的,吼叫连连,奋勇向前。

闷着头杀人韩虎不甘落后,长戟一挥,身先士卒,纵马直扑屠耆的右侧。

屠耆看到了冲着他杀过来汉军,心头一惊,接连向后退了几步,命令亲卫队上前拦截。亲卫队的士卒拼了命的上前,用手中的盾牌架住头顶的长戟,手中的长刀奋力砍杀汉军的战马,以数人的性命为代价,终于成功的砍倒了曹根的坐骑。

落马的曹根大怒,撒手,拔出腰间的长刀,举起左臂的小盾,在身后的士卒护卫下,形成一个小型的步骑小阵,这是胡骑营和步兵营在卫风的要求下演练得最多的战术,曹根多次因为掌握得法受到卫风的嘉奖,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杀!”曹根大步向前,刀闪处,两名匈奴兵身异处,再次举步,手中长刀从一个匈奴兵的胸前划过,锋利的长刀将皮甲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涌,曹根看也不看,顺势再次斩杀一人,身后的士卒赶到,将兀自看着自己胸口泉涌的鲜血的匈奴兵砍翻在地。

几步之间,十几个落马的汉军就抛了长戟,拔出长刀,形成了以曹根为锋的三角小阵,顽强而迅的向屠耆杀去。曹根吼声连连,手中长刀如嗜血的妖魔,当披靡,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他前进了十步,人也被染成了血人,身上的皮甲被染得通红,胸前也被划开了两个口子。受了伤的他越的疯狂,嘴里嘶吼着不似人声的声音,手中的长刀使得越凌厉,刀砍盾砸连带肘子撩阴腿,无所不用其极,眼睛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屠耆,似乎看定了他就是自己的战利品一般。

屠耆也恼了,他被这个嚣张之极的汉军军侯激怒了,打仗杀人是家常便饭,可是被人用这种狼看着肉的眼光看着,让他感到了一种心理上的蔑视。他吼叫着,推开拖着他向后退的护卫,向曹根迎了上去,抢起手中的长刀连砍三刀。

曹根毫不示弱,举刀相迎,三刀过后,两人同时被撞得倒退两步,曹根手中的长刀咔嚓一声断为两截。屠大喜,顿住了脚步,再次舞起长刀冲了过来。曹根勃然大怒,不顾屠耆砍来的长刀,和身扑进屠耆的怀中,手中半截断刃如风一般抢先捅进了屠耆的小腹。屠耆吃痛,狂吼一声,手中长刀奋力劈下。

眼看着曹根性命不保,两柄长戟几乎同时从他身后刺到,一柄磕在了屠手中的长刀上,另一柄直接推在了屠耆的咽喉处,锋利的戟刃从他的脖子旁一掠而过,割开了他颈边的动脉,鲜血喷射出来,将掠过他身边的一匹战马的马腹染得通红。

“竖子,要你多事!”曹根对着手持长戟冲着他阴笑的韩虎破口大骂,顺手一拳砸在一个冲上来的匈奴亲卫的胸口,臂手夺过他手中的长刀,一刀将他斩倒在地,回手一刀砍下了屠耆的人头,提在手中高高举起,冲着已经冲出十几步的韩虎大叫道:“老子不欠你的,一人一半!”

第013章 丁零王卫律

虎连头都没有回,紧催战马,手中长戟挥出,一戟将斩为两截,高高飘扬的大旗颤抖了两下,轰然倒地

大旗一倒,匈奴人的士气一落千丈,后营刚刚成型的队列立刻崩散,骑士们掉转马头,开始没有章法的溃败,横亘在胡骑营面前的厚重巨石如春水消融后的冰层一样涣解,慢慢的成为一滩散沙。

胡骑营则士气大增,将士们齐声大吼,纵马奔驰,一口气追出十几里地去,这才收住了脚步。等四名军司马得意洋洋的回到大营的时候,卫风和赵破奴已经在匈奴人的大营里准备好了早餐,匈奴人做好了没来得及吃的早餐,也成了他们的战利品,而本来该享用这顿早餐的人,则被解除了武装,可怜兮兮、忿忿不平的站在一旁看着。

“大人,我等大获全胜。”卫督眉开眼笑,第一次出战就斩将夺旗,这功是跑不掉了。

卫风招呼他们围坐过来,一边吃肉一边听他们兴高采烈的讲述自己的收获。这一仗打了匈奴人一个出其不意,以五千人的兵力击败了一万多匈奴人,杀死三千多人,俘虏两千多人,还跑了四千多,缴获牛羊万头,营帐兵器无数,当场斩杀当户屠耆,千夫长、百夫长十数人,已方死伤不过数百人,卫督说是大获全胜,可谓是名至实归。不过卫督还是有问,以胡骑营的士气果再追下去,绝不是这点收获,赵破奴为什么要做出不准追出二十里的古怪命令呢?

赵破奴对卫督人的问视而不见,吃饱了肚子,他用大手一抹胡须,回城。

胡骑营在诺水大胜的消很快就传到了徐自为的耳朵里,他按捺不住了,当下带领手下的精锐出击,将正在围困受降城、试图再次入侵五原的匈奴人赶得远远的,他没有象胡骑营一样见好就收是带着大军一路穷追猛打,追出上千里去,一直将匈奴人赶进沙漠,这才收兵回营。

姑衍山单于。狐鹿姑单于得知两路大军大败而归,当户屠耆被阵斩的消息后,大雷庭。他四十多高大魁梧,让人看起来特别威猛,怒时散出来的威势,让他就象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把丁零王卫律叫了过来,大声喝斥:“你不是说汉军只是吓唬人吗,为什么会如此强悍,北军八校,只出了一校,就把我的一万匈奴勇士给打败了?”

卫律身材高瘦削,因为常年的风沙的脸色有些黑,皱纹如刀刻一般,但是疏朗的须眉,让他看起来更象一个文士,灵动的眼神,让人很难看透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他原本是长水胡人,但是他是在汉朝长大的,为了出人头地,他和当时很得宠的协律都尉李延年拉上了关系,并因此得到了出使匈奴的机会。不过他的运气实在太差出使的任务虽然完成得还不错,但是还没等他回到长安,却得知李延年因为弟弟李季秽乱宫庭而被诛的消息,他生怕受到牵连,立刻逃回了匈奴。因为他本来就是匈奴人又对汉朝的事情比较熟悉,识文断字快就在匈奴人里脱颖而出,得到了单于的宠信封为丁零王。

他在匈奴多年,因为有略做人也比较圆滑,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手下的势力也非同小可。这次汉军大举进驻边疆,摆出一副大举进犯的架势,狐鹿姑单于很紧张,准备招回众王商议对策,特别是要招回左校王李陵。

卫律却说。军虽然大举出击。可是并没有什么名将带领。车骑将军卫风不过是个刚刚弱冠地毛头小子。他带兵出征。并不是因为他地本事。而是因为他地特殊身份受到了陛下地宠信。想来谋取一点军功而已。比起那个庸将师将军来还不如。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先派人试探一下再说。狐姑鹿单于相信了他。没想到这一试探却吃了大亏。连当户屠都被人杀了。

更让单于紧张是。汉军只是出动了北军八校之一地胡骑营。以区区五千兵力就轻易击败了屠耆地一万人。汉军地实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那他十几万大军一起出动。自己还能挡得住吗?

“单于请不必紧张。汉军这次战胜不过是意外而已。”卫律神色不变。胸有成绣地劝道:“这次我们之所以败了。不是汉军多么强悍。而是因为屠耆太轻敌了。如果远远地派出斥侯。如何能让汉人有可趁之机?再说了。胡骑营虽然打赢了。但是他们却不敢深入追击。可见他们地底气还是不足。再说了。北军八校只有胡骑营和越骑营、长水营、屯骑营是骑兵。其他地都是步兵、车兵。胡骑营本来就以胡人为主。他们和我们匈奴人并没有太多区别。战斗力在八校里本来就是最强地。再加上他们地军械好于我军。能够取胜也不是什么意外地事情。”

“那你说怎么办?”狐鹿姑单于听了卫律地分析。心头

这才减轻了些。他怒气冲冲地说:“我们不能就这么笑。一定要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他顿了一会。又说:“还是把众王招来一起商议一下吧。汉军十几万人驻在北疆。实在太危险了。”

卫律微微地皱了皱疏地眉毛。沉思了片刻:“单于。招他们回来也未尝不可。汉军十几万人驻在北疆。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狐鹿姑单于不快的说道,他和汉人打了几十年的仗了,深知现在的汉人不是几十年前了,他们杀起人来比匈奴人还狠,自从丢失了漠南王庭之后,匈奴人的日子很不好过,要不是那个年轻的骠骑将军死得早加上汉人的马匹不足,匈奴人现在恐怕已经灭族了。尽管如此,匈奴人在漠北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单于已经不是一次动过再和汉人和亲的念头了。只是他觉得撩不下面子,有些不甘心而已。现在汉人一下子排出十几万大军,一副要把匈奴人彻底打垮的凶样,让单于的心里感到十分不安,总有种大祸临头的不祥预感。那十几万大军就象一块沉重的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而卫律却说这是好机会,让他颇为不解。

“单于汉人集中了这么多的军队,却交给一个没有任何带兵经验的年轻小子,这不是单于重重的打击汉朝皇帝的机会吗?”卫律慢条斯理的说道:“象霍去病那样的天才将领毕竟是不多的。我听说了,这个卫风就是纨绔子弟,除了打架惹事之外一无所是。去年他还因为惹事差点送了命,要不是他的母亲长公主向天子求情只怕他现在已经归天了。他手下有那些将领,怎么会服从这样一个年轻贵戚的命令?又怎么能打好仗?以我看,这十几万汉军,都是送到单于嘴边的肥肉,只要单于击败了这十几万汉军,汉朝皇帝就会认识到单于的强大,才会接受单于重新和亲的要求,而不会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

单于犹豫了一下,也觉得卫律说的话有道理。他一直想和汉朝皇帝重提和亲的事情,只是不好意思先开口几年之所以不惜力气的重击汉军,又多次入侵汉朝边境,就是想把汉朝皇帝打痛了,让他们主动提出来,他才好漫天要价。可是那个汉朝老皇帝象是一根筋,屡战屡败,却锲而不舍,倚仗着汉国的国力比匈奴人强,不断的组织军队出击。结果汉朝被拖得半死,而匈奴人也撑不下去了。如果这次能把这十几万汉军打得惨败么汉朝皇帝短时间内再想组织起这么多军队,那可就不容易了。到了那时候,要想和谈就容易多了。

“既然如此,那就你的。”单于点点头,消了火气挥手对卫律说:“你要想个好主意这次怎么才能把汉朝皇帝打痛了乖的把公主送来和亲。”

“是,单于。”卫律见单于的口变得温和了道自己的难关已经过去,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上却不露出丝毫高兴的神色,只是很恭敬的回答说:“请单于多派人马前往汉人的边境,骚扰他们,让他们不得生,也好麻他们,让他们放松注意力,以为我匈奴不能力战,好诱敌深入。”

“知道了,你去排吧。”单于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

卫律恭敬的了一声,转身出了单于的大帐,没走多远一个侍女就拦住了他:“大氏有请丁零王。”

卫律淡淡一笑,跟着侍走进了大氏的帐逢。大氏穿着盛装,头上戴着精美的头饰,端坐在厚厚的毛毯上,面前的火上煮着喷香的奶茶,正突突的冒着热气。见卫律进来,大氏摆了摆手,侍女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帐门。整个大帐里,只在中间的火塘出的光,照在大氏还算年青的脸上。

大氏不单于的原配氏单于的原配氏在单于前几年死了她原先是上任氏的一个侍妾,因为长得漂亮,又能写会算,中了单于的意,被收为夫人,并最终成了大氏,而这其中,卫律的功劳不小。她在被单于收为宠妾之前,就曾经和卫律好过,她的本事也大部分是跟卫律学来的。

“丁零王,单于找,又是为了汉军的事?”大氏伸出手,从火架上提起铜壶,往面前的两只银碗里倒了些热腾腾的奶茶,然后捧起一杯奶茶,向前倾着身子,送到卫律的面前,嫣红的嘴唇微微的张着,两只好看的杏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卫律,一如十年前一般多情。

“是的。”卫律觉得嘴有些干,他接过银碗,想要喝口奶茶润润嗓子,手却被大氏反手握住了,他挣了挣,却没有挣开,大氏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单于还想和汉人和亲吗?”

第014章 苏武和李陵

=氏,单于想和汉朝和亲的想法,也不是今天才有律的声音干巴巴的。

“可是如果要和亲的话,我怎么办?”大=氏生气的说道:“我的桑昆怎么办?”

大=氏有个亲生儿子桑昆,今年刚刚十五岁,现在是左谷蠡王。而相当于单于副2的左贤王是前=氏所生,是单于的长子,大=氏最大的梦想就是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单于之位,这样她不仅可以成为匈奴最有权势的人,而且可以免于要嫁给下一任单于的命运。但是单于想和汉朝和亲的想法打乱了她的计划,不仅是因为汉朝的公主如果到了匈奴会夺去她=氏的地位,更重要的是,汉朝人提出要人质,而她的儿子桑昆就是做人质的人选之一。真到了那一步,她所有的梦想就将象她的青春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卫律沉默不语。

大=氏急了,起身凑到了卫律的身边,身子紧紧的挨着卫律,丰满的胸脯顶在卫律的肩膀上,她象十几年前一样摇晃着卫律的身子:“丁零王,你就是不替我想想,也要替你自己想想。真要和汉人和亲了,你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好下场?”

感受着肩背上悉的绵软,卫律被大=氏摇得邪火直冒,他将银碗递到嘴边,灌下去一大口奶茶,才算是勉强压住了心火,他伸手想要推开大=氏的身子,却按上了大氏丰满的胸口,他想缩回的手被大氏紧紧的按在胸前。大氏挺起了胸脯只手用力的按了按,脸上浮起一层红霞,眼里露出一丝湿润的雾气,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我……我也不想和亲,可是匈:的日子现在确实不好过。”卫律极力克制着小腹处升腾的欲火,扭过头去不看大=氏那双水汪汪的媚眼。“你放心好了,我劝单于集结重兵,重创汉人,只要这次打赢了,汉人就算和亲不会要求质子的,桑昆……是安全的。”

大=氏松了气,松开了卫律的手:“那我怎么办?”

“单于年纪大了,只要把昆扶上了单于之位朝的公主又有什么用。”卫律不屑一顾的笑了。

“就单于升天了,不是还有左贤王吗?”大=氏眉头紧锁愁的说道。

“没关。单于好象没有意思要传位给左贤王。”卫律阴阴地笑了。“他跟我说过。好象准备传位给左大都尉铁托。”

左大都尉铁托是狐鹿姑单于地弟。在匈奴人里素有贤名。很多匈奴人都拥护他。一听说单于有意要传位给铁托而不是给自己地儿子。大=氏一下子愤怒了。她地眉毛竖了起来眼里闪着寒光:“这个老东西。主意变得真快先说是传给左大将。好容易左大将死了他才决定传给自己地儿子。现在又变主意了。要传给左大都尉?”

“很难说。也许是他对左大将地死有歉意吧。”卫律淡淡地说了一声。

“歉意?歉意个屁。他就是耳根子软。没主见。”大=氏恼怒地骂道:“不行。你得想个办法。不能让这个老东西随便做决定。”

卫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大氏见了。忽然露出一抹妖媚地笑容。伸手解开了腰间地衣带。松开了大褂。露出一段雪白地胸脯。她用手扇了扇。叹着气说:“唉呀。这天真是热啊。你看我。一着急。都有些上火了。”

卫律地眼睛一下子直了。他痴痴地看着大=氏敞开地怀。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氏媚笑着看着他,又重新系好的衣带,娇笑着说:“丁零王,你可得给我想个好主意。”

“氏,我有一个好主意。”卫律伸出两只手,慢慢的向大氏的胸前抓去:“可以一举……两得。”

定襄城的车骑将军大营,卫风见到了家丁贵仁,贵仁自从离开了卫府之后,一直在匈奴之间做生意,当然他做生意是次要的,主要却是在替卫风打探匈奴的消息。听说卫风到了北疆,他星夜兼程的从匈奴赶了回来,向卫风汇报最新消息。

卫风看到他十分高兴,除了从事中郎司马玄操和卫士长李维,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李维上次看到田默之后,已经知道这几个对外称是离开卫府的兄弟都担负着秘密任务,早已没有了怨言,看到脸上被胡风吹得特别显老的贵仁,他又亲热,又有些惭愧,忙不迭的给贵仁倒酒。

“竖子,有长进啊,我还以为你看到我要拔刀呢。”贵仁笑着对李维说。

李维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放下酒勺,难为情的摸了

的头盔:“不瞒你说,要不是上次看到闷子,知道了事,我说不准还真会对你拔刀。”

“哈哈哈……”贵仁乐不可支的笑了一阵,又关切的问道:“闷子可好?”

“好,就是太忙了。”卫风笑着打断了李维的话,李维一看就知道卫风有话要和贵仁说,他自觉的站到了门外,顺手带上了门。贵仁觉得有些意外的看着李维,又看了一眼卫风,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公子,他还真是变得出息了,可不象以前一样只会乱搞。”

“吃一堑长一智嘛。”卫风想起那段不堪回的日子,脸色有些黯然。贵仁见了,想起故去的长公主、卫和公孙三娘,也不禁有些心酸,他唏嘘了片刻,抬起袖子抹去眼角的泪珠说:“公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用想太多了。我这次来,有好消息告诉大人。”

“嗯,你说。”卫风强笑道。

“公子让人传布天子赦免诏书,已经在匈奴引起了不少反应,不少流露在匈奴的人听说之后,都动了心思,想要返回大汉。不过匈奴人反应很快,他们看得很紧,对商人盘查得也更紧了。我这次回来,就多花了将近一倍的买路钱。”贵仁故意咂着嘴笑着说。

卫风笑了:“无妨,反正我现也没指望你赚什么钱回来,能打听到有价值的消息,比赚钱重要。”

贵仁也笑了:“还真有两条重要的消息。一是我在北海找到了苏武……”

“真的?”卫风虽然早知道武没有死,还在北海放羊,可是现在从贵仁的嘴里听到确切的消息,他还是特别高兴,他急切的看着贵仁:“你快说说,他的情况怎么样?”

“他况说来话长。”贵仁说道:“他刚刚到北海的时候,情况很紧张,冬天没有吃的穿的,只能挖老鼠洞,找老鼠收集的草籽充饥,睡在羊群里才没被冻死。后来单于的弟弟於王在海上打猎,和苏武认识了,见他持节不降,十分钦佩他的忠诚,就给了他一些衣服和食物。不过大前年於王死了,他送给苏武的东西全被丁零王卫律指使人偷走了,又差点冻饿而死,过了些苦日子,后来听说有一个神秘的贵人送他牛羊财物,才算是度过了难关。”

“神秘贵人?”卫风和司马玄操都有些好奇。

“嗯,苏武一直不知道是谁,我后来地查了查,你们知道是谁?”贵仁卖了个关子,随即又故作神秘的说:“那个神秘的贵人就是单于的女儿,李陵的夫人。”

卫风和司马玄操对视了一眼,露出会心的微笑。李陵的夫人是单于的女儿,她送东西给苏武,肯定是出于李陵的授意。这么说来,这个李陵还有点忠孝之义,不象那个卫律,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其实这个词也不准确,因为卫律本来就不是汉人——既然如此,那么策反他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李陵现在在哪儿?”卫风有些着急的问道。

“李陵在乔巴山。他在匈奴十年了,前几年因为杀李绪的事得罪了前大氏,大=氏要杀他,单于就把他藏到北海去了,直到大氏死了,他才从北海回来,一直在乔巴山带兵防御东胡人。”贵仁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说:“我找机会接触过他身边的人,听说他深居简出,很少人在面前露面,也不怎么回单于庭,不象卫律那个奸贼一直在单于身边。”

贵仁想了想又问道:“公子,你是想离间匈奴单于和李陵吗?我在匈奴的时候听到不少风声,说陛下赦免了李陵,要招他回去。”

“匈奴人有什么反应?”卫风笑着问道。

“匈奴单于是不信的,但是说的人多了,也就不得不信了。”贵仁苦笑了一声:“我听说这次汉军来势汹汹,单于招集各王聚集单于庭议事,本来是准备让李陵独当一面的,因为这个风声,单于改了主意,决定让他跟着左贤王。按照匈奴的惯例,他可能会和公子照面。”

卫风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李陵,李陵对汉军的情况太了解了,他如果独当一面,那么对汉军的威胁就会相当大。现在虽然他还是要出征,但是不是主将,而是副将,情况就好多了,至少他要受到那个左贤王的制约,不可能随心所欲的指挥战斗,他能挥出多大的作用,就取决于左贤王对他的信任程度了。

第015章 常惠

仁见卫风的微笑着点头,也十分高兴,他在北疆奔苦,但是打听到的消息能得到公子的认可,那吃的苦也就值了他笑了笑,又说道:“公子,我带来一个人,他叫常惠,是当年随苏武出使匈奴的随从,被匈奴人扣押了十年,这次趁着匈奴人大会林、看守比较松懈的机会,从匈奴人那里逃出来,半路上遇到我,被我给救了。”

卫风一听,十分惊讶,常惠这个人虽然没有苏武那么有名,但是后来的功绩却比苏武大,没想到突然之间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高兴的连声说道:“赶紧请来。”

贵仁见卫风如此急迫,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太在意,他起身到门口叫来了一个人,带到卫风面前,一指卫风还没说话,那人立刻拜倒在地:“常惠拜见车骑将军。”

卫风抬手扶起常惠,仔细打量着他。常惠很年轻,也就是三十岁的样子,身高七尺八寸,浓眉大眼,高鼻梁,阔嘴岔子,上唇薄,下唇厚,让人觉得他能言善辩而又稳重。他很瘦,也许是因为在匈奴人那里呆得多了,吹得太多的北风,脸上的皮肤黝黑粗糙,眼角处还有一道伤口,平添一股凶戾之气,脖子上还有一道痂痕,延伸到胸口里面。

常惠见卫风打量他,他起了袖子,露出两条伤痕累累的手臂,语气平静的说:“大人都是匈奴人打的,我在匈奴十年,就是一个最下等的奴隶,天不亮即起,夜深才睡,每天累得象条狗,还经常吃不上饭。不仅如此些匈奴人一不高兴,我们就有一顿无妄之灾。”

卫风很好奇的着常惠,他的语气太平静了,仿佛不是说他自己的事情,而是讲述别人受过的苦难,十年不是个短时间,他怎么这么淡定呢?

“你不想报仇吗?”卫风将一酒向常惠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喝一点润润嗓了。常惠刚拿起酒杯听卫风这句话,又将酒杯放下了,他平静的眼神立刻变得狂热起来,充满了暴戾。

“当然想。”他沉道:“我一直在找机会杀了那个匈奴人可惜我近不了他的身。这次听说将军大军北征,我冒死逃出来,就是想在军中效力,有机会手刃仇人。”他拜倒在地,大声请求道:“还请将军成全。”

“你有此心,我当然不会拒绝。”卫风了拉起常惠,指着酒杯说:“你先喝一点然后再细细跟我你这十年在匈奴人的遭遇。”

“喏。”常惠哽咽着一大杯一口饮尽,最后咂了咂嘴心的吐了一口气,用大手抹了一把酒汁淋漓的胡须,叹道:“十年了,终于又喝到我家乡的酒了。”

“你太原人?”司马玄操有些好奇地问道。

“大人。正是。”常惠谦卑地点了点头:“大人莫非也是太原人?”

“想差不远。不过这酒却是正宗地太原酒。”司马玄操笑了。“你是怎么到匈奴去地?”

常惠叹了口气。就把自己地情况说了一下。他从小家贫。父亲死得早。家里难以维持生计。仅有地几亩地也渐渐地卖掉了。母子兄弟无以为生。他是长子。从十五岁开始就跟着人常跑跑边疆。做点小买卖贴补家用。天汉元年。朝庭招募往匈奴地使者。他因为熟悉匈奴人地习俗和语言。就应征了。跟随中郎将苏武入匈奴。事情虽然不太顺利。但也没出什么大意外。就当他们准备返回地时候。生了副使张胜与虞常相谋、欲劫单于母氏归汉地事。事败之后。张胜、虞常便处死。正使苏武自杀未遂。被送到了北海放羊。而常惠这些随从则成了奴隶。他被分配给了右贤王地手下一个当户。这些年随着右贤王部一直在燕然山以西地地界。

“你在燕然山以西?”卫风先是有些失望。随后又想到了什么。

“回大人。右贤王地领地就在燕然山以西。”

“你对右贤王的领地的地形熟悉吗?”卫风的眼神闪烁着。

“熟悉,我这十年,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逃回大汉,所到之处留心地形,所有的地形都刻在了心里了。”常惠咬牙切齿的说道:“只是匈奴人看得太紧,这次跟着右贤王来王庭,因为陛下的赦免诏书,好多逃民和降卒都想逃回大汉,匈奴人到处严防死守,人手很紧张,我才找到了空子逃出来,尽管如此,还是差点被匈奴人追上,幸亏贵仆相救,我有生之年才能重新踏上我大汉的土地。”

“匈奴人那里想回来的人多吗?”

“多!”常惠肯定的

,“特别是跟着诸将投降匈奴人的士卒,他们的家当然想回到故土了。只是现在匈奴人看得很紧,要想逃过茫茫草原回到大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卫风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道:“匈奴人的情况如何?”

“匈奴人的日子不好过,自从大将军漠北大战之后,匈奴人的日子就紧起来了,他们不仅损失了很多人口,实力大减,又得不到我大汉每年的馈赠,就连匈奴贵族也穷困了。而且他们的实力衰弱之后,对西域的控制力又大不如前,再想从西域榨取钱财也不是件易事了。”

“那我们如果要赎回这些人,匈奴人会同意吗?”卫风眨了眨眼睛,看着常惠。

“赎?”常惠愣了一下,低下头想了想,苦笑了一声:“将军,那可不是小数目,我大致估计了一下,总得接近四五万人。将军如果想去赎,只怕代价不小。”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将军,匈奴人可不懂什么仁义道德,他们贪婪而无知,将军如果花钱去赎,他们只怕反会看轻了我大汉。当年苏大人出使的时候,本来是匈奴人单于新立,生怕我大汉去攻击他,这才求和,可是看到我大汉所赠的丰厚财物的时候,他们又觉得我大汉软弱可欺了,立刻变了脸,蛮横起来。我觉得……将军与其去赎,不如先击败匈奴人,再要求他们放人。”

卫风笑了:“我当可能一个个的去赎,我先要赎回来的,当然是那些无辜的将士和你们这样的使者。当然了,就是要赎,我也不可能给他什么好价钱,不会把便宜让匈奴人占了去。”他站起身来,对常惠笑道:“既然你对燕然山以西的地形比较熟悉,我想请你画一副那里的地图,然后再安排一个适合你的位置给你,让你既能挥所长,又能得报大仇,如何?”

常惠大喜:“愿听大人吩咐。”风让人带常惠去吃饭,然后配合相关人员画地图。等常惠走了,他这才对贵仁说:“匈奴人大会林,可有什么动静?”

“匈奴人一年次集会,正月小会单于庭,五月大会龙城,七月大会蹀林。会于蹀林,是为了校计人马,准备过冬。如果不足以过冬,他们就要准备入我大汉边境侵掠。”贵仁搓着颌下的胡须说:“匈奴人去年两次大入边境,得了不少好处。今天公子率大军北征,他们一度十分紧张,不过公子在北疆呆了三个多月,除了诺水边一战之外,都是小打小闹,而且以防守为主,匈奴人现在又放松了。依我看,他们大会林之后,可能会有大的战事。”

贵仁有些不解的看着卫风:“公子,十几万大军在手,为什么不趁着匈奴人还没有集合到一起的时候,大举进,重创匈奴人?现在他们都集中到一起了,公子就是想打,也很难奏功。”

卫风没有回答他,只是摩着腰间的剑柄,笑着对贵仁说:“匈奴人能有多少兵马?”

“十右。”

“是匈奴人所有的兵力吗?”

贵仁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匈奴人上马是兵,下马是民,他们如果全部集合起来,大概有二十万人,这十万人是他们的青壮年,是最后的精锐。”

“我如果一口吞下这十万人,匈奴人会怎么样?”卫风微笑着看着贵仁。

“果真能一口吞下这十万人,匈奴人至少二十年缓不过气来。”贵仁有些担心的看着卫风,他觉得卫风的心思太大了,匈奴人十万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汉军的兵力虽然占优,可是并没有多少,想要一口把匈奴人十万精兵全吞下去,卫风就不怕噎着?“但是公子……”

“你担心我吞不下去,反被匈奴人占了便宜?”卫风笑嘻嘻的对贵仁说:“是不是?”

“是。”贵仁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我军兵力虽然占优,但也只是略占上风,都不到两倍的兵力,要想一战而定匈奴,难度不是一般的小。”

“我也知道,所以我一直没有大动静,就是因为准备没完成。”卫风站起身来:“你去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再细谈匈奴人的情况。”

“喏。”贵仁站起身来行了礼,退了出去。

卫风沉下了脸,不快的对司马玄操说:“皇孙那里是怎么回事,我要的军粮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筹集齐备?匈奴人快来了,难道让将士们空着肚子去打仗?”

第016章 雷庭手段

第016章雷庭手段

孙刘进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他受命组织流民迁移到北了极大的困难。开始的时候还好,因为燕国、齐、昌邑诸王的先后死去,相关的官员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处,国内人心惶惶,那些人没敢给刘进找什么麻烦,老老实实的交出了藏匿的人口。他顺利的组织了第一批人输送到北疆,可是紧跟其后就出了问题,冀州、并州的流民迟迟无法清查,刘进派人四处督办,还是效果甚微,因为百姓少,刘进从太仓调来的大批军粮,也陷在了晋阳无法继续前进。卫风催粮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可把刘进给急坏了。张光见刘进这么着急,也十分上火,可是他也没有办法,跟那些大户好话说尽了,还是没几个人愿意交出藏匿的人口,他们当面说得特别客气,背地里却根本不睬他们,一点动静也没有。

“皇孙,卫大人来了。”张光匆匆的走进了刘进的书房,对埋在案牍之中的刘进说。

“来了?到哪了?”刘进抬起头看着有些紧张的张光,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又有些意外。

“就在门外呢。”张光话还没说完,卫风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摆手示意李维等人在庭中站定,自己进了书房,一撩大氅,拱手施礼:“皇孙!”

“风叔,你可来了。”刘进连忙站起身来还礼,苦笑着对卫风说:“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来干什么的,军粮运不到北疆,我也特别着急。”

卫风有些不快,是脸上却很平静,他看着刘进显得很疲倦的脸色,笑了笑说:“这些日子辛苦皇孙了,匈奴人入侵在即,我本来不当离开前线,可是军粮不济实在不放心。皇孙遇到麻烦了?”

“唉——”刘进长叹了一声,把遇的难题说了一遍,“风叔你是不知道,那些狗东西实在是太坏了,嘴上说得漂亮得很,做起事来却是拖拖拉拉的,象头老牛,不抽不动,抽了还不动。”

“皇孙,匈奴七月大会蹀林王议事,一两个月内必然会大举入侵,大战在即,我那里的军粮却还没有准备妥善,不仅今年想要深入匈奴的计划已经落空,就连秋冬的大战都难以维持,皇孙说我应该如何向陛下汇报此事?”卫风用马鞭轻轻的拍打着手心,平静的看着皇孙:“你主持了这么久的事情,想必也知道十几万大军在北疆多呆半年,要多吃多少粮食。”

刘进被卫风说得面红耳赤,无言以。

“军,皇孙已经尽了力了……”张光见刘进窘,连忙上前解释道。

“皇孙。并州、冀州有什么地硬骨头。连你都啃不下来?”卫风地语气缓和了些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刘进:“要不要我帮忙?”

刘进看了卫风一眼。刚要说帮忙。忽然觉得卫风眼中有一股杀气。他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风叔。你有什么好主意?”

“能有什么好主意。”卫风大大咧咧地说:“你把哪些不听话地人名单给我派人把他们全抓起来。一个个地查。凡是有违律令地。一律斩。”

刘进倒吸一口冷气。和张光互相看了一眼忙摇头:“不可不可。”

卫风也不勉强。他笑着看了看刘进和张光:“我地主意用不用随你们过。军粮你必须有一个月之内给我补齐然。我只能把大军撤回来到晋阳来吃饭。”

刘进苦笑了几声。他知道卫风不是吓唬他。如果军粮再接济不上。卫风除了把人马撤回到晋阳就食之外。没有更好地办法。卫风如果真把人马撤回来。那么不仅这次出征无功而返地责任要有一大半是他地。而且他在陛下眼中地好感就会损失殆尽。皇位可能会另有归属。

“风叔,你再给我半个月,我一定会有办法的。”刘进定了定神,坚定的说道。

“那就好。”卫风笑了,“我也相信你会有办法。”他对门口的李维招了招手,李维送过来一捆竹简,递到皇孙面前。卫风有些惋惜的说:“这是这三个月来的战功记录,请皇孙上报给陛下,好让陛下宽心。如果嘉奖能早点下来的话,将士们的士气也会更高一些。可惜,都是些小胜仗,匈奴人一直在试探,十分谨慎,我们很难找到与他们决战的机会。”

“那风叔准备怎么办?”刘进有些担心的说。

“我再等等,看看下雪之前能不能找到机会。”卫风叹了口气,拍了拍案上的竹简,郑重的看着皇孙:“不过皇孙要做好跨年作战的准备,这次这么兴师动众的出征,如果只有这些功劳,我是没法子向陛下交待的。”

刘进默默的点点头,他的压力比卫风还要大。

卫风又跟他说了一阵北疆的事情,最后将一

递给刘进:“皇孙,这是我准备上报给天子的作战过目,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派人呈交给陛下。我不在这边等了,马上就要赶回定襄,以防匈奴人入侵。送信的人我给你留下,你看过之后交给他就是了。”

随即,他把常惠介绍给了刘进。卫风让他送信到京师去,能有机会面见天子,而且卫风还举荐他到西域去,好挥他在匈奴十年、对地形熟悉的特长。常惠因此十分兴奋,跟着卫风从北疆回来之后,中途回家看了一趟老母,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赶回到卫风的身边。

卫风走了,刘进把卫风的作战计划看了一遍,现卫风在奏表里没有提到一个字说他现在坐拥重兵却迟迟不前是因为粮草不济,而是说他在等待一个机会,将匈奴人一网打尽,请陛下安心等候捷报,最迟明年秋冬,他就可以大破匈奴,彻底平定北疆。他的计划拟定得很详细,里面对匈奴的情况做了很多分析,并在此基础上作出了相对比较合理的推测和估计。

刘进松了一口气,他虽然知道卫风不会在陛下面前告他的状,可是没有看到奏表之前,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张光见他神色轻松了一些,却摇了摇头说道:“皇孙,此事不可大意,卫大人这个计划很详尽,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提到皇孙遇到的难处。他这封奏表送到陛下面前,陛下肯定会高兴,他会等着这个好消息。如果皇孙不解决军粮的问题,造成北疆大战没有达到预期目的,那么所有的责任可就是皇孙的了。因为这封奏表既然是皇孙看过的,也就意味着皇孙已经同意了他的计划。”

刘进放下奏章想了想,微微的偏着头对神色略有些紧张的张光说:“那先生以为,我们除了想方设法解决军粮的问题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张光犹豫了一,缓缓的摇了摇头,皇孙已经担了这个责任,就和卫风挂在一起,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想尽办法解决军粮的运输问题,要不然不管卫风的仗打得如何,他都无法向陛下交待。

“没有。不过皇孙准备怎么决这件事?”张光苦笑着问:“真打算照着卫大人的法子?”

刘进想了刻,忽然笑了:“你说,如果陛下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陛下?”张光捻着胡须想了想,他明白的意思,却还是有些担心:“皇孙,这件事牵连甚广,不可不小心从事啊。”

“不得许多了。”刘进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衫,灰尘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下飞舞。他指着张光说:“我们就先拿着这晋阳试试,看看这些人的胆量究竟有多大,是不是真的要钱不要命。”

八月中,皇孙刘进再次集晋阳以及附近的榆次、阳邑、狼孟、盂县四县富豪、官吏议事,恳请督请他们交出藏匿的流民。那些人以为他还跟以前一样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一个个一面敷衍的大表忠心,一面对刘进威胁的话嗤之以鼻,不为所动。

不料刘进脸上虽然笑嘻嘻很客气,却没有象以前一样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他把那些人全部扣留在了晋阳,随即派他的手下按照这些人登记的户口去查。这一查,那些人的底全被他摸了个干净,不仅是最近几年隐匿的人口被清查了出来,就连以前瞒报的奴仆数也查了个清清楚楚。大汉朝的律法规定,奴仆的口赋由主人代交,而且数目过自由民的一倍,那些富豪大户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多蓄奴仆是为了剥削,哪有愿意吃这个亏的,少报奴仆数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常用招数,不料这次被刘进抓了个正着。刘进之所以敢把所有的人都扣在晋阳,就是肯定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干净的,结果正中他的下怀,确实没有一个是完全干净。

证据在手,刘进立刻翻了脸,一口气诛杀了十几个隐匿人数最多的富豪、官吏,然后下令并州、冀州刺史带队进行大面积抓捕,把相关人等全部扔进了监狱,他放下话来,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之内主动说的,还算是自,十天以后,想说也没有机会了——除非你是真的干干净净,无话可说。

与此同时,刘进亲笔写了一封奏表,交由常惠一起上呈天子。在奏表里,他先反省了自己对当初陛下实施“告法”不理解的错误,然后表达了这些为富不仁、国难的家伙的愤慨,最后表达了不怕万难、一定完成任务的决心,请天子放心,他和卫风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已经等待了半个月的常惠拿到奏表之后,立刻上路,昼夜急行,直奔京师。

第017章 西域

子很随意的靠在锦墩上,高高的举着奏章,就着身仔细的看着卫风的奏章,卫风的奏章很长,以至于他看了后面忘了前面,不得不回头再看,连着看了三遍,总算明白了卫风的用意他叹了一口气,一边示意身后的钩弋夫人替他捏捏有些酸痛的脖颈,一边看着跪在下面的常惠:“你就是常惠?”

“臣是常惠,太原人,太初元年随苏大人出使匈奴的。”常惠的声音略微有些颤,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天子,不由自主的很紧张,他在匈奴经常看到左贤王,也远远的看过先后两任单于,当时觉得他们很威风,很有王风范,可是跟眼前这个看似很随意的华服老比起来,匈奴单于最多只能算是个草莽英雄,天子身上那种似乎自然却又强大无匹的气势,绝不是一般人扮来的。

“苏大人?”天子花白的眉毛抖了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苏武还活着吗?”

“臣听说苏大人还活着,在北海牧羊,十年如一日,起卧未尝忘手中的汉节。”常惠朗声说道。

天子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他半晌才叹了一声:“苏建有好儿。”

苏建是当年随将军出征的老将,曾经以军功封平陵侯,后来因为军败当法贬为庶人,不久又重新起用,卒于代郡太守任上。天子对苏建本人并不亏待,但是他想到苏建的三个儿子觉得有些歉意。

苏建有三个儿子苏嘉、苏、苏贤,都因为苏建的原因,少年时在宫中为郎,苏嘉官至奉车都尉,苏贤官至骑都尉。但是他们都没能善终,苏嘉因为跟随天子到雍城阳宫时,车驾撞到了柱子,车辕撞折了,被劾为大不敬,伏剑自杀。

苏贤从祠河后土祠因为追捕犯法的宦骑不得,畏罪吞药自杀。而苏武出使匈奴,又是一去不复返。苏建的三个儿子,可谓是一个好结果的也没有人想起来未免太息不已。现在听说苏武还活着,而且一直没有忘记自己一个汉臣的身份有象那么许多的人一样投降匈奴,天子的心里由衷的感到一丝安慰。

朕要把苏武接回来,朕能让苏建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天子看着卫风的奏章,抖抖簌簌的提起笔,庄重的写了一个字:“可”。然后对一旁的张安世说:“立刻传诏车骑将军卫风,就按他的计划执行。让他不要慌朕,等得起两年的时间花得起这个钱。”

张世应了一声,坐到一旁草诏。天子回过头看着常惠:“你也是好样的匈奴十年,壮志不改博望侯之风。车骑将军说你通晓匈奴右贤王地,推荐你去乌孙协助傅介子,你可愿意?”

常惠有不愿意之理。他立刻拜倒磕头:“臣愿意!”

“好。朕迁你为光禄大夫。”天子满意点点头:“休息两日。你便起程吧。”

“谢陛下。臣愿意即刻起程。”常惠大声说道:“臣观车骑将军之意。乃以西域之力断匈奴人后路。以求赶尽杀绝。车骑将军现在迟迟没能动手。就是因为西域尚未完成包围之势。故而臣愿即刻起程。尽快到达乌孙。助傅大人一臂之力。斩断匈奴人地后路。”

天子有些意外地看着慷慨激昂地常惠。感慨不已。这才是我大汉地好男儿。他轻轻地拍了拍案几:“既然如此。朕就不留你了。张安世。赐酒。你再把西域传回来地消息跟他说一下。然后送他起程。”

“唯。”张安世躬身应道。然后引着谢完恩地常惠出了大殿。带他到便殿赐酒。常惠感激涕零。他含着泪举起酒杯。恭恭敬敬地对着天子所居大殿地方向磕了三个头。又冲着家乡地方向磕了三个头。哽咽道:“常家列祖列宗。不孝子孙惠今日得蒙天子赐酒。天恩难忘。此生一定以身报国。不敢有违。”

说完。他一仰脖子。将杯中酒饮尽。这才对一旁面露钦佩之色地张安世说:“请大人解说西域形势。”

张安世被常惠的**所染,也有些激动不已,他清咳了一声,开始向常惠讲解西域传来的最新消息。三月份傅介子和赖丹出,四月,傅介子到达楼兰,责备楼兰王杀害汉使,纵容匈奴人通过其境,楼兰王不服,又贪图傅介子所带的钱财,竟然起意要派人劫杀傅介子,谋夺其财。傅介子得悉其谋,在戳穿了楼兰王的把戏后,随即以赖丹随行的二百汉军包围了楼兰王宫,直入宫室,悍然斩杀了楼兰王,西域为之震惊。随后经过龟兹、乌孙时,各国屏息不敢高声,乌孙王亲自出城迎接。傅介子和乌孙公主联手,很快就控制了乌孙,恩威并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然后傅介子趁势打铁,抰乌孙之势,声讨对大汉心有不服的诸国,很快就重新安定了西域。

与此同时,赖丹到达轮台,屯田驻守。龟兹王开始不服气一个曾经的质子挟大汉之威,反而坐在他的头上,纵容手下贵人企图找赖丹的麻烦,不料赖丹早有准

郑众、任朝布下了一个大大的陷阱,把意图不轨的了个片甲不留,逼得龟兹王亲至戍所请罪,这才算了事,而本来意图斩杀龟兹王立威的赖丹在郑众的劝说下,适时的放低了姿态,放过了龟兹王。这一杀一放,既让西域各国感到了大汉的天威,又让他们明白了大汉的善意,西域各国对大汉的怀立刻烟消云散,各国先后遣返了匈奴使,转而派使到长安向天子进贡,表示归服之意。

“常大人,你去西域之后,一切就万事俱备了介子现在手上有西域三十六国组织起来的六万大军时准备出击。”张安世笑容满面的对常惠说:“大人此去,一定能马到成功。”

“多谢大人吉言。”常惠十分高兴。

“但愿这次能够彻底解决匈奴人的麻烦,我大汉就真正是四夷宾服,万国来朝了。”张安世有些艳羡的看着常惠:“大人此去,立功封侯不在话下,我真是有些眼热啊。”

常惠哈哈大笑,意气风。

张安世送走了常惠,这才回到宫里。天子走了,金日将天子批准的诏书交给了张安世,眼神非常复杂。张安世看了一眼手中卫风的奏表和天子批示的诏书道金日在想什么,却无法安慰,只得装做没看见,匆匆的下去了。金日站在空荡荡的殿中着空荡荡的御座,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失神的走了。

张安世下值刚回到家中久,他的兄长张贺就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见他就问道:“皇孙有消息来了?”

张安世瞟了眼兄长,强压着心中的不快,淡淡的说了一句:“太子告病倒还是关心政事啊。”

张贺沉下了脸,很不高的对他说:“你这是什么话子虽然告病,可是还是太子陛下还没有废除太子之位,他就还是储君。再说了子就算不是太子了,他关心一下皇孙的事情,也不为过吧。”

“父关心儿子,当然不为过。”张安世停了一会,又说道:“不过,我大汉以孝为先,他还是先关心一下陛下才是。陛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太子这时候似乎不应该节外生枝,惹陛下生气吧。”

张贺默了,他是太子家令,当然知道太子的动向。太子对卫风劝陛下倾全国之力出征的事情十分反感,虽然因为陛下一力赞成,他不敢说什么,可是他一直在关心北疆的战事。听说卫风除了初战小胜之外,一直按兵不动,他私下里不知道叹了多少气。

“太子关心战事,也是为国家好。就是一个匹夫,也有权利表达自己的看法,何况是太子呢。”张贺轻声的解释道:“兄弟,你不要对太子有成见。”

“我不是对太子有成见。”张安世摇了摇头:“兄长,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想得太多了,陛上的脾气你们都是知道的,他绝不会因为有几个人反对,就取消北征的计划。我可以告诉你,车骑将军拟了一个为期两年的详细作战计划,陛下已经准了。”

“两年?”张贺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今年是解决不了了?”

“本来能解决的,可是因为皇孙手太软,军粮一直没有送到车骑将军手中,贻误战机了。”张安世不满的看了一眼张贺:“太子还要指使人再谏吗?”

张贺尴尬的低下了头,看来太子私下指使一些儒生上书,反对北征的事没能瞒过天子的眼睛。

“让他安份点,不要自作聪明,毁了自己,也连接着毁了儿孙。”张安世不客气的说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玩意没见过?太子真是越过越糊涂了,居然想出这种笨办法。是不是张光走了,他身边就没有能出个正经主意的人了?难道一定要陛下下诏废了他这个太子之位,他才肯罢休?”

张安世越说越气,他站起身来,有些烦燥的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站在张贺面前,弯下腰恳求道:“兄长,你就听我一句话,劝劝太子,让他安安心心的养病。这样的话,皇孙还有一丝机会,如果他再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只怕会越陷越深。眼下这个时候,他不站在陛下的身后支持也就罢了,怎么还和陛下对着干?他是和皇孙有仇,还是和卫风有仇?这么不希望他们立功?”

张贺闷声不语,他沉默了好一会,抬起头问张安世道:“你说,这次北征能成功吗?”

“不知道。”张安世摇了摇头,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北征的大军在北疆出人意料的按兵不动,迟迟不进入匈奴寻找匈奴主力决战,让他也觉得可理解,卫风的计划虽然详尽,可是在他看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能不能实现谁也说不准。可是他不能对张贺说这些,他只能说:“困难是不小,可是,机会也不小。”

第018章 博士

贺被张安世说得哑口无言,他面红耳赤的辞别了张十分郁闷的回到博望苑。一路上他都在考虑张安世的话,张安世既然说卫风有可能一战而解决北疆的匈奴问题,那说明卫风刚刚呈送给陛下的那份计划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要不然张安世不会这么看重。张贺虽然是兄长,可是他一直认为兄弟张安世比他有才、有见识,他相信张安世的眼光不会看错。

太子听了张贺的回报,良久未言,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石德说:“石师傅,以后再有博士来求见,一概替我挡了吧,从现在此,我再也不见任何人。”

石德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太子现在很难,刘进和卫风已经捆在一起,反对卫风的举措,不仅意味着反对天子,还意味着对刘进不利。对太子而言,其他的或许还可以商量,但是刘进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伤害的。至于那些博士,还是由他们自己去乱叫吧。

太子背着手,低着头,脚步沉重的走了出书房,沿着小径信步来到池边,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抱着腿,看着水中若隐若现的小鱼,羡慕的笑了。还是鱼好啊,不求名不求利,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个水池里,也许到死也不会有什么不满足。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太子以后只能困守在博望苑里终此一生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太子偏过头看了一眼,来的是舍人无且,他知道无且是担心他的安全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他淡漠的笑了,对无且招了招手:“无且,你陪我坐一会儿。”

无且摇了摇头:“下面前,如何能有臣的位置。

臣站着就行。”他淡淡的笑:“要不然石大人看见了,又得教训臣一通。”

太子扑哧声,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张光和李禹被天子调走之后,石德的心情一直不好博望苑里剩下不多的舍人就成了他的出气缸,一看到有什么不合礼仪的事情,他都说唠唠叨叨的说上半天把对方说地自容才肯罢休。以至于好多舍人看到他都绕着走,生怕被他逮住教训一顿。太子知道他的心里想什么,他对石德这种很丢身份的事情也并不喜欢,只是他长久以来已经养成的性格让他不忍对石德说些什么,如今石德还能陪在他的身边,对他来说已经难能可贵了。

“无且,”~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无且的表情,极力装出一种淡然的模样:“你和……风弟的关系一直不错,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无且有些意外的看了太子一眼,太的脸色很平静,语气也很随意,似乎只是随嘴一说。无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心里对自己刚才的意外有些自责,太子和卫风有着相同的血脉肯定是闷得慌,随便找个话题说说罢了。

“卫大是个直性子。”无且斟字酌句地说:“他看得中地人。能掏出心来。他看不中地人。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什么心机。”无且笑了笑。又说:“他颇有大将军家风我们这些下人十分客气。从来不摆架子在步兵营呆了几天。听那些士卒说了很多卫大人关心他们地事情。”

“是吗?”太子地心情有些暗了把心里对卫风地怀疑又咽了回去。无且对卫风地推崇从他闪亮地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来。自己那些没有根据地推测还是不要说了吧。他随嘴岔开了话题:“你在步兵营那些日子。都是怎么过地?”

想起被卫风拘禁在步兵营地那段日子。无且心有余悸。他当时真以为卫风为了报仇。不管太子地死活了。他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短短地几天对他来说就象几十年一样漫长。直到卫风带着天子诏书从甘泉宫返回。他才算是重见天日。

无且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说出当时地真实心情。他淡淡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我虽然不能出来。可是我相信卫大人一定会出手相救地。后来果不其然。卫大人求到了陛下地诏书。救了殿下。”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太子苦笑了一声。看着水中地鱼跃出水面打了个水花。飞散地水花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地涟漪。

“是啊。”无且有些心虚地说:“殿下不也如此吗?”

太子没有回答,他当然不能告诉无且,他当时对卫风是没有什么信心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最后关头向刘靖投降。那一次京师大乱,最后谁是胜利者?是他吗?显然不是。他杀了江充,杀了韩说,还把李广利、刘屈拖下了水,可是他并没有赢,最后赢的,好象只有卫风一个人——他获

所有人的赞赏,天子的欢心,皇后的喜爱,甚至该对他这个父亲表现出来的尊重。

一想到此,太子的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象是被蚂蚁啃咬一般的难受。

“无且,你觉得卫风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太子不知不觉的改变了对卫风的称呼。

无且搔着头想了想,咧着嘴笑道:“当然有不一样,他现在长大了,不再象以前一样任性鲁莽,只知道打仗生事了,想事情也比以前周全了。

臣以为,他已经露出了人一等的潜质,将来出将入相,前途不可限量。”

太子暗自叹了气,彻底打消了和无且讨论卫风的兴趣,无且比刘进还崇拜卫风,跟他说卫风的不是,无异于自找没趣。他怔怔的看着水中的鱼儿,半天没有说话。颇有些兴奋的无且见太子心情不好,只得打住了话题,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太子。

石德气喘吁吁的从远处了过去,后面跟着一个怒气冲冲的博士,无且认识,这是太学里的博士狄云,前些天经常来找太子,慷慨激昂的要太子向天子进言,传达民间对北征不满的呼声,每次都引经据典,说得嘴角一堆白沫,让无且这样的人头晕脑胀。一见他来了,无且识相的退避三舍,隐到了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可惜无且很快就现,他的打算落空了,狄云的声音大得惊人,他不想听都不行。

“殿下,为何何消沉?”

太子站起身,看着怒气满面的狄云,有不满的看了一眼石德,石德低着头,一声不吭,佯装看不到太子的眼神。太子无奈,堆起笑脸道:“狄博士何出此言?”

“殿下,你的脸色不好,我现在都能看出来,殿下又何必掩饰呢。夫子云,‘巧言侫色鲜矣仁’,殿下难道忘了圣人的教诲了吗?”狄云怒气冲冲的责备道。太子知道他口无遮拦,却没想到他口无遮拦到这个地步,不由得脸色一僵,几乎沉下脸来喝斥他。话到嘴边,又想起来这个犟牛的脾性,只怕自己一火,又要引得他多说半天,这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强挤出一份笑容:“据不敢。”

“殿下,下汹汹,民不聊生,殿下身为储君,不思为君父分忧,却在这里做慕鱼之思吗?”博士根本看不到太子眼中的不快,也不看石德递过来的脸色,他意气风的挥着衣袖说道:“皇孙迁移流民,在晋阳擅自斩杀了十几个无辜的百姓,已经激起了极大的民愤,殿下难道没有听到消息吗?”

太子皱起了眉头,也是刚刚接到刘进的书信,怎么这个狄云的消息也如此灵通,居然赶得上朝庭的六百里快骑传送的度。他心中一动,忽然觉得其中有些古怪,立刻故作不知的摇了摇头,吃惊的说:“竟有此事?”

狄云对刘据的神色变化毫无察觉,他唾沫横飞,噼哩啪啦的将他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刘进如何目无法纪,只顾着自己立功,居然斩杀百姓,掠夺民财,简直是罪大恶极,言下之意是太子殿下教子无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只有赶紧向天子上书,请求撤回北征的大军,归还掠夺的民财,才能天下太平臻于王道。

“夫人云,仁者爱人,唯有广施仁义,才会得到天下臣民的爱戴。殿下虽然教子无方,可是只要勇于改过,善莫大焉。”狄云完了一大通议论,又开始准备引用圣人的话,教导太子做一个尧舜一般的仁义之君,实现王道,却被太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什么时候生的事情?”

“两天前……”博士脱口而出,话刚出了口,他也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有些苍白,结结巴巴的说:“臣……臣也只是听说。”

“听说?听说的话你也敢乱传?”太子满腔的怒气终于找到了机会泄,他沉了下脸对狄云喝道:“你消息够快啊,都赶上朝庭的六百里急报了,哼哼哼,不知道你们用了多少快马来传递消息啊?有这么多马,为什么没送到北疆去打匈奴人?”

“臣……”狄云被太子连珠炮般的追问逼得语无伦次,汗如雨下。

想到前一段时间贤良、文学引导的民意,太子头皮一顿麻,他阴着脸对无且挥了挥手:“送狄博士到廷尉府走一趟。”

“殿下不可。”石德立刻慌了神,一把扯着太子的衣袖,刚要说话,却被太子阴沉的眼神看了一眼,立刻想起来这不符他一直标榜的礼节,连忙又松开了手,轻声哀求道:“殿下,不可啊!”

第019章 风起于萍末

子很不高兴,他觉得有种被石德愚弄了的感觉,本实的闭门思过,根本不打算惹是非,以免引起天子的不快,是石德引着那些博士来找他,跟他说北征已经引得民议沸腾,天下不安,要他出面向天子上书,反应情况。(pm)他听了很着急,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处境,就没有自己出面,只是让那些博士自己上书,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他再出面呼吁。可是他今天从狄云得到消息的度中现了疑点,他觉得他被人这些人利用了,在他不情愿的情况下,把他又推到了前台。

可以想象,那些人在公众面前肯定是说他在支持他们,难怪张安世会那么不给张贺面子。

太子气极而笑,他看着石德:“师傅,为什么不能?”

“殿下,现在朝中能支持殿下的还有什么人?”石德看着太子,一指被无且拉到旁边犹自梗着脖子的狄云:“不就剩下这些读书人吗?如果殿下将狄博士送到廷尉府,那以后还有谁敢亲近殿下?”

“他们这是亲近我吗?”太子压着声音,不悦的横了石德一眼:“我现在什么情况,他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让我去违逆陛下的意思,不是让我自寻死路吗?”

石德也急了,嗓大了起来:“殿下,你现在就是将他送到廷尉府,就能洗脱你身上的嫌吗?陛下都已经认定是你指使的了,你现在还能脱身吗?如果陛下认为你是见势不妙士断腕当如何?”

太子愕然。他愤怒的看着德,却又无话可说,只是咬牙切齿的生着闷气。不经意之间,他又被扯进了是非圈,管也是,不管也不是,反正都没什么好结果。

“师傅有何妙?”太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于今之计,殿下还是代转达一下,顺便……也好向陛下解释一二。”石德见太子面色不善,惭愧的说道。太子想了想了摇头说:“我正在养病,不方便见陛下,还是麻烦师傅亲自跑一趟吧。”

石无奈,只得点头应了。

“这是博士们地意见?”天子随手翻了播案上地奏表色很平静。既没有勃然大怒没有连连赞许。让跪在下面地石德觉得十分意外。

“这是……博士们听取了各地地民声后。共同拟定地。”

“看来朕这次北征。着实不得人心啊。”天子抖着胡须笑了。他从奏表上抬起眼光。有些讽刺地看了一眼石德:“太子看过吗?他是什么意见?”

“殿下看过……是不赞同地。”石德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地说:“不过下以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听则明偏听则暗。能让陛下知道些不同意见未尝不是好事。”

“既然如此。那就给众臣们议议吧。”天子点点头。将奏表扔给低着头站在一旁地张安世和金日。用手指指点着奏章说:“让丞相暴胜之和御史大夫商丘成好好特别是搜粟都尉桑弘羊。这上面两大项。第一项可就是说地他地事。”天子站起身。举步欲走。又停住了。转过头对刚刚抹了把汗地石德说:“博士们对盐铁专卖还有什么想法。让他们好好地拟个章呈。一并呈上来吧。至于专将地事。暂时就不要提了。大军已经出征。临阵换将。会影响军心地。”

石德吃了一惊。随即叩头领旨。

这次送上去的奏章主要说了两件事情,一件是针对桑弘羊的盐铁专卖政策,指责他与民争利,另一件是说北征的事,他们没有直接指责北征不妥,而是说十几万大军集中在卫风一个年轻人的手里,过于冒险,不够持重,言下之意应该有人分兵,免得卫风专权。现在天子直接了当的否决了这件事,让石德再一次领教了卫风在天子心目中的宠信地位。天子的脾气他大致是知道的了谁,就会不顾其他人的意见去用谁,当年的卫青、霍去病如此,后来的李广利也是如此,现在的卫风,依然如此。他本想再争,可是一想,陛下能够如此轻易的答应讨论盐铁之议,已经是出乎意料之外了,卫风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毕竟盐铁之议涉及到的人更多一些。

“臣领旨。”石德连忙磕头施恩。

“太子的身体怎么样?如果有点好转的话,让他也去听听吧。”天子摆了摆大袖,径自出门去了。

石德犹豫了一下,刚要回答,天子已经出了大殿,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张安世和金日,有些难堪的笑了笑,起身出了门。张安世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拍着手里的奏表对金日说:“金大人,这帮人还真会惹事,到底是把事情捅到陛下的跟前来了。只怕这次……唉”

金日

看着张安世,等张安世叹完了气,才静静的说道:说要让众臣们议议,我们就下去就是了,陛下心中自有章程,张大人又何必担心。”

张安世笑了笑:“金大人说得对,我等照陛下的口诏办就是了。”他提起笔,本想按天子的意思把奏表摘录一下,可是一想,又放下了笔,将奏表掖进袖子里,站起身来说道:“我这就给丞相大人送去。”

金日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笑着。

暴胜之一看到张安世转交过去的奏表,又听了张安世转达的天子口诏,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暗地里对太子十分不满虽然出面的是石德,可是暴胜之还是把帐算到了太子头上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前线打仗的一个是力挺他的外戚卫风,一个是他亲生儿子,这个时候他还在后面把这些话传到天子的耳朵里?再说了,他上次可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太子这么做,不是等于把他这个丞相也推到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他犹豫了一下,随即堆起满面的笑容对张安世说:“有劳张大人回复陛下,臣一定谨遵陛下的旨意,尽快召集众臣商量个结果出来,报与陛下。”

张安世笑了,闲了两句,转身离去。暴胜之刚把张安世送出门,回头就叫来了丞相长史陈春。陈春六十多岁,长得圆圆的脸,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黄胡子,两只小眼睛,一脸的笑容,看起来极是平庸,只有暴胜之才知道,他那张看似平庸的脸后面是对官场深刻的理解。他跟着暴胜之二十多年了,一直深受暴胜之信任,暴胜之能走到今天,有陈春在幕后出谋划策的功劳。

“大人如何看?”陈春小心的着下巴上的黄胡须,眨巴着小眼睛,笑眯眯的问道。

“当此大战之,这些不识相的生提这样的建议,岂不是自找麻烦,惹陛下生气?”暴胜之不快的说道:“陛下不想听,又不想落一个不受谏的恶名,所以把这件事推到丞相府了反正丞相府也没什么事做。”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三公之位,不好做啊。”

陈春没有应他的话,三之中现在也就御史大夫好做一些,丞相虽然没什么权,总比已经相当于取消的太尉要好些。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唉声叹气的暴胜之,摇了摇头:“大人,你还没搞明白陛下的意思。”

“陛究竟是什么意思?”暴胜之见陈春话中有话,连忙收起了自伤,心急的问道。

“以陛的脾气,他如果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因为怕留下拒谏的名声而委屈自己的。”陈春轻声说道:“两件事,陛下只准讨论一件,至于卫风独揽兵权的事,他提都不让提,他是怕别人说吗?”

“那……”暴胜之也回过神来了,他立刻白了自己对事情的估计出了偏差。

“陛下自己也对天下的情况把握不定,他也想趁些机会了解一下,再说了,他年纪这么大了,也想听听民间对他一生的功过是如何评价的,桑弘羊的盐铁专卖,可不仅仅是项普通的政策,那后面牵连着的可是陛下征伐四夷的赫赫武功。”陈春的小眼睛放着光,盯着暴胜之的眼睛说:“论盐铁专卖,就是在讨论陛下的征伐,大人还以为这是件小事吗?”

暴胜之瞪大了眼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庆幸不已。好家伙,自己怎么没看到这一层呢,差点把这当件小事给随便处理了。

“那该如何是好?”

“盐铁专卖那是桑弘羊的得意之作,陛下也说了,要特意让桑弘羊丞相又何必把这件事揽在手里?丞相把相关人等召集起来就行了,至于他们怎么议,议些什么内容,丞相却不可急于表态。”陈春笑了:“丞相,佐陛下调和阴阳而已。”

暴胜之见陈春说起开国名臣陈平那一句名言,不禁扑哧一声笑了,他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急于表态,就让桑弘羊着急上火”

“大人,应该给公子去封书信了。”陈春适时的提醒了暴胜之一声。

一提到在卫风的车骑将军府任职的儿子暴安平,暴胜之就有些上火。

他为了和卫风套近乎,也为了儿子的前途,特意把暴安平送到车骑将军府任职,卫风也很够意思,安排了一个又安全又显赫的位置给他,可是暴平几次写信回来却没说卫风一个好字,倒是抱怨他看得太紧,没给他留点揩油的机会。这让暴胜之恨铁不成钢,非常恼火,老子大小是个俸禄万石的丞相,差那么点油水吗?

第020章 推波助澜

胜之给儿子写了一封措词很强硬的信。在信里,他安平,车骑将军卫风卫大人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他现在没有收拾你,并不是怕你,那是看在老子我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份上,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自己倒了霉,把老子也给扯进去,你想让我步刘屈的后尘吗?你要是真觉得跟着卫风不好,你就回长安来吧,我让你兄弟暴和平到车骑将军的幕府去任职。

暴平吓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老子真的生气了。别看他是个纨绔子弟,可是暴胜之真要起火来,他还是很紧张的,暴胜之可不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父亲,他杀伐果断,在家里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再说了,如果他真的回了长安,而让二弟暴和平过来,他这长子的位置也就算到头了。

暴平没敢再调皮,他乖乖的去找卫风,准备把暴胜之要他转告的消息告诉卫风。在将军府前面报了名,暴安平一边考虑着怎么说话,一边进了府。正堂里,车骑将军卫风正和桑迁轻声交谈着,桑迁的脸色不太自然,眼角不停的**着,而卫风微微的眯着眼睛沉吟不语,看样子正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

“大人暴安平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偷偷打量着卫风的眼神。卫风抬起头看了一眼,示意了一下面前的位置,笑了:“司空令,找我有事?”

“有点小事。”暴安平强笑着了一眼桑迁,桑迁有些不快的回瞪了他一眼,起身去了旁边的房间。暴安平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将军,家父写信来说,京师有些博士不安份合起来上书,反对北征。特别……”他瞟了一眼卫风,想从卫风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是卫风的脸色却很平静,平静得好象没听出暴安平语下面隐藏的意思。暴安平无奈,只得接着说道:“他们建议陛下再任命其他的将领,与将军共同掌兵。”

“陛下的意思呢?”风淡淡的问了一句。

“陛下对将军是信任的。”暴平连忙笑着说:“我父亲说,陛下不准那些人再议这个问题,可见对将军的信任。”

“卫风惭愧啊。”卫风叹了口气,举起手对京师方向拜了拜皱着眉头说:“卫风受陛下重托,率十几万精锐北征,到现在却还没能取得一点值得称道的战绩,实在是惭愧。不过有众位鼎力扶持风将夙夜以兴,不敢有负皇恩。”

暴平脸一红听出了卫风的意思,连忙敛色应道:“安平不才,一定竭尽驽钝之才,以助将军。”

“感不尽。”卫风回了一礼:“请代向丞相大人问候,有他在京师主持大局,卫风相信管有什么事,都能处理好的。”

暴安平听了连称谢。起身告辞。他一边回想着卫风地话边出了门。迎面正碰上商丘成地儿子商容。商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对暴安平地来意了然于心地样子。暴安平和商容关系很好。他捏起拳头捶了商容一下。笑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装什么高人。”

“丞相大人信了?”商容陪着暴安平向外走。

“怎么。你阿翁也来信了?”暴安平一愣。

“当然。”商容点点头:“不过。我们两家都不如桑家快。桑家地快马昨天就到了。”

暴平停住了脚步。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桑迁地表情是那样古怪地呢。感情自己以为地机密消息。人家早就知道了。他有些尴尬地看着商容。见商容地眼神里有些忧虑。他立刻明白了。这次商容也没抢上拍马屁地好机会。说不准和他一样。被老子骂了。

“卫大人是什么意见?”暴安平赶上一步,和商容并肩而行。

“这件事,你我不用太着急。”商容扫了一眼四周,凑到暴安平的耳边轻声说道:“那些人针对的是卫大人、桑弘羊,要着急的也是他们,我们跟着看看就行了。”

“你怕了?”暴安平嗤嗤的笑了。

“怕?我怕谁?”商容声厉色荏的说:“我只想不想和那些书呆子作对,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嘴头子却厉害,我可不想成为他们嘴中的奸侫。”

“哈哈哈……你就是怕了,还嘴硬。”暴安平指着商容笑了几声,拱手作别。

桑迁坐在卫风面前,有些着急的问道:“大人,你的看法如何?陛下让家父应答他们,可是家父如果被他们拖住了,岂不是要耽误北疆的战事?”

卫风摸着颌下的

了,他看着有些乱了方寸的桑迁,觉得特别好笑。桑弘羊动攻击的是他喜欢亲近的儒生,他夹在其中,不知道帮哪一边好,只好来找他拿主意。他说得也不错,桑弘羊担负着筹集军粮的重任,这个时候和那些天天卖嘴的儒生去辩论,只怕会耽误事。可是这件事也是陛下指定的,他卫风也不好直接说不行。

而且他隐隐的也觉得,陛下在这个时候让桑弘羊去面对那些儒生,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有人上书,场面上需要应付一下。他记得历史上确实有过这么一次大辩论,不过当时天子已经驾崩了,正是霍光当政的时候。那次辩论虽然儒生并没有取得彻底的胜利,但是却扭转了历史前进的方向。

盐铁论?卫风忽然心中豁然开朗,他笑了。桑迁见他笑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满怀希望的看着他,等他说出个好主意。卫风清咳了一声,抹了抹嘴角的软须,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他们要辩论,干脆就来个全国范围的大辩论吧。你回信给令尊大人,请他上书天子,建议天子召集全国的民意代表进京,好好的讨论一下现行的各种政策。”

桑迁几乎都崩溃了,卫风这是解决问题还是扩大事态啊,京师的博士已经够多了,还要在全国召集,那老父能应付得过来?他急红了脸,刚要说话,司马玄操笑着按住了他:“桑长史,我大汉疆域辽阔,要想把那些多人召集起来,可不是件易事,等最远的郡县得到消息,再把人派到京师,只怕要到明年了。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准备,还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桑迁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喜不自胜的连连拱手,起身匆匆的去了。卫风和司马玄操互相看了一眼,会心的笑了。卫风笑了两声,想了想对司马玄操说:“这次大辩论,太史公只怕又要关注了,说不准,他还能写出好文章来。”

“大人觉得,陛下怎么看?”司马玄操没有应卫风的话,反倒收了笑容,很严肃的问道。

“陛下?”卫风伸手取过酒勺,自己舀了一杯酒,端到嘴边慢慢的呷着,他的目光越过酒杯,看向墙上挂着的大幅地图:“陛下最在乎的,是他的功业如何被别人评说。

所以,明年大~之前,我们一定要彻底击败匈奴人,在他的功业上再添上最亮的一笔。然后那些人怎么说都改变不了陛下的看法,或许,还会弄巧成拙。”

他回过头对司马玄操:“你和孔家的人熟悉吗?”

司玄操笑了:“大人如果有需要,就是不熟悉,也能熟悉起来。大人要找孔家的人出来帮忙?”

“我要他帮什忙,我只是想把水搅得更混一些罢了。”卫风叹了口气:“到时候让他自己乱了自己阵脚,岂不是更有意思?这些人天生就是闲不住的,不给他们找个对手,他们就会胡乱撕咬,让你不得安生。”

司马玄操然,没想到那些做学问的儒生在卫风的眼里竟是如此不堪,和疯狗差不了多少了。他虽然不是正经的儒生,到底还是个读书人,不好附和卫风的这个论调,便扯开了话题:“我派人去京师找他们吧,他们一定会很乐意的。”

“嗯,这件事就这么处理吧,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是如何把仗打好。”卫风重新抬起头看着墙上的地图:“贵义传来消息,匈奴人大会蹀林之后,并没有散去,各地的大军源源不断的向边境靠拢,入侵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我们不得不跟他们好好的打一仗。”

“打一仗不难,可是西域那边还没有准备好,要想合围,目前还不可能啊。”司马玄操叹惜道。

卫风也有些觉得遗憾,以他手中的实力,现在打一个大胜仗并不是难事,可是匈奴人一旦打了败仗,从此远遁,那就麻烦大了。他一直希望西域那边那截断匈奴人西撤的退路,可是西域到现在还没有准备完成的消息传来,让他有些犹豫不决。他本想等一等,可是现在匈奴人逼了上来,京师那边也有人在怀他的能力,情况不容他再等。天子现在还能支持他,可是一旦他承受不住压力,在他大胜匈奴人之前撤回大军,那前面的一切准备就全泡汤了。

“派人去请徐将军来议事,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打最好。”卫风摆了摆手,吩咐司马玄操。

第021章 左贤王

轻的左贤王昆莫紧紧的拉着缰绳,两条年轻有力的腹,极力远眺,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的狼烟隐约可见,他知道,那里就是汉人的长城,越过长城,就是汉人富饶的土地,上面有他们所需要的粮食、人口和各种各样的财富,可以供他们安全舒适的渡过冬天。他十分兴奋,他今年二十岁,做了几年左贤王,这次是他第一次单独领兵出征,意味着他从此就是一个成年人,就此踏上自己的舞台。

“这里到汉人的边境还有多远?”昆莫压制着自己兴奋的心情,故作平静的问道。

“左贤王,这里离汉人的边境还有一百五十里,前面不远就是诺水了,今天在那里扎营吧。”身旁的万夫长铁头用马鞭指着前面说道。

“诺水?就是屠吃败仗的那个地方?”昆莫忍不住的笑了。屠不是他这一边的,对屠耆的大败,他除了幸灾乐祸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感伤。

“是。”铁头也笑了,他能理解左贤王现在的心情:“他真对不起他的名字。”

屠耆这个词是语是就是聪明贤良的意思。昆莫听铁头这么一是抵制不住自己的开心,仰天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他才收住了笑容:“去请左校王来,听听他的意见再说。”

马蹄声声,左校王李陵带十几个亲卫,很快来到昆莫的面前。昆莫早已下了马敬的等候着,他对这个汉人降将十分佩服,一直执弟子之礼。李陵身高八尺,肩宽体壮里透红的长圆脸,大眼睛,高鼻梁,一张狮口掩映在浓密的胡须之起来十分威猛,他今年才四十岁出头是因为那场变故,他的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足有六十开外胡须头几乎已经全白了,那双曾经精光四射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无法言说的哀痛。

“左贤王。”李陵提着马鞭,很客气的向昆莫行礼。昆莫连忙还礼:“左校王客气了我派人请你来,是想和左校王商量一下,今天在哪里安营为好。”

“就到诺水边吧。”李陵淡漠的指了水方向,又看了一眼火红火红的落日:“今天早点安营,让将士早点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

“就听左校王的。”昆莫二话没说刻让人到诺水边安营,他自己拉着李陵上了旁边的一个小土丘人拿来了酒浆,扔了一袋给李陵自己打开一袋,举过头顶咚咚的向嘴里倒了一大口。

李陵摇了摇头。微微地笑了一声。从怀取出一只漆黑亮地犀角杯。让卫士给他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呷着。他低着头。极力控制着自己想向南看地十年了。到匈奴十年了。他又一次看到了大汉地长城。那里曾经是他地祖辈、父辈抛头颅洒热血守卫地地方。如今他却带着匈奴人来攻打。真是天意弄人啊。李陵心情五味杂陈。垂头不语。

昆莫兴奋。没有感觉到李陵复杂地心情。他指着正在忙碌着扎营地士兵说道:“左校王。上次屠耆在诺水遇袭。我们这次会不会也遇到这样地事?”

李陵摇摇头:“不管汉军会不会来偷袭。我们都要做好准备。屠之所以失败。并不是兵力不足。而是粗心大意。他就是不败在诺水。以后也会败在其他地地方。”

昆莫点点头。他挥了挥手。侍卫长会意地带着侍卫退到了十步开外。李陵见了。知道昆莫有话要说。他迟疑了一下。也挥手斥退了侍卫。昆莫满意地向李陵凑近了几步。换了个称呼:“师傅。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李陵犹豫了一下。他到匈奴之外。一直深居简出。不和任何匈奴人接触。但是狐鹿姑单于很器重他。不仅将女儿嫁给他。还在他杀了李绪之后。又冒着和大氏翻脸地危险将他藏到北海。大氏死了之后。他被招回单于庭。任命为左校王。左校王归属左贤王统领。李陵知道单于地用意何在。左贤王是意料之中地嗣君。但是太年轻了。单于是希望他能够把左贤王教导成为一个强悍而睿智地单于。

李陵很矛盾。教导出一个强悍而睿智地单于。对匈奴来说是件好事。可是对他曾经地故国大汉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他无数次地想过。那个他既恨之入骨又十分敬重地天子老了。而他地太子刘据却是个软弱地人。

如果天子驾崩、太子即位,而匈奴却崛起一个强悍如冒顿的单于,那汉匈之间的形势就有可能逆转这是李陵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是狐鹿姑单于对他有恩,他又不好一口拒绝,这和他受人滴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的信条不符,因此他一直在犹豫,一方面在指点昆莫,一方面又不愿意涉入太深。

匈奴人和

样,内部同样充满了阴谋和肮脏的交易,为了单于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昆莫原本是当不了左贤王的。上一任单于且侯单于的氏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当时的左贤王达林,次子是当时的左大将公孙狼。且侯单于死的时候,遗言立左贤王达林为单于,但是左贤王达林迟迟未到,匈奴贵人以为左贤王达林也病了,就立了左大将公孙狼为单于。后来左贤王达林赶到了单于庭,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敢进见。公孙狼就派人去召他,说愿意将单于之位让出来,他还去做他的左大将。左贤王达林生怕他是诳他,不敢答应,就推说自己病了,不能继任,单于之位还是就由你做吧。但是公孙狼不听,他对左贤王的使说,这个单于之位本来就是你的,就算你是真的病了,等你病死了,再传给我吧。达林听了,这才去单于庭继任单于,是为狐鹿姑单于。他为了感谢公孙狼的情义,立公孙狼为左贤王,向大家表明自己死后,单于之位要传给弟弟。不料过了几年,那股感激的心情淡了,狐鹿姑单于有些后悔了,正好公孙狼又病死了,他没有按照匈奴人的规矩立公孙狼的儿子公孙虎为左贤王,而是立了自己的儿子昆莫为左贤王,又把公孙虎封为日逐王,等于取消了公孙虎的继承权。公孙虎虽然不服气,但是实力不济,也只得忍气吞声。

李陵知道牵扯进这些事的结果大多不妙,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降将。但是昆莫对他十分崇拜,一有问就会来向他请教,不仅是用兵方面的,还包括匈奴人内部的政治事务,在两个人私下面对的时候,他都是称呼他为师傅,和汉人一样,师傅这个词是个很尊重的称呼,有半父之谊,这份器重让李陵又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得勉为其难的帮助昆莫。

昆莫的脸上露出一丝忧郁的神色,他轻声对李陵说:“师傅,我听到一个消息,说单于又改了主意,说我太年轻,不适合做单于,想要改立叔叔铁托为左贤王,将来把单于之位传给铁叔。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陵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悦的看着昆莫:“左贤王,你觉得这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昆莫不解的看着李陵,觉得李陵的话说得莫名其妙。

“单于今年才五多岁,怎么会想到后事?你最近见过他的,他身体很差吗?”李陵叹了口气,觉得十分愧对狐鹿姑单于,这个昆莫显然不是成为冒顿单于那样英主的材料,居然连这个拙劣之极的主意都识不破。且不说狐鹿姑单于现在身体还不错,就算是快死了,他又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昆莫都二十岁了,这次单于又让他领兵主攻汉朝的左翼,这哪里是想要废弃他的征兆。

左大都尉铁托虽然是单的异母弟,名声也不错,可是他还能比让出单于位的左大将公孙狼和单于亲吗?

昆莫犹豫了刻,不知道是不是该再说下去。他对这件事也有疑心,但是远不如李陵这么坚定。匈奴人和汉人不一样,别看单于现在身体好,说不定哪天长天生要招他去了,他立刻就走了。左大都尉名声一直很好,单于对公孙狼的事情又有些愧疚,很难说会不会把单于位让给左大都尉来表明他的公正。

“左贤王,这件事不可轻信,以防有在挑拨左贤王和单于的关系。”李陵见昆莫眼神闪动,知道他心里对自己的话并不相信,便又劝道:“单于让左贤王带兵为前锋,而以左大都尉为后继,替左贤王押送粮草辎重,这就是对谣言的回击,是让左贤王和左大都尉紧密合作,而不是让你们生份了,给人以可趁之机。左贤王,你可不能中了某些人的离间之计,伤了单于的心啊。”

“师傅,我……知道了。”昆莫觉李陵说得有些道理,他心里也有些动摇了,当下露出笑容说:“师傅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我也觉得这好象不太可能的。”

“左贤王真能这么想,那才是好事。”李陵起身来,手搭在眉檐上,眺望着暮色下渐渐黯淡的天边:“左贤王,这里接近汉人的边境了,卫风手中有三万多精骑,要防止他们长途奔袭。我们这里有三万人,而左大都尉可只有一万人,他押运的大批牛羊、粮草,那可是我们的命脉。左贤王应该派人提醒他,让他小心从事,不要离开我大军太远。”

昆莫了:“师傅放心,我马上就派人去。”

这些天有点小事,可能更新不会太准时,请诸位书友见谅。

第022章 神箭手

李陵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大帐里,他的匈奴人盖娅正端坐在案前,细心的缝补着李陵的一件大氅。她是狐鹿姑单于的女儿,嫁给李陵的时候不过十五岁,如今正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妇。她长圆脸,尖尖的下巴,因为不怎么吹野风和晒太阳的原因,她的脸色不象普通匈奴人那样黑里透红,反而有一种汉人贵族女子般的白。一看到李陵进来,她立刻站了起来,接过李陵脱下来的大氅,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黑亮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喜悦:“夫君,你回来了?”

“回来了,杯子呢?”李陵看了一眼夫人白里透红的脸庞,心头升起一丝暖意。他在匈奴现在只有夫人和女儿两个至亲的人,这个女人跟了他十年,为了讨他的欢心,学习了很多汉人的习俗,甚至还学会了写汉字,读汉人的书。他们一家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说汉话。

“杯子刚才等得不耐烦,带着一队亲卫向东去了。”盖娅笑着说。杯子是她生的女儿,匈奴名字叫莫里娅,汉名叫李玉,五岁的时候,因为看到李陵拿着那只犀角酒杯的时间比抱她的时间还多,所以自己给

自己取了个小名叫杯子,说这样以后阿翁拿着酒杯的时候,就等于抱着她了。

“胡闹!”李陵沉下了脸,一把拿过大氅重新披在身上,又取下了挂在墙上的角弓:“这里行军打仗,离汉人边境才一百多里,随时都可能遇上汉军的斥侯,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我让她不要走得太远的。”盖娅被李陵一斥责,也有些紧张起来,她无力的分辩说:“再说了,那些侍卫里还有一个射雕手,应该不会出事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陵忽然觉得心神特别烦燥,说话的口气也重了起来,他撩起帐帘刚要出门,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停住了脚步,回头对盖娅柔声说道:“你在营里等着,我带人去迎迎看,这孩子整天想着往外跑,或许玩得忘了时辰了。”

盖娅点点头,看着李陵出了大帐飞身上马,带着侍卫如泼风一般的出了大营,知道丈夫心里担心女儿,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马虎了,居然让女儿离开大营,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不过现在丈夫

去了,以他的本事,又有大军在侧,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回到大帐,将李陵最爱喝的酒和女儿最爱吃的酪准备好,等着丈夫和女儿回来,一家团聚。

大帐中央的火旺了起来,烘得大帐里热呼呼的,盖娅脱去了外面的皮袄,露出里面丝质的小衣,玲珑的身材显了出来,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脸上不禁一红,随手拿过还没补完的大氅,还有两针就可以完工了。

夜深了,酒已经热了又冷,冷了又热,李陵一直没有回来,盖娅有些担心起来,她心神不宁的出了大帐,极目远眺,可是远处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到。她侧耳倾听,除了营里的刁斗声和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还是没有一丝夫君和女儿回来的迹象。

莫不是出事了?盖娅不安的回到大帐,有些呆的看着跳跃的火苗,白细长的手指绞在一起。

时间过得特别的慢,盖娅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李陵,随着大军走了一天的她累了,倚在铺好的榻边打了个盹。睡梦中,她看到女儿在向她

伸出双手,出惊恐的尖叫声,一些面目狰狞的汉人抓住了她,正出狞笑,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刀,猛地劈了下去。

“莫里娅”盖娅惊叫一声,猛的坐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刚刚走进大帐的李陵。李陵面色阴沉,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寒气,他看了盖娅一眼,默默的坐在火塘旁边,伸出双手去烤火。

“夫君,莫里娅呢?”盖娅奔到帐边,撩起帐门向外看了一眼,顿时魂飞魄散,她没有看到女儿娇笑着向她扑来,却看到了那名射雕手的尸体,一只雕翎,正插在他的咽喉里。

“夫君”盖娅倒吸一口凉气,抬起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惊惧不安的看着沉默得象座山的李陵。

“我追出去五十里,除了现那些侍卫的尸体之外,什么也没有看到。”李陵哑着嗓子说,他看了一眼神色惊惶的盖娅,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拉过去搂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光滑的肩背,和声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也没有看到杯子,想必她还活着。”

“是汉人吗?”盖娅身体颤,声音也有些颤抖。

“不知道。”李陵摇了摇头。盖娅看着李陵紧锁的浓眉,有些意外:“不知道?”

“向东面一百多里就是乌桓人的领地,说不定是乌桓人干的也有可能。”李陵轻声说道:“再者,那些人的箭术出奇的好,看起来不象是汉军下了手。”

李陵现侍卫的尸体的时候,现场已经没有什么痕迹可供他检查,除了现一片被马蹄踩断的草茎可以让他估计出对方大概在二十人左右之外,他不能做出任何判断。但是有一点让他十分震憾,现场找不到一支射空的箭,似乎对方都是神箭手,只用了十只箭,就解决了自己的十个侍卫,包括那名射雕手。他特意检查了那名射雕手的箭囊,他的箭囊里只差一只箭,而那只箭,就插在他的咽喉里,第二支箭就夹在他的手指上,还没来得及射出去。

这里一次快得惊人的奇袭,快得十个侍卫只有射雕手反应过来,快得射雕手也只

能射出一支箭,而且他这只箭还被对方接住了,然后反过来一箭要了他的命。

这是什么样的箭术?李陵不寒而颤,他从三岁起摸弓箭,到现在四十年,自问也不能达到如此箭术。但是他又隐约觉得,对方的战术和李家的箭术有些相近之处度不中不,一必中。

难道是汉军的斥候?李陵看着吞吐的火舌,暗自的问自己,可是随即他又笑了,汉军里能这样的箭术的,最多只有他那个堂弟李禹,不可能成批的出现,而那个一箭射死射雕手的人,箭术更是高出李禹一大截,汉军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神箭手。只有可能是乌桓人,而且是乌桓人最精锐的部队。

难楼王的白狼军?李陵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不由得紧张起来。乌桓的难楼王有一支白狼军,人数不多,只有百十人,全是由最高明的神箭手组成,据说里面射雕手就有十三人,号称十三鹰。匈奴人和乌桓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这次入侵汉境为了行军的隐秘,他们曾经进入过乌桓人的领地,会不会是他们来报复了。

李陵推开盖娅,霍地站起身来,拔步就要往外走。乌桓人的事情太大了,他不得不告辞左贤王昆莫。

“乌桓人?”衣衫半解、正搂着一个妖媚的女人喝酒的昆莫一听李陵的话,也吃了一惊,他推开那个女人,扔下了手里银杯,掩上了衣襟,站起身来说道:“师傅能肯定吗?”

“不能。但是那些人的箭术太高明,如果真是白狼军,那难楼王一定就在附近,他对我们进入他们领地的行为感到不满,要来讨个说法。”李陵握紧了拳头,替昆莫分析道。

“***乌桓人也想来趁火打劫?”昆莫冷笑了一声,“他就不怕我干脆收拾了他?”

“左贤王不可,眼下还是派使者去看看才好。眼下正要和汉朝作战,不宜多结冤家,以免误了正事。”李陵连忙劝道:“另外,我们也要防止是汉军斥侯的可能,请左贤王立刻通知左大都尉,让他小心戒备,尽快向大军靠拢。”

“师傅

说得有理。”昆莫看了一眼李陵,点了点头。李陵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外甥女,深受他们兄弟几个的喜爱,是他们大家的心头肉、掌上珠,他也担心万一乌桓人伤害了他。“我这就派人去找难楼王,他要是敢动杯子一根汗毛,我一定亲手活劈了他。”昆莫恶狠狠的说道。

离匈奴人大营一百五十里的鸣沙山里,卫风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象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山谷里的军营。在营前,他翻身下马,将手中的强弓扔给李维,对迎上来的李禹大笑道:“子贤,你的训练手段的确非凡,这十个箭手都不得了啊,个个箭术高。”

李禹略带得意的看了一眼紧跟在卫风身后的十名箭手,淡定的说道:“大人能满意,我也就放心了。”

卫风身后的墨风笑着说:“要不是大人一箭射死了那名射雕手,我们也不能如此轻易的得手。”

李禹吃了一惊:“射雕手?”

墨风点了点头,伸手递过去一只黄金

扳指,李禹接在手中,见那扳指形式古朴,中间有一只雕的形象,旁边有几个看不懂的图案,正是匈奴射雕手才有的荣誉象征。他有些惊异的抬起头看着卫风,急不可耐的说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赶快说给我听听。”

卫风摆了摆手:“也没什么,就是半路上看到几个匈奴人,我们围上去把他们干掉了。”

“这算什么话?”李禹不满意的摇摇头,伸手拉过墨风:“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遇上匈奴人的射雕手了?”

第023章 莫里娅

墨风乐不可支:“大人带我们去侦察匈奴人大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由十名匈奴人保护的小女娃,大人说这个女娃肯定不是一般人,就带着我们上去把他们围了起来。那名射雕手反应最快,第一个射出箭,却被大人一手接过,反手射死了他。那些匈奴人当时全吓傻了,就象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被我们一一干掉了。”

李禹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们的箭术我是清楚的,怎么可能突飞猛进。”

卫风笑了笑,抬手对李维说道:“等会儿将好小女娃送到大帐来,小心点,可别吓坏她。”

李维连连点头:“大人放心,那女娃胆子大着呢,吓不着。”

卫风想了想,也笑了。埋伏的墨风等人暴起的时候,那个女娃神色镇静,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确实胆子大得出奇。

卫风洗漱完毕之后,李维将人带

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一个长得极其漂亮的小女孩,圆圆的脸蛋晶莹剔透,如玉琢成的一般,高高的鼻梁,悬胆一般的琼鼻,她眨着大而有神的眼睛,半透明的手指绕着腮边一绺乌黑亮的头,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卫风,一点也不紧张,似乎只是在打量一个到她们家做客的客人,她镇静的神色让卫风有些意外,不由的怔怔的看着她,又看看同样有些意外的李维和李越。

“嘻嘻,我以为你是大叔呢,原来你是哥哥。”莫里娅突然笑了,粉嫩的脸蛋上绽放出天真的笑容。她松开头,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我是匈奴人,叫木子,你是谁啊?”

“木子?听起来很不错的名字。”卫风也笑了,他招招手,示意莫里娅坐在他的面前,和声问道:“我是汉人,叫卫风,我今年二十岁了,你几岁了,有十岁吗?”

“才不呢,我八岁。”莫里娅得意的笑了,“我长得高。”

“是吗?”卫风有些不相信的再次打量了莫里娅,这个小女娃足有六尺高,居然

只有八岁,将来一定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他笑了,点点头说:“你真高。人家都说女儿随阿爸,你阿爸一定也长得很高大威猛吧,他叫什么名字啊?”

莫里娅暗地里哼了一声,脸上却依然泰然自若,一副很自豪的样子:“我阿爸是匈奴的大当户,名字叫昆邪,你一定听说过吧?”

“大当户?昆邪?”卫风想了想,好象贵仁、常惠给他提供的匈奴贵人里没有这个名字。他摇摇头笑了:“看来你阿爸不是个有名的人,我好象没听说过。”

“是吗?”莫里娅有些失望的塌下了肩,似乎很丧气:“你没听过也没有关系,你派个人去找他,他一定会给你钱的。我是阿爸的宝贝,你要多少钱他都舍得的。”

卫风乐得哈哈大笑,这个小女孩真把他当劫匪了。这个时候他没兴趣索要什么钱财,他只是好奇,大战在即,一个匈奴当户怎么会带着家属,居然亲卫里还有一个射雕手。他无意中扫了一眼莫里娅,却现她的眼神里有一丝狐狸般的得意一闪而过

,不由心头一惊,立刻感觉得其中有诈,这个小女孩子汉话说得这么好,绝对不象个普通匈奴人。他低下头端了杯酒呷了一口,又随意的问道:“你长得这么漂亮,你阿妈一定也是个美人,她叫什么名字啊?”

“我阿妈叫云姬。”莫里娅笑得很甜美,她紧跟着又说道:“我阿妈是汉人。”

卫风愣了一下,后面的话顿时咽回了肚子里,他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个才八岁的小女孩,觉得她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的心,聪明得有些不象话,自己刚刚有点疑问,她就觉察到了。不过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她可疑。他又很随意的问了一些问题,最终还是没有现破绽,只得把绑匪扮到底了。

“木子,我要给你阿爸送信,你给一个信物给我吧。”卫风笑着说:“我把信送到哪儿去?”

“从这里向西走,只要七十里,就可以到我阿爸的部落了。”莫里娅笑得越的甜了,她从嫩滑的手臂上褪下一只金手镯,递到卫风的手里:“你把这个给我阿爸看,他就知道是我了。”说完,她站起身,冲着卫风摇了摇小手,跟着侍卫王汉走了。

卫风打量着那只金手镯,哭笑不得,费了这么大力气,却捉回来一个连身份都搞不清的小女孩,真是白费力气。他正在想着,李禹撩起帐帘走了进来,一看到卫风手里的金手镯,李禹愣了一下,抢上前一步将金手镯夺了过去,仔细的打量了两眼,急切的问道:“大人,这是哪儿来的?”

“刚才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的,她把我当劫匪了,要我拿这个去找她阿爸要赎金。”卫风看了李禹一眼,见他十分紧张,便笑着问道:“你认识这只手镯?”

“认识,这是我送给我侄女莫里娅的。”李禹忽然笑了,眼神怪异的看着卫风:“大人,她一定没告诉你真名吧?”

卫风讶然的张大了嘴巴,愣了片刻,也跟着笑了:“没有,她说她叫木子,阿爸是匈奴的大当户,叫昆邪,阿妈是个汉人,叫云姬,说得跟真的似的,我还真没找出破绽。”

李禹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他把手镯还给卫风:“她就是我兄长李少卿在匈奴生的女儿,我上次去乔巴山时见过她一面,还抱过她呢,这是我给她的见面礼,是以前太子赏给我的。”李禹想了想又说:“这个孩子聪明得很,鬼主意一个接一个的,令人应接不暇。我兄长很喜欢她,她还有个汉名叫李玉。”

卫风汗颜,要不是凑巧李禹在这儿,他今天还差点就被这个才八岁的小女孩给骗了。怪不得这小丫头这么漂亮,这么聪明,原来真是个混血儿啊,还是李陵的女儿。有意思,卫风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招手让李禹俯耳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禹连连点头:“一切听大人吩咐。”

他们说话间,赵破奴等四个校尉大步走了进来,卫风收了笑容,回头在李维挂好的地图上指了一下:“诸位,军情已经探明,匈奴左翼分两部分,前面是三万精骑,主将是匈奴左贤王昆莫,副将是……左校王李陵。”卫风扫了众将一眼,众将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对李陵颇有忌惮之心。卫风没有在李陵的话题上多说什么,他接着说:“我们三万人,他们也是三万人,旗鼓相当,双方都没有绝对

的优势,因此,这一仗不能打。”

众将一听,连连点头,虽然汉军骑兵统一装配了马镫和长戟,军械比匈奴人要强得多,人数相当的时候具有一定的优势,但这个优势很有限,如果打起来,那也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不是个合算的事。

“匈奴人的第二部是左大都尉铁托,一万人,在后面约百里,他押送的是左贤王、李陵的后继辎重。”卫风用手指在铁托部的位置重重的点了一下:“我决定,今夜奔袭铁托部。”

“大人,奔袭铁托部,万一左贤王、李陵部回援怎么办?”越骑校尉杨龙有些担心的问道:“两部离得太近了,百里路程,骑兵一个多时辰就可以轻易到达。”

“对。”卫风肯定的点点头,“因此,我们只能战决,避免陷入僵持。一百里的路程,从消息传出去开始,到援军到来,我们大概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杨龙还是摇了摇头,三个时辰的时间,就是以三倍的

兵力攻击对方,还是有些太短,就算是能打赢了,然后被匈奴人追着跑,貌似也不是什么好结果。他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朗声对卫风说:“将军,末将以为,三个时辰的时间也太短了,就算我们能吞下铁托部,可是匈奴人如果追上来了,我们连休整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回头再战,再加上折损的人手,还是居于劣势。”

卫风在军议的时候很**,不管是谁,有什么的想法,都可以提出来讨论,因此他对杨龙很直接的反对并没有失气,相反感到很满意,他看了一眼其他人,赵破奴等人也在轻轻的点头,显然是赞同杨龙的主意,他想了一下,笑了:“那诸位说说,你们以为怎么打才好?”

赵破奴想了想说:“将军先打铁托部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奔袭,则有些不妥,杨大人的意见也是有道理的。末将以为,可以将二位的想法综合起来,各取其长。”

屯骑校尉钱子墨抚掌而笑:“赵大人一定有好主意了,我们不妨听听赵大人的。”

赵破奴微笑着看了一眼

卫风,卫风赞许的点点头。赵破奴想必是已经有了好主意,只是顾着自己的面子而已。他笑着对赵破奴示意道:“赵大人有话尽管说,军议就是要综合大家的意见,取其所长嘛。”

赵破奴站了起来,拽了拽颌下花白的胡须,跺了跺脚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铁托送上门来。”

众人一愣,随即笑了,卫风也笑了。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坐等铁托送上门来,不仅可以以逸待劳,而且这里离边境比较近,到时候撤退也方便,等李陵追上来,他们已经安全的返回长城以内了。

“很好。”卫风大笑着对其他人说:“诸位以为如何?”

“赵大人此计甚妙。”杨龙等人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赞是。卫风听了,也满意的点点头,他正要说话,李维进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公子,杜先生回来了。”

第024章 十三鹰

卫风一听,连忙对赵破奴等人说道:“既然如此,那请诸位做好准备,按匈奴人行军的度,明天中午左右,铁托部就能到达诺水河边,到时候务必要一击而中。”

“诺!”众将轰然应诺,起身退出了大帐。不大一会儿,一个满脸灰尘的年轻人跟着李维走进了大帐,在卫风躬身下拜:“杜宇不辱使命,见过大人。”

李广利还没有失败的时候,杜宇就感觉到了危机,他劝李广利收手,李广利却固执已见,听不进去任何意见,无奈之下,杜宇离开了李府。暴胜之封锁李府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老家中山。在京城转了一大圈,最后灰溜溜的回到老家,杜宇感到了亲人的失望和邻居们的鄙视,他在家只呆了半年多就再次出来游历,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机会,后来听说卫风担任了车骑将军,驻定襄城负责北征大事,他就鼓起勇气到了定襄求见。卫风一听说是杜宇,立刻想起了那个躲在李广利背后的人,立刻派人请进。

杜宇本来以为卫风会很恨他,准备了一大堆说

词,然后再战战兢兢的请见,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卫根本没提以前的事,倒是很热情的问起他的现状,最后反倒是他小心翼翼的提起自己曾经在李广利府中呆过一段时间,给李广利出过一些计策,卫家的事情,他多少也有一些责任。卫风呵呵一笑,只用了一句“各为其主”就打消了杜宇所有的担心。

杜宇感激莫名,在将军府呆了一段日子,听说卫风要找人去和乌桓人合作,夹击匈奴人,他主动请缨,要求去做说客,他向卫风保证,如果不能说服乌桓人来和将军合作,他就不回来了。

现在,他果真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卫风十分高兴,一把扶起杜宇:“杜先生辛苦了,怎么样,乌桓人同意了?”

“将军请看。”杜宇略带三分得意的拉着卫风出了大帐,指着帐外一个髡头大汉说道:“这是乌桓难楼王的儿子白鹿,身后就是难楼王的十三鹰。”

卫风大喜,难楼王有精锐亲卫白

狼军,白狼军的精锐就是十三鹰,据说是十三个射雕手组成的亲卫,可以说是乌桓人高手中的高手,一个部落能集中起这么多的射雕手,可以说是几百年都难得一遇的情况。难楼王能把儿子和十三鹰派过来,他的诚意已经很明显了。

卫风跟着杜宇赶上前去,笑容满面的对着白鹿拱了拱手:“小王爷辛苦。”

白鹿身高八尺左右,瘦长脸,两只细长的眼睛,微微的眯着,好象看什么人都是在看一个猎物,他身后的十三个汉子也一般的脸色冷漠,手离背后的长弓不到三寸,一副随时准备抽弓搭箭。他们警惕的看着旁边站得笔直的将士,目光中透着隔阂和不信任。白鹿虽然对十三鹰非常有信心,可是当他踏进汉军的大营之后,他有些后悔了,汉军虽然不象他们一样板着脸,可是他们挺直的身躯和平静的眼神显示出,他们才是一只真正的战无不胜的铁军。当白鹿看到汉军身上的铁甲里,他的眼里射出了羡慕的光,对至于卫风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行礼,反让卫风先开了口。

“乌桓白鹿,见过将军大人。”

白鹿连忙躬身行礼,卫风虽然比他年轻几岁,可是他是大汉的将军,白鹿不敢得罪。

“哈哈哈……”卫风看着白鹿略有些拘谨的样子,开心的笑了起来,一指他身后的那十三条汉子:“这就是名闻天下的十三鹰?”

“大人过奖,正是。”白鹿得意的说道,指着最前面一个身高臂长的年轻汉子说:“这是十三鹰之的金鹰,今年二十八岁,二十一岁成为射雕手,是我乌桓人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射雕手。”

卫风感慨的叹了一声:“果然是少年出英雄,乌桓人精于骑射,名不虚传,一个部落居然能聚焦十三名射雕手,可以说是古今少有。”

“大人过奖。”白鹿的脸上乐开了花,他最愿意听到了就是有人夸他的十三鹰,以前十三鹰是父亲的亲卫,现在却成了他的亲卫,他就更得意了,脸上不禁有一丝傲气。旁边赶过来的李禹看了,不禁有些不快,他轻声笑了笑说道:“不知道这位金鹰和左校王李陵帐下那位射雕手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白鹿一愣,随即也笑了:“这位大人认识左校王帐下的射雕手莫图吗?他大概比金鹰还要略差一些,和银鹰倒是差不多。”

“原来如此。”李禹笑了,笑得很阴险:“我原本不认识他,可是他刚刚被我家将军一箭射死了,我还以为他是个滥竽充数的射雕手呢,原来还是个真的。”

白鹿大吃了一惊,细长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的看着卫风。乌桓人和匈奴人一样,敬重强者,射雕手是强者中的强者,草原上的射雕手是有限的要不然乌桓人聚集十三个射雕手也不会这么牛气几乎每一个射雕手都是草原人心目中的英雄,大家都知根知底,莫图因为跟在李陵后面和乌桓人交过手,乌桓人对他更加熟悉一点,知道他的箭术究竟如何。一听说莫图居然被这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将军大人射死了,白鹿感到不敢置信。

“纯属运气。”卫风呵呵一笑,转身示意白鹿道:“小王爷请进帐说话。”

“将军,

你……真的射死了莫图?”白鹿一边走,一边不敢相信的问道。

“这还能骗你?”李禹掏出那枚扳指晃了晃,白鹿一把抢过扳指,看了一眼,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枚扳指上的图案他认识,清晰无误的表明了他曾经属于莫图。他立刻收起了狂傲之心,恭敬的对卫风重新施了一礼:“大人,白鹿有眼无珠,请大人见谅。”

“哈哈哈……”卫风被白鹿前据后恭的神态逗得大乐,他拉着白鹿坐在一起,轻描淡写的把劫到莫里娅的事情说了一遍,白鹿听他说到莫里娅,知道那是左校王李陵的女儿,更是深信不疑。

“小王爷,这次带了多少人来?”卫风一边让人上酒菜,一边问道。

“将军,我这次带了五千骑兵来。”白鹿收起了笑容,很严肃的说:“将军想必也知道,我乌桓人现在不如以前,自从退守乌桓山以来,一直没有恢复过来,五千骑兵已经是极限了。”

“我知道。”卫风摆

摆手,“你们还要防着鲜卑人、扶余人,能出五千兵帮忙,我已经很满意了。”

白鹿一听,有些不好意思,卫风说了几个乌桓人的敌人,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没说,乌桓人不仅要防着鲜卑人,扶余人,还要防着大汉人,他们是四境为敌,兵力十分紧张,也正因为如此,难楼王才被杜宇几句话说得心惊胆战。杜宇到了乌桓山劝难楼王和大汉合作的时候,难楼王本来是不愿意的,他们是胡人,胡人和汉人合作会被人笑话的,以后抬不起头来。可是杜宇一句话就把他噎住了,车骑将军现在手中有大军十五万,其中骑兵就有五万,大人如果犹豫,将军挥兵东向,幽州的边军北上,只怕乌桓山从此不再是乌桓人所有,到时候我家将军以乌桓山为条件,不管是和扶余人还是鲜卑人谈条件,他们都会抢着来。难楼王被杜宇吓住了,只得同意派出白鹿带领五千骑兵来帮忙。白鹿本来还担心汉人会觉得他们没有诚意,只是敷衍他们,现在听卫风这么一说,总算是放下了心。

“大人英明。”白鹿感激说道:“我乌桓人的领地越过越小,日子确实比较艰难。”

“嗯,这个我知道。”卫风一边喝着酒,一边点头说道:“你们四面都要防着,当然难过了。如果以后能和我大汉交好,就不仅可以节省出不少兵力,还可以得到我大汉的支援,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大人说得是,只是……”白鹿有些为难的说:“我家父王也不是不想和大汉和睦共处,只是有些头领不愿意,总觉得……”

“总觉得我大汉不会长久在草原上呆着,以后退回长城以内,你们还要面对匈奴人?”卫风看着白鹿笑道,见白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又接着说道:“小王爷看着吧,这次我们不会再把到手的土地那么轻易的放出去。匈奴人可以放马,我们汉人,也可以放马的。”

白鹿大吃一惊,惊得差点站了起来,他盯着卫风说道:“将军是说,你们这次……”

“我们这次,要把匈奴人赶尽杀绝。”卫风淡淡的说道。

白鹿倒吸一口凉气,卫风的打算

远远出了他们的预料,汉人要占着匈奴人的地方不走吗?那草原的形势立刻就会大变,汉人有广阔的内地提供的雄厚财力为基础,他们如果真的赖在草原不走,以骑对骑,那么草原民族如何生存?他回头看了一眼跟进来的金鹰,金鹰的脸上也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小王爷放心,你们乌桓人和我大汉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冲突,我们是有合作的基础的。你看,你们现在不是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喝酒吗?”卫风浅浅的笑着,摊开手示意了一下众人,又接着说道:“你们帮我们打败了匈奴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对待朋友,我大汉人一向是比较慷慨的。”

白鹿暗自抹了把冷汗,强笑着说道:“大人说得是,我乌桓人当然是大汉的朋友。”

第025章 以箭会友

卫风和白鹿相见甚欢,两人很快就消除了初次相见的陌生感,杯觥交错之间就成了好朋友,大帐里谈笑风生,说得十分热乎。酒到半酣,一直强忍着好奇心的金鹰借着敬酒的机会向卫风提出,在合适的时机,他想见识一下卫风一箭射杀莫图的高箭术。

卫风看着金鹰挚热的眼神,犹豫了片刻,再看看同样一脸好奇的白鹿,他哈哈一笑,推案而起:“既然如此,我们就出去借着月光比划一下箭术,来一个以箭会友,如何?”

白鹿正有此意,闻言大喜,他兴奋的搓着手,笑得合不拢嘴:“大人有此美意,我等焉敢不从。”

大帐外很快就摆开了几个箭垛,白鹿和神箭十三鹰各自背好了箭囊,角弓执在手上,神色漠然的看着一百步外的箭垛。李禹、墨风也带着十个神箭手,站在卫风身后,墨风的弓背在身上,手里捧着的却是卫风那张三石强弓。他有些担心的看着卫风,卫风今天喝得不少了,脸颊有些微微的泛红。而李禹告诉过他,卫风学的就是李家射法,李家射

法讲究的就是清醒冷静,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一击而中。他有些担心卫风现在这个状态,生怕他到时候出了差错,丢了脸。十三鹰可是冲着他一箭射杀射雕手的威名才这么客气的,如果卫风箭术大大失常,丢人的可就不仅是他个人,而是整个汉军了。

“将军,我们先试试吧。”墨风凑在卫风身后,轻声说道。

卫风瞟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墨风是墨家传人,据说还是这一代的钜子,会一种很神奇的吐纳术,目力、臂力都人一等,是后羿营里除了李禹之外箭术最好的,基本上也是射雕手的水平,由他去试试风向之类的,当然更好。

墨见见卫风准了,将手中捧的弓递给旁边的李维,从背上解下自己的弓,伸手一拉,又松开弓弦,紧绷的弓弦出“嗡”的一声,墨风惬意的闭上了眼睛,仰起脖子沉静了片刻,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紧紧的盯着百步外的箭垛片刻,在两只火把的照耀下,箭垛的红心象是美人眉心的痣一般,隐约可见。

墨风伸出两只手指,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轻轻的搭在了弦上,在左手拇指处扣好,深吸了一口气,沉腰坐马,猛然拉开了弓,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远处的靶心,一声轻喝,撒手放弦。

长箭离弦,飞出数十步,才出“咻”的一声。

“中”长箭中靶,查看箭垛的士卒举起手中的红旗,高喝了一声。

“采!”屏住一口气的汉军将士高声喝彩。现在是夜间,虽然箭垛里点了火把,可是毕竟不如白天看得分明,距离也远过平时习射的八十步距离,基本已经到了普通弓箭的极限距离,夜风又不小,更增加了难度,不少将士都担心墨风箭不中,会影响大家的士气。现在见墨风一箭中靶,而且是中了靶心,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射雕手再厉害,也没法比这个成绩好吧?

白鹿拍了拍手,也有些吃惊,他并不知道墨风是特选出来的后羿营,只以为是卫风身边的一个普通卫士,一个卫士能这么高的箭术,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不经

意的摇了摇头,看来想要赢过这次比试,难度不小。他看了一眼金鹰,金鹰的面色却十分沉着,似乎并不以墨风的箭术为意。

不出汉军将士的意料,十三鹰依次上前演试,也大致和墨风差不多,不过度上略有优势,后羿营的将士相比之下虽然略有差距,却并没有差得太多,他们也都射中了箭垛,只是有一大半的人没有射中垛心,略逊一筹。可是到银鹰的时候,生了些变化。

银鹰要求,将箭垛再加二十步。

正准备上场的李禹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卫风,再加二十步,那就是一百二十步,他是没有问题,但是卫风会不会有问题?卫风将他担心的眼神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挥挥手说道:“主从客便,再加二十步。”

两个士卒赶上前去,将箭垛再向后挪了二十步,红色的垛心现在变得更小了,象是一颗隐在眉毛中的红痣,越的难以分辩,眼力差一点的,已经看不到垛心了。

李禹定神看了垛心片刻,缓缓的抽箭上弦,怀抱如满月,屏住呼吸,定了片刻,眉间轻吐一声:“咄!”长箭离弦而去,飞越过一百二十步的距离,“扑”的一声,正中靶心。

“请!”李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伸手示意银鹰。银鹰的眼神有些意外的的看了李禹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走到场中,静静的看着一百二十步外的箭靶,轻轻的眯起了眼睛,忽然之间,他一声轻喝,飞快的伸手从背手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夹在两指之中,上弦、拉弓、放箭,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让人眼花缭乱,大家刚刚反应过来,长箭已经电射而去,正中靶心。

同样是中靶,但是他的度比起李禹来,却更了不止一截。李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刚要说话,卫风却轻轻的拍着手掌赞道:“好箭术,不愧是十三鹰里的银鹰,一百二十步不仅一箭中的,而且度流畅快捷,确实是神乎其技。不知身为十三鹰之的金鹰,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意外之喜呢?”

白鹿和金鹰听了,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金鹰上前一步,对卫风拱了拱手:

“将军,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将箭垛再放远一些,一百五十步,如何?”

李禹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他觉得这些乌桓人有些不怀好意了,他们是存心要来抹汉人的面子,一百五十步,根本就是拿人开心,卫风手中的弓虽然是三石弓,但是现在是晚上,又有风,就是他们这些射雕手也未必有把握,否则刚才银鹰不会只敢把距离加到了一百二十步,直到这个金鹰才把距离加到一百五十步。

“将军……”李禹看着卫风,示意他拒绝。卫风看着他紧张的眼神,笑了,他伸出手拍了拍李禹的肩膀,暗自示意他站到一旁。然后笑着对金鹰说:“既然你有这雅兴,让我们见识一下神射绝技,有何不可,来人,将箭垛再加三十步。”

李禹沉默了,围观的赵破奴等人也沉默了,就连乌桓人也沉默了,一百五十步,又是在夜晚,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高。杜宇站在赵破奴等人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卫风,眼中闪闪光,他第一次对卫风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敢在箭术上和乌桓人最强的射雕手一步不让的较劲,这个人要么是疯了,

要么就是实力非常惊人。

箭垛摆好了,卫风刚要伸手去接李维手里的弓,金鹰却抢上前去躬了一躬:“金鹰敢请将军开恩,让金鹰先试试,如果金鹰失手,则将军不必施展神技了,金鹰甘拜下风。”

李禹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这个金鹰也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了。他看着卫风,卫风无可无不可的说道:“壮士请!”

金鹰走到场中,细细的打量着一百五十步外普通人几乎看不到的垛心,微微的笑了,他仰起头,伸起手臂在空中定了定,然后又抽出一支箭搭上弦上,静静的看着被风吹得拂动的箭羽,全神贯注,仿佛所有的心神,全部沉浸到了那只羽箭之中,天地之间,除了他手中的弓和箭,就只有远处的的箭垛。

“将军,他在试风。”李禹轻声说道:“这小子够坏的,现在风越来越大了,他在观察风的度,等候风稍缓之间的间隙。”

“你能做到吗?”

卫风神情轻松,笑嘻嘻的问道。

“不能。”李禹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但是把握不住那个瞬间。”

“那就说明,后羿营还有提高的余地。”卫风轻声笑道。

“将军……”李禹对卫风满不在乎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满,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可是关系到汉人和乌桓人的面子问题,他却在想后羿营的事情,难不成把乌桓人的这什么十三鹰请过去做教师?

“你细看他的一举一动,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对你这个级别的高手更是如此。”卫风用肩膀碰了碰李禹:“这种绝顶高手展示的机会不多的,你不要浪费了。”

李禹心神一震,似乎有些明白了卫风的想法,他难道是比试在其次,主要是为了偷师?他说得不错,这种绝顶高手演示的机会并不多,他们独有的一些特点,在这种场合下会不经意的流露出来,比如这个金鹰试风的姿势,就和父亲当初传授给他的有些区别。他连忙收住了心神,

仔细的看着金鹰的一举一动。

金鹰猛的抬起头来,霍地将弓举向了天空,箭尖斜指,“咻”的一声,长箭似乎拉出了一道幻影,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直扑箭垛。一箭刚出,金鹰一个转身,右手在身后一抹,又抹上了一支长箭,上弦、拉弓、放箭,一气呵成,跟着又是一箭。

一息之间,他由刚才静如松的状态转变为动如风,一口气射出三支长箭,动作快得让人应接不暇。

李禹倒吸一口凉气,十三鹰之果然名不虚传,就凭他这种一息三箭的度,在战场上如果和他相遇,绝对是一场噩梦。虽然结果还没有出来,可是他的心已经提了起来,不管金鹰的三箭结果如何,卫风貌似没有什么取胜的机会了。

第026章 交易

金鹰三箭全部射中红心。

四周一片沉寂,赵破奴等人在惊讶于金鹰的眼力和惊人箭术的同时,心都沉到了底。乌桓人则兴奋不已,金鹰这三箭基本已经到达了弓箭的极限,卫风就算真有一箭射杀射雕手的过人箭术,也无法胜过金鹰。乌桓人的面子,算是有了保障。

卫风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冲着面色沉静、唯有眼神中带着一丝轻松色彩的金鹰拱了拱手笑道:“壮士,你这箭术简直是登峰造极,无以复加了。卫风佩服。”

“大人过奖,大人如果觉得太远,不妨可以将箭垛移近一点。”金鹰抬起头看了看月朗星稀的夜空:“风又大了些,现在就算是我射,也没有把握了。”

卫风忍俊不禁的放声大笑,他一边从李维手上接过弓,一边对金鹰说:“壮士是为我担心吗?那就多。不过,这箭垛移来移去的,好生麻烦,就放在原处不动吧。万一我射失了,也好推诿,能输给草原第一神箭手

,也不算丢人。你们说对吧?”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不过他们的心情却不一样,乌桓人是带着些得意,而汉军众将却有些惭愧,虽然说卫风说的也是实情,能输给草原第一神箭手,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是要当着乌桓人的面承认这一点,却着实有些难堪。

卫风咂了咂嘴,抬起头看了看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摇曳的火把下忽明忽暗的垛心,漫不经心的着弓弦,象是随手弹着散调,琴弦出轻快的嗡嗡声:“壮士,你刚才说你现在再射,也没有把握?”

金鹰郑重的点点头,他坦诚的承认了刚才自己先射是有沾便宜的嫌疑,让李禹想说也没法说了。

卫风却好象并没有和他讨论沾不沾便宜的兴趣,他似乎也不急着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白鹿扯着闲话。他伸出手,在白鹿面前亮了一下手指上刚刚戴上的黑得亮的扳指:“小王爷,这是南越国送来的黑犀角做的扳指,你看如何?”

白鹿眼前一亮,不为人注意的吞了口口水,黑犀角的扳指,,据说能让人心通神明的好东西那是每一个射手都梦想的东西。草原上没有犀牛,更没有黑犀牛,黑犀角的扳指,他们只是老人的传说中听过,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忽然之间出现在面前,不由得他不贪心大起。

“按我们长安少年的规矩,我们赌个东道吧。”卫风收回了手指,顺带着也收回了白鹿贪婪的眼神:“将军请说,怎么赌?”白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的说道。

“我如果射不中垛心,这副扳指就奉送小王爷,还有一副象牙扳指,就奉送给这位壮士。”他一指金鹰,金鹰心中一动,象牙扳指虽然不如黑犀角的扳指要,可是也是难得的宝物。卫风是不是真的喝多了,突然这么大方?难道是他有意拉拢?

白鹿看了一眼远处的垛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初次见面,如何能接受将军这么贵重的大礼。”

“不妨,这可不是我

送的,而是我们打赌的。”卫风轻声笑着:“可是万一我要运气好,蒙中了一箭两箭,也请小王爷帮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小王爷放心,绝对不勉强你。”

白鹿已经被那副黑犀角扳指勾住了魂,也没有细思量卫风的话,一听是力所能及的事情,立刻笑容满面的说道:“将军放心,白鹿这次来,就是要全力协助将军的。”

“那好,卫风就献丑了。”卫风一笑,举步上前,从李禹手中接过两只雕翎箭搭在箭上,怀抱如满月,随着一声轻喝,两只雕翎电射而去。金鹰看着远去的雕翎,暗暗的笑了,这两箭齐虽然漂亮,可是他能看得出来,这两只箭都偏离了方向,根本不可能射中垛心了,能上垛已是不易。

他的笑容还没绽放出来,那两只火把却象是抵挡不住越来越强的风,竟然灭了,他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品味其中的意思,卫风呵呵一笑,又接过一支箭,飞快的再次拉弓放箭。

长箭带着破风的利啸,带着残影,消失在夜空之中。

卫风将弓扔进李维的怀里,哈哈一笑,抹下手下的扳指塞进白鹿的手中:“看来我的运气不太好,这副扳指是小王爷的了。”他又示意了一下有些舍不得的李维,“将那副象牙扳指拿过来,送给这位壮士。”

白鹿还没回过神来,他嗫嚅道:“将军,结果还没出来,或许……能射中呢。”

卫风哈哈大笑:“如果这也能射中,我的运气是不是好得离谱了,小王爷,我箭术虽然一般,却还是输得起的。”

“将军果然豪爽。”白鹿爱不释手的看着手中的黑犀扳指,咧着大嘴直乐。他跟着卫风大步返回大帐,连声致谢,正要拉过金鹰感谢卫风的慷慨,却现金鹰根本没有跟进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卫风说:“你看,我们乌桓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金鹰这竖子,连应有的礼节都忘了,将军莫怪,将军莫怪。”

卫风哈哈大笑,重新举起酒杯,对白鹿示意了一下,白鹿连忙将扳指小心的揣进怀里,举起酒杯和卫风

碰了碰,一饮而尽。两人杯来杯往,谈笑风生,根本不看那些耷拉着眉眼有些郁闷的赵破奴等人。赵破奴、李禹他们几个低着头,默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起了闷酒。虽然结果在意料之中,可是最后居然遇到风吹灭了火把的事情,这也太倒霉了,就算是输了,也输得不服气。

白鹿正和卫风说得开心,金鹰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卫风面前单腿跪倒,双手托着那副象牙扳指高高举起:“将军神射,金鹰受之有愧,请将军收回这副扳指。”

“这是何意?”卫风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金鹰,又看了一眼白鹿,白鹿急了,起身喝了金鹰一脚:“你疯了?敢违逆将军的好意?”

金鹰抬起头,面色通红,他十分难堪的看着面色不郁的白鹿:“小王爷,金鹰刚才去看过了,将军两箭射灭了火把,第三箭……洞穿了垛心。”

“怎么可能?!”白鹿失态的大叫起来。

“事实就是如此。”金鹰无奈

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他自己也有些不太相信。

白鹿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照这么说,是卫风故意射灭了那两只火把,然后一箭洞穿一百五十步外的垛心?就算他有这么强的臂力,他有这么好的目力吗,这可是晚上,月光虽然不错,可是一百五十步的垛心根本看不到。

“小王爷,金鹰说得一点也不错。”银鹰举着箭垛走了进来。箭垛上,中间的红心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拳头大的洞。银鹰的另一只手,握着的正是卫风射出的那只雕翎。

大帐里死一般的沉寂,随即又热烈起来,刚才还死气沉沉的汉军众将顿时眉毛色舞,谈笑风生,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一起走到笑而不语的卫风面前,举起手中的酒杯大声喝道:“将军神射!”

白鹿觉得嘴里有些苦,这也太离谱了吧,这个汉人运气好到这个地步,先是两箭齐射灭了火把,然后第三箭洞穿的垛心?要说不是运气好,那他为什么自己认输,把这么稀有的扳指白白的送给自己?他一边想着,一边

不舍的从怀里掏出扳指,送到卫风面前:“将军,既然你有一箭射中了垛心,这副扳指,还是请你收回去吧,白鹿受之有愧。”

卫风看着面前的两副扳指,仰面大笑,他拿起扳指,又重新放回到白鹿和金鹰的手上:“二位,就别客气了,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再说了,我既然都已经送出去,又怎么能收回来?就算是我送给二位的见面礼吧,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将军,这……我们如何能够承受得起。”白鹿为难的说道。

“无妨,我不是说过吗,我们大汉人,对朋友是慷慨的。”卫风将扳指放在白鹿的手心,然后摁住他的手:“这不过是一副扳指而已,我们要和你们分享的,还有广阔的草原。”

白鹿感激不已,他也确实舍不得这副扳指,这副扳指在草原上可以说是找不出第二副来,如果他愿意出让,恐怕有无数的人会赶着成群的牛羊来换。如果没有见过,那也就罢了,现在已经经过了他的手,再让他还回去,还确实有些舍不得。既然卫风这么说

,他也就顺水推舟的收下了。

“将军,既然将军把我们乌桓人当朋友,我们乌桓人也一定把将军当朋友。”白鹿拍着脯大声说道:“将军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直言,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风笑了,他把白鹿摁回座位上,回过头看着面色有些不安的金鹰银鹰:“小王爷,我组建了一个以射手为主的后羿营,想请小王爷的这几位射雕手去指点指点,时间长短随意,小王爷你看如何?”

白鹿哈哈大笑,他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让金鹰他们去指点汉军射箭啊,这简直是小菜一碟,有什么难的,他连想都没多想,一口应承了下来:“但听将军吩咐。”

李禹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两副扳指换来这么多射雕手来做教师,大人真是会算做生意。

第027章 少年心X

太阳刚刚爬上山头,李陵派出的使者就赶到了卫风所在的小山谷,卫风自己没有出面,他让白鹿带着十三鹰冒充大军,同时把五千乌桓人摆在了使者能看到的地方,却把汉军的军旗全部隐了起来。

白鹿心情特别好,他牛屁哄天的用眼角看着那个使者说,是你们匈奴人不讲信用,先进入了我们的领地,所以我们现在要来报复。左校王的那个女儿是我们抢了,本来打算留下养大了做老婆的,可是左校王既然派人来了,总得给个面子。你们就拿一百匹马、二百头牛、五百头羊来换吧。给你们一天时间,要不然,我们就和汉人合作,让你们匈奴人身后不得安宁。

使者看到白鹿和十三鹰正和李陵预料的差不多,心里早就信了,也没有多怀疑,立刻答应下了条件,这件条件虽然有敲诈的嫌疑,可是对于左校王的女儿来说,也不算太贵重。匈奴人还有个心理,现在让你们拿过去,总有一天要你们加倍还回来,所以他连价都没有还,只是要求远远的看了一眼莫里娅,确认她安全无恙,就匆匆的赶回了大营。

左贤王昆莫一听乌桓人不仅侵入了匈奴人的领地,劫走了莫里娅,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要赎金,他立刻火了,叫嚷着要将大军转向前去击败乌桓人,夺回莫里娅。李陵拦住了他,脸色很平静的对使者说:“乌桓人有多少人?白狼军全来了吗?”

“没有,我只看到白鹿和十三鹰,乌桓人的营盘虽然扎得很大,可是从旗帜来看,最多五六千人。”使者说,“他们很嚣张,似乎掐准了我们现在不会去打他们似的。”

“他**的,我现在就去揍得他满地找牙。”昆莫怒不可遏,纵声咆哮。

“左贤王,这个时候因为莫里娅和乌桓人闹翻了,不是什么好事情。”李陵淡淡的对昆莫说:“就按他们说的给他,我们还要赶路,由左大都尉交付吧。”

昆莫虽然不服气,可是李陵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也不敢违逆。只得留下口信,让人带给铁托,自己和李陵带着大军继续前进,直扑云中。这次李陵选择了一个让人想象不到的位

置,他既没有攻击东部的定襄、上郡,也没有攻击西部的五原、朔方,而是选择了中间的云中。昆莫一直不太理解,等到离长城只剩下五十里,汉军的阻截还没有出现的事情,他隐约有些明白了。

看着绵延的山头冲天的狼烟,李陵勒住了了战马,他的眼神很复杂,矗立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昆莫咂了咂嘴,轻轻的催动马匹,赶到李陵身旁轻声劝道:“左校王,你要是不太舒服的话,就到后军吧,我来主攻。”

李陵的脸色很难看,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掩饰的对昆莫说道:“左贤王,我有些担心莫里娅,我觉得,乌桓人来得有些……有些异常。”

昆莫没有多说,他知道李陵的心里想和不是莫里娅,至少不完全是莫里娅,铁托手中有一万骑兵,乌桓人能抽得出来的兵力,不会过一万,铁托肯定是万无一失的。乌桓人既然开口要了赎金,那么他们就不会反悔,否则他们以后在草原上将成为所有人耻笑的对象。

“要不,左校王带些

人马回去看看?”昆莫顺着李陵的话说道。

“也好。”李陵想了半天,点了点头,回头再看了一眼群山之巅的烽火台,他对昆莫说:“左贤王,这是你第一次领兵,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切不可贪功冒进。”

昆莫点点头,静静的听着李陵的话。

“这里虽然是两州边军防区的交界处,他们可能互相依赖,推迟救援的时间,但是这里有几道长城,并不利于骑兵,是个危险之地,你抓紧时间,从前面的缺口进入云中、定襄,不要贪多,有所得立刻退回草原。兵法有云,全军为上,你这次能把这三万人一个不缺的带回去,就比什么功劳都强。”

“这……”昆莫有些不服气,却又没敢吭声。

“左贤王,北军八校全在定襄,其中骑兵就有三万多人,装配比你的人马要精良得多,这里又是汉人的地盘,崇山峻岭,并不利于匈奴人的战术。”李陵看出了昆莫的心里不服,他的口气严厉起来:

“你也要知道,为什么单于会让你来东面,不仅仅是因为你是左贤王,而是有人在借汉人的刀。”

昆莫蓦然心惊,他立刻明白了李陵的用意。他也隐隐的听说了,单于觉得他太小,有意要传位给左大都尉,让他带兵来劫掠汉人,一方面可以说是在磨砺他,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在给他找难题。汉军的精锐人马全部集中在这一面,在他面前的那绝对是一块大得他啃不下去的大骨头,肉是多,但是他根本没有能力吞下去,弄不好反而会把自己噎死。

“我听左校王的,战决。”昆莫右手贴着左,欠身应道。

“应该是去回。”李陵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最怕昆莫年轻气盛,不知道利害,一下子被汉军咬住了,那就可麻烦了。本来他应该陪着昆莫一起入关,可是他一想到匈奴人的骑兵过后一处狼籍的样子,他又无法原谅自己,只好眼不见为净了。

“我在草原上等你三天。”李陵郑重的看着昆莫,昆莫点点头:“三天内,我一定回来。”

莫里娅被人带进卫风大帐的时候,卫风面前的案上放着几根草茎,卫风的手灵活的翻飞着,一只蚱蜢即将成形,他笑着对莫里娅说:“木子,坐。”

莫里娅应了一声,在卫风的对面坐下,她将手臂扶在案面上,托着腮,好奇的打量着卫风。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大汉的车骑将军了,也知道车骑将军是个很大的官。她觉得很好奇,他这么年轻,怎么能当上那么大的官?她听阿爸说过,他在汉朝的时刻,当过最大的官不过是郎中令,是什么九卿之一,也没有车骑将军大。这个白头的年轻人怎么能当上,他的本事比阿爸还大吗?

更让她不解的是,这个年轻的白头将军的手真灵活,几根草在他的手里灵活的抖动着,那只蚱蜢的大半个身子已经出来了,活灵活现的,似乎正从他的手里脱出来。

“我本来准备要派人去找你阿爸的,可惜西面来了一大群匈奴人的军队,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所以只好等一等了。”卫风笑嘻嘻的用案上的银柄小刀割断了多余的草

茎,将蚱蜢递到莫里娅的手里:“送给你的,喜欢吗?”

“真的?”莫里娅大喜,她提着那根草晃了晃,那只蚱蜢也跟着上下晃动起来,似乎就在草上跳跃,随时会消失在之中,莫里娅顿时喜欢上了:“喜欢!就象真的一样。”

“喜欢就好。”卫风笑了,他又取过两根草,开始编另外一个东西。一边编草,一边说道:“我们马上就要起程了,你一个女娃娃家,跟着我们可能不太方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个子这么高,能不能穿上衣甲,扮一个小卫兵,先跟着我们走。两天……”卫风竖起两根手指,“我保证两天之后就派人去找你阿爸讨要赎金,只要他付了钱,我就放你回去。”

“我?”莫里娅好奇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扮卫兵?跟着你?”

“是啊。”卫风笑了,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让人一看就觉得可以信赖。他指了指旁边架子上一副略小一些的甲胄说:“你看,我连甲胄都给你准备好了。”

那副甲胄很精美,漆成黑色的皮甲上缝着大红色的丝绦,稳重大气里又有一种让人激昂奋进的韵味。莫里娅一看就喜欢上了,她刚刚还有些犹豫的心情立刻忘到九霄云外,欢天喜地的跑上前去,爱惜的摸着崭新的皮甲,不敢相信的问道:“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当然,你可以试试,看合身不合身,如果不合身,我还可以让他们给你再改一改。”

莫里娅兴奋的应了一声,跃跃欲试。旁边站着的王汉强忍着笑,上前从架子里取下皮甲,帮她穿上。莫里娅一穿上这套甲胄,立刻变成了一个英俊的少年将军。王汉禁不住赞了一声:“真是个少年小英雄。”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莫里娅听王汉这么一说,也急着想看看自己究竟有多漂亮。看得有些出神的卫风一听,连忙让人拿来了铜镜,远远的对着莫里娅。莫里娅从铜镜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晰,但是却依稀可以看出,铜镜里的人确实是一个英武的少年将军,她一把抢过铜镜,凑近了再看,这次清晰多了,铜镜里

是一个戴着精致头盔的俊秀脸庞。

“新来的小卫兵?”撩起帐门走进来的赵安国和曹宗愣了一下,随即赞道:“好漂亮的后生。”

“哈哈哈……”卫风和莫里娅互相看了一眼,会意的大笑起来。莫里娅一手扶着腰,一手按在前,一本正经的给赵安国和曹宗曲身行了个一礼:“木子见过二位大人。”

赵安国和曹宗互相看了一眼,恍然大悟,一齐指着莫里娅说道:“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这个小俘虏啊。看不出,你穿上我汉军的衣甲,还真象个汉人呢。”

“我本来就是半个汉人啊。”莫里娅得意的歪着脑袋。

第028章 见机而动

铁托很不爽,他在半路上接到了昆莫的口信之后,就觉得特别不爽。按辈份,他是昆莫的叔叔,论带兵的经验,他也比昆莫强上许多,但是就因为昆莫是左贤王,是未来的单于,他这个叔叔只能带着大军给昆莫押送辎重。现在更好,还要替李陵这个降将去赎回女儿。一想到这件事,铁托就一肚子火,我呸,什么名将,三万大军连个女儿都看不住,这也叫名将?

不过恼火归恼火,他还不敢违抗昆莫的命令。他一面赶向诺水河昆莫留下的大营,一面派儿子桑昆带着马匹、牛羊赶向乌桓人指定的地点。

比起铁托来,桑昆更年轻些,所以火气也就更大一些。他见到乌桓人以后,脸色很不好,口气也很强硬,他用马鞭一指后面的马匹、牛羊,很牛气的说:“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快把莫里娅交出来,这件事就算完了。我们现在很忙,前面三万大军等着我们的辎重,没空跟你们闲扯。”

白鹿无动于衷,他绕着桑昆转了两圈,又看了看那些牛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昂着头,用鼻孔看着桑昆:“你当我是白痴啊,三万大军的辎重有几十万头牛羊,你就送这些瘦得能看到骨头的牛羊给我?让我啃骨头棒子?我乌桓人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桑昆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白鹿突然变了脸色,怒气冲冲的说:“我不是来要你的牛羊,我是来报复你们侵入我们的牧场的,之所以愿意让你们赎回去,是给左贤王和左校王一个面子,你们当我是来讨饭的?瞎了你们的狗眼!你给我滚回去,告诉你阿爸,明天中午之前,不把最肥的牛羊送到,我就带着大军杀过去自己取。”

桑昆本来倒是有些歉意,他们有挑牛羊的时候,确实有些不怀好意。可是一听白鹿这句话,他的火腾的上来了。他冷笑着看了一眼白鹿身后的十三鹰:“小王爷,你的口气也不要太大了,吹破了羊尿脬可不好。你以为装腔作势、多插旌旗,我就上你的当了?乌桓人什么时候能在西线抽出上万的兵力来撩我匈奴人的虎须?你要安份一点,我可以回去给你再送点牛羊算是补偿,你要是想抢,我更是欢迎之至。”

桑昆说

完,转身就走,再也不看白鹿一眼。白鹿似乎也被他看破了底细有些心虚,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看着桑昆大模大样的走了。直到桑昆消失在远处的中,白鹿才阴险的笑了,他转过身,匆匆的去找卫风。

卫风正和莫里娅在大帐前的空地上玩蹴鞠,莫里娅开心地笑个不停,清脆的笑声象是铜铃一般,给肃杀的军营里增添了一份天真活泼。卫风在长安城混了那么多年,脚下的功夫不是一般的,皮球象是粘在他的脚上一般,踢出了许多莫里娅闻所未闻的花样。蹴鞠是军中常见的项目,李陵也是很熟悉的,莫里娅对此并不陌生,但是能象卫风这样踢出这么多花式的,却是莫里娅闻所未闻的。她觉得十分新奇,两只眼睛跟着卫风灵活的双腿,拍着小手大声叫好。

李越按着刀走了过来,在一旁看着。卫风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将脚下的球高高踢起,忽然翻身一个倒勾,将球直直的射入球圈,这才拍着莫里娅的脑袋说:“木子,我有点事,让王汉他们陪你玩一会儿,好不好?”

“好的好的,你快点回来。”莫里娅咯咯的笑着,飞快的抢过王汉刚刚捡起的皮球,飞起一脚,球直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在球圈上,又弹了回来,正撞在秦子林的脑袋上,惹得笑声一片。

“大人,匈奴人来过了,白鹿依据大人的吩咐,把他哄回去了。”李越压低了声音对卫风说:“那个叫桑昆的,好象很不在乎莫里娅,连问都没问。”

“是吗?”卫风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若有所思:“桑昆是什么人?”

“听说是左大都尉铁托的儿子。”

“看来我们的左校王在匈奴混得也不怎么样啊。”卫风轻轻的笑了。他想了想说道:“桑昆对白鹿的话有什么反应?”

“他十分嚣张,说如果白鹿识相,他会再送一些牛羊来做补偿,如果要抢,他欢迎。”李越笑了:“他似乎认准了白鹿人手不足,也不敢去惹他们匈奴人,根本不屑一顾,把白鹿气得够呛。”

“那明天就让白鹿带头去抢。”卫风微笑着说,“三万人的辎重,乌桓人不会不动心的。”

李越也笑了:“那是,抢了这批辎重,乌桓人的冬天就可以过去了,不过,他们跟乌桓人的仇也就结大了,以后只能跟着我们混。”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卫风呵呵一笑:“让四营都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动身,要打,咱就一口把铁托给全吞了,辎重也要,人马也要。”

“大人”赵破奴大步闯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泛红,口鼻处喷着白气,似乎刚才走得很急。

“什么事?”卫风有些奇怪,赵破奴是四校尉里年轻最大的,打仗经验最丰富的,也是最沉稳的一个,今天怎么有些急匆匆的?

“左贤王部到达云中边境,抢在东西援军赶到之前,进入了云中。”赵破奴擦着额头的汗,急急的说道:“他们的度太快,徐将军以为桑长史会派援军,桑长史以为徐将军会派援军

,结果都耽误了。”

卫风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进了就进了吧,反正云中暂时还没什么人,而且云中南北都有长城,他们不会停留多久的,应该很快就会撤出来。”他随即又收住了笑容:“这么说,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李陵没有入境,他带着五千多人,留在边境做后援。”赵破奴又回了一句,“离诺水大营只有一百五十里。”

“是这样?”卫风愣了一下,他看着赵破奴说:“他会不会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将军,不管他有没有看出破绽,只要他看不到我大汉的骑兵,他很快就会产生怀疑。”赵破奴露出一抹笑容:“因此,我军击杀铁托部的时间,只有现在到明天上午的这段时间,明天中午左右,李陵就有可能现问题,到时候我们再想全歼铁托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卫风摸着下巴想了想,霍然抬起头:“既然如此,那就今夜下手,立刻招集四校尉军议,

把白鹿也请来。”他笑了笑,“我还要他打前锋呢。”

“好,我这就去叫。”赵破奴兴奋起来,转身出了大帐。

不大一会儿,杨龙等人兴冲冲的大步走了进来,又过了一会儿,白鹿也赶了过来。卫风请他们坐下,说明了自己准备趁夜攻击铁托的打算。钱子墨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夜间行军呢,明天上午不行吗?他刚想问,对面的赵破奴冲他使了个眼色,眼睛瞟了一下旁边的白鹿,他立刻明白了,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小王爷,铁托部有一万人,我们这里有三万五千人,还有你的十三鹰,又是攻其不备,大胜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这是在匈奴境内,我们还是要战决的好。”卫风在地图上指了指:“铁托的南面是左贤王的三万大军,后面是单于的五万大军,我们打劫了铁托之后,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向西,一条是向东退回此处,返回你们乌桓人的领地。匈奴人的右翼正在攻击受降城,我大军要过去抄他的后路,小王爷到时候是进是退,悉听尊便,我不勉强。”

白鹿听了,十分高兴,他生怕卫风裹胁着他一起向西,那可就越陷直深了。

“多谢将军。”白鹿诚心诚意的对卫风行了一礼。

“应该的。”卫风笑着说:“不过,现在还要麻烦小王爷一下,我想请小王爷为疑兵,在前面开道,能多麻铁托一个时辰,我们就多一分把握。到时候的战利品,也让小王爷先挑,其他的,我们**行赏,如何?”

白鹿开心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汉人将军太好了,自己不过帮了些小忙,却给自己这么多的好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在他反悔之前答应了。白鹿想都没多想,立刻大声应诺:“谨遵将军军令,我乌桓人愿为大人前锋,第一个杀进铁托的大营。”

“哈哈哈……”卫风仰面大笑,“有小王爷和十三鹰为前锋,我们这些人,就等着做点现成事了。”

众人大笑。白鹿是觉得捡到了机会,三万五千人打一万看守辎重的匈

奴人,那还不是信手拈来?汉军众将却听出了卫风的阴险,看起来是让乌桓人沾了便宜,却是把乌桓人推到了匈奴人的面前,他们到时候想退都退不了了。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就赶紧下去准备吧。上半夜休息,下半夜赶路,黎明时分,动攻击。”卫风大声下达了命令,众将轰然应诺,随后散去。

卫风随后又悄悄的叫来了李禹:“后羿营一定要护好两翼,不能让一个匈奴斥候看到我汉军的影子。”

“将军放心,一定完成任务。”李禹拍着脯说道

第029章 胜得太容易

子夜时分,五千乌桓人为前锋,三万汉军铁骑紧随其后,以并不算太快的度向一百多里外的铁托大营赶去。一千后羿营分两部分,十人一组,成翼型展开,搜索左右二十里以内的草原,剿杀零星的匈奴斥候。月色渐渐西沉,草原上的夜风越来越劲,吹得黄的苦草出凄厉的啸声,夹在沉重的马蹄声里,若隐若现。三万五千人静静的向前进,象黑色的暗流在无声的前进。

铁托已经睡着了,桑昆的回报让他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增添了一分恼火,乌桓人什么时候也这么嚣张了?只有五千人,以为装神弄鬼就能唬住我铁托?要不是忌惮着莫里娅的母亲盖娅是单于的亲生女儿,他真想现在就拉着人过去把乌桓人打得满地找牙,管他什么莫里娅的死活呢。

他让人又人准备了一些牛羊,等天亮之后给乌桓人送过去把莫里娅接回来,然后自己就喝了一阵闷酒睡下了。黎明时分,他在睡梦中被桑昆叫醒了。他披上外衣,透过帐帘缝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他睁着腥松的双眼看着面带兴奋的桑昆,有些不快的说:

“什么事?”

“乌桓人来了。”桑昆眉开眼笑,似乎捡到了宝似的。

“乌桓人来了?”铁托嘟哝了一声,随即又明白过来了,他一下子从褥子里跳了起来,被夜风一吹,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一边手忙脚乱在侍女的伺候下穿衣服,一边叫道:“乌桓人来干什么?”

“不知道,送死吧。”桑昆乐呵呵的说。

“送死?”铁托抬手就是一耳光:“你猪脑子,乌桓人真的疯了,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送死?”

“那……”桑昆被一下子打蒙了。

“他们多少人?”铁托冲到帐边,倾耳听了听,外面还是很安静,并没有敌人来袭的声音。他回过头问捂着脸的桑昆:“他们到哪里了,有多少人?”

“二十里以外。”桑昆见铁托一副担心的

样子,不屑的笑了:“阿爸,你这么担心干什么,我说过的,他们只有五千人,不过是做做样子,出一口恶气罢了,怎么可能真的进攻我们。他要真敢来,我倒求之不得呢。”

“你准备怎么办?”铁托想了想,心也定了下来。

“我准备带人杀上去,直接把白鹿干掉。”桑昆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来虚的,我来实的,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能。”铁托越想越疑心:“乌桓人不会玩这种虚虚实实的把戏,如果他真的只有五千人,他不会有胆量来玩这个虚招,要说报复,这也有点过火了。”铁托的眼神闪烁着,十分不解,乌桓人这是了哪门子疯,真是为了出口气,报复匈奴人没打招呼就进入了他们的领地?会不会是真的?可是他们哪来的人马,要想进攻自己的大营,他至少要有两万人才有把握。难道不仅仅是白鹿来了,难楼王也来了?铁托百思不得其解。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汉军三万骑兵就隐在乌桓人后面。

“乌桓人真是五千人,后面会不会还有人?”铁托拉着桑昆又不放心的问道。

“我们的斥候看不到他们的后面。”桑昆恼火的说道:“他们派出大量人手击杀我们的斥候,直到三十里,我们的斥侯才现他们。”

“这么说,你对他们后面有没有人并不知道?”铁托吃了一惊,一把揪住桑昆的衣领。

“不知道,不过他们看得这么紧,肯定是心虚。”桑昆满不在乎的说道。

“放屁!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你以为他是装的,他有可能就是实的。十三鹰既然来了,难楼王可能就隐在后面,你这蠢东西,被人给骗了还当自己聪明呢。”铁托的脸色立刻变了,飞起一脚踹在桑昆的大腿上,狂吼道:“还不立刻出去备战!”

桑昆被铁托一脚踹得连退几步,差点坐在地上,他刚想分辩,一看铁托眼睛瞪得快突出来了,吓得转身就走。这里是三

万大军的辎重,真要丢了,乌桓人冬天是好过了,可是他们父子怎么向单于交待?

铁托越想越怕,他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一边手忙脚乱的披甲,一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外面乱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将士们被军官们叫醒,正迷迷糊糊的备马,抱怨声纷杂不休。铁托有些烦燥的将长刀插进腰带里,刚要举步离开大帐,忽然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火塘旁边的银碗。

银碗里的装得满满的**轻轻的晃动着,一圈圈涟漪清晰可辩。

铁托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屏住了呼吸,随即感受到了脚下大地轻微的颤抖。铁托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麻,这种颤动他太熟悉了,这是数万骑兵急冲锋时带来的颤动。他忽然暴怒起来,铁托这个蠢东西,一直在告诉他乌桓人只有五千人,五千人怎么可能带起这么明显的颤动,这里至少有三万人。

三万已经开始冲锋的骑兵,铁托的眼神直了,他冲出了大帐,飞快的跳到战马的背上向东看去,一看之下,顿时目瞪口呆。数不清

的火把,漫山遍野,汇成一片火海,正以令人心惊的度向着大营狂奔,前锋已经抵达营门前不到百步,沉重而急促的马蹄声就象密集的重锤,连成一片的敲在他的心上。

“阿爸”桑昆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差点将铁托从马上撞下来,他结结巴巴的嚷道:“阿爸,乌桓人……乌桓人……”

“老子知道。”铁托急得面红耳赤,抬手一鞭子抽在桑昆的头上:“还不快集合亲卫营,立刻撤退。”

“撤退?”桑昆愣了。

“这是五千人吗?这里至少有三万人,我们只有一万人,又没有防备,能支持多长时间?不趁着这个时候走,你还走得了吗?”铁托破口大骂,翻身上马,大声招呼道:“亲卫营,跟我来。”

铁托十分干脆,他根本没做任何不切实的梦想,在第一时间里组织起最精锐的亲卫营向北狂奔。桑昆看着飞奔而去的铁托,愣了片刻,随即也明白过来,他二等方面不说,也跟

着带着自己的亲卫营冲出了混乱不堪的大营。

这父子俩一跑,本来就慌乱不已的匈奴人更慌乱了,他们在已经冲进大营的乌桓人面前没有抵挡住第一个冲锋,随即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剩下的几个当户一看铁托父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双方实力又相差太大,稍微抵抗了一下之后,纷纷放下武器,抱着头跪在地上,投降了。

白鹿十分畅快,虽然他对卫风半夜行军的命令有些抵触,可是当他看到狂妄的匈奴人被自己打得狼狈不堪的时候,他兴-奋到了极-点,卫风给他驱寒的酒现在全涌上了他的头,他象头疯狂的狮子一样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奋力砍杀着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匈奴人,在十三鹰的护卫下,以势不可挡的迅猛冲入了匈奴人的大营。十三鹰手中的弓箭例不虚,将出现在白鹿前方的敌人一一射倒,以至于白鹿冲了大半个大营,只砍倒了两个倒霉鬼。他十分不满,嘶吼着让十三鹰离他远一点,让他的战刀有机会痛饮匈奴人的鲜血。

说话之间,白鹿在十三鹰的护卫下,带着五千兴奋莫名的乌桓人已经冲出

了匈奴人的大营,前方一空,战马跑得越流畅,片刻之间就冲出去上百步。

“透营了?”白鹿看着空荡荡的前言,不敢相信的看着旁边的金鹰。他觉得这也太容易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万匈奴人的大营,怎么让自己这么轻松的就冲破了,感觉就象出来了趟马似的。

“是的,我们透营了。”银鹰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指着北方大声吼道:“不过铁托、桑昆那两个杂-zhong都跑了,我刚才看到桑昆的战旗向北去了,就在前面最多两里地。”

“他**的,追!”白鹿一想起桑昆在自己面前的嚣张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听说桑昆向北跑了,他立刻拨转马头,举刀狂呼:“追上去,杀了桑昆那个杂-zhong。”乌桓人这一仗打得太顺利,大部分人都没有杀痛快,嗜血的兴奋烧红了眼睛,烧热了他们的脑子,一听说要去追桑昆,没有任何人提出一点异议,一个个大声呼喝着,掉转马头,跟着白鹿追了下去。

他们追了三十里之后,就看到

了正狼狈逃窜的桑昆。桑昆的身边只有一千多亲卫营,而且因为出来得匆忙,很多人武器都没带齐,有弓的没有箭,有箭的没有弓,甚至有几个衣服都没穿好。一听到后面乌桓人兴奋的嘶吼声,他们吓得魂飞魄散,不用桑昆招呼,一哄而散。

白鹿瞄准了桑昆,其他的人他根本连看都不看,纵马直扑桑昆。桑昆一看到飞奔而来的白鹿和他身后气势汹汹的五千乌桓人,斗志全无,用手中的马鞭狂抽战马,战马几乎四蹄腾空,奋力奔跑,可是再快也快不过十三鹰手中的箭,一声呼哨,三只利箭几乎同时射进了战马的身躯。战马悲嘶一声,扑倒在地,巨大的惯性让它带着背上的桑昆冲出去十几步远才停住,桑昆被摔得七荤八素,趴在地上直喘,站了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

“狗东西,还敢对老子嚣张吗?”白鹿圈回了马,得意的用马鞭指着头昏眼花的桑昆破口大破。

桑昆叉着腿坐在冰凉的地上,神情依然狂傲:“乌桓狗贼,居然敢偷袭我,你们等着亡族吧。”

白鹿哈哈大笑:“亡族?看是你们匈奴先亡族,还是我乌桓先亡族。来人,砍下他的脑袋!”

第030章 分赃

卫风千算万算,绝对没想到铁托如此明智,明智得一看到众寡悬殊就连打都不打,直接撒丫子走人,丢下四五千人马和数不清的牛羊,就这么跑了。他看着跪了一地的匈奴人,感慨不已,这次算是真正切身体会到了匈奴人“不羞走”的真谛。

“白鹿小王爷呢?”卫风问李越道。

李越强忍着笑,指了指北面:“白鹿带着乌桓人追下去了,应该是去追桑昆去了。”

卫风抬起头看了看隐隐传来喊杀的北面,也笑了:“去了就去了吧,让赵大人去迎一下,别阴沟里翻了船,把胜仗打成了败仗,那可就不好了。”

李越应了一声,招手叫过两个传令兵,吩咐了下去。不大一会儿,胡骑营在赵破奴的带领下呼啸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渐渐亮起来的地平线上。卫风纵马上了旁边的一个小土坡,匈奴人大营里的情况一睹无余,他看了一眼身旁阴着脸的莫里娅,笑着说:“怎么了,打了胜仗不高兴?还

是因为我打败的是你们匈奴人?”

“哼,这帮没骨气的东西,还没打就跑了,真丢人。”莫里娅一脸的郁闷。她跟着卫风跑了一夜的路,一直担心会看到匈奴人被杀得满地尸体的惨状,可是事情大出她的意料,匈奴人倒是没有尸横遍野,可是却跪了一地,象头可怜的羊一样被汉人用绳子捆成一串。这让她更生气,她一直以为匈奴人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只有汉人才是会跪在地上求饶的可怜虫,她在匈奴看到的概莫如此,眼前的景象让她觉得无法接受。

卫风淡淡的笑了,他指着那些衣衫不整的匈奴人说:“真正的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真正面临着生死,有几个能面不改色、视死如归的?如果有人要杀你,你还能这么轻松的笑话他们吗?”

莫里娅撅着嘴想了想,没吭声,她想起了那天看到卫风飞马而来,一箭射杀莫图时自己内心的恐惧,她相信自己也无法做到面对生死淡然处之,她有些相信卫风的话了。可是她又觉得,卫风说这话,有些和她心目中的大英雄有些距离。大英雄,就应该笑对生死的,怎么能感到害怕

呢,自己害怕,那是因为自己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孩子,还没有长大,如果她是男人,又长大了,一定不会怕死。

卫风见她眼神闪动,知道她一时没法理解太多,她再聪明,那也只是一个孩子,生死这种大问题,有的人研究了一辈子也没有研究出个结果,她一个八岁的孩子如果能破了,那就不是正常人了。

“将军,乌桓人回来了。”李维指了指北面冲天的烟尘,大声叫道。

白鹿带着人马冲到山坡下,齐唰唰的停住了脚步,他提着桑昆的人头飞身下马,大步赶到卫风面前,嗓门大得半里地的人都能听到:“将军,白鹿幸不辱使命,特将桑昆的人头献给将军。”

卫风连忙上前扶住白鹿,瞟了一眼桑昆死不瞑目的人头,赞道:“小王爷果然骁勇异常,冲营势如破竹,又亲手斩杀对方大将,当是功。”

白鹿开心的咧着嘴笑了:“将军,都是你运筹得当。不瞒大人说,我

开始对大人的计划还有些怨言,一路上没少嘀咕,可是现在,现在我对大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点儿不服的意思也没有。我白鹿长这么大,就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一万匈奴人,一万啊,被我赶得象群羊似的。哈哈哈……痛快!痛快!”

卫风也十分高兴,他拉着白鹿,指着下面的大营说道:“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战利品由你们乌桓人先挑,你们挑完了,我们再挑选。小王爷,仗打完了,现在该**行赏了,你先去选择战利品吧。”

“这怎么好意思?”白鹿搓着手,乐得腮帮子直抖,今天这仗打得太舒服了,这战利品跟白捡似的。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三万汉军铁骑在后面,匈奴人哪能这么快就跑了。现在打赢了,却让他第一个去挑战利品,实在有些无功受禄的感觉。他虽然看着下面成群的牛羊心动不已,却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这有什么的,大丈夫吐口唾沫是个钉,哪有说话不算数的。”卫风见白鹿有些扭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乐呵呵的推了白鹿一把,指了指圈在一起的马牛羊:“小王爷,不要推辞

了,抓紧时间,我的将士们还等着呢。”

“既然将军美意,我就不客气了。”白鹿一声呼哨,带着人下去挑了。过了一会儿,他带着百十匹战马和一大群牛羊走了过来,老远就冲着卫风笑道:“将军,真是不好意思,匈奴人的马还真是不错,我一口气就挑了上百匹,匹匹都是好马,这次赚大了。”

卫风不以为然的拉着白鹿走到一边,笑道:“小王爷满意,那我最高兴了。我有件事,想跟小王爷商量一下,不知道小王爷能否帮忙。”

白鹿脯拍得咚咚响:“将军有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要是眨一下眼皮,就不是男人。”

“小王爷爽快。”卫风笑了。他招手叫过正在忙着统计数字的桑迁:“再给小王爷挑一百匹战马,一千头牛,五千头羊,等会儿让小王爷一起带走。”

桑迁没有说话,他应了一声,匆匆的去了。白鹿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已经挑了很多,卫风现在

又送他这么多,他都觉得自己象个不要脸的无赖了。“将军,这……怎么好意思?”

“我是有事要请小王爷帮忙。”卫风笑着打断了白鹿的话,他指了指广阔的草原说:“我们在这里打了匈奴人一个埋伏,他们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左贤王部离这里不过百十里,他随时都有可能杀回来。单于的大军离此也不过二百多里,还有右贤王部的大军,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陷入重围。”

白鹿听了,沸腾的热血平静了些,他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了,万一卫风让他再跟着向前走,他是走还是不走?跟着走,那就是死地,不跟着走,他已经拿了这么多的好处,又怎么能推辞?

“我开始和小王爷说定的,这仗打完之后,小王爷愿意向西继续征战,我欢迎之至,小王爷要是想回家,我也不勉强。”卫风看着白鹿有些为难的脸色,接着说道:“我看小王爷现在收获也不少了,想必有回家的打算,所以我想托小王爷一件事。”

“将军你说。”白鹿一听卫风不要求他跟着向西

,立刻放了心。

“你看,我这里这么多牛羊,还有这么多俘虏,如果全部带着走,肯定会延缓我的度。因此,我想请小王爷帮忙,帮我把我的那一份带到颓当城,转交给我的手下。还有那些俘虏,也请小王爷帮我带到颓当城去。”卫风笑了,看着下面成群的匈奴人,满意的拍着口说:“等我回去,我用这些俘虏跟匈奴单于做笔生意,又有可以换一大批牛羊了。”

白鹿的眼睛忽然眼前一亮,这些俘虏比牛羊还值钱啊。要知道乌桓人一直人口单薄,所以兵力不足,匈奴人和乌桓人同种同源,本来就是一家人,这些俘虏很容易就可以转化成乌桓人,如果卫风愿意把这些俘虏送给他,那可是了一笔横财啊。

“将军放心,这点小事,我一定办到。”白鹿连忙接上去说道:“将军如果同意把这些俘虏给我,我是说那些普通俘虏,那些贵人不算,我愿意把我的战利品全部送给将军。”

卫风看了两眼放光的白鹿一眼,扑哧一声笑了:“你想要?”

“我想要。”白鹿连连点头,急不可奈的说道。

“那也行,我就送一半给你。”卫风笑着说,“其他的,你帮我送到颓当城,至于战利品,小王爷还是带走吧,有了这些牛羊,这个冬天要好过一些。”

“那就太感谢将军了。”白鹿大喜,翻身拜倒在地,给卫风行了一个大礼。

卫风扶起白鹿,两人高声说笑了一阵,卫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小王爷,有件事我差点忘了。上次说请你的十三鹰帮我指点一下箭手的,你现在要回去了,他们可怎么办?”

白鹿也愣了,他确实是答应过卫风,可是没想到这才一天的时间,两人就要分手了,这可有点麻烦。让十三鹰留下吧,他有些舍不得,不让他们留下吧,他又不好意思,收了人家这么大的一个礼,结果答应人家的事情却没办成。

“要不这样吧,你让银鹰带五个人留下帮我几个

月,他们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就让他们回去,绝不拖延,如何?”卫风试探的说道。

“这……”白鹿犹豫了片刻,好象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点了点头:“就依将军所言。”

卫风暗暗一笑,不给白鹿任何反悔的机会,立刻让李越带着银鹰等六个射雕手脱离了白鹿,赶去向李禹报道。他看着银鹰等人的背影,暗自笑,这次先挖走白鹿的一半本钱,下次找个机会,连金鹰也一起挖走,到时候把乌桓人整个一口吞下去,还要让白鹿欢天喜地、感激不尽。

他看了一眼天色大亮的草原,豪气顿生。不仅是乌桓人、匈奴人,还有丁零人、扶余人、鲜卑人,都要统属到我的帐下,将来这辽阔的草原,就是我的牧场。

“将军,我听到一个消息。”李越回来了,他一脸喜气的凑到卫风身前轻声说道:“有些匈奴人认出了莫里娅,他们嘀咕说,是左贤王昆莫故意害他们,给将军通风报信,才让他们大败的。”

“有这事?”卫风眉头一挑,喜上心头。

第031章 用间

“是的。”李越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匈奴人,“我从他们旁边经过的时候,听他们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可是我听不懂,后来正好遇到卫司马,他们胡骑营的人大部分都懂点匈奴话,我就问了问他,他说那些个匈奴人是在说谁是叛徒。我又让卫司马派人去听了一下,这才知道的。”

卫风连忙让人叫过卫督来,卫督笑嘻嘻的说道:“将军,我问过了,他们是铁托的部下,据说在单于庭的时候,就听到了风声,说单于觉得左贤王昆莫太年轻,怕承担不起单于的重任,而铁托年长,名声又好,单于有意传位给铁托。这次我们绕到左贤王后面来打铁托,他们说是左贤王故意剪除异已,有意借我们的刀杀铁托。”

“匈奴人也学会这些了?”卫风忍不住笑了。

“这还用学,是个人都会的,匈奴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未必就要别人来教。”卫督满不在乎的笑着,他看着沉吟不语的卫风,慢慢的收住了笑容,“将军?”

“你不动声色的再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个消息是否准确。”卫风想了一片,嘴角绽开一丝笑容。

“喏。”卫督应了一声,匆匆的去了。

卫风对莫里娅招招手,正在山坡上无聊得呆的莫里娅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卫风蹲子,解开她颌下的红色丝绦,露出她的髡头,将漂亮的小头盔托在手上笑道:“不打仗的时候,不要戴头盔,要不然以后会变歪脖子,会变丑的。”他说着,做了个歪脖子歪嘴的滑稽造型,莫里娅被他的怪样吓了一跳,随即又乐得咯咯的笑起来。

她的笑声在血腥的战场上特别引人注意,那几个匈奴人立刻把目光转了过来。莫里娅一看,吓得吐了吐舌头,把头扭了过去。卫风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故意问道:“怎么了?害怕?”

“我才不怕呢。”莫里娅不服气的撅着嘴,晃着身子,故意装出一种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样吧,你先到那边去

休息一会儿,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去陪你玩。”卫风眨了眨眼睛,示意王汉带着莫里娅到旁边去。莫里娅本来不想离开,可是她又怕那些匈奴人叫破她的真名,只得乖乖的离开了,她也没有走远,就在耳边能及之外,背着身子听卫风和那些人说些什么。

卫风让人把那几个匈奴人叫到面前,刚才和善的脸立刻变得杀气腾腾:“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匈奴人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头:“想活,想活。”

“想活,那就给我带个口信给你们单于。”卫风哼了一声,手扶着腰间的战刀,绕着那几个匈奴人转了两圈,寒森森的眼光在他们的后脖子上扫来扫去:“你们听着,我只需要两个人,我说的话,谁能一句不漏的记住了,谁就是我的信使,其他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匈奴人一听卫风这句话,本来就紧张的心情更紧张了,他们一个个竖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用心的听卫风的每一句话。卫风清咳了一下嗓子,在他们的面前站定,语

很慢的说道:“我,大汉车骑将军卫风,致书匈奴狐鹿姑单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单于无知,冒犯天威,今大军所至,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诸部匈奴不堪一击……”

卫风故意说了一长串话,大骂了一通单于,最后勒令他早日投降,以免一死。说完之后,他阴森森的看着那几个匈奴人,然后用手指了其中一个:“你给我复述一遍,看有没有记住。”

那个匈奴人显然不会这么多的汉话,他结结巴巴的只复述了一句,就再也听不清后面的话了,卫风一摆手,秦子林扑上来抡起战刀,一刀就砍下了他的脑袋。鲜血从他的断颈中喷出来,一下子将旁边的两个匈奴人喷了一脸一身。

“你说。”卫风面无表情的又指了指旁边一个。

那人本来记得就不多,被血这一喷,不多的几句也忘得精光,张口结舌,一句话也吐不出来。秦子林二话不说,上前又是一刀。

“你说。”卫风挨着顺

序指着下一个。匈奴人被卫风给吓住了,越的笨嘴笨舌,秦子林一口气连斩三人,第四个总算口齿伶俐一点,汉话可能也好一些,虽然离一句不错还有些距离,可是在惊恐之中居然将卫风的话大意复述了出来。说完之后,他紧张的看着秦子林手中血淋淋的战刀,等着最后的判决。

卫风皱了皱眉,引得那个匈奴人一阵心惊肉跳之后,叹了口气:“行了,勉强过关吧,下一个。”

那个体若筛糠的匈奴人长出一口气,一下子瘫在地上。

在战刀的威逼下,最终有两个匈奴人大致复述出了卫风的意思,卫风给他们两匹马,一些干粮,随即让他们滚蛋。这时白鹿、桑迁也把战利品清点完毕了,卫风让桑迁把剩余的战马全部带走,以供将士们路上换乘之用,同时也驮上一些辎重,跟着大军赶路。

“俘虏怎么办?”桑迁皱着眉头,探询的看着卫风。

“没伤的,或者轻伤还能自己行走的,由

小王爷带走,重伤不能行走的,就扔在这里由他们自生自灭吧。”卫风摆摆手。

“将军,为什么不斩杀干净,万一匈奴人赶回来又把他们救回去,以后不是还得和我们对阵?”白鹿有些不解的问道,在胡人的眼里,不能做奴隶的俘虏只有死路一条。

“不可,杀俘不祥。”卫风摇了摇头,转身走了。白鹿还有些不解,还想再劝李越一把拉住了他:“小王爷,这些人就交给匈奴人自己处理吧,他们要想救活这些人,可要花不少精力呢。”

白鹿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卫风和白鹿做好了分开,由白鹿带着大批的牛羊和俘虏取道颓当城,返回乌桓人的领地,而卫风带着大军饱餐一顿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战场,飞向西挺进。有了大量的战马驮物资和换乘,汉军的度提高了不少。

李陵在长城外等了一天,渐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汉军的骑兵一直没有露面,让他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当晚,昆莫送来消息,说他在云中境内并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阻击,但是云中也没有什么汉人,他转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捞着,听说迁来的汉人大部分在西河,他准备到西河去一趟。他生怕李陵不同意,还说明了自己的理由,西线的汉军现在正在受降城一线和右贤王部激战,他们没有兵力来阻击,他正好可以从西河那边掳掠一通,然后从五原往浚稽山撤回匈奴。

李陵大吃一惊,昆莫果然是心有不甘,不愿意来了一趟汉人的地盘却一无所获,居然想出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主意,汉人把大量的百姓迁移到西河、五原戍边,怎么可能没有军队防守。云中之所以没人防,一方面是这里介于两军防卫的空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里暂时没有什么屯田的百姓,昆莫想当然的以为汉人的边境还跟以前一样,由于兵力不足而到处是漏洞,可以任由匈奴人出没了,他也不想想,汉军十五万大军驻在北疆,那可不是来旅游的。

“立刻通知左贤王,绝对不能去西河或者五原。”李陵瞪着眼睛对昆莫的传令兵大声吼道:“他现在没有辎重,又掳掠不到粮草补充,想空着肚子转战千里吗?一旦被汉军围上,

他不用打就会溃败。立刻让他回来!”

传令兵被李陵的神态吓了一跳,起身匆匆的去了。李陵越的觉得不安,他在大帐里来回的转着圈。盖娅从后面走了出来,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李陵看了一眼她的眼睛,想起莫里娅,他安慰道:“你不要急,铁托一定会派人去交付赎金的。乌桓人没有那个胆子敢正面和匈奴大军对抗,现在莫里娅大概已经在铁托的大营了,我们很快就能看到她。”

“嗯。”盖娅轻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乖巧的偎入李陵的怀中。

李陵虽然在安慰盖娅,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一些不安。乌桓人来得太突然,这不符合乌桓人一惯的风格,就算他们要报复,也应该是抢了就走,怎么会光明正大的劫了自己的女儿,还在那里坐等赎金?

“斥候回来了没有?”李陵轻轻的推开盖娅,大步走出大帐,问门口的侍卫长道。

“还没有。”侍卫长看了看天色:“王爷再等

等吧,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李陵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点点头,上午派出去的斥候,照理说应该快回来了。他又看了一眼南面起伏如龙的山峦,叹了口气,暗自苦笑了一声,这次大概是因为和自己的故国作战,他的心里总是有些心神不宁,没有一点以往和乌桓人作战时的宁静。

还是苏子卿(苏武)好啊,虽然苦一点,却心安,如果他还能回去,那就是功成名就。而自己呢?还能回去吗?大汉并不是没有将领投降了匈奴再逃回去的,但是家仇怎么办?老母、幼子,全部被那个天子斩杀于狱中,此仇怎么报?自己又要如何面对那个喜怒无常的天子?

李陵看着青黑色的天,徨无助。

“王爷,斥候回来了。”一个侍卫奔到李陵面前单腿跪倒,大声叫道。

“快让他们进来。”李陵看着侍卫紧张的脸色,忽然一愣,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032章 讲理的实力

“王爷!”斥候匆匆的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神色惊慌。

“快说。”李陵强压着心头的不安,低喝了一声:“左大都尉那里怎么样了?”

“左大都尉……”斥候低下了头,不敢面对李陵焦急的眼神:“左大都尉今天早晨遭到乌桓人和汉人的袭击,左大都尉带着亲卫营逃走,桑昆被杀,所有辎重……全部丢失。”

李陵如遭雷击,他愣愣的看着斥候,倒退几步,扑通一声撞在立柱上,整个大帐为之震动。

“汉人?”李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说道:“汉人的骑兵?”

“是的。”斥候点点头,“据被遗弃在现场的伤兵说,乌桓人打头阵,是难楼王的儿子白鹿和十三鹰,大概是五千人,后面是汉人,大概有三万人,北军四个骑兵营的战旗全部出现了,领兵的就是汉人的车骑将军卫风。”他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拂晓

之前,他们突然出现在大营之外,左大都尉没有任何防备,未战而逃。我军大败,近半人马被俘,所有的牛羊、战马,全被丢失。”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李陵沉默半晌,哀叹了一声:“想不到我用兵多年,却被一个初次上阵的小子给耍了,天意啊,天意。”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纵身跃起:“请左贤王立刻撤出云中,退回草原。”

昆莫从抓获和俘虏口中听说西河迁来了数万百姓,汉人官府提供了足够他们过冬以及明年种子的粮食,西河那里的粮仓堆积如山,新修建的民房沿着大河两岸排出去老远,喜出望外,正准备杀入西河大抢一把呢,却收到了李陵劝他收兵回头的消息,他十分不解,觉得李陵有些高估汉人的实力了,过于小心谨慎,随后又收到了李陵传来的左大都尉铁托兵败的消息,他一下子觉得头皮麻,脊梁骨凉。铁托败了,辎重丢了,援军没了,这三万大军就陷入了困境,还有三万象狼一样的汉人骑兵在他的后路上游荡,他到西河去掳掠的念头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不顾士兵们刚刚休息,立刻拔营起程,火撤出云中,下半夜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焦急的等待他

回来的李陵。

“左校王,这可怎么办?”昆莫手足无措,军中只剩下三日口粮,如果不能及时补充,不用汉军来打,他自己就得乱了。

“汉军和乌桓人分开了。”李陵已经恢复了平静,“汉军向西去解受降城的围,乌桓人带着大批的辎重向东去了。我们立刻出,去追乌桓人。他们只有五千人,还有大量的辎重、牛羊,度不会快的,只要把辎重、牛羊抢回来,我们还可以支撑到单于庭。”

昆莫稍一思索,立刻同意了李陵的计划。辎重是铁托丢掉的,并不是他的责任,如果他能够把辎重抢回来,顺便击杀了乌桓人,他不仅可以挽回损失,还可以弥补在汉人境内没有任何收获的遗憾。

“那就这么办,我们立即出,乌桓人向东只有两三天的路程,我们现在已经晚了一天,必须加快度赶上去,要不然就要到乌桓人领地上才能夺回辎重了。”

李陵也同意了这个看法,

但是他让昆莫在大营里先休息半天,由他率部下五千人先行。昆莫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对李陵的用兵能力有信心,虽然只是五千人,但是乌桓人没有这个能力击败他。当下两个人分兵,李陵带着五千人立即出,昆莫休息半天,恢复体力之后再走。

铁托一口气跑出一百多里,才勒住了战马,踉踉跄跄的下了马,在路边一个小土堆上坐定。侍卫给他递上了酒,他一边喝着酒压惊,一边向来路张望着。桑昆一直没有跟上来,他心里十分不安。桑昆是他的长子,虽然不成器,可那也是他的儿子。这次打败仗,主要就是因为桑昆多次信誓旦旦的告诉他,那里只有五千乌桓人,他们是虚张声势,不可能主动来攻击,他也就信了,结果被可恶的乌桓人耍了,打得狼狈不堪,所有的辎重全丢得干干净净。没有了辎重,左贤王昆莫和左校王李陵也支持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就会无功而返,这次匈奴人两路入侵中原的计划将遭到重大打击,而他就是罪魁祸。

“桑昆这个狗东西,怎么还没来?”铁托越等越不安,站起身来不耐烦的转着圈,骂骂咧咧的。

“大都尉,要不要我派几个人去迎一下?”侍卫长见铁托眉头紧锁,知道他是担心桑昆,连忙提议道。铁托点了点头,挥挥手:“快去快去,顺便把斥候撒出去,看看那些可恶的乌桓人都跑哪儿去了,有没有追过来。”

“是。”侍卫长应了一声,转身刚要走,又被铁托叫住了。铁托看着远处飞奔而来的十几骑,眉头皱成了川字,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腰间的战刀,眼神有些慌乱。那十几骑很快就飞奔到了眼前,几个浑身是血的人翻身下了马,奔到铁托面前,还没有说话,先哭了起来。

铁托的心象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阵阵的紧,他认识跪在最前面的这几个人,他们全是桑昆的近侍,他们本来全部应该在桑昆身边,现在却到了这里,那桑昆只怕凶多吉少。

“桑昆呢?”铁托的声音有些抖。

“主人被乌桓人白鹿杀了。”那个侍卫低下头泣不成声:“乌桓人紧追不舍,我们不是对手,主人的马被射死,头也被白鹿砍走了,我们…

…我们只抢到了他的尸体。”

铁托两眼直的看着远处驮着桑昆尸体的战马,只觉得两耳轰鸣,两眼黑,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愤怒充满了他的内心,让他禁不住的要狂吼,要杀人。他晃了两晃,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大都尉”侍卫们惊叫着拥了上来,将铁托扶起。

铁托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他推开侍卫,拔出刀,摇摇晃晃的走向那几个还跪在地上的人,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桑昆既然死了,你们还有脸回来?你们以为回来了,我就不杀你们?”

“大都尉”那个侍卫大声叫道:“我们不是怕死,我们是有消息要告诉大都尉。”

“消息?还有什么消息?”铁托喋喋的怪笑道,嘴角一丝鲜红的血不停的流着,看起来特别醒目。

“大都尉,主人被杀之后,我们又聚起了几十个人,要去抢回主人的头。”那个侍卫大叫道:“可是等我们到了大营,才知道那里不仅是乌桓人,还有汉人,乌桓人投降汉人了,我看到白鹿那个狗在汉人面前,象条讨好主人的狗似的跟那个汉人将军说话。”

“汉人?”铁托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揪住那个侍卫的衣领,几乎将他提了起来,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怒喝:“你是说汉人?乌桓人和汉人在一起?”

“是的,汉人,全是汉人,乌桓人只有五千人,其他的人全是汉人。我看到了汉人北军四个骑兵营的战旗,还有他们那个将军的战旗,他就是汉人的车骑将军卫风。”

“汉人?”铁托目瞪口呆,不解的看看那个侍卫,又看看别的人,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汉人不在前面堵击昆莫,怎么到了这里?昆莫不是说,那里只有来报复的乌桓人吗?乌桓人怎么又跟汉人混到一起去了?他们什么时候投降了汉人?

铁托百思不得其解,那个侍卫又给他

抛出一个猛料,更让他如坠雾中。

“大都尉,我听伤兵们说,他们在那个汉人将军身边看到了左校王的女儿莫里娅。”

“莫里娅?在汉人将军身边?”铁托气极反笑,他觉得这个侍卫似乎在说糊话,莫里娅不是人质吗,怎么会在汉人将军身边,还被他们看到。那个侍卫一看铁托的眼神,就知道他不信,他也不多说,立刻揪起一个重伤的匈奴人扔到铁托面前:“大都尉,你问他吧,他亲眼看到的。”

“大都尉,我亲眼看到的,莫里娅穿着汉人的皮甲,扮成汉人的卫兵,和那个汉人将军有说有笑。”那个伤兵喘着粗气,将看到的情形向铁托描述了一下。“后来那个汉人将军拿下了她的头盔,我还看到了莫里娅的髡头,肯定不会看错的。还有很多兄弟都看到了,大都尉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回去问,我们有上千的兄弟受了伤,被汉人和匈奴人扔在大营里喂狼。”

铁托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隐隐的觉得自己上了当,莫里娅根本不是被人劫走了,

而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自己就是那头傻乎乎的向陷阱里跳的羊。再联想起那个单于可能会让自己继任单于的流言,他似乎想明白了。***昆莫,***李陵,他们居然敢借刀杀人?我说汉人怎么会无声无息的就藏在大军的旁边,原来这都是有默契的。

铁托越想越气,他大吼一声:“上马,回去找单于告状。”

铁托怒气冲冲的带着剩下的两千多人往回赶,一路上又收拢了两千散兵,走了一天,他渐渐的冷静下来,凭着自己这点人马,就算是到了单于庭,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匈奴人很实际,有实力才有说话的权利,没有实力,说什么都没用。何况他要告的还是单于的儿子,未来的单于,这事非同小可。他想了想,毅然决定先不去单于庭,而是去找他的同母兄姑夕王达林。达林手里有三万多人,再加上他的人马,接近五万人,有和单于讲理的实力。

第033章 徐自为的遗憾

受降城。

徐自为高高的坐在城楼上,神色淡定的看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城头。三天以来,匈奴人象是了疯,五万大军围着受降城猛攻不止,右贤王带先和右谷蠡王马如轮流督战,不让徐自为有片刻的喘息。匈奴人的攻势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天的时间,受降城经受了过二十次的攻击,城头的血迹已经干了又湿,又干,城里的三千守军也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而且几乎全部带伤。

这一次,徐自为亲自带领的边军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气势,他们没有忘记车骑将军对他们说过的那句话,没有丢大汉边军的脸,宁可战死,绝不后退。面对疯的五万匈奴人,三千人愣是把小小的受降城守得铁桶一般,让匈奴人吃尽了苦头,在城下留下了一万多人的尸体,却始终望城兴叹。

“阿翁!”徐自为的长子徐康一手扶着剑,在卫士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上了来,他的右臂受了重伤,缠着厚厚的布,鲜血从里面透了出来。他的脸上全是血污,眼神疲倦,却又蕴

含着不屈的斗志。

“军中无父子,你怎么又忘了?”徐自为厉声喝道。徐康是他的侍卫长,太初三年他到北疆来了不久,在宫里做了几年郎中的徐康就向天子自请到边疆来担任他的侍卫长,一方面保护他的安全,照料他的生活,另一方面跟着他学习用兵的本事,准备将来子承父业。这两天因为人手紧张,徐康带领的侍卫营已经成了救火队,哪里吃紧哪里去,上一次战斗中,徐康的右臂被匈奴人砍了一刀,深可见骨,已经不能动了,只能简单的处理一下,用布裹着挂在前。

徐自为带兵极严,就是亲生儿子,他也不假以辞色,在下级面前,他们从来都不以父子相称,徐康一个不留神,叫错的称呼,立刻被徐自为严加训斥。

“将军!”徐康低下头,重新叫了一声。

“什么事?”徐自为缓和了口气,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儿子挂在前的手臂,却没有问一句他的伤情。只是淡淡的问道:“匈奴人退下去了,有没有抓紧时间补修城池?”

“休息的将士们已经上去了,正在全力抢修。”徐康轻声应道,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担心的看着父亲:“只是人手损失太大了,剩下的五百多人里几乎人人带伤,还有至少一百多人是重伤的,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将军,再打下去,我们肯定支撑不住的。”

“你又想说什么,让我先走?”徐自为哼了一声,一摆手:“你想都不要想。城在我在,城亡我亡,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受降城毁在匈奴人的手里。”他站身起来,手扶着城垛,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自言自语道:“我不能让一个年轻人看扁了。”

徐康无声的苦笑了一声,他知道父亲心里憋着一股气。卫风到北疆来,徐自为是欢迎的,可是徐自为心里也有解不开的心结。卫风是天子的宠臣不假,也的确有些本事,徐自为也是看好他的,可是他毕竟年轻,天子把十几万大军全部交到他的手里,在徐自为看来这是天子年老昏庸的表现,就跟听从了江充的话,兴起巫蛊之案一样可笑。

再者,大

汉向来用兵,就没有把十几万兵力集中在一个人手里的时候,就算是当初卫青、霍去病得宠的时候,他们的手里也从来没有掌握过十万以上的大军。天子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抑制着武人独揽大权的机会,贵戚为主将,也必然要安排其他人为副将。徐自为深谙其中的道理,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在北疆多年,因为兵力不足的原因一直被匈奴人压着打,他盼望着有一个机会能够带领大军纵横漠北,就跟当年跟着骠骑将军霍去病一样,痛痛快快的和匈奴人打一场,哪怕是战死沙场,他也觉得值得。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十几万大军全掌握在卫风一个人的手里,连他这个征战多年的老将都成了卫风的下属。他不服气,可是这样的情绪又不能在下属的面前表达出来,甚至有下属鸣不平的时候,他还要维护天子的尊严,喝斥那些下属。他只有在徐康面前,才会表达出一丝不满和失望。

这一次他亲自赶到受降城来战斗,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还没有老,还能打仗。他希望通过这一战,让天子重新想起他,调整北疆的兵权,哪怕让他做卫风的副将,他也是愿意的虽然他现在实际上就

是卫风的副将,卫风对他的尊敬甚至过了对副将应有尊敬,而且他手中的兵力也达到了五万人。

但是他还差一点,那就是天子的承认。建功立业,血染沙场,在他看来,就是为了天子拜将封侯。

他做到了九卿,爵位却还只是左庶长,这还是三十年前跟随骠骑将军时的功劳,没有一个能承给儿子的爵位,这是他最大的遗憾。而现在,可能是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他老了,不可能再遇到如此的大战,如果这次不能封侯,他这一生就算结束了,一切的功勋,都将被后人忘记。

“将军,匈奴人了疯,不去掳掠,却来攻城,我们的援军又迟迟不到,这……”徐康为难的皱紧了眉头,他想劝父亲突围,可是他也知道不但父亲不会突围,而且现在想突围也不可能了,凭着这三五百步卒,想要逃过匈奴近四万骑兵的追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出城突围和寻死差不了多少。

难道这一次,我们父子都要死在这里?徐康有些悲伤的想道。

“援军不是不到,是他们也有自己的防区,无法救援。”徐自为看着沉寂下来的匈奴大营,不经意的抖了抖眉毛,匈奴人没有再次进攻,让他有些不解。他回过头对徐康解释说:“我手下虽然有四万大军,可是要守的城有十来个,又都是步卒,他们不敢轻离防区,就算来救援,也无法面对这么多的匈奴骑兵,所以他们只能看着。特别是长城防线,更要重兵把守,一旦被匈奴人突破石门障防线,大河两岸刚迁移过来的几十万百姓就会遭到洗劫,朝庭花费大量钱财构建的屯田就会付之一炬。”

徐自为轻声的叹了一声:“我大汉骑兵不足,只能以守为主,这就是我们一直吃亏的原因。”

“那我们就只能等死?”徐康不满的提高了声音。

“怎么会等死?”徐自为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要等援军,就只有等车骑将军,我北疆的骑兵有大半掌握在他的手上,也只有骑兵来才能解围而又不影响东线的防守。”

“他能来吗?”

徐康想了想,有些失望的说。东线也有匈奴人入侵,卫风手里的北军骑兵只有三万多人,虽然精锐,可是人数毕竟有限,他要对付匈奴人的左翼,恐怕就未必有能力抽空来支援受降城。

徐自为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匈奴人左翼大概有三四万人,北军八校对付他们肯定有把握,但是大胜之后,损失必然也不小,能不能及时赶到这里解围,我也没有把握。”

徐康也沉默了,兵力对比他们算得出来的,汉军的骑兵装备强,匈奴人的个人作战能力强,总体比较起来汉军占上风,但是要是硬碰硬的话,汉军的死伤也不会少,更重要的是,等卫风把匈奴人打败了,恐怕受降城也破了。受降城破对汉军的防线来说,并无太大的影响,毕竟受降城后面还有好几个城,还有长城,但是对于徐家来说,受降城破的后果却是严重的,城破之时,就是父子战死之时。

“这个时候,我也希望他能创造奇迹,就跟当年的骠骑将军一样。”徐自为摇了摇头,似乎连自己都有些不抱希望。骠骑将军打仗,没有一定之规

,全是神来之笔,卫风虽然聪明,虽然经过陛下亲自点拨,但是未必能有骠骑将军那种天赋。

“天要黑了,匈奴人如果再不攻城,今天就算熬过去了。”徐自为看着匈奴人的大营,有些庆幸的说道。徐康点了点头,太阳快要落山了,攻了一天城的匈奴人也要休息,看来又可以多活一天了。

“粮食还能支持几天?”徐自为想了想,问徐康道。

“两天。”

“两天?”徐自为笑了:“我三千人面对五万匈奴,守方寸小城,能守五天,也算是不丢人了。”

徐康惨笑了笑,还剩下五百人,天知道能不能守到两天,他甚至没有信心挡住匈奴人的下一次攻城。

“将军,匈奴人收兵了。”徐康忽然现了异样,他指着城下渐渐后撤的匈奴人,欣喜的叫道。徐自为点点头,他也看到了。匈奴人的大军开始往后撤,只有一些没

有带武器的士兵走到阵前收拾尸体,查看有没有受伤却没有死的同伴,看样子,匈奴人今天的攻势到此为止了。

“奇怪,他们也打累了?”徐康不解的笑了一声,“按时间算,他们应该还来得及再攻一次啊。”

“事有反常。”徐自为满意的看了一眼儿子,他没有因为敌人的意外撤退而高兴得放松的警惕,反而从中看出了问题,这是值得表扬的。他想了想,挥挥手道:“让将士们轮番休息,防止匈奴人耍诈,外松内紧,趁我们放松的时候突然攻城。”

“喏。”徐康应了一声,带着人下去了。徐自为依然站在城头,手轻轻的拍着城头,默默的看着东方,暗自祈祷,天佑大汉,保佑卫将军马到成功,大破匈奴人。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城外的匈奴大营里,亮起了一根根火把,照得十几里地如星空一般灿烂。徐自为最后看了一眼东方的夜空,月亮升了起来,群星都隐在了月光之后,圆圆的明月孤独的挂在显得特别的干净的天空,旁若无人。

徐自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在月亮旁边看到了一颗星星,他满意的笑了,自言自语的说道:“孤星伴月,大吉!”

第034章 援军到了

右贤王带先和右谷蠡王马如相对而坐,他们的手里紧紧的各自捏着一只银碗,银碗里装满了酒,但是两个人一个都没有喝,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神情十分沮丧。

带先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瘦长脸,两只细长的眼睛总是半眯着,杀气腾腾。马如三十多岁,长圆脸,他很胖,胖得两只眼睛都眯到了一起,脸上总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十分亲切。带先是狐鹿姑单于的异母兄,而马如则是狐鹿姑单于的异母弟,都是上任单于的亲生儿子。他们一向在西部活动,这次七月大会蹀林,单于要求他们负责右路攻击汉朝,他们也没当回事,带着五万人就来了,以为跟往常一样,象赶羊似的把汉人赶回长城以内,然后把他们修起来的城再拆了,事情就算完了。当他们得知碰巧把汉人的将军徐自为就在城里的时候,两个人一下子兴奋起来,能抓住一个汉人的将军,对他们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五万人攻击受降城,三天损失了一万多人,居然还没能破城。城里的汉军象是疯了一样,死战不退,每每在他们以为即将破

城的时候,又被疯狂的汉人用尽各种办法赶下城来。

带先很恼火,五万人攻击一个小城都不能得手的话,这面子可就丢大了,左路的昆莫那可是他的侄儿,才二十出头,又是第一次带兵,自己难道要输给他?带先也了疯,和马如两个人轮流督战,大量消耗城里的兵力,他相信,汉人再能打,三千人也不够消耗。事情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汉人死伤惨重,所剩的兵力已经不敷使用,今天有三面城墙险些失守。

再攻一次,一定能拿下受降城,带先咬牙切齿的想。就在他准备再攻一次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立刻取消了攻城的打算。

汉朝的车骑将军卫风带领三万多精骑,绕到左贤王昆莫和左校王李陵背后,一举击溃了后军左大都尉铁托,将左路军的辎重一扫而空,现在又趁胜直扑受降城,离此不过五十里,前锋已经不到二十里。

带先不敢再打了,如果在攻城的时候汉军杀到城下,对自己来说可不是好事情。他立刻撤回大军休整,布置防

线,一面派出斥候打听汉军的消息,一面和马如商量如何处理目前的战事。

马如也很震惊,他觉得汉人的骑兵来得太突然了,左贤王昆莫的三万大军还在汉人的边境,他不去防守昆莫,跑到右路来干什么?

“谷蠡王,我们应该怎么打?”带先哑着嗓子问道,这两天在阵前不停的吼叫,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汉人趁胜而来,气势正盛,而我军攻城,久攻不下,士气沮丧,不宜再战。”马如眨巴着小眼睛,伸出又粗又短的手指头搔了搔嘴角的短须,淡淡的说道。

“你是说我们退?”带先有些不快,受降城眼看就要拿下了,汉人的将军就在城里,这个时候怎么能放弃呢?汉人再利害,不过三万人而已,我这里还有四万大军呢,怎么能就这么退了?

马如看出了带先的不甘心,他笑了,胖胖的脸上全是温和的笑容:“大哥还想打?”

带先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们损失了一万多人,如果就这么放弃,回去之后怎么交待?”

“大哥,昆莫没有了辎重,他也不能在汉人境内呆多久,这一次无功而返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马如似乎知晓带先的心思,没有说怎么打,先说左翼的情况。“他是左贤王,还有汉人降将李陵作辅助,单于的目的是很明显的,他就是要让昆莫立功,培养威信。现在他已经挫败了,大哥如果打了大胜仗,单于会高兴吗?”

带先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我管他高兴不高兴。他打败仗,那是他无能,我不能因为要照顾他的面子,就也故意打败仗。他要是真不够资格当单于,就不要硬撑。”他想了想说:“我在单于庭听到消息说,单于对昆莫好象不太满意,有可能会把单于之位传给左大都尉铁托。”

马如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然后又笑了:“铁托已经败了,就算单于有意,现在也不可能了。”他拍了拍大腿,有些不解的说道:“我倒是觉得奇怪,昆莫三万大军在前面,铁托一万大军在后面

,他遇袭的地点就在昆莫前一天的大营,为什么昆莫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三万大军,那可不是容易隐藏的几百人。”

带先疑惑的看着马如:“你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很有问题。”马如咂了咂嘴,举起手中的银碗,一饮而尽,“我觉得这个不合理啊,汉人不去打昆莫的三万人,反跑到这里来找我们五万人?他不怕昆莫和我们前后夹击,一口吞掉他?”

带先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是说……昆莫和汉人……”

“我也只是猜测,但是不能不防,这事情太诡异了。”马如点点头说。他想了想,又问道:“大哥,依我之见,受降城我们别打了,先向后退一退吧,别让汉人找到里外合击的机会。”

“也不至于吧,汉人就算是合击,也不过三万多人,兵力还是没我们多,有什么好怕的。”带先不以为然的挥挥手:“如果我们不知道他们来了,还有可能被他们钻了空子,既然现在已经

知道了,有了防备,当然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机会。”

马如这个人性格很圆滑,他从来不和别人强争,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人缘很好。见带先还是不服气,他便笑着问道:“大哥怎么打算?”

“我想……”带先摸了摸下巴,细长的眼睛里寒光闪烁:“我想留一万人给你,明天继续攻城,我带三万人去会会这个汉人,你看怎么样?”

马如皱起了眉头,考虑了一会:“大哥,一万人攻城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你三万人对三万人,就算是打赢了,那也是惨胜,如果受损太严重,那我们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不。”带先一摇头,“我不会主动去惹他,我看着他不给他偷袭的机会就行,你攻城的时候,他如果来,我就迎上去,他如果不敢来,那你就把受降城打下来,我们抓到那个徐自为,立刻撤走。”

马如沉思了片刻,觉得这也不错,双方兵力相差不大,已方又是以逸待劳,并不

占弱势,如果能抓到徐自为,那这几天的辛苦也不算白费了。

“那就听大哥的。”马如呵呵一笑,再次举起酒杯。

徐自为在城里转了一圈,仔细的检查了兵力、余粮、城防的情况,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进门,他刚才还镇静的脸立刻阴了下来,城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剩下的五百多人,有一百五十多人重伤,已经失去战斗能力,其他的人也大部分带有不同程度的伤,虽然还能战斗,但是也仅凭着一股士气在硬撑着,如果援军还不到,明天肯定破城。徐自为有些悲观的想道,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外面那轮明月旁的孤星,自己还有机会吗?

“将军”徐康一瘸一拐的大步走了进来,神情兴奋。

“什么事?”徐自为皱着眉头,不快的问道。

“援军……援军来了。”徐康的眼睛里全是狂喜,他一把拉住徐自为就往外走:“他们就在城东。”

徐自为一听,顾不上徐康,大步出了门,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城墙。城墙上全是兴奋的士兵,他们有的扶着手中的长矛、大戟,有的扶着城垛,有的互相搀扶着,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一看到徐自为奔上了城,一个军司马迎了上来,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头对徐自为大声笑道:“将军,援军来了,你看”

徐自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东面五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上,点头无数的火把,一杆大旗在火把的映衬下,被强劲的北风吹得不停的翻滚着,大旗下,影影绰绰的全是人影,清一色的骑兵。

“你能看到那是哪个营吗?”徐自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清是谁的战旗。

“是卫大人的战旗。”军司马兴奋的叫道。

“卫大人?”徐自为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卫大人肯定已经打败了东面的匈奴人,现在来救我们了。”军司马大声的叫道。

“哈哈哈……”徐自为放声大笑,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卫风带着大军到了这里,那么他就不会坐视受降城陷落。有卫风的骑兵缀着匈奴人,其他各城的援军也会很快到达,受降城算是保住了。

“传令全城,援军来了,卫将军来了,我大汉的骑兵来了。”徐自为说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喏。”军司马大声应道,随即跳上了旁边的鼓台,拿起鼓槌用力敲响了大鼓,低沉的鼓声在城头来回震荡,不大的受降城里顿时热闹起来,在下面休息的伤兵能走动的,都走了出来,他们惊讶的看着城头,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两个士卒分头沿着两边的城墙奔跑起来:“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还没得到消息的士兵惊喜的互相看着,看着飞奔而过的士卒手中举着的令旗,立刻明白了,他们举起手中的兵器大吼起来:“援军到了”

第035章 当年往事

卫风看着城下的匈奴人大营,沉默半晌,回头对赵破奴和杨龙等四个校尉说道:“诸位看看怎么打比较好?”

赵破奴年纪最长,资格最老,和卫风的关系也最亲密,卫风话,理所当然的由他第一个回答。他揪着花白的胡须,有些为难的说道:“城池攻防一般的死伤比例大概是四比一,匈奴人不善攻城,但是受降城也没有护城河,两相比较,死亡比例应该离四比一不会差得太远。受降城既然还在,那么至少还有七八百的兵力,换句话说,匈奴人的伤亡不会过万。他们总共有五万人,现在的兵力应该还在四万人以上。比我们足足多出一万人,如果正面决战的话,恐怕双方伤亡都不会小。”

“赵大人说得有理。”杨龙点了点头,“杀敌一千,自杀八百,我们虽然战力较强,但是这一战过后,只怕也要元气大伤。如果再遇到匈奴人,我们就无法抵挡了。”

钱子墨也咂了咂嘴:“可惜步兵营他们一个也不在,要不然以咱们练就的步骑配合战术,倒是可以轻易吃下

这四万人,给匈奴人点利害看看。”

卫风笑了,这几个骑兵营的校尉跟他打了几仗,已经形成了喜欢算计的习惯,他们不再追求那种死伤相当的惨胜,而是开始追求那种赚大便宜的胜仗,开始珍惜手下有限的兵力,尽量做到利益最大化。

“那你们说,还打不打?”卫风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向两边看了看。

“打,应该还是要打的。”赵破奴淡然说道:“徐将军以三千兵力守城,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他对将军有信心,将军既然到了这里,如果一仗不打,岂不是让将士们寒心?问题是怎么打,既要保存我们的实力,又要重创匈奴人,积小胜为大胜,最终扭转战局。”

“那好,将士们赶了一天路了,就让他们先休息,我们连夜商量一下,看看究竟怎么打才好。”卫风看了看远处的受降城,掉转马头。杨龙等人跟着一起下了土坡,边走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赵破奴站着

没动,他看着受降城百感交集,十三年前,他就是兵败于受降城北,在匈奴人那里呆了一年多,虽然说后来跟儿子赵安国一起逃回了大汉,可是再也没有得到起用。要不是赵安国无意之间和卫风成了好友,卫风在天子面前进言让他重新出山,他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看到受降城。

“阿翁。”赵安国催动战马来到赵破奴的身边,轻轻的叫了一声。他从赵破奴的眼神里看到了他雪耻的渴望和对受降城复杂的心情,他当年也跟着父亲兵败于此,当然能够理会其中的苦涩。

“安国,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让战刀饱饮匈奴人的鲜血。”赵破奴恨声说道。

“阿翁,会有机会的。”赵安国轻声笑了笑,看着受降城说:“受降城,这次要名副其实。”

受城城建于太初元年,当时因为匈奴人内乱,儿单于年轻而暴虐好杀,国人不满,其左大都尉想要杀单于自立,又担心实力不够,就派人和汉人联系,希望汉人前去接应,故而天子派因将军公孙敖建受降

城,准备在受降城接应左大都尉。后来左大都尉觉得受降城还是太远,希望汉人更近一些,天子才派赵破奴率两万骑出朔方两千余里,直到浚稽山。可惜的是左大都尉事败被杀,赵破奴在回军途中,也被匈奴八万骑包围,没入匈奴。

“但愿如此。”赵破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生之年能荡平匈奴,也算是不枉这一生的戎马生涯。”

“阿翁,我们走吧,跟着卫将军,你的心愿一定能实现的。”赵安国笑着说道。

“呵呵,我也是作如是想。”赵破奴咧着大嘴,笑了。

莫里娅一个人呆在大帐里,百无聊耐的玩着卫风给她做的玩具。地上画着一个九宫格,三枚黑色的石子静静的摆在一面的三个交点上,另三枚白色的石子摆在对面。这是卫风教她的游戏,看起来简单还实际上变化其极复杂,莫里娅很快就迷上了,每天不玩上几局,她就无法安睡。

不过今天卫风一直没有来,他正在和

手下的校尉们商量明天的战事。

外面呼啸的风声渐渐的止了,天地之间静了下来,奔波了一天的士兵也沉入了梦乡,只有执勤的士兵还恪尽职守的在营在巡逻,单调的铜锣声提醒着每一个人。莫里娅却毫无睡意,她一个人坐在棋盘面前,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怎么没找王汉跟你玩?”帐门一挑,卫风躬着身子走了进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笑道。

“你来啦。”莫里娅欣喜的跳起来,一把拉住卫风的手臂,将他拽到棋盘面前:“我正在等你呢。”

卫风笑着摇摇头,盘腿坐在棋盘面前,随即向身后招了招手。秦子林笑眯眯的拿过来一些点心和酒水放在他的旁边,卫风拈起一块糕点塞到莫里娅的嘴里:“尝尝我大汉人的手艺,这是皇孙特地从晋阳给我捎过来的,一共十盒,我留了一盒给你。”

莫里娅眉开眼笑,她三口两口吞下了一块,觉得美味异常,禁不住自己伸出手去,三两下

就将盒子里的点心吃得精光,最后意犹未尽的舔着自己的手指,遗憾的说:“真好吃,就是太少了。”

卫风哈哈大笑:“想吃吗?以后到我们大汉来吧,比这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莫里娅灿烂的笑容渐渐的黯淡了:“我是匈奴人,怎么能到你们大汉去呢。”

“等以后匈奴和大汉成了一家,你不就可以去了。”卫风笑笑:“你看我的手下,就有很多是匈奴人嘛,他们现在在大汉成家立业,过得很好,再也不用象在匈奴的时候一样,一到冬天就愁过冬的事情。”

“还是你们大汉好,雪下得再大,你们也有粮食。我们匈奴就不行了,一到冬天下大雪,牛羊就会冻死,很多人就会没吃的,不抢劫,就活不下去。”莫里娅羡慕的说道:“要不然,谁想要打仗啊。”

“你小小年纪,懂得挺多啊。”卫风有些意外的看了莫里娅一眼。

“都是我阿妈和阿爸告诉我的。”莫里娅低下了头,摆弄着手里的石子。她低着头想了想:“你又想好了明天怎么杀匈奴人了吧?”

卫风刚刚伸出去的手在空中滞了一下,他抬起眼皮看了看莫里娅,放下了手里的石子,叹了一口气说:“莫里娅,不是我要杀匈奴人,是我不得不杀匈奴人。”

莫里娅没有说话,她抬起头眨着眼睛看着卫风。卫风的脸上有些迷惘,有些无奈。“匈奴人要生存,可是我们汉人也要生存。我们每年春天种下去种子,顶着炎炎的烈日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就是为了秋天来收获,为了能够生存下去,而不是为了让匈奴人来抢。”

“那匈奴人不抢还能怎么办,他们会饿死的。”莫里娅不服气的说。

“他们除了抢,还可以交换。”卫风笑着说:“用你们匈奴人的马、羊、牛,来交换你们需要的盐、铁和其他好东西,是交换,而不是抢劫。”

“不

是我们不换,是你们不给。”莫里娅扯着嗓子叫道。

“哈哈哈……”卫风大笑起来,摇着头说道:“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一个小孩子,哪懂得这些。来,我们下棋。”

“我不是孩子。”莫里娅赌气的扔下石子,站起身来,叉着腰,小嘴撅得老高,一脸的不高兴。

卫风无奈的摇摇头,他没有理会她,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莫里娅说:“你说你阿爸叫昆邪,是匈奴人的大当户?”

莫里娅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撒的那个谎,她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是的。”

“我有些奇怪啊。”卫风不解的说道:“你上次说,你阿爸就在西面不远,可是我们现在向西走了两二里了,怎么还没看到你阿爸的部落,而且我问了一些人,他们都说不认识你阿爸。”

莫里娅得意的暗自笑了,我骗你的,你当然不知

道。她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你们汉人当然不知道我们匈奴人的事了。肯定是这里要打仗,我阿爸带着部落迁移走了。”

“原来是这样啊。”卫风点点头,他挠了挠头说:“这可麻烦了,我本来还想早点找到你阿爸,跟他要赎金呢。”他想了想,又笑着说:“你们匈奴人我还真不是很熟悉,我最熟悉的是你们匈奴人里面的一个汉人。”

“谁?”莫里娅有些紧张的看着卫风:“是卫律吗?”

“卫律?”卫风摇了摇头:“他不过是条狗,怎么能跟我知道的人相提并论。我熟悉的人,是一个大英雄,虽然他失败了,虽然很多人看不起他,可是我觉得他是个大英雄,一个真正的名将。”

“你说的究竟是谁?”莫里娅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卫风。

“李陵李少卿。”卫风的眼里闪闪光。

“那是……”莫里

娅一看大汉的将军最敬佩的居然是自己那个成天皱着眉头、抱着酒杯喝酒的阿爸,不禁兴奋起来,差点突口而出,一看卫风疑惑的目光,她连忙改口道:“他是我们匈奴人的左校王,是我阿爸的主人。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想他最想做的不是什么左校王,而是象我一样的汉人将军。”卫风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第036章 落叶要归根

“这可不一定。”莫里娅皱了皱鼻子,不服气的说道:“做汉人将军有什么好,能有我们匈奴的牛羊多吗?”

卫风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满脸通红,用手指指点着莫里娅胀红的小脸,连连摇头:“木子,你只知道匈奴人牛羊多,却不知道我汉人的富人更多。别说左校王,就算你们单于,直接掌握的财富,也不抵不上我大汉的一个富户。要是真象你说的那样,匈奴人比我们汉人还富,你们还要去抢吗?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大汉人去抢别人的?从来都是我大汉恩赐给你们,对不对?”

莫里娅气得小脸通红,却又无言以对,卫风说得都是实话,匈奴人牛羊再多,也富不过汉人,更别提风雪一来,牛羊就得面临冻死的可能。可是出于好强的天性,她还是对卫风这种看不起匈奴人的口气十分不满,她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理睬卫风。

“就算你们匈奴的牛羊多吧。”卫风让了一步,轻轻的拍了拍莫里娅软软的肩头,和声说道:“木子,你知道汉人和匈奴人

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

“不知道。”莫里娅气呼呼的说,小手紧紧的攥着石子。

“你们匈奴人,骑着马,赶着牛羊,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死了,随便找个地方一埋,以后他的家人就会忘记他。而我们汉人则不同,我们通常呆在一个地方不走,一代人接着一代人的繁衍下去,人死了,就埋在附近,他的子孙,每年都会去祭拜他,希望他在天上生活得快快乐乐的。而那些没有葬在家乡,或者没有子孙祭拜的人,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安宁,就象这外面的风一样,永远在大地上游荡,没有安息的可能。木子,你们匈奴人也相信鬼吗?”

卫风抬起头看了一眼莫里娅,却见莫里娅脸色煞白,眼神十分紧张的看着被微风吹得晃动的帐篷,柔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卫风有些奇怪,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摇了摇:“木子,你怎么了?”

“我……我……我怕……”莫里娅嘴一撇,哭了起来,她扔到的石子,两手紧紧的抱着肩,抽泣着:“我怕鬼,

你别说了,我怕鬼。”

卫风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看着刚才还一脸不服气的莫里娅突然之间哭了起来,这才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象个小大人的女娃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长得再高,终究还只是个孩子。他伸出手,将莫里娅抱了过来,搂在怀里,用大氅裹着她,抽出一块丝帕,将她哭花的小脸擦了擦,然后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好了,有哥哥在,什么鬼都不会来。哥哥在长安城的时候,有个外号,你知道叫什么吗?”

缩在卫风的怀中,莫里娅总算安静了些,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带着鼻音问道:“是什么?”

“哥哥在长安城的时候,外号鬼见愁,就是说,鬼见了我也要愁,所以他们只能躲着我。”卫风笑嘻嘻的说道:“所以只要哥哥在这里,就不会有鬼敢来打扰木子。”

“噢。”莫里娅胆怯的看了看四周,拉紧了裹在她身上的大氅。

“我们还说你们的左校王。”卫风定了定神,接着说道:“我们汉人说落叶要归根,不管他是在外面干什么,要死的时候,他都要赶回老家去。哪怕是因为意外死在外地,也要回家安葬,葬在家乡,他的魂灵才能安息。”

“我知道了,怪不得你们汉人每次打完仗,都要把战死的人运回去,原来是这个原因啊。”莫里娅恍然大悟,既胆怯,又兴奋的说道。

“是啊。”卫风黯然的点点头。打仗之前,需要准备的物资里面,就有一项是棺材,要准备成千上万的薄木棺材,用来盛敛战死的将士,每次打完仗后,官道上总是络绎不绝的运送棺木的队伍。以前父亲卫青在世的时候,他还没有莫里娅这么大,也是象现在这样,偎在父亲的怀里,听父亲讲那些打仗的故事,每次说到最后,父亲总是神色凄然的长叹一声。那时候他不明白,现在自己带了兵,算是有些明白了。上次胡骑营突袭屠耆,虽然说死伤极其有限,可是也有数百人战死,几百口棺材,已经排成了一长列,让他不忍多看。他不敢相象,大战过后,几万人的死伤,又将是如何的场面。

一战定匈奴,只有彻底解决匈奴的问题,才能避免以后再出现这样的惨剧。只是,一战定匈奴,又是多少的渺茫啊。汉军虽然有十五万人马,可是匈奴人也有近十万骑兵,想要全歼,其中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小。如果再有十五万大军,或许还有些可能。

“是的。”卫风摇了摇头,似乎要把心头的伤感摇出去,他搂了搂莫里娅,接着说:“死了的人,要回到家乡安葬,然后有子孙每年来祭拜,他才能在天上生活得好。如果子孙不来祭拜他,他也会很伤心。你知道李家以前的故事吗?”

“不知道。”莫里娅摇了摇头,她当然不是一点不知道,虽然李陵从来不对她说起,但是阿妈盖娅却通过和苏武的接触,了解了一些。

“李家是我大汉的将门,先祖是始皇帝手下的大将李信,曾经带着数千人千里追击逃亡的燕太子丹,就在现在的辽东那个地方。”卫风指了指那个方向,“最终灭亡了燕国。”

“嗯。”莫里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没想

到自己的阿爸还有这么一位英勇的祖先。

“他的大父,就是你们匈奴人熟知的飞将军李广,我想你应该对他比较熟悉吧。”

“飞将军?我知道。”莫里娅兴奋起来,眼神闪闪光,她从来不知道匈奴人口中那个天神一般的飞将军李广原来是她的曾祖父。李陵到匈奴之后深居简出,他觉得自己是为家族蒙羞,当然不会在别人面前提起飞将军李广,以至于莫里娅一直没有把飞将军李广和她的阿翁李陵联系起来过。“他是我……我们左校王的大父吗?”

“是啊。”卫风点点头:“李家英雄辈出,飞将军骑射出众,就是连匈奴人也赞叹不已,他运气不太好,打了一辈子仗,都没能封侯。我想,他死的时候,一定很遗憾,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长孙,就是你们的左校王李陵身上了。”

“为什么是他,飞将军没有儿子吗?”莫里娅不解的问道。

卫风笑了,他细心的解释道:“你不懂我们

汉人的规矩。我们汉人,以长子长孙为嫡传。飞将军的长子叫李当户,也就是李陵的父亲。他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在宫里当郎的时候,就被天子认为是个人才,可惜,他死得早,没有实现飞将军的愿望。所以,飞将军的愿望就只能落在他的长孙,李陵的身上。没想到……”卫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他沉默了半天,才幽幽的说道:“我想,飞将军在天之灵,一定不得安息。”

莫里娅也沉默了,她恍惚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阿爸经常抱着他那个犀角杯喝得醉薰薰的,说一些她不懂的话,现在她知道了,阿爸的心里,牵挂着他的家人,牵挂着他在汉朝的祖坟,而他不仅生不能祭拜自己英雄的祖先,死也不能葬在家乡,必将成为一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安生。

莫里娅伤心的抽泣起来。她觉得阿爸太可怜了。

“木子?”卫风看着莫里娅哭泣,偏过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我……”莫里娅有些紧张的擦了擦眼睛,“我觉得他太可怜了,怎么才能让

他好起来呢。他已经是我们匈奴人了,还能回到家乡吗?”

“当然可以。”卫风肯定的点点头,“你看那个白胡子的赵大人,他就在你们匈奴呆过很多人,后来又回到我们汉朝去的。再说了,李陵不是不能回去,而是他有心结。”

“心结?”莫里娅不解的看着卫风:“就是心里打了个结吗?”

“不是。”卫风笑了,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可又觉得好象不太好解释,他想了想说:“他恨一个人,那个人曾经是他最敬重的人,而那个人后来杀了他的阿妈,杀了他的夫人,所以……他恨他。”

“你是说,你们汉人的皇帝吗?”莫里娅轻声问道。

“是的。”卫风有些惊讶的看着莫里娅:“你真聪明,一下子就能猜到了。”

“哼。”莫里娅得意的皱了皱鼻子,又为难的蹙起了眉毛:“那怎么办呢?”

“我有办法。”卫风肯定的说。

“你有办法,是什么办法?”莫里娅好奇的看着卫风。卫风却摇摇头:“我不能跟你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只能跟他自己说。”

“且。”莫里娅见卫风一副卖关子的样子,不屑的扭过头,用鼻子哼了一声。两人沉默了片刻,她又忍不住的问道:“你真的有办法吗?”

“当然,我能骗你一个小孩子吗?”卫风理所当然的说道:“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莫里娅心虚的连连摇头。

“就是嘛。”卫风拍了拍她的髡头:“睡吧,明天,我就送你回去。”

第037章 阵前信步

“回去?”莫里娅瞪大了眼睛,“你送我回哪儿去?”

“我派人带你去找你阿爸。我这里要打仗了,恐怕到时候照顾不到你,所以要把你送回去。”卫风松开手,站起身来,捏了捏莫里娅的鼻子笑着说道:“不过,你可要告诉你阿爸,把该给我的赎金让我的人带回来,要不然,我这笔生意可就亏大了。”

说完,他哈哈大笑,转身大步离开了大帐,莫里娅气得追到门口,飞起一脚踢在帐门口的柱子上,尖声叫道:“我阿爸一定会给你很多很多牛羊的。”

站在门口的王汉掩着嘴笑了起来,莫里娅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王汉笑得打跌,连连摇手:“不笑了,不笑了,你赶快进去吧,这几天在打仗,外面有很多鬼。”

“啊”王汉的话还没说完,莫里娅就面色大变,尖叫一声,返身冲进大帐,一头钻进褥子

里,再也不出来了。

当晨曦穿过稀疏的树森,将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上的时候,相隔二十里的两个大营不约而同的起了身。受降城里的徐自为一夜未睡,他生怕匈奴人趁夜攻城,只得和衣假寐,天色一亮,他就睁开了眼睛,刚要起身,却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披了一层厚厚的毯子。他淡淡的笑了笑,将毯子掀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晃动了一下酸涩的关节,身上的甲叶出哗哗的声音,也似乎也跟着主人一起醒了过来。

“将军,你醒了?”听到声音的徐康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股寒气跟着他涌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粥:“快喝点粥暖暖身子吧。”

“将士们都吃上了?”徐自为接过粥,深深的吸了一口粥香,不禁食指大动,但是他没有立刻喝,而是看了一眼徐康。徐康笑了:“将军,将士们知道车骑将军带着援兵来了,知道今天会有大战,早早的就起来了,现在都已经吃完了,武器收拾得妥妥当当,就等着和匈奴人血战一场呢。”

“好,士气可用。”徐自为满意的露出了笑容,把碗举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微烫的粥沿着喉咙进了肚子,身体慢慢的暖和起来。喝完粥,他将碗递给徐康,一紧身上的腰带,扶正了佩剑,大步出了门。徐康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卫士跟了上去。

徐自为沿着城墙走了一圈,所到之处,看到的都是精神抖擞的将士。他们虽然身上裹着染血的布,不少人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但是凡能动弹的,都在尽自己所能的忙碌着,城头堆满了箭矢和各种武器,还能战斗的将士检查完了自己的装备,正在巡视自己的离区,看看哪些地方需要特别小心。他们不时的抬起头,向城外的援军大营看上了一眼,似乎只要看一眼远远的大营,就能给自己增添无穷的力量。

“将军”看到徐自为巡城的将士们习惯性的举起右手猛击甲,大声的喝道。

徐自为在一个手臂因为受伤而无法抬起到前击甲的年轻战士面前停下了脚步,伸手解开他下巴上没扎好的头盔缨带,细心的重新扎好,和声问道:“受伤了,怎么没下去休

息?”

“将军,我只是右臂受伤,左手还能拿刀的。”那个战士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大得几乎在呐喊。

“很好。”徐自为点点头,抬起头扫视了一眼旁边的人:“你们有信心守住这个城吗?”

“有!”将士们齐声大吼。这个防区的校尉赶了过来,对着徐自为躬身一礼,大声说道:“内有将军指挥,外有卫将军支援,我们有足够的信心击败匈奴人,让卫将军看看,我们边军不比他北军差。”

“哈哈哈……”徐自为放声大笑,他用力捶了一下那个校尉的口:“说得好,这才象是我大汉的边军。卫将军就在城外,到时候让他看看,是北军打仗利害,还是我边军打仗利害。”

“喏!”将士们兴奋的大声应道。

“大汉威武”校尉举起手臂,大声吼道。

“大汉威武”旁边的将士们跟着大吼起来,吼声越传越远,很快,全城所有能出声的人都跟着齐声大吼,他们声嘶力竭,有的人更是泪流满面,他们相互搀扶着,凝视着扶剑而立的徐自为。

“大汉威武”

“大汉威武”一阵激昂的呼应声远远的传来。徐康转头一看,立刻兴奋起来,他指着东面大声叫道:“将军,卫将军出营了。”

大家闻言一齐向东看去,只见黑压压的骑兵在三面战旗的引导下,伴着战鼓缓慢的节奏指挥下,如同不可阻挡的洪流,缓缓的向城边挤压过来,整齐的吼声响彻云霄。在离城五百步的地方,他们停住了脚步,以匈奴人的大营为目标形成了三个互相掩护的冲锋阵型。

“卫将军是要和我们配合哪!”徐康欣喜的大声叫道:“将军你看,他们的前进方向是匈奴大营和我们城池之间,只要匈奴人出战,他们就会遭到卫将军和我们的迎头痛击。”

徐自为不为人注意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笑了,他拍了拍徐康的肩膀,又笑着对手下的校尉、司马说:“你们好好的看着,今天卫将军一定能让你们大开眼界。”

“将军的意思是……”校尉浓眉一挑,欣喜的看向徐自为。徐自为神秘的一笑,摇头不语。他随即下令,所有的将士上城,不管能不能战斗的,一起上城来。徐康有些不解,那些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上城有什么用,反而干扰其他将士的行动,但是他见父亲智珠在握的样子,也没敢多问,立刻派人将所有的将士都叫上了城,就连那些重伤不能动的,也让人抬了上来。城墙上一时间人头攒动,看起来一副兵强马壮的样子。

带先也出了营,不过他被汉军的气势给压住了,本来打算好分兵的,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暂时放弃了攻城,除了留下一部分人注意城里的动静之外,他把绝大部分的兵力都拉出了营帐,面对着汉军的阵势摆出了针锋相对的冲锋阵型。

双方相隔五百步,正是加冲锋的最佳距离,带先十分紧张,他注意着对方的动静,只有汉军一有加准备冲

锋的阵势,他就要立刻传令起动,否则他在度上就会吃亏。可是让他不解的是,汉军摆开了阵型之后,就没有了动静。他犹豫着是不是要抢先起冲锋,可是马如阻止了他,双方人数相差无几,真要火拼起来,损失都不会小,还是看看情势在说。

带先有些恼火,这双方都摆开了阵势了,不开打难道还坐下来喝酒不成?

马如笑着摇了摇头,很神秘的指了指前方。带先沿着他粗短的手指向前看到,却看到一个让他更迷糊的场景:一个汉人将军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下来到了两军阵前,一个骑士催动战马,来到匈奴人的阵前,高声喝道:“大汉车骑将军,请匈奴右贤王、右谷蠡王说话。”

带先嘟哝了一声:“狡猾的汉人,又在搞什么把戏?”

马如也皱起了眉头,眯着小眼睛看了一眼阵前的十几个人,忽然咦了一声:“大哥,那个好象是乌桓人的银鹰?”

“银鹰?”带先一怔,歪着头

想了想,有些不可思议的说:“你是说难楼王的十三鹰里面的银鹰?”

“嗯,就是他。”马如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抬起手摸了摸圆圆的下巴,不解的说道:“乌桓人什么时候和汉人混到一起去了?”

带先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他正在考虑马如的话,阵前那个人又大叫一声:“大汉车骑将军,请匈奴右贤王、右谷蠡王阵前说话,难道匈奴人成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见人吗?”

带先闻言大怒,他二话不说,脚踹马腹,战马一声长嘶,象箭一阵冲出了战阵。马如刚想叫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手一挥,带着亲卫跟了上去。两人来到阵前,对面的卫风轻轻催动战马,独自向前走了十几步,冲着一脸寒霜的带先和马如拱了拱手:“大汉阳信侯、车骑将军卫风,见过右贤王、右谷蠡王。”

带先和马如对视了一眼,觉得十分诡异,这两军对垒,阵势都摆开了,却不开战,这么客气的说话,是打战还是请客?不过对方既然先开了口,他也只好催着战马上前

十几步,和卫风相隔十步,才勒住战马,倒持马鞭拱手呛声道:“大匈奴右贤王带先、右谷蠡王马如,见过卫将军。”

“二位,这几天损失不小吧?”卫风毫不在意的笑道。

带先撇了撇嘴:“好说,是有点损失,不过再和将军一战,还是有把握的。”

卫风仰面大笑,他指了指带先身后列阵的大军:“右贤王手下的大军虽然精锐,可比起我汉军来,说实在的,还差得太远。我今天之所以到这里来和右贤王说话,不为别的,只是为右贤王着想。右贤王,你要是把大军折在这里,只怕再回燕然山以后,就没什么人会听你的话了吧。”

带先被卫风一句话戳中了心病,眼角一阵抽搐,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第038章 攻心

马如冷笑了两声,接上去说道:“将军的意思,难道是让我们不战而退吗?”

卫风看了马如一眼:“久闻谷蠡王和左大都尉是匈奴人中的智者,不知二位可相熟?”

马如不知道卫风为什么突然会提起这句话,他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我们是兄弟,虽然领地不同,但是还是有来往的。”

“那谷蠡王一定知道左大都尉两天前被我军击败的事了吧?”卫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久闻左大都尉善于用兵,我很早就想和他交交手,可是一见之下,实在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瞒二位说,我甚至都没有机会和左大都尉交交手,他就象被打断了腰杆的狼一样跑了?”

“什么?”带先和马如都不明所以的叫了起来,刚才还说他两天之前击败了铁托,怎么现在又说没有交上手,难道你是这么吹,就把铁托吹败了。

“我就知

道二位不信。”卫风摊了摊手,“乌桓人一冲上去,左大都尉就跑了,我连左大都尉是什么样都没看到,实在是遗憾。二位要是不信的话,回到单于庭可以问问左大都尉,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带先和马如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不是信不信卫风的话的问题,而是卫风提及的乌桓人让他们吃惊不已。刚才马如看到银鹰的时候,带先还有些不信,可是到了阵前,他能清楚的看到五十步以外的那六个髡头乌桓人,虽然他们穿着汉人的铁甲,但他们没有戴汉军的头盔,醒目的髡头让人一下子就可以认出来。带先和马如对难楼王的十三鹰那是闻名已久,这几个人即使没有全见过,也听人说过相貌,从他们的气势,他们已经相信了这几个人就是如假包换的十三鹰中人。

十三鹰中的人既然有汉军营里,乌桓人帮汉人打仗,那也就是十分可信的了。而如果卫风说的是真的,那么要轻易的打败一万铁托的人马,而不用汉人出手,那么乌桓人至少也在两万以上。而且既然有十三鹰,那么这两万人必定是乌桓人的精锐,说不定就是乌桓的难楼王亲率的大军。这两万乌桓精锐哪儿去了?带先和马如相

互看了一眼,立刻觉得背上凉嗖嗖的,脸色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他们不由自主的向身后看了看,似乎乌桓人就藏在他们身后某处,正虎视耽耽的看着他们,露出狞笑。

“大人既然有乌桓人助阵,何不直接起攻击,又何必与我们在些闲聊。”马如干笑了两声。

“不瞒谷蠡王说,我本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卫风摆了摆手,的赤菟向前走了两步,马如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腰间的战刀,却见卫风两手松开,手中除了马鞭之外什么武器也没有。他不禁有些脸红,讪讪的松开了手。卫风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淡淡一笑:“其实,我本来是准备今天黎明动攻击的,黎明时分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这个时候攻击,可以一击而中。不是我夸口,你们的大营虽然比屠耆和铁托的大营要坚实一些,可是也支撑不了一个时辰。”

马如冷汗涔涔,他虽然不明白卫风为什么会说这些,但是他知道这些都说得一点不错。屠耆是黎明时分被袭击的,铁托好象也是,如果卫风今天早上这么攻击他们的大营,他一点也不觉得意

外。一想到五万铁骑冲进大营,而已方却还在睡梦之中,他就觉得头皮麻,浑似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不过,莫里娅跟我说,你们匈奴人来抢劫,也是出于无奈,其实你们也不想来。再说了,多杀伤有碍天和。所以我就听了她的,到阵前来跟二位说说,看看你们是否愿意就此罢手,退回你们的草原。”

“莫里娅?”马如愕然,他刚要问,却见卫风脸色一变,紧紧的闭上了嘴,似乎十分后悔刚才说出了莫里娅的名字。马如脑中如电闪雷鸣,飞快的搜索了一下匈奴人里叫莫里娅的人,他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这里带先凑到他的身边,咬牙切齿的轻声说道:“李陵那个养不熟的汉狗,果然还是靠不住。”

李陵?马如顿时如遭雷击。不错,李陵的女儿就叫莫里娅,她怎么在汉人的大营里?

“好了,闲话不扯了。”卫风似乎不愿意再提刚才那个话题,他大声的打断了带先和马如的商量:“二位如果愿意就此罢手,我将十分高兴,有一份厚礼相送。如

果二位觉得还是打上一仗,我愿意奉陪到底。实不相瞒,我劝二位早做决定,因为滹河城、头曼城离此不远,我大汉的大军最多半天就可以到,到时候你们更没有机会了。”

马如的脸已经阴得要滴出水来,滹河城离此三十里,头曼城七十里,如果明天晚上汉人就送出消息的话,他们确实在今天中午就可以赶到受降城下。汉人的步兵虽然度不如骑兵,可是汉人的弩太强悍了,武刚车就是匈奴骑兵的噩梦,再和骑兵配合,匈奴人除了远遁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

马如和带先还在考虑究竟该如何处理,卫风却似乎有些闲得无聊,他拍了拍手,提议道:“这样吧,我给二位一点时间考虑一下,趁这个时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玩什么游戏?”带先没好气的说道,他死死的盯着卫风,早就听说这个汉人将军是长安城里的纨绔子弟,果然名不虚传,两军阵前居然还有心思和敌人玩游戏。

“我们都是战士,当然要玩战士的游戏。”卫风似乎很高兴

的大笑道:“你们匈奴人号称骑射功夫绝伦,我们就来比比骑射吧。”

带先差点笑出声来,他觉得卫风的脑子有些坏了,什么不好比,偏偏要跟匈奴人比骑射?他连想都没想,一口应承了下来:“比就比,还能怕你不成。”

马如哀叹一声,这个带先真是没脑子,也不想想人家为什么要跟你比骑射,说不定这是他的缓兵之计,说是比骑射,实际上是等滹河城、头曼城的步卒赶到。他看了一眼卫风,冷笑了一声:“右贤王,有什么好比的,难道你的手下也有六个射雕手吗?”

带先这才想起了银鹰等人,他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军中也有射雕手,但是只有一个,如果卫风把银鹰他们推出来比试,他不用比就知道结果是什么了。他连忙说:“银鹰他们又不是汉人,当然不好参加。”

马如再次叹了口气,这个带先象个赌徒似的,眼睛里只有这个胜负了,他把自己在哪儿都给忘了。他刚想再提醒带先不要比试什么骑射,赶紧回去商量一下是战是撤,那边卫风

又兴致勃勃的说了:“虽然银鹰他们现在就是我大汉的战士,可是右贤王既然不想和他们比,我也不好勉强,这样吧,我选十个汉人战士出来,你们选十个匈奴战士出来,我们一轮定胜负,如何?”

“好,赌什么?”带先如释重负,兴奋的拍手大叫。

“如果你们赢了,我就亲手拆了受降城。”卫风一指受降城,城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可是卫风从他们刚才的吼声里,能听出雄壮的斗志,刹那间,他看向受降城的眼光变得无比的亲切。等他转过头来看着带先,他又立刻变得玩世不恭:“如果你们输了,你们就立刻退兵,并且誓从此不踏入受降城一步。”

马如嗤之以鼻,这算什么赌注吗,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你拆了受降城,以后还可以再修,我不进受降城,还可以攻别的城,等于没说。不过带先却兴奋异常,他二话不说,生怕卫风反悔似的,立刻赶上前去和卫风击掌为誓。

“右贤王……”马如看着圈马回来的带先,有些

不满的叫道。

“谷蠡王,别多说,趁着比试的时候,立刻安排斥候清查附近的地方,看看乌桓人到底在哪儿,然后准备撤退。”带先不容马如多说,轻声下达了命令。马如一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他赶回阵中,立刻安排斥候营去检查附近的情况,而带先则挑了十名箭手,出阵和卫风比赛。

卫风没有食言,他没有安排银鹰等人出场,清一色的汉人,李禹、墨风带着八名箭手,手中拿的全部是三石强弓,不屑一顾的看着对面的匈奴人。八个箭手全是后羿营的矫矫者,虽然和银鹰他们相比还有些距离,但是并不太远上次的比试,他们虽然落败,但是却对自己的箭术有了比较准确的定位再加上手中精制的弓箭和战马配备了马镫而大幅度提高的稳定性,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在匈奴人最强的项目将匈奴人比下去。

徐自为带着手下站在墙头,看着两军阵前的古怪,含笑不语,徐康等人却是莫明其妙,这两军阵势摆开了,不开战,怎么比起骑射来了?这是打仗还是比赛?他们不解,战士们却不想那么多,他们看到

汉军派出战士和匈奴人比骑射,一半是兴奋,一半是紧张。骑射是匈奴人的强项,汉军虽然也曾经有飞将军那样的神射手,可是终究在这个方面,汉人比起匈奴人要差一些的,这能行吗?

第039章 完胜

卫风信心十足的看了看身后的十名箭手,笑着对带先说:“右贤王,你看我们是文比还是武比?”

带先不解的问道:“什么文比武比?”

“文比,就是我们这在这里摆下箭垛,轮流上前射箭,以中垛多者为胜。”卫风轻松自在,一点也不象两军阵前,倒象是在长安城里和一帮少年小游戏一般。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武比嘛,就是十人对十人,在阵前厮杀,直到一方全部战死为止。”

带先一惊,他看了看神色倨傲的十名汉军箭手,又看了看身后的十名匈奴箭手,暗自冷笑了一声,如果大军交战,汉军还有可能凭借良好的军械占上风,现在十人对十人,更多的是较量个人的勇武,难道我匈奴人在骑射功夫上还会输给汉人?文比有什么意思,垛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比就比移动目标才更利于匈奴人的挥。他不屑的看了一眼卫风,断然应道:“武比!”

“痛快。”卫风一拍手,掉转马头

看着李禹、墨风等人,沉着脸大喝一声:“有信心吗?”

“有!”十人齐声大喝。

“去!”卫风一指身后,李禹等人纵马上前排成一横列,直面匈奴人,卫风冲着带先拱了拱手,轻松的催动战马,回到本阵。桑迁迎了上来,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将军,滹河城援军离此十里,头曼城援军离此三十里。”

卫风不悦的皱起眉头:“他们怎么这么慢?”

“将军,他们要带武刚车,度快不起来的。”商迁解释道。

“可惜。”卫风看了看对面的带先,有些遗憾的说道:“只怕他们要白跑一场了。”

赵破奴和杨龙赶了过来,他们紧紧的勒着战马,期盼的看着卫风,卫风苦笑了一声:“二位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也想把这四万人连皮带骨的吞下去,可是目前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咱们昨天都商量好了,这次以

解围为目的,其他的以后再说。”

赵破奴脸色不动,杨龙却有些丧气的低下了头,他们昨天确实是这么说好的,三万人对四万人,并无太大的优势,与其两败俱伤,不如等更好的机会。赵破奴老谋深算,却知道卫风另有打算,但是他并不点破,只是点头道:“将军放心,既然是军议的决定,我们一定会听从将军的号令。”

“赵大人说得是,我们一定会听从将军的号令的。”杨龙见赵破奴表了态,也跟着点点头。

“多谢诸位支持。”卫风呵呵一笑,指着阵前已经分开的人马说道:“看比赛吧,我看看李禹这几个月训练的成绩究竟如何,十个人还能有几个回来。”

“七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银鹰忽然说道:“最多八个。”

卫风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如果这次你猜中了,我也送你一副象牙扳指。”



鹰笑了,他冲着卫风拱了拱手:“谢大人赏。”言下十分自负,好象他已经清晰的看到了结果一样。卫风忽然来了兴趣,他指了指那十个匈奴人说:“如果是你们十三鹰派十个人去,还有几个能回来?”

“我们十个人全部能回来。”银鹰自负的说道。

卫风和赵破奴、杨龙互相看了看,不禁开心的哈哈大笑。

他们说笑之间,两军之间的二十骑已经分开二百步,他们各自拉紧了手中的缰绳,控住了的战马,将箭壶推到了合适的位置。李禹和墨风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大喝,手中的强弓抽在了战马的臀背上,战马吃痛,猛然力窜了出去,其他八名箭手不用吩咐,很自然的跟在后面,以李禹和墨风为箭头,形成一个松散的冲锋阵型。

与此同时,匈奴人也催动了战马,他们没有象汉军一样的马镫,只能双腿用力夹在战马,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奔驰而来的汉军箭手,右手的箭矢搭上了弓,准备一进入射程就射杀对方。

一百二十步!匈奴人还在看着距离,弓还没举起来,却现汉军箭手已经射出了第一轮箭。长箭呼啸而至,匈奴箭手一边躲闪,一边气得大骂,他们手中的弓箭射程最多百步,离射程至少还有二十步,可是汉人已经放出了第一轮箭,这一见面就吃了大亏,当头的三名箭手中箭落马。

“放”眨转之间,汉军箭手也进入了匈奴人的射程范围,匈奴十夫长怒喝一声,瞄准最前面的李禹射出了手中的箭。长箭带着厉啸而去,直奔李禹的咽喉。

李禹早就看到了这个人,他抬起左手臂的小盾护在面前,飞快的抽出了第二支箭,再次拉满了弓。

匈奴人的箭射在他的小盾边上,稍微改变了方向,射在他的口。十夫长大喜,可是随即又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禹,那只长箭钉在李禹的口,可是李禹却一点事也没有,若无其事的冲着他笑了笑,在两马交错的瞬间,撒手放出了手中的箭。

十步的距离,长

箭转瞬即至,锋利的三棱箭簇一箭洞穿看傻了眼的十夫长咽喉。十夫长看看犹自在李禹前摇晃的箭羽,再看看自己咽喉前只剩下半截的箭羽,喉咙里出一声嘶吼,翻身落马。

与此同时,又有三名匈奴人在汉军的第二轮箭面前落马。

一个回合,两军分开,胜负立判。

匈奴人死三人伤四人,其中十夫长被一箭穿喉。汉军虽然也有五人带箭,但是他们有铁甲护身,无一死亡,连落马的都没有。更让匈奴人气噎的是,他们凭借着手中的强弓,抢先箭夺得先机,争取到了时间,在一错身的时间里比匈奴人多了一轮箭,让匈奴人吃尽了苦头。

李禹冷笑着拔出插在甲上的箭,看了看箭头上的星星血迹,不屑一顾的扔在地上。回头看着那几名箭手,不快的说道:“慌什么慌?看到没有,只要护住咽喉和面门,有铁甲护身,他们要不了我们的命,但是我们手中的箭,却可以轻松的射穿他们身上的皮甲。”

另外四名中箭的箭手红着脸拔下了挂在身上的箭,一折两断,恨恨的扔在地上。

“这次一定要将剩下的三人全部射杀,让匈奴人知道,不是只有他们才精于骑射,我汉军比他们更快、更准、更狠,让那几个射雕手也看看,别看他们赢了比赛,可是打起仗来,我们后羿营才是最强的。”李禹怒声喝道:“听见没有?”

“喏。”墨风带头轰然应喏。

“去!”李禹一声断喝,猛踹战马,其他人紧紧相随,奔跑中墨风带着四个人和李禹分了开来,以两路包抄的阵形向百十步外悲壮的扑来的匈奴人冲去。

带先看着三个明知是死也要冲上前去的箭手,悲愤莫名,一不小心又中了狡猾的汉人的诡计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汉人这十个箭手不仅配备的全是三石的强弓,射程过匈奴人的弓一半,还全部配备了铁甲,匈奴人的箭就算射上去,也无法伤及他们的性命,两相一比较,匈奴的射术再高,也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他这一下子就送到了十个箭手

,而且都是军中难得的的神射手,更让他郁闷的是,那个射雕手十夫长根本就没挥出他应有的水平,稀里糊涂的就被李禹一箭穿喉。

“住手!”带先心疼的大吼起来,可是他的话音未落,李禹等人的箭也已经离了弦,那三名匈奴箭手徒劳的射出了手中的箭,跟着就被带着狞笑飞来的十只利箭射中,这一次三人无一幸免,全部阵亡。

不过是几十息的时间,匈奴人完败。

李禹收起弓,意犹未尽,他冲着脸色很难看的匈奴人撇了撇嘴,刚想勒住战马,忽然眼角瞟到了匈奴人系着牦牛尾的大纛,他心中一动,立刻松开了马疆,在飞驰中掉转了马头,直奔匈奴人的战阵而去,在匈奴人反应过来大呼小叫要纵马相迎的时候,他已经堪堪奔到匈奴人的阵前,从背后抽出一支长箭搭在弓上,一声大喝,拉满了弓,瞄了瞄远处的匈奴人阵中的大纛,撒手放箭。

长箭离弦而去,飞跃过一百二十多步的距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中大纛的系绳。

大纛颤了一颤,应声而落。

匈奴人大惊,他们看着空荡荡的旗杆,勃然大怒。刚才已方十名箭手被汉人以近乎耍赖的方式战胜,他们已经十分不快了,现在这个汉人居然偷袭,一箭射掉了匈奴人的大纛,这是裸的污辱,对近四万匈奴人的污辱。

匈奴人群情激奋,五个万夫长不约而同的纵马赶到带先面前,七嘴八舌的叫着要与汉军决一死战。带先寒着脸看着得意洋洋的李禹,牙齿咬得紧紧的。他当然恨不得现在就杀上前去,将这个猖狂的汉人千刀万剐,可是刚才大出他意料的比试给了他当头一棒,这可是汉军最精锐的北军,他们的衣甲装备和这十个汉人相差无比,就算是箭术没有这么高,但是那么多打起来,箭术能有什么用?自己这四万多人,还有几个能逃回去?如果真的惨败而归,燕然山以西的广阔牧场,还是他的领地吗?

带先进退两难。

第040章 不战而退

急匆匆纵马而来的马如并没有给带先解围,相反,他给了带先一个让他更紧张的消息,从滹河城来的汉军步卒离此不到十里。

“谷蠡王,怎么办?”带先期盼的看着马如,希望这个匈奴人中的智者能给他一个好主意。

“撤吧。”马如咬咬牙,小眼睛瞪得溜圆,胖乎乎的脸颊绷得紧紧的,“趁着这个汉人将军想保持实力的想法还没有变,我们赶紧走,等他们的步卒都到了,我们想走也没有机会了。”

带先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有没有乌桓人的消息?”

马如摇摇头,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找不到乌桓人的影子,不知道他们藏在哪儿。”

“那……我们走吧。”带先也绷不住了。他一想起卫风无意中漏出来的莫里娅的名字,他就心里虚。如果李陵或者昆莫和卫风有什么勾接的话,他的劣势就更明显了。而对于这种可能,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要不然卫风怎么会放着三万

大军在左翼不管,径直杀到这里来了。

匈奴人走了,四万多大军不战而退。

受降城里的将士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还没有从李禹等人当场射杀匈奴箭手和射落匈奴人大纛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匈奴人却谨慎的撤退了,近八万大军两阵对圆,却只死了七个,伤了三个,战事就结束了。

这个结果让徐康等人大惑不解,徐自为虽然也不明白卫风是怎么让匈奴人不战而退的,却能体会卫风不和匈奴人死嗑的道理,他亲自出城,将卫风迎了进去,一路走一路笑道:“将军,你这个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高明,可是话落到别人的嘴里,恐怕有纵敌之嫌啊。”

卫风淡淡一笑:“那徐将军以为呢?”

徐自为笑了:“换成是我,如果不考虑其他人的闲话,我也会这么干的,惨胜即败,打完了带先和马如,还有单于的人马要对付呢。能不战而胜,当然是最好的。”

卫风点点头笑了:“还是老将军明鉴啊。说实话,要是北军八校全在这里,我肯定不会让匈奴人走得这么顺畅,吃掉这四万人,匈奴人的右臂就算彻底断了。”

徐自为呵呵的笑了:“将军,还是留点骨头给西域的胡人啃啃吧。”

卫风的脚步一滞,随即又笑了,他会心的看了徐自为一眼,这人果然是久经沙场,自己想什么他都揣摩得一清二楚。不错,他不想和带先、马如死嗑,一方面是不想把有限的骑兵拼光,要保持手中的优势兵力,逐步挤压匈奴人的生存空间,换取北疆屯田的稳步进行,然后再与匈奴人大战。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匈奴人有一定的实力,好去消耗乌孙、车师等西域诸国的实力,否则汉军拼了老命打跑了匈奴人,却给那些国家留下了展空间,那就未必是件合算的生意了。

“不过,将军的主意虽然高明,还是防着某些人为好。”徐自为好心的提醒道。

“多谢老将军提醒。”卫风很诚恳的对徐

自为行了一礼,接着说道:“有老将军在一旁提醒,我这仗就好打多了。”徐自为一听,立刻露出了笑容。他满意的看着卫风,这个年轻人是个知进退的,不是那种只知争功的无知贵人。

“老将军,本当与你细谈,只可惜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左贤王三万大军还有威胁我云中、定襄,我要回去把他们赶走才行。”卫风有些遗憾的说道:“匈奴人这一去,估计今年再大举入侵的可能不大了。等我处理完了左贤王部,再来和将军细谈。我太年轻了,有些事情,还需要老将军多多提醒才是。”

“将军过谦了。”徐自为眉开眼笑,连连摇头:“将军这次转战千里,以极小的代价解了北疆之围,让匈奴人劳师无功,这本身就是一件大大的胜仗,将军用兵,有骠骑将军的飘忽,又有大将军的稳重,陛下看中将军,让将军主掌北征的大事,真正是慧眼独具啊。”

卫风笑着摇摇头:“将军过奖了,卫风愧不敢当。这样吧,这里的事,我会写奏章报与陛下,将军这里的战况,将军也自拟一份吧。”

“谨遵将军令。”徐自为躬身答道,卫风让他自行上表就是对他的信任,实际上已经是允诺了他副将的地位,而徐自为自然也知道如何投桃报李,在天子面前提前为卫风表功,解释他近似纵敌的行为。

这其中的玄机,两人自然是心照不宣,不用说得那么明白的。

心情大好的徐自为将卫风请上了城墙,视察受降城这些天来的战果。卫风很高兴的接受了邀请,他带着赵破奴等四个校尉,沿着受降城的城墙走了一圈,仔细查看了受伤的将士,最后他站在阵亡将士的遗体前,脱下了头上的战盔,很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

“各位大人,受降城这一战,足以证明诸位是我大汉的万里金城。”卫风恳切的说道:“徐将军,请将每一个阵亡将士的姓名统计好,我会向陛下请旨,在受降城立一块碑,让后来的将士永远记住为了受降城奉献自己生命的热血男儿。”

“将军”徐自为和几个校尉既意外,又感动,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立碑纪功,从来都是将领的荣耀,什么时候轮到这些普通的战士。再者卫风这么说,当然不是仅仅立碑的问题,这说明了他高度认可边军在这一战中立的功劳,有他在天子面前请功,自然比他们自己请功来得更有力一些。

“多谢将军。”徐自为一使眼色,那几个校尉立刻上前拜倒,拱手大声说道:“我等身为大汉边军,理当为国效命,能得将军如此厚爱,我等感激不尽。我等愿随将军驰骋漠北,驱逐匈奴,拓土开疆,以报陛下大恩,将军美意。”

卫风团团一拱手,对围观的将士们大声说道:“当与诸位直捣龙城,长缨在手,缚得单于,献俘于陛下,届时再与诸君痛饮。”

将士们一听,也觉得热血沸腾,齐声大吼道:“愿追随将军直捣龙城!”

卫风在受降城休息了一天,当斥候送来的消息证实带先和马如一路退出了蒲奴水之后,他带着北军四校离开了受降城,原道返回颓当城。这次不费吹灰之力赶跑了来势汹汹的匈奴人,打了胜仗,又熟悉了

队伍和地形,卫风对战果十分满意。行军途中,他每天和赵破奴等人就白天看到的地形商议,如果再在附近生战事当如何安排才好。他们有铁托留给他们的充足辎重,不愁吃喝,再加上他对云中、定襄的守备十分放心,并不担心昆莫和李陵能造成什么麻烦,走得倒也不是很快,来的时候只用了两天,回头的时候却足足用了四天。

颓当城的守将韩增听说卫风得胜归来,带着人出城相迎,上次卫风在颓当城外诺水边大胜屠耆之后,在功劳薄上给他提了一笔,不久他的兄长韩兴又从长安传来消息,说他已经继承了父亲韩说的按道侯的爵位,天子怜惜父亲死得冤枉,又赏了好多财物,还让他做了官,韩家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个难关,希望他在北疆好好干,争取立功封侯,光大韩家门楣。

韩增当然十分高兴,虽然韩说的爵位他没有资格继承,可是有韩家在后面撑着,他要立功的可能性也会大很多。只要能讨好上卫风,这次北疆大战赚个关内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让他信心十足的是,卫风对他很不错,虽然暂时没有升他的官,却特地调拨了三千人马归他指挥。正因为如此,韩增积极性

特别高,白鹿带着人押送着战利品从颓当城经过的时候,他就准备着好好迎接卫风了。

“将军,这次大胜归来,实在是可喜可贺啊。”韩增赶上前去,热情洋溢的说道,然后又遗憾的咂咂嘴:“可惜韩增福浅,没有机会跟着将军征战,亲眼看到将军的英姿,只能听白鹿小王爷转述,可真是馋杀我了。”

卫风被韩增遗憾的样子引得大笑,他笑呵呵的说道:“韩大人,切不可小视颓当城,正是有你在这里守着,我才可以放心的和匈奴人周旋。”

韩增心花怒放,跟着这个将军好,一点不居功自傲,愿意把功劳分给下属,以后一定能有更大的成就。他咧着大嘴直乐:“将军过奖了,将军过奖了,我这是托将军的福,做了点应做的事罢了。”

卫风摆了摆手,打断了韩增似乎有变本加利拍马屁的势头,收了笑容,平静的问道:“白鹿小王爷转交的战利品,可送回定襄去了?”

“送回去了

,前天就送到暴大人的手里了,他十分高兴,说这些牛正好分给那些百姓,让他们好好的养一个冬天,明天春耕正用得上。”韩增不厌其烦的说道:“将军这次出奇兵,让匈奴人血本无归,可谓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匈奴人是来打劫的,没想到被将军打劫了,他们大概想哭都哭不出来。”

卫风淡淡的笑了,匈奴人现在是什么感觉?他还真有些好奇。

“将军”脸色有些惊慌的银鹰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打断了卫风的思索,他不顾韩增等人在旁,紧张的对卫风说:“将军,昆莫和李陵围住了小王爷,请将军出手救救我家小王爷。”

“有这事?”卫风愣了一下,一看银鹰身后那个浑身是血的乌桓人,心中一阵狂喜,他站起身大声说道:“你别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说。”

第041章 围点打援

离开颓当城之外,满载而归的白鹿一路上特别开心,他第一次独自领兵出征,托卫风的福,这一仗打得特别顺利,以不足千人的伤亡为代价,获得了三千多俘虏和大批的战利品,大赚了一笔,回到乌桓山以后一定会让阿爸刮目相看,那些总对自己的能力有怀疑的大人们从此也要闭紧嘴巴,给他陪上笑脸,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小王爷。

就在白鹿浮想连翩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匈奴左校王李陵带着人追上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左校王李陵的威名在乌桓人的耳朵里是响当当的,左贤王昆莫这几年和乌桓人打了那么多仗,十有**都是以李陵为主,这个汉人用兵神出鬼没,令人捉摸不透,往往不知不觉中就中了他的圈套,不少乌桓人都吃过他的亏。白鹿因此十分紧张,他一面派人去乌桓山请救兵,一面加快脚步逃离。他虽然想快点跑,但是大批步行的俘虏和战利品却拖累了他的脚步,让他根本快不起来,一直无法摆脱李陵的追击。好在李陵也只有五千人,在昆莫的大军赶到之前,他似乎也不愿意与白鹿硬拼,所以就在后面一直缀着。

这一跟,就是两天。

这两天可把白鹿紧张坏了,他日夜不得安宁,穿梭不停的斥候让他紧张得快疯了。如果被李陵和昆莫赶上,他这五千人不过是人家嘴里的一块肉?他甚至没有考虑逃回去之后别人会怎么看他,他根本就不抱希望还能逃回去。刚接到李陵追上来的消息时,金鹰就劝他扔下俘虏和战利品,加快度逃回乌桓山,那样可以保得大军无恙。白鹿犹豫不决,一会儿觉得金鹰说得对,一会儿又觉得这样太可惜了。等被李陵如影随形的跟了两天之后,他吃不消了,决定利用缴获的战马带走一些战利品,至于那些匈奴人,既然不能带回去,也不能让他们再回到匈奴去,白鹿决定,把他们全杀了,一了百了。

就在他决定动手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李陵不追了。白鹿听到这个消息,又犹豫了,想想再走一天就能赶到乌桓人的境内,想来接应的大军也很快就能到,他又舍不得这些俘虏和战利品了。

白鹿犹豫了一夜,决定还是把他们带回乌桓山去,毕竟三千个精壮的奴隶对他们来说

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白鹿因此拒绝了金鹰等人的劝告,但是第二天中午,他就再次后悔了。

李陵带着五千大军,忽然出现了他的前方,打了白鹿一个措手不及。而不知怎么的,他本来打算杀死所有匈奴人俘虏的消息也泄露了出去,三千多匈奴俘虏一下子炸了营,杀死了看守他们的一千乌桓人,夺回了武器和战马,立刻把本来就被李陵打得狼狈不堪的白鹿打得落花流水。

白鹿一战即溃,在金鹰等人的保护下,仅剩下百余骑仓皇而逃,因为前面被李陵挡住了,他不得不折向南,逃向汉人的边境,想从汉人的边境里逃回乌桓。但是他没想到李陵早就预料到了他的逃跑路线,在饶乐水附近把他截住了,把他困在一个叫乌海子的小湖泊里。白鹿利用乌海子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倚仗着金鹰等人的神射,总算挡住了李陵的进攻,但是他要想冲出去,也根本不可能。

双方在乌海子僵持了一天。白鹿一面苦等乌桓山的援军,一面派人向颓当城求救。

卫风

听过了来人的讲述,他摸着下巴上柔软的短须,站着刚刚挂起来的地图前面半天没有说话。从战事生的地点到乌海子有一百多里,李陵既然做好了准备,他怎么会让白鹿能逃到乌海子?就算金鹰等人的箭术高明,可是大军一哄而上,一个冲锋就能解决问题,神箭手又有什么用。

乌海子,是个很敏感的地方。卫风看着地图上的乌海子沉吟不语。这里虽然说还是匈奴人的地盘,但实际上是大汉、匈奴和乌桓三方的交界处,匈奴人常来,乌桓人也经常来,汉人的长城离此也不过百十里,李陵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位置伏击白鹿?难道就是因为乌海子的地形特殊,是个易进难出的死地?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卫风摇了摇头。

“将军”银鹰一看卫风摇头,以为他不愿意出兵相救,顿时急得面色白:“将军,我家小王爷和将军并肩作战,虽然没有帮上什么大忙,总算有战友之谊。现在我家小王爷有难,还请将军施以援手。只要将军救出我家小王爷,我家王爷一定会报答将军的大恩的。”

“银鹰,你不要急。”卫风摆摆手,打断了银鹰的话,他抬起手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线,有些不解的问道:“这里虽然还是匈奴人的地界,但是离乌桓山并不远。小王爷既然派了人去乌桓山报信,难楼王不会坐视不理,他如果派出援军,小王爷自然无恙。如果不出我的意料,那么现在小王爷大概已经脱险了。”他顿了顿,又不解的皱着眉问银鹰道:“我奇怪的是,虽然小王爷身边还有百十人,但是他如何能逃过李陵五千大军的追杀,安然到达乌海子?金鹰他们箭术再高明,在大军之中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将军的意思是……”银鹰细细的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卫风看了一眼众人,又跟着问道:“事情再往前推,小王爷手下虽然有四千人,可是他有辎重要带,还有三千俘虏要看守,真正能派上用场的最多三千人,李陵手下可是五千人,以李陵的能力,五千人打小王爷的三千人,可谓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他还等着小王爷的辎重补充军粮,他为什么捺着性子跟了小王爷两天?一直跟到乌桓人的眼皮子底下才到手?”

银鹰更傻眼了,那个来报信的射雕手也感觉出了异样,李陵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卫风看了一眼闻讯赶来的赵破奴等人,接着又问了一句:“还有一个问题,李陵的五千人出现了,左贤王的三万大军在哪里?他们既然已经夺回了辎重和俘虏,是不是还有必要一定要抓到小王爷这百十个人?”

众人沉默不语,各自皱着眉头苦思。过了一会儿,钱子墨忽然“嗷”了一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静。众人立刻把眼光转向他,他被众人看得一愣,随即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军,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把小王爷当成了一个鱼饵,在钓一条更大的鱼,好挽回这次入侵无功而返的损失?”

“你是说,小王爷是他们故意放在那里的,目的就是要引别人来?”杨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李陵在明,左贤王在暗,如果有人冒冒失失的去救小王爷,正好被他们迎头痛击。日,这家伙够阴的?一口吞掉了小王爷的人马还不满足,还想把援军也吃掉,这胃口也太大了。”

卫风笑了,他刚才就料到了李陵的围点打援的可能性,但是他特意不说,就是让手下人去思考,去捉摸李陵的用兵方法。他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钱子墨和杨龙:“你们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们如果去的话,他的人马并不占优势,占不到什么便宜,应该说他的目的可能不是我们。”

“是我们乌桓人。”银鹰忽然叫了起来,额头上冷汗直流,神情十分惊恐。

“你们乌桓人?”卫风不解,他想了想,刚要再问,银鹰抢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卫风的手臂,都快哭了:“将军,请出手,李陵的目标说不定就是我们难楼王。”

“难楼王?”卫风更不解了。

“大人,得知小王爷有危险,难楼王十有**会亲自出马,他不可能把最后的两万精锐交到别人的手里。”银鹰急得话都说不周全了,他犹豫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卫风连连磕头:“将军,将军,请你救救我家王爷吧,只要你救出我家王爷,银鹰愿意把这条命交给将军。”他的话音未落,

另外六名射雕手也跟着上前跪倒,大声叫道:“请将军出手,我等愿以命报答将军的大恩。”

卫风愣了一下,随即禁不住乐了,他让李禹好好对付银鹰等人,就是想收买他们,只是时日尚短,还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没想到这件事一来,倒逼得银鹰主动卖命了。他想了想,弯下腰去扶银鹰:“银鹰,你放心,我和小王爷有交情,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我们要商量一下怎么个救法,你说是也不是?”

银鹰以为卫风还在推托,他霍的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银柄短刀,李维一见,面色大变,想都没想,冲上来拦在卫风面前,飞起一脚踹在银鹰的口。这一脚虽然事出匆促,可是力量并不小,一脚就把银鹰踢得倒翻在地。王汉、秦子林随即扑了上去,银鹰还没回过神来,两把明晃晃的战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另外六个射雕手也跟着被扑上来的玄甲卫士摁倒在地。

第042章 血誓

“大胆狗奴,竟敢持刀要挟将军大人?”李维抬起手臂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穷凶极恶的骂道。

“将军,将军,误会啊,误会啊。”被摁倒在地的银鹰一听,急得连声大叫。

“放开他。”卫风对着王汉和秦子林示意了一下,又挥手让玄甲卫士松开那六个射雕手,他相信以目前的情况,银鹰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李维十有**是护主心切,有些过敏了。

李维犹豫了一下,挥手示意放开银鹰等人,但他自己还是紧握战刀,目不转睛的看着银鹰,一旦他有异动,随时可以把他斩于刀下。

银鹰挣脱了王汉和秦子林,捡起地上的银刀,一把撕开自己的皮袄,用力在口划了一刀,鲜血立刻迸射出来,他面色不变,大声叫道:“将军,我愿立下血誓,只要将军救出我家王爷和小王爷,我银鹰愿终生做将军的奴隶,绝不反悔。”

卫风被银鹰的刚烈和护主的迫切感到了,他怔怔的看着银鹰

,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就在他愣的时候,那六名射雕手也跟着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同样在自己的口划了了一刀,齐声喝道:“我等愿与银鹰一起誓,只要将军救出我家王爷和小王爷,我等愿终生做将军的奴隶。”

“将军,匈奴人、乌桓人确实有这种习俗,一旦了血誓,绝不反悔。”赵破奴凑到卫风的身后,轻声说道:“看来他们确实是担心难楼王和白鹿小王爷,要不然不会这种毒誓的。”

“诸位快快请起。”卫风感慨不已,再次上前去扶银鹰。银鹰咬着牙摇摇头,盯着卫风的眼睛不肯起来:“请将军答应我等。”

卫风苦笑了一声,只好点点头说:“我答应你便是了,不过你也得起来包好伤口吧,要不然我救出你家王爷,你们却死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银鹰一听卫风答应了,立刻大喜,这才站起身来。赵破奴一笑,叫过人来给他们上药,包扎伤口。卫风一边看着银鹰抱扎伤口,一边问道:“乌桓山只剩下两万精锐了

吗,居然要难楼王亲自出马?”

银鹰有些愧色,他犹豫了一下:“不瞒将军,我乌桓附近还有两三万人,只是……他们……”

“你们要防着我大汉,是吧?”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增忽然插了一句嘴。

银鹰面色胀红,低了头,半天才说道:“是。”

卫风恍然大悟,白鹿曾经跟他说过,乌桓人四面为敌,兵力不敷使用,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要接应白鹿,只得难楼王亲自出马了,怪不得李陵这么胆大。他转身大步走到地图跟前,手指在地图上量了量,回过头对银鹰说道:“依你的估计,难楼王现在有没有到乌海子?”

银鹰想了想:“应该快到了。”

“好。”卫风一挥手,大声说道:“你立刻派人飞马通知楼难王,让他停止前进。”

“停止前

进?”银鹰愣了,“那小王爷怎么办?”

“小王爷不会有事。”杜宇忽然插了一句嘴。他自从上次说服乌桓人以来,一直跟着卫风,但是战阵上的事情,他也插不上什么嘴,一直不显山不显水的,赵破奴等人甚至不知道他的来历。现在看他一个生人居然插嘴军事,不免有些不快的瞪着他。杜宇也不看他们,他只是看着卫风的脸色。卫风脸色很平静,他看了一眼杜宇,忽然笑道:“子玄,还是你走一趟吧。”

子玄是杜宇的字,但是平时很少有人这么叫他,他在长安城的时候,没人愿意理他,在李广利府,李广利都是尊称他为杜先生,也很少称呼他的字,只有卫风称呼他的字,尊敬之中透着一份亲热。

“愿为将军效劳。”杜宇露齿一笑,拱手一揖。

“银鹰,你派一个人跟着杜先生去见难楼王,相关的计划,他会跟难楼王说清楚的。你放心,这次不仅要把小王爷救出来,我们还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卫风笑嘻嘻的对大惑不解的银鹰说道。

他的话说得比较快,银鹰听得不太明白,但是卫风说会救出白鹿的意思他听明白了,这才放了心。

卫风以最快的度派出了使者,随即和手下商量了一下,胡骑营为前锋,其他三营随即跟上,气势汹汹的向乌海子杀去。

李陵一手搂着莫里娅,一手握着他那只心爱的犀角杯,慢条斯理的喝着酒,盖娅微笑着看着他和他怀里的莫里娅,她不管仗怎么打,只要眼前这两个人平安,她就心满意足了。莫里娅意外的平安归来,让提心吊胆了几天的她一下子放松下来,当她听莫里娅喋喋不休的说起那个年轻人的汉人将军对她的照顾之后,爱屋及乌,她对这个和善的汉人将军也有了几分好感。

莫里娅自从回到父母身边之后,总是喜欢向李陵和盖娅讲述她在汉人军营的事,卫风如何优待她,不把她当人质,陪她玩,还特意给她做了一身漂亮的皮甲,晚上还给她讲好听的故事。她还得意的告诉李陵和盖娅,卫风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一直以为她的阿爸叫昆邪,是匈奴人的大当户。李陵心里明灯也似,但是他并不点破得意

洋洋的女儿,只是不停的喝着酒。

卫风通过莫里娅带给他的话,经过莫里娅得意的讲述,他已经了如指掌。只是他想不出来,卫风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能让他既对得起列祖列宗,又不用面对那个杀了他一家的天子。

他十分好奇,恨不得卫风就在眼前,好抓住他问个明白。在匈奴十年,他哪一天不想着回到自己的家乡?上次李禹来,带着天子的亲笔赦免诏书,他不是没有心动,只是考虑到最后,他还是无法接受再向一个灭了他族的仇人低头叩拜。

跟着那个喜怒无常、老而昏庸的天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遇到同样的事情?

李陵犹豫不决。

“阿爸,没有子孙祭拜的人,是不是要成为孤魂野鬼?”莫里娅经常胆战惊的问他。

“阿爸,我的曾祖真是那个飞将军吗?”莫里娅经常带着几分得意的问他。

这些话,象一把钝刀一样,缓慢而坚决的割着他伤痕累累的心,让他心痛如绞,睡不安席。

自己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是名将李信的后人,李家世代清白,自己是大父李广最看重的孙子,为什么现在却成了家族的耻辱?为什么本当为李家光宗耀祖的他,却让陇西李家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时邪?命邪?李陵常常的拷问自己。特别是当他想到宁可在北海放羊的苏武以及那些坚贞不屈的汉臣时,他的心就象被老鼠啃一样难受。

自己竟成了一个匈奴人!

他很想见见卫风,见见这个也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的年轻人,看看他是不是如李禹所说,真的脱胎换骨,获得了不可思议的智慧。他想问问卫风,他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洗刷他带给李家的耻辱,又不用面对那个让他敬重而又怨恨的天子。

“大王,左贤王来了。”一个侍从在帐门口不轻不重的叫了一声。

李陵皱了皱眉,他坐起身,松开了莫里娅,莫里娅站起身来,拉着刚刚站起身来的盖娅正准备到后帐去,昆莫大步走了进来,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中的马鞭:“妹子,不用回避,我们都是一家人,讲那么多虚礼干什么,搞得跟那些汉人似的。”他话刚出口,又想起李陵就是汉人,连忙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左校王,我可没有说你的意思。”

李陵淡淡的笑了一声,示意昆莫坐在他的对面。昆莫一坐下,将手里的马鞭扔在一旁,接过盖娅递过来的酒碗,将满满的一碗酒一饮而尽,抹了抹络腮胡子上淋漓的酒水,急不可耐的说道:“左校王,难楼王那老狗在五十里外停住不走了。”

“不走了?”李陵诧异的抬起头看着昆莫,伸出去取酒匙的手悬在半空中。他怔了片刻,重新取起酒匙,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握在手中,却没有喝,眼神闪烁了片刻:“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今天中午的消息。”昆莫懊恼的说道:“我本来以为他是在那里休息一下就会继续向前赶路的,人马都埋伏好

了,结果等到日落他也没来。这老东西,好象嗅到了什么危险的狼一样,居然在那里扎营了,斥候几乎派到了我的大营前面。”他咂吧着大嘴,愤愤不平的说道:“照理说,我藏得那么严实,应该不会被他现啊。这老东西,真是人老成精了。”

“很难说。”李陵眯着眼睛,小口小口的呷着酒,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和昆莫说:“他在那里停下来,可能是嗅出了什么危险,也有可能只是谨慎起见,毕竟这是到了匈奴境内。你不要心急,更不要急吼吼的迎上去,把他吓跑了,我们这个陷阱就全白挖了。再等到明天看看,一切就都有分晓了。”

“要是他明天还不来呢?”昆莫有些上火的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李陵反问道。

第043章 信任

“如果他不来,我就杀上去。”昆莫想也不想,握紧拳头重重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声说道:“我们有三万五千人,他只有不到两万人,就算光明正大的两军对垒,也可以击杀这个老狗。”

一想到能够击杀乌桓的难楼王父子,昆莫就禁不住的热血沸腾,这样的功劳,比到汉人的境内抢点东西可要露脸多了。想到得意处,昆莫都有些感谢那个汉人将军卫风了,要不是他把乌桓人拖进来,他还真不好对乌桓人下手,跟乌桓人打了几年的仗,但那些都是小摩擦,象这样能一举击溃乌桓大军,亲手抓住难楼王的机会却还是第一次。

“以左贤王的英勇,击杀这两万多人,自然是手到擒来。”李陵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反倒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是如果不是出其不意,变成两军对阵,我们想要轻易取胜的想法就落空,就会变成一场苦战,就算最后可以用俘虏来弥补大战的损失,左贤王的实力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增加。”

“说的是呢,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今

天就去杀了这老狗了。”昆莫丧气的拍着大腿说道。

“左贤王的实力没有增加,却惹出了和乌桓人的战事,单于身边一定会有人告左贤王的黑状。最后平定乌桓人的事情,只怕也会落到左贤王的头上。左贤王到时候有把握面对乌桓人的报复吗?”李陵呷了一口酒,平静的看着昆莫,淡淡的说道。

“左校王,你就别考我了。”昆莫抱着脑袋叫道:“你也知道的,我最怕想这些事情了。你让我上阵杀人可以,让我想这些问题就不行了,我的头就快裂了,这些问题,还是你帮我想吧,我的左校王,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一块最好最大的牧场。”

李陵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这个昆莫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你怎么开导他也没用,他自己不想动脑筋,只想着拿着战刀去砍人,做个勇士。单于当然要是个勇士,可是仅仅是个勇士,是不能做个合格的单于的。

“如果不能大胜,那就撤走吧。”李陵也不想和昆莫这个粗坯浪费口水了,他简洁明了的说出

了自己的意见,“我们把白鹿的人马吃掉了,也算是帮铁托报了仇,夺回了损失,回到单于庭,左贤王可以向单于交待了。留着白鹿一条命,也算是和乌桓人留下了点余地,不至于闹得非要你死我活的。”

“这样啊?”昆莫有些为难的揉了揉鼻子。李陵说的办法当然是不错,可是回到单于庭之后,面对铁托等人的责问,他还是不太好交待。白鹿的人马是李陵吃掉的,东西也是李陵抢回来的,他昆莫没有一点功劳,在其他人面前如何才能抖威风,才能让他们佩服自己,相信自己是最合适的下一任单于?

“左贤王的意见呢?”李陵见昆莫犹豫不决,并没有立刻答应,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回去再等等,如果那个老狗真的不来,我就听左校王的。”昆莫没敢反驳,讪讪的笑道,又喝了两碗酒,告辞出营,带着亲卫营飞奔而去。李陵也没有起身相送,他独自沉默的饮着酒,不停的考虑着战局。难楼王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再赶来救儿子,让准备妥当的昆莫扑了空,李陵感觉到了一些异样。战局出了自己的预期,这不

是什么好的事情。

“颓当城的汉军到了哪里?”李陵忽然起身走到帐外,大声的问道。

“大王,斥候还没有回来。”一个当户应声答道。

“加紧打探。”李陵沉着脸吼了一声,“把所有的斥候全撒出去,方圆百里之内,不得有任何遗漏。”

“是。”那个当户大声的应了一声,转声去了。

李陵返回大帐,重新坐下喝着闷酒。盖娅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冲着莫里娅使了个眼色。莫里娅会意的挨到李陵身边,夺过他手里的犀角杯,撅着嘴嗔道:“阿爸,我脱险回来,你就知道喝酒,就知道天天抱着这个杯子,也没有抱抱我这个杯子。我不管,我今天要你陪我睡,要你给我讲你们汉朝的故事,就象那个白头哥哥一样。”

李陵被莫里娅逗笑了,他任由莫里娅夺走他的酒杯,将莫里娅搂在怀里,笑笑说:“好,阿爸

今天给你讲故事,你想听什么故事啊?”

“听那个叫李信的祖先千里追燕太子丹的故事。”莫里娅眉开眼笑,偎在李陵的怀里笑嘻嘻的说:“我最喜欢听那个故事了,一听到这个故事,就象是自己骑在马上追敌人一样威风。”

李陵的脸色却一下子阴了下来,他觉得嘴里有些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先人的荣耀现在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为什么这个卫风总给莫里娅讲这些?这个竖子,什么话诛心他就说什么,着实可恶。他有些不快的搂了搂莫里娅:“我们不讲这个,讲个别的好不好?”

“噢。”莫里娅感觉到了了阿爸心情的不佳,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她等着李陵讲故事,但是李陵却看着莫里娅手中的犀角杯出神,莫里娅奇怪的仰起头看着李陵,正要说话,李陵忽然说道:“那个汉人将军哥哥,真的是一头的白头吗?”

“是啊,我趁他说话的时候偷偷看过,一根黑的也没有。”莫里娅肯定的点点头。

“一夜白头,丧母、丧妻、丧兄、丧子,这个仇……也不小啊。”李陵忽然有所触动,自言自语道:“我倒真想见见他了。”

莫里娅一听,细长的黛眉蹙了起来,阿爸要和风哥哥见面,那自己骗风哥哥的事情,不是全露馅了?这可怎么办呢?她苦恼的叹息了一声。

难楼王身材高大,紫红色的脸庞在雪白的胡须衬映下,更显得不怒自威。他看着神态自若的杜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杜先生,我赶到这里,你却不让我去救我的儿子,万一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杜宇微微一笑:“大王,李陵有五千人,真要取小王爷的性命,何须等大王到这里?大王真的以为乌海子的地形能让小王爷支持这么久?”

难楼王抚着凳下浓密的花白胡须,也有些不敢肯定。他带着人马飞奔而来,遇到杜宇之后,杜宇却转达了车骑将军卫风的意见,让他立刻暂停救援的计划,小心打探周围的环境,以免中匈奴人的诡计。他十分不以为然,

要不是说那个射雕手侍卫说汉人的大军也在急赶来,确实有诚意来救援白鹿,他根本不打算听杜宇的话。白鹿那可是他的心头肉,儿子要是死了,他的一切就全完了,他已经年纪大了,再生一个儿子也连来及了,难道这乌桓山要交给别人的吗?

“大王。”一个下属大步走了进来,俯在难楼王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杜宇低下头喝酒,一点关心的意思也没有。难楼王听了几句,脸色渐渐的变得很难看,他猛的挺直了身子,全身绷得紧紧的,眼中露出惊骇的神色,过了一会儿,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的气,慢慢的放松了紧张的身体。再次看向杜宇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

“杜先生,多亏有你提醒。”那个下属出去了,难楼王迟疑了一会,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的人虽然开始没有看到匈奴人的大军,可是他们说前面五十多里有一个地方,所有的斥候都无法靠近,我派出白狼军去打探,这才探明了里面的情况,昆莫那个狗东西果真藏在里面,等着我跳进去。”

“那是大王运气好,是我家将军深谙兵法

,我不过是传传话罢了,大王要是想谢的话,等见到我家将军再当面致谢吧。”杜宇不卑不亢的说道,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正准备说话的难楼王:“大王,既然你相信我家将军了,就请大王再相信一次,派人通知大军前来合围。我家将军都亲自来救小王爷了,我也在你营中做人质,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们?”

难楼王有些犹豫,杜宇跟他说,卫风让杜宇转告他说,他已经出军令,不准幽州的边军出塞一步,甚至放弃了一些最前沿的亭障,让难楼王把南线的兵力调过来合围匈奴人,争取一口吞下左贤王部三万多人。难楼王当然希望能把南线防守汉人的三万大军调过来收拾匈奴人,报这一箭之仇,可是他又怕汉人出尔反尔,他把人调走了,和匈奴人打得正热闹,那边汉人却趁而入,抄了他的后路。要是那样的话,他腹部受敌,不仅匈奴人的仇报不了,还要被汉人在背后捅一刀,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今天天色已晚,我明天再派人吧。”难楼王吱唔的说道:“再说了,将军大人的大军一到,我们这儿有五万人,对付匈奴人也有足够的把握,不需要再调南线的大军了。”

“大王,”杜宇冷笑了一声,不屑的摇了摇头:“你以为我家将军不懂这些吗?他为什么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不和匈奴人硬拼?就是因为我家将军要的不是小胜,而是大胜,要的不是惨胜,而是不战而胜。五万人对三万人,当然有胜算,可是优势不如八万对三万明显,不能战决,一旦僵持,不仅损失会增大,而且会无法全歼匈奴人,遗祸无穷。”

他最近对着脸色很难看的难楼王说:“你如果坚持这个想法,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第044章 你知我知

难楼王对杜宇的态度很不满,虽然他知道如果听汉人的话,把南线的三万人马调过参与合围更有把握,可是他对汉人并不是十分放心,再者现在他和汉人的总兵力已经占了优,就更没有必要听汉人的话了,万一汉人又在耍什么诡计,明打匈奴人,暗地里偷袭乌桓山,他岂不是要吃大亏?他敷衍了杜宇两句,不愿再谈这个问题,客气而坚决的把杜宇赶出去睡觉。天黑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杜宇很恼火,但是面对固执的难楼王的重重疑虑,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只好起身离开难楼王的大帐,去难楼王给他安排好的帐篷休息。进帐之前,他对那个脸带歉意的射雕手铁鹰说:“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家将军不想救你家王爷,是他自己不听我们的,他宁可用劣势兵力对付匈奴人,也不愿意相信我们。在这种不信任的基础上,两军合作的默契程度可想而知。铁鹰,如果出了什么事……”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放过了。”

铁鹰也在卫风面前了血誓,他跟了卫风四五天的时间,十分

相信卫风调走边军的诚意,但是他只是一个侍卫,没有什么资格在难楼王面前进谏,他惭愧的对杜宇说:“杜先生,真是对不起,我们乌桓人和你们汉人也打了几十年的仗了,一时半会还很难做到完全信任,请杜先生给点时间,让我们的大王思考一下,我相信他会做出最好的决定的。”

杜宇撇了撇嘴笑了,他撅起帐门向里跨了一步,又退了回来,看着铁鹰说道:“铁鹰,你相信我吗?”

铁鹰很郑重的点点头:“先生是卫将军的人,卫将军既然都相信你,我自然也相信你。”

杜宇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掠过一阵暖流,他笑着对铁鹰说:“既然你相信我,就听我一句话,回去再劝劝你们大王。我家将军的大军虽然已经出了,但是离此还有一段距离,按照度估计,至少要明天傍晚才能赶到这里。这中间的一天时间,是难楼王最危险的时间,本来如此他现在派人去传令,援军明天上午就能赶到,但是他不愿意相信我们,只想独自面对匈奴人,那情况就很危险了。”

他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头,在大帐外想了想:“不行,我必须把这个情况立刻报与我家将军知道,让他加快度赶过来,要不然你家大王会很危险。”

铁鹰想了想,没有多说,立刻带着杜宇回来见难楼王,难楼王正独自喝着酒,见杜宇去而复返,有些不解的问道:“杜先生,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还有什么吗?”

杜宇也不跟他客套,直接把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最后说他要立刻出,把这里的情况向卫风汇报。难楼王有些不快的看了看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辛苦杜先生吧,请杜先生转告你家将军,我带着两万乌桓勇士在这里等一天时间,如果你家将军不能及时赶到的话,我将独自攻击匈奴人,救出我的儿子。”

杜宇撇着嘴笑了笑:“大王请多多保重,我家将军会做什么决定,我无法知晓,但是我却知道,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大王如果攻击两倍于已的匈奴人,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说完,转身离开了大帐。铁鹰犹豫了一下,看向难楼王。难楼王已经听铁鹰回报了他们在卫风面前立

下血誓的事情,他不屑的笑了笑:“铁鹰,汉人不会为了你们几个人,就会好心来救我们的。我也不会上他们的当,把南线的兵力抽空了,好让他们趁虚而入。这些汉人太狡猾了,他们比匈奴人还要可怕。”

铁鹰无言以对,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如果汉人不愿意帮忙的话,大王准备怎么办?”

难楼王也沉默了,他揪着花白的胡须想了半天,这才不甘心的对铁鹰说:“你跟着杜先生去汉人大营,跟那个汉人将军说,如果他愿意帮我救我白鹿,我就把你们几个送给他。如果他不来的话,我……”他叹了口气,充满了绝望:“我就只好用我的命去换我儿子的命了。”

铁鹰心中一惊,知道难楼王已经下了决心要和匈奴人死战,他不敢多想,立刻转身出了大帐,陪着杜宇一起去见卫风。他们虽然各自的想法不一样,但是都急着要把情况向卫风汇报,因此一路上不敢停留,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们赶了一夜的路,在黎明时分赶到了卫风大营。

卫风刚刚和

王汉等人做完例行的早课,手中的战刀还没有放下,一看到面色疲惫的杜宇,就觉得有些不妙,他将战刀递到王汉的手里,一把拉住刚要行礼的杜宇走进大帐,一面让人拿过酒食来,一面问道:“子玄,出了什么事让你要连夜赶回来?”

杜宇喘了一口气,他顾不上洗洗脸,轻声将难楼王不相信他的诚意,执意不肯调动南线的兵力参与合围的情况说了一遍。卫风松了一口气,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样。他笑着拍了拍杜宇的肩膀:“子玄不用着急,这事虽然有些棘手,却也并不意外。乌桓人和我们打了这么久的仗,互不信任也是可以理解的。”

杜宇用侍卫送来的热水洗了脸,消除了一些疲乏,又吃了一点东西,精神这才好了些。听卫风这么说,他有些不解的说:“如果难楼王不调动南线的兵力,他们和匈奴人还能打起来吗?”

卫风看了杜宇一眼,哈哈大笑,这个杜宇果然聪明,他几乎洞悉了自己的心事,只是他对战场上的事情显然关心得不够,所以思维上难免有些盲点。他微笑着想了想,反问杜宇说:“

你说匈奴人现在离乌桓人只有五十里?”

“是的。”杜宇不知道卫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茫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乌桓人知道了匈奴人的位置,做好了陷阱,想必匈奴人也知道了乌桓人的位置和兵力。难楼王敢用两万人去打匈奴人,匈奴人会傻乎乎的看着乌桓人就在五十里外不动?”卫风嘴角带笑的看着杜宇,伸手抓起一张普通士兵吃的大饼,用力的咬了一口,就着酒水慢慢的嚼着。

“当然不会。”杜宇摇了摇头,“他们在那里等着,不过是希望乌桓人送上门去,以逸待劳,又占据了有利地形,可以打乌桓人一个不备。现在乌桓人不走了,他们也不会白白的等着,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兵力占优,就算是强攻,也有比较大的把握。”

“那就是了。”卫风笑眯眯的说:“依我看,匈奴人只怕现在已经按捺不住的动手了,毕竟夜长梦多,时间长了,乌桓人的援军一到,他们的优势就会丧失掉。”

“将军说得是,只是我军已经逼近,匈奴人如果现在找乌桓人动手,他们有可能会被我们两家合击,将军,匈奴人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逃之夭夭?”

“当然有可能。”卫风笑着点点头:“真要是逃了,那就让他逃了吧,反正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能兵不血刃的将白鹿他们救出来,也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只是有些可惜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杜宇咂了咂嘴,有些遗憾的说道。

“机会,还会有的。”卫风摆了摆手:“你辛苦了一夜,就不要跟着大军出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将军现在就要出?”

“嗯。”卫风点头应道:“如果我不去,匈奴人一口吞下了乌桓人,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杜宇想了想,没有多说,只是他拒绝了卫风让他休息一下的好意,他拍着

脯说:“我不累,我虽然不能拉弓放箭,对兵事也不太在行,可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在将军身边,或许能帮将军拾遗补缺,略有辅益,就让我跟着将军吧。”

卫风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样也好。”

他们正说着话,银鹰带着铁鹰匆匆的赶了进来,他站在卫风面前,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铁鹰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他听说难楼王不相信卫风,不愿意调大军前来帮忙,只愿意以他们七人为代价,希望卫风帮忙,当时就觉得难楼王有些异想天开。他们七个射雕手虽然对卫风很有吸引力,但是这个吸引力还没有大到卫风会为他们七个人而替乌桓人打仗的地步。乌桓人两万人,汉军三万人,这仗反倒成了汉人为主力了。银鹰觉得难楼王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行,可是他又担心,如果卫风一怒之下不愿意出手,那么不仅白鹿凶多吉少,只怕难楼王也有可能被匈奴人一口吞下去。左思右想之后,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抱着一线希望来求卫风。他在路上想了很多说辞,可是等到了卫风面前,他又不知如何开口了,想了半天,只得扑通一声跪在卫风面前泣道:

“请将军救我家大王。”

铁鹰等六人也在帐外跪在,齐声哀求道:“请将军救救我家大王。”

第045章 后悔晚矣

“你们想得真聪明,说是让我们帮忙,但是你们却防着我们,有大军不用,让我们替你们拼命?”赵破奴大步走来,寒着脸不快的喝了一声,杨龙等人也脸色很难看的哼了一声,七嘴八舌的说道:“将军,既然那个什么难楼王信不过我大汉,还帮他做什么,就让他和匈奴人拼命去吧。”

银鹰等人一听,更是觉得希望渺茫,他们伏在地上,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叩头不已。

卫风忍着笑扫了一眼赵破奴等人,赵破奴冲着卫风挤了挤眼睛,狡黠的笑了笑,接着大声说道:“将军,我大军跑了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来救他们,他们却不相信我们,我们还救他干什么,万一我们帮他们打跑了匈奴人,他们却反过来咬我们一口,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就是,这种人,不能救。”钱子墨也咋咋乎乎的叫道:“让他们的小王爷、老王爷被匈奴人杀了算了,到时候脑袋被匈奴人割了去当酒器,看他们后悔不。”

“将军”银鹰被他们说得心惊胆战,向前爬了

几步,一把抱住卫风的腿,苦苦哀求:“请将军看在我家小王爷曾经是将军手下的份下,请将军救救我家大王。”

“不能救。”杨龙上前一把拉开银鹰,虎着脸喝道:“你们乌桓人是人,我们汉人不是人?既然不相信我们,还想我们去救你?换成你们乌桓人,会这么干嘛?”

银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伏地放声大哭。

卫风等了半天,见他们都表演完了,这才站起身扶起银鹰,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样吧,你们先出去等等,我和诸位大人商量一下,再给你们一个答复,如何?”

银鹰见这么多人一致反对出兵,几乎绝望了,他最后看了卫风一眼,走出大帐,和铁鹰等人跪在一起,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希望卫风能动用他的权利,出兵相救。

银鹰出了帐,赵破奴一边示意杨龙等人接着大喊大叫,一边轻声对卫风说:“将军,当作如何处置?”

“你们以为呢?”卫风反问道。

“去!等匈奴人和乌桓人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我们上去捡个大便宜。”赵破奴伸出大手,在卫风面前晃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攥成拳头,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击败匈奴人的左翼三万大军,甚至抓住左贤王,对他们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而且赵破奴还有个想法,卫风这次出兵来回近千里,只是打了铁托一万人,其他的基本没有斩获,将来报到朝中去难免会被人说闲话,如果能吞下左贤王这三万人,不管什么闲话都不成立了。

卫风在杨龙、韩增等人的脸上扫了一下,见他们不约而同的点头示意,便咳嗽了一声点点头,赵破奴咧着大嘴一乐,立刻大声喝道:“你们别说了,听听将军的想法。”

七嘴八舌的杨龙等人立刻闭了嘴,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大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银鹰七人跪在帐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听卫风的决定。

“难楼王不相信我的诚意,确实

让我很失望。”卫风的第一句话,差点让银鹰晕过去,他刚要站起来,却被铁鹰一把拉住了,铁鹰指了指大帐,意思是听完再说也不迟。银鹰这才摁住性子,继续倾听。这一听,顿时让他如释重负。

卫风说:“但是白鹿小王爷和我很谈得来,他在危急之下,派人来向我们求援,就是对我们的最大信任。他是乌桓人未来的王,我们不能把眼光局限在眼前,要放长远一些,所以我决定,立即出兵。”

大帐里一片寂静,银鹰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下子软在地上,汗如浆出。铁鹰推了他一把,冲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一起高声叫道:“我等多谢将军美意,愿为将军前驱!”

帐门一挑,脸冷得象结了冰似的杨龙大步走了出来,侧着身子站在银鹰等人的面前,不快的横了他们一眼,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银鹰:“进去吧,我家将军有话要对你说。”说完,一撩大氅,转身就走,赵破奴、钱子墨、韩增等人也跟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乌桓人的时候,都是一脸的不爽,好象乌桓人欠了他们一大笔钱似的。

银鹰知道他们都不愿意卫风出兵,当下也不敢多说,进帐就给卫风跪下了:“多谢将军。”

卫风扶起银鹰,和声安慰道:“快起来吧,我和你们小王爷是朋友,朋友有难,我当然要救的。”

银鹰感激不已,伏身说道:“既然将军愿意出兵,我等七人从现在开始,就是将军的奴隶了。”

卫风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拉着银鹰出了大帐,指着带着的那十个箭手侍卫的墨风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银鹰的副手,你们十一个人都要听银鹰的命令。”

银鹰一听大惊,他的箭术虽然比墨风高明一些,但是墨风是卫风的亲信,而他只是一个被难楼王送给卫风的奴隶,初来乍到,如何敢做墨风的上司。他连连摇手:“将军,我愿意听从墨大人的命令。”

墨风虽然有些不乐意,可是他也没敢多说,谁让自己的箭术不如人家呢,再者卫风

这个举动有收买人心的成份,他也不敢不配合。一听银鹰这么说,他立刻堆起一脸的笑容,上前拱拱手:“大人就不要谦虚了,我墨风愿意听从大人的指挥。”

银鹰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不服气的十个箭手,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卫风,见他没有一丝收回成命的意思,心中感动之极,当下拱了拱手,大声说道:“银鹰愿为将军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都去准备吧,一刻之后出。”卫风摆了摆手,沉着的下达了命令。

“喏!”银鹰和墨风等人轰然应喏。

片刻之后,大军拔营,直扑昆莫大营。

不出卫风所料,昆莫面对着生擒乌桓难楼王的巨大诱惑,只忍着半天,当得知乌桓人在五十里之外还没有前进的意图的时候,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一面派人通知李陵前来助阵,一面指挥大军直扑难楼王的大营。五十里的距离对全是骑兵的匈奴人来说,和家门口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一个时辰之后

,匈奴人和早有人准备的乌桓人两军对垒,什么废话也没有说,立刻投入血腥的厮杀。

五万大军在无边的草原上展开了一场较量。难楼王虽然人数较少,但是胜在精锐,又抢占了有利地形,趁着匈奴人初来乍到、立足未稳,他亲率以白狼军为主力的亲卫营向匈奴人动了最猛烈的冲杀。白狼军的悍勇果然名不虚传,他们簇拥着难楼王,以势不可挡的威势杀入匈奴人的大营,在昆莫反应过来之前,象一根利箭一样,深深的楔入了匈奴人的阵势,将匈奴人一分为二。

趁兴而来的昆莫勃然大怒,他跑了五十里地来是欺负难楼王的,而不是被难楼王欺负的,见难楼王如此嚣张,他犯了牛性,指挥着大军迎头顶上,和乌桓人誓死决战。他的坚持起到了很明显的作用,匈奴人爆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在付出了五千多人的伤亡,顶住了乌桓人的第一波攻势之后,他们控制住了局面,并成功的将战斗拖入僵持阶段。

随着血战的进行,匈奴人兵力上的优势逐渐的显示了出来,他们不仅稳住了脚步,并且开始**。而难楼王因为一开

始冲得太猛,陷在了阵中,面对着蜂拥而来、似乎怎么也杀不完的匈奴人,难楼王陷入了苦战的局面,更重要的是,他在阵中厮杀,大军又没有能如预期的那样一战击溃匈奴人,各部将领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他们一面与匈奴人厮杀,一面吹响了牛角号请示难楼王。

难楼王暗自叫苦,他正被怒火中烧的昆莫杀得节节败退。昆莫一开始就看到了难楼王和他的白狼军,他好象看到了金山一样,两眼放光,指挥着大军将难楼王团团围住,要不是白狼军的悍勇,十个难楼王也折在里面了,尽管如此,他还是遭到了惨重的损失,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血战,亲卫营损失过半,白狼军的损失也接近三成。难楼王看着不远处咆哮的昆莫,拼命挥动手中的战刀,砍杀着突破白狼军的截杀冲到他面前的匈奴人,手臂的酸痛提醒着他,年纪大了,再不复当年了。

难楼王听着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叫苦不迭,他现在是进退两难,进,破不了匈奴人厚重的阵势,白狼军虽然悍勇,可是想要冲破已经站稳了阵脚匈奴人阵势,基本是白日梦。可是想退,也没有那么容易,昆莫死死的盯着他,调动大军围追堵截,他冲

向哪个方向,哪个方面就会人多起来,几个回合冲下来,他的锐气已经消耗殆尽,只能竭力防守待援了。

可是,哪里有援军呢?难楼王悲哀的想道。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杜宇对他说的那句“你一定会后悔的”,现在,他真的后悔了。如果把南线的三万大军调过来,何以会落到这个地步,现在不是能不能救出儿子的问题了,是老子自己也要把命扔在这里了。唯一可能的援军是汉人,可是自己不相信汉人,他们还会来救自己吗?连难楼王自己都觉得这个希望过于渺茫。

第046章 摧枯拉朽

昆莫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来得太匆忙,没想到难楼王这个老狗居然没跑,而是摆好了阵势在等他,更是不知死活的带着最精锐的亲卫营冲锋陷阵,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第一个回合就损失了五千多人,后来虽然仗着人多的优势把乌桓人困住了,可是因为第一个回合损失太大,他的优势并不明显,要不是难楼王被他死死的困住了,乌桓人的指挥不灵,根本不知道整体战场的情况,只怕他根本困不住乌桓人,早就被他们冲了出去。

预料中优势明显的胜仗现在已经打成了一个烂仗。

即使是烂仗,他也只能坚持下去。三万人打两万人,如果还不能重创乌桓人,他就算是回到姑衍山也会被人笑死,他的能力会受到所有人的质疑,特别会让单于对他失去信心,那个可能会把单于位传给铁托的传言,说不准就会变成现实。

打败了,他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除非能提着难楼王这老狗的人头回去。

昆莫不敢大意,他虽然焦燥,却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他带着亲

卫营最后五千人马一直脱离在战场之外,关注着全局的战况,等着乌桓人出现致命的破绽,以便起凌厉的最后一击。他只有一次机会,斩杀了难楼王,乌桓人就会崩溃,剩下的人都会成为了他的俘虏。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调集了将近一万的兵力,死死的困住难楼王,以至于没有足够的兵力剿杀其他的乌桓人。

好在,难楼王眼看着就撑不下去了。昆莫按着快提到嗓子眼的心,暗自安慰自己。他以前打仗都是由李陵现场指挥,他在旁边看着,学习李陵用兵的招术,今天第一次脱离李陵的羽翼独立指挥数万人的大战,他十分紧张,一边在观察战场,一边回想着李陵对他的教导,想着李陵如此在这里,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他很沮丧的现,虽然他目前看起来还没有落败,但是想要尽快取胜,象李陵那样摧枯拉朽的击败乌桓人,似乎没有一点可能。他跟着李陵学了几年的用兵之法,还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而已,并没有学到精髓。

昆莫焦急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难楼王,看着他奋力砍杀,极力按捺着自己举刀跃马冲下山去搏杀的**,不停的抽搐着眉头,看向西南方向。那里,正是李陵

的方向,如果李陵能在这时候出现,对他来说,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昆莫相信,以李陵的能力,可以在半个时辰以内解决乌桓人,生擒难楼王。

可是,李陵一直没有出现。

“大王,难楼王撑不住了,要不要现在就下去?”大当户奥巴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对昆莫大声吼道。他手下的五千多人是昆莫手中最后一只力量,一直在等待着对乌桓人起最后一击。

昆莫看着难楼王,又看了看奥巴,咂吧着嘴犹豫不决。骑兵们已经搅在了一起,根本无法加,大部分人已经下马步战,难楼王身边虽然只剩下了两千多人,但是他不远外还有不少乌桓人,他们已经看到了难楼王,正极力向难楼王靠近,一旦他们合在一起,那就是五六千人的一大块,到时候就更难吃下去了。他在考虑是先打掉那三千多人呢,还是直接攻击难楼王。

“再……等等吧。”昆莫强自镇静的看着奥巴,又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西南方向。奥巴十分着急,他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昆莫

,正要再说,一抹喜色从昆莫的脸上一掠而过,他沿着昆莫的眼光向前看去,只见西南方向烟尘大起,似乎有大量的人马更急驰而来。奥巴也松了一口气,左校王来了,他来了,这里总算了主心骨了,昆莫这小子,比起左校王来差得太远了。

李陵在亲卫的护拥下,飞驰而来,纵马冲上昆莫所在的小土坡,眼睛一瞟下面的战场,心里就有了数,他迎着昆莫惭愧的眼神笑了:“久闻难楼王王庭的大军是精锐中的精锐,没想到还不是大王的对手。”

昆莫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髡头:“左校王,你就别安慰我了,这仗被我打成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见你了。”

李陵哈哈一笑,催动战马向昆莫凑近了一些,轻声说道:“汉军离此不到百里,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赶到。”昆莫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又大声笑道:“不然。这两万乌桓人是精锐中的精锐,久经沙场,抵得上普通的四万大军,大王且莫要小看了他们。”

昆莫知道李陵在那些大当户们心中极有威

信,他这么说完全是给自己面子。可是他现在根本顾不上面子问题,李陵带来的那个消息让他心惊肉跳汉人来了,那岂不是要他们捞个大便宜?自己付出一万多人的代价,难道就是给汉人捡便宜的?

“左校王,现在怎么办?”昆莫冷汗直流,焦急的看着李陵。李陵朗声笑道:“大王,战局已经明朗,大王一个冲锋,就可以解决难楼王了,连我看着都手痒啊,要不让派我冲杀一阵吧?”

昆莫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如果真是一个冲锋就可以解决难楼王,那么他完全可以赶在汉军到来之前,完成战事,然后舒舒服服的撤退。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陵:“左校王,真的可以一战解决吗?”

“当然。”李陵点点头,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仗已经打成这样,大王还想全身而退吗?”

昆莫一愣,随即明白了李陵的用意。

“大王,成败在此一举。”李陵毫不犹豫的一挥手,“我在外围

吸乌桓人的注意力,你带最后的预备人马冲杀下去,一举击杀难楼王,否则,我们都要成为汉军的刀下鬼。”他又按了按昆莫的肩膀:“斩杀难楼王,你就是最后的胜利者,单于庭没人敢质疑你打这一仗的动机。”

“好!”昆莫被李陵一句话说中了心事,他收起所有的犹豫,转身大呼,等得心急的奥巴顿时眉开眼笑,纵马下了山坡,赶到自己的人马跟前。李陵又和昆莫说了几句,飞奔而去。

李陵带着他的五千人绕着战场飞奔起来,他并不冲着人多的地方杀进去,而是一面绕着战团里的乌桓人放箭,一面指挥着手下纵声大呼,让人看起来觉得匈奴人的援军来了无穷无尽。正在苦战的乌桓人本来就占劣势,现在看匈奴人又来了援军,士气一落千丈,又遭到了李陵所部的骑兵的无情冲杀,顿时节节败退。而匈奴人见有援军到来,士气高涨,在李陵所部的箭阵配合下,把乌桓人杀得苦不堪言。

更多的匈奴人从搅在一起的战场上脱身,骑上战马,跟着李陵展开了冲杀。他们的人越聚越多,李陵在战场上绕了一圈,身后已经

多出了五千骑兵,一万多匈奴骑兵在战场上奔驰,僵持的场面顿时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情形。

乌桓人被分割开来,象是大河的冰块,一块块的消融在春水之中,越来越多的乌桓人倒在了匈奴人的刀箭之下,很快就只剩下三个地方还有乌桓人,一块是难楼王身边的一千多人,另外两块各有四五千人,他们被李陵指挥着骑兵分割开来,互相不能相望,绝望的面对着重重叠叠的匈奴人。

昆莫大喜,他带着亲卫营和最后的预备人马,从小山坡上一涌而下,早已得到消息的匈奴人象是洪水一样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以便昆莫直杀难楼王。

已经精疲力尽的难楼王看到李陵的战旗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沉了下去,匈奴人的援军到了,自己的援军却连影子都没有,今天算是死定了。现在又见眼前压力一松,而昆莫带着加起了度的骑兵呼啸而来,他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他看了看身边所剩无已的白狼军,横起战刀搁在自己的脖子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东方的乌桓山,大呼一声:“长生天,我做了什么错事,要承受这种惩罚?”

正在拼命厮杀的护卫们一听他满含着悲愤的吼声,转头一看,大惊失色,连忙扑了过来,想要抱住他。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难楼王已经划破了自己的脖子,仰面摔倒,他瞪着两眼大眼,不甘的看着湛蓝的天空,沙哑的吐出两个字:“白鹿”,偌大的头颅无力的垂了下来。

血从他的嘴里涌里出来,从他的脖子旁边喷了出来,很快就将抱着他的侍卫喷得满身通红。

昆莫远远的看到了难楼王横刀自刎,看到难楼王庞大的身躯倒了下去,他心中大喜,反手一刀敲在马背上,纵马直前,一边跑一边高声大吼:“难楼王死了”

难楼王战死的消息,给了乌桓人最后一击,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剩下的六七千人放下了武器,举手投降了。喧嚣了半天的战场,终于沉寂下来。

狂喜的昆莫不敢多作停留,他立刻组织起力量,匆匆的收拢起还能行动的战俘和战马,带走了最值钱的武器装备和财物,

在夜色降临之前,消失在大草原的深处。那些受了重伤的乌桓人和匈奴人被他们扔在战场上,浓重的血腥味飘出去很远,饿狼的嚎叫,在天边开始聚集,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难楼王的人头被昆莫带走了,他的尸体倒在战死的白狼军侍卫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他的手臂不见了,那只手臂上握着他千金购来的西域战刀,那口刀据说削铁如泥,是不可多得的宝刀。

第047章 乌桓人的选择

蓬头垢面的白鹿神情悲凄,他抱着难楼王的残缺不全的尸身仰天长啸:“昆莫,不割下你的人头,我白鹿誓不为人”

金鹰等人跪成一圈,吞声饮泣,他们的脸上全是自己割出来的伤口,血流满面,看起来惊心动目,特别狰狞。他们的手按在地上,深深的插进了被鲜血浸软的土中。他们高傲的头颅低垂着,难楼王被杀,头被割走了,握着千金宝刀的手臂也让人斩断了,这种耻辱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所有的荣耀都一去不复返,他们的心被仇恨填满了,除了要把昆莫碎尸万段的想法,他们再也没有其他的愿望。

无数的士兵打着火把,正在战场上寻找还活着的人,将死尸抬起在一起,收拾着还能使用的武器衣甲,以及死者身上的财物。一具具尸体被抬起了,被马蹄踩成烂泥的草原上,只剩下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在摇曳的火把下刺激着每个人的心神。浓重的血腥味让人欲呕,除了那些见惯了血腥的老将,象杜宇这样的新丁,都紧闭着嘴巴,强忍着心中的难受。

卫风站在不远处,漠然的看着这一切。这个结果是他期望的最好结果,可是他现在却并不高兴。

远处,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在离卫风百步的地方急停,李禹翻身下马,冲到卫风面前拱了拱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将军,匈奴人离此一百五十里。”他看了一眼忽然昂起头来的白鹿,又加了一句:“他们连夜赶路,一直没有扎营的意思,现在大概已经在二百多里以外了。”

卫风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挥挥手示意他再探,等李禹走远了,他才走到白鹿的身边,还没说话,先叹了一口气:“小王爷,人死不能复生,老王爷走了,你节哀顺变吧。”

白鹿好象没有听到卫风的话,他痴痴的站起身来,抱着难楼王的身体,一步步的走向远方。杜宇抬手想要叫住他,却被卫风拦住了:“他的心神大乱,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你去找赵大人派人护住他,别让他一气之下做出傻事来。”

杜宇应了一声,匆匆的去了。

卫风回到自己的大帐,他怔怔的坐了一会,长史桑迁进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嘴边还有些呕吐后没有擦尽的污物,看样子他也被血腥的场面给震得不清。

“大人,现在清点出尸体和重伤人员一共三万一千五百二十一人,其中乌桓人一万三千七百零三人,匈奴人一万七千八百一十八人。”桑迁有些遗憾的苦笑了一声:“战马……全被匈奴人带走了,我们只能捡些马肉了,足够将士们吃上两个月的。”

卫风叹惜了一声,这个仗打得可真烂。昆莫以优势兵力出击,伤亡却比乌桓人还大,他得到的俘虏都不够补充损失的人手。如果加上他先前斩获的白鹿的人手,以及从白鹿手里夺回去的铁托部的俘虏,他倒是不赢不输。他没输,相对于大败而归的铁托来说,就是赢了,回到姑衍山单于庭之后,只怕又会闹出事来。闹出事来好啊,先让他们自己乱一阵子,自己才好一步步的去逼单于低头。

“知道了。”卫风默默的点了点头,拿起案上的水杯,送到嘴边却没有喝,恍惚之间,他觉得这清澈的水里似

乎都透着一股血腥味。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晃动的水面反照的灯光,又放了下来,站起身来,在大帐内缓缓的踱着步。匈奴人的这次入侵,到这里为止就算是结束了,如何向天子表述这次战事,下一步又如何进行,他需要好好的整理一番。乌桓人的意外中伏,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目前的情况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比较下来看,乌桓人固然损失了两万五千人,死了难楼王,受到重创,而匈奴人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他们也损失了两万多人。反倒是汉军,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不经意之间,他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将军!”外面传来了杜宇的声音。

“进来吧。”卫风抬起头看着面带笑容的杜宇,翘起嘴角笑了:“子玄又有什么喜事,这么开心?”

杜宇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属下说服了白鹿小王爷,他愿意归属我大汉,称臣进贡。”

卫风有些意外,但并

不是很明显。白鹿眼下进退失据,如果不归顺大汉,他就无兵可用,更别提报仇血恨了。只有归顺大汉,他才能把南线的兵力调过来对付匈奴人,同时还可以得到大汉的支持。对他来说,成为大汉属国是他目前最好的出路。有这个形势,再加上杜宇的游说,这应该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他觉得意外的是,杜宇居然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完了。

“这次出使乌桓的差使,子玄办得十分妥贴,乌桓人归属,子玄是功。”卫风呵呵一笑。

“全是陛下天恩,将军指挥得当,保持了足够的威慑力,我才能建有微功。”杜宇长出一口气,长久以来的憋屈,刹那间消弥于无形。以中所学去搏取功名、封妻荫子的愿望,总算有了一个好的开局。

“子玄,这次战事完了之后,天气就会冷了,匈奴人要想再次入侵,大概要等到明年开春。”卫风语气很平静的说道,那种口气完全是对亲信说话的口气,而不是上官对下属的腔调。杜宇一声不吭的听着,心中却是大喜,卫风这么对他说话,算是正式把他纳入幕府之中了。

“当然了,匈奴人这次入侵不仅没有捞到好处,反而损失不小,他们这个冬天一定很难过。我估摸着,匈奴人的使者很快就会出,无非又是以要求和亲作为缓兵之计,顺便再要一些赏赐来渡过难关的那一套老把戏。”卫风不屑的笑了:“本来我并不担心这些事,但是现在京师聚集了不少文学贤良,还有那些儒生博士,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觉得是件大好事,保不准又会热情高涨的向天子上书,要求允准匈奴人的请求。”

“这些人本来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杜宇扑哧一声笑了,“他们要的就是面子。”

“我也是这么想。”卫风点头表示同意,又接着说:“这些人虽然办不成什么实事,可是骂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暴丞相勤勉,搜粟都尉桑大人精于政务,但是他们对经学都不是很精通,在嘴皮子上不是那些人的对手,难免会落于下风。你读过书,也经历过战事,回去之后必然大有用处。”

杜宇愣了一下,卫风这意思是让他回京城吗?他刚刚在卫风面前展

示了自己有用的一面,正想着大展宏图呢,卫风怎么让他回京城去?

“将军……”杜宇不解的叫了一声。

“子玄,你不要误会。”卫风看着杜宇有些着急的面孔笑了,他摆了摆手,解释道:“子玄,你不要误会。我在这里打仗,最担心的不是匈奴人,而是京师。京师如果不稳,我这里随时都会受到影响。京师的事一直由我二兄卫不疑居中协调,但他那个人温厚有余,对付那些宵小之辈并不善长,所以我想让你回去辅助他。如果你还是想在战场上立功,我也不勉强你,我另派人就是了。”

杜宇一听,恍然大悟,他连忙拱手笑道:“既然将军如此信任,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感激不尽,如何敢有不愿之理。请问将军,回到京师之后,有哪些人是可以协助将军的。”

“丞相大人暴胜之,搜粟都尉桑弘羊,光禄勋田仁……”卫风掰着手指头,将几个可能帮得上忙的人一一数给杜宇听。杜宇神色不变,心里却惊骇不已,卫风说出这么多人,却从头

到尾没有提到太子,这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看来卫风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并没有消除,相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情形。

卫风说完了人名,最后对杜宇说:“你先帮我拟个奏表吧,把这里的情况向陛下汇报一下。”

杜宇一惊,收回心神,恭敬的点了点头:“喏。”

昆莫带着大军一口气跑出去三百里,直到断后的李陵赶上来,告诉他汉军没有追来,他才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淡去,胜利的喜悦这才浮上心头。他踢了踢挂在马鞍边的难楼王人头,抚着难楼王的那口削铁如泥的宝刀,喜不自胜。他爱不释手的摸着象牙刀柄把玩了半天,咬了咬牙,将宝刀推到李陵的面前:“左校王,这次能险中取胜,斩杀难楼王这个老狗,左校王是功。要不是左校王,我不仅不能取胜,只怕还会被汉人堵个正着。这口宝刀,就算是我的谢礼吧。”

李陵看着那口宝刀,又看了看昆莫,忍俊不禁的笑了:“大王这是什么意思?不放心我吗?”

昆莫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这口刀太好了,他确实舍不得送给李陵,但是这次如果不是李陵,他现在说不定就跟难楼王一样,被人砍了脑袋。可以说李陵在半个时辰内所做的一切,挽救了他昆莫,最好的战利品,当然应该由他来拥有,要不然下属都会说他太贪婪。

“大王不必如此。”李陵推开了刀,抚着颌下的胡须,淡淡的笑了。“这次打乌桓人,我是不赞同的,是大王力排众议,一击成功,与我可没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再者,我没能生擒白鹿,是有罪之人,大王不责罚我,已经是很宽待我了,我如何能再受此重赏。”

第048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昆莫一听,一时不该如何说才好。他盯着李陵的眼睛,仔细打量了半天,希望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他究竟是真的不想无功受禄,还是在推脱。看了半天,他也没有看出什么疑点来,他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笑了:“乌海子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那地方有百十个人把守,确实不好打,何况还有那几个射雕手。跑了就跑了吧,反正白鹿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这次杀了他老子,下次再杀他也不迟。”

他犹豫了片刻,又吧哒了两下厚嘴唇,有些心虚的说道:“左校王,你说,这次我们到汉人那里打草谷,什么好处也没有捞着,左大都尉还被汉人袭击了,辎重也丢了,虽然我们抢了一部分回来,也从乌桓人那里补充了一些,可是毕竟还是损失不小。你说单于会不会怪我?”

李陵摸着胡子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铁托被袭,只是他自己大意。如果说他是苦战之后败逃,那还好说一点,他连打都没打,就直接跑了,把大军的辎重全扔给了汉人,将我们全部陷于死地,这个罪责可不轻。他说破天去,也没办法洗清自己的过错,

单于也就不会相信他的说辞。至于右贤王那边,我们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但是看汉军基本没有损失来看,他那边估计也没有什么收获。跟他们比起来,大王虽然损失了一些人手,但是全歼了乌桓人两万精锐,还割下了难楼王的人头,这个功劳抵得上任何损失了。何况我们抓了那么多的俘虏,损失也并不很大呢,我想单于会对大王的成绩感到满意的。”

昆莫听了李陵的分析,总算放了心,他自我解嘲的笑了:“但愿如此才好。不瞒左校王说,这一路上可把我愁坏了。”

“大王早点休息吧,苦战了一天,将士们都疲惫了。”李陵笑着说:“我来断后,大王大可放心睡个好觉。明天开始,我们还有四五天的路要赶呢。”

李陵这么一说,昆莫也觉得疲乏起来,打了大半天的仗,又跑了大半夜,他确实累了。他张开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那就辛苦左校王了,等单于的赏赐下来,我一定不会亏待左校王。”

姑衍山单于庭。

狐鹿姑单于背着双手,锁着眉头走进了后帐,大阏氏笑盈盈的迎了上来,接过单于身上的大氅,扶着他坐下,一边让人准备酒肉,一边示意两个漂亮的上前服侍。单于半靠在一个的身上,将双腿搁到另一个的腿上,皱着眉头对大阏氏叹了口气:“只有到了这里,才算是耳根清净了些。”

大阏氏虽然心里对单于在烦些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却装作不知,伸出细嫩的手,拿起一把小银刀,割开一块最鲜美的羊肉送到单于的嘴边:“单于,又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事吗?”

单于张开大嘴,从大阏氏手中的刀尖上啃下羊肉,细细的嚼着,一边摇头说道:“为难的事多了。铁托中了乌桓人和汉人的埋伏,大败而回,可是他却不到我这儿来把事情说清楚,反倒跑到达林那儿去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到铁托,单于既失望,又恼火,不由得捏起拳头,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没想到一拳捶在捶腿的那个粉拳上,顿时把那个捶得花容失色,眼中含着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更不敢甩手表示疼痛,只得紧紧的咬着牙,强忍

着疼痛,继续给单于捶腿。

“想必是打了败仗,不好意思见单于了吧。”大阏氏低着头,细心的割着肉,有意无意的说道:“左大都尉一直被人称之为我匈奴人里难得的贤人,怎么会打败仗呢。再说了,他打败了,逃回来了,左贤王他们没有了粮草、牛羊,那可怎么办?”

“我也这正愁这件事呢。”单于不快的说道,他十分担心左贤王昆莫,毕竟那是他的儿子,是他指定的下一任单于,如果因为铁托的败亡而让昆莫有了损伤,他一定不会放过铁托的,哪怕是亲兄弟也不行,何况他们还不是一个母亲呢。更让单于恼火的是,铁托不来单于庭,却去找达林,这显然是生怕单于责怪他,找达林做靠山去了。达林是他的同母兄,说到底,他还是信任达林过信任他这个单于。这让单于感到一种被人轻视的愤怒,下意识的对铁托打败仗的事情,也有些恼火起来。

坏事总是接二连三来的,铁托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左贤王的消息还没有到,右贤王那里又来了坏消息。右贤王带先和右谷蠡王攻打受降城失利,损失了一万多

人,打了败仗回来了。但是他们把战败的原因推到了左贤王昆莫的头上,带先说,他眼看就要拿下受降城,生擒汉人的将军徐自为的时候,本该和左贤王昆莫作战的汉人骑兵突然出现他的身后,打乱了他的作战计划,白白损失了一万多人,却一无所获。他要求单于补偿他的损失,要不然,他现在就回燕然山去,以后也不听单于的号令了。

更让单于难堪的还在后面,带先说,他怀疑左校王李陵和汉人有勾搭,李陵的女儿莫里娅曾经在汉人的大营里呆过几天,而汉人放着左路的大军不去攻击,却长途奔袭,赶到受降城下,这里面显然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带先要求单于彻查这件事,并提醒单于,汉人的降将毕竟是汉人,不应该重用他们,让他们比匈奴人还富贵。

单于勃然大怒,李陵是他信任的人,也是他特意留给昆莫的师傅,带先虽然没有提及到昆莫,但是李陵是和昆莫在一起的,他说李陵和汉人有勾接,就等于说昆莫和汉人有勾接,要不就是说昆莫是笨蛋,被李陵蒙骗了还不知情。而他单于,当然也就是一个大笨蛋了。

单于十分不高兴,他对带先说,这件事情很严重,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一切等昆莫他们回来再说。如果昆莫或者李陵真和汉人有勾接,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左右两路大军先后失利,昆莫虽然还没有回来,但是他没有了辎重,显然不可能再和汉人大战,能安全的回来已经是意外之喜。战局进展的不顺利,让单于十分苦恼。本来就是因为过冬的物资不足才去打仗的,现在倒好,什么都没抢着,反倒被汉人抢走了不少牛羊。

自从漠北大战以来,这是第一次。

更让单于恼火的是,一直比较安份的乌桓人居然也掺合进来,当起了汉人的先锋。这次如果不教训他们一顿,那么扶余、丁零这些属国很快就会不安份,到了那个时候,匈奴就不再是草原上的霸主,而要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老鼠。

强大的匈奴人,就在自己的手里败落了吗?单于心急如焚。他决定要对乌桓人进行反击,让他们知道触犯匈奴人的后果。可是现在铁托和达林根本不理他,带先和马如

也不听他的号令,都等着要昆莫回来给他们一个说法,这种情况下,单于手里虽然还有四万大军,却根本不敢动,只有等昆莫回来,他手里才有更多的兵力可以使用。

而昆莫却音讯全无。单于既担心,又恼火,十分烦躁。他被那些人吵得头昏脑胀,只能跑到大阏氏这儿来清净清净。

大阏氏轻声细语,小心的侍奉着,总算将单于安抚下来。她似乎随口说着闲话,不经意的评点着带等人的行为:“单于,左大都尉是我们匈奴人里难得的贤人,可打仗的本事却和他的贤名不相称,带着一万人押送粮草、牛羊,还被人打了大败,更让人好笑的是,他居然连抵抗一下都没有,就直接逃了。我看他是怕丢人,所以不敢来见单于,想着和达林联合起来,让单于不好责罚他。我看哪,说不定他也会和带先这些人一样,把责任推到左贤王头上去。”

单于愣了,他停住了咀嚼羊肉的动作,狐疑的看着大阏氏:“你是说带先他们是推脱责任?”

“怎么不是呢?”大阏

氏神色轻松自然的继续说道,将手中的羊肉送到单于的嘴边,单于机械的张开了嘴,将羊肉塞得嘴里满满的,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为什么这么说?”

“单于你想啊。”大阏氏嫣然一笑,让单于心神一荡,顺手将推到一边,欠身将大阏氏拉过来搂在怀里,大手沿着她的衣襟伸了进去,用力的揉捏着她前两团软肉,露出惬意的笑容。大阏氏脸一红,挥手示意退出去,然后才依在单于怀里,轻声说道:“带先说左贤王和汉人有勾接,这只是他的猜测,可是他和汉人照了面,却一箭未,这却是事实!当真是因为比箭比输了,认赌服输?单于,你相信这样的鬼话吗?我们匈奴人和汉人打仗,什么时候由几个人比比箭就决定胜负的?如果这样也行的话,单于还要派那么多去吗?找几个神射手到长安去和汉人比一下就是了。再说了,骑射是我们匈奴人的天生本事,居然会输给汉人,说出去谁信啊,亏他也好意思说出来当理由。”

大阏氏说着,皱了皱鼻子,不屑一顾。单于一听,却恍然大悟,他一口咽下嘴里还没嚼烂的羊肉,破口大骂:“对啊,他为什么没和汉人打一仗,汉人

跑了几百里地,就为了跟他比箭去?这个狗东西,居然敢骗我。”

第049章 商人的作用

单于大骂了两句,起身欲走,走到帐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他嘿嘿冷笑了两声,又重新坐了回来,将大阏氏搂入怀中,一边享受着她前的粉嫩,一边意犹未尽的说道:“阏氏,你说的有道理,这帮狗东西看来是串通好了来找我的麻烦。哼哼哼……想必是跟前一阵子的谣言有关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哪些花样来。”

大阏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失望,随即又喜笑颜开:“单于,不要理他们,等左贤王回来了,看他们还能怎么说。”

“昆莫啊,这小子究竟在哪儿呢。”单于有些担心的抬起手,顺着浓密的眉毛抹了抹,懊丧的说道:“铁托这个软骨头不战而退,把粮草、牛羊全丢掉了,昆莫这仗还怎么打?还有三万多汉人、乌桓人在他的后面,我担心他有危险啊。要不是人手实在抽调不开,我真想亲自去接应他。”

大阏氏适时的低下了头,不让单于看到她眼中的怨恨,她淡淡的说道:“单于何必担心,有左校王在左贤王的身边,就算有十万汉人、乌桓人也没有关系的,汉人肯定会给他留一条生路。不管怎么说

,左校王总是汉人,他到我们匈奴十年了,一直就没忘记他汉人的身份。”

“胡说!”单于不悦的喝了一声,在大阏氏前前抚摸的大手也顿了一下,他有些不快的说道:“你不要怀疑左校王,他是个好汉子。他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归顺我大匈奴的,不忘本也是做人的本份。再说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们匈奴人的事。”

大阏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顿,神情有些不自然。单于对李陵的信任不可动摇,对她和卫律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她干笑了两声,换了一脸的媚笑:“单于说的是呢,我也觉得左校王是个真正的汉子,和卫律一样,虽然是降将,可却是最忠于单于的,相反倒是那些匈奴人,只想着自己的领地好处,丝毫不为单于着想。”

“是啊。”单于被大阏氏的话引起了心里的烦闷,他长叹了一口气,心情十分郁闷。匈奴人和汉人不一样,他们各有各的领地、人马,听从单于的命令也是在单于掌握了最强的实力的前提下,一旦单于的实力不济,他们就没有那么听话了。为什么现在带先和马

如那么不服气?还不是因为他们手里还有四万人马,不比单于手里的人马少。如果昆莫不能回来,天知道还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昆莫啊,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你回来了,我的单于之位才算是稳当。单于沉默不语,暗自祈祷长天生保佑昆莫平平安安的带着大军回到姑衍山。单于心里盘算着,铁托和达林手里有近五万人马,带先和马如有四万,如果昆莫带着大军安然无恙的回来,他手里就有七万多人,还是最大的一个,那些人就不敢轻举妄动,草原就还是他的天下。万一昆莫要是有损失,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单于揉着眉头,兴趣索然的将手从大阏氏的前收了回来,背着手,弓着腰,一步步的出去了。

大阏氏赶到门口,看着单于消失在远处,这才轻轻的拍了拍高耸的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回过头来咯咯一笑:“出来吧,他走了。”

帐后一声轻响,丁零王卫律探出头来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yin邪的笑容:“单于真的老

了,放着阏氏这么漂亮的女人在眼前,居然一点兴趣也没有。”

“谁象你啊,平时装正经,暗地里比谁都急。”大阏氏推开卫律伸过来的手,一坐在刚才单于坐的地方,摊开四肢,惬意闭上了眼睛叫道:“快给我捏捏,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卫律示意让开,他走到大阏氏身边,将手伸进了刚才单于伸进去的地方捏了捏,嘻嘻的笑着:“大阏氏,我来看看,你是真的吓坏了,还是假的吓坏了,怎么单于摸了半天,都没感觉出来呢?”

“狗东西。”大阏氏带着笑白了卫律一眼,一把按住他乱动的手,嗔道:“别急,你快说说,昆莫能不能平安的回来?”

卫律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他收回手坐了下来,自已给自己斟了杯酒,端在手里慢慢的饮着。大阏氏见他面色凝重,也跟着紧张起来,她坐起身,凑到卫律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你也担心吗?”

“我不是担心昆莫

,而是担心桑昆。”

“桑昆?”大阏氏一听卫律说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桑昆,吃了一惊,她连忙拉过卫律的手贴在自己的前,颤声问道:“桑昆又没有去打仗,有什么好担心的?”

“昆莫手下有三万人,又有李陵辅佐他,虽然缺少军粮,可是逃回匈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卫律说得很慢,似乎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他边想边说:“如果昆莫和汉人真有勾接,那么汉人一定不会追杀他,而会让他平平安安的回到姑衍山,以他们父子手中的实力,再加上李陵和我的人马,单于要控制住带先那些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看着大阏氏笑了笑:“但是这样的话,对桑昆来说,就没有什么危险了,只要把昆莫和汉人有勾接的事情往外一抖,他就会不战而溃,单于再想护着他,也不能容忍他和汉人勾接的行为。”

大阏氏点了点头,这个她明白,匈奴人最厌恶的就是和汉人勾接的叛徒,当年浑邪王、休屠王投降汉人,是很多匈奴人都觉得耻辱的事情。如果

昆莫真和汉人有瓜葛,他这个左贤王也就做到头了。

“如果他没有和汉人勾接,他也能回到姑衍山。他虽然没有什么战绩,可是铁托大败而逃,带先等人白白折损了一万多人,一无所获,相比之下,他倒是最好的了。”卫律叹了口气,“可是匈奴人这次却损失了近两万人,更可怕的是,他们没有如预期的那样从汉人那里得到人口和粮草,这个冬天怎么过?”

“怎么过?”大阏氏莫名其妙,匈奴人日子不好过,和桑昆有什么关系?

“单于会和汉人和亲。”卫律苦笑了一声,看着大阏氏茫然的面孔,自己说出了答案。“要想和汉人和亲,就要派出人质,左贤王手里有兵,单于当然不会派他去,只会派桑昆去。”

大阏氏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桑昆的危险在这里。她急得脸都红了,紧紧的拉着卫律的手臂摇晃着:“那……那怎么办?我不要桑昆去汉人那里。”

“不是你要不要,而是单

于要不要。”卫律仰起头看着帐顶的亮光,无可奈何的笑了:“匈奴人不比以往,现在外有汉人的大军压境,内有诸王的不合,匈奴人早就是个空架子,要不单于会那么忧心冲冲吗?不和汉人和亲,匈奴就有灭族的危险。”他怔了片刻,又苦笑道:“就是想和汉人和亲,还得看汉人愿不愿意呢。”

“我们大匈奴想和他们和亲,他们还会不愿意?”大阏氏有些不相信的撇了撇嘴。

“阏氏你是不知道。”卫律摇了摇头,看着大阏氏不屑的眼神,指着大阏氏头上的金步摇苦笑了一声:“阏氏,你知道这只金钗是从哪儿来的吗?”

“不知道。”阏氏摇摇头,不屑一顾,这支金钗是单于赏的,上面的青鸟栩栩如生,比起匈奴人常见的那种金钗,这支金钗的工艺精致程度出不止一个档次,让她在别的贵妇人面前出尽了风头,她十分喜欢,但是要问她从哪儿来的,她就不清楚了。

“这是汉人的东西。”卫律的神情特别的萧索,一脸的无奈:“匈奴人喜欢汉

人的东西,最受匈奴人欢迎的汉人,就是那些商人,可是他们的眼睛全被那些商人手里的精巧物件迷住了,却不知道这些商人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我们匈奴人的每一块牧场。我敢说,这些商人绝不是简单的做生意,因为有些地方显然没有什么生意可做,可是他们却去了不止一次。我还敢说,这些商人对我们匈奴的地形熟悉,不下于我们匈奴人。我们匈奴人内里的矛盾,恐怕他们也一清二楚,哪个王有多少人马,他们也比单于更清楚。”

“这又如何,做生意嘛,就是要走路啊。”大阏氏还没明白过来。

“可是这些消息如果到了那个汉人将军的手里,对我们匈奴人来说,就是天大的祸事,只怕长生天也不能再保佑我们。”卫律有些生气了,他的声音大了起来:“汉人花这么多心思来打探我们的地形,他们想干什么?不就是想摸清我们的动静,好一网打尽吗?”

大阏氏大吃一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的看着卫律,她突然之间明白了卫律的意思,那些商人走遍了匈奴的每一个角落,匈奴人的情况现在就明明白白的摆在汉人的

面前。他们再也不会象以前一样,在沙漠里、草原上迷路了,他们将和在自己的地盘上打仗一样轻车熟路。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次汉人这么轻易的就伏击了铁托,又长途奔袭带先、马如,是不是就因为他们对匈奴人的地盘了如指掌?

“你是个女人,一听都能明白,可是那些贵人,却当我是在说笑话。”卫律长叹了一声,丧气的低下了头。他向单于进谏过这件事,单于当时倒是听了,限制了那些汉人商人的范围,可是没用多久,就因为那些贪图汉人财物的贵人们不满而取消的了禁令,现在的匈奴草原,到处都有汉朝的商人。

第050章 杜宇的凭仗

大阏氏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垂头丧气的卫律,憋了半天,才哑着嗓子说道:“要是这么说,单于肯定会和汉人和亲了?”

“肯定。”卫律郑重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加了一句:“如果汉人愿意接受的话。”

这一次,大阏氏没有再觉得这句话好笑。她愣了半天,还是有点不死心的对卫律说:“就算是和亲,也没有必要一定要让我的桑昆去吧。”

“唉”卫律长叹了一口气,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他本来想说,去了汉朝做人质,说不定要比在匈奴当个小王还舒服,可是大阏氏再聪明,那也是个女人,她根本不知道汉朝的情况,只是听人说起做人质是多么的可怕当然做人质确实也不是什么舒服的日子并不知道汉朝的长安城有多大,要让她愿意把桑昆送到长安去,她大概是无论如何舍不得的,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还盯着下一任的单于之位呢。

“再想办法吧。”卫律捻着胡须的尖部想了想,“汉人就是同意和

亲,这使臣来来回回的还有一段时间,你别老让桑昆在单于面前转,最好让他别想起他来才好。”

大阏氏欲言又止,她咽了口唾沫,同时也咽下了心里的疑问。她想让桑昆继承单于之位,就要给单于留下好印象,可是现在如果要和汉人和亲,还是让单于最好不要有什么好印象,要不然桑昆就是选的人质。卫律说的话,还有一定的道理的。

“另外,密切注意单于的心思变化,一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

“我知道了。”大阏氏点点头,庆幸的看着卫律,有卫律帮她出主意,她心里安稳多了。

杜宇写的奏表卫风很满意,他一个字也没有改,就掏出腰间的将军章在竹简上烙下了印记,然后给杜宇安排了几个护卫,带了足够的财物,让他立刻起程。杜宇十分兴奋,带着人一路急行,第一站直奔晋阳去见皇孙刘进。

经过半年的忙碌,刘进显得更健壮了,两眼疲惫中透着

锐利,行动敏捷,一听说车骑将军的使者来了,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简策,招呼了一声:“请他进来。”

杜宇快步走了刘进办公的房间,刚才皇孙的那个请字让他十分受用,要知道太子现在虽然不受宠,可是皇孙却没有受到影响,他能够担当这个重任,就清晰的表明了天子对他的器重,他又是皇长孙,很有可能成为天子,能和他打好交道,显然是将来飞黄腾达的一个捷径。而皇孙能够“请”他进去,当然是看在他是卫风的使者的面子上。

杜宇小步急趋的进了屋,一进门就躬身下拜:“车骑将军使者杜宇,拜见皇孙。”

“杜宇?”刘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丝冷酷从眼眸中一闪而过。他沉默的看了杜宇半晌,强摁着怒火问道:“是2师将军府的杜宇吗?”

杜宇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在2师将军府一直深居简出,又从来没有和博望苑的人打过交道,怎么皇孙也知道他?他犹豫了片刻,不卑不亢的应道:“皇孙明鉴,杜宇确实在2师将军府做过一

段时间门客。”

刘进看着这个给李广利出主意,差点把太子送到鬼门关的谋士,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扶着案几,缓缓的站了起来,犀利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剑,在低着头的杜宇脖子上转来转去。一刹那之间,把杜宇立斩于堂下的心思涌上刘进的心头。

“嗯咳”一旁的张光捏起拳头掩在嘴边佯咳了一声。

刘进一惊,眼神瞟了张光一眼。张光却没有看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杜宇,轻声笑道:“原来是杜先生,在下是博望苑的食客张光,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才知道先生是如此的年青,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可惜2师将军终究不是成大事的人,没有听杜先生的话,要不然,现在长安城的情况也不是这样子。”

杜宇淡淡一笑:“张先生过奖了,言而听则用,言而不听则舍,做门客的,也只能尽于此了。”

“杜先生说得对。”张光哈哈一笑:“如今杜先生到了卫将军的府中,一

定能大展拳脚。卫将军有其父之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定不会委屈了先生的大才的。”

杜宇浅浅的笑了:“张先生对卫将军知之甚深。我家将军怀宽阔,不介意杜宇曾经是他的对手,所以杜宇才能有今天。”

他们说话的时候,刘进已经恢复了神色,他哈哈一笑,上前拉住杜宇的手臂:“杜先生,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先给我说说,车骑将军那里的仗结束了没有?他从塞外回来了吗?这次战果如何?”

杜宇抬起头看着刘进的笑脸,恭敬的回道:“回皇孙,战事已经告一段落,匈奴人两路大军都已经被将军赶跑了,将军还在颓当城,他刚刚接受了乌桓人归降,有些事情要安排,估计还有半个月才能回到定襄。这次出兵半个月,打退了匈奴人的进犯,我军缴获牛羊、战马无数,死伤不足千人。”

杜宇说了几句话,刘进的脸色跟着变了几次,他既欣喜,又是意外,一边让杜宇坐下,一边急急的问道:“匈奴人两路进犯,足有八万大军

,车骑将军死伤不足千人?这仗是怎么打的?再者,乌桓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然归顺我大汉了?”

杜宇略带着些得意的笑了,他把这半个月来的战事经过给刘进描述了一遍,把刘进和张光听得张口结舌,最后总算明白了,原来卫风出塞半个月,虽然来回上千里,把气势汹汹的匈奴人都逼了回去,可是并没有打什么仗,所以损失才那么小。而乌桓人的归顺,纯属是顺手牵羊,还是匈奴人帮忙。

刘进直起身子,啼笑皆非的看着张光,张光的神色也有些古怪,他瞟了杜宇一眼:“杜先生,卫将军这次不战而屈人之兵,诚为用兵势之极,但是只怕到了京城,会招人闲话吧。”

杜宇高深莫测的笑着点点头:“那些腐儒,哪里知道用兵的奇妙,他们想说什么,就由他们说去吧。陛下圣明,不会被他们的空话废话所动的。将军派我去京城,就是让我把事情的经过好好的向陛下汇报一下。我这次到皇孙这里来,也是想听听皇孙的意见。”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卫风的奏表放在案上,推到刘进的面前:“这是我家将军的奏表

,请皇孙过目。”

刘进看了一眼案上的奏表,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卫风真够大胆的,用这个从2师将军府出来的谋士也就罢了,居然这么放心他,这封奏表居然都没有上封泥,万一被人在途中更改了怎么办?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打开了奏表,仔细的浏览了一遍,沉思了半晌,“车骑将军已经说得很详细了,我没有什么意见。张先生,把我的奏表也拿过来吧,请杜先生看看,和车骑将军的可有什么矛盾之处。”

杜宇一听,连连摇头:“皇孙,你的奏表我可不敢看,尊卑有序,这规矩不能乱。”

刘进咧着嘴无声的笑了,“车骑将军这么信任你,我为什么不能信任你?我这不是给你看,是给车骑将军看。”张光也笑了:“杜先生还是看看吧,皇孙和卫将军本是一体,他们一起接受陛下的委托,一起负责北疆的战事,不过是侧重点有所不同罢了。将军缴获的牛羊,也有不少送到我们这里来了呢,你看一下我们使用的情况,等到了陛下面前,接受陛下垂询的时候,你也心里有数一些。”

杜宇感慨不已,他知道刚见面的时候,刘进对他是有相当的敌意的,现在对他这么客气,只是因为他是卫风看中的人,是车骑将军府的幕僚,所以刘进不仅要对他客客气气的,还要把他的奏表拿来让他看。卫风对他的信任,现在就是他最大的凭仗,他鼻子一酸,险些流出泪来。

“多谢皇孙信任,杜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杜宇施了一礼,接过刘进的奏表,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想了想,又看了一遍,这才合上奏表,轻声说道:“皇孙,你这封奏表写得条理分明,十分贴切,杜宇本不当乱做评论。只是……”

刘进有些意外,他把奏表让杜宇看一下,一方面是表示自己和卫风一样,有足够的怀来接纳一个曾经的敌人,另一方面也是向杜宇表明,自己和卫风才是真正的一体。没想到杜宇看了之外,居然还有些意见,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又觉得失礼,连忙收了笑容,假咳了一声说道:“杜先生有话请讲当面。”

杜宇歉意的笑了笑:“我家将军这次出兵,虽然以极小的代价赶跑了匈奴

人,但没有重创匈奴人也是事实。到了京师,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其实我家将军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要锻炼队伍,让大军熟悉塞北的环境,为其后的大战作准备,另一方面也是想以这种举重若轻的姿态,向朝庭表明有大军在就能保得朔方、西河屯田顺利进行的意思,不仅要安屯田的百姓的心,还要安朝庭的心。只是兹意甚深,屯田的百姓身受其惠,自然不用多说,那些朝庭的官员,却未必知道这些。所以,皇孙能否在奏表中,多写一些屯田方面的事情,让他们知晓其中的利弊?”

第051章 贤良文学

刘进一听,恍然大悟。他在奏表中讲述了自己这半年多来所做的事情,但是他是着重讲了给北疆大军输送了多少粮草,安置了多少百姓到北疆大河两侧屯田,总的说来,是讲述了自己的功绩,和北疆战事的结合并不多。这样会让人觉得,朝庭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卫风并没有获得应有的战绩,而如果按杜宇说的去写,那么他屯田能够顺利进行,就成了北疆大军的一项重要的功劳。卫风兵不血刃的解决这次匈奴人的入侵,也就成了不贪图小利、顾全大局、保障屯田能够顺利进行的英明举措。不仅如此,还把他和卫风的事情紧紧的联结在了一起,成了互相促进的两个部分。

“杜先生果然高明,风叔没有看错你。”刘进由衷的佩服道,他从杜宇只言片语之间,看出了杜宇对事物细微处的过人洞察能力。

“皇孙过奖,杜宇只是有什么说什么,有不到之处,还请皇孙海涵。”杜宇微微一笑,躬身施礼。

“杜先生说得好。”刘进朗声大笑,将奏表推给也惊讶不已的张光:“张先生,有劳你按照杜先生所说的再修改一遍。”

“喏!”张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答应。

刘进十分高兴,让张光和杜宇一起去商量奏表如何写法。过了小半个时辰,张光笑容满面的回来了,将一卷还散着墨香的竹简摊在刘进面前,喜不自胜的说道:“皇孙,你看!”

刘进将奏表细细一看,不禁击掌叫好。他抬起头对张光说:“张先生这份奏表写得好啊。”

“不是我写的。”张光笑着连连摇头:“是杜先生主笔。”

刘进十分满意,经过杜宇修改的这份奏表,不仅文辞优美,条理清晰,而且说理充分,他不仅将眼界提高到了北疆整个战局的高度,而且把他和卫风的工作有机的结合在一起,仿佛这次北疆以极少的代价击败匈奴人,逼得乌桓人归降,是他和卫风极有默契的一次配合,是他们为其后的攻势积蓄力量的前期预演,让人感觉北疆的情况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之中,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果然是个人才。”刘进有些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他是人才,卫将军更是人才。”张光适时的提醒了他一句。

“呵呵呵……”刘进恍然回过神来,自我解嘲的笑了。是啊,卫风是他的人,杜宇是卫风的人,相当于也是他的力量,有什么好遗憾的呢。他沉吟了片刻,抬起头看着张光:“张先生,你安排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我们能为他做的。”

“他是中山人,家中情况不太好,听说父母年老,跟着长兄在过日子。”张光笑嘻嘻的说道。

“这好办。”刘进摆摆手,“你派几个人去,在中山给他置办一份产业,就说……就说是风叔置办的。”

“喏。”张光见刘进收买人心的手段越的熟练,替杜宇置办一份产业,却用卫风的名义,将来不仅杜宇会感激他,卫风也会十分满意,可谓是办一件事,收买了两个人心,而且又不会引起卫风的反感。他连忙点头答应,立刻安排人去办。

搜粟都尉桑弘羊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一手捏起拳头,轻轻的捶着酸痛的肩窝。旁边的侯史吴适时的送上了一盆热水:“大人,擦擦脸吧。”

桑弘羊接过毛巾在热水里浸了浸,然后提起来略微拧了拧,一下子按在脸上,冒着热气的毛巾烫得酸涩的脸皮微痛,脸上的毛孔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畅快的呼吸着,让他精神一振。过了片刻,他才将渐凉的毛巾松开,轻轻的吁了一声:“痛快。”

“大人,不能再这么干了。”侯史吴欲言又止,心痛的看着桑弘羊:“大人,不是小臣多嘴,大人已经年近古稀之人,不能再象年轻的时候一样拼命了。”

“这么多的帐谁来算?”桑弘羊指着案上堆积如山的简牍,白了侯史吴一眼。

“要不,还是让大公子回来帮帮大人吧。”侯史吴一边让人把水端走,送上热腾腾的粥,一面劝道。

“不行。”桑弘羊断然拒绝,他接过粥碗,三口并作两口喝了下去,微烫的粥滑溜的穿过咽喉,进入腹中,整个身体都跟着暖和起来。他胃口大开,连着喝了两碗,这才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我这里虽然忙,可是还算支持得住,车骑将军那里事务也不少,没有一个会算术的人打理,也是不行的。”他看着侯史吴不忍的脸,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等这次仗打完了,我就不用这么忙了。唉也不知北疆的仗打得怎么样了,匈奴人来势汹汹,车骑将军只有三万多骑兵,不容易啊。”

侯史吴见桑弘羊两句话一转,就又提到了北疆的战事,只得暗自叹息了一声,没好再说。他低下了头,收拾案上的碗,脸色却有些为难,桑弘羊见了,眼珠一转:“怎么?又有人来求见?”

“是的,大人。”侯史吴惭愧的说:“是个临淄来的文学,我都跟他说了大人很忙,有什么问题等大辩的时候再说,可是他坚决不走,在前厅里等了半天了。”他顿了顿,有些埋怨的说道:“卫将军也真是,他不在京城,当然不知道这些

书生的利害,把那些人全聚到京师来,全由大人对付……”

“哼!”桑弘羊不悦的哼了一声,侯史吴立刻住了嘴,他不知道大人为什么对车骑将军这么看重,甚至不准人在背后说他的不是。桑弘羊喝止了侯史吴,过了片刻,才叹息了一声说道:“车骑将军的主意是对的,不趁着陛下还在世的时候改过来,恐怕以后就更难改了。我累一点就累一点吧。”

“小臣多嘴。”侯史吴抬起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歉然说道。

“轰那个文学出去。”桑弘羊一甩袖子:“老夫没空跟他一个人嚼舌头,他有的是时间,老夫可忙得很。有什么话等石渠阁大辩的时候再说。他急什么急,修身养性的功夫到哪去了?”

说完,他甩手就走。侯史吴为难的咂了咂嘴,只得拿起旁边的灯笼,转身出了大堂,沿着两边的走廊走到前厅。已经一夜了,那个文学还一个人枯坐在前厅里,喝着已经淡得没味的茶水。听到侯史吴的脚步声,他欣喜的抬起头来:“桑大人忙完了?”

“我家大人是忙完了,可是他也累了,今天没空见你,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家大人说了,石渠阁大辩的时候,他会专门来回答你们的问题的。”

文学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愤怒的看着侯史吴:“你家大人这是心虚了吧,既然心虚,为什么还要固执已见了。传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桑大人何以如此?”

侯史吴一下子恼了,他一翻眼睛:“谁说你们大人错了?我们大人是累了,没空跟你扯这些空话……”

“岂有此理。”出侯史吴的意料,那个文学一下子跳了起来,破口大骂:“你一个小吏,居然敢说我说的是空话?这就是桑大人府上的规矩吗?这些都是至理名言,是圣人亲手整理的,你居然说是空话,你倒给我说说,什么话不是空话?”

侯史吴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文学目瞪口呆,他随嘴个牢骚,没想到却惹得他上窜下跳,一时倒有些不好应付,他想让人把这个象是了疯的家伙给

扔出去,又怕明天传出桑府仗势欺人或者因理亏而恼羞成怒的谣言,不把他哄出去,难道就让他在这儿乱喷?

见侯史吴举止不定,那个文学越的兴奋,积累了一夜的能量不能喷到桑弘羊的身上虽然有些可惜,可是总比憋在肚子里好。他认定了侯史吴不敢来武的,否则他保证明天可以让全长安城都知道桑弘羊的恶行。现在长安城里聚集的贤良文学、博士儒生越来越多,他们有的在达官贵人的府里谆谆教导,有的聚在西域酒楼这样的地方慷慨呈词,名声更大的,则到石渠阁和天禄阁去和太史公这样的人讨论学问。他是不够资格,刚到京城,还没闯出名声,所以专门来桑府找桑弘羊辩论。现在桑弘羊不敢见人,只有这么一个一看就是没什么学问的家吏出来,他当然是信心满满,有把握说得他哑口无言,吐血数升,如果他敢动粗,那就更中他下怀了,他可以一举成名,说不定还有机会到石渠阁的钦定大辩上去,甚至有机会见到高高在上的天子。

“堂堂的桑府,居然有人诽谤圣人经典,不知这是桑大人的家风,还是用人不明。”文学大声吼叫着,兴奋得象是了羊癫风一样,嘴叉子旁边

积了一大坨的白沫,让人十分担心他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抽搐。侯史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着急又生气,这大半夜的,让这个疯子吵了大人睡觉,那可就麻烦大了。他一时气恼,再也不管那么多了,刚要招呼人把这疯子给扔出去,门外一阵喧闹,接着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里面还杂夹着马蹄声,兵器相碰的叮当声。

侯史吴吃了一惊,顾不上再理这个文学,匆匆的跑到外面一看,只见十几个骑士黑压压的站在门前。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过来,冲着他一拱手:“请问桑大人休息了吗?”

侯史吴先是被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寒气冲得一噎,再看了一眼他身后十几个挎着刀一身杀气的玄甲士卒,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第052章 意外之喜

“大人是……”侯史吴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拱手问道。

“我是车骑将军府从事杜宇,奉命刚到京城,有事要求见桑大人。”杜宇微笑着施了个礼,又拍了拍口说道:“我这里有桑长史的家书,要转交给桑大人。”

“喔”侯史吴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的把杜宇往里让:“大人快请,大人快请,我家大人刚睡下,应该还没有睡着,我这就去给大人通报。”

那个文学一下子窜了过来,指着侯史侯喝道:“好啊,我等了一夜,你不让我见,这个什么杜大人一来,你倒让他见了?”

侯史吴沉下脸,刚要喝他,杜宇却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嘴角带着两块白沫的儒生,笑道:“足下是……”

那个文学一见杜宇是文士打扮,说话也客气,估计是同道中人,倒也没有太嚣张,他客气的回了一礼:“在下临淄文学,吴聊吴子干,足下是……”

杜宇一听他的名字,差点笑出声来,他强忍着笑意:“在下中山杜宇杜子玄,忝为车骑将军府从事,刚从北疆赶回来的。幸会幸会。”

吴聊一听杜宇是车骑将军府的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他撇了撇嘴,扭过了头,装作没听见似的,对侯史吴喝道:“快说,是何道理?”

杜宇借着车骑将军的势头,连皇孙刘进都不敢小瞧他,看城门的士卒一听他是北疆来的,都客客气气的让他先进门,没想到现在却被一个什么功名也没有的文学给晾了。他再一看侯史吴的那个为难的样子,立刻明白了这人是来找桑弘羊麻烦的,便笑了一声:“家丞,请转告桑大人,我有重要军事要与大人商议,请他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要有闲杂人等打扰。”

他特地把闲杂人等四个字加重了语气,吴聊虽然有点疯,却并不傻,当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歪着头看了一眼杜宇,扑哧一声笑了:“看你穿得象个有学问的样子,没想到却是个趋炎附势之徒,以为入了侯门,就高人一等吗?还军事,你蒙谁哪?”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个玄甲卫士大步走了上来,嚓的一声拔出雪亮的战刀横在他的脖子上,刀上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立刻让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颤声说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车骑将军从事有军事要与桑大人商议,闲杂人等回避。”左边那个面目狰狞的卫士恶声恶气的说道,话音未落,右边那个跟着喝了一声:“违令者,斩!”

吴聊的脑子顿时懵了,也来不及分辩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可是看着这两个杀气腾腾的军汉,他显然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一把。他强自镇静的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可是两条腿却不听使唤,歪歪扭扭的走得不象样子,走到门口时,两尺高的门槛成了他不可逾越的障碍,他抬了几次腿,都没能跨过去,只得胀红了脸,坐在门槛上把腿挪了过去,然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就这等胆气,也敢来叫阵。”杜宇不屑的看了吴聊的背影一眼,摇了摇头。

“多亏大人,要不然小臣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呢。”侯史吴长出一口气,一边带着杜宇向里走,一边述苦道:“大人有所不知,自从陛下征召各地贤良文学进京大辩的诏书下达之后,我们桑府每天都有几个来骚扰我家大人,真是不堪其扰啊。”

“家丞放心。”杜宇听出了侯史吴嘴中对卫风的埋怨,他笑道:“我家将军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这次派我回来,就是对付这些没事做的贤良文学的。”

“是吗?”侯史吴喜出望外,心情随即好了很多,他热情的打听道:“我家大公子在北疆还好吧?”

“好,桑长史现在也象个纠纠武夫了。”杜宇想起那天桑迁面对着一眼看不到边的尸体吐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就不由得想笑。“他跟着我家将军,形影不离,深得我家将军器重。”

“这就好,这就好。”侯史吴一听,乐不可支。

桑弘羊刚睡下,还没有睡着,他一静下来就

听到了前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他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不接见一下那个执拗的书生是不行了,还在犹豫是起身还是让他来的时候,就听到侯史吴和一个生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有些奇怪,侯史吴今天怎么没有请示就把外人带到内院来了,听着声音好象两人还说得挺开心。他好奇的坐起身来,侯史吴正好推门而入,满面喜色的说道:“大人,卫将军的人来了,还带来了大公子的家书。”

“卫将军?”桑弘羊先是一惊,随即大喜,立刻翻身坐起:“快请快请。”

听完了杜宇关于北疆情况的介绍,桑弘羊先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北疆屯集的粮草,能不能支持到明年秋收?如果不够,还需要多少?”

杜宇笑了笑:“大人,如果仅是北疆的大军,那肯定是够了。晋阳、定襄、五原都屯集了足够大军作战的粮草辎重,迁移过去的百姓所需要的口粮、明年的种子,皇孙那边也已经准备妥当。皇孙和将军大人对大人在京师所做的支持感激不尽,他们都说,这次如果能扫平匈奴,大人当是功。”

桑弘羊淡淡的笑了笑,他摸着胡子,不动声色的看着笑容满面的杜宇:“你的意思是说,还有别的地方需要用粮草,而且数目很大,只能从内地诸郡调运才行?”

杜宇暗自赞了一声,这桑弘羊果然是人老成精,一点不为虚言所动,直指人心。他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是。乌桓人请求内附,将军大人估计,他们会派出两到三万左右的大军配合作战。如果大人能够提供他们的粮草,则将军有把握将乌桓人的军队收为已有。”

“乌桓人?两三万?”桑弘羊倒吸一口凉气,刚才杜宇只是说乌桓人出动了五千大军配合卫风作战,怎么突然又说内附了?还两到三万的大军?虽然两三万人需要的粮草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还吓不倒手中经过钱粮无数的桑弘羊,他吃惊的是,乌桓人一向和大汉很生份,这次怎么……内附?

“乌桓的难楼王被匈奴人割了脑袋,两万王庭的精锐全部损失,白鹿除了内附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杜宇简单明了的把事情一说,桑弘羊顿时明白了,他两眼放光,

精神一振,两三万的乌桓人如果内附,不仅卫风手中会多出两三万的骑兵,更重要的是,幽州的边军可以抽出手来支持卫风,卫风手中的实力就更加强悍了,一举吞灭匈奴的把握无形中就大了几分。

“好事啊!”桑弘羊兴奋的站了起来,“这是大好事啊,别说是两三万人,将军要是有本事能将所有的乌桓人吞下去,我都有办法挤出粮草来。”

杜宇哈哈一笑,连连拱手:“我家将军就说,桑大人一定有办法,果不其然被他一言而中。”

桑弘羊乐呵呵的摆摆手,按捺不住心里的痛快,在室内转起了圈子。本来就是想打匈奴人,没想到卫风居然连乌桓人都顺手给解决了。如果真能做到这个,大汉的万里北疆可以同时向北推进数千里,直达瀚海,幽州也将和并州、朔方一样,成为安全的内郡。更重要的是,如果乌桓人被平定了,那么新平定的朝鲜和内地的道路就会宽敞许多,这个意义非同小可。

“陛下一定会同意的。”桑弘羊稍一捉摸就下了定语。他

转过身看着杜宇:“今年收成不错,各地初步报上来的粮食都比去年有所增长,特别是三河,比往年增长了近两层。要多增加两三万大军的粮草虽然不是易事,但也不是不能办到。你大可即刻面见陛下,只要陛下点头,我立刻就可以安排民转运。”

杜宇大喜,他高兴的站起身来,笑嘻嘻的说道:“大人,这件事以外,可能还有点小事,要请桑大人提前做好准备。”

桑弘羊心情不错,他笑眯眯的说道:“你说,还有什么事情。”

“匈奴人这次没有占到便宜,将军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派出人进京请求和亲。这些胡人贪婪成性,他们一来就是几千人,要吃要喝,还要赏赐,到时候免不了要麻烦桑大人。”

桑弘羊忍俊不禁的咧着嘴笑了,他摆摆手不屑一顾的笑了:“这个好办,我大汉这几年虽然紧张,但是还没到少了这些胡人吃喝的地步。”

“大人,将军的意思,是不要太把这些胡

人当回事。”杜宇见桑弘羊还没有明白,只得又跟着解释道:“将军说,这些胡人实力不行的时候,就会请求和亲,实力强了,又翻脸不认人。如果这次再让他们顺顺利利的和亲,把公主取回去了,那么我北疆数万大军为谁准备?”

桑弘羊一愣,随即明白了卫风的意思,他眼珠一转,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第053章 见驾

建章宫里,天子穿着宽松的便服随意的活动着身体,笑眯眯的看着胖乎乎的刘弗陵踢拳伸腿,煞有其事的练习着导引术,眉眼之间全是快意。钩弋夫人和刘菁在廊下轻声说笑着,看着温情流露的天子和快乐的刘弗陵嬉戏。除了悄悄的站在陛后不远的淖五,宫里没有其他人,卫士们都远远的站着,面朝宫外,虽然听得身后笑声连连、莺声燕语,却没有人敢回头看一下。

“淖公公……”上官安在门口露出半张脸,见天子和皇子正在嬉戏,没敢直接进来,轻声叫了一声,冲着淖五使了个眼色。淖五一见,脚步无声的走到门口,上官安凑到他的面前,嘀咕了两句,淖五一听,立刻露出笑容,转身走到天子面前,弓着身子,用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天子听清的声音说道:“陛下,车骑将军的使者正在宫外相候。”

天子转过脸看了一眼淖五,嘴角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笑着摆摆手:“宣。”

“唯。”淖五转身去传令。

天子回身看着停止了窃窃私语、正

好奇的向这边看来的钩弋夫人和刘菁笑道:“菁儿,风儿的消息来了。”

“是吗?”刘菁大喜,提着裙摆纵身跳过白玉栏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宫门口焦急的向外看去。天子被她心急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他仰面大笑:“哈哈哈,菁儿,你现在也算是朝庭命妇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一点儿皇家的仪轨也没有。你着什么急,使者还在宫外,等他到这里,就算快也要一刻的。”

刘菁撅起嘴,怏怏的转过身来,还没顾得上撒娇,又笑意盈盈的拉着天子的胳膊摇晃着问道:“陛下,如果夫君这次立了功,你要怎么赏他?”

“立什么功?”天子被刘菁娇憨的样子逗得开怀,他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说道:“什么大功,除非是把匈奴单于捆到朕的面前,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大功。”

“陛下”刘菁拉长了声音,不依的叫道:“匈奴单于那么好抓的吗?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当年那么神勇,也没能把单于抓住,夫君这才是第一次上阵,就要他把单于抓

回来,陛下的要求好高呢。”

天子忍俊不禁,他瞟了一眼四周,凑近了刘菁的耳边,轻声说道:“丫头,不要不知足。大将军也好,骠骑将军也好,哪个手里掌握过十五万精锐?朕这么关照你的夫君,你还不知足么?”

刘菁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脖子,连连点头:“知足知足,不过,陛下,这次就要把他单于抓回来,这要求确实也高了些,还是下次吧。”

“女生外相,果不其然。”天子故意不快的挣脱了刘菁的手,背过身去说道:“你没忘了你是皇家的血脉吧,就知道护着你的夫君,朕现在就封他做大将军好不好?”

“那也不敢,少年骤贵,可不是什么好事,陛下还是熬熬他吧。”刘菁嘻嘻的笑着,话锋一转,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天子面前捻了捻:“只要小小的赏他一下就行了。”

天子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想了想,又有些失落的收住了笑容。他一手拉

着刘菁的小手,一边走一边说道:“菁儿啊,不瞒你说,现在朕……有些后悔了。”

“陛下后悔什么?”刘菁不解的问道。

“后悔给风儿的担子太重了。”天子叹息了一声:“十五万大军全交给他,固然是对他的信任,可是这担子也太重了。北军八校对他是了解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边关的老将……只怕会给他找麻烦啊。想当年……”他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下去。他想起了当年路博德因为不愿意给李陵做接应,致使李陵在离边塞百十里的地方被匈奴人大军团团包围,最后没入匈奴,以至于最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实在有些担心卫风也会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徐自为等人挚肘,诸事不顺。

也许过几年,让卫风历练一下,可能会更有把握一些。可是他又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平定匈奴,他不能再等,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虽然有刘菁的医术和导引术维持着,毕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难说哪天就会一病不起。这次卫风如果不能荡平匈奴,那么几年之内再动攻击的可能性就太小了。最近不少大臣在他面前进谏,说为

了支持北疆的战事,已经抽空了所有的积蓄,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希望能尽快的结束战事。甚至有人说得很严重,说这次大军出征,把所有的兵力集中到一个年轻人的手上,是陛下私心作祟,以全国之力,立一人之功。天子听了十分生气,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现在长安的形势比较敏感,不少学者大儒都聚集到了京师,这些人读圣人书读得变成了书呆子,动不动就以天人感应的话来讥讽朝政,亏得今年没有什么天灾,否则奏请罢兵的奏章会吓死人。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轻易因言杀人,否则整个长安将会和在油锅里滴水一样热闹,并继而扩展到整个大汉国。

现在只能指望卫风能顺顺利利的荡平匈奴,早日班师。朝庭的负担虽然没有那些儒生说的那么严重,但确实很紧张,这一点天子也是心里有数的。

“车骑将军府从事,臣宇拜见陛下。”杜宇在上官安的带领下,提着衣摆,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着穿过前庭,来到天子的面前,纳头便拜。他第一次面君,刚才在建章宫璧门外就被气势惊人的门阙给镇住了心神,后来穿过笔直的大道,从一座座金壁辉煌的宫殿旁经过,一步步的走到最高

处前殿的时候,他的心神已经被压抑到了极点,那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心情不用装,很自然的就让他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犯了错。

天子听到有些颤的声音,暗自一笑,第一次见驾的人大部分都是如此,他登基五十年,看过太多这样的人了。他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谢陛下。”杜宇站起身来,极力压制着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就在他几步外的天子,只能看到天子的衣摆和脚。天子没有穿正式的朝服,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夹袍,除了布料比较高档之外,样式和民间的并没有太大区别。杜宇见了,心里的紧张总算是松了些。

“车骑将军有什么消息?”天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杜宇为了见驾,早就做过功课,他知道很多人都是在天子面前表现不错,中了天子的意,从此飞黄腾达的。比如那个江充,就是因为在犬台宫召见时一鸣惊人,被天子称为“燕赵多奇士”的典型,从此一路青云直上,直至权倾朝野。现在听天子问,他当然不敢耽误,暗自吸了两口气,定了定神,开始述说北疆的战事。开始几句还有些干巴巴的,等到后来,他渐渐的进入了状态,不经意之间,那种紧张感消失了,把卫风这一仗的经过说得绘声绘色,曲折动人,仿佛他全是亲身经历的一样。

天子等人被他娓娓动人的述说吸引住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插嘴,全部静静的听他一个人说话。

杜宇越说越轻松,声音也变得清朗起来:“车骑将军举重若轻,以三万多人出征,奇袭左大都尉大营,获取牛羊、辎重无数,受降城下兵不血刃,逼退右贤王部四万大军,又以匈奴人的辎重诱使匈奴人与乌桓人大战,将军不动一兵一卒,使得乌桓人、匈奴人互相残杀,匈奴人受到重创,乌桓人的难楼王因此战死,两万王庭精锐全军覆没,不得不向我大汉请求内附。此役车骑将军以三万人出征,来回两千里,以仅一千多人的伤亡为代价,不仅逼退了匈奴人的两路九万大军的进犯,打击了匈奴人气焰,更使人乌桓人从此成为大汉的属国,斯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典范。”

杜宇说完了,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的嘴舌,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低着头拱着手一动不动的听着天子的反应。天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刚才还口惹悬河、侃侃而谈,现在却不动如山的年轻人,满意的笑了:“你是车骑将军府的从事?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

“回陛下。”杜宇强按着心中的激动:“臣姓杜,名宇,草字子玄,中山人氏。”

“中山人。”天子想了想,轻声笑了:“中山也是个好地方啊,出能人,出美人,也出中山狼。”

杜宇一时愣住了,不知道天子为什么说出这个话来。脑子一转,他立刻明白了天子的意思,这三种人大概都是指李家,能人是协律都尉李延年,这个人虽然是个宦者,但是音乐的上造诣确实无人能及。美人当然是说那位倾国倾城的李夫人,中山狼,当然是指受了天子大恩,最后却图谋不轨的李广利了。

他沉默不语,象是没有听到一样,静静的等着天子下面的垂询。天子出了一会神,这

才现面前还站着杜宇,他欣慰的摆了摆手:“车骑将军的仗打得好,你说得也好。车骑将军的奏表呢,拿来朕看。”

第054章 狼与狗

杜宇连忙取出卫风和刘进的奏表,一起递给淖五。天子接到手中,打开一看,咧着嘴一笑:“这两个小子,连上奏表都一起上啊。”

杜宇心中一凛,脑子迅转了两下,拱手朗声说道:“陛下,皇孙和将军是同时受陛下的委托征伐匈奴,他们本来做的就是一件事,上奏表,自然也会一起了。”

天子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瞟了一眼杜宇:“你是在朕的面前,表示你对车骑将军的忠心吗?”

他的声音虽然很平淡,却带着无限的威压,杜宇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天子面前,他咬了咬牙,抗声说道:“陛下,臣对车骑将军的忠心,正如车骑将军对陛下的忠心一样,无须言说。臣只是表述一份自己的看法。车骑将军接受陛下的委托北定匈奴,夙夜以兴,皇孙身为监军,为北征筹备粮草,日夜辛劳,他们都是为更快更好的完成陛下的嘱托而努力,他们配合默契,也是北征大计能够顺利进行的保证。臣斗胆,敢请陛下一如既往的相信他们,他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只因为有陛下的信任才得以支持下去,如果陛下有所意

指,则臣下当无所适从,北征之事危矣。”

天子一愣,他没想到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这个年轻人居然敢当面顶撞他。他刚才看到卫风和刘进的奏表同时从杜宇的怀里拿出来的时候,确实有些警觉,对杜宇这种直接了当的解释更是不快。但是听了杜宇的说辞之后,他又有些迟疑了,卫风和刘进都是刚刚弱冠的年轻人,他们承担着这么大的事情,压力可想而知,只有自己信任他们,才能把事情办好,如果自己因为一些帝王心术的顾虑而猜疑他们的话,只怕那些大臣更会得劲。杜宇的话虽然说得太直接,却是一针见血。

但是他毕竟是天子,纵使经过长安之事性情已经有所转变,他还是威制天下五十年的天子,现在被一个年轻人当面指责,而子上还是很不好看。他一时不知是嘉奖杜宇以表示自己的帝王怀,还是应该责罚杜宇来维持自己的尊严。他正在犹豫,深知他的脾气的淖五暴喝一声:“大胆,竟敢君前无状!”

杜宇一听,顿时浑身冰凉,这时他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个可是天子,不是普通人,刚才自己有些莽

撞了,他连忙伏地叩头:“臣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

他开口请罪,天子的面色总算缓和下来,他摆了摆手,摆出一副不介意的样子说道:“起来吧,你的话虽然无礼,理却还是对的。朕不是怀疑他们,你多心了。”

杜宇明知天子是什么心意,也只好顺坡下驴:“陛下圣明,是臣无状了。”

天子也有些尴尬,他打开奏表仔细的看了看,然后若有所思的收起了奏表,背着手在庭中来回踱了几步,微皱着眉头,有些失望的说道:“这么说,这次车骑将军虽然获胜,但是斩获并不多?”

杜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顿,这才点头应道:“是。”

“大军在外,一日千金,为什么有机会重创匈奴人,却不动手?”天子的眉头微微的蹙起,偏着身子看着杜宇。他有些不解,以汉军的实力,就算对上同等的匈奴人也不至于落下风。如果说开始避开左贤王部还可以算是

避实击虚的话,那么在受降城下完全可以重创右贤王部,为什么又轻轻放过?天子不免有些怀疑,卫风是在拥兵自重吗?这个念头一直隐在天子的脑海深处,虽然他从来不表现出来,但是作为帝王,他无时不刻的在防止这种事情的出现。

杜宇犹豫了一下,再次顿说道:“陛下,臣不通军事,不知道将军的打算如何。但是,臣相信将军此次不重创匈奴人,必然有他的用意。”

“何以见得?”天子有些不解的看着杜宇的眼睛,他的眼神咄咄逼人,精光四射,一时让人觉得他根本不是年近古稀的老者,而是一个凶猛的斗士。杜宇下意识的想避开他的眼神,可是一刹那之间,又硬生生的停住了,他迎着天子的眼神,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过了片刻,这才低下了眼睑,很自然的避开了与天子直视的情形。

“陛下,将军与乌桓人白鹿奇袭左大都尉铁托部之后,缴获的战马有三万多匹,牛羊数十万头,俘虏近四千人。将军除了带走大批战马以及一些必要的辎重之外,剩下的战利品他分给了乌桓人近一半,俘虏更是半送半卖的

全给了乌桓人,当时有很多将领都不理解,他们认为汉军三万多人,乌桓人才五千人,他们分到的战利品与他们的战绩实在不相称,因此不少人颇有怨言。直到乌桓人被匈奴人袭击,损失惨重,大家才恍然大悟。”

“你是说,他放匈奴人回去,跟把战利品分给乌桓人一样,是个诱招?”天子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了笑容。

“臣不知将军是如何想的,但是以臣愚见,让匈奴人回去,特别是让右贤王安全的回到单于庭,应该是比较合适的。”杜宇微微一笑:“将军通过那些遍及草原的商人,将匈奴人、乌桓人、扶余人、鲜卑人、丁零人的情况都摸得比较熟,他熟悉匈奴人内部的纷争,也许这么做,是有意所为。”

“是吗?商人?”天子十分意外,他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仿佛有所思:“朕想起来了,他出征之前,不仅向朕要了一道赦免逃亡到匈奴的百姓将士的诏书,还向朕讨了赦免那些私自与匈奴人通商的权利,原来竟是用在这个地方。嗯,是个好主意,这些商人为了利益哪儿都肯去,与那些匈奴贵人的关系也

好,他们打听到的消息,确实要多得多。”

杜宇也笑了:“陛下这道诏书,可谓是凭添了数千的聂壹呢。说来也是天意,陛下讨伐匈奴人,以商人始,也将以商人终。”

天子一听,禁不住放声大笑。他即位之后第一次对匈奴人作战,就是起于马邑商人聂壹的消息,虽然那次匈奴单于逃脱了,但是却结束了大汉几十年向匈奴人送公主和亲的屈辱历史,掀开了波澜壮阔的对匈奴作战的序幕,并最终把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人打残。杜宇这句“以商人始,也将以商人终”,让他更加信心百倍。

这次,一定能把匈奴人彻底荡平,朕留给后世子孙的,是万里疆域的太平天下。

天子高兴的同时,又在暗自点头。他当年利用商人,是无意之举,而卫风利用商人却是早有预谋,他在出征之前就想到了怎么利用那些为了追求利润不顾性命安危出入于匈奴草原的商人。他恍然大悟,暗自笑道:“这个竖子看起来天真烂漫,却是个谋定而动的,好啊,这样才更象一个名

将,想不到朕有生之年,还能为大汉培养这样的一个将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刘菁,得意的笑了,这个翁主嫁得值得,只可惜朕没有合适的女儿,要不然就再嫁个公主给他,他成就朕的宏图伟业,朕成就他的荣华富贵。

“好,能这么利用商人,倒是别出机杼。”天子满意的点点头。

“陛下说得是呢。”杜宇凑趣的说:“这次将军以三万骑兵突袭匈奴左大都尉部,又长途奔袭右贤王部,来回上千里,不仅没有水草之忧,更无迷途之举,直似在我大汉境内练兵一般的自在。”

他顿了顿,忍不住笑了:“陛下,将军只怕已经将草原看作了大汉的疆域了。”

天子闻言大乐,仰面朗声大笑。

钩弋夫人和刘菁见天子这么开心,刚才提起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刘菁还好一点,钩弋夫人却在宫里呆得久了,天子的心思她摸得很透,刚才潜藏着的凶险可让她生生的捏了一把冷汗。

“好,好,好。”天子脸上泛起了红光,很满意的对杜宇说:“你说得有道理,朕这心里,又多了几份胜算。好啊,乌桓人向朕低头了,明年,就该临到匈奴人了吧?”

“陛下,指日可待。”杜宇淡淡的笑道:“这次他们两路大军徒劳无功,又有将军大军逼境,恐怕那个狐鹿姑单于的心里,早就慌了。匈奴人野蛮不知仁义,强则入侵,弱则求和,不需要等到将军马踏单于庭,他们就会向陛下求饶了。”

天子和匈奴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当然对匈奴人的脾气知之甚深,他抚着颌下的胡须,满面笑容的点点头:“是啊,匈奴人就是这样,强的时候他是凶恶的狼,弱的时候他是谄媚的狗。一旦日子不好过,他们就得向朕摇头摆尾了。”

杜宇点点头:“陛下圣明,所言极是。将军也是这么说,所以,他让臣提醒陛下一句,匈奴人暂时会变成狗,可是等他喘过气来,他们又会变成狼的。”

“所以么,这次要么不打,要打就把他打死,是不是?”天子笑呵呵的看着杜宇,杜宇有些尴尬的连连点头,天子乐不可支的笑道:“好了,朕知道了,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

“陛下圣明。”杜宇长出一口气,山呼万岁。

第055章 出巡

看着天子如邻家翁媪一般的温和可亲,杜宇心里的那份敬畏带来的紧张又消融了一些,他条理分明的回答了天子其他的问题,这才告辞出宫。在宫门口他看到了光禄勋田仁。杜宇对田仁并不陌生,知道他执掌中长安城内离天子最近的一批武力,是卫风势力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所以一看到田仁,他立刻赶上几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田大人。”

田仁曾经做过丞相司直,对京师百官的身前身后都比较了解,对杜宇这个隐在李广利府中的谋士也不陌生,一看到杜宇向他行礼,田仁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很坦然的受了他一礼:“杜先生,最近可好?”

杜宇不敢怠慢,小心谨慎的答道:“承蒙大人关心,杜宇最近在将军幕府忝任从事,跟着将军身后做点琐事。”

田仁一手抚着下巴上修剪得极整齐的胡须,一只手摩挲着腰间长剑的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随和而又不让人觉得太亲热:“杜先生自谦了,将军大人负责北疆战事,府中无琐事。杜先生现在进京见驾,更是重中之重,将军对你的信任可见一斑。杜先生前

程似锦,当好自为之。”

田仁这两句话说得既有前辈的谆谆教导,又有曾经的敌人之间的提醒和警告。杜宇凛然受教。辞别了田仁之后,他一面向卫府赶,一面回想着田仁的话。田仁和任安是卫府里最忠诚的两个门客,从大将军卫青在世的时候就在卫府,这次长安之变,田仁从丞相府的司直一跃而成为九卿之一,以田仁的身份,他当然有资格和杜宇这么说话。任安虽然没有升职,但他是北军使者,这次跟着卫风出征,监管诸校,战后升职加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封侯也不是不可能。这两个人的坚持,终于在卫风的手里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只要跟着卫风,以我的能力,尽早也会成为卫府中的重要人物。杜宇自信满满的想道,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重楼叠屋之上的建章宫前殿,心情象是阳光照耀下的金仙人一样灿烂。

征和二年腊月初一,受降城,雪后初霁。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将长城内外装扮得银妆素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一片素净,曾经的

杀戮和血腥全被半人深的大雪掩盖在下面,连远处连绵的群山都变得隐约不可分辨。刮了几天的寒风也停了,阳光普照,清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天地之间安静而温和,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穿着黑色战甲的将士们如同一棵棵青松,笔直的站在城墙上,警惕的注视着北面无边的草原,他们战甲下的红色战袍,如同冰天雪地里的一团团火,在无声的跳跃,而他们的心情也似这战袍一般热血沸腾,有的战士的脸都胀得通红,口鼻间喷出的一团团白雾,表示了他们此时的激动心情。

一个时辰之前,受降城的所有将士都得到了一个消息:车骑将军大人卫风、监军大人皇孙刘进,冒着漫天的大雪,赶了十八天的路,在慰问了沿途的诸城和屯田百姓之后,今天正好到达受降城,他们不仅要在受降城慰劳将士,还要主持在受降城为战死的将士刻石纪功的仪式。

为普通的将士刻石纪功,这是大汉朝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作为这种历史件的见证者,受降城的将士们都不由自主的把脯挺得老高,生怕在将军大人和皇孙面

前丢了汉军的威风,走起路来更是虎虎生风,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城头当值的将士更是握紧了手中的钩戟长铩,长矛硬弩,密切的注意着北面的一举一动,虽然他们知道匈奴人不可能在下雪的时候来袭,但他们还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城里最威风的倒还是不是站在城头的这些将士,他们大部分是战后补充的,并不是那场大战的参与者。最威风的是参与了那场大战并且活下来的人,只要是能站起身来的人,都穿上了崭新的衣甲,尽力挺直了身子,眼神里透出自豪的光芒,一个个微昂着脑袋,几乎是在用鼻孔看人,得意之中带着三分倨傲。他们作为这次守城战的幸存者,将站在离将军大人和皇孙最近的地方观礼,哪怕他们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战士。而那些后来补充的将士,哪怕是个司马、校尉,也得站在下面一层。而且他们的名字,也将镌刻在那块石碑上,永远让后来者铭记。

这让他们不经意之间,感受到了难以享受的荣耀,不由得他们不得意洋洋,顾盼自雄。

整个受降城里,每个人都打扮得干净利落,正在

做着最后准备的辎重营士卒们匆匆的小跑着,等候在城门口的将士们互相兴奋的检查着装备,一边翘以待,一边个个轻声说笑着,渲泻着心中的快意。他们虽然压着声音,却压制不住心中的快乐。

新任校尉徐康又一次的检查了自己的衣甲,对身后捧着头盔的侍卫长徐清说道:“快帮我看看,后面的束甲缀有没有问题。”

徐清是徐康的堂弟,跟着徐康到北疆,一直做徐自为的亲卫。这次徐康从一个侍卫长升成了校尉,他也跟着升了职,心情特别高兴。他扑哧一声笑道:“大人,都检查八遍了,一点问题也没有。”

徐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清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来的不仅有将军大人,皇孙,还有阿翁。阿翁的规矩大,万一有了错,在将军大人面前丢了脸面,我只怕又会挨一顿批评,如果刚升了职,就在将士们面前挨一顿批,以后我在这里还怎么呆啊。这心里就象揣了个小兔子似的,不得安生啊。”

汉朝沿袭秦朝的军制,不同的军官在衣甲

上有不同的标识,只要军中的人,一看标识,就知道对方是什么级别,是哪个部分的。这里面的区别有的大,有的并不是特别明显。徐自为为人严格,特别是对儿子更是有些近乎苛刻,徐康被他管教怕了,这次第一次独立担当这么重要的任务,不免有些忐忑。

“大人,将军大人和皇孙来了。”城头上负责观察的一名军侯大声的叫了起来。

“快,列队。”城门口一阵喧闹,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的将士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排成了两列笔直的队伍,上百双眼睛齐唰唰的看向城门外。徐康再次紧了紧腰带,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徐清大步走到了门外,扶剑向前看去。

皑皑白雪之间,一列长长的队伍逶迤而至。徐康侧耳细听,却觉得有些意外。车骑将军也好,皇孙也好,他们出行都有一套仪仗,鼓吹是少不了的,远远的就应该能听到鼓吹们吹奏的音乐声。可是这个队伍却很安静,听不到一点音乐的声音。

“会不会是错了?”徐康转过头对徐清说道:“怎

么没有鼓吹?”

“我也觉得奇怪呢。”徐清不解的摸了摸脑袋。他抬起头对城上吼了一声:“你们没看错吧,是不是将军大人?”

“是呢。”城上的军侯也感觉到了异样,他又看了一眼,肯定的说道:“我看到将军大人的战旗,老将军的战旗也在,应该不会错的。”

徐康一听徐自为的战旗在,倒也信了。他转过头看着远处的队伍,按了按不争气地乱跳的心脏,绷起了脸,再一次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准备好的说词。

刘进远远的看到了受降城南门欢迎的队伍,他感慨的对一直陪在身边的徐自为说道:“徐将军,你看,我们来一趟,还要连累得少军侯准备这么多,实在是惭愧啊。”

上次大战之后,卫风向天子请功,以三千兵力坚守受降城的徐自为被列为功,天子下诏嘉奖,不仅徐自为自已增了封邑,报上去的一应将士全部升官进爵,更是正式答应了卫风的请求,任命徐自为为北征

大军的副将,辅助卫风平定匈奴。徐自为心满意足,心情自然十分畅快。这次卫风和刘进千里迢迢的巡边,慰问屯田的百姓和守边的将士,他是全程跟随,不仅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精神百倍,仿佛年轻了十岁似的。

“监军大人,这是应当的。”徐自为很恭敬的应道:“我大汉自有礼数,监军大人、将军大人出巡,他们本当如此。”

“话虽如此,毕竟是麻烦啊。”刘进笑了笑,很和气的说道。大战之后,卫风亲自赶到晋阳,向他提出了要趁着冬天休战的机会巡边视察的建议,刘进本来有些不解,但是张光却一下子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北疆有几十万的百姓,更有十几万大军。卫风要刘进出巡,就是让刘进有一个在将士们面前施恩的机会,要不然的话,卫风大可以自已带着人巡边。刘进听张光一解释,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了。

可是等他出了晋阳,到了北疆,他却现这趟差事并不好玩。越往北走,风越是凛冽,刮在人脸上象是刀子割肉一般,即使他穿着厚厚的皮裘,那风还是象针一样往里钻,刺骨的冷。更倒霉的是,

他在半路上遇到了连绵数日的大风雪,大雪扑天盖地,几步外就见不到人影。他本想休息一下,可是卫风硬是拉着他继续向前。他开始有些不理解,可是当他看到那些守边的将士们看到从风雪中钻出来的队伍,先是吃惊后是感动,跪在他的面前泪流满面的时候,他觉得受的一切苦都值得了。他相信,这些人以后都将是他最可信的力量。

第056章 收买人心

徐自为呵呵一笑,摇了摇头:“监军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监军与将军大人不辞劳苦,千里迢迢的来看他们,那是他们天大的福分,他们哪里会嫌麻烦。再者说了,这里毗临边境,匈奴人经常来骚扰,就是没事,也要操练操练的,虽说现在大雪,匈奴人不会来,可是也不能让他们太闲散了。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陪在刘进别一侧的卫风咧嘴一笑,连连点头:“徐将军说的是。”

任安也凑趣的说道:“监军大人,你就放心吧,有老将军坐镇,少军侯就算是有什么意见,只要老将军眼睛一扫,他也不敢说了。”

“早就知道徐将军家里规矩大,却没想到会大到这个地步。”紧跟在刘进马后的张光哈哈一笑。

徐自为略带三分得意的抚须而笑,几个人说笑之间,已经来到城门前。徐康老远的就看清了刘进和卫风的身影,赶上前来大礼参拜:“受降城校尉徐康,拜见将军大人,监军大人。”

刘进向卫风示意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正面的位置。在开始的时候,卫风也犹豫过谁当为主的问题,但是刘进坚持他只是监军,不应该为主,卫风也就没有太过坚持。他催动天马赤上前一步,看着马前的徐康摆了摆手,抬起头扫了一眼井然有序的受降城:“徐校尉辛苦,你臂上的伤可好了?”

徐康一听卫风关心他的伤势,十分感激的点点头:“多谢将军大人关怀,些许皮肉伤,已经无碍。”

“徐校尉,不可仗着年轻逞强。伤筋动骨一百天,趁着现在有时间,还是要多将养些。养好了伤,开春之后才好大战啊。”卫风翻身下马,亲切的拉着徐康受过伤的手臂轻轻的捏了捏,很和气的说道。

“大人放心。”徐康晃了晃胳膊,朗声说道:“我一定好好养伤,不会耽误与匈奴人的大战的。”

“这就好。”卫风笑容满面,一边拉着徐康往城门口走,一边打量着城上城姿挺拔的将士,十分满意的点着头:“好样的

,将士们都很精神,徐校尉家传的带兵手段确实有独到之处。”

“大人过奖了。”徐康忙不迭的谦虚道。

“将军大人,不可多夸这竖子。”徐自为赶上两步,陪在卫风身边,横了一眼徐康,话虽然说得严厉,眼神却极为满意:“免得他到时候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卫风哈哈大笑,到了城门前,他特意停了一步,等刘进赶到,这才并肩看着城门口列队迎接的士卒,表情严肃的立正,捏紧右拳击了一下甲,朗声喝道:“将士们辛苦!”

“将军大人辛苦!”将士们将脯挺得老高,齐声大喝。

“将军大人辛苦!”城里等着迎接的将士们齐声大吼,吼声雄壮威武,充满了阳刚之气。

“将军大人辛苦!”城头的将士们跟着一声怒吼。吼声在不大的受降城上空回荡,如闷雷一般隆隆滚过,动人心魄。

气势雄浑的吼声震动了着屋顶的积雪,积雪簌簌滑落,打在屋檐下的人头上,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如同手中的长矛一般巍然不动,只是用目光尽力去看城门口的卫将军和皇孙。

卫风向旁边让了一让,将刘进让在正中央,他高举起两手,猛然压下手臂,整齐的吼声顿时停止,卫风扫视了一眼城门洞内的将士,他们都紧紧的闭着嘴巴,脸胀得通红,眼睛炯炯有神,因为太过紧张,有些人的身子抑制不住的抖。

卫风笑了笑:“大家放松一些,不要太紧张。陛下知道了你们的英勇战绩,十分欣慰,特地让我陪着皇长孙来看望大家。”他向后示意了一下脸上挂着春风一样亲切笑容的刘进,刘进上前一步,冲着大家拱了拱手,将士们见他这么客气,连忙还礼。

“将军,进城休息一会再说吧?”徐康兴奋得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

“不,还是先把陛下的赏赐放给将士们吧。”刘进看着卫风建议道。

卫风一拱手:“皇孙说得对,把陛下的恩赏放到将士们手中吧,早点让将士们感受到陛下的恩泽。”

徐康听了,不再坚持,他立刻把卫风和刘进让进城,就在城里的空地上,让将士们排成整齐的队伍,挨顺序上前领赏。这一路走来,刘进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了,区别不过是这次更隆重一些。他亲手将每一份赏赐递到将士的手中,看到受伤的还着意安慰两句,让那些将士们感动得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用了大半个时辰,刘进总算将幸存将士的赏赐完了,他的身子也被冻得冰冷。虽然说今天没有什么风,阳光也不错,可是雪后寒冷的天气还是让他的双手变得冰凉冰凉的。

“皇孙,幸存将士的赏赐完了,其他的由徐将军去放吧,后面的将士还站着呢。”卫风轻声建议道。刘进不进屋休息,护送他们来的后羿营和亲卫营都在外面站着呢。刘进听了,也不再坚持,当下跟着徐康进屋休息。

徐康如释重负,真让刘进站在露天放

数千人的赏赐,按他这个进度没有两个时辰摆不平,万一要是将皇孙冻坏了,他可承受不起。现在刘进听卫风的劝告,进屋休息去了,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屋里温暖如春,美酒飘香,徐康将天子赏赐的两坛御酒全部开了封,正准备请卫风和刘进痛饮。卫风和刘进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卫风摆摆手说道:“徐校尉,这两坛御酒是陛下赏赐给将士们的,我们几个喝了,有负圣恩。皇孙的意思是把这两坛酒全给将士吧,我们喝点别的酒就行。”

徐康有些纳闷,他看着那两坛透着香气的御酒,有些为难的说:“将军,皇孙,这城中少说也有三千多将士,这两坛酒,恐怕也不够啊……”

徐自为白了他一眼,上前指点着徐康的鼻尖,轻声喝道:“说你笨就是笨。连骠骑将军的故事都不知道?”徐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立刻安排人将两坛御酒取了下去,全倒在城里的水井中。两坛酒倒在井水里,开始的水还有点香味,最后就只剩下水了,但是效果却是非凡的,城中三千多将士得知将军大人和皇孙的安排,再次山呼万

岁,整个受降城处于一个极度的情绪之中。

刘进听着外面的呼声,十分满意,两坛御酒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如果在京城里送给哪个达官贵人,或许对方根本不会太放在心上,但是在这里起到的效果却是极为惊人的。他满意的看了一眼卫风,对他的提醒十分感激。这一路上卫风到处照顾他的面子,凡是收买人心的事情都由他去做,短短十几天,让他在北疆将士和屯田百姓中的名声如日中天,达到了以前难以想象的高度。而他所见到的一切,也极大程度的开阔了他的眼界,那些冰天雪地里的将士、百姓虽然生存并不容易,可是他们的心却十分容易满足,只要看到贵人们肯降尊纡贵,来表示一点仁慈之心,他们就感激得五体投地。

民心,其实很容易就能得到,只是很多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从来就没有想过去获得民心,仁慈如太子殿下,他虽然在那些达官贵人里面算是比较关注民生的,甚至为此和陛下产生了不少矛盾,但是他关注的只是一个存在他脑海里的概念,而不是具体的、活生生的人,所以他出了事之后,虽然也有人叹惜几声,却没有更多的同情。这并不能怪那些百姓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太子殿下对他们的关怀。

刘进十分感慨,这一路走来,他对卫风的敬佩更加诚挚了。虽然说起来卫风比他还小两三岁,但是卫风处理事情的老到却是他不敢望其项背的。有时候刘进也在想,卫风那场病之后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沉稳,前后的变化如此巨大,真是仅仅是一场病的原因吗?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卫风的一举一动,刘进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结论,可是看了这么多以后,他又不得不承认,虽然这有些不可置信,却是活生生的事实。

酒酣耳热之后,刘进带着酒后的兴奋回到了房间,张光见他有些脚步不稳,不放心的跟了进来,扶着他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帮他围好了被子,正要退出去。刘进叫住了他:“张先生,你坐一会儿,我跟你说说话。”

张光见刘进虽然两颊通红,但是眼神却不散乱,而是专注的看着他,好象有话要跟他说,他连忙应了一声:“皇孙,你先坐一会儿,我去让人打点水来给你洗洗,然后再陪你说话。”

“好,你去吧。”刘进摆了摆手,靠在锦枕上,仰着脸看着刚刚粉刷过的屋顶,长长的吐出一口满含酒香的口气。身下的炕烧得热乎乎的,他骑马坐车累得酸痛的腿脚被烘得十分舒服,浑身的乏劲儿涌了上来,偏偏脑子又兴奋得很,一点睡意也没有。

第057章 议和还是求和

正如定安所料,卫风很快接见了定安,在定安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之后,卫风笑容可掬的招呼定安坐下,很随和的问道:“左贤王最近可好?”

定安心里咯噔了一下,当时就愣住了。卫风怎么一开口先问左贤王,不问单于?他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桑迁冲着卫风使了个眼色,卫风随即换一副笑容,掩饰的干笑了两声:“哈哈哈,你家单于可好?”

“托长天生保佑,我家单于很好。”

“噢。”卫风有口无心的应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摸着胡子:“贵使这次来,有何公干?”

定安咳嗽了一声,正色说道:“我家单于鉴于南北交兵,生灵屠炭,有违天和,想与汉朝议和休兵,各守边境,友好来往。”

“好事啊。”卫风闻言大笑。定安见他答应得特别爽快,心中一松,暗自露出得意的笑容。正如他的估计,汉朝人也不想打仗的,这十几万大军驻在边疆,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极重的负担。他微笑着等着卫风往下说,哪知道卫风却悠闲自得的喝起了茶,一声不吭的看着他。定安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卫风不解的看着他:“贵使说完了?”

“大人的意思是?”定安试探的问道。

“你们匈奴人既然想求和,总有点安排吧,单于让你那么老远的跑来,不会仅仅是告诉我说你们要求和吧?”卫风笑嘻嘻的看着定安,慢条斯理的问道。

“大人,你误会我家单于的意思了。”定安有成竹的拍着自己的口,也微笑着说:“不是我家单于想议和,是我家单于提议双方休兵。”

“噢”卫风一拍脑袋,转过头对桑迁说道:“桑长史,看来我们确实误会匈奴人了,他们根本不想求和。”

“是啊,大人,匈奴人不是求和,看来明年还有仗打。”北军使者任安大步走了进来,眼睛从定安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再也不看

他。他坐在卫风的旁边,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将军,白鹿小王爷来了,要见将军呢,我跟他说匈奴使者在这儿,让他等一会儿,他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这儿事情完了。”卫风对着一旁的卫士摆了摆手,“把这个匈奴使者带出去,顺便让小王爷进来吧,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他呢。”

王汉应了一声,上来对着莫名其妙的定安一挥手:“请!”

定安顿时傻了,这刚刚开了个头,还没谈正事呢,怎么就完了?他一看扭头正和任安轻声商量事情的卫风,大声叫道:“将军,你一点议和的诚意也没有吗?”

“诚意?”卫风抬起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们要议和,我没什么兴趣。我还以为你们是求和呢,早知道是议和,我根本不想见你。”

“将军,我匈奴人又未落下风,为什么要求和?”定安大声叫道:“你以为我们是乌桓人吗,要倚仗将军的威势才能保住小命?我

们单于只是不忍心看到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消失,所以才想和你们汉朝议和,只要你们汉朝依以前的故事,给我们每年一些财物,就双方和好,将军如果不想议和,我匈奴大军就会直杀你们汉朝的边境,到时候你们汉朝皇帝怪罪下来,将军担当得起吗?”

“这个不劳贵使费心。”卫风摆了摆手,不屑一顾:“本将手下十几万大军,来就是要灭你们匈奴的,能答应你们求和,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本将忙得很,你们要是求和,就痛痛快快的说条件,要是议和,趁早滚蛋。本将没空跟你扯那些没用的。你们要是想来,那就来吧,不过这次可没有上次那么舒服了,本将会把所有的匈奴人全部斩杀在草原上,让你们连长城的影子都看不着。”

“将军不要欺人太甚。”定安被卫风嚣张的态度给激怒了,他瞪起眼睛大声喝道,刚想再说两句硬气的话,卫风恼了:“把这个不知进退的东西拉下去重责三十军棍,然后赶出城去。”

“喏!”王汉一听,手一挥,两个玄甲卫士象虎也似的扑了过来,一人一边,拉着定安就往外拖。定安猝

不及防,被拖到外面摁下就打,沉重的军棍落在他的背臀上,顿时把他的满腔怒火变成了哀嚎。

正从旁边经过的白鹿停停住了脚步,站在正被痛揍的定安面前,饶有兴趣的看着定安扭曲的面孔,仰头哈哈一笑,转身进了门。金鹰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定安,恨不得行刑的是他才爽。

三十军棍很快就打完了,又气又痛的定安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王汉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金鹰便拱手笑道:“你也来了,最近可好?”

“好。”金鹰咧嘴一笑,又回头看着定安:“就是一想到匈奴人就来火。”

“哈哈哈……”王汉亲热的拍了拍金鹰的肩膀:“你放心好了,将军会给你们报仇的机会的,你们就抓紧时间,好好练兵吧。”说完,他转过脸看着定安,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漠的说道:“我家将军说了,你们要是求和,就去治一下伤再来见将军,要是议和,趁早滚出定襄城,我们大汉的酒肉是招待朋友的,不是招待你们这些白

眼狼的。”

他话一说完,就不再看定安一眼,转过脸亲热的拉着金鹰就走:“快进去吧,将军叫你呢,银鹰他们也想你们了,趁这次有时间,好好聚一聚。”

定安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本来虚撑起来的一点底气,全被这不讲理的一顿军棍打得无影无踪,他在驿馆里养了两天伤,思前想后,还是没敢走,稍一能动就再次来求见卫风。这次见了面,他不敢再牛逼哄哄的了,低声下气的说,单于要求和。

见定安低了头,卫风的脾气也好了很多,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你们单于要求和,那就拿点求和的诚意出来,那些空话就不用说了,先把以前被你们扣离的使者全部送回来吧。”卫风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差一个都不行。”

定安一听,差点又蹦起来,可是身子刚一动,就撕裂般的疼痛,疼得他直咧嘴,也提醒了他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是个不讲理的蛮货。他愁眉苦脸的说:“将军大人,不是我们不想送他们回来,只是

有些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现在要找他们的尸骨,那也很难找得到了。”

定安话还没说完,卫风就极其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一扭头,示意桑迁将几支竹简递到定安手里:“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我们的使者是死是活,在什么地方,我都一清二楚。从现在起,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把名单上的这些人全部给我送回来。延期不到,或者差一个人,四月份我就会亲自到匈奴去迎他们。”

定安被卫风话里裸的威胁给震住了,他不敢多说,扫了一眼竹简上的人名,只得低头应是。

“这是其一。其二,我大汉历年被你们掳走的百姓、将士不少,也给我放回来,如果让我听到你们匈奴人有阻拦他们回国的事情,我定然不饶。”卫风咋咋呼呼的说道,他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定安身边绕了两圈,接着说道:“其三,你们单于如果真心想求和,那就乖乖的送人质来,别跟以前一样,尽搞些糊弄人的事。这三件事如果有一件不能让我满意,四月份我大军就会去你们单于庭转转,说不定还能赶上龙城大会。”

定安翻了翻白眼,心彻底凉了,卫风提出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看来这次出使是失败了,这顿打也是白挨了。他暗自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还是先回到匈奴再说吧,这个少年将军显然不是个谈判的合适对象,万一惹恼了他,被他一刀给宰了,那岂不是冤枉透顶。

定安不再多说,点了点头掉头就要走。卫风又摆手叫住了他,一脸好奇的对定安说道:“听说你们大阏氏和丁零王卫律有一腿,你们单于知道不知道?”

定安的脸一下子胀成了猪肝色,他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就走。

匈奴人走了,白鹿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急吼吼的说道:“将军,你答应他们了?”

“答应什么?”卫风似乎很意外的问道。

“答应他们求和啊。”白鹿担心的看着卫风。卫风见他急得满脸通红,哈哈一笑,他指了指身前的座位,示意白鹿坐下。“谁说我答

应了,我只是说,他们要想求和,先把这三件事做完了再说。”

“那他们真要把这三件事都做到了呢?”

“那我就再想三件事来。”卫风哈哈一笑。

白鹿一怔,想了想,随即乐开了花,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想跟着将军去割了昆莫那个狗东西的人头给我阿爸报仇呢,你们要是议和了,我岂不是没机会了。”

“昆莫啊,会有机会的。”卫风轻松的笑了。

第058章 有实力才有底气

“将军,你看如果要打匈奴人的话,兵力够不够,需不需要我乌桓人再多出点力?”白鹿献媚的笑着,摩拳擦掌的说道:“如果大人需要,我可以再抽两万人马出来,只是这粮草、辎重什么的……”

卫风冲着白鹿翻了翻白眼:“小王爷,你替你装备了三万骑兵,你还不满足?是不是让我大汉替你把所有的乌桓人全部装备起来,你才满意?那也行啊,你把你那个独生儿子送到长安去,我就给你调拨足够的军械粮草,你看怎么样?”

白鹿被他这么一说,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大人,我这也是担心你的兵力不足啊。你想啊,匈奴人上次虽然打败了,可是实力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他们如果把老弱也一起征的话,还是有十几万大军的,将军手下虽然也有十五万,但是骑兵不足五万,就算加上我们乌桓人,也不足八万,还要留下人手守边境,未免有些不太够用。如果再加上了乌桓人两万骑兵,凑足十万,岂不是更多胜算?”

“你知道装备一个骑兵要多少钱?虽然说不用我提供战马,可是一个将士的长戟、环刀、铁

甲、战袍,马镫,哪个不要钱?”卫风忍不住的笑了,“你如果说不要这些,只要我提供粮草,我倒是希望你能再派五万骑兵跟着我,怎么样?”

白鹿哈哈一笑,不再提这个话题。他之所以提议再派两万儿乌桓人参战,一方面是到时候打败了匈奴人好多分战利品,二是希望借此机会由大汉帮他再装备两万骑兵。大汉的骑兵都配铁甲、铁戟、长刀、马镫,没有哪一样不是他眼馋的,如果手中有五万这样的铁骑,打败了匈奴人之后,他白鹿就是名符其实的草原之王。但是卫风不给他装备,他就没有必要把家底掏出来了。

“小王爷,兵在精不在多,乌合之众再多,又有什么用?打仗就要带着精锐才有意思,人多又未必就能打胜仗。”卫风见白鹿有些不自在,便劝道:“你好好把这三万骑兵练好,再有我大汉在你背后撑腰,你将来在草原上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那是那是。”白鹿咧着嘴连连点头。

白鹿并不知道,卫风之所以不同意他再

增加乌桓骑兵的数量,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希望乌桓人坐大,影响到以后草原的格局,也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他对匈奴人的情况十分熟悉。他知道右贤王带先和右谷蠡王马如已经带着四万多西部的精锐离开了单于庭,铁托和达林的四五万多人虽然没有和单于撕破脸,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去单于庭。单于庭现在只有六万多人,就算把老弱全部征召起来,也不会过十万。他手中有八万装备精良的骑兵和近十万的步卒,足可以横扫单于庭,哪里需要再费心费力的去装备乌桓人,养虎成患。

这些机密的消息他当然不会轻易告诉白鹿,这是他通过无数的商人的努力打听出来的,里面花费的金钱和心力,远不是白鹿可以想象的。除此之外,他还知道匈奴人的危机已经处于爆的边缘,燕然山以西,已经遭到了乌孙人和楼兰人的进攻。带给他这个消息的,就是不久前刚刚赶到定襄城的媚姬。

媚姬跟着赖丹回到西域呆了半年多,这个半年里,西域的形势因为汉人的介入,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赖丹在郑众和任朝的辅佐下,牢牢的在轮台立住了脚,恩威并施,不仅控制住了龟兹的形势,而且还

挟龟兹之威,向北镇服了车师、且弥诸国,他让诸国根据自己的实力各出多少不等的人马,总共集合起三万多人,多次出击打劫匈奴人,兵锋远至涿邪山。因为有郑众和任朝以及手下那些郎官们的协助,赖丹较好的整合了这拼凑起来的联军,再加上匈奴人的精锐全部集中到单于庭,和朔方、并州的汉军作战,涿邪山一带没有重兵守护,只有些老弱女孺,哪里是联军的对手,赖丹等人如入无人之境,几次出征都大有斩获。赖丹又不贪婪,所得的战利品全部分给参战的士兵,他在联军的威望也很快如日中天,对诸国的震慑越的有力。

赖丹在关以西不远处大展神威的时候,傅介子和常惠也在乌孙获得了很大的进展。在江都公主细君等人的协助下,傅介子和常惠带领五万乌孙等国组建起来的大军,横扫燕然山以西,将西部匈奴的财物、人口几乎掳掠一空。巨大的收获让乌孙等国欣喜若狂,而匈奴人将来可能的报复,又让他们不得不更加紧密的依靠在傅介子等人身旁,五万大军不仅没有解散,各国反而又纠集了更多的人马,交给傅介子和常惠带领,力争在不久的大战中配合汉军,彻底击杀匈奴。

媚姬告诉卫风,赖丹和傅介子他们都做好了准备,一旦汉军出塞与匈奴人大战,他们将全力出击,斩断匈奴人向西的退路,不把匈奴人赶到瀚海里去绝不罢休。卫风听到了这个期盼以久的好消息,随后又接到贵仁、贵义传来的信息,说右贤王带先和右谷蠡王马如已经带着各自的人马返回领地,匈奴的兵力严重不足,他心花怒放,这才放开了胆量,对定安声色俱厉的进行裸的威胁。要不是顾及着长安城里的那些文学贤良的议论,他根本就懒得和匈奴人废话,议什么和啊,一开春就杀奔草原,彻底剿灭了他们算完。

送走了白鹿,长史桑迁有些不解的问道:“将军,乌桓人愿意再多两万骑兵,既可以增加我们的实力,又可以在大战中消耗掉他们的力量,是个两全齐美的好事,为何将军却不答应他们?如果说是因为钱的问题,我们可以降低装备的标准,把铁甲改成皮甲,再省掉他们的长戟,让他们仅装备长刀和马镫,那就可以了啊。”

卫风心情不错,他看着这几个月来已经露出了桑家血脉里好算计本性的桑迁,笑着摇了摇头:“桑长史,你这样做,确实可以再多装配两万乌桓人

,但是那样做消耗乌桓人的用意太明显,他们很快就会察觉,会觉得我们汉人不可靠,迟早他们还会再叛,对将来的北疆不利。乌桓人既然已经归顺了我们,我们就应该在能控制住他们的情况下,保证他们的实力,以威慑其他部落,如果把他们削弱得太厉害,等于削弱了我们自己的力量,是得不偿失的。当然了,也不能任由他们坐大。我们替他们装备三万人,让他们去跟匈奴人拼命,这仗打完了,这三万人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这也是在消耗他们的实力啊。”

桑迁想了想,会意的笑了起来:“还是将军说得对,这样乌桓人还不会有什么意见,确实比较稳妥。”他顿了顿,又说:“将军,我们的将士全部配备铁戟、长刀、马镫,还要配上铁甲,这些消耗都挺大,战马和将士的体力消耗也会增大,你看是不是?”

“你不用担心这个。”卫风打断了桑迁的话,带着笑意问道:“桑长史,你精于计算,我倒想问一问,如果把这些消耗减下来了,我们的伤亡会增加多少?每战死一个战士,我们的损失又是多少?抚恤、棺、遗体千里运送,这些加起来,是更多还是更少?”

桑迁的脸红了一下,他每天都在算计,哪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在以弓箭为主的匈奴人面前,一个配备了铁甲的骑士生还的机率会成倍的增加。而一个战士战死,所需要的抚恤暂且不说,把他们的棺木运回原籍所需的费用就过他们装备的成本。但是卫风也有一个没有算,战士没有战死,固然不需要抚恤,不需要运送棺木的花费,但是却需要赏金,战后的赏赐,向来就是开销里很大的一块,而这一点,卫风似乎有意的淡忘了。

“桑长史,一个战士不是一头牛,一只羊,多活一个战士,就会挽救一个家庭,而一个有经验的战士,没有三五年的大战是培养不出来的,他们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只要能保住他们,多花点钱,也是值得的。”卫风语重心长的对桑迁说:“桑长史,国家,是一个个子民组成的,不是空洞的概念。军队,也是一个个将士组成的,不是一个大略的数字。一个国家的执政者如果不爱惜他的子民,一个将军如果不爱惜他的将士,这个国家怎么能不亡?这个将军怎么可能不败?”

桑迁愣了一下,卫风说的话似乎已经过了纯

经济的范畴,他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他想了想,低头拱手正色应道:“桑迁受教了。圣人说,仁者爱人,将军此举正是仁的体现。我以前一直搞不明白慈不掌兵和为将五义中有仁的矛盾,现在总算明白了。”

“圣人的话,原本有些是不错的,但是,沾染了功名利禄之后,总是有些变味了。董公是儒家圣人,也是儒家罪人,功过自与后人说吧。”卫风摇摇头,叹惜了一声,再不多说。

第059章 悲喜之间

定安回到单于庭,没有先去见单于,反而先去见了卫律。

“卫风怎么会知道的?”卫律脸色煞白,定安跟他说,卫风居然知道他和大阏氏的关系不清不楚,这让卫律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只有他和大阏氏的亲信才知道呢,哪知道千里之外的卫风都知道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匈奴有更多的人知道,唯独单于蒙在鼓里?

卫律冷汗涔涔,懊丧不已:“我就知道那些商人会坏事,果不其然,他们把我匈奴的情况全部汇报给卫风了,卫风只怕连我龙城、单于庭的布置现在都一清二楚。”

“大王,这还真说不准,龙城也好,单于庭也好,都有不少汉人的商人来往呢,单于屋里的地毯,都是汉人卖的呢。”定安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也象卫律一样,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大王,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汉人卖给单于的地毯那么便宜了,他们大概连单于的卧室大小都一清二楚。”

“你现在才想到这些,是不是有些迟了?”卫律苦笑着看着定安。

“那怎么办?立刻把这些商人全杀了,以绝后患?”定安一提到汉人,就疼,禁不住恶向胆边生。卫律摇了摇头,丧气的说道:“现在杀,太迟了。卫风已经知道了该知道的东西,杀了那些商人也于事无补,只会激怒卫风,对和谈不利。再说了,动了杀戒,吓跑了那些商人,贵人们也不会同意的。”

定安想了想,也无奈的放下了手臂。

“现在除了议和争取时间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卫律沉吟道:“前面两条都好办,反正那些使者养着也没用,干脆全给他们送回去,至于那些百姓,我们就算不阻拦,他们也没多少人能穿越漠。倒是最后一条,唉,难办啊?”

“大阏氏不同意派桑昆为质?”定安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

“坚决不同意。”卫律苦恼的摇了摇头。他已经预料到汉人会特别强势,早就对大阏氏话里话外的劝说过几次,但是大阏氏这次铁了心,坚决不同意派桑昆去汉朝为质。卫律见她犯了驴脾气,一时也没有办法,只是派什么人去汉朝做质子就颇费思量了。

“大王,我想起来一件事。”定安若有所思的挠了挠髡头。

“什么事?”卫律正愁着呢,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个卫风一开口问的不是单于,而是左贤王。”

“问就问呗。”卫律不经意的挥了挥手,手刚挥了一半,忽然明白过来,他一把揪住定安的衣领,把他拉了过来,兴奋的低声喝道:“你说什么?”

“卫风……好象对左贤王挺关心。”定安见卫律这么兴奋,知道这次立功了,他连忙绘声绘色的把卫风当时说漏嘴的情况说了一遍。卫律细细的听了,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眉飞色舞:“好啊,这可太好了。你去向单于汇报出使的情况,我去找大阏氏。”

“好。”定安心领神会,匆匆的去了。

单于一听定安的回报,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汉人欺人太甚。他觉得他同意议和已经很给汉人面子了,没想到汉人得寸进尺,居然要自己这个单于向他投降。匈奴人是长生天保佑的天之娇子,是吃肉的狼,汉人是吃草的羊,狼怎么可能向吃草的羊投降?他觉得定安有辱使命,正在让人把他拉出去砍了,以消心头之恨,定安随即又把卫风问候左贤王的事情说了出来。

单于一下子愣住了。

定安经过一路的思考,刚才又得到了卫律的肯定,他下意识的已经把左贤王和汉人有勾连这个可能变成了自己的判断,并且寻找了各种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所以现在在单于面前说起来,那就不是可能,而几乎是肯定了。单于听了,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是看着定安那副言之凿凿的样子,一进也懵了。匈奴人不象汉人,子杀父是常有的事,要说左贤王昆莫和汉人勾接,想杀了自己早点接替单于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单于本来把昆莫当成自己最可靠的力

量,所以才压制了铁托和达林,任由带先和马如离开,没想到突然之间,最可靠的昆莫成了最不可靠的人。他想起带先和马如的猜测,想起了铁托离奇的落败,一时也有三分信了,不免忐忑起来。

“怎么办?”单于在心里问自己,他急得直搔头,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最后还是想到了卫律。卫律和李陵是他最信得过的两个人,现在李陵已经可疑了,只有卫律可靠了。

“快请丁零王。”单于急声大吼。

卫律很快就来了,他装出一副第一次听定安说起这件事的样子,十分震惊,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单于等了好一会,见他站在那里呆,急不可耐的问道:“现在怎么办?”

“单于,左贤王是不是真是和汉人有勾接,或者只是汉人的离间计,现在还说不清楚,请单于不要急着下结论,以免自乱阵脚,中了汉人的诡计。”卫律镇定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嗯,镇静镇静。”单

于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抚着起伏不定的口,安慰着自己。可是思想偏偏不听使唤,这当儿想起的竟全是匈奴人杀父夺位的事情,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冒顿单于。他越想越怕,一时之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卫律,希望丁零王能想个好主意,解了他这个心头的症结。

“单于,”卫律将单于的神色看在眼里,暗自得意,他很平静的说道:“虽然不能轻易的相信汉人的话,怀疑左贤王,但是,也要想办法试探一下左贤王,看看这事究竟是真是假。”

“是的是的,该怎么试?”

“汉人的三个条件,前两个我们都可以答应,只有第三个……”卫律看了一眼单于,单于一听说要让昆莫去做人质,顿时犹豫起来,卫律连忙说道:“单于派左贤王去谈判。如果他是清白的,他一定会去,如果他心里有鬼,一定会找借口推辞,以免被人现其中的问题。这样一来,汉人说的是真是假,也就一清二楚了。”

单于想了想,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

理,来人,去请左贤王。”

卫律告辞出了大帐,很快就溜进了大阏氏的帐篷。大阏氏俏脸含春,一见到卫律就笑了:“丁零王,果然好计谋,你说,昆莫会和汉人去谈判吗?”

“会。”卫律哈哈一笑:“和汉人谈判,说不定可以私下捞点好处,别的不说,汉人的酒食、女人,哪一样是匈奴人能比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大阏氏的脸沉了下来,怨恨的瞪着他:“你是不是特别想去谈判,好去享受汉人的酒食,女人?”

卫律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看着大阏氏的样子,他哪里敢说。他有些尴尬的一笑,连连摇头:“我哪会想那些,我能有大阏氏看中,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哪敢再不知足。大阏氏,我要走了,免得时间久了让人生疑。你也去听着单于和左贤王说些什么,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好的。”大阏氏的脸色缓和了些,连连点头。一想到昆莫如果倒了霉,她的儿子桑昆就有希望继承单于之位,她的心里象是灌了蜜的。

不出卫律所料,一听说让自己去和汉人谈判,左贤王昆莫顿时两眼放光,他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口拍得咚咚响:“单于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汉人占了便宜去的。”他浑然没有注意到,单于的眼神十分的怪异和冷淡,全无往常的亲热。

“既然如此,我就立刻下令各地把汉人的使者召集起来,尽快的给汉人送去。你到了汉人那里,也要把我们的使者要回来,要不然,我们太丢面子了。”单于的口气冷冷的,不等昆莫多说,径自去了。昆莫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可是又无从问起,只好匆匆的回到自己的营地。一进大帐,他就让人请来了左校王李陵,把单于让他和汉人去谈判的事情说出一遍,最后说:“我觉得单于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与平常有些不太一样,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又说不上来。左校王,你说这件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陵沉默了片刻,笑了一声:“当然是好事。匈奴人的实力不如以前了,不是汉人和乌桓人的对手,议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单于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左贤王去办,也是对左贤王的信任啊。”

昆莫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分头而去。李陵回到自己的大帐,握着犀角杯半天没有说话。苏武要回去了,他坚持了十年,终究要骄傲的回到故乡去了,我呢?又将以什么身份回到故国?以一个匈奴人的身份投降汉朝?那是一个怎么样的讽刺啊。

“阿爸,你怎么了?”莫里娅见李陵神色凄然,怯生生的走了过来,拉着李陵的手摇了摇头,小声的问道:“又出了什么事了?”

“没事。杯子,你想不想那个白头的卫风哥哥?”李陵摸着女儿的头,挤出一丝笑容。

“想!”莫里娅脆生生的应道,灿烂的笑容立刻布满了她娇嫩的小脸:“阿爸,我们要去找他吗?”

第060章 苏武归来

匈奴人的动作很快,征和三年春二月,定安第二次来到了定襄城。这次很凑巧,卫风刚刚巡视完屯田百姓回来,因为有去年冒着大雪探望的感情基础,再加上皇孙的各项物资准备得比较充分,屯田的百姓热情高涨,雪还没有化尽,他们就筹划开了春耕的事情。大河两岸,西到三封东到马邑的数千里可耕作的田地都已经准备到位,只等着播种。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诸郡,都在其中。

卫风的心情不错,看到匆匆赶来的定安时,他笑了,一边示意他坐,一边由媚姬解去身上的大氅,笑眯眯的问道:“我那三项条件,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定安有些紧张,单于最终没有松口,只答应是议和,而不是求和,他十分担心卫风会翻脸。

“将军大人,第一项事宜,我们已经办妥,除了有几个实在是找不到尸骨的,其他的使者,我们都按将军大人的要求做了,活的见人,死的见尸。那几个……实在是无处可找,还请将军见谅。”

“你这是什么意思?”卫风沉下了脸,他扫了一眼定安送上来的名册,迅在其中找到了那个在北海放羊的苏武,心里顿时安了些,可是脸上却依然不好看,因为还差了三个人。

“将军大人,我们真的是尽了力了。”定安十分紧张,连连拱手:“大人要是不信,你去问他们的同伴,连他们都说不清那三个人究竟死在哪里了,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卫风冷冷的看着定安,直看得定安心底凉,后悔多跑这一腿,正在定安的又觉得不保的时候,卫风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暂且放过你们,那第二项呢?”

定安长长的出了一口的气,差点一坐在地上,也许是上次被打惨了,他对这个不怎么讲理的汉人将军从心里感到畏惧。他悄悄的抹了把汗,哑着嗓子说:“将军大人,第二项我们也办了,我家单于放开了禁令,不管是百姓还是投降我们的将士,只要愿意回来的,我们都不加阻拦。不过,将军大人想必也知道,一来他们分散在各地,二来南北相隔着大漠,现在又是冬天,他们自己想要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定

安心中暗自乐了,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过,却不是我们阻拦的原因,我们已经按照大人的要求做了的。”

卫风呵呵一阵冷笑,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究竟是真是假,再过两个月我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两项便罢了,最后一个,你们的人质呢?”

定安再次松了一口气,却又随即紧张了起来,前面两项还好糊弄,这人质的问题却是根本没法说。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卫风,一躬到底:“将军大人,有关人质的问题,能否请将军宽限几日。毕竟我们两家还没有谈妥,这人质总得等到你们汉朝皇帝同意了议和,方可再派吧?”

“议和?”卫风不怀好意的扫了一眼定安,顿时看得定安魂不附体,两腿直哆嗦。他连声说道:“究竟是议和还是求和,我说了也不顶用。将军大人,我家单于已经派出左贤王来和将军谈判,究竟是什么形式,还请将军大人与左贤王商议再定。将军大人,你看如何?”

“是左贤王来了?”卫风口气一变,脸上顿时堆上了笑容,他打了个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和你们左贤王谈谈。他人在哪里?”

定安见卫风的语气意外的有了转变,庆幸的同时,又更加坚信了左贤王和汉人有勾接的判断,要不然汉人不会这么给左贤王面子,连议和还是求和这个问题都可以暂时放下,也不问人质的事情了。他暗自冷笑,回去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丁零王,一定又可以立一功。

“左贤王就在赛音达山。”定安又躬了一躬,恳切的说道:“如果大人有意谈判,请将军出塞一会,双方各带少量人马,以策安全。”

“这个毋需你多言,我和左贤王自会商议。”似乎为了验证定安的判断,卫风的态度有了一个大转弯,他笑容满面的让人带着定安下面休息,好酒好菜的招呼着。完成了任务的定安心花怒放的走了,卫风却重新披上大氅,带上李维、银鹰等亲卫,立刻赶向驿馆去见那些刚被匈奴人送回来的使者。

驿馆的院子里站满了手持汉节的使臣,他们大多

形容削瘦,不少还带着伤,两只眼睛看向别人的时候,总带着警惕和恐惧。驿馆里的人没想到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又不知道按什么规格接待他们,正在派人去将军府汇报,他们暂时只好先站在院子里。虽然院子里还比较冷,但是比起冰天雪地的草原上来,这里已经好多了,至少没有穷凶极恶的匈奴人随时会拿着鞭子抽向他们。

这些人里面,有的是原本在长安的时候就互相认识的,有的则互未谋面,但是这一路上走来,大家都已经成了熟人,眼下性情相投的,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心的议论着回到朝庭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处置。他们被匈奴人扣留,总的来说并不是自己的问题,照理说天子应该不会降罪,至少会给一点安慰性的赏赐。当然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好事,象那些已经投降了匈奴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几位,就预感到了自己不妙的将来,他们自觉的和其他的使者分了开来,尽量缩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

“将军大人到!”门外忽然一声喊,使者们全都停止了交谈,站直了身子看向门口。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列玄甲卫士一路小跑着进了门,在两边廊下站定,他们手扶

着腰间的长刀,板着脸一言不,但是那种杀气腾腾的样子,立刻让院子里的空气再冷三分。

在使者们的注视下,一个穿着腥红大氅的少年将军在几个官员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扫视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抱拳对着院中忐忑不安的使者们拱了拱手:“车骑将军卫风,欢迎各位重新踏上大汉的土地,诸位辛苦了。”

使者们听到这么慰心的话,不少人流下了眼泪,他们在匈奴苦熬了多年,如今终于回到了大汉朝,车骑将军的慰问,也就代表了天子的意思,他们的担心总算彻底放开了。这心里的紧张一去,多年积累的委屈和痛苦,就全化成了泪水奔涌而出。一个人开了头,就引了更多的人的同感,没要多长时间,院子里就哭声一片,至少有一半人掩面而泣。

卫风也十分感慨,他一边示意驿馆的人安排酒宴给这些人接风洗尘,一边挨着个的劝慰过去,询问他们的姓名和出使的时间。终于,在廊下的一个柱子旁,他看到了手持几乎已经被磨光的汉节的苏武。苏武须皆白、骨瘦如柴

,倚着柱子无声而泣,两行老泪从黝黑的面庞旁流过,浸入杂乱的胡须之中。看到卫风带着景仰的目光站在他的面前,他连忙躬身行礼:“中郎将苏武,拜见将军大人。”

“子卿兄”卫风刚叫了一声,就觉得有些哽咽了。苏武的父亲苏建是他的父亲大将军卫青的亲信将领,苏家和卫家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他才不叫苏武苏大人,而是称呼他的字,以示与他人有别。他知道苏武今年才四十多岁,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就象有六七十岁一样,瘦弱不堪,让人担心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不由得他不心酸。更让他难受的是,苏家比卫家更惨,大将军卫青失势之后,苏建已经殁于代郡太守任上,苏武的兄长和弟弟都已经死于公事,而苏武的母亲也于他出使之后不久就因悲痛过度而死,他的夫人改嫁了,家里只有两个妹妹,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也忽忽不知去向,卫风在长安的时候就让人去杜陵附近找过,可惜到现在也没能找到,说不准已经不在人世了。

“将军”苏武也从李陵的口中知道一些家中的情况,他这一路走来,也是悲痛欲绝,但是在人前还能保持一份镇静,现在听到卫

风叫这么一声,他更觉得难受,禁不住泪流满面。

卫风双目流泪,苏武这么一个名留青史的名臣,有谁知道他的境遇却是如此的惨烈,搏了青史留名的代价又是何其的大。而这里面跟卫家也有脱不清的关系,苏建是卫青的亲信,如果不是卫青太过软弱,就算是天子对他有所猜忌,那些落井下石的家伙也不会这么毫无忌惮的收拾苏家,轻而易举的就搞死了苏武的兄弟,更不会让苏家沦落到这种地步。

“子卿兄,往事已逝,来者可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卫风扶着苏武的手臂,连声安慰。

“将军,”苏武哭了一阵,也收住了泪,他指着身后站着的十几个人介绍道:“将军,这些人都是跟着我出使匈奴的,当时一共三十二人,现在只剩下十八人了,这是徐圣,这是赵终根……”他一个个的介绍过去,就连那些人手中捧着的骨殖坛也不例外,仿佛那些人还活着一样。

“只差常惠了,有人说他逃了,有人说他死了,不知去向。”苏武最后遗憾的摇着

头:“可惜了那个好汉子,如果他能回来,该有多好。”

“常惠还活着,他现在在乌孙,带着大军攻击匈奴人呢。”卫风露出笑容,轻声笑道。

“真的?”苏武和他身后的那些人都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第061章 父子情

卫风招待了那些使者一顿酒宴,然后又和每个人都交流了一遍,他不仅问到了他们的仕途经历,个人特长,更是详细询问了他们在匈奴的经历。那些使者一听车骑将军要大举进攻匈奴,一个个热情如火,纷纷把自己了解到的匈奴情况和盘托出,有的人甚至直接要求入幕府,为北征效力。卫风十分感激,他对使者们说,你们是天子派出去的,现在既然回来了,当然要先向天子回报,你们有为国效力的热情,我也十分高兴,我会向天子请求将你们再请回来的。

使者们听了,没有二话,立刻起程赶赴长安,苏武也在其中。卫风送走他们之后,就派人跟着定安去见左贤王,约定会谈的地点和相关事项。使者来回了几趟,两方终于约好,就在颓当城和赛音达山之间的一个叫苏尼特的小山谷进行会谈。

听说卫风要去和匈奴人谈判,副将徐自为大惊,亲自赶到定襄,极力劝阻。

“将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将军身负北征大计,万一匈奴人耍诈,伤了将军,那我等奈何?”徐自为急得面红耳赤,不顾礼仪的大声叫道:“将

军万万不可,就算要谈,也当由别人去谈。将军如果信得过,自为愿往。”

卫风哈哈大笑,他知道徐自为一方面有表忠心的意思,但更多的确实是担心,他是北征的主将,如果有失,那么不仅北征难以进行,他徐自为更是无法向天子交待。他将徐自为摁在座位上,一面让媚姬拿过美酒来,一面笑道:“徐将军,请饮些西域来的美酒,暂且消消气。”

徐自为见卫风有成竹,便坐了下来,媚姬给他斟酒的时候,他还特意的打量了一下媚姬,然后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小夫人。”把媚姬羞得面红耳赤,掩面而逃。卫风也被他打趣得有些尴尬,转身指着地图说道:“徐将军,会谈的地点就在这里,苏尼特山,苏尼特山并不大,离颓当城只有七十里,双方各带一千亲卫,五十里不准备有大军出现。我大军就驻在颓当城,一旦有事,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匈奴左贤王部不过三万人,以他的实力,如何是我北军四营的对手?白鹿小王爷的三万乌桓精骑就在东北不到二百里,匈奴人一有异动,他随时可以直插匈奴人的背后,切断他的归路。我倒希望匈奴耍诈才好,那我就有机会一口吞下他这

三万人马,先断了单于的一臂,省得以后费事。”

徐自为点点头,他想了想,又说:“既然如此,将军何不直接将左贤王部吃掉,为什么还要冒险去和匈奴人谈判?”

卫风摇了摇头:“老将军,你有所不知。一来我们的目的是把匈奴人一网打尽,如果现在吃掉左贤王部,单于就会遁逃,而此时冰雪未消,我军难以深入,无法追击,必然会留下后患。我跟他们谈判,一方面是瓦解其心,让他们看到希望,不至于现在就跑,另一方面也是想把准备做得更充分一些,确保不战则已,战则必胜,而且是完胜。”

“将军只带一千人,是不是太少了,万一有变,大军虽然离得不远,但终究是要一点时间的。”

“老将军放心,我带的这一千人可是后羿营,别说一千匈奴人,就算来三千五千,他们也未必能讨得好去。”卫风信心满满的说道。

徐自为抚着胡须想了想,领悟了卫风的用

意。他看卫风的安排也十分妥当,这才放了心。最后他站起身来说:“既然将军安排好了,自为也就不多嘴了,只希望将军能多多小心,切不可有意外之变。”

“多谢老将军关心。”卫风拉着徐自为走到地图跟前,点了点五原城,然后缓缓的划到受降城,最后又延伸到浚稽山,回过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徐自为:“老将军,这是一条快捷的运兵通道,大战之时肯定会起到很大的作用,将军趁着有时间,当动士卒好好清理这条路,以备一时之需。”

徐自为点了点头,卫风说的这条路确实是一条便捷的通道,修这条路的时候,他就是准备着紧急调兵用的,而大战的时候,他所部的兵力大部分都要从这里出塞,所以他对卫风说的话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以为是例行公事,便答应了下来。

三月底,卫风刚要出之前,苏武从长安赶了回来,他虽然十分疲惫,但是心情却不错。他告诉卫风,天子接见了使者们之后,十分感动,都赏了不错的官职,就连那些被逼无奈投降了匈奴人的,他都一概赦免了。他被封为典属国,

中二千石,赏钱二百万,田两顷,宅一田。但是他不愿意呆在京师做官,他向天子请求到北疆来,他虽然身体不好,可是他熟悉匈奴语,熟悉匈奴人的习俗,熟悉北海那边的地形,会对卫风有所帮助。天子听了,十分高兴,就改封他为辅军校尉,让他来了。徐圣、赵终根以及其他十几个使者听说了他的决定之后,也放弃了京师的中郎之职,跟着他一起赶到了定襄。

卫风听了大喜,他心花怒放的对徐圣等人笑道:“好,有你们几个带路,跟匈奴人打交道就更有底气了。你们都跟着我吧,一起去和左贤王谈判。对了,子卿兄,这次去,还要见一个老朋友。”

“谁?”苏武回到大汉这几个月,虽然一直在奔波,但是精神状态不错,他乐呵呵的问道:“使者们不是都回来了吗?”

“李少卿。”卫风向苏武靠近了一步,轻声说道。苏武一听,脸色为之一滞,他犹豫了一下,叹惜了一声:“他啊,也忒可惜了,我在京师的时候,陛下也曾问起过他。”

“呵

呵呵……子卿兄不必难过,一切都会有办法的。”卫风哈哈一笑,指着苏武身后的一个瘦削的年轻人说:“这是哪位?好象不是你的随从啊?”

苏武顿时把李陵的事情抛在一边,他笑着把那个年轻人拉到卫风面前,轻昵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竖子,见到将军大人也不知道行礼,一点规矩都不懂。”

那个年轻人脸一红,摸了摸脑袋,拘谨的躬身行礼:“苏元拜见将军大人。”

“这是……你儿子?”卫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武。

“将军,这就是我那不孝子苏元。”苏武乐得合不拢嘴,爱怜的摸着苏元的头:“我走的时候,他才到我的口,现在已经比我高了,十年不见了,长成一大人了,可惜,我这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啊。”

卫风暗自叹惜一声,苏元也算是个可怜人,先是父亲被匈奴人扣留了,接着家中生了那么多变故,母亲随后又抛下他改嫁,这几

年日子大概过得十分辛苦。他强笑着问苏元道:“你们一直在哪儿,我派人去杜陵找过几次,为什么都找不到你们?”

“回将军大人。”苏元一说话脸就红,他有些害羞的看了苏武一眼,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和姑姑一直南陵,确实听说有人找我们,可是不知道是什么人,也没敢露面,累大人白找了,真是惭愧。这次听说出使匈奴的人都回来了,我们这才壮起胆子去城里,没想到真的见到父亲了。”

苏元说着,眼圈又红了,依恋的看着苏武。

“原来如此。”卫风感慨的摇了摇手,他大致能体会出苏元一家那时候的心情,便没有多说,他拉着苏元的手说道:“现在好了,你们父子团聚,以后就不用再分开了,你跟着我吧。我府里有文有武,你要想读书或者是练武,我都能帮你找到不错的师傅。”

苏武大喜,他正为苏元这几年跟着两个妹妹东躲西藏,一直没有机会读书练武,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周全,以后的仕途是个大问题,一听说卫风要

将他带在身边,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一推有些惊讶的苏元,笑骂道:“竖子,还不谢过将军大人。”

苏元连忙上前深施一礼:“苏元谢过将军大人。”

“好了好了,不要紧张。”卫风笑着扶起苏元,抬手把秦子林叫了过来:“去给他领一套衣甲,先跟着你们亲卫营练一段时间武吧,先把身体练强壮了,有空再让桑长史教他读一些入门的书。”

秦子林笑嘻嘻的领着苏元去了。苏武感激不尽,连连称谢。不大一会儿,苏元穿着崭新的玄甲跑了过来,往卫风和苏武面前一站,喘着气说道:“阿翁,你看怎么样?”

“精神多了。”看着穿上玄甲,立刻变得英姿勃勃的苏元,苏武眉眼里都是笑意。卫风见苏元跑得直喘气,仰笑道:“怎么样,这套玄甲不轻吧?你这身子骨不够壮,可能有些累,到了北疆,其他的不多,牛羊肉多的是,你要多吃一点,争取象他们一样强壮。”

苏元看

了一眼卫风指的亲卫,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玄甲护卫也好,后羿营的神射手也好,哪个胳膊不比他的大腿粗,要让他变得跟他们一样强壮,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情。

第062章 愧见故人

苏尼特山下已经建好了两个大营,汉军大营在南,匈奴军大营在北,相隔五里,遥遥相望,鼓角相闻。这里原本是匈奴人的地界,但自从漠北大战之后,这里就是汉人的地界了。不过汉军也很少到这里来,这里相当于两者之间的缓冲地带,今天就成了两军谈判最合适的所在地。

后羿营校尉李禹将卫风一行迎进了大营,他为了确保卫风的安全,带着后羿营已经将附近百里的地势全部打探过了。车骑将军府长史桑迁、从事中郎司马玄操、主簿暴安平也将谈判的一应设施准备完毕,并且和匈奴人已经有了初步接触,约好了谈判的时间。

“大人,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就等大人来了。”桑迁等人好奇的看了一眼苏武,恭谨的说道:“匈奴左贤王前天就来了,左校王李陵……也到了。”

“很好。”卫风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看天色:“天色还早,派个人去匈奴大营,就说今天我请他们喝酒,先互相熟悉一下,明天开始谈正事。”

桑迁犹豫了一下,见卫风

已经进了帐,只好冲着暴安平、司马玄操摇了摇脑袋:“暴大人,酒宴的事情就由你去安排吧,我找人去匈奴大营请客。”

暴安平也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卫风既然已经下了命令,他也只好去安排。司马玄操看着愁眉苦脸的暴安平,咧着嘴一笑,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得意的一挑眉毛,转身扬长而去。暴安平显然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话,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也转身走了。

昆莫一听说卫风请他吃饭,先是一喜,随后又犹豫起来。汉军的酒肉菜肴当然是诱人的好东西,可是他们现在可不是朋友,而是敌对双方,卫风会不会趁他喝得正痛快的时候,伏兵四起,将他拿下?要是那样,他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李陵听了昆莫的担心,笑着点了点头:“大王考虑得周到,防备一点总是好的。”

昆莫又有些挠头的说:“可是他派人来请,我如果不去,岂不是丢了面子,让人觉得没胆量?”

李陵心中暗笑,却不动声色,他想了想,提议道:“既然如此,那大王就对来使说,大王先到,卫将军后到,理当大王为卫将军接风。如果他敢来,明天大王再去他的大营,如果他不敢来,正说明他心中有鬼,这谈判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昆莫一听,一拍大腿笑道:“左校王,你这主意高啊,又不丢面子,又保证了安全。”

李陵微笑不语。

一听说昆莫不来,反邀请卫风去匈奴人的大营,桑迁等人顿时有些头疼了,只有司马玄操一副早有心理准备的样子,卫风想了想,起身笑道:“既然昆莫愿意破费请我们吃一顿,我们就不能回了他的好意,走,到匈奴大营去走一遭。”

“大人,不可啊。”桑迁一把拉住卫风的手臂,急得脸都红了:“大人亲自来谈判,已经是行险了,如何再能到匈奴大营去,万一……万一有变,那可怎么办?”

卫风嘴角带着笑,扫视了众人一眼:

“你们的看法呢?”

众人谁也不说话,他们虽然没有桑迁那么担心,可是万一出事呢,那可是谁也担不起的责任。卫风见他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不说话,伸手拨开了桑迁的手臂,似乎无意的看了一眼苏武:“你们放心,我想这个主意一定不是昆莫那头猪能想得出来的,十有**是李少卿的主意,他既然出这个主意,当然要负责我的安全。大家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大人……”桑迁依然不同意,拉着卫风不让他出去。卫风哈哈一笑,缓慢而坚决的推开桑迁:“别说昆莫的大营,就是单于庭,我都敢走一遭。我还真不信昆莫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大人,我陪你去。”苏武和李禹同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大人去也无妨。”司马玄操开了口,他将桑迁拉到一旁,轻声笑道:“有李、苏二位校尉在,再加上大人的四十铁卫,一定能保得大人平安的,我想昆莫还没有这样的胆子。”

“万一出了事,谁负责?”暴安平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放心好了,真要出了事,那也是我卫风命中注定,怪不得别人。”卫风淡淡一笑,举步出营。桑迁无奈,只得安排李维、银鹰和墨风带着四十铁卫紧随其后,但是他却坚决要求卫风把李禹留下了,让李禹在营中随时待命,后羿营人不卸甲,马不卸鞍,匈奴大营一有异动,后羿营立刻出击,先来了左贤王昆莫这一千人再说。卫风也没有再坚持,带着苏武、司马玄操,在四十亲卫的护送下直奔匈奴人大营。

昆莫听说卫风真的来了,大为惊骇,立刻出营相迎,一见到天马背上的卫风,他赶上几步,拱手行了个大礼,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大匈奴左贤王昆莫,见过大汉朝车骑将军卫大人。”

卫风扫了昆莫一眼,并没有太在意,随即向他后面的人群中扫了一遍,现没有苏武和他说过的李陵的模样,不免有些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苏武。苏武摇了摇头,表示李陵不在这里,他有些担心,用目光询问卫风,是不是就不要进营了,以免出现意外。卫风却一眼

扫到了营中李陵的大旗,他翻身下马,笑嘻嘻的还了一礼,然后亲热的拉着昆莫的手臂:“有劳左贤王亲自出来迎接,卫风真是受宠若惊啊。”

“应当的,应当的。”昆莫反握着卫风的手,连声说道。他心里对卫风颇有些敬重,卫风请他去,他不敢去,他一请卫风,卫风就来了,两相一比较,在胆量上自己可就比人差了一截了。

卫风和昆莫说笑着,并肩进了大营。两旁列队的匈奴人都有些好奇的看着他,觉得这个汉人将军胆子真够大的,居然带着几十个亲卫就大摇大摆的来敌人的大营喝酒了。匈奴人最敬佩胆量大的勇士,一个个看向卫风的眼色里,都带上了三分欣赏。

卫风下了马,进了营,苏武等人只好跟了进来。他紧跟在卫风身后,一直走到大营中间的主帐前,刚要跟着进帐,却听大帐旁边一声低低的唤声:“子卿!”

苏武回头一看,李陵正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他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李陵在营里,卫风的安全就有保

障了。他捅了一下司马玄操,示意他们先进去,自己紧迈两步,一把抓住李陵的手。一入手,才现李陵的手在轻轻的颤抖,手心全是汗,湿漉漉的。

“少卿,你刚才怎么不出营去迎?”苏武责怪的说道:“我是因为知道你在大营里,才敢陪着将军来赴约的,结果你却不出去相迎,让我好生担心,以为是昆莫的诡计呢,进又不是,不进又不是。”

“子卿,我……”李陵满嘴的苦水,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嗫嚅了半天,才问道:“你回到长安,一切还好吧?”

“还好。”苏武见李陵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气,随即轻声笑了:“我找到了儿子,还有我两个妹妹,一家人总算又聚在一起了。陛下本来让我做典属国,可是我想来做点实际的事,所以就到将军身边来做了个辅军校尉。可惜我不能打仗,要是有少卿这样的本事,那少不了要封侯拜将的。”

李陵眼神闪了闪,又长叹一声。他当然知道苏武这句话的意思,可是他的心里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少卿,回来吧,陛下这次连那些投降匈奴人的使者都赦免了,还能不赦免你吗?”苏武刚劝了两句,大帐里面走出一个匈奴人,用匈奴话冲着李陵叫道:“左校王,大王请你进去呢。”

李陵应了一声,拉着苏武进帐:“子卿,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少卿,你还在犹豫什么?”苏武恼了,一把拽住李陵身上穿的胡服,低声喝道:“你难道要做一辈子匈奴人,穿着胡服,梳着椎髻去见你李家的列祖列宗吗?”

李陵愣了一下,他回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武,凄声说道:“子卿,我如果就这么回去,又如何面对我那一家老小?”

苏武一下子愣住了,想起李陵被天子诛杀的一家老小,他无言以对,只得松开了手,任由李陵大步的进了帐。他默默的站了片刻,长叹一声,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的进了帐,悄没声的坐在卫风身后。

卫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对面一直低着头的李陵,无声的一笑:“子卿兄,说客没做成吧?”

苏武惭愧的摇了摇头,又是同情,又是气愤的看了一眼李陵:“李少卿他……还是放不下家仇。”

“子卿莫急,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卫风安慰了他一句,转过头对昆莫大声笑道:“左贤王,卫某为了和左贤王早日开始谈判,连着赶了三天的路,今天更是一早就不停的赶路,不瞒左贤王说,这腹中早已经叫个不停。还请左贤王早些上了酒肉,我们一边安抚这肠胃,一边叙谈,可好?”

如果是在汉人的酒席上,卫风这两句话就会让人笑话他不知礼,可是匈奴人没有那么多礼,他们反觉得这个汉人将军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坦白得可爱。昆莫闻声大笑,一边让人上酒肉,一边说道:“真是抱歉,今日一见将军便觉得神……神……神什么好多年,竟然忘了上酒肉了,将军莫怪,将军莫怪。”

第063章 较技

十几个胡女,端着大盆大盆的肉,大瓮大瓮的酒,流水般的走了上来,切好了肉,斟好了酒,又乖巧的呆在一旁侍候着。昆莫举杯,和卫风客套了几句。卫风很随和,一点没有汉人常见的华夷之辨,他浑不似对着一个匈奴的左贤王,似乎左贤王昆莫不过长安街头的一个游侠而已,两人虽然初次见面,却似乎真如昆莫所说的“神交已久”一样,谈笑风生,卫风兴之所致,大讲长安城里的轶事,听得昆莫如痴如醉。可惜昆莫的汉语水平实在一般化,听还马马虎虎,让他说可就有些难了,那些文绉绉的词在他的嘴里显得特别别扭,他示意了几次李陵上来解围,可是李陵今天象是有些失魂落魄,一直低着头喝酒,全然没有注意到昆莫的尴尬。

昆莫无奈,只得改用匈奴话,卫风自然是听不懂的,但是苏武却一清二楚,他临时充当起了翻译。他的翻译虽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夹着一个人在中间,昆莫总觉得说话不爽利,再加上卫风说起大汉的繁华富庶,让他羡慕向往之余,也觉得有些不痛快,喝了一会闷酒,他向卫风提议道:“军前无戏,不如找两个勇士出来较技助兴,将军以为如何?”

卫风

无可无不可,他特意给昆莫大讲汉朝的富庶,讲长安城的繁华,就是要在气势上压倒昆莫,他从昆莫的眼神里看出了对大汉的艳羡,也看出了他气势被压迫之后想要掰回面子的心思,而这却正是他想要的,他的目的就是在今天的酒宴上好好的打击一下昆莫的气势,让他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明天谈判的时候,才会更听话。

“既然左贤王有这雅兴,卫风自然奉陪。”卫风摆摆手,一点也不当回事。

昆莫摸着下巴,闪烁的眼神看了一眼卫风,咧了咧嘴,迟疑了一下,强笑道:“将军,听说你在受降城下,和右贤王带先比武决胜负时,曾经说过有文比和武比之分?”

卫风的眼珠一转,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怎么,左贤王也想和右贤王一样武比?”

昆莫有些尴尬,卫风到他营中做客,可不是象和右贤王带先一样对阵,他这个主人要逼着客人和他以杀人决胜负,仿佛有失体面,但是卫风这话又说得让他很难受。带先是武比的,难道他却要文比,

那岂不是显得他胆小怕事。他犹豫了一下:“既然将军喜欢武比,那就武比吧。来人,让铁柱进来。”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高足有九尺出头的壮汉低着头进了大帐,他的头很少,油亮的头皮反射着灯光,两只环眼闪着凶光,一进帐就扫了众人一眼,只有看到昆莫时才缓和了些。他弯下腰,用两只比普通人大一倍的手抱着昆莫的脚亲了一下:“主人!”

“去和我的汉人朋友们交交手,注意一点,不要太莽撞了。”昆莫看着铁柱如墙一般的身躯,露出了成竹在的微笑,很有把握的说道:“将军,铁柱是我营里最强壮的勇士,手中一根狼牙棒不知道敲碎了多少敌人的头颅。今天只是助个兴,我们就不用兵器了,让他给大人表演一下摔角吧。”

卫风也有些愕然,他看着铁柱粗壮的脖颈,有小孩腰一样粗的大腿,再看看他手臂、腹处鼓鼓的肌肉,第一次觉得有些为难了。要打倒穿上铁柱并不难,如果他亲自下场,以他的天生神力,他有足够的把握一拳击杀这个壮汉。可是他的手下并没有这样的

神力,要想在摔角上赢了这个堪比蛮牛的壮汉,显然不太实际。

难不成真让他这个将军亲自下场?那也太丢人了。可是让别人下场,几乎又是明摆着要丢人。卫风这时有些后悔托大了,他只想着手下的护卫都是高手,却没想到匈奴人也有高手,而且不是一般的高手。

“你们……”卫风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李维、银鹰和墨风,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维咬了咬牙,解开了腰间的长刀,沉声说道:“公子,我去。”

李维的武技卫风心中有数,他力气不小,身手也是一流,但是他走的路线也是刚猛一路,遇到这个铁柱,他根本一点机会也没有。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银鹰和墨风的箭术一流,武技也不错,但是他们拳脚上的功夫还不如李维呢,眼下似乎只有让李维去试一试了。李维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他紧闭的嘴巴表明,他准备玩命了。

“李兄,这个头阵让给我吧。”墨

风微微一笑,拉住了正要迈步的李维。李维看了一眼墨风修长的身形,感激的一笑,却坚决的去拨墨风的手:“还是我来吧,这个蛮汉不是个轻与的角色。”

墨见跨前一步,抢在李维的面前出了队列,冲着卫风一拱手,朗声说道:“将军,墨风愿意与这位壮士比试比试,请将军准允。”

“疯子,快回来,这可不是好玩的。”李维急得压低了声音叫道,他十分清楚眼下的情况,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这个蛮汉铁柱的对手,可是银鹰和墨风也不是,既然如此,他这个公子的亲信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要出战了,哪怕拼着受重伤,也不能落了面子。他很感激墨风的仗义,可是他更为墨风的性命担忧。

“你可有把握?”卫风沉默了片刻,看着墨风正式问道。

“将军放心。”墨风淡然一笑。

“那好,你自己小心,不可硬撑。”卫风瞟了一眼那个壮汉:“此人力气很大,但是度肯定会慢一点,

你尽量不要让他抓实。”

“多谢将军。”墨风点点头,转身面对着昆莫行了一礼:“亲卫营军侯墨风,愿与大王的勇士切磋切磋,还请大王肯。”

昆莫看着汉人在犹豫,在嘀咕,心里乐开了花,他对铁柱有足够的信心,卫风身后的三个人,虽然都很矫健,但是他们肯定不是铁柱的对手。特别是看到身材最修长的墨风出场,他的把握就更大了。

“壮士请!”昆莫点了点头,墨风转过身子,看了一眼咧着嘴不屑一顾的铁柱,揉了揉腕子,又揉了揉手指,对着铁柱勾了勾手指:“来吧。”

铁柱张开双臂,半弯子,两只牛眼紧紧的盯着墨风,似乎在看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他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似乎看到了墨风被他抱住的拼命挣扎的惨状。他低吼了一声,沉闷的吼声在大帐内回响,让人觉得耳膜都有些疼,大帐内所有的人都被他这一声吸引住了心神,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杯箸,紧张的看向场中的两人。

卫风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看到铁柱低吼的同时,以出他预料的度扑了过去,两只长长的手臂一伸,就已经握住了墨风的肩头。他本来以为铁柱身材这么高大,力量肯定惊人,但度应该不会太快,没想到这个铁柱的度竟然也是如此惊人。他不由得一惊,有些担心的看向了墨风。

昆莫也看向了墨风,不过,他的眼神里全是笑意,汉人似乎一定低估了铁柱,很轻易的被他抓住了,被铁柱抓住的人,没有一个不被他摔得鼻青眼肿甚至摔死的。昆莫欣喜的同时,又有些遗憾,太轻易的胜利总让人觉得提不起劲来。

铁柱的嘴角咧开一条缝,露出一丝讥笑,他轻蔑的看了看墨风,双臂用力,就要将墨风提起,然后轻松的扔出去。主人说了,不要太莽撞,他的理解就是不摔死他,只摔他个头昏眼花,赢了这场比试。

墨风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手捏成一个怪异的形状,以闪电的般的度敲在铁柱手肘的下方,正在用力的铁柱忽然觉得手臂一麻,两只手顿时失去了知觉,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手,身子一个控制不住,顿时向后仰了过去,庞大的身躯向后连退两步,才算站稳了脚跟。他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大手,有些不明白刚才怎么会突然抓空了。

大帐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场中百思不得其解的铁柱和泰然自若的墨风。

墨风笑着对铁柱招了招手:“再来,这次可要抓稳了。”

铁柱哼了一声,举步上前,伸手又去抓墨风的肩膀,手到一半,忽然向下一沉,紧紧的握住墨风的手臂,一声大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墨风举过了头顶,倒提起来,然后猛然下砸。墨风的手臂被他抓住,人又在半空中,无法借力,顿时处于下风。铁柱似乎对刚才出丑特别恼火,一时忘了昆莫的嘱咐,这一下子如果砸实了,墨风的头颅估计都会被砸进腔子里去。

这一下生得太快,众人刚才的惊呼还在耳边,事情已经有了出人意料的变化,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昆莫目瞪口呆的看着铁柱,举起了手臂,不知是要让铁柱停手,还是要大声叫好。卫风

眉头一紧,手一按案面,就要纵身出去相救。身子刚要起动,却又硬生生的刹住了身形。

他看到墨风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双手反握住了铁柱的手臂,两条腿象蛇一样缠在了铁柱的脖子上,借着铁柱自己下砸的力量,猛的一扯。铁柱站定不稳的向前冲去,手也自然的松开了墨风。墨风张开双臂,象一只大鸟一样跃过铁柱头顶,脚趁势在铁柱的脖子上踹了一下,铁柱收不住脚步,直向昆莫扑去,他的冲力大得惊人,顿时将昆莫连人带案撞翻在地,肉汁、酒水洒了昆莫一头一脸,更惨的是,昆莫被铁柱庞大的身躯压在下面,骨差点被他压断,疼得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大王”侍卫们大惊,连忙上前拉起铁柱。铁柱手忙脚乱的从昆莫身上爬起来,看着几乎翻了白眼的昆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霍的转过身来,目露凶光的看向悠闲自得的墨风。

第064章 何去何从

“啊”恼羞成怒的铁柱狂啸一声,伸手去夺旁边侍卫手中的长刀,那个侍卫大惊,紧紧的握住刀鞘不松手,铁柱一下子没抽*动,勃然大怒,右手抓住刀柄,左手一拳击在那个侍卫的口。这看似随意的一拳将那个体格健壮的侍卫击得倒飞而起,张开喷出一道血箭,腾空飞出去四五步远,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头一歪,竟是死了。铁柱根本没有看他,抢上几步,挥起手中的长刀迎头砸下。

虽然他的刀鞘都没有除去,但是带起的风声让每一个人都相信,墨风要是被他砸实,绝无存活的可能。李维惊叫了一声,举步冲过去拦在狂的铁柱面前,铁柱根本无视他的存在,直接撞了过去。李维顿时觉得象是被狂奔的野牛撞了一般,立足不稳,连退几步,墨风飞身迎上,一掌击在李维的左肩,将他推到一旁,身子一矮,从铁柱的腋下一冲而过,反身跃起,一掌狠狠的劈在铁柱的后脖颈上。

铁柱全力向前冲出两步,猛然停住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片刻,忽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硕大的头颅软软的垂了一下,竟象是睡着了一般,然后缓缓的栽倒在地。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刚被侍卫扶起来的昆莫瞪大了眼睛,他看看铁柱,又看看墨风。墨风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歉意的说道:“大王,真是不好意思,墨风生怕大王的勇士伤及无辜,一时失手击毙了他,还请大王恕罪。”

“击杀?”昆莫象白痴一样的打量着墨风,他一时有些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原本一直担心的是铁柱击杀了墨风,怕卫风恼羞成怒,没想到铁柱却比这个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强壮的汉人给击杀了。

这……这算怎么回事?

卫风心里乐开了花,墨风这个墨家的钜子果然不可貌相,居然不可思议的轻松击败了那个巨人一般的蛮牛。他两世为人,自己又是个高手,居然也没看出来墨风究竟用的什么武技。不过现在他顾不得关心这个,他站起身来,佯怒的瞪了墨风一眼,斥道:“你如何这般不知轻重,居然击杀了大王的勇士,虽然本将军和大王说了是武比,可是这毕竟不是两军阵前,分了胜负就行了,何苦取人性命,看来你的武技还是没有做到收自如

的境界,退下去,好好反思一下。”

墨风一听,强忍着笑,低着头退到卫风身后。李维的嘴角带着血迹,他被狂怒的铁柱那一下撞得不轻。墨风搭上了他的脉门,静了片刻,拍拍他的肩膀感激说道:“亏得你身体结实,受伤不重,将养两日也就好了。多谢老兄,要不是你挡一下,我还真反应不过来。”

李维惭愧的笑了,墨风是替他解围的,他看着墨风有危险,自然要上前帮忙,只是没想到那个匈奴人如此悍勇,一下子就将他撞伤了,人外有人,山外有人,此言不虚啊。他微微一笑:“自家兄弟,理当如此,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嗯。”墨风一笑,又看了一眼关切的看着他和李维的银鹰,互相点了点头,一齐看向卫风。

昆莫被卫风一提醒,十分尴尬,本想捞回点面子的,结果不仅丢了更大的面子,还损失了一个难得的勇士,他又是惭愧又是懊恼,只得讪讪的说道:“将军何必责罚他,我们说好是武比的,生死有命,全是铁柱自己不

知进退,怪不得将军的人。”

“大王豁达。”卫风顺手送过去一顶高帽子,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酒杯:“大王,墨风虽然侥幸取胜,但贵族的勇士确实武技惊人,本将军也是大开眼界,来,满饮此杯!”

昆莫听了,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他也站起身来,高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抹了一把酒水淋漓的胡子,哈哈大笑。大帐里的气氛随着他俩的笑声,渐渐的轻松起来,重新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场面。铁柱死了,昆莫再也不敢武比,索性改为文比,大家轮流派人下场,不过大部分都是表演性质的了。卫风有意放水,示意王汉、秦子林等人手下留情,让昆莫赢了几局,把昆莫乐得眉开眼笑。他当然看得出来卫风的人有意相让,对卫风给他面子十分感激。

酒到子夜,尽欢而散,卫风带着人扬长而去。

“卫将军少年英雄,又是难得的豪爽,真是个好汉子。”喝得半醉的昆莫送走了卫风,意犹未尽的对李陵说:“可惜他是大汉人,要不然,我真想和他做个朋

友。”

李陵默声不答,昆莫没有听到回音,转脸有些奇怪的看着李陵:“左校王,你今天怎么了,我看你一直没有说话。”他想了想,若有所悟:“左校王,是不是……”

“大王。”李陵欠了欠身子,“李陵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早点休息,还请大王准许。”

“唉”昆莫想到了李陵尴尬的身份,有些怏怏不乐,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左校王既然累了,那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和汉人谈判呢,你能去吗?”

李陵苦笑了一声,他是昆莫最信得过的人,他如果不去参加谈判,昆莫根本无从谈起。昆莫自己也明知这个事情,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担心却不好直说而已。“大王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吧。”昆莫松了一口气。

“谢大王。”李陵转身离开,拖着

沉重的脚步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他的脑海里全是刚才酒席上的情景,他虽然从头到尾没有和卫风他们说过一句话,可是他却一直在打量卫风。他在大汉的时候就见过卫风,那时候卫风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十分顽劣,再说卫青死后,卫家已经败落了,李广利正如日中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卫风能走到今天那一步。他开始以为卫风能得宠,终究还是因为他的母亲是长公主,是天子的亲姊姊,说到底还是个外戚,所以李禹来劝降的时候,他从心底里看不起卫风,也不想接受卫风施舍的恩惠,拒绝了李禹。

去年他和昆莫带着三万大军直扑定襄、云中,他因为不愿和汉军面对面厮杀,同时也觉得卫风年纪轻轻,未必有什么能耐,任昆莫足以应付,所以自己驻在边境,由昆莫自己入袭,没想到卫风根本不在边境防守,他带着骑兵袭击了铁托的大营,一下子让他们陷入了困境,然后又迅的奔袭西线的右贤王部。当时李陵一方面觉得如释重负,昆莫不能去骚扰大汉的边境了,他也不用和汉军对阵了,另一方面又对卫风产生了深厚的兴趣,他飘忽不定的战法让他想起了那个天纵其才的骠骑将军。大汉能有这样的将军出征,总比用李广利那个庸将多了几分胜算。他

为大汉感到庆幸的同时,又有些不服气。他带兵这么多年,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可以说都有独到的心得,没想到却在一个初经战阵的年轻人面前栽了大跟头,一直比较自负的心理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等到莫里娅平安归来,喋喋不休的在他面前说起卫风,李陵在痛恨卫风借莫里娅之口转给他那些诛心的话的同时,也直觉的感到了莫里娅谈到卫风时的兴奋,他有些嫉妒,好象自己心爱的宝贝却被人悄没声息的偷走了一般,他虽然还没有亲眼见过卫风,却已经对他产生了一种骨子里的敌视。

但是今天卫风答应了昆莫的邀请,只带着四十个侍卫,就大摇大摆的到匈奴人大营来赴宴,让李陵在惊讶之余,也有了一丝敬佩。卫风以前的做派,让他根本不相信卫风到匈奴人大营来只是莽撞所致,他冷眼观察了卫风一个晚上,越看越觉得这个年轻人看不透,他的神情举止看起来十分爽朗,甚至有些不顾尊卑,但是又透着那么一股子不易察觉的精明,让他从心底里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跟他比起来,看起来精明的昆莫简直跟傻瓜一样。

李陵对卫风越的有兴趣了。

在对卫风产生兴趣之外,李陵更多的是感觉到了一种失落。他每次瞟向卫风那边的时候,总觉得苏武在看着他,苏武的左手一直握着腰间的刀环,看起来是戒备匈奴人难。但是李陵却觉得,他是在向自己出信息,环者还也,他是在劝他回到汉朝去。

他不是不想回到汉朝去,看着劫后重生的苏武看向儿子时的幸福笑脸,他十分神往,也想回到汉朝,可是他回到汉朝也找不到自己的亲人了,看到的只有一座座的坟茔,只能让他伤心落泪,却无一丝家庭的温暖。再者,他应该如何面对那个下令诛杀了他全家的天子?他投降匈奴的时候,未尝不是想找机会报答皇恩的,可是皇恩却辜负了他。

但是不回去,自己死了之后,又将如何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难道真要做个死也不能归乡的游魂?

何去何从?李陵十分痛苦,无法抉择。他脑子里乱得很,全凭着本能回到自己的大帐。一进帐,他愣愣的看着偎在盖娅怀里已经睡着

的莫里娅娇嫩的小脸,半天没有说话。

盖娅听到了脚步声,微笑着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却见李陵脸色不好,她吃了一惊,轻轻的放下莫里娅迎上前来,接过李陵的大氅,关切的问道:“夫君,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李陵挤出一丝笑容,挑挑下巴示意了一下莫里娅:“怎么没到榻上去睡?”

“她啊,一直等着你回来给她讲那个卫将军的事情。”盖娅温柔的笑了:“一直等到戍时,才撑不住睡了。”

第065章 报仇心切的乌桓人

李陵的心一动,他揽着盖娅坐好,半天没有说话,许久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天。盖娅伏在他的怀里,也跟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夫君,你想回到汉朝去吗?”

李陵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盖娅微蹙的黛眉,没有回答,他凝神看着大帐中央跳跃的火,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的说道:“我……不知道。”

盖娅伸出手,将李陵的大手握在手中打量着,嘴角挑着一丝苦笑,又问:“夫君,我们匈奴人这次还能逃得过去吗?”

“逃什么?”李陵微皱着眉头问,他刚才一直在沉思,没有听明白盖娅说些什么。

“我是说,我们匈奴人这次还能象三十年前那样,逃过灭族的危险吗?”盖娅的声音平静而苍凉,带着一丝悲哀,又似乎已经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景。李陵听明白了盖娅的意思,眉头皱得更紧了。漠北大战之后,匈奴人不仅丢失了漠南王庭,而且主力受到重创,面对着强大的汉人,他们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味。他们被汉人打怕了,再也没有信心面对汉人,

当听说汉人又在征集大军,骠骑将军霍去病即将再次出兵的时候,不少匈奴贵人都打起了远遁的主意,单于也曾一度在投降还是远遁之间动摇。要不是骠骑将军英年早逝,匈奴人的末日也许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到来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李陵没有正面回答盖娅的问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反问道:“汉……军虽然有十几万大军,可是匈奴人也有不少,再说了,漠北苦寒,汉……人要了也没用,迟早要退走的,匈奴人就算打败了,大不了躲避一时,不可能被赶尽杀绝的。”

“我也知道,可我就是怕。”盖娅抽了抽鼻子,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惊恐:“我总觉得,这次恐怕在劫难逃。我怕匈奴人杀汉人,我更怕汉人杀匈奴人。匈奴人杀汉人,你会难过,汉人杀匈奴人,我会难过。我更怕……我更怕,我们一家三口……”她越说越怕,最后不敢再说下去了,只是将手臂紧紧的搂着李陵的腰,似乎怕他突然之间就消失一样。她的眼神盯着睡梦中露出笑容的莫里娅,一刻也不肯离开。

“盖娅……”李陵长叹一声,大

手摩挲着盖娅纤细的肩:“难为你了。”

“我再难,也不如你难。”盖娅摇摇头:“女人嫁了男人,就跟着男人走,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能力改变什么,只能听天由命,一切都由长天生说了算。我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大阏氏总是不笑了。”

盖娅说的大阏氏,不是现在的大阏氏,也不是前任大阏氏,而是军臣单于的大阏氏,是最后一个汉人阏氏。她本来是汉朝宗室翁主,被送到匈奴来和亲不过是家族被灭之后的一种惩罚而已,对汉朝皇帝没什么感情,对单于也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她每次听到匈奴人和汉人交战,总是暗自哭泣。她活了很久,盖娅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她,盖娅的汉话就有一部分是跟她学的,在盖娅的印象中就没见她笑过。

“我……”李陵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盖娅喃喃自语:“汉人这次大军压境,我们匈奴人却还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他们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还可以轻松的击败汉人,屠耆败了,铁托败了,他

们都没注意,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地盘,怎么会是汉人的对手呢,我一个女人都能看出来危险,他们却还蒙在鼓里,怎么能让人不担心?”

李陵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半晌无语。盖娅的声音越说越低,渐渐的伏在李陵的怀中睡了。李陵却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动弹。刚才盖娅说的话惊醒了他,匈奴人今非昔比,内部分崩离析,根本就是一团散沙,论实力,他们根本不是汉人的对手。卫风手里有十几万大军,近五万的骑兵,全是装备了长戟和马镫的铁骑,单兵的作战能力已经远远过了匈奴人,从这两次规模并不大的战斗来看,卫风虽然是初经战阵,但是运用骑兵的能力并不差,再加上乌桓人帮忙,他要想击败匈奴人取得大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要来回匈奴人谈判?他是不知道匈奴人的情况吗?看样子情况正好相反,他十分了解匈奴人内部的情况,要不然他不会在受降城下放走右贤王带先,以致于差点造成匈奴人自相残杀的局面。

小利不取,所谋者必大。李陵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浑身冰凉,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

第二天,卫风派人来请昆莫等人赴宴,李陵自然相陪。卫风特别客气,绝口不提谈判的事情,只当是招待朋友,摆出了丰盛的酒宴,让昆莫大呼痛快,大醉而归。连着几天,他们谁也不提谈判的事情,只是互相请客,饮酒高会。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昆莫一大早就兴冲冲的起来,带上亲卫来到了卫风的大营,头一天他和卫风约好了去打猎。到了卫风营前一通报,昆莫象个老朋友一样,大摇大摆的进了大营,直奔卫风的大帐。走到大帐前,他却愣住了,他看到金鹰站在大帐前面,恶狠狠的瞪着他,就象看到了生死仇人。

昆莫站住了,帐门一挑,卫风笑嘻嘻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人,正是乌桓王白鹿。白鹿一看到昆莫,顿时眼睛红了,他低吼一声拔出腰间的刀冲了过来,冲着昆莫当头就砍。

“住手!”卫风一个箭步跨上前去,一手稳稳的托住了白鹿的手臂,白鹿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他急得大叫:“将军,这个狗东西和我有

杀父之仇,你快放开,让我劈了他的狗头。”

“小王爷,这是在我的大营里,左贤王也是的我朋友。”卫风不快的瞪了他一眼,白鹿霍然惊醒,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卫风,气呼呼的收起了刀,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怎么在这儿?”昆莫惊魂未定,他刚才环顾了一下自己身边,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在汉人的大营里,身边虽然有十几个侍卫,但是根本不安全,更何况现在还碰到了白鹿。一看恨不得把他吞到肚子里才解恨的乌桓人,他冷汗涔涔,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是我大汉的乌桓属国大王,出现我的大汉的军营里,有什么奇怪的。”卫风含笑打量着昆莫,煞有其事的介绍道。

昆莫想了想,拱了拱手:“既然将军有客,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将军,我们这十几天相聚甚欢,不过,正事也该办了。明天我会派人来和将军谈判,还请将军做好准备。”

“这样也好。”卫风点头应是。

昆莫走了,怒气未消的白鹿追着卫风问道:“将军,你真要和匈奴人谈判吗?”

“你说呢。”卫风笑眯眯的反问道。

“谈什么判,天气已经暖和了,雪也化得差不多了,大军早已准备停当,直接杀到匈奴人的王庭,把他们斩草除根,岂不更好。”白鹿的嗓门极大,震得卫风直皱眉头,他冲着唾沫横飞的白鹿摆了摆手:“你坐下说,别搞得跟下雨似的。”

“呃”白鹿看着卫风面前案上的唾沫星,尴尬的挠了挠头,憨笑着伸出袖子去擦了擦,又哀求道:“将军,你是知道的,昆莫这狗东西杀了我阿爸,我阿爸到现在还不是全尸呢,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手宰了这个狗东西报仇吧,要不然,我这个乌桓王当得不自在啊。”

“昆莫有近三万人,还有李陵帮忙,你有足够的把握干掉他吗?”卫风反问道。

“我是不行,不过不是有将军嘛。”白鹿挤眉弄眼的笑道。

“我手下是有五万人,可是单于手里还有四五万人呢,我们的兵力差不多,要想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就只能先分裂他们,让他们各自为战,我们才有机会各个击破。”卫风细心的解说道:“只要让单于对昆莫起了疑心,我们就可以出击了。我算了一下,这十几天的功夫,这里的情况应该能传到单于庭了,你很快就有打仗的机会了。不过,你如果想把昆莫的脑袋留下来,就凭手里这点兵力恐怕不太容易。”

白鹿伸出大手本来要去拍脯,可是一听到李陵的名字,他想起了上次被李陵耍得团团转的事,顿时气短。卫风是不打无把握之仗,没有绝对的优势,他是不会出手,而没有汉军的帮助,他又没有足够的把握单独击败昆莫,一时倒有些为难。可是父仇又不能不报,他想了想,试探的提出一个建议。

“将军,如果我愿意再调三万大军参战呢。”

卫风抬

起头,张嘴刚要说什么,白鹿连忙又说:“我不要其他的,只要将军能提供这三万人马的一个月粮草就行。”

“这样啊。”卫风摆弄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这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那就一言为定。”白鹿一跃而起,“十五天,十五天我就将三万大军带到这里。”

第066章 紧张

第二天,谈判开始。出乎昆莫的意料,前些天还跟他亲热得象个朋友的卫风一到谈判桌上,立刻变了脸,还没开始谈,他先扔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匈奴人向大汉投降,派重臣到长安递降书,二是必须有王子到长安为质。他沉着脸对昆莫说,这两个条件答应了,然后再谈谈你们投降的条件,如果不答应,那就没必要谈了,各自回去准备开战吧。

昆莫目大出意外。他一直以为是议和,没想到卫风突然要求他们投降,议和和投降的区别他清楚得很,根本不是一回事。至于人质,那更是匈奴人一直不肯答应的事情,至于卫风提出的要在大阏氏的儿子桑昆或者他昆莫两人之中选一个,那更是不可能了。

昆莫刚露出一点疑问,卫风长身而起,态度十分坚决的对昆莫说,这两个条件是谈判的前提,没有商量的余地。左贤王既然不能做主,还是回去请示单于吧。我军务繁忙,也没有什么时间和你闲谈,就先行一步。这些天相聚甚欢,我卫风很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左贤王聚聚。说完,他带着人扬长而去。

当天,汉军就拔营而去

,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昆莫还没回过神来,汉人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昆莫大惑不解的看着李陵,李陵苦笑着说,大王,还是尽快回去吧,你和卫将军这十几天的日子,恐怕早就传到单于的耳朵里了,大阏氏一直想掰倒你,让桑昆继承单于之位,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你如果回去迟了,恐怕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昆莫一听,如梦初醒,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走。一路急行回到单于庭,他顾不得休息,立刻去见单于。单于的脸色很不好,一看到昆莫就说:“你去了这么久,想来一定是和议成功了,汉人的公主什么能到姑衍山啊?”

昆莫满面羞红,他结结巴巴的将卫风的两个条件说了一遍,不过说到人质的时候,他略作了一些修改。卫风说人质的人选有两个,一个是他昆莫,一个是桑昆,昆莫自然不会傻到要去汉人那里做人质,他直接说汉人要求让桑昆去长安为质。话还没说完,单于就暴跳如雷,指着昆莫破口大骂:

“大阏氏说你和汉人有勾接,我还不信。现在总算是信了,你和那个汉人将军喝了十几天酒,就谈出这么个东西来?让我匈奴人向汉人投降,我这个单于怎么向诸王开口?让桑昆到长安去做人质?我看不是汉人的主意,是你的主意吧,把桑昆支走了,你正好稳稳当当的做单于,是不是?”

昆莫大惊,他忙不迭的否认:“阿爸,冤枉啊,我没有和汉人勾接啊”

“没有?”单于冷笑一声,弯着腰俯身看着昆莫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的三万大军在前,铁托一万大军在后,为什么汉人无巧不巧的就袭击了铁托?他抢走了你的辎重,正是袭击你的好时机,他为什么放着你不打,却长途奔袭右贤王?他就不怕你抄他的后路?对了,你确实也没有抄他的后路,反而是转过身去打了一把乌桓人,把铁托丢掉的东西又抢回来了,还顺手斩杀了难楼王。你有功啊,两路大军,就你一个人有功。你杀了难楼王,杀伤一千,自伤八百,正是兵疲力竭之时,汉人三万精锐离你只有二百里,却眼睁睁的看着你大摇大摆的回到单于庭,这不是勾接是什么?”

单于越说越气,最后一句话岂直是在怒吼,喷了昆莫一头一脸的唾沫。昆莫被单于所说的话惊呆了,这话是从何说起,怎么听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跟汉人确实有勾接的嫌疑呢。他还没转过弯来,单于又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让你去谈判,你跟汉人好得跟兄弟似的,汉人带十几个人就敢到你大营里来喝酒,你怎么不把他拿下?他是对汉朝皇帝的外甥,是北征的主将,只要拿下他,汉人不仅会不战而溃,还要拿出大批的钱财来赎他,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要送什么人质去长安吗?”

“阿爸”昆莫刚要说你不知道汉人的实力有多强,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侍卫,轻易的就击杀了铁柱那样的勇士,可是还没说出口,单于喘了口气,又接着骂道:“人质,汉人要人质,为什么单单要桑昆,怎么不要你,你是左贤王,你去做人质,岂不是更名正言顺?”

“阿爸”昆莫魂飞魄散,膝行两步扑上前去,抱着单于的腿哭喊着,单于大怒,飞起一脚将昆莫踹翻在地,戟指大吼:“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昆莫看着狂怒的单于,不敢再多说什么,战战兢兢的退出了大帐,失魂落魄的走了。

大阏氏得到消息,心花怒放。她双手合什,暗自感激长生在保佑。听到昆莫和汉人相处甚欢的消息时,她只知道惊惧不已,以为昆莫谈判顺利,回来之后在单于面前会更加得宠,多亏了卫律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昆莫的把柄,让她在单于面前刮了几句枕头风,就把单于说得疑神疑鬼的。

昆莫如果失去了单于的信任,桑昆的机会就多了。

“快请丁零王。”大阏氏欣喜之余,立刻吩咐了下去。

昆莫象个行尸走肉一般的回到自己的大帐,第一件事就是让人请来了李陵。李陵一进帐,他就忙不迭的将见单于的情况说了一面,然后紧张的说道:“阿爸现在怀疑我了,我怎么办?是赶紧回领地去,还是呆在单于庭,再呆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李陵抚着胡须,略微一想,摇了摇头:“不能走

,现在你一走,更让人觉得你是心虚。单于这么恼火,看样子是憋在心里好久了,一定是有人提前进了谗言。如果不把这个误会消除了,以后恐怕就很难有机会解释。等两天单于的火气消了,一定还会再找大王去问的。”

“可是,我手里只有两万多人,就算加上你的人也不到三万。左校王,你会支持我吧?”昆莫紧紧的拉着李陵的手臂,就象溺水的人拉住一根浮木,眼睛紧紧的盯着李陵的嘴巴,生怕李陵会说出不来。

“我当然支持大王。”李陵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昆莫这才放了心,他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我如果还留在单于庭,万一阿爸要对付我怎么办?他有四万人,还有丁零王的人手,要收拾我是易如反掌。”

“先稳住再说。”李陵肯定的说道:“如今之际,大王先加强防备,以备意外情况。我去找单于说明一下,或许能有用。”

“噢。”昆莫

也没有了主意,只得点头应是。

李陵随即起身去求见单于,单于正在火头上,他觉得昆莫辜负了他,而他最相信的李陵也辜负了他,一听李陵求见,他直接摇手不见。李陵在大帐外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单于肯。他正在犹豫是不是先回去,等两天再来求见,卫律急匆匆的赶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径自进了单于的大帐。

很快,大帐里就听到了单于的咆哮声,紧接着,单于从大帐里冲了出来,左右一看,立刻现了李陵,他冲到李陵的面前,气急败坏的揪住李陵的领口:“左校王,我对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李陵不解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单于,大叫道:“单于何出此言,李陵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单于的事情。”

“没有?”单于恶狠狠的看着李陵,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手指着外面,怒声大喝:“你替我教的好儿子,我刚骂了他两句,他就收拾兵马想要造反,亏得丁零王反应快,及时做好了防备,才没让他得

手。他见造反不成,居然一声招呼也不打,带着他的人马就走了。”

李陵大惊,他看了一眼面色严峻、眼神里却有些讥诮的卫律,恍惚明白了些什么不用说,这又是卫律的诡计。在他投降匈奴之前,卫律是单于最信任的人,他投降匈奴之后,深受单于信任,卫律当时就颇有些不快,后来他因为得罪了大阏氏,一直隐于北海,才没有和卫律产生直接冲突。现在他回到了单于庭,卫律一定是又感到了威胁,所以趁着这次收拾昆莫的机会,顺便收拾他李陵了。抛开个人的宠辱不说,卫律支持桑昆,他支持昆莫,这两人也是不可共存的。

“单于,李陵不过区区一降将,才既浅薄,德更不值一提。但是深感单于厚恩,虽然才能有限,却一直对单于知恩图报。这次听左贤王说单于震怒,父子不和,李陵不愿见父子相残,故而赶来请见单于。至于左贤王造反一事,李陵虽然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基本可以断定是个误会。单于试想,如果李陵要和左贤王起兵造反,又岂会孤身前来求见单于?单于,左贤王一定是因为被单于斥责,故而心中恐惧,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提高警戒

也在情理之中,造反却未必。请单于立刻派人去追赶左贤王,好言相询,必能知道真相。”

第067章 最危险的敌人

李陵说完,伏地不起。

单于听了有些迟疑,他觉得李陵说的有道理,昆莫被他骂了,有些紧张过度是可能的,要说造反确实有些过火了。他看了看李陵,又看了一眼卫律:“要不,就派个人去问问?”

“单于,我已经派人去问了,左贤王到底是要造反,还是如左校王所说只是紧张所致,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卫律欠了欠身,脸色平静的说道。

李陵无奈的惨笑了一声,无语以对。打仗他擅长,搞阴谋却是卫律的强项,自己能想到的,卫律全想到了。他早就派了人去,似乎合情合理,但是他的人能帮着昆莫说话吗?不用说,这是陷害昆莫的又一个环节罢了。用不了多久,卫律的人就会回报昆莫造反属实,到时候单于大怒之下兵和昆莫一战,昆莫更是有口难辩了。

李陵犹豫了。他站起身来,看了看怒气犹存的单于,又看了看面带得色的卫律,忽然也笑了。卫律见他笑了,反而倒不安起来,他有些惴惴的看着李陵,李陵笑得越是得意,他的脸色越

是不自然。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对视着,单于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诡异。卫律不时的向外面看去,期待中的人一直没有来,他有些急了,却又不敢离开单于的身边,他虽然不知道李陵为什么笑,但是他相信李陵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笑出来,肯定是有所倚仗的。他越是猜不到,越是心惊,更不敢离开单于的面前,生怕李陵说出对他不利的话。

“丁零王,快去看看。”单于耐不住了,对丁零王挥挥手:“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来?”

单于吩咐,卫律不得不遵命,他恨恨的看了一眼李陵,转身匆匆的走了。看着卫律消失在大营外,李陵转过头来神色轻松的对单于说:“单于,汉朝去年最近出了一件大事,想必单于一定知晓。”

“什么大事?”单于正上火呢,哪有心思关注汉朝的事,可是他看到李陵脸色郑重,倒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想了想:“你是说太子在长安城兵的事?”

“正是。”李陵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太子是一国储君,居然起兵造反,这可以说是天下最悲哀的事情。天子震怒,派大军围攻自己的国都,亏得后来知道了太子是冤枉的,是小人挑唆,紧急派人将太子召到身边,这才搞明白了原委,避免了一场父子相残的悲剧。”

单于犹豫了一会:“你是说,昆莫是冤枉的?”

李陵没有直接说,而是突然换了个话题:“单于,左贤王的消息,是大阏氏告诉单于的吧?”

单于一惊,身子顿时僵住了,李陵和昆莫刚回到单于庭,他怎么能知道大阏氏在床上告诉自己的事情。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陵,脸色变幻不停:“你……你……”

一看单于的脸色,李陵顿时知道自已猜对了。他笑了笑,又说道:“李陵也从汉人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都说左校王是大阏氏的心腹,是智囊,过从甚密。”

“什么?”

单于脸色大变,怒不可遏。他刚要火,李陵又笑着说:“不过,这都是传言,究竟是不是事实,李陵并不清楚,一切请单于决断。”他顿了顿又说:“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么一会儿的回报,肯定是说左贤王是真的造反了。李陵斗胆,敢请单于派一个信得过的亲信再去查探一下,以保万全。”

单于紧紧的攥起了拳头,李陵虽然说这是个传言,未必可信,却在他的心里掀起了巨涛狂澜。如果卫律真的和大阏氏有染,那么他支持桑昆的用心就不正了,要害昆莫也在情理之中。他稍微一想,立刻转身派了个身边的侍卫,再去查看。

侍卫刚走了一会,卫律又匆匆的回来了,他喘着气,惊惶不安的对单于说:“单于,左贤王不肯前来解释,恐怕是真的反了,请单于早做准备,我的人手不足,恐怕治服不了左贤王。”

“是吗?”单于见他所说正如李陵猜测的那样,他冷笑了一声,转身进帐。卫律大惑不解,他看向面带微笑的李陵,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们俩都进来。”单于在大帐里叫了一声,正在互相看的卫律和李陵连忙换了脸色,低头进了大帐。单于坐在正中间,眼睛盯着火塘里跳跃不停的火苗,怔了半天,忽然问了一句:“丁零王,左校王,你们说说,我对你们如何?”

“单于对我们恩重如山。”李陵和卫律异口同声的应声答道。

“那你们说说,我们要怎么对付汉人,是战还是和?”单于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在卫律和李陵的脸上来回扫视着。

卫律和李陵都没有说话。单于说的和实际上不是和,他们都知道,汉人是要求单于投降而不是议和。卫律当然不敢说应该投降,如果要投降,不仅可能要送桑昆去长安做人质,而且和汉人关系不错的昆莫肯定会沾便宜。李陵也不敢说投降,他一说投降,肯定会让单于觉得他还心向汉朝,趁机公私两便。所以两人略一沉思,几乎不分先后的说道:“战!”

“如何战?”单于脱口而出。看样子他已经被汉人逼他投降的强势激怒了,早

就打算和汉人一战,只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故而犹豫。

说到打仗卫律就不灵了,他低下头没吭声。单于有些失望的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了李陵。李陵的用兵能力是公认的高明,要打仗,就只能依靠他了。

李陵感受到了单于的期盼,他抬起手捏着须尖想了想,正色说道:“单于,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就算单于和左贤王消除误解,合兵一处,单于庭也不过八万人马。要和汉军的十几万大军正面,显然不是汉人的对手,再别提还有乌桓人在旁边虎视耽耽。”

“是啊,带先、达林这两个狗东西,私心作祟,要不然我匈奴大军集结在一起,又有何惧?”单于恨恨的说道。

“不然。”李陵摇了摇头:“单于,右贤王他们留在各自的领地,未尝不是件好事。他们和单于心有隔阂,就算合兵一处,也不会齐心协力,等到战场之上临阵逃脱,只怕为祸更烈。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上也可以抵抗汉军,使汉军不能合兵一处,减轻单于的压力。而且他们守护的是自己

的领地,一定会全力以赴,不会出现消极怠战的情况。”

单于的眉毛抖了抖,豁然开朗,他得意的笑了:“左校王,说到打仗还是你厉害。不错,这样更好,硬把他们逼到单于庭来,他们也不愿意,说不定还会在背后捅我一刀。就让他们自己面对汉人吧,把实力拼完了,他们也就听话了。”

“单于高明。”李陵笑着说道。

“还有呢,他们不来了,我们的实力不足,终究不是个事情。你看我们还要怎么准备?”

“汉军虽然有十几万大军,但是骑兵只有五万人,而且他们远涉漠北,要想攻击单于庭,并不是有十分的把握。而且汉军的主将卫风用兵十分谨慎,没有足够的优势,他绝不会轻举妄动。面对单于庭的八万大军,他不可能有足够的优势,一定会再寻找机会,等待匈奴内乱,施以挑拨离间之计,让那些目光短浅的小人来帮忙,让匈奴人自己先乱了,他好一鼓而下。”

李陵说

着,若有若无的看了卫律一眼。卫律的脸一下子胀红了,他十分恼怒,可是战事上他确实没有什么好主意,只得听任李陵挖苦。单于看了他们一眼,哼了一声,又接着问道:“是不是说,我们如果不起内乱,就能保得平安?”

“不内乱,仅能保得不占劣势,汉军不致轻举妄动,却不能保得平安。”李陵躬身说道。

“为什么?”单于不解。

“汉军压境,虽然不会立刻攻击,但是对匈奴人的压力却不小,匈奴人长期被汉军压制,士气会受挫。而且,汉军也不会干坐着,他们一定会利用这种兵力上的优势去逼迫丁零、扶余诸国向他们低头,加入他们的阵营,就象乌桓人一样。”

单于听李陵说到这些,也皱起了眉头,如果和汉军作战的时候,丁零、鲜卑、扶余也象乌桓人一样站到汉军一边,他和汉军的实力差距就更大了。而且这些人和汉军不一样,汉军不可能长期占着草原,他们打了胜仗也好,败仗也好,最后都要退出草原,他打不过还能逃。可是那

些丁零人、鲜卑人、扶余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也是游牧民族,他们要是打来了,就有可能占着不走了,自己想暂避一时都不可能。

单于忽然之间觉得,汉人虽然强大,但对于他来说,最危险的敌人并不是汉人,而是跟他一样的丁零人、扶余人、鲜卑人、乌桓人,以及他们匈奴人自己。他们都是同样的人,都知道打狼要打死,下手不留情,他们要是在自己肋上捅一刀,只怕不用汉人打,他就残了。

第068章 势如破竹

“那……怎么办?”单于为难了。

“在他们归顺汉人之前,敲打敲打他们,要求他们派人到单于庭来助战,不来的,则予以剿灭之。”李陵一挥手,断然说道:“不能让他们成为汉人的附庸,否则,对单于相当不利。”

“有道理。”单于沉思着点点头,他想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着卫律说:“丁零王,丁零是你的属地,丁零的事情,就由你去解决。你看能抽出多少人马?”

卫律嘴里苦,李陵借着说兵事,把他给支到单于庭以外了。他明明知道李陵的心事,却说不出反驳的理由。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单于,卫律敢担保丁零不会乱,卫律这就书到丁零去,命令他们召集大军到单于庭来助战。”

单于满意的点点头。卫律又说道:“丁零在匈奴之北,汉人要想和他们联系上,颇不容易。倒是扶余、鲜卑,和我匈奴十分相近,对我们的威胁更大。再说乌桓人开始也只是五千人助战而已,可见他们只是迫于汉人的压力,并不是真心助战。如果

不是后来和左贤王大战,又拍了难楼王,乌桓人又何至于归顺汉人?事由乌桓人起,只把乌桓人打服了,丁零、扶余、鲜卑之流,自然不敢乱动了。”

“你的意思是?”单于看着卫律的眼睛,犹豫不决。卫律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乌桓人是昆莫和李陵惹出来的事,自然应当由他们去解决,单于庭的兵力本来就不足,如果再把昆莫调走,岂不是更加空虚?

“单于,扶余和鲜卑正对着达林和铁托的领地,只要单于派人向他们说明一下误会,然后再许以重赏,他们一定会响应单于的,哪怕他们不出力,从旁边威胁一下是肯定没有问题。”

“这样啊。”单于觉得也有道理,他又咨询了一下李陵,李陵倒也不反对,点头表示附和。

单于见两人意见统一了,也十分高兴。又商量了一会细节,这才让两人出去。卫律和李陵刚走不久,单于派去查看情况的侍卫回来了,说昆莫带着大军已经离开单于庭五十里,但是他说自己确实没有造反的意思,只是见丁零

王的大军忽然调动,有包围他的意思,他生怕有所不测,所以才有了过激的反应。

单于仰天长叹,手下最有本事的两个重臣支持了不同的儿子,走到了对立面,他们互相争斗,自己如何处理?处理了任何一个人都是自断手足,现在要对汉人作战,不宜内乱,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先把家丑遮掩下去,等大战之后再作处置。

李陵出了单于的大帐之后,带着亲卫就去追昆莫昆莫被吓得不惊,心神不宁,在大帐里象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一看到李陵,他就象看到了救星,上前一把抓住李陵的手臂,恭敬的将他请到正位坐下,感激涕零:“多亏左校王,要不然今天我就没命了。”

“大王,大王并没有怀疑你,全是丁零王在其中捣鬼。”李陵淡淡的说道:“大王要派你去打乌桓人,也是丁零王出的主意。”

“打乌桓人?”昆莫大吃一惊:“就我这点兵力,还去打乌桓人?白鹿手下可有汉人装备的三万铁骑,就凭这三万人就能把我打得落花流水。再说

了,我杀了难楼王,白鹿正要找我玩命,我躲他都来不及,还主动送上门去?”

李陵斜着眼睛看着昆莫,一动不动,眼神里透出一些失望。昆莫感觉到了李陵的失望,讪讪的停住了嘴,吱吱唔唔的说:“左校王,不是我胆小,实在是实力差距太大了。当然了,有左校王指挥,我还是有信心的。”他嘴上说有信心,可是语气里地听不出哪怕一丝丝信心。他不敢面对李陵的眼睛,懊丧的坐了下来,一口接一口的灌着酒。

“大王,乌桓人虽然实力强悍,但是他们兵力分散,汉人装备的三万铁骑一直驻在和汉人相望的地方,我们当然不能直接去找他。直接去找他,不仅要面对三万乌桓铁骑,还要面对强大的汉军,以左贤王的兵力,肯定是有去无回。”李陵不急不燥,侃侃而谈。

“就是啊,我也是这么担心的。”昆莫连连点头。

“但是他们北面只有两万多人,实力并不强劲,有达林和铁托的侧应,我们挟持着扶余人和鲜卑人攻战,有足够的机会击杀这两

万人。打败了北面的这两万人,再取东路的两万多人,大王的威信就会得到提升,实力也会增强。大王在单于的心中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然后再攻击乌桓山,白鹿的老巢被攻击,他岂有不回师之理?但是汉人不会跟他去乌桓山,到那时候,我们要面对的就只是白鹿的人马。连胜之后,大王气势正弘,这三万汉人装备的铁骑,正是送给大王的最好礼物啊。有了这三万人的装备,大王的实力一跃而成为匈奴人里最强大的一支,单于之位稳如泰山。”

李陵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了示意图,详细向昆莫解说了作战步骤。随着他的解说,昆莫的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原本他以为不可能的任务,现在却觉得几乎是手到擒来。他两眼放光的看着李陵,欣喜的说道:“左校王,你真是长天生送给我的保护神啊,有了你,我还怕什么大阏氏?还怕什么卫律,卫律那个小人,除了会出点阴谋诡计,论起打仗来,他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啊。”

李陵不卑不亢的摇了摇头:“大王,眼下单于虽然还信任你,但是心里有了疙瘩,迟早还会有事,趁着眼前的这个机会,大王尽快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来,只要有了实

力,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了。”

“对极了。”昆莫一拍大腿,兴奋的大叫道:“就听左校王的,我们立刻出。”

“不急,我要等到单于的命令下了之后,才能名正言顺的把我的人马全带出来,然后一起东进。”李陵安抚昆莫说,“大王,你要暂且委屈一下自己,给左大都尉解释一下,从乌桓人俘虏里抽出一部分补偿左大都尉的损失,没有他们的助阵,我们要打乌桓人的难度会大得多。”

“没问题,没问题。”昆莫对李陵佩服得五体投地,言听计从。

李陵回到自己的大营,在等到了单于让他辅佐昆莫出兵攻击乌桓人的消息之后,他立刻带着自己的人马赶上了昆莫,火向东进。离开单于庭的时候,他带着盖娅和莫里娅久久凝望着姑衍山,一言不。盖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泫然欲泣,却又强忍住了,那份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李陵心痛不已。

三天后,昆莫带着大军经过铁托

的领地。他提前已经派人向铁托解释了情况,并且很客气的说愿意补偿铁托所有的损失。铁托已经接到了单于的消息,现在看昆莫又这么低声下气的解释,倒也不好再坚持,便收下了五千乌桓俘虏,勉强出来见了昆莫一面。他向昆莫表示,自己会和达林一起出兵威胁乌桓人,为昆莫做援军,但是并没有说一定会出手帮助。昆莫对他们的心思也心知肚明,知道他们不相信自己能够击败乌桓人,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他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感激不尽。

确实正如昆莫所想,铁托和达林根本不相信以昆莫这两万多人能够击败乌桓人,他们打算做做样子,等昆莫惨败而回的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但是他们想错了。

四月,昆莫和李陵取道鲜卑山,强逼着鲜卑人出兵帮助。鲜卑人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匈奴人,没敢多吱声,派出了一万人帮忙。扶余人见鲜卑人服了软,也没敢硬斗,派出七千人,只有最远外的肃慎人暂时没有反应。近四万人马在李陵的带领下,绕过鲜卑山,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乌桓人的北面,与乌桓人激战。两

万多乌桓人猝不及防,心慌意乱,根本不是对手,一战而北。李陵带着大军穷追二百多里,一直追到大辽水,将两万乌桓人一口吞下,击杀八千,生俘七千多人,受伤不能再战的四五千人,全部被斩杀当场,大辽水为之变红。

匈奴人的强大战斗力让鲜卑人和扶余人胆战心惊,而昆莫的大方又让他们贪心大动,分到了大批的俘虏和战利品之后,本来抱着出人不出力的思想的鲜卑人和扶余人热情大增,争着充当先锋,在李陵的率领下,沿大辽水东行千里,突然从乌桓人防备肃慎、扶余人的东路军背后出手,再次取得大胜,乌桓人一见漫山遍野的大军,略作抵抗就突狼奔,落荒而逃。

昆莫见乌桓人的两路主力在自己的攻击下如春冰一般的释然而解,手下的实力一下子激增到近五万人,扶余人、鲜卑人对自己毕恭毕敬,不敢正视,心情大好。他决定分兵两路,自己带着大军追击乌桓人的残部,由李陵带着一万多人去逼迫肃慎人出兵。

第069章 战机突现

李陵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劝告昆莫小心,眼下连战连胜,气势如虹,扶余人、鲜卑人都很听话,但是万一遇到硬骨头,损失过大,他们就会退缩,士气会受到极大的打击,很可能一战就把前面的果实丢得干干净净。所以追击残敌可以,但是一定要保持警惕,多派斥侯,以免遇到乌桓人的精锐。如果白鹿带着三万铁骑迎了上来,一定要稳住阵脚,等他带着肃慎人赶到,再行决战。

昆莫拍着脯说,左校王放心,我决不追到乌桓山去,也不会和你分开太远,不会让白鹿有机会割了我的脑袋。等左校王赶到,我还把指挥权交给左校王,我还要左校王帮我拿下那三万人的装备呢。汉人装备的铁甲、铁戟、马镫,哪一样不是我眼馋的?

昆莫说到这些时两眼放光,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带着三万铁骑纵横大草原的威风场面,不由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李陵为之宛尔,两人约好了会合地点,当即分兵。

白鹿带着东拼西凑的三万人马赶到颓当城,兴致勃勃的去见卫风,卫风见他回来得这么快,颇

有些惊讶,白鹿得意洋洋的说,乌桓人上马打仗,下马放羊,即使是女人都可以跨马打仗,征集三万人还不是小事一桩。卫风当时就打趣他说,你不会是把能骑马的老人、孩子和女人都带来了吧,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白鹿连连摇头,不过,心里却有些虚。他带来的三万人里面虽然没有孩子和女人,但是过通常的征兵上限和下限的少年和老人却不少,他几乎抽空了乌桓山的防守兵力,就为了能在对匈奴的这一战里沾更大的便宜。乌桓山现在除了一万多老弱,根本就形同空城。白鹿心里也一直嘀咕,但他想着匈奴人在和汉人打仗,内部又四分五裂,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去袭击乌桓山。至于扶余、鲜卑、肃慎,以他们的实力,就算是也来虎须,边境的两万大军也足以应付。

所以在匈奴人击败北线的乌桓大军,并且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两万多人全部吃掉的时候,白鹿如雷击顶,顿时傻了。他顿时想起了乌桓山,乌桓山是王庭,是人口最多的地方,如果被匈奴人袭击了,那他的损失可就大了。更重要的是,大部分将士的家属都在乌桓山附近,一旦乌桓山被袭,家属被掳,军心必乱无疑。

白鹿不敢怠慢,他立刻向卫风求援。在述说完了刚收到的消息之后,他吱吱唔唔的说:“将军,乌桓山危在旦夕,我不得不立刻回援,不能和将军一起行动,我也十分遗憾,还请将军海涵。”

卫风一句话不说,他站在地图前,半天没有说话。白鹿不知他在想什么,十分紧张。

“小王爷,”卫风叹息了一声:“你那三万人把乌桓山抽空了吧?”

白鹿窘迫的点了点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乌桓山是你的王庭,当然不容有失,你立刻带着大军赶回去吧。”卫风的一句话,先让白鹿把提在半空中的心给落了下来。虽说他相信卫风不会阻拦他回去救援乌桓山,但这样不可避免的要影响汉军对匈奴的战事,他生怕卫风因此不高兴,把原先答应他的好处全收回去。他还有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想的奢望,他希望卫风能让他把那装备好的三万铁骑一起带回去,六万人马对付匈奴人,对付

那个用兵神出鬼没,让人捉摸不透的李陵,他才觉得比较有把握。但是他不敢说,把刚带来的三万人带走还情有可原,装备好的三万人相当于已经是汉军的一部分了,卫风如果不让他带走,他也没办法。

“将军,白鹿……担心,匈奴人裹挟着鲜卑人、扶余人,兵力……较多,我……”白鹿为难的咂着嘴,局促的搓着手,很是难为情。

卫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微皱着眉头说:“你想把那三万人也带回去?”

白鹿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岂有此理。”赵破奴勃然大怒,戟指着白鹿破口大骂:“你们乌桓人真够不要脸的,带着三万老弱病残来,说是帮我们打仗,实际是想多沾点便宜,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将军宽厚,也就忍了你了。现在被匈奴人抄了后路,居然还想把我们替你们装备的大军也带走,你当我汉人是替你装备的?我们那是为了对付匈奴人的。”

他转过头,

怒气冲冲的对卫风说:“将军,乌桓人如果一定把人全带走,就让他们把装备全留下,我汉军也缺装备呢,没有理由让他们白用。”

白鹿被赵破奴骂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桑迁、司马玄操等人看着白鹿,眼中也有些不悦,至于闻讯赶来的钱子墨和杨龙,那眼里几乎都要喷火了。白鹿进退两难,手足无措。

“好了,大家不要说了。”卫风摇摇头,为难的叹惜了一声:“诸位,就让白鹿小王爷把人带走吧。乌桓山是乌桓人的王庭,不容有失,他要回去救援也是人之常情。三万老弱对付气势正盛的匈奴人,确实有些为难了。再说了,我们装备乌桓人,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现在也是我大汉的一份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的打击匈奴人,现在他也是去打匈奴人,和原先的目标并没有差别,只是方式有变而已。”

“大人”赵破奴怒气不减的又叫了一声,卫风一抬手,阻止了他的话。转过脸对感激涕零的白鹿说:“小王爷,事不宜迟,你立刻带着六万大军动身,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只要能帮上忙的,你尽管

开口。我们大汉人对朋友向来是以慷慨的。”

白鹿见卫风力排众议,让他带走装备精良的三万铁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哪里还好意思再向卫风要其他的东西。他伏在卫风面前,大礼参拜:“多谢将军厚恩,白鹿此生难忘,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只要将军一句话,就算是要了白鹿的性命,白鹿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卫风将白鹿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是朋友,就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临行前,我再多说几句。昆莫不可怕,这个人年轻气盛,有冲劲,却不怎么动脑子,打顺风仗容易,一旦遇到困难,就会难以支撑。但是李陵很可怕,他诡计多端,用兵不拘常法,常有出人意料之举,你一定要小心应付。”

“唉!”白鹿抽泣着,连连点头。他吃李陵的亏不是一次了,就是卫风不提醒,他也会小心的。

“另外,匈奴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昆莫自己只有两万多人,其他的都是裹协来的乌合之众。这些人的特点是有好处一哄而上,有困难就会一

哄而散。因此,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击溃匈奴人的主力。只要击溃了匈奴人的主力,他们就无法再控制扶余人、鲜卑人,形势就会生转变。你千万记住,六万大军,特别是装备好的那三万人,千万不能分散,只要你们抱成一团,就算被李陵抓到机会,要想啃下你们这三万人,他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卫风不放心的叮嘱道。

白鹿凛然受教:“将军放心,我一定会记住将军的话的。”

“好了,你去吧,我会从这里牵制匈奴人的,争取不会再有匈奴援军去增加你的压力。”

“将军”白鹿听了,更是感激莫名,卫风真是把他当朋友,为了他,他要提前动攻势了。他千恩万谢之后,带着六万大军急赴乌桓山。

送走了白鹿,卫风立刻击鼓聚将进行军议。现在匈奴人分兵攻击乌桓人,显然是要震慑小部落,让他们不要跟汉人眉来眼去,不让他们象乌桓人一样投入汉人的怀抱。所以乌桓山不仅要保,而且要确保,白鹿如果只有三万人回去,依然不是匈

奴人的对手,就是把那三万人留在这里,他们也不会心安。让他们回去,可以更有把握的击败匈奴人,从实际效果上来说,已经完成了击败匈奴人左翼的目的。

刚才还勃然大怒的赵破奴早已经平静下来,平静得和刚才判若两人。他抚着胡须慢慢的说道:“将军所言极是,匈奴人分兵了,现在王庭只有单于的本部人马,正是攻击的大好时机。只是我军的准备还没有完全妥当,现在出兵攻击,恐怕有些仓促。”

卫风一笑:“我已经查过了,如果十五万人马一齐出击,准备确实不够妥当,但是现在匈奴王庭只有四万多人,我们没有必要一定要等到准备完全,再一起出击,我准备带着北军八校五万多人先行出击,由徐将军带着边军的两万骑兵和步卒随后跟上,目标很明确,攻击单于王庭,消灭匈奴的主力。”

他转过身,大手捏成拳,在姑衍山单于庭的位置上狠狠的砸了一拳。

赵破奴等人一听,顿时热血沸腾,他们霍地站起身来,齐唰唰的举起右拳猛击

甲:“我等愿追随将军,剿灭匈奴,封狼居胥。”

第070章 意外

卫风急书徐自为,向他详细解释了刚收到的消息,以及他准备提前动攻击的决定,随即带着北军八校出塞,在向导的指引下一路向北急行。北军八校本来就有四校是骑兵,现在卫风又给其他四校配备了战马,大大增加了行军度。因为提前做好的准备十分充分,他们没有走什么弯路,十五天之后,他们跨越了茫茫大漠,准确的到达了预期目的地,姑衍山东侧的弓卢水。

大军在弓卢水旁略作休息,身负斥候职能的后羿营则飞快的奔向四面八方,打探周围的消息。卫风下了马,银鹰即时的递过来一个小马扎,李维从马背上取上地图,铺在他的面前。

卫风坐在马扎上,手中的马鞭沿着地图上的弓卢水向西而去,直落在姑衍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将军,这里离姑衍山只有二百里了。”赵破奴咧着大嘴,乐得满脸的皱纹都绽开了。他跟匈奴人打过这么多仗,行军总路程有数万里,从来没有象这次走得这么顺畅的,汉军根本不象是在匈奴草原行军,熟悉得就象自己的家里一样。当曹宗、卫督等人看到那些早就印在脑海

里的山山水水一一呈现在面前的时候,经常出大惊小怪的叫声。赵破奴一直说他们大惊小怪,其实他自己的心理也觉得十分惊奇,如果汉军以前就对匈奴的地形这么熟悉,又怎么会生那么次的迷路事件呢。特别是李广,他就是因为迷路,不仅失去了参加漠北之战的机会,更是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商人,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作用。赵破奴对卫风现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卫风淡淡一笑:“赵大人,我们在此休息一夜,明天黎明时分出,攻击姑衍山。”

“好咧。”赵破奴大声应道。他立刻安排人扎营休息,辎重营立刻忙碌起来,卫登忙得脚打,指挥着手下准备大军的帐逢晚餐。汉军的动作很熟练,不到一个时辰,全部准备停当。卫风带着亲卫在大营里巡视了一圈,见将士们都安顿好了,这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营帐。将士们赶了十几天的路,虽然都很劳累,但是见卫风如往常一般的来巡视各营,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豪气冲天,脯拍得咚咚响,一个比一个声音响亮。

因为明天就要大战,卫风特意把卫登叫了来,吩咐他按惯例给大军加餐。卫登跟桑迁学了几个月的计算之术,现在也颇有一套,他听了卫风的话,略一思索,就说:“将军,出的时候,我们随身只带了一个月的军粮,来的时候走了十五天,估计回程也要十五天,如果加餐,恐怕会不够用。就算回程可能更快些,但是打了胜仗也要加餐,现在是不是……”

“回去?”卫风一笑,一挥手:“我们不回去了,这次打下姑衍山,我们就赖着不走了。单于庭有的是牛羊,够我们吃几个月的。”

卫登大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卫风,仿佛这不是他的亲弟弟,而是一个陌生人,他又惊又喜,不经意之间连称呼都变了:“风弟,我们占着姑衍山不走了?”

“不走,这次来个鸠占雀巢,让单于无处可逃。”卫风哈哈一笑,他拍了拍卫登的肩膀,轻声说道:“切勿泄露!”卫登连连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出去准备加餐了。



到丰盛晚餐的将士们都心知肚明,一般来说,有了加餐就意味着大战在即,他们早早的吃完饭休息了。偌大的营盘很快就平静下来,除了巡夜的士卒手中的灯笼,只剩下卫风的大帐还点着灯。

子夜的时候,正准备休息的卫风接到了一个消息:后羿营在弓卢水向东百里处,现了左谷蠡王达林和左大都尉铁托的大军,人数约有四万众。

“他们是干嘛的?”卫风一惊,随即又镇静下来,他看着李禹的眼睛,淡淡的问道。

“我抓了一个俘虏,说是来参加五月的龙城大会的。”李禹转身让人将俘虏带了进来,听到消息的苏武也赶了过来,他询问了俘虏之后,肯定的点点头说:“李校尉说得对,他们确实是来参加龙城大会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这里已经停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有起身赶往单于庭。”

卫风摸着下巴的胡子,沉思了片刻,转过头对李禹说:“后羿营不要休息,立刻向更远的地方打探,不仅要打探我军左右的动静,更要以单于庭为

中心,打探方圆二百里以内的所有大军。五月会龙城,肯定有不少匈奴人会赶过来,是我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但是弄不好,也会让我们居于劣势。”

“喏。”李禹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出去安排。

“将军,现在怎么办?”苏武有些担心的看着卫风。达林他们就在身后不远,如果在汉军攻击单于庭的时候出现,汉军可就危险了。可是如果先攻击达林和铁托,则会惊动单于庭,这次形动的突性就会丧失,也会陷入苦战。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卫风轻声一笑,“计划不变,明天攻击单于庭。”

“喏。”苏武欲言又止,他本想劝阻,可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干脆就不说了。

“只要我们够快,达林他们来不及反应的。”卫风神秘的笑了笑,安慰有些心神不宁的苏武道。

卫律这些天心情不错,一想到在外征

战的李陵和昆莫,他就由衷的感到高兴。那天有人告诉他李陵向单于打小报告,说他和大阏氏有染的时候,他可是吓了一大跳,不过后来单于并没有任何不正常的表示,似乎根本没有相信李陵的话,他也就慢慢的将这件事淡忘了。丁零人的一万大军已经征集完毕,用不了几天就能赶到单于庭,这一万人一到达,他卫律手下就掌握了近两万人,除了单于之外,他是实力最强的。至于昆莫和李陵,他们这一次去打乌桓人,就算李陵再能打,他们的损失也不会小,再占上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卫律深知汉人的脾气,乌桓人既然归顺了汉朝,汉朝就没有理由坐视不管,他们一定会派大军帮助乌桓人作战的,别看现在昆莫捷报频传,这是打了乌桓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已,等他们回过神来,向汉人救援,昆莫马上就会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卫律在汉朝呆过很多年,他知道汉朝的强大。汉朝的土地、人口,都不是匈奴人所能比拟的,匈奴人也许能占一时的便宜,便长期打下去,匈奴人根本不可能是汉人的对手。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内心里一直倾向于和汉人和亲,和亲好啊,不仅可以不打仗,还可以得到汉朝漂亮的丝绸、大量的财物,还有各种匈奴人想也

不敢想的好东西。

只是匈奴人不知天高地厚,一直不肯向汉人低头。卫律暗地里表示过这个意思,却被单于拒绝了。而昆莫更是年轻气盛,他更不会向汉人低头。更让卫律担心的是,昆莫和李陵走得极近,一旦昆莫继承了单于之位,他卫律现在的荣宠将一去不复返,李陵将成为新单于面前的第一红人。卫律不甘心,他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就只有扶持桑昆。只有桑昆做了单于,他才有可能保住现在的一切,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谁让他和大阏氏的关系那么好呢,匈奴人对母亲可是很敬重的。

站在大帐前的土坡上,看着红得象血一样的夕阳落下了姑衍山的峰顶,卫律惬意的吐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看着一匹快马从东面飞奔而来。他淡淡的笑了,昆莫又来报喜了,前些天听说他一举击溃了乌桓人的东路大军,正在追击乌桓人的败军,这次难道是占领了乌桓山?乌桓山是乌桓人的王庭所在地,恐怕没那么好打,说不准这是战败的消息呢。

等着吧,单于很快就要派人来叫了。卫律打消了回帐的打算,他低下头打量

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虽然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匈奴人,可是他一直还象在汉朝的时候一样,特别注重自己的仪表。在单于面前,他永远是穿得最整齐的那一个。

不出卫律所料,单于很快就派人来了,来人的神色特别紧张。卫律暗自笑了,看这样子不是捷报,而是昆莫吃了苦头了。他自然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心里越高兴,脸上却越是平静,他刻意的在单于大帐的门口站了一会,才朗声报进。

“丁零王,大事不好。”听到卫律声音的单于从大帐里冲了出来,手一伸就把卫律给拽了进去,力气大得让卫律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是跟大阏氏的事情暴露了呢。他随后说的话更是让卫律放心的同时,又吓了更大的一跳:

“汉人来了,离此不到百里。”

卫律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嗡嗡作响,他直愣愣的盯着单于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怎么可能?”

单于急得眼睛都红了:“他们是从东

面来的,直接穿过沙漠,那边一直是昆莫他们的地盘,昆莫去打乌桓人了,这里就空了,没想到却被汉人钻了空子。”

第071章 临阵而怯

卫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他都没顾得上顺便给昆莫和李陵上点眼药,他被汉人出现在单于庭之外的突然性给惊呆了。他看出了汉人商人的诡异,也预料到了汉人对匈奴地形的熟悉会有很大的提升,但是他没有料到,汉人对匈奴地形能够熟悉到这个地步,居然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千里沙漠,突然出现在离王庭不过百里的地方。

百里,对骑兵来说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情,就是想调援军都来不及,难怪单于急得象是被踏了尾巴的兔子一样。卫律的太阳穴咚咚直跳,一时之间觉得手脚都有些麻木起来。他准备了很多说辞,全是关于昆莫和李陵的战事的,正面的反面的都有,就是没准备汉人来了怎么办。

“丁零王,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再过一个时辰,汉人说不定就会杀到单于庭了。”狐鹿姑单于急得直跳脚,象看长天生一样的看着素以智计出名的卫律,希望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点希望来。

卫律冷汗直流,他强作镇静的咧了咧嘴,做了个笑的模样,抬起颤抖的手抚着簌簌抖的胡须,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停住了:

“单于,汉人来得这么隐秘,人数一定不会多吧。”

“斥候说,大概五万人左右。”单于茫然的看着卫律,卫律镇静下来,他也觉得有了主心骨,慢慢的镇静了下来,沉吟的说道。卫律一听,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青的脸色泛出一丝血色。

“单于,汉军不过五万人,越过茫茫大漠来袭,恐怕已经是又饥又渴,疲惫已极,单于庭现在精兵五万,再征集老弱,可凑足七八万人众,又以逸待劳,何须怕他?”卫律笑了,很有把握的握紧了拳头:“我们正好迎上前去,击败了这五万骑兵,就等于打断了汉军的脊梁骨,剩下的汉军骑兵不足,他们只能在边境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了。到时候汉人进则不能胜,退则没面子,单于再去请和,必成。”

“我们能打得过他们吗?”单于摇了摇头:“那可是北军的精锐,我听斥候说,清一色的铁甲长戟,强弓硬弩。我们虽然兵力上略占优势,可是并无必胜把握,要不……还是暂且避让一时吧,避其锐气,让他们扑个空,等他们撑不下去要回军的时候,我们再以老办法追着他们打。”

“单于不可。”卫律一挥手,斩钉截铁的说道:“单于,离大会龙城的日子不远了,诸部落的人都在路上,如果他们听说单于不战而弃单于庭,他们会怎么样?还有谁会信服单于?”

狐鹿姑单于犹豫了,他实际已经命令部队集合,单于庭的人也正在打点行装,正准备带着人远遁呢,听卫律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卫律说得对。如果自己这么轻易的把单于庭都放弃了,那么以后又怎么能指责别人不卖力作战?

“与汉人一战?”单于有些难以取舍。

“当然。”卫律拍着脯说:“我卫律愿意以所部一万人为前锋,替单于试试汉人的实力,如果侥幸取胜,请单于随后跟进,将胆敢来犯的汉人击杀在单于庭,也好震慑那些不安份的诸王。万一我殒阵,单于也好看清汉人的底细,到时候再决定进退不迟。”

单于抹了胡须略作思索,立刻点了头:“还是丁零王忠心,既然如此

,那就依丁零王的,还请丁零王立刻整顿人马,汉人离此不远,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快则今晚,迟则明早,恐怕两军就要阵厮杀了。”

卫律慷慨激昂,应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单于看着卫律的背影,十分欣慰,临难见忠臣,卫律这个时候对自己不舍不弃,还甘愿做前锋和汉人对阵,说明还是忠心的,那些谣言恐怕未必尽实。

单于立刻行动起来,命令已经准备好逃跑的家眷暂时驻在城中,由临时召集起来的两万人马守护,自己带着四万精兵,抢先在汉人的必经之路上摆下了阵势,卫律率一万人为前锋,在单于前方三里布阵。

整个单于庭一下子紧张起来。自从王庭移到漠北以后,离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杀到姑衍山的那一次已经将近三十年。三十年,是几乎一代人的时间,很多匈奴人已经渐渐的淡忘了那份惨痛有记忆。他们一直认为,汉人最多只能打到浚稽山,打到蒲奴水、匈奴河,打到燕然山,要想打到单于庭,那基本上痴心妄想。没想到突然之间,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说汉人到了百里之外,一时间好多匈

奴人都愣住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看到单于庭已经严阵以待,还是觉得有些荒诞。

单于却不敢掉以轻心,他不仅早早的选好的决战的地点,更是夜不成寐。他知道对方的主将就是大汉的车骑将军卫风,这个人出道只打过两仗,第一仗全歼屠稽一万人马,是夜袭,第二仗击溃铁托的一万人马,又是夜袭,因此他特别担心卫风会再次夜袭。他不仅自己不敢放松,还多次派人提醒卫律,千万不可大意,要防止汉人夜间出击。

卫律自己也紧张得要命,他虽然不是象李陵那样战功赫赫,可也不是没打过仗的人,对卫风的两次战绩,他也知之甚详,本来就有些战战兢兢,单于这么一提醒,他更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半夜也不敢松懈,将士们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外面一片寂静,虽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死伤惨重,活着回来的没几个,但是营里的将士却都看到了黎明的太阳。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按部就班的起床吃饭,有条不紊的整理装备,然后静静的等待

汉人前来厮杀。

在卫律的预期中,汉人来了。

来回飞驰的斥候让战场上的气氛慢慢的变得紧张起来,那种大战之前的压抑,让每一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睛死死的盯着汉人将要出现的方向,他们屏住呼吸,谁也不大声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武器不时碰响的敲击声。的战马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也变得不安起来,显得有些烦躁的打着喷鼻,刨着地面还有些凉的土层,坚硬的马蹄很快将刚冒出土层的嫩草刨得一片泥泞。

卫律站在阵前,一手紧紧的控着的战马,一手搭在凉棚上向远处眺望。

斥候越来越多,一个个将马打得飞快,战马奋蹄摆尾,几乎要腾空而飞,马背上的斥候却依然不怜惜的抽打着,他们飞奔到卫律面前,远远的喊上几步,然后又转身飞奔而去。

“汉军离此五十里!”

“汉

军离此三十里!”

“汉军离此二十里!”

“汉军离此十里!”

“汉军离此五里!”

“准备出击!”卫律沉着的下达了命令。

他身后的号角兵举起巨大的牛角号,鼓起了腮帮子,用力吹响了号角:“呜呜呜”

深厚的号角声向四面八方传去,很快,相同音调的号角声在各个方面回响,此起彼伏,互相呼应。

万人大阵开始慢慢启动,战士们放开了手中的缰绳,战马开始小步奔跑,凝重的大阵象春冰一样流动起来,象势不可挡的洪流,慢慢向前涌去,越来越快。

“分成三军,加。”卫律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手中的马鞭。

大军在越来越快的度中慢慢的分成三列,象三龙巨龙并排向前,中间相隔着百步的距离。

大军前方,几匹快马从还未散尽的晨雾中飞驰而来,伏在马背上的斥候远远的摇动着手中的红旗,示意敌军已经接近。卫律将马鞭交到左手,右手从腰间拔出战刀,高声怒吼:“加!出击!”

“加!出击!”接到号角命令的将领兵都嘶声大吼起来。

战马蓦然加,大阵前进的度很快提升起来,一万多战马的蹄声汇成一股让人心颤不已的震动向前涌去,大地颤抖起来,所以人都被一股熟悉的颤抖给刺激得血脉贲张,让他们血液流加快,涌上面门,让他们面红耳赤,禁不住要出怒吼。

卫律也激动得手足有些麻,久不经战阵的他被这股临战前的战意刺激得眼睛红,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干什么,直欲放声大吼。他闭上了眼睛,细细的品味着这种让他心醉神迷的震憾。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间,他脸上的笑容忽

然僵住了,紧跟着兴奋得有些胀红的脸变得煞白。

他在那种震颤中,感受到了一般远远比万马奔腾更强烈的震颤,这股震颤虽然不如他刚才感受到的那股那么清楚,但是他却感觉到了那股震颤在迅的增强,很快就强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卫律稍一愣神,就举刀出了又一道命令:“全军左转!”

号角兵有些愣神,两军眼看着就要接阵了,这个时候左转,不是把大军的右肋对着敌人的刀锋吗?他有些不解的看着卫律,卫律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号角,回头看到号角兵不解的看着他,勃然大怒,举刀就要劈号角兵。那号角兵大惊,连忙举起了手中的号角,呜呜吹响。

随着号角声,正在急奔驰的大军忽然转弯,飞向北奔去。

卫律禁不住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向东方。片刻之后,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骑飞奔而来,在他的身后,黑压压的大军奔涌而来。

“加”卫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次挥刀大呼。

第072章 初胜

正在狂奔的战士不用卫律提醒,他们刚才下意识的按照命令左转之后,就立即意识到了这个危险。两军对阵,马已经跑开,随时都可能撞在一起,这个时候忽然左转,就意味着将大军的右肋就暴露在高冲锋的敌人面前,如果不能尽快的向前冲,随时可能会被高冲锋的敌军撞死,不管是大将还是普通士卒,不管是高手还是老弱,都没有机会幸存。在飞奔的战马面前,没有几个人能够苟活。

所以他们一个个伏在了马背上,拼命的抽打战马,再次加。他们的心跟着急促的马蹄声一起跳动,让人无法呼吸。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交战在即,主将卫律会传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拼命抽打战马,使用所有的的力气狂奔,跑得越快,逃生的机会就越大。

汉军的前锋胡骑营现了卫律部的怪异动作,一马当先的卫督和田锦江同时把消息传给了随后的主将赵破奴,赵破奴也十分奇怪,不过他很快就下达了命令,全力突击,尽可能的抓住这个战机,尽可能多的击杀敌军。同时,他把这个消息传到了中军。

卫督和田锦江十分兴奋,他们不约而同的在马背上直起身来,举起手中的长戟,转身面对着身后杀气腾腾的将士们怒吼一声:“加”

狂奔的战马再次加,在草原上卷起一阵狂飚,一里多的距离转眼即到,卫督一马当先,一声虎吼杀入卫律右军的中部,手中长戟划过,两个匈奴骑士的大好头颅飞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无头的身躯随着战马一起,被奔腾而来的汉军撞倒在地,随即踏成血泥。

一个接触,飞驰的汉军铁骑如同一柄锋利的战刀,一切就切下了卫律大阵的尾巴,足足两三千人在汉军的冲锋下丧命,大军过后,地上已经没有活人,不论是人还是马,都被踩成了肉酱,面目难分。

卫律顾不上心疼,他再次传出命令,命令逃出生天的将士继续向北狂奔,离汉军越远越好,他已经做好了牺牲一部分人的准备了。一万人对付五万人,本来就没有胜算,在单于面前夸口,那不过是做个样子,他可没有想过真和汉人真刀真枪的较量,只要被汉人缠住,他就没有了生还的机会。现在临阵施展壮士断腕,用一部

分人的性命换取逃生的机会,在他看来是再合适不过了。他相信,汉人不会跟着他的,他们要打的是不远处的单于,那里有四万多人,那才是真正的肥肉。

果然正如他所料,卫风接到赵破奴的消息之后,很快就明白了卫律的小算盘,他传出命令,命令右翼的屯骑校尉钱子墨率部转向向北追击,其他人不管卫律的去向,直奔三里外的单于大阵。钱子墨接到消息,立刻转向,带着屯骑营如泼风般的向北追去。

卫律一口气跑出十里地去,刚要停下来休息,清查一下损失的人手,却听到后面蹄声隆隆,他吓了一跳,让人站在马背上一看,这才知道汉军虽然大部队没来,但是也没有轻易的放过他,而是派出屯骑营来追杀他了。他一边奇怪,一边命令中军继续向前,左军右军各自分开,绕了一个圈再反扑过来,准备将追过来的汉军合围。汉军四个骑兵营,大的不过一万人,少的只有四五千人,卫律有把握跟他们打上一阵,这样单于问起来,他也好回答一些。

一声令下,左右两翼象是撞到大坝的洪水,远远的兜了个圈,

凶狠的冲着紧追不舍的汉军反扑过来。钱子墨见状大喜,他正担心卫律不要命的只管逃,如果匈奴人继续跑,他就不打算再追了,现在见匈奴人反扑过来,他总算放了心。他立刻传令,大军一分为三,各自迎着自己的敌人冲了上去。

屯骑营的将士们正为要跟这群小喽可能赶不上大战而着急呢,现在见匈奴人不跑了,一个个心花怒放,他们放开的手中的缰强,身子半悬空的立在马镫上,上半身几乎伏在马鞍上,两只手紧紧握着铁戟,眼睛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匈奴人,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功劳在眼前闪耀。

“杀!”一阵怒吼,两军相遇,冲在最前面的两军将士出了“轰”的一声,最先接触的十几匹战马以及马背的战士都被撞得飞起在半空中。从服饰上看,被撞飞的大多是匈奴人,汉军将士因为有马镫借力,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被撞飞。

钱子墨飞马赶上,一手接过半空中飞舞的一个士卒,将他扔到一匹空鞍的战马上,右手长戟如毒蛇般的出击,在两个迎面冲来的匈奴人前一划而过,带着血珠狠狠的扎进了第

三个匈奴骑士的口。强大的冲击力将那个匈奴人顶得夹不住战马,从马背上被挑了起来,他瞪着眼睛看着单手握着长戟的钱子墨,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戟柄,另一手依然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战刀,恨不得一刀剁碎戟柄,然后再劈下这个汉将的头颅,可是他的战刀太短了,根本够不着钱子墨。就在他叹惜的时候,钱子墨抖手将他扔了出去,手中的长戟象灵蛇般在飞奔而来的一个匈奴人手臂上一掠而过,再次刺倒另外一个匈奴战士。

面对着汉军清一色的长戟,匈奴人吃了大亏,他们手中的战刀长度不过四尺,根本不是一丈开外的铁戟的对手,往往还没碰到对方,已经被汉军的长戟划破、刺中,哪怕他们想豁出命去想与汉人以命搏命,也根本找不到机会。汉人有马镫,根本不怕他们去撞,两人撞在一起,汉人最多是晃一晃,而匈奴人大部分都会落马,在近万人的骑兵冲锋中,落马基本就等于战死。

一个照面,胜负立判。

正带着中军准备减、调转马头的卫律回头看了一下,他惊恐的现自己的将士象是野草一般被汉人

无情的收割着,数量相差无已的将士迎上去,他们虽然很英勇,很无畏,但是却几乎不能阻挡汉人的脚步,黑红相间的汉人铁流,似乎根本不受阻碍的一般,顽强而快的向他涌来。

卫律粗粗一目测,心就凉到了底,左右两军经过这一个冲锋,已经彻底被打残了,就算有人能够活下来,数目也会极少,根本不可能再面对汉军的第二次冲锋。他心中惧意顿生,本来准备与汉人纠缠一番的打算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二话不说,立刻下令,继续跑,一直向北跑。

被汉军所向无前的杀伤力震惊的匈奴将士二话不说,快马加鞭,继续狂奔。

刚刚杀透阵势的钱子墨看着突狼奔,只能看到一点影子的卫律中军,气得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这时左右司马兴高采烈的来请示,匈奴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该怎么办。钱子墨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问道:“伤亡怎么样?”

“伤亡很小,基本不影响战斗力。”左司马笑着答道。

“将士伤亡大概在一成以内,匈奴人太弱了,跟豆腐似的,根本不经打。”右司马有些不过瘾的撇了撇嘴:“要不是卫律那个老小子跑得快,这一万人不够我们一个屯骑营吃的。”

“就是,大人,我们赶快回去吧,去迟了,卫将军他们可能连单于都抓住了。”一个军侯大声叫道:“我们大老远的跑来,要是只打了这么一个小仗,那岂不是亏大了。”

“就是!”附和声四起。

钱子墨再次遗憾的看了一眼卫律逃跑的方向,他略微考虑了一下,卫律先是学壁虎,自断一尾求生,现在又被自己一个冲锋干掉左右两军,只剩下一个中军,最多四千人,又被吓破了胆,估计是不能再回来了。卫将军大概已经和单于干上了,这个时候回去参战应该还来得及。

“回去!”钱子墨一扬手,下达了回军的命令。

众将士兴奋的大叫着,拨转马头,重整队列,向西南方

向跑去。他们很快就遇到了卫风的大军,让钱子墨很意外的是,两军对垒,但是大战却还没有开始。阵前有几个人正在交谈,但是主将卫风却站在高台之上,举着一个细长的管子正在观察对面的阵势。将士们排成四个队列,三个骑兵营在前,四个步兵营在后。让钱子墨奇怪的是,步兵营没有下马布阵,依然骑在马上冒充骑兵,看样子卫大人并没有打算采用他们常练的步骑配合的战术。

钱子墨命令手下的将士在屯骑营原本的位置列队,自己匆匆的赶到中军,一见到卫风还没说话,卫风先看着他笑了,冲他招了招手:“子墨,把卫律打跑了?”

钱子墨又得意,又有些惭愧的一笑,他在马上躬了躬身:“大人,属下无能,没抓住卫律,让他给跑了。”

“哈哈哈……”卫风仰天大笑:“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他也不值钱。伤亡怎么样?”

“我们的伤亡很小,不足千人,卫律部损失大概在五六千的样子,左右军被我们基本全歼了,中军跑了。”钱子墨不好

意思的挠挠头:“那老小子跑得太快,我怕耽误大人这里的大战,没敢追太远,所以……就回来了。”

卫风眨着眼睛想了想,挥了挥手说:“那你还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吧,等会儿最后一个出击,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大人……”钱子墨一听就急了:“我们这仗打得很轻松,基本没费什么力气,就不用休息了吧?”

“你放心,仗,有你打的。”卫风一看钱子墨着急的样子,忍俊不禁的笑了。

第073章 装备的优势

狐鹿姑单于驻马在小山坡上,看着对面的汉军十分紧张,汉军以出乎他意料的度径直杀过了卫律的阻击,顺顺当当的来到了他的面前,其势头之快过了他的想象,他心里不停的打鼓,卫律的一万人就这么不见了?汉军已经强悍到了这个地步吗?就在他看着漫山遍野的扑来的汉军,正准备吹号准备迎战的时候,汉军停下了,然后一个使者来到了阵前:劝降。

单于犹豫不决,他当然不是犹豫是不是要投降,如果他能投降,他早就投降了,他在犹豫能不能打。卫律下落不明,是战死了,还是逃跑了,前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汉人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他心里没有底。借着和汉人胡扯的时候,他派出斥候去打听卫律的消息。

卫律的消息还没到,他就看到从东北方面来了一群汉军,看旗号是汉军北军八校里的屯骑营,他们很快就并入汉军大阵,护住了汉军的右翼。单于的心提了起来,屯骑营应该是去追卫律的,既然屯骑营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那么卫律的下场就不妙了。

就在单于狐疑的时候,卫律派来的传令兵将卫律部惨

败的消息送到了单于的耳朵里。当单于听说卫律被汉军打得落荒而逃,损失惨重的时候,他的心再一次的提了起来。

单于的心情很快就影响到了身边的人,卫律惨败的消息就象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塘,荡起了一圈圈不安的涟漪。大军不安的骚动起来,轻声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时的有复杂的眼神向单于这边看过来。侍卫长胡图紧张起来,他凑进单于低声提醒了几句,单于这才恍然回神,眼下正是两军对垒的时候,不宜动摇军心。他干咳了一声,抬起头看着阵前谈判的使者,两人仿佛说了些什么,汉人使者摇了摇头,指着他的方向笑了两声,拨马回去了。

匈奴的使者拨转马头,来到单于面前,轻声说道:“单于,汉人十分嚣张,非要单于投降不可,他们说,再不投降,他们就要进攻了。”

“进攻?”单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强压着心头的恐惧,佯装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先进攻他吧。”

“单于?”使者不解的抬起头看着单于。单于一

举手,大声的出命令:“命令前军准备出击!”

号角兵“呜呜”的吹响了号角,浑厚的号角声压下了将士们的不安情绪,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夹起了的战马,抛弃了一切不合时宜的念头,开始缓缓起动。

卫风听到了匈奴人的号角声,他也立即传下了命令:前锋胡骑营出击!

激昂的战鼓声冲天而起,如惊雷一般打破了沉寂,在越来越急的战鼓声中,胡骑校尉赵破奴带着亲卫一马当先,高举手中的铁戟,第一个冲出了战阵。赵安国、曹宗带着部下,一左一右紧随其后,形成了雁形冲锋阵型的雁颈。在他们的身后,田锦江在左,卫督在右,开成雁形阵型的两翼,如奔腾而来的巨*,咆哮着向匈奴人冲杀过去。

人如虎,马如龙,万马奔腾,铺天盖地,势不可挡。胡骑营如同一只搏击万里的大鹏,展开双翼,掠过草原,直扑迎面而来的匈奴人。匈奴人不甘示弱,他们将马提到了极点,几乎伏在了马背上,紧握着手中的战刀,恶狠狠

的面对着越来越近的汉人。

双方相隔三百步。

“上箭”几乎在同时,两边传出一阵嘶吼声,除了最前锋的战士之外,几乎所有将士都拉满了弓,寒光闪闪的箭尖直指前方。

“放”

“嗡”的一声闷响,数千支长箭从阵中飞起,象一只巨大的乌鸦,带着人的利啸,展开了不祥的翅膀,向对面飞去。与此同时,匈奴人的阵中也飞过来一阵箭雨,两批长箭在空中交错而过,一触即分,扑进了对方的阵中。

长箭入体,扑扑有声,中箭的将士惨叫着,嘶吼着,有的伏在了马背上,有的则直接摔落在马下,被随后狂奔而来的同胞撞伤,踩死。

汉军都配备了铁甲,这时候起到了最大的防护作用,虽然这一阵箭雨也有不少将士中箭,也有不少人落马,但是比起匈奴人来,他们受到的影响却小得多。不少战士虽然被

箭射中,却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他们甚至顾不上拔到嵌在甲上的箭,紧接着再次拉开了弓,射出了第二轮箭。

而匈奴人则吃了大亏,除了高级将领,普通的匈奴士兵根本没有铁甲防护,他们身上的皮甲所能起到的防护作用实在有限,汉军射出的长箭又特别的犀利,在狂奔的战马上,长箭飞来的度更是惊人,长箭入体,往往连箭头都看不到,直接没入他们的体内。锋利的箭矢给他们带来剧烈的疼痛的同时,强大的冲击力还让他们夹不稳马鞍,纷纷落马。三轮箭过后,一万人的匈奴人前军损失已经过两千多人,大量将士的落马给后面的人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不少人撞上了同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掉了下去,流畅的冲锋阵型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临阵三,射出三轮箭之后,所有的人都收起了弓箭,重新握紧了武器,怒吼着杀向了迎面而来的敌人。“轰”的一声巨响,两军相撞。

赵破奴出一声怪啸,手中长戟锋利的戟刃从一个匈奴人的前一划而过,轻松的划开了那个匈奴人的披甲,同时在他

的前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紧跟着又刺穿了另一个匈奴人的前。飞溅的鲜血溅了赵破奴一脸,将他花白的胡子都染得通红。

闻着新鲜的血腥味,赵破奴热血沸腾,纵声大吼:“杀!”

汉军锋利的长戟占尽了优势,往往匈奴人举着刀还没近身,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排排长戟刺伤、划伤、捅下马去。而他们脚下的马镫也起到了极好的稳定作用,让他们得以腾出握着缰绳的手,双手使用长戟,更有力气大的将士一手握着长戟,一手端着手弩,冷不防就是一弩,更是让匈奴人防不胜防,吃足了苦头。

面对着汉军长戟带来的强大杀伤力,马镫带来的强大冲击力,铁甲带来的防护能力,匈奴人叫苦不迭,很快就落了下风。他们虽然悍不畏死,催动战马去冲,去撞,可是他们面对着脸上带着狞笑的汉人,还是没有更多的办法。汉军所到之处,匈奴人就象一排排不堪一击的草人一般,被割倒,被撞飞。

曹宗和赵安国斜插了过来,紧紧的护在赵破奴的前面,

并渐渐的将赵破奴与匈奴人隔了开来,杀得正起劲的赵破奴不经意之间现,自己的面前全是汉军,曹宗和赵安国一左一右,已经抢到了他的前面,形成了新的箭头。他破口大骂,喝令身后的传令兵,“让这两个竖子给我让开,老子要杀人。”

传令兵当然明白赵安国和曹宗的用意,他苦笑着,无可奈何的敲响了手中的小鼓。

赵安国怒声大吼,左手长戟,右手长刀,接连砍翻两个匈奴人,捅下三个匈奴骑士,杀得正起劲,根本没有听到中军赵破奴传来的消息。身后的传令兵听到了,大声叫道:“大人,校尉大人让我们让路!”

“让路?”赵安国抬头看到一个军官模样的匈奴人,顾不得多想,劈手甩出了长刀。长刀在空中翻滚着,带着啸声飞奔而去。那个匈奴人刚刚看到了势如猛虎的赵安国,回头刚下达命令要身边的人下手射杀他,刚刚转过头来,突然现阳光一暗,紧接着一柄战刀从天而降,扑的一声扎进了他的口。

“射!”他脱口大叫,

伴随着他的叫声,一股血箭从他嘴中喷出,他晃了晃身子,撒手松开了高举的战刀,松开了夹着马腹的两腿,摔落马下,随即被后面的战马踩死。他身后的护卫一见,勃然大怒,一起对着赵安国举起了手中的弓,射出了仇恨的箭。

“老大人要让你开道!”传令兵赶到赵安国身边,大声叫道。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身边有人大叫:“小心!”随着叫声,一支长箭穿过了护卫们举起的盾牌,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肋下。虽然有铁甲护体,可是长箭还是深深的扎入了他的体内,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赵安国抬头一看,勃然大怒,可是他还没得及说话,已经跟那几个匈奴人擦肩而过,回对再看时,那几个匈奴人已经被随后赶到了汉军将士挑在了戟尖。

“让什么让?给我冲。”赵安国不解的唾了口唾沫,骂了一声,戟指前方:“冲出去,杀透匈奴人的阵势,直接去干掉单于!”

受伤的传令兵咬着牙击响了小鼓,将赵安国最新的命令向后传去。

“杀,干掉单于!”后面的将士齐声怒吼,再次催动了战马。几十步外的曹宗似乎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对赵破奴要求他们让路的命令置之不理,他踩着马镫直起了身子,举起手中的长戟转身对着身后的将士们怒吼:“加,加,击杀单于!”

“击杀单于!”将士们兴奋的吼叫起来,猛踹马腹,再次加。

第074章 单于跑了

就在曹宗和赵安国形成的新的冲锋箭头,把赵破奴保护起来的时候,田锦江和卫督所率的人马也和匈奴人接触了,被曹宗他们犀利的冲杀打得被动不已的匈奴人一遇到到雁形阵的两翼,这才知道刚才的经历其实都不算什么。雁形阵的雁头旨在破阵,要用最快的度冲破对方的阵势,深深的楔入到对方的阵势里去,让对方左右不能相顾,而雁形阵的两翼,则是要将被分开的部分予以击杀。

所以卫督他们下手更狠,度不是很快,但是杀伤力却有过之而无不足。最前面的战士双手端着长戟,眼睛死死的盯着迎面而来的匈奴人,象割草的镰刀一样无情的割杀着。内圈的将士则将铁戟挂在马鞍桥上,不停的用手中的长箭射杀匈奴人,予以外圈的战友大力支持。匈奴人也不甘示弱,他们一面用长刀不停的砍杀着,一面用弓箭给以汉军以杀伤。他们的弓箭虽然在远距离时杀伤效果有限,但是到了十几步甚至几步的距离以内,还是能洞穿汉军的铁甲的,虽然未必一箭射杀,但是射伤是没有问题的。

伤亡开始急剧上升。

双方将士

杀红了眼,各自举着手中的武器,象看到了生死仇人一样,要将对方打落马下,取其性命,他们不成*人声的吼叫着,用刀砍,要戟劈,要箭射,甚至从马上跳起来将对方撞下马去。两军交汇的地方,很快就成了血肉的海洋,一个个将士倒下去,身后的人又奋不顾身的冲上来。

不死不休。

两军渐渐的搅在一起,度降了下来,喊杀声震耳欲聋,方圆两里的战场上,到处都是血肉横飞。

卫风站在马背上,仔细的看了一会正在厮杀的战场。胡骑营已经和匈奴人的前军搅在了一起,虽然占了上风,但是匈奴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单于的精锐战斗力也不弱,他们拖住了胡骑营的脚步。最前锋的曹宗和赵安国虽然已经快要透阵,但是仅凭他们去冲击单于的本阵,无疑是以卵击石。

“命令越骑营、屯骑营攻击单于左翼,命令长水营攻击单于右翼,中垒营、射声营下马,以品字形压上,命令胡骑骑营脱离战场,让开通道。”卫风一连串的下达了四个命令。

传令兵敲响了战鼓,令旗兵舞动着手中的战旗,一时间鼓声隆隆,战旗翻飞。

各营听到了中军的命令,纷纷开始行动。

正在与匈奴人厮杀的赵破奴得到了命令,立刻让人转告手下的几个军司马,聚拢起来撤出战场,剩下的匈奴人由步兵解决。杀得正性起的赵安国和曹宗听到命令之后,看着百十步外的单于大阵,心有不甘,他们立刻传回了已经快透阵的消息。赵破奴大喜,命令全营压上,不管身后的匈奴人,抱成一团向前冲击。

匈奴人一见汉人全部收缩阵型,以为已方占了上风,一个个都不敢相信的抬起了头,抹着脸上的汗和血,欣喜的向前看去,却见汉人那边跑过来一个黑压压的步兵阵,前面是盾牌兵,后面是穿着铁甲,手里举着斩马剑、大戟、长铩的将士,再后面是弩手,强弓手。他们不由得大吃一惊,立刻翻身上马,准备重组阵型,迎接汉人的步兵大阵。等他们上了马才现,情形比他们想得要糟得多,和胡骑营的这一番混战,一万前军已经

损失大半,还被分割在几个地方,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攻击。胡骑营虽然在快的脱离战场,但他们不是打败了,而是集结起来准备第二次冲击。

前军主将大骇,他一边命令大军重新阵型,一边向单于出了求援的号角。如果没有援军,他这剩下的两三千人,根本不是汉军步兵的对手,用不了小半个时辰,他这一万人就会全军覆没。

单于听到了他的求救,但是却无法派人来救他。

汉军两翼的骑兵一起动,他就现了,立刻派出左右两翼迎站。现在单于的手中只剩下了中军一万五千人,还要面对正在集结的胡骑营,根本不可能再过来救援已经被打残的前军。胡骑营虽然损失也不少,但是他们的士气却十分高昂,看他们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说不准就有可能冲击中军。

绝望的匈奴人前军很快就见识了汉军步兵的利害,盾牌兵举着大盾如墙而进,后面的长戟、勾铩从盾牌后面伸过来,无情的割取着匈奴人的性命,如雨的箭支从阵中飞出,倾

泻到匈奴的头顶上。匈奴人没有大盾,只能举起臂盾招架,他们的战马没有度,在汉人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冲击力,手中的长刀又砍不破汉人的大盾,除了弓箭还能起一点作用,几乎就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中垒校尉花强看出了匈奴人的困境,他果断的下达了前面的盾牌兵让出通道的命令。鼓声一响,盾牌兵忽然分开,后面的长戟兵、长铩兵、斩马剑手从空隙中蜂拥而出,抢圆了手中的兵器对着匈奴人就是一顿狂砍。成排的勾戟、长铩对于手持小盾长刀的匈奴人来说,简单是一场噩梦。如果说他们畏惧手持铁戟的汉人骑兵,那他们面对着手持钩戟长多铩的汉军步兵就不是畏惧,而是恐惧,没有了战马助威的匈奴人,就象被抽去了一半的灵魂,根本不是汉军步卒的对手。

但是最恐怖的还不是钩戟长铩,与斩马剑相比,勾戟长铩的杀伤力显然就小巫见大巫了。斩马剑双手握持,抡得象风车一阵,遇人斩人,遇马斩马,将士们排成排的向前冲锋,简直是所向披靡,经常是一剑下去,连人带马斩为两截。面对着斩马剑恐怖的杀伤力,匈奴人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们被杀得步步倒退,终于开始

溃败。

一万人奔腾而来,只剩下数百人狼狈而逃。

花强一面指挥手下保持队型,向前冲击,一面向卫风汇报战况,请求下一步行动的指示。卫风接到花强的消息,立刻传令中垒营、射声营保持队型,越过胡骑营先冲击单于中军。胡骑营随后跟上,一旦匈奴中军被打开了缺口,则立刻跟进,扩大战果。

花强得令大喜,带着将士们一路小跑,越过了胡骑营,直奔匈奴中军。赵破奴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他也没有去争执,胡骑营刚才与匈奴人一阵恶战,虽然斩杀了近七八千的匈奴人,但是也损失了两千多人,如果再和单于中军恶战,恐怕就算胜利也是惨胜。不如让中垒营和射声营先打开缺口,胡骑营再跟上,说不定还能逮着单于,捡一个大便宜。

单于见汉军已经集结完毕的胡骑营让出了正对面的战场,随即步兵涌了上来,很快就逼到面前,他看了一眼已经被打没了的前军,再看一眼被打得节节败退的左军和右军,犹豫了一下,下了一个让人想象

不到的命令:“撤!”

呜呜的号角声向四方传去,听到命令的匈奴人虽然有些不解,但是都执行了命令。一万五千单于庭精锐在一箭未的情况下,突然象决堤的洪水一样,撤了。

赵破奴第一个现了匈奴人的异动,他一面派人通知卫风匈奴人要跑,一面让花强立刻让出通道。中垒营和射声营刚刚摆好阵型,正准备向前攻击匈奴中军,只看到匈奴人一阵骚动,以为他们要开始进攻了,没想到却是要逃跑。等他们意识到匈奴人开始撤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明知道后面的胡骑营要追击,也来不及让出通道来。等他们让开一条路,胡骑营可以启动的时候,匈奴人已经撒开了腿开始狂奔。

“操!”白开心了一场的花强破口大骂。

赵破奴则连骂都来不及,他恨不得马生双翼,从中垒营和射声营的头上直接飞过去。中垒营和射声营一让开通道,他就纵马奔了出去。本来就心有不甘的卫督等人虽然心急如焚,也只得按步就班的等待着,等胡骑营全部起动

,匈奴人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就在这里,又传来了卫风禁止追击的命令,要求胡骑营协助击杀匈奴人的左军和右军,而中垒营和射声营则立刻赶到单于庭,准备攻击单于的王城。

单于带着中军一跑,左右两军更是没有斗志了,他们本来就被汉军杀得狼狈不堪,本来指望着单于会来救援,现在单于跑了,他们没有希望了,当然不会在这里等死。大溃败不可避免的开始了,匈奴人开始自的撤出战场,向四面八方狂奔。汉军杀得正起劲,哪里肯放,纵马直追,四个骑兵营不约而同的参与了追击,将匈奴人追得叫苦不迭。

四个骑兵营追击残敌的同时,卫风指挥着四个步兵营将姑衍山单于庭团团围住。匈奴王庭并不大,也没有高大的城墙,不过是一些土墙,形同虚设,根本没有什么防护效果,里面虽然有两万人守护,可是大部分是些老弱,面对着强大的汉军,他们虽然顽强抵抗,可是根本不是如狼似虎的汉人的对手,不过一个时辰,就被步兵营第一个冲破了城门,杀进了城里。

姑衍山单于庭易手。

第075章 卫氏城

落日时分,追击残敌的四个骑兵营回到姑衍山,向卫风汇报了追击的成绩,卫风立即下令将军府长史、主簿等人统计伤亡、所获。战果很快就统计了出来,此次大战,五万匈奴精锐除了单于的一万五千中军不战而逃之外,其他三万五千人被当场击杀两万余,近万人受伤被俘,还有七八千人逃脱其中包括卫律所部四千多人两万守护王城的老弱战死五千多人,一万五千多人被俘。汉军战死五千多人,一万多人受伤,其中胡骑营损失最大,伤亡达到一半。

“风弟,这么多伤员怎么处理?”卫登又是兴奋,又是头疼的来向卫风问计。匈奴人有近一万多伤员,汉军也有一万多伤员,要是全救治的话,医药可是大问题。拿下了匈奴人的单于庭,虽然缴获了大量的粮草、辎重、财物,可是却没有多少药物,匈奴人大部分还处在相信巫医的阶段,没有那么多的草药储备。

“匈奴人的伤员,重伤的就直接杀掉,轻伤的让他们自生自灭,替他们疗什么伤?能活的就让他去做苦工,撑不过去的,算他自己倒霉。”卫风根本不当回事,轻描淡写的对卫登说,“我们带来的医药是为了救我们汉军的性

命,不是为了救匈奴人的性命。记住,我军将士只能要救治的,一定不惜代价,战死的人,也要把遗体全部收存好,运回原籍去。”

卫登骇然:“那可是……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算什么,十万人也是这么处理。”卫风轻声笑了笑,他刚要出帐,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卫登说:“即日起,匈奴人每天只给一顿饭,粮食省下来有用。”

“噢。”卫登被卫风漠不关心的态度震惊了,他从来没有想到,对士卒一直很关心的卫风对匈奴人却是这么狠毒,居然把一万多伤员一个也不给治,让他们自生自灭。现在更狠,不仅不愿意浪费医药,就连充足的粮食也不愿意消耗,一天只给吃一顿。

“我们缴获了大量的粮食,将军不用担心。”卫登生怕卫风不知道实情,提醒道。

“再多也不能浪费。”卫风摇摇头:“第一,我们要在这里呆很久,粮食越多越好。第二,很快就会有大量的

汉人百姓和将士会赶到单于庭,多点存粮,总是好的。”

卫登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立刻下去准备了。卫风的话提醒了他,在草原上有大量的汉人百姓和将士,他们没办法穿越沙漠回到汉朝去,却能够跑到单于庭来投奔王师。与他们的命相比,那些匈奴人当然是可以放弃的一类了,这个道理不用卫风多说,卫登自己也明白。

占领了王庭之后,卫风一面让花强等人加紧时间抢修土城,一面派人将汉军占领单于王庭的消息送到各地,同时让人写了一封极其嚣张的信给左谷蠡王达林和左大都尉铁托,单于不识时务,拒不投降,已经被我打跑了,现在你们要是对单于之位有兴趣,可以早点来投降,要来迟了,可就没你们的份了。

然后,卫风就安安稳稳的在单于王庭定居下来,他甚至在新修建的城头刻了一个新的名城:“卫氏城”,以示单于庭已经正式成为大汉的一个小县城,从此跟匈奴人没关系了。

与此同时,卫风又让人送了一份口信给已

经快跑到北海的单于,北海冷啊,冬天恐怕不太好过。单于要是还想过两天安生日子,趁着本将军正和其他人接触的时候,你回来投降吧,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就算你要远遁,也把你的家人带走吧,我可没心思替你养着他们,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派人来把他们赎走,否则,我就把他们全杀了,省得浪费粮食。

单于接到口信后,勃然大怒。他恨不得把唾沫吐到卫律的脸上去,全是卫律出的馊主意,要跟汉人较量一下,基本把老本全丢光了,最大的问题是,因为逃得太匆忙,结果该带的什么也没带。要是早点逃跑,哪至于会将王庭里的东西全扔给汉人,哪会遭受这么惨重的损失?

可是单于不敢。

他带出来一万五千人,可是卫律现在也有一万五千人,他临阵脱逃,带走四千多人,半路上又遇到了从丁零刚征集过来的一万人,实力一下子就接近了单于。匈奴人是论实力说话的,卫律的实力已经接近了单于,单于就不能再象以前一样对待他,万一卫律火了,带着人去投汉人是小事,把汉人引来干掉他,才是大事。

所以单于虽然怒气冲天,却还得好声好气的和卫律商量:“丁零王,现在怎么办才好?”

卫律小心翼翼的答道:“大单于,眼下……还不能跟汉人翻脸啊。”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单于翻了翻眼睛,压着心里的怒气不快的说道。

“单于,匈奴人现在虽然四分五散,不能对汉人造成威胁,可是汉人想要一网打尽,也没那么容易。他们要劝降,当然还是劝降单于最有效。在匈奴人来说,只有单于最有号召力的。”

单于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卫律究竟想说什么。他瞪着卫律,一动也不动。

卫律有些紧张,他虽然是名义上的丁零王,但实际上对丁零人的控制力却有限得很,如果没有匈奴人在后面撑腰,天知道那些丁零人会不会半夜割了他的脑袋,然后一哄而散。对他来说,维持着单于的尊严,就等于保住他自

己的小命。可是单于显然不这么想,他临阵脱逃这样的事情单于都没有责怪他,不是单于信任他,恰恰相反,是单于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变化,生怕惹得他不高兴,换句话说,单于已经在怀疑他了。

这让卫律说话时少了几分自在,他再也不能象以前在单于一样说话了,要时刻提防着引起单于的误会,将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拉越深。

“单于,你认为汉人会在漠北呆多久?”卫律换了个问法。

单于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他现在现,自己对汉人的估计可能出现了重大失误。汉人把单于庭改成了卫氏城,显然是不打算再象以前一样撤回去了,难道他们要占着单于庭不走吗?单于十分狐疑,可是斥候说,汉人正把那帮俘虏当苦工使,日夜不停的在修城,有的地方城墙修到了三丈高,这显然是汉人内境大城的修法。这让单于不得不怀疑,汉人可能真打算把他的单于庭当县城了。

如果汉人不走,那他怎么办?老死在北海不成?

“我要夺回单于庭。”单于喃喃自语道。

“单于,怎么夺?”卫律又追问了一句。

单于的眉头皱得象个大疙瘩,他抬起手摸对生疼的脑门,十分犯愁。单于庭外一战,他是彻底相信了,装配了铁戟和马镫的汉军太强悍了,同等兵力下匈奴人根本不是汉军的对手。要想打败汉人,要么等他军粮断绝这个显然不太实际,单于庭的大量辎重丢了,现在是靠丁零人带来的辎重生存,他绝对会先比汉人断粮要么就是集结两倍于汉人以上的兵力,以兵力上的优势取胜。但是,哪来的兵力?

“如果昆莫他们都回来了,也许还有一战的机会。”单于叹了口气说道。

“单于说得对啊。”卫律连连点头:“单于,左贤王还有两三万人,以他和左校王的能力,挟裹着鲜卑人、扶余人,打败乌桓人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他们都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是

呢。”单于又叹了口气,他后悔之极,早知道会是这样,就不让昆莫去打乌桓人了。一想起这个,单于又恼火起来,打乌桓人的主意就是卫律出的,他无非是想把李陵和昆莫支开,如果李陵在,他何至于一败涂地,连单于庭都给丢了。

“但是左大都尉他们还有四五万人马,右贤王他们也有四五万人马,再加上这里的三万多人,如果全部集结起来,再征召所有丁壮入伍,单于手中还能有近二十万人,有和汉人一战的实力,就算是议和,也能得到比较好的条件。”

“他们还会听我的吗?”单于苦笑了一声。

“单于,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大敌当前,我想他们一定能分清轻重的。”卫律肯定的说道:“为了不让他们和汉人接触,请单于立刻派人先和汉人谈判。然后立刻派出使者,召集各部人马,现在是匈奴生死存亡的时刻,请他们一定要认请形势,不要再局限于自己的那一点小利,否则,我们就会被汉人各个击败,谁也讨不了好去。”

单于愣了片刻

,似乎有些被卫律说动了。他想了想,以一副诚恳的口气对卫律说:“丁零王,眼下能说得动他们的,恐怕也只你了。能和汉人打交道的,也只有你,你看……”

卫律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拍着脯说:“卫律愿为大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卫律那么忠心的样子,单于一时有些惭愧,看来自己这些天是误会他了,卫律虽然打仗不行,忠心还是有的,要不然不会甘愿冒这么大的险去说服诸王,和汉人谈判。

第076章 形势逼人

卫律马不停蹄的跑了一个多月,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他居然说动了达林和铁托等人和单于合兵一处,十几个小部落也没有多犹豫,都答应了还跟着单于行动,除了右贤王带先等人被乌孙和车师诸国给缠住了脱不了身之外,卫律居然奇迹般的又纠合起了十万大军。

单于大喜,越的把卫律当成心腹,忙不迭的催卫律到单于王庭来和卫风谈判。手里有了人马,单于又硬气起来,他让卫律带话给卫风,要想谈判,先撤出单于王庭,然后再谈。要不然就赶紧走,等十几万大军把单于庭一围,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单于说得很张扬,卫律却不敢这么说,他见到卫风的时候,刻意的保持了低调,他对卫风说,将军你现在占着单于王庭,单于就是想谈判,面子上也下不去,请将军暂且让一步,给单于一个台阶下,然后我们再谈判。

卫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手里握着一只金杯,漫不经心的看着卫律。卫律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跟着卫风手里的金杯转,他对这只金杯太熟悉了,那只单于的心爱之物,因为单于临阵逃脱,结果全落到卫

风手里了。当然了,落到卫风手里的,不仅这只金杯,连大阏氏都没跑掉。

“单于还好吧?”卫风看了卫律一眼,翘起嘴角笑了:“十几万大军,就你丁零部落能撑几天?恐怕不用我打,再过两个月,你们这帮乌合之众就该散了吧?”

卫律心中一寒,他看着卫风,勉强笑了笑:“匈奴人过惯了苦日子,可不是汉人,没有粮草就不能打仗。”

卫风哈哈大笑,他站起身来,戏谑的看了一眼卫律,淡然笑道:“还得多谢单于啊,给我留下了那么多的粮草,我这五万大军再吃半年都没有问题。不过,我很怀疑你们还能不能撑到半年啊。丁零王,不要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你们匈奴人的情况,我比你还清楚。”他举起金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不等卫律回答,又接着说道:“你们想撑着,就先撑着吧。我先跟你说另外一件事,我这时来了不少汉人百姓和将士,这卫氏城有些住不下了,你回去问问单于,那些贵人他还要不要?如果要,就赶快拿钱来赎,实在没钱的话,用战马也行,如果不要,我就替他代劳,把他们全砍

了。”

卫律大惊,他仔细打量着卫风的神情,卫风虽然说得很轻松,却没有什么说笑的感觉,他的那副不耐烦的神情让卫律觉得,如果单于不拿钱来赎,他有可能真把那上千的贵人全给当羊宰了。他一时觉得喘不过气来,眼角禁不住的抽搐着,想了片刻,才强作镇静的说道:“将军,这些贵人的亲人,可有不少都手里握着人马,你把他们全杀了,恐怕匈奴人想投降也不会向将军投降了。将军就不怕逼急了他们,跟将军玩命吗?再者说了,你们汉人以和为贵,将军如果这么好杀,将来回到朝中,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吧?”

卫风打量了卫律一眼,扑哧一声笑了。他大步走到卫律面前,很随意的拍了拍卫律的肩膀,赞了一声:“丁零王,要说还是你这种在我汉朝呆过的人明白事理。不瞒你说啊,长安城现在热闹得很,全国的儒生、贤良、文学都聚到长安了,在石渠阁议政呢。这些人真的很烦啊,天天在陛下面前说我穷兵黩武,浪费国家钱财,好杀成性。丁零王,你说这些人要不要脸,他们不敢说陛下,就把罪名推到我的头上。再说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这才杀了几个人,怎

么能叫好杀成性呢,我算了一下啊,从我到北疆来,我才杀了五万多人啊,五万多人多吗?不多啊,丁零王你知道不知道,左校王李陵、左贤王昆莫和乌桓王白鹿在乌桓山大战,一仗双方死伤就过五万人啊。”

卫风象是找到了知音似的,拉着卫律大叹苦经,好象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却把卫律听得心惊肉跳。左贤王昆莫和左校王李陵与乌桓人大战的消息,他只在达林和铁托那里零星听到一点,具体战况他并不清楚,现在听卫风说他们大战,一仗就死伤五万,不禁大惊失色。他不太敢相信卫风的话,哪知道卫风越说越来劲,居然从案上找出刚刚送到的军报递给卫律看:“丁零王你看,上个月,左贤王昆莫与乌桓王白鹿在乌桓山相遇,昆莫四万人,白鹿六万人,昆莫没敢打,后路二百里,等到左校王李陵带着两万大军赶到,双方各有六万人,这才开始较量……”

卫律越看越心惊,一把从卫风手上抢过战报急急忙忙的看了起来。大战的情况上面写得很清楚,双方各有六万人,乌桓人有地利,有汉军提供的装备,白鹿打得也很谨慎,李陵虽然骁勇善战,诡计百出,但是白鹿六万人

牢牢的抱成一团,坚决不分兵,李陵虽然抓到了几次战机,却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反倒是昆莫打急了眼,最后沉不住气,被白鹿抓住机会团团围住,李陵被逼无奈,只得摆开战阵和白鹿死磕,双方于十天前在乌桓山决战,十几万大军展开厮杀,连着打了三天,结果还是打了个平手,乌桓人战死三万,匈奴联军战死两万多,看起来匈奴人占了便宜,但是乌桓人虽然战死三万,由汉军提供装配的三万铁骑损失却不过万余,匈奴人战死的两万多里面,却有一万多是匈奴人,联军死伤只有万余。匈奴人实力大减,联军军心开始动摇,扶余、鲜卑、肃慎都不愿意再给匈奴人卖命,与匈奴人保持了距离,结果失去了李陵的指挥之后,他们被白鹿抓住了机会,连连击破,损失惨重,等他们醒悟过来,重新归到李陵的指挥之下时,总兵力已经降到了三万人以下,六七万联军损失过半,而乌桓人的手里还握着三万多装备到了牙齿的铁骑,汉人的粮草源源不断的送往乌桓山,更让人觉得心寒的是,幽、并边军正虎视眈眈、枕戈待旦。

卫律看得冷汗长流,他恍惚有些明白卫风的用意了。他下意识的相信了卫风的话,卫风把这些文件给他看,并不是什么诡计,而是是向他

炫耀实力,乌桓人也好,匈奴人也好,都被他耍了,这一战过后,不管是乌桓人白鹿还是匈奴人昆莫都大伤元气,再也没有实力和汉人讨价还价了。

“丁零王……丁零王……”卫风见卫律一句话也不说直呆,推了他几下。

卫律一惊,摇了摇有些昏胀的脑袋,总算回过神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卫风的笑脸,一阵阵的胆寒,这个年轻人手段太狡猾了,他装备了三万乌桓人,看起来是吃了亏,却反过来把乌桓人当成了恶狗,替他狠狠的咬了匈奴人一口,把匈奴人咬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将军好手段。”卫律心悦诚服的拱了拱手。

卫风盯着卫律的眼睛,好半天才露出一丝笑容:“还是丁零王聪明,这么快就知道本将军的用意了,不过,太迟了。匈奴人的左臂,已经断了,至于右臂……想必丁零王也不会一无所知吧?”

卫律苦笑了一声,抬起手臂擦了擦汗,点点头:“我也知道

一些,右贤王、右谷蠡王正和乌孙人、车师人、楼兰人大战,损失也不少。”

“哈哈哈……”卫风仰天大笑:“丁零王只知道和右贤王、右谷蠡王大战的是乌孙人,车师人、楼兰人,却不知道指挥这些人的全是我汉朝派出去的将领吧?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在乌孙指挥大军的,是天子使者傅介子、护乌孙校尉常惠,在居延指挥楼兰、车师大军的,是轮台校尉赖丹、军司马郑众、任朝,还有护羌校尉赵充国,三月以来,大小一十三战,击杀右贤王、右谷蠡部落共两万八千多人,俘获牛羊百万头,挺进匈奴领地三千余里,你们匈奴人的右臂……也断了。”

卫律冷汗涔涔,呆若木鸡。

“只有我这个将军最懒啊,不想追到北海去和单于拼命。偏偏那些儒生不长眼睛,反说我好杀,真正是天理良心,我好杀吗?我觉得我已经是仁义至尽了啊?”卫风摊开双手,一副委屈透顶的模样。

卫律哭笑不得,他看着神色轻松的卫风,心悸不已。卫风当然不是偷懒,

他在卫氏城没有闲着,他在等左右两路人马斩断匈奴人的左右臂之后,再与单于决战。到了那个时间,单于还有地方可逃吗?

“好了,情况我也和你都说了,你回去告诉单于,要是想打,就在你们粮草断绝之前打,要不然军心恐怕不稳,又要搞出未战先逃的丢人把戏来。要逃,就趁着天气还不错,赶紧逃吧。将军我这两天忙着修城,修好了城,才会去追他。”卫风忽然转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卫律:“丁零王,你看我这卫氏城修得怎么样?比你们王庭还坚固吧?”

卫律无言以对,过了好半天,他才说了一句话:“将军,你当真要单于向你投降吗?”

“那还用说?”卫风一瞪眼睛,“他不想投降,我就杀了他。反正想当匈奴单于的人多的是,这么多贵人,我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以当单于。对了,大阏氏不是一直想让他儿子桑昆当单于吗,我看那就是个不错的人选。还有那个昆莫,现在已经被白鹿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相信只要向他示意一下,他会很乐意当这个单于的。”

第077章 吃不饱的大阏氏

卫律没敢多说,虽然他知道卫风这是裸的威胁,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卫风的实然进兵,匈奴人已经陷入了困境,五月的龙城大会被他给搅了,七月的蹀林大会看来也悬了,如果卫风真的占着单于庭不久,恐怕明年正月的集会也将成为一个笑柄单于庭都被人占了,匈奴人的面子算是彻底丢光了。眼下左翼右翼都因为汉人的诡计而奄奄一息,匈奴的存亡,就取决于单于的最后决定。

他不敢耽搁,急着要赶回去见单于商量对策,走之前他提出要见大阏氏一面。卫风脸上露出了一副我很理解的笑容,其中暧昧的意思让卫律无地自容。

大阏氏一看到卫律,就象失散了很久的家人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团聚,平时的精明和机智全不见了,拉着卫律的手臂号陶大哭,她的儿子桑昆拉着她的衣摆,也在一旁紧张的抹眼泪,看起来极是感人。

卫律被大阏氏的亲热搞得很尴尬,他觉得旁边的王汉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怪异,连忙推开了大阏氏,躬身下拜:“大阏氏,你受苦了。”

大阏氏泪水纵横的脸上也飞起两片绯红,她抹了抹眼泪,胆怯的瞟了一眼故意把头扭过去不看的王汉,言不由衷的说道:“还好,还好,就是吃不饱,天天饿得难受。”

“吃不饱?”卫律大吃一惊,这才现大阏氏全无以往的丰腴,脸颊都陷了下去,颧骨高高的耸起。

“汉人每天只给我们吃一顿。”大阏氏紧紧的拉着卫律的手不放,委屈的说道:“你回去让单于快点赎我们回去吧,桑昆天天都喊饿,再在这儿呆几天,说不定我们母子就被饿死了。”

“岂有此理。”卫律大怒,拨开大阏氏的手,转身就冲出了大帐,几步赶到卫风的大帐里,冲着卫风吼道:“卫将军,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份了,大阏氏不管怎么说都是匈奴人的国母,你怎么能不让她吃饱呢?”

正在看文书的卫风抬起头,拦住了上来就要揍卫律的卫士,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她是匈奴人的国母与否,关我什么事?我只知道她是的我俘虏。要不是看在她还能换

点钱的份上,我早就把她和一个普通妇人一样赏给将士们了。怎么,丁零王心疼了?那就快点不赎人啊,你们要是再让我这么等下去,这一天一顿可都没得吃了,到时候,丁零王的心就是碎了也没用。”

说完,卫风戏谑的看了面红耳赤的卫律一眼,一点将军的风度也没有的笑了起来。卫律气得七窍生烟,可是面对着不正经的卫风,他又没有办法,这个人显然并不把自己当将军,所以他也不想摆什么架子,对于这种不要脸的人,你是没有道理好讲的,对他来说,没有利益的话都是空话。

“卫将军……”卫律看着好整以暇的卫风,憋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个办法来:“卫将军,你不是说准备让桑昆做单于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将来他当了单于,也能感激将军,要是你现在虐待他,他就是当了单于,也会对将军心怀愤恨的,匈奴又怎么能安心的做大汉的属国呢?”

卫风摸了摸下巴,没有说话,但是看样子似乎被卫律说动了,他点了点头说:“丁零王这话说得有道理,这么说,这个桑昆确实不太

适合当单于了。”

信心满满的卫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吐血,他没想到卫风会这么想,仿佛谁当单于只是他一个人的决定而已。他本来想威胁一下卫风,让卫风对大阏氏他们好一点,没想到卫风很光棍,一旦现桑昆可能对他不利,干脆要把桑昆的路堵死。卫律甚至觉得,自己这句话给大阏氏和桑昆惹了祸,难保他一出单于庭,卫风转身就把桑昆给宰了以绝后患。

“将军”卫律急了,脑子飞快的一转,立刻就换了副笑脸:“将军,桑昆是最好的单于人选啊。他是单于的爱子,由他继位可以安抚匈奴人心。就说他自己,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只要将军略施恩惠,他就会铭记在心,一辈子感激将军的大恩大德,更何况是让他继任单于这种大事呢。不仅如此,大阏氏也会感激将军一辈子的。”

“真的?”卫风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

“当然,匈奴人对母亲最尊敬了,将军如果能对大阏氏宽待些,大阏氏一定会十分感激,将来桑昆继了位,大阏氏

一定会让他对大汉效忠的。”卫律忙不迭的说道,说得太急了,有些颠三倒四,不过其中的意思倒是说明白了。

卫风若有所动,他想了想,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母子吃饱饭,不过,你不要让我失望,要是让我失望了,我会把他们这些天吃掉的牛肉羊肉要他们的肉来偿的。”

卫律干笑着点点头,一点也不敢怀疑卫风的说法。卫风站起身来,在大帐里转了两圈,又站到卫律面前:“丁零王,既然你也希望桑昆做单于,我们不妨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卫律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卫风要说什么,故意装糊涂的问道。

卫风有些不快的瞪了他一眼:“丁零王,何必装糊涂呢。你和大阏氏的关系我是很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卖你这个面子,你真当我是怕桑昆当了单于对我不利?我实话跟你说,昆莫那边已经没法打了,他很快就会向我低头,李陵……”卫风似乎一时说漏了嘴,随即紧紧的闭上了嘴巴,有些不安的看了卫律一眼:“昆莫年富力

强,手下还有兵,岂不是更适合镇抚匈奴?”

“将军差矣。”卫律连忙摇头:“昆莫志大才疏,而且他已经成年,多次与将军大战,这次又和白鹿血战一场,他岂能轻易向将军低头?再说了,他就是想投降,可是白鹿能答应吗?他可是砍了难楼王的级,白鹿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岂能和他善罢干休?”

“这……”卫风有些为难的摸着下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只有桑昆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年幼,手上也没有汉人的血,容易向大汉效忠。再有大阏氏和……我辅佐,一定会安份守已,不会给将军惹麻烦。”

卫风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服气的问道:“可是单于还在,他手上还有十几万人马,桑昆就是想当单于,困难也不小吧。”

“这个请将军放心。”卫律松了一口气,拍着脯说道:“只要将军能由桑昆继任单于,我愿意回去说服单于向大汉投降,单于经此大

败,无法向匈奴人交待,他这个单于做不长的。”

“你能做得到?”卫风似乎不太相信卫律,摇了摇头。

“现在大军全由我的丁零提供,我手下还有两万精锐,我说的话,单于还是会听的。”卫律大包大揽,成有竹。卫风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管他真的假的,我姑且就信你一阵子。要是单于不来降,你也另怪我食言。”

“不敢。”卫律连连点头,又说了几句,转身再去找大阏氏。大阏氏和桑昆母子正围着一盆肉狼吞虎咽,那副饿急的样子跟穷人没什么两样,一点风度也没有。看到卫律进帐,大阏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丁零王有办法,和汉人一说,就让我们吃上肉了。”

卫律苦笑了一声,转身看了看王汉:“大人,我想和大阏氏说两句话,不知道能否行个方便?”

王汉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你等等,我请示一下将军大人。”说着,对一个玄甲卫士使了个

眼色,让他去请示卫风。不大一会儿,那个卫士回来了,附在王汉的耳边说了两句。王汉听了,对卫律点头示意:“将军大人同意了,给你们半个时辰。”

“多谢多谢。”卫律感激不尽的连连拱手。

王汉咧嘴笑了笑,转身挥了挥手,带着卫士出了大帐。卫律怜悯的看了一眼嘴里塞得满满的桑昆,转身看着大阏氏,半天没有说话。大阏氏被他严肃的神情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里的肉,不安的看着卫律:“丁零王,你这是怎么了?”

卫律怔怔的看了她半天,好一会儿才说:“大阏氏,你还想让桑昆做单于吗?”

大阏氏愣了一下,这些天被关在单于庭,单于的音讯全无,她整天想的就是如何能让桑昆吃饱了,做不做单于的事情已经全抛在脑后了,忽然之间卫律又提起这句话,让她一时有些转不过脑筋来,只知道愣愣的看着卫律,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大阏氏,如果你

还想的话,眼下有个机会。”卫律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大阏氏说道。

“什么机会?”大阏氏眼睛一亮,下意识的问道。

“汉人将军要逼单于投降,单于十有**是不会降的。汉人将军也估计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要提前选一个人做单于。他现在考虑的就是昆莫和桑昆,如果大阏氏还有心,我有办法让他选择桑昆。”

“你和汉人有勾接?”大阏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第078章 战与和

“我和汉人有个屁勾接。”卫律一下子恼了,不快的看着大阏氏。大阏氏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惊慌的看着卫律。卫律叹了一口气,就把当前的情况说了一遍:“汉人已经占了单于庭,在这里筑城,并且改名叫卫氏城,看样子,汉人是不打算象以前一样打完就退了。匈奴的情况很危急,单于虽然手上还有十万大军,但是没有粮草,如果不能尽快的夺回单于庭,并且拿回单于庭的粮草、牛羊的话,今年冬天不用汉人打,匈奴人就能饿死一大半。因此单于十分想和汉人议和,但是汉人却要求他投降,单于犹豫不决,汉人没耐心了,要重选一个单于。”

“他们为什么要重选单于?”大阏氏不解的问道。

“他们总不能一直把大军驻扎在单于庭的,这里最多只能留一些人马镇抚。”卫律解释道,“他们当然想要一个听话的,从这一点来说,桑昆是最合适的人选。”

“做汉人的狗?”大阏氏有些犹豫的反问道。

“那你是希望他死了?”卫律恶狠狠的问道

:“那个汉人将军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贵戚少年,听说在长安的时候就是一个混混。如果你让他觉得桑昆可能对他不利,他不会介意先把你们杀掉的。且不说昆莫现在已经被他打得奄奄一息,就说这里……”卫律用力跺了跺脚,“就有上千的匈奴贵人,他随便选一个出来,只要有大汉在背后撑腰,就没人敢不低头。你不想当狗,可有的是人想当狗,想想当年投降汉人的浑邪王现在过的什么舒心日子,你就知道有多少匈奴人盼着给汉人当狗都没机会了。”

卫律说得穷凶恶极,把大阏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才冒出来的一点匈奴人的骄傲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在当狗和被人当狗宰了之间,她很快就选择了正确的方向。“汉人能答应吗?”

“现在答不答应,都是空的。”卫律见大阏氏想通了,这才松了口气。他生怕大阏氏一根筋,拒绝了汉人的好意,桑昆死了,大阏氏死了,对他来说都不是大事,但是让昆莫做了单于,他卫律就会一无所有,这一点让他无法接受。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安排好一切的。记住,这段时间把嘴巴管紧一点,什么话也不能说。”

“我知道了。”大阏氏胆怯的点点头,为了桑昆的性命,她现在只有听卫律的安排了。

卫律又吩咐了大阏氏几句,这才离开在卫氏城,他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向单于汇报。

狐鹿姑单于正等着心焦,一见卫律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连忙把他请进大帐,卫律刚刚坐定,他就心急火燎的问道:“单于庭怎么样,汉人答应了没有?”

“单于庭已经成了卫氏城,汉人在那里修起了城墙,已经修了一半,再有一两个月,就能全修好。”卫律当头给单于抛了一盆冷水,然后接着说:“汉人很贪婪,他们不仅要占着单于不走,还要更多的财富。那些匈奴的贵人被他们当牛羊一样的养着,等单于派人去赎,现在他们过得很可怜,一天只有一顿饭吃,单于再不派人赎,不用汉人杀,他们就能饿死。”

单于看着卫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愣了半天才说:“丁零王,不是我不想赎他们,是我没钱。单

于庭的财富全被汉人抢去了,我就是想赎他们也没有钱啊。”

卫律知道这是实情,他接着又说:“单于,现在已经是七月了,再拖下去,到了秋天这北海可就不能呆了,单于不想回到单于庭过冬吗?”

“想啊,可是汉人能让我回去吗?”单于没好气的说。

“单于,要想回到单于庭,只有两条路。”卫律沉吟了很久,才轻声说道。

“哪两条路?”单于盯着卫律的眼睛,眼角不停的抽*动着,嘴唇咬得紧紧的,鼻翼扇动着,气息十分粗重。他是真的急得上火,却又无计可施,眼下只有把希望放在卫律身上了。

“第一条路,向汉人投降。”卫律看着单于,缓缓的说道:“单于如果向汉人投降,可以要求他们遣回贵人,并且放还一些财物。就算是单于庭要不回来,单于还可以占着龙城,冬天至少不用在这里过。”

“投降?”单于的眼角不受控制的直跳,他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这个建议,可是实际情况又让他不敢轻易拒绝,不投降就要击败汉人,否则他就真能如卫律所说,在北海过冬,真是如此的话,这个冬天就要饿死很多人,而且他不敢保证,他不投降的话,其他人会不会跟着他走。

“还有其他的路吧?”单于不甘心的问道。

“有。”卫律应声答道。

“什么路?”单于一听,立刻追问道。

“和汉人一战,打垮他们,夺回单于庭。”卫律大声说道。

单于愣了一下,他有些犹豫的看着卫律:“这……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卫律坚定的摇了摇头:“单于,汉人正在修城,再过两个月卫氏城就能修好,到时候再攻就要花更多的力气。就算能攻下卫氏城,但是汉人已经将单于庭的粮草、牛羊消耗殆尽,单于拿到的

也是一座空城,与其到那时候再打,不如现在就打,或许还有点剩余。这是其一。”

“嗯……”单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示意卫律继续说下去。

“我们留着守城的人,被汉人虐待了两个多月,现在正是怨气正盛的时候,他们盼单于杀回去,就象的羊儿盼着鲜嫩的青草,单于和汉军大战,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在城里配合单于。这是其二。”卫律举起手,竖起两根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单于,又接着竖起第三根手指头,大声说道:“第三,汉军在单于庭呆了两个月,已经放松了警戒,而他们的步卒大军一直没有赶到单于庭,显然是不相信单于还有实力再打回去。现在单于庭的汉军只有四五万人,而单于有十万大军,如果能攻其不备,完全有把握夺回单于庭。如果单于犹豫不决,就算单于愿意在北海过冬,只怕其他人也会不安,万一人心散了,单于再想和汉人大战,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单于站定了身子,用力的揪着颌下的虬须,眼皮不住的跳动着,脸颊不受控制的一抽一抽的。卫律最后一句话刺中了他的心病,他

最担心的还不是汉人,相反是那些已经聚集起来的大军,这些人如果有异动,他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们,会愿意打吗?”单于犹豫不决的问道。

“单于,你可以把两条路都摆在他们面前,由他们选择。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都是大家的决定,是降是战,他们都不能对单于有什么异议。”

“这倒是个办法。”单于想了半天,叹了一口气,眼下只有这个办法比较可行了,“召集诸王议事。”

单于没有多客气,也没有隐瞒,把目前的情况和盘托出,就连卫律在汉人那里听到的左右两翼的情况都说了。他最后对面面相觑的众人说道,匈奴人最后的实力都在这里了,大家商议一下,是战还是降,如果是降,匈奴人的骄傲就到此为止,大家一起去做汉人的狗,从此看汉人的脸色行事。单于庭是不要想了,如果汉人还给面子,能把龙城保住就不错了。

众人犹豫不决,不少人想

投降,可是谁也不想先开口,他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个也不说话,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单于接着又说,如果你们不想投降,那就和汉人一战。我们的兵力是汉人的两倍,还是有一定的机会的。单于庭的汉军是汉人的精锐所在,是他们最后的精锐骑兵,就算不能把他们全歼,只要重创了他们,汉人就会失去最优秀的骑兵,他们再想纠集起来大军横绝沙漠,没有几年的功夫是不行的。果真能把汉人赶出草原,那么他们还有机会翻身。

单于最后又提出了一个极有诱惑力的问题,匈奴人的左翼和右翼都被人击败了,他们已经不配拥有现在的领地,如果能在单于庭击败汉军,那么他将按照各自的功劳重新分配草原。

这句话一说,原来观望的众人一下子兴奋起来。

卫律跟着又说了一句话,打消了众人最后的疑虑。他说,这次大战即使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把汉人赶出草原,但是只要把他们打痛了,让他们意识到草原还是匈奴人的天下,那么再

和汉人谈判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不用象现在就投降一样,永远被汉人踩在脚下。

“打!”一个小王猛地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大声吼道:“不管结果如何,先打了再说。”

其他人犹豫了片刻,也一个接一个的站起身来,或坚决或迟疑的表达出了意见,不管是不是投降,都要先和汉人打一仗再说。

单于大喜,随即开始安排大战的布署。

第079章 风雨欲来

天子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如果没有沉重的喘息声和剧烈起伏的膛,看起来他和雕像并无二样。金日和张安世互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叫道:“陛下”

天子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们的话。金日和张安世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的闭紧了嘴巴。这些天,从各国聚集起来的数百个贤良、文学以及在京的儒生、博士在石渠阁大辩,讨论朝政,张安世奉诏旁听,每天将议论的主要内容抄录下来给天子听。开始的时候只是讨论些学术问题,慢慢的就转到了当前的政策,渐渐的就说到了盐铁专卖的事情,那些贤良文学仿佛一下子来了热情,争相对丞相暴胜之、御史大夫商丘成问,以圣人经义责备他们与民争利,横征暴敛,以至天下不安,灾异屡起。暴胜之和商丘成哪里说得过他们,没用多长时间就败下阵来,只有搜粟都尉桑弘羊据理力争,他虽然经学水平一般,但是行政能力过人,针对贤良文学责备的问题,他摆出一项又一项切实可靠的数据,极力论证当前的政策虽然造成了一定的问题,但是却是必不可少的,总算守住了最后的防线。



是那些读书人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抓住朝政中出现的弊端,大肆责问,由盐铁专卖说到流民问题,由流民问题说到土地兼并,再说到大军在北疆旷日持久的征战,渐渐的扩展到针对天子登基以来,一改本朝和匈奴和亲的成例,改而和匈奴人大战的方针的正确与否。

这些言论彻底激怒了天子,他几十年引以为豪的功绩,一夜之间似乎都成了他的罪过,成了他获罪于天的原因,而几个公主和皇子接二连三的死于非命,就成了上天对他的惩罚。

天子一气之下病倒了。要不是参与大辩的人太多,生怕杀人太多会让人联想到秦始皇,天子恐怕早就要动手杀人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怒不可遏,隐隐的,他对启动这次大辩有了些后悔和后怕。自己还在世,这些人就如此指责他,如果他过世了,那还了得?看来真被卫风不幸而言中,太过尊宠这些读书人,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让他们说去吧。”天子勉力抬起头来,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朱漆大柱:“让他们说个痛快,我倒要看看,朕的罪过究竟有多大,否则等朕一闭

眼,他们再说什么朕都听不到,岂不是更委屈?”

“陛下圣明。”张安世和金日异口同声的说道,心里却十分复杂。从自身的立场看,他们对那些儒生并没有什么好感,金日是匈奴人,是儒生嘴里的蛮夷,张安世出身酷吏,虽然他自己的经学水平不错,但还是不入儒生的眼,儒生得势并不是他们希望的结果。但是他们从天子的口气中听出不祥的预兆,又不得不为那些儒生担心,天子这是因为法不责众,不想牵连过广,以至天下不安,以至于北疆的战事半途而废,所以才强行摁下了怒火。但是现在忍了,不代表以后就会忍。一旦北疆的战事结束,天子迟早要收拾那些口无遮拦的儒生,泄他心里的怒火,而这一天,并不会太遥远。

“北疆可有消息来?”天子喘息着问道。

“两个月前,车骑将军在姑衍山大败单于……”金日刚说了两句,就被天子打断了。天子不快的说:“这个朕知道,捷报已经到了一个多月了。朕问的是有没有最新的消息。”

“没有。”金日轻轻的摇了摇头:“车骑将军一直在修……卫氏城,并没有派兵出击。”

“他在搞什么?”天子茫然的摇了摇头:“北军八校全呆在这个卫氏城,不去追击单于,他当真想把这个卫氏城当成他的家,不回长安了?”

金日和张安世闭口不言,他们也搞不懂卫风不去追击匈奴,却在修这个卫氏城到底是什么用意。不过姑衍山到长安四五千里,情报没有那么快,也许现在卫风正和匈奴人大战呢,甚至捷报已经在路上,谁又知道呢。

天子似乎也不指望他们回答,他一边喘息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过了好一会才现张安世他们还静静的站在一旁,他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好好听着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不要乱说话。”

“唯。”金日和张安世如逢大赦,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大殿里静了下来,只有天子沉重的喘息声象风箱一样拉着,过

了一会儿,天子看着不远的淖五说:“让菁儿进宫来一趟。”

“唯。”淖五轻声应道,看了一眼天子,见他喘得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这才转身去了。

卫府,卫不疑、刘菁、杜宇、淖五环坐在一起,互相打量着,谁也不说话。沉默了好久,还是卫不疑先按捺不住了,他对刘菁说:“翁主,还是写信给风弟吧,他在卫氏城呆得太久,恐怕不太妥当,那些读书人嘴毒得很,万一再说出个拥兵自重,图谋不诡的话来,可就不好了。”

翁主刘菁咧了咧嘴,无声的苦笑了两声,细长的手指着手里的漆杯,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杜宇说:“杜先生,石渠阁那边还能控制住吗?”

杜宇为难的摇了摇头,嘴角抽*动了两下,面带愧色的说:“杜宇无能,有负将军所托,那些儒生办事不行,说起圣人经典来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孔家的人虽然有心帮忙,可是一虎难架二狼,实在抵挡不住,要不是桑大人了得,恐怕早就败下阵来了。”

“这可怎么办?”卫不疑也有些急了,“他们要是得了势,北征的事就会不了了之,到时候岂不是白忙一场。”

“这倒不会。”杜宇摇了摇头:“就算将军现在退回来,这次战果也已经很不错了,打下了单于庭,击杀单于精锐五万余人,将单于赶到北海,逼降了乌桓人,就算东西两线的战绩不算到将军头上,将军也算是战功赫赫,回朝之后,短期之内不会有人能撼动将军的地位。”

“那就让他见好就收吧。”淖五叹息了一声:“陛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再拖下去,恐怕会出意外。”

“能出什么意外?”刘菁等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淖五。淖五摇头不语,刘菁和卫不疑都有些不解,杜宇却有些明白了。他想了想说:“陛下要翁主进宫,想必是想问钩弋夫人的事吧?”

淖五赞赏的看了杜宇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翁主,

钩弋夫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动?”杜宇转过头问刘菁道。刘菁撇了撇嘴,不屑的看了一眼杜宇:“夫人是个妇道人家,身后又没有任何可以凭借的势力,她能有什么异动?”她咽下了后面的话,却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在她看来,男人们想得都太复杂了,卫风是夫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势力,卫风不回京,夫人哪里敢有什么异动,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一直防着夫人。

“这么说,天子可能随时会召王孙回京。”杜宇肯定的说,“北疆的战事必须尽快结束,将军越快回到京师越好。”

“为什么?”刘菁和卫不疑异口同声的问道。

“陛下要确定继位之君,需要有信得过的人镇住局面。”杜宇有成竹的说道:“同时,他还要可靠的人保证钩弋夫人和六皇子的安全。”

“原来如此。”卫不疑恍然大悟,刘菁也吃惊的掩住了嘴巴,淖五却不动声色的看着杜宇,这个年轻人很聪明,他猜测的天子心思基本和实际情况相去不远。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刘菁紧跟着问道。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钩弋夫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她也在等卫风回来,希望卫风能支持她,就算刘弗陵不能登基,也要为他争取一个好的地盘称王。

“让夫人稍安勿燥,当此之时,千万不要再给陛下造成不便。”杜宇果断的一挥手,直视着刘菁的眼睛,很郑重的说:“陛下能多支持一天,就会给将军多一份机会。如果这次能击杀单于,不仅卫家的地位有了保障,钩弋夫人和六皇子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刘菁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那我立刻进宫,尽全力为陛下延命。”

“一切尽在翁主掌握。”杜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刘菁和淖五走了,杜宇收了笑容,转身对卫不疑说:“公子,陛下的身体不好,京师随时都有可能变故,还是立刻把消息传给将军,让他做好准备。”

“就听先生的。”卫不疑点

头同意,“我立刻派人把消息送出去。”

“另外,请公子和田大人、暴大人保持密切的联系,随时应付意外情况的生。北军不在京师,田大人手中的郎官,就是长安城里最重要的力量。”

“好。”卫不疑站起身来,应声答道。

第080章 以退为进

昆莫看着态度嚣张的汉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两只大手捏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捏紧,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把这个牛屁哄哄的汉使一脚踢出大帐去。

“大王最好尽快做出决定。”汉使头昂得高高的,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一副准备拍拍走人的架势:“大王现在手下只剩下不足三万的乌合之众,你不是白鹿王的对手,我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次还能见到你,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看到活的。”

“放屁!”昆莫再也忍不住了,堂堂的匈奴左贤王居然被一个汉使这么说,实在是忍无可忍。他猛地抽出战刀架在汉使的脖子上,怒视着他吼道:“你当我不敢宰你?”

“你宰了我有什么用?”汉使不屑的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大王宰了我,自有人会照顾我的家人老小,我虽死无憾,但是大王再想投降,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我来的时候白鹿王就十分不快,大王杀了我,白鹿王一定会很高兴的,他的三万铁骑只怕已经按捺不住了。”

一想到

白鹿手下那三万铁骑,昆莫顿时象被人打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一点英雄气也没有了。他悻悻的看着汉使,缓缓的松开了他,将战刀还鞘,不甘心的问道:“要我投降,给我什么好处?”

汉使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被昆莫扯乱的衣服,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家将军向来公平,有多大的功劳,就受多大的赏。大王寸功未立,就凭着你手上的这些人,能保全你的封地的一半,已经是极限了。”

“且。”昆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这些汉人想得真美,老子投靠他,不多给我一点好处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割去我现有领地的一半,天下有这样的事吗?”

“你的领地?”汉使咧着嘴笑了,仿佛听到了一个绝妙的笑话:“就凭大王现在的实力,还能保得住你的领地吗?只怕白鹿王打过来之后,大王的级都未必保得住,连个帐逢这么大的葬身之处也未必有,还想领地?大王真是太年轻了,一点看不清形势。”

“好了。”一直坐在一旁的李陵站起身

来,不快的打断了汉使的话:“你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既然他是凭功劳说话的,那么我们就不要他赏了,我们会自己争取自己的地盘。”

汉使打量了李陵一眼,收了笑容:“那好,就看大王有多大的实力了。我家将军说了,大王要真有这个本事,做个单于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最好快一点,卫律和大阏氏可等不了多久了。”

“大阏氏?”昆莫大吃一惊,刚要说话,却被李陵扫了一眼,顿时把后面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他眼睁睁的看着汉使大摇大摆的出了大帐,然后一把抓住李陵的手臂:“左校王,现在怎么办?听他们这话,大阏氏和卫律那个狗东西好象和汉人已经有了约定了。”

“大阏氏就在单于庭,卫律又是单于现在唯一能靠得上的人,和汉人谈判的事情都是卫律在办,他们和汉人有点什么约定不是很正常吗,大王何必惊讶?”李陵似乎早有准备,一点也不紧张的端起一碗酒有滋有味的品着,任由昆莫象没头苍蝇似的在大帐里乱转。

昆莫转了一会,反身走到李陵面前,哀求道:“那我怎么办?”

“大王想怎么办?”李陵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

“单于……这次大概凶多吉少,他虽然有十万大军,可是没有粮草、辎重,那些人大概也是各有各的打算,打起来未必是汉人的对手。”昆莫犹犹豫豫的说道:“我们匈奴恐怕不降是不行了,迟降不如早降。可是,他只给我一半的领地,我……”

“你不服气?”李陵笑道。

“当然了。”昆莫见被李陵看破了心思,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

“大王,有多大能力,吃多少饭,有多少实力,占多大的地。”李陵放下酒杯,探身过来拍了拍昆莫的肩膀,直视着昆莫的眼睛说:“卫风是很实际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你好处,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你领地,他能答应你一半的领地,那还是因为你打出来的。他说得不错,如果你已经被白鹿打败了,连头都没有了,哪里还有领

地可言。”

昆莫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的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无助的看着李陵:“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很简单,击败白鹿,你就有更大的领地。”李陵一字一顿的说道。

“击败白鹿?”昆莫看着李陵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左校王跟我开玩笑吧?白鹿现在有三万铁骑,我只有三万乌合之众,那些肃慎人、扶余人一心只想着回家,他们根本不想打仗了,能跟着我的匈奴人不过一万出头,我不被白鹿杀了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击败他。”

“你说得不错。”李陵点点头,“白鹿是有三万铁骑,我们只有三万乌合之众,而且那些肃慎人、扶余人也不想替我们卖命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不想打?他们不想打,就是因为他们要回家,现在我们就让他们回家。”

“让他们回家?”昆莫更糊涂了,他茫然的看着李陵,笑了一声,觉得不可理

喻:“他们走了,让我一个人面对白鹿?”

“你以为我们让他们回家,白鹿就愿意了?”李陵摇了摇头,很有把握的说:“为什么我们几次都把白鹿围住了,却还是两败俱伤?就是因为白鹿十分谨慎,他的三万铁骑从来不分开,我们就是围住他们也只能硬拼,就象狼围住了刺猬,无从下口。”

“对啊。”昆莫点点头,一想到这个事情他就头大,三万铁骑,围住了却还是吞不下去,只能看着白鹿大摇大摆的脱围而去,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已经让昆莫快崩溃了,他现在都不再想用计包围白鹿了,因为包围了他也没用。

“但是我们在乌桓山搞了一场,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白鹿会愿意轻松的放过我们吗?”李陵轻声笑了:“他还能保持阵型,绝不分兵吗?”

“你是说……”昆莫眼前一亮,渐渐的兴奋起来。对啊,白鹿肯定不会让他们在乌桓山附近这么搞了一场之后再大摇大摆的离开,他一定会追。而要追击,他就不得不分兵,要不然的

话,他最多只能追其中一部分人。“以退为进,诱他分兵?”

“对。”李陵用力的点点头:“我们让扶余人、肃慎人回家,白鹿却不让,扶余人也好,肃慎人也好,都会和白鹿拼命,要不然,他们就是回到家也会被白鹿一个个的追杀,各个击破,他们只好重新聚在我们周围,反过来求我们帮他们重创白鹿。一旦击溃了乌桓人,分战利品和俘虏的时候,匈奴人当然要拿最大的一块,那样的话我们的损失就可以补充回来。有了实力,你还怕卫风不给你更大的领地吗?”

“有道理,有道理。”昆莫兴奋的站起身来在大帐里来回走动着,越想越开心。本来他觉得是个死局,可是经李陵这么一说,他现眼前豁然开朗,只要自己退一步,不想打仗的扶余人、肃慎人、鲜卑人就会不得不打,白鹿原本不肯分的兵,也不得不分,自己一下子又活了。昆莫用力捶了一下李陵的口,大笑道:“高明,左校王,你就是高明,这么一退,主动权就转到我们手里了。”

李陵微笑着说:“大王同意我的办法了?”

昆莫一挥手,乐不可支的笑道:“同意,这么好的主意不同意,我还能有什么更高明的主意吗。”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李陵站起身来,“立即召集众将,大掠乌桓山,然后撤退。”

“好,就这么办,临走再给白鹿那个狗东西找点麻烦。”昆莫哈哈大笑。

肃慎人、扶余人、鲜卑人一听说不打仗了,各自回家,心下大喜,没有多想就同意了昆莫的建议,他们在乌桓山附近仔细的搜罗了两天,然后高高兴兴的撤兵了。

白鹿一听说匈奴人走了,临走之前还狠狠的祸害了一把,顿时大怒,立刻起兵追击,他亲自带领三万大军奋起直追,当他听说匈奴人他们是分路走了,他更是兴奋,派了一万人去追鲜卑人、肃慎人和扶余人,那些人战斗力不强,以前没有李陵指挥的时候曾经被他打得乱花流水,他派出一万铁骑足够了。他自己带着两万铁骑追击昆莫,一方面是因为匈奴人虽然只剩下一万人左右,但是

他们有用兵如神的李陵指挥,白鹿不敢大意,二来他要亲手割下昆莫的脑袋,为父报仇,因此特别关照昆莫。

白鹿一口气追出了三百多里,却没有现昆莫的踪迹,一万多匈奴人似乎突然消失了。白鹿不敢大意,生怕又是李陵的诡计,他放慢了脚步,派出大量的斥候打探消息。两天之后,匈奴人的下落终于被打听到了,但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昆莫和李陵配合鲜卑人、扶余人,集合了大概两万多人伏击了那一万铁骑,一场血战过后,一万铁骑全军覆没,当场战死三千多人,两千多人重伤,近四千人投降。

白鹿顿时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浑身冰凉。

第081章 弄假成真

司马玄操大步流星的冲进了门,兴奋的大声叫道:“将军”

卫风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近乎失态的司马玄操,忍不住笑了,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好整以暇的搓搓手:“怎么了?这么高兴,你的匈奴女人怀上你的种了?”

司马玄操也笑了,打下了单于庭,有数千匈奴女人成了俘虏,卫风**行赏,专门负责情报的司马玄操也得到了一个漂亮的匈奴女人暖被子,卫风正是拿这事来打趣他。他顾不上和卫风说笑,冲到卫风面前一边撩起袍子坐下,一边将手里的急件递给卫风:“将军,乌桓人和匈奴人大战,白鹿这次损失惨重,足足一万铁骑被匈奴人吃掉了,现在只剩下两万人了,乌桓人只剩下这点本钱了。”

看着司马玄操的高兴劲,卫风扫了一眼面前的急件,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个昆莫还有两下子,到底是抓住白鹿的破绽了。怎么样,他们自己的损失大不大?”

“哪是昆莫的本事,全是李少卿的本事。”司马玄操不屑摇摇头:“匈奴人损

失也不少,但是他们有俘虏可以补充实力,再加上胁裹着鲜卑人、扶余人,两相抵消,损失并不大。估计用不了几天,昆莫就会派人来向将军求和了,打败了乌桓人,他们也算是有一功,这一点,昆莫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

“这个白鹿……”卫风摇了摇头,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了,一万人的装备,全便宜昆莫了。”

“将军,一万人的装备,换了那么多乌桓人、匈奴人的命,够了。”司马玄操乐呵呵的说道:“有匈奴人和乌桓人互相牵制,这草原上就安稳多了,白鹿估计也不会那么嚣张了,下次见到将军,他的态度肯定要好得多。”

卫风看了司马玄操一眼,无声的笑了。他让人找来了李禹询问单于大军的动向。李禹说,单于大军在五百里的北海边,最近调动频繁,好象在准备,另外东面的达林和铁托也蠢蠢欲动,看样子他们在做最后的准备,决战应该不会远了。

卫风的目光在地图上逡巡了很久,这才转过身来,下令召集众将议事。

一天后,四万铁骑匆匆的出了卫氏城,向东而去。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狐鹿姑单于的耳朵里,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卫风居然出城了,他带着主力向东去了,只留下不到五千人守护卫氏城。

“这是真的吗?”单于不敢相信的看着匆匆赶来的卫律。

卫律兴奋的大叫道:“单于,这是天赐良机啊。卫风一定是怕我军联合在一起兵力优势明显,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各个击破,先行攻击达林和铁托去了。这样好啊,他们去血战,单于可以趁虚而入,夺回单于庭,救出那些贵人,抢回粮草辎重,解决目前的两大危机,然后是战是和,都可以进退自如。”

“卫风会不会故意出城,引我去攻击单于庭?”单于又兴奋,又紧张的问道。

“就算是也不怕,单于可以命令达林和铁托缠住卫风,未必要打,就

要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拖住他三五天就行,只要夺回单于庭,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了。”卫律大声说道。

单于想想觉得卫律说的话也对,他一面派人传令给达林和铁托,命令他们拖住卫风,一面火起兵,日夜兼程赶向姑衍山。五百里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单于在余吾水接到了达林传来的消息,卫风带领四万大军正在追击他,大战一触即,他担心不是汉军的对手,请单于立刻派兵支援。

单于放声大笑,他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心,挥师直进,中午时分,五万多大军将尚未最后建成的卫氏城团团围住,随即展开猛攻。看着城头不足五千的汉人守军,单于信心满满的对达林的使者说,让他多支撑一两天,只要一两天时间,他就能收复单于庭,然后带着粮草、辎重前去支援他们,请铁托和达林务必以大局为重,拖住卫风三到五天。

卫风此时正带着大军驻扎在弓卢水旁,飞驰的斥候来往穿梭,将姑衍山的情况和铁托达林大军的动向源源不断的送到卫风的面前。当得知单于大军到达姑衍山,开始围

攻卫氏城的时候,卫风也见到了垂头丧气的白鹿。

白鹿一见到卫风就低下了头,他十分沮丧,六万大军回到乌桓山,打了两个月仗,结果只剩下了两万人,整个乌桓山现在就剩下这么多人,想想半年前乌桓人还有近十万大军,他的心里就象刀子割一样的难受。伏在卫风面前,他还没有说话,委屈的泪水就夺眶而出。

“将军,我没记住你的话,上李陵的当了。”

卫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白鹿,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欠身把白鹿拉起来,和声安慰道:“好了,人马丢了就丢了吧,你能平安的回来,就还算不幸中的大幸。”

“将军”白鹿用袖子擦了擦脸,满面羞惭的说:“我真是没脸见将军,有那么大的优势都没有打成平手,还被匈奴人占了便宜,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将军,请你帮帮忙,帮我打败昆莫,割了他的脑袋,为我的父亲难楼王报仇吧。”

卫风皱了皱眉头,

有些不快的说道:“你的眼里怎么只有报仇?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太急了,才被李陵抓住了破绽。匈奴人走了就走了呗,你去追也不是不行,可是你为什么要分兵?是昆莫杀了你的父亲难楼王,你追什么鲜卑人?现在倒好,一万铁骑没了,装备也送给了匈奴人,我本来指望你能来帮我打铁托的,现在也指望不上了。这个时候,你还指望我能分兵去替你报仇?”

白鹿失望的看着卫风,无言以对。

“要报仇也可以,等我把铁托干掉再说。”卫风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你元气大伤,就不要再上阵了。”

白鹿很不了意思,他吱吱唔唔的说:“将军帮了我那么大忙,现在你打铁托,我怎么能不帮忙呢。”

“你能帮什么忙?”卫风横了他一眼:“你只剩下两万人,如果再参战,又有了损失,以后拿什么对付昆莫?”

“将军……”白鹿心里并不希望参战,可是他现在不帮卫风打铁托,

以后怎么要卫风帮他打昆莫,他思前想后,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要不这样吧。我既然来了,也不能不伸把手,虽然我的实力不如将军,主力是不敢当,但是敲敲边鼓,吓吓铁托还是可以的。我替将军吸引住铁托的一部分人马,也可以减轻一些将军的压力啊。”

卫风点了点头,刚要说话,赵破奴哼了一声:“白鹿王,你不会这么好心吧,是不是又想着到时候分你一点俘虏,好让你补充损失?”

白鹿的心思被赵破奴一语道破,顿时面红耳赤,十分尴尬。赵破奴撇了撇嘴:“你真是聪明啊,我们啃骨头,你来捡便宜?当我们汉军是替你卖命的?”

“不敢不敢。”白鹿头都低到前了:“赵大人误会了,白鹿是真心想替将军分忧的。”

“好了。”卫风打断了赵破奴的话,“小王爷的办法也不错,能吸引一部分铁托的注意力,对我们来说总是好的。这样吧,真要能顺利击破铁托,就分你一部分俘虏,不过,你要是跟我玩虚的,光打雷不下雨,可

别怪我到时候反悔。”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白鹿见卫风答应了,心下大喜,忙不迭的点头应是。赵破奴看着他那副讨好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扭过头不理他了。

计议已定,白鹿心满意足的赶回了自己的营地,带着两万铁骑急向铁托逼近。

铁托刚刚接到单于的命令,正在考虑怎么拖住卫风而又不和他接触,忽然听说乌桓人出现在自己身后,并且气势汹汹的狂奔而来,不禁大吃一惊,他立刻找来达林商量是战是避。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斥候又紧急来报,汉军突然停住了追击的脚步,转身向西,似乎有撤军回姑衍山的迹象。

“我知道了。”铁托一拍案几,跳了起来:“乌桓人是来吸引我们注意力的,汉人要回援姑衍山,又怕我们追击他们,所以让乌桓人跟在我们后面,让我们不敢放手去追。”

“那怎么办?”达林皱着眉头说。

“怎么办?”铁托笑了,“我们不去追汉人,去打乌桓人,至于汉人,就让单于自己去应付吧。”

“这样能行吗?”达林有些担心的说道。

“行!”铁托大笑道:“我们就这么多人马,总不能既打乌桓人,又打汉人吧。你放心,我会派人通知单于小心,不让他被汉人偷袭的。兄长,我可听说了,汉人替乌桓人配备的装备相当不错,昆莫得了一万,剩下的这两万就送给我吧。”

一提到装备,达林也动了心。他们一面派斥候飞报单于,告诉他小心汉军,一面气势汹汹的迎上白鹿。白鹿万万没有想到,他不过是装腔作势做做样子,想吸引一部分匈奴人替卫风减轻负担的,却被铁托和达林看成了送上门的肥羊,四五万人马冲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等他明白过来已经迟了,他只得一面向卫风告急,一面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第082章 一箭穿心

“杀”白鹿纵声狂啸,在金鹰等人的护卫下纵马狂奔。两万铁骑排成锥形大阵,毫无畏惧的向对面的匈奴人扑去。自从这三万铁骑装备以来可以说是战无不胜,即使面对匈奴人里最善于用兵的李陵,他们也没有吃过亏,每次都仗着强大的冲击力和犀利的武器,撕破匈奴人的包围圈扬长而去。虽然说前段时间损失了一万人,但是不仅没有打击他们的信心,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如今面对着两倍于已的匈奴人,乌桓人毫无惧色,悍然抢先动了冲锋,他们的脚稳稳的踩着马镫,半悬空的坐在战马上,身体前倾,双手紧握手中的长戟,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匈奴人,的战马力狂奔,几乎四蹄腾空,急促的马蹄踩踏得地面泥土飞扬,隆隆的蹄声如闷雷一般震人心魄。

“上箭”白鹿一声怒吼,高高举起了手臂,身后的号令兵立刻举起了号角,浑厚的号角声穿过马蹄声,将命令送到大阵的每一个角度,除了最外层的士卒,几乎所有的士卒都举起的手中的弓。

白鹿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注视着不断接

近的匈奴人,在他们接近射程的时候,右手猛然下劈,同时大声怒吼:“放箭!”话音未落,金鹰已经松开了弓弦,一只鸣嘀带着啸声离弦而去,转眼间飞过了一百二十步的距离,准确的穿过匈奴人手中的盾牌,深深扎进了正准备命令放箭的千夫长的咽喉。

那个千夫长还未叫出口的命令被这一箭憋在了咽喉里,翻身落马,他身后的传令兵举起了号角,却没有接到命令,诧异的看了一眼,却现千夫长的坐骑上已经空空如也,不禁大吃一惊。就在这一错神的功夫,乌桓人的箭雨已经跃过百步的距离,狠狠的砸进了匈奴人的大阵。匈奴人因为没有接到命令及时放箭,丧失了最佳的放箭时机,吃了大亏,被这一阵箭雨射得人仰马翻,却没能还以乌桓人颜色。

乌桓人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却没有看到预料之中的箭雨,他们连不及欣喜,下意识的收起了弓,重新握紧了长戟,带着冲天的杀气撞进了匈奴人的大阵。匈奴人的前锋受到了箭阵的重创,损失惨重,稀薄的阵势不是乌桓人的对手,转眼之前就被乌桓人轻松冲透了前阵,直接撞进了中军。

乌桓人势如破竹,一往无前的冲进了匈奴人的大阵,他们凭着着手中长戟带来的武器优势,利用马镫带来的强稳定性,肆无忌惮的冲击着匈奴人的阵势。所到之处,带起的是腥风血浪,匈奴人虽然勇猛,可是他们架不住更勇猛的乌桓人,不是被长戟捅下马去,就是被蛮横的乌桓人撞飞,要不然就是被内层的箭手射死,被打得狼狈不堪,叫苦不迭。

白鹿既紧张又兴奋,他知道自己的人马虽然强悍,可是毕竟人数不占优势,一旦被匈奴人缠住,时间一长就被会匈奴人扭转战局,因此他不敢耽搁,命令大军不要恋战,奋勇向前,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穿透匈奴人的战阵,打乱他们的阵势,再寻找机会予以各个歼灭。他不停的出命令,命令已经达到度极限的大军再次加。

在此起彼伏的号角声的指挥下,乌桓人牢牢的抱在一起,象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很快就刺入了匈奴人的腹地。战马奔腾,箭矢飞驰,两军相撞之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泉涌。

“冲上去,包围他们”左翼的铁托看着越来

越近的乌桓人战旗,心痛不已,只知道乌桓铁骑凶猛,没想到他们的战斗力会这么强悍,转眼之间就杀到了自己的跟前。看着自己的士卒在乌桓人面前被大肆屠杀,他气得嘶声狂吼。不过事以至此,一切想法都没有用,只有仗着人多的优势,将乌桓人包围起来,然后再予以击杀,如果再让他们这么冲锋的话,自己的损失将十分惊人。

“呜呜”的号角声将铁托的命令远远的传了过去,越过已经嵌入大阵中间的乌桓人,传到了右翼的达林耳中。达林的心思和铁托差不多,知道装备优良的乌桓人在冲锋中占尽了优势,和他们对冲很吃亏,只有把他们的度降下来,才有可能扭转不利的局势。他指挥着大军迎了上去,不惜代价要拦住乌桓人。

在命令的逼迫下,匈奴人只得用血肉之躯来抵挡乌桓人的冲锋,他们催动战马,不管不顾的向乌桓人猛扑,一匹倒下去,再上一匹,以几条命换一条命。匈奴人连续不断的自杀式冲锋,给乌桓人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他们的稳定性虽然比匈奴人好一些,但是也经不住连续的撞击,一旦落马,他们手中的长戟就落了下风,反不如战刀挥舞起来更方便。

在匈奴人不惜代价的阻截下,乌桓人的度渐渐的慢了下来,伤亡迅增加。

“不要恋战,加”白鹿见冲锋的势头以眼睛可以察觉的度慢了下来,顿时大急,连声大吼,号令兵鼓起了腮帮子,连续不断的出命令,但是还是无法挽回已经失去的度。

匈奴人士气大振,号呼着扑了上来,他们用手中的刀,的马,不断的向乌桓人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素不相识的战士们搅杀在一起,竭力厮杀,手中的战刀舞得象风车一样,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篷血雾,杀死每一个冲到面前的敌人,直到被人杀死。

白鹿十分着急,他冲锋的度越来越慢,前方只剩下二百步,冲过这二百步,他就能冲透匈奴人的大阵,只要冲透了匈奴人的阵势,他就切断了匈奴人左右翼的联系,就能重新加,利用自己装备的优势重创匈奴人。可是这二百步现在看起来竟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杀

过去”白鹿放声大吼,拼命的抽打着的战马。

“放箭,射死白鹿”正在指挥的达林听到了白鹿的吼声,他马鞭一指,对身边的箭手下达了命令。他现在也十分着急,乌桓人的前锋已经冲过了他们的中军,嵌入了后军,如果再被他们冲破了后军,那么乌桓人就会象决堤的洪水一样,再也无法阻拦,到时候损失将更加惊人。

十几支长箭应声而出,直奔正在吼叫的白鹿。

“大王小心。”金鹰眼疾手快,一边提醒白鹿注意,一边向达林连射两箭。他手里的弓是汉人提供的三石强弓,射程更远,一百二十步的距离对于匈奴人手中普通角弓来说已经是极限,却还在三石强弓的射程范围以内。

听到金鹰的提醒,其他五鹰飞快的架起了盾牌,护住了白鹿,同时射出了手中的箭。

转眼之间,过十只箭带着厉啸直扑达林。

白鹿刚刚听到金鹰的提醒,眼前就竖起了好几面盾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箭射中盾牌的声音已经入耳,他下意识的一缩头,从盾牌的间隙里向外看去,只看到远处达林的大旗下,也竖起了一堵盾墙,举着盾牌的护卫在金鹰等人精准的射击下,纷纷落马,惨叫声不绝,根本顾不上再还击了。

“给我射死他!”白鹿大怒。

“是。”金鹰迅的又从背后抽出一只箭架在弓上,撒手松弦。

达林下令射杀白鹿,结果没有伤着白鹿,却惹来了六个射雕手的报复。射雕手名不虚传,射出的箭象是长了眼睛似的,从不空手,每一箭飞来,达林都能听到了一声惨叫,转眼之间护在自己身前的十几个侍卫就被他们射杀一空。正在他大声喊叫着更多的护卫时,他从一闪而现的盾牌空隙中看到了金鹰的冷笑,随着他的冷笑,一点亮光一闪而没,一只长箭穿过了盾牌的空隙,精准的射入了他的膛。

一阵剧痛瞬间刺激得达林浑身一阵冷,将他的惊叫全部憋在了

膛里,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飞快的流失,再也坐不稳马鞍,他松开了疆绳,松开了手中的战刀,缓缓的仰面栽倒,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万里无云、碧蓝碧蓝的天空。

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慢慢的远去了,变得遥不可闻,天地之间变得一片寂静。

“大王死了!”现达林落马的侍卫惊叫起来,匈奴人顿时大乱。

金鹰一箭射杀了达林,接着又一箭射落了达林的战旗。达林的突然战死使正在搏杀的匈奴人失去了指挥,刚达林战旗的消失更让匈奴人感到了极大的恐慌,匈奴人右翼顿时大乱,他们的冲击缓了下来,乌桓人顿时感到面前压力一松,已经接近凝滞的阵型又开始流动起来。

白鹿立刻抓住了战机,再次传出加冲锋的命令,随着号角声,乌桓人舍弃了眼前的对手,再次催动战马,冲击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匈奴人战阵。沉寂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乌桓人冲锋的势头再次凶猛起来。

铁托见快被咬住的乌桓人突然之间象是又活了过来,十分上火,他大声询问着传令兵。传令兵抬眼一看右翼,立刻惊叫起来:“大都尉,谷蠡王的战旗不见了。”

铁托闻言转头一看,顿时面色煞白。

第083章 一击而中

达林的意外战死,使匈奴人右翼迅的崩溃了,白鹿带着人马迅冲破了匈奴人的阵势,乌桓人兴奋的嚎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战刀一泄千里,一口气跑出去四五百步,才重新转过马头,看着身后尸横遍野的战场。白鹿如释重负,一面观察着远处的匈奴人的动静,一面查点着自己的伤亡情况。

粗略的战果很快就出来了,这一次冲锋因为受阻的时间短,伤亡并不是很大,不过三千人左右,还没有伤元气。而从倒在地上的尸体的密集程度来推测,匈奴人的伤亡至少近万。

得到结果的白鹿庆幸不已,铁骑的威力就是强悍,两万对四万,居然还能取得这样的战绩,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他看着身后的将士,豪气顿生,几乎要脱口喊出“杀上去全歼匈奴人”的话来。

“大王,不能再打了,匈奴人没想到我们的攻击力这么强,这才吃了亏,可是他们的兵力还是占优的,再打下去,我们这点老本就打光了。”金鹰适时的提醒道。

“嗯,我知道。”白鹿有些犹

豫,他也知道不能再打了,可是如果不彻底击败匈奴人,他又哪来的俘虏补充损失?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打算,再打下去也未必能全歼匈奴人,风险太大了。今天这一仗是打得很意外的,如果知道匈奴人冲着他来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干,能侥幸战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对面的匈奴人也一直没有动,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算。白鹿估计达林的战死也让铁托进退两难,他想报仇,可是又怕不仅不能报仇,再把自己折进去,铁骑的强悍肯定对他冲击不少。

匈奴人如果不再进攻,那大家就到此为止吧。白鹿想了想,决定再等等看,他一边让战士们重整队型保持警戒,同时又让战士们吃点东西,喝点水,补充一下面力。

近五万大军相隔两里,象两头狼互相瞪着,却谁也不愿意抢先起攻击,喧嚣的战场一时静了下来,只剩下两军之间受伤战士的着。

等白鹿的呼吸平稳下来,正在考虑如何撤退的时候,一个斥候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昆莫和李

陵带着两万人跟了上来,正在向这里赶,离此不到三十里。

白鹿大吃一惊,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匈奴人,远远的,他似乎感觉到了匈奴人气势一振。李陵来了,还带着两万人马,其中有一万是装备了铁戟马镫的战士,对白鹿来说这无吝于晴天霹雳。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逃跑的念头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大王,不能撤。”金鹰一把拦住了白鹿:“我们一撤,匈奴人就会跟在后面猛追,到时候我们想跑也跑不掉。”

“那怎么办?李陵来了。”白鹿紧张的问道。

“卫大人一定就在附近。”金鹰握紧了拳头,“他不会看着我们被匈奴人痛击不管的。”

白鹿咧了咧嘴,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觉得这次好象被卫风耍了,虽然说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替卫风吸引一部分匈奴人的注意力的,可是卫风突然之间跑了,把他扔给了匈奴人,这事做得可有点不地道。当然了,他也不好责

备卫风,他隐约也能猜得到卫风的用意,只是现在乌桓人实力大损,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要依赖汉人的支持才能在草原上生存下去,所以他明知自己吃了哑巴亏,也只得忍气吞声。现在金鹰说卫风会来救他,他可不敢再轻信了。

“汉人太狡猾了,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他们。”白鹿低声说:“匈奴人太多了,我们只能撤,再不撤,这点老本就全丢光了。”

“大王”金鹰见白鹿要撤,不解的叫了一声。

“别说了。”白鹿拦住了金鹰,扯了扯嘴角,不满的说:“汉人在哪里?他们不是要和匈奴人大战的吗?怎么会突然消失了?他们就没安好心,故意跑了,让匈奴人来对付我们。是我自己太相信他们了,一直把他当信得过的朋友,我现在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安好心,一直在利用我们,让我们和匈奴人自相残杀,让汉人渔翁得利。”

“大王”金鹰闻言大惊。

“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怎么和汉人相处了。”白鹿一摆手,“传令,前队变后队,立刻撤。”

号角兵刚刚举起牛角,还没来得及吹,白鹿又拦住了他,他一动不动的举着手,微微的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眼角不停的跳动着。金鹰一看,立刻翻身跳下马,侧耳伏在地上。他刚听了一会,脸色立刻变了,跳上马伏在白鹿耳边说:“大王,我们背后有大批人马赶来,最多十里。”

白鹿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远方,金鹰沿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到,只见远处一匹快马飞驰而来,他的心立刻提到了半空中。这个斥候跑得这么急,难道又有匈奴人来了?不对,他的服饰好象不是乌桓人,倒象是汉人。

白鹿和金鹰一样惊讶,他看着那个汉军斥候一路奔到他的面前,都没有说出话来。

“大王,将军让你立刻让开道路,我军马上就到。”汉军斥候一边圈着战马,一边大声叫道。

“卫将军?”白鹿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斥候大声说道:“将军本来准备在前面五十里的地方伏击匈奴人的,没想到匈奴人冲着你们来了,所以将军立刻赶来增援,就在十里之外,将军要你让开冲锋的路线。”

白鹿一听,和金鹰对视了一眼,立刻狂喜。十里路对于急驰的骑兵来说,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他顾不上多想,立刻命令大军让路。汉军来援的消息立刻让乌桓人兴奋起来,他们很快就让出正对着匈奴人的道路。大路刚刚让开,汉军的战旗就出现了他们的视线之中,烟尘遮天蔽日,扑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嗬嘿”在乌桓人兴奋的吼叫声中,四万急驰的汉军铁骑一掠而过,后军还没有冲过乌桓人形成的夹道,前锋已经狠狠的撞进了匈奴人的大阵。

铁托正如白鹿估计的那样,乌桓人的凶悍、达林的战死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既想冲上去击杀了乌桓人,为达林报仇,抢下乌桓人的装备,又怕冲上去之后不奏功,最后两败俱伤还是一无所有。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他接到了昆莫和李陵带着大军赶来的消息,一时兴奋不已,就等昆莫和李陵赶到合击乌桓人,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昆莫和李陵的援军还没到,汉军却突然从乌桓人背后出现了。

四万铁骑,如一头凶暴的龙,势不可挡的冲进了匈奴人的阵势,铁托的迟疑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刚刚回过味来的匈奴人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汉军冲了进来。匈奴人被打得人仰马翻,狼狈不堪。比起汉军犀利的冲锋来,刚才还觉得很强悍的乌桓人简直不值一提了。

因为比起乌桓人来,汉军更快,汉军更准,汉军更狠。

冲在最前面的,是汉军中最精锐的胡骑营,而形成胡骑营这把刀的刀尖则是后羿营。后羿营千余名将士手中的长箭从不落空,匈奴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在第一波的箭阵中损失了几乎所有的军官和大量的士兵,失去了指挥的匈奴人前军在汉军面前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幸存的士兵们凭借着个人的勇武起的抵抗在庞大的汉军军阵面前就象是洪水面前的碎木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后羿营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没有遇到阻碍,就冲到了铁托面前。铁托的大旗成了最好的指示目标,不用吩咐,后羿营的将士不约而同时的举起了手中的强弓,在铁托回过神之前,将他射成了刺猬。

随着铁托的死亡,在汉军所向披靡的冲锋面前,惊慌失措的匈奴人一击而溃。四万汉军以极其嚣张的姿态将匈奴人的大阵蹂躏了一遍,呼啸而去。匈奴人还没回过神来,一万多张牙舞爪的乌桓人又扑了上来,再次打了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白鹿兴奋极了,跟在四万汉军的后面打仗,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快意。他和汉人交往也有好几个月了,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汉人打仗,唯一的一次是攻击铁托的大营,还是他带着乌桓人冲在最前面,汉人并没有动手。他一直以为骑兵冲锋是草原民族的特长,特别是他也装备了三万铁骑之后,在同等的兵力下,就连李陵这样的用兵高手在他的面前也无能力,他已经下意识的认为他就是草原上最不可战胜的力量。而今天第一次看到汉军的冲锋,才让他认识到了什么是最强悍的力量。同样的装备,但是汉人比

他运用得更为精妙,匈奴人在汉军的面前就象一个娘们一样,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被掀翻在地。

更让白鹿开心的是,卫风派人通知他,汉军要去迎击昆莫和李陵的大军,这里的战场就由他白鹿打扫了。这仿佛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馅饼,一下子把白鹿砸得晕头转向,看着满眼都是的跪在地上救饶的匈奴人,白鹿的下巴差点乐掉了,刚才对卫风的怨恨一扫而空。

这下子财了,大财了。

第084章 化干戈为玉帛

正在赶来支援铁托和达林的昆莫突然接到四万汉军杀了过来的消息,大惊失色,下意识的转头就要跑。李陵拉住了他,寻找有利地形摆下了阵势准备迎战,同时派人请降。

昆莫十分紧张,前面明明是正在和乌桓人厮杀的铁托和达林,怎么汉军突然出现了?难道铁托和达林已经大败了?他不安的问李陵,李陵却很沉着:“汉军既然出现了,铁托和达林战败已经是情理之中,乌桓人三万铁骑的威力你也是知道的,汉军有四万多骑兵,再加上两万乌桓人,要击败铁托他们还有什么意外的。”

昆莫怔怔的看着李陵,默默的点了点头,铁骑的威力他确实有数得很,他不仅和铁骑有过多次交锋,而且手下现在就有近万的铁骑,虽然这些人对马镫和长戟的运用还不熟练,但是对战斗力的提升效果也是有目共睹的。汉军和乌桓人一共有六万铁骑,击败四万人的铁托和达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卫将军会接受我们投降吗?”昆莫又问。

“会的。”李陵转过脸

看着昆莫惶惶不安的脸,肯定的说,“草原这么大,还有这么多的小部落,你手里还有两万多人,还是一方豪雄。有实力,就会有生存的机会。”

“噢。”昆莫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定下来,他伸出手,在空中凝滞了片刻,最后轻轻的落到李陵的肩上:“左校王,如果这次我还能活下去,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处。要不是你,我的人头恐怕早就被白鹿割走了。”

李陵笑了:“大王,白鹿的事情,你还要心理准备,虽然说不至于要你的人头,可以赔偿总是免不了的,不管怎么说,总要给白鹿一点面子。”

“我知道。”昆莫苦笑了一声:“早知道会惹这么大的麻烦,我当初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呢,真是自作自受。唉,都是天命啊,长生天再也不护佑我们匈奴人了,还不知道单于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这里倒要投降汉人了,真是丢人啊。”

李陵沉默不语。

请降的事很快就有了回音,气

势汹汹的汉军停住了脚步,并且主动向后退了二十里,卫风派人来见李陵和昆莫,告诉他们,他愿意接受昆莫的投降,请他们到大营一叙,商议一下投降的相关事宜。

昆莫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去了,李陵还带上了盖娅和莫里娅,莫里娅一听要去见那个白头的哥哥,兴奋得象快乐的小鸟,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点也不知道这是去投降。昆莫和李陵见了,也只得摇头苦笑不止。

出乎昆莫和李陵的意外,卫风十分给他们面子,亲自带着苏武、赵破奴等人出营相迎,双方见面还没有说话,莫里娅就一下子蹦到了卫风的跟前,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提着卫风给他编的蚱蜢,得意的叫道:“白头哥哥,你看这个。”

卫风呵呵一笑,在莫里娅面前蹲子,伸手碰了一下那只蚱蜢,眼中含着笑意的看着莫里娅那张得意的小脸,忍俊不禁的笑道:“杯子,你还留着这个?”

“当然。”莫里娅笑嘻嘻的说,她忽然又皱起眉头: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叫杯子,我没告诉你啊。”

“我当然知道。”卫风哈哈大笑,他抬起手刮了一下大惑不解的莫里娅的鼻子:“我还知道,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咦,真是怪了。”莫里娅更是不解了,她眼珠一转,忽然看到了掩着嘴窃笑不已的李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冲着李禹不快的叫道:“是你告诉他的吧,你好讨厌”

“莫里娅,不可对叔叔无礼。”盖娅嗔了她一句,走过来拉着莫里娅的手,对卫风欠身施了一礼:“真不好意思,给大人添麻烦了。”

“夫人,无妨。”卫风笑着摇摇头,他伸手捏了一下莫里娅的小脸:“杯子,哥哥和你阿爸说会儿话,然后再陪你玩,好不好?”

“嗯。”莫里娅听话的点点头,跟着盖娅走了。卫风这才直起身来,走到昆莫面前一拱手:“左贤王,别来无恙。”

昆莫红着脸,惭愧的回了一礼:“大人,昆莫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天威,还请将军恕罪。”

卫风微笑不止,他拉着昆莫往大营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左贤王,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但愿从现在起,我们之间不要再刀兵相见,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好朋友。对了,左贤王,我还给你请来了一个朋友,到时候见了,可不要太激动。”

“谁?”昆莫好奇的问道。汉人的营里怎么会有他的朋友,难道是铁托或者达林也投降了?

“我。”随着一声怒喝,白鹿一手按着刀,横眉怒目的站在大帐前口,恶狠狠的看着昆莫。

“你”昆莫大吃一惊,一把挣开卫风的手,伸手就去拔刀,卫风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捏住了昆莫的刀鞘,同时也捏住了鞘中的刀。昆莫用力拔了两次,也没能抽*动战刀,他不解的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硬木刀鞘尽然被卫风轻轻一捏就捏得变了形,紧紧的夹住了战刀。

“将军”昆莫面色煞白的叫道。

李陵走上前来,拨开昆莫的手,将他的刀推回鞘中,安慰的看着昆莫轻声笑道:“大王莫慌,既然是在将军的营中,将军又怎么会让大王受到一丝损伤呢。”

昆莫不安的看了白鹿一眼,见他虽然怒气冲天,却没有拔刀,相反眼中还有一丝不屑的意味,这才干笑了两声:“原来将军说的是白鹿王啊,真是幸会幸会。”

“哼!”白鹿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他。

卫风淡淡的笑着,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白鹿,又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昆莫,“我知道二位大王有些误会,不过今天却不是来调解你们的误会的,你们之间的事情,还是由你们自已解决。我今天请白鹿王来,是因为白鹿王先左贤王一步,已经是我大汉的属国。今天左贤王愿意放下战刀,握手言和,你们以后也就是同僚,我希望你们能各自相让一步,处理好这个问题,不要闹出不愉快的事情来,让我这个中间人夹着里面不好做人。”

他的话说得很客气,但客气之中又夹着很郑重的威胁。昆莫当然不想把事情搞大,他担心的只是白鹿会提出很非份的要求,让他无法接受。而白鹿来之前已经被卫风劝告过,知道再想把昆莫的头割下来报仇是不太可能了。昆莫既然已经投降了,卫风就不会让他再伤他,再说他刚刚又沾了卫风一个大便宜卫风答应把一万多匈奴俘虏半卖半送的交给他他总要给卫风一点面子。

“既然将军这么说了,昆莫敢不从命。”昆莫强笑着上前拱了拱手:“当时因为一时误会,错杀了难楼王,昆莫也是十分后悔。昆莫愿意按草原的规矩,奉还难楼王的遗骨遗物,再出资为难楼王办个风光大葬,希望白鹿王能够接受昆莫的一点歉意。”

“这就够了?”金鹰勃然大怒。

“这样吧。”李陵上前一步,拦在昆莫面前:“难楼王的死,我李陵也有责任。我愿意拿出与难楼王身体等重的黄金向白鹿王请罪,还请白鹿王接受。”

此言一

出,众人皆是大惊,李陵的做法在草原上来说,那是最高形势的道歉方式了。如果白鹿再不接受,那不仅是不给李陵昆莫面子,更是不给卫风面子了,就是其他人也会觉得他不知进退。白鹿想了想,觉得面子也足了,这才点点头:“既然左校王这么有诚意,白鹿再不接受,就未免不知足了。还请左校王早日送回我阿爸的遗骨,好让他入土为安。”

昆莫一听,感激的看了李陵一眼,连声说道:“白鹿王放心,我一定尽快送到。”

“哈哈哈……”卫风满意的笑了起来,一手拉过昆莫,一手拉过白鹿,然后将他们的手握在一手:“相逢一笑泯恩仇,这才是大丈夫的襟,二位大王,从现在起,你们就都是我卫风的好朋友了。来,让我们进帐喝上一杯,祝贺二位化干戈为玉帛。”

白鹿和昆莫不自然的笑了笑,跟着一起进帐。辎重营校尉卫登早就准备好了酒食,他们一入帐就看到了满案的美酒佳肴,还有几个漂亮的胡女乖巧的陪侍在一旁。卫风入了主席,白鹿和昆莫一边一个坐下,李陵本来准备跟在昆莫下,苏武却将

他拉过去坐在汉人席中。

酒席即将开始,昆莫扫了一眼帐内,不免有些疑惑的问道:“将军,左谷蠡王和左大都尉……”

“他们啊,”卫风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都战死沙场了。”

“啊”昆莫大吃一惊。

“将军说得一点不错,左谷蠡王被金鹰一箭射杀了,左大都尉嘛,死于后羿营的李校尉和银鹰的箭下。”白鹿得意的咧着嘴,对昆莫脸上的的惊讶表情十分满意:“他们的大军在将军和我白鹿的联合攻击下,已经全军覆没了。”

第085章 望城兴叹

席间,宾主尽欢。

卫风虽然没有立即答应昆莫提出的要求,但是也没有否决,他答应向天子请旨,尽量满足昆莫合理的要求。他对昆莫说,别的不要看,你就看看休屠王太子金日在我大汉的日子就知道了,我大汉能接纳一个匈奴俘虏成为朝中重臣,就有怀能够接纳你昆莫,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昆莫从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要想独霸草原是不可能的,汉人不会给他坐大的机会,匈奴也不会只有一个单于,可能有两个,也可能有三个,甚至更多。他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自己的实力就这样,能够安安稳稳的先活下去,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昆莫酒足饭饱,和卫风拱手道别,卫风派苏武、李禹把他们送到营门之外。苏武客客气气的和昆莫道了别,最后拉着李陵的马缰,恳切的说:“少卿,你不要担心,将军会安排好这一切的。”

李陵淡淡的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和苏武、李禹拱手作别。

莫里娅坐在李陵的身前,抱着怀里卫风送给她的精致小刀,咯咯的笑个不停。李陵听着女儿银铃般的笑声,沉闷的心情渐渐的开朗起来,他抬起头看着皎洁的月亮,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一刹那之间,郁结在心里近十年的苦闷似乎也随着这口气吐了出来,过早的爬上额头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开来。

“阿爸,你现在可以回到大汉去了吗?”莫里娅转过身,仰着小脸,笑嘻嘻的看着李陵,她从李陵的那声叹息里,听出了无限的轻松。

“你想去大汉吗?”李陵搂紧了女儿娇小的身子,用胡子拉碴的下巴蹭了蹭她细嫩的脖颈,逗得她咯咯的笑着缩紧了脖子。莫里娅扭着身子躲避着李陵的胡子,眼睛放着光:“想,哥哥说,大汉有好多漂亮的衣服,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还说,阿爸的老家和草原一样的美,阿爸,是这样的吗?”

“是啊,陇西,和草原一样的美,不,比草原还要美。”李陵笑道,眼睛闪着光。

“那……阿爸还到匈奴来吗?”莫里娅眼珠一转,又问道。

“来!”李陵笑了起来,“以后匈奴和大汉就是一家了,匈奴人可以到大汉去,大汉人也可以到匈奴来,所有的人,都是一家人。”

“那可太好了。”莫里娅开心的拍着巴掌,兴奋的大叫起来。她冲着盖娅叫道:“阿妈,我们可以去大汉了,你高兴吗?”

盖娅一直阴着脸,眉头紧锁,听到莫里娅的笑声,她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高兴,莫里娅高兴,阿妈就高兴。”她提了提马缰,催动着马向前赶了两步,和李陵并肩而行,凄苦的眼神看着李陵,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夫君,我的阿爸怎么办?”

李陵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他看了看前面兴高采烈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的昆莫,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泪光盈盈的盖娅,伸过手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盖娅无声的点了点头

,用力的握紧了李陵的大手。

第二天,李陵早早的来到昆莫的大帐。昆莫昨天喝高了,还没有起来,搂着两个胡女睡得正香,一听说李陵来了,他愣了一下,草草的穿了件衣服就出来了。

“左校王,这么早?”昆莫揉着红红的眼睛,冲着李陵一笑。

“大王,你现在也算是个汉人了,你知道匈奴人和汉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李陵很郑重的说。

“有什么区别?”昆莫莫名其妙的看着李陵。

“匈奴人的眼睛里只有母亲,子杀父是正常现象,在草原上没有人会计较你这些。但是汉人不一样,汉人把父亲、母亲看得都很重,子杀父,是比谋权纂位还要严重的罪行。”

“呃”昆莫不说话了,他看着表情严肃的李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听出了李陵的意思,李陵是要他去救单于,只是他已经投降了汉人,

再去救单于,卫风会怎么想?再说了,救出了单于,他怎么当单于?他为难的挠了挠头,一声不吭。

“大王,卫将军是个孝子,他也尊敬同样是孝子的人,白鹿为什么能成为他的好朋友?就是因为白鹿一心要杀了你为难楼王报仇。”李陵侃侃而谈,“如果你看着单于被汉军围攻,却不做任何表示的话,那么卫将军一定会看不起你,将来在草原上,你也不会得到其他人的尊重。”

“我……”昆莫左右为难,一时语塞。李陵见昆莫犹豫不决,对他在想什么心知肚明,他换了一个话题:“大王,你觉得单于能从汉军的包围里冲出去吗?”

昆莫吱吱唔唔的说道:“阿爸手下还有五六万人,想必他已经拿下单于庭了吧,就算不能打败卫将军,恐怕也有足够的实力和卫将军谈判,我……”

“不可能。”李陵的嘴角挑起一丝微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觉得卫将军会这么大意,让单于有机会再轻松的把单于庭夺回去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昆莫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李陵:“他的大军不是全来攻击铁托和达林了吗,单于庭只剩下四五千人,阿爸可是有五六万大军,汉军再善于守城,也不是阿爸的对手啊。”

“大王,你的眼光太狭隘了。”李陵摇摇头,直接否决了昆莫的猜想:“卫将军用兵什么时候这么行险过?他既然能放心的东来,自然是有足够的把握。我甚至可以断定,他之所以离开单于庭攻击铁托他们,并不是要趁他们合兵之前各个击破,而正是卖个破绽,引诱单于前去攻击单于庭。他在单于庭一定给单于准备了一个大大的陷阱。”

“你是说,单于庭根本不是只有四五千人?”昆莫一下子跳了起来。

“汉军边军一共有十五万。”李陵伸出手掌翻了两次,一声冷笑:“卫将军根本不差兵力,他有足够的人马来包围单于。”

昆莫倒吸一口凉气,他瞪着眼睛想了想,忽然跳了起来:“我去向将军求情。”

姑衍山,单于大帐。

单于和卫律面对面的坐着,愁眉不展。五万多匈奴大军将卫氏城团团围住狂攻了五天,多次攻上了卫氏城的城墙,却一直无法夺城。每次眼看着汉军就要崩溃的时候,就又神奇的恢复了战斗力,不是突然冲出来一批生力军,就是从哪儿冒出来一阵箭雨,将已经攻上城墙的匈奴人全赶了下来。单于本来以为一两天就能拿下卫氏城,没想到连攻五天,死伤接近两万人,却还在卫氏城外叹气。

单于百思不得其解,汉军不是只有五六千人吗,怎么打了这么多天,汉军的人数看起来还是那么多?就算汉军的医药高明,那些受伤的战士能受到比较好的治疗,有一部分能回到战斗岗位,可是那些战死的人呢?城墙上下堆得老高的尸体难道是假的不成?

单于想不通,只好问卫律,卫律也想不通,他隐隐的觉得哪儿出了问题,可就是想不出问题在哪儿。

“单于,会不会是情报有误,城里不止五六千

人?”

单于不快的看着卫律,城里只有五六千人,是卫律自己说的,卫律现在这么说,不等于打他自己的耳光吗?卫律从单于的眼神里看出了这个意思,他惭愧的低下了头,避开了单于的眼光。他刚低下头,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立刻抬起头大声说道:“单于,我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在哪儿?”单于没好气的说。

“汉军占了单于庭两个月,他这里召集了不少汉人的百姓和以前的将士,城里肯定不止五六千人,我估计……”卫律顿了一下,不太敢肯定的说:“我估计,至少有一万五千人。”

单于一愣,随即也明白过来。汉人这十几年一直在和匈奴人打仗,但是胜仗少,败仗多,每次打了败仗,总会有不少战士投降匈奴,多的数千,少的数十,这些人都被匈奴人当作奴隶,分散在各处。上次卫风就提出了要求,要求他们放这些人回汉朝,他们找借口搪塞了,只说放他们走,其实不提供任何帮助,他们也就无法越过沙漠。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汉人占了单于庭,那些战士自然要蜂涌而至,这么说来,卫氏城里突然多出数千甚至一万的战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如果卫氏城里真有一万多战士把守,就凭单于聚集起来的这些人马想要攻下卫氏城似乎就不太可能了。

“那怎么办?我们是撤退,还是……”单于茫然的看着卫律,他想说现在就投降的,可是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卫律想了想,摇了摇头:“单于,还是先撤吧,撤到安全的地带再来议降不迟,万一条件谈不拢,还有个缓冲的余地。”

第086章 逃跑

单于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同意了卫律的建议,剩下的四万多匈奴大军随即拔营,准备撤退。

匈奴人并不着急,这十几年来和汉人打了不少仗,他们总是游刃有余。汉人守城有一套,但是想要靠两条腿追上骑兵,那就不可能了。北军的四个骑兵营全部在两百里以外,匈奴人大可以有条不紊的收拾行装,把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今年的仗打得窝囊,不仅没占到便宜,还损失了大量的物资,这个冬天估计比去年还难过,能多带点东西走总是好的。

单于沮丧的看着他曾经的王庭,现在的卫氏城,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明。自己带着六万多大军,却无法将汉人赶走,他觉得十分难过。单于庭丢了,龙城也不保,他连祭祠祖宗的地方都去不了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匈奴人已经失去了长生天的护佑,真的走到了绝境?

“单于你看!”侍卫长胡图忽然惊叫一声。

单于吃了一惊,沿着他的手臂向卫氏城看去,只见城里升起一道粗壮的狼烟,直冲云霄。他有些不

解的看看胡图,咧着嘴笑了:“汉人真怪,我们来的时候没看他们点狼烟,怎么我们要走了,他们反倒点狼烟?难道这也是庆祝的方式吗?”

胡图却没有笑,他瞪着单于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好象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单于刚笑了两声,忽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霍的转过身子,向他预定的撤退方向看去,顿时觉得头皮炸,一股寒意直冲后脑。

天边,三股狼烟冲天而起,象三杆笔直的长矛,直指霄汉。

“不好。”单于大叫一声,转过身对胡图大叫道:“传令各营,立即出,趁着汉人还没有合围冲出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十几个传令兵飞身上马,飞也似的向四面八方奔去。没用多长时间,匈奴大营就乱成一团,战士们在此起彼伏的号角声的指挥下,抛弃了正在收拾的行装,匆匆的跨上了战马,冲出了大营,四万多人卷起一片烟尘,狼狈奔逃。

徐自为大为恼火,他一面命令预备队准备出,一面站在城头眺望匈奴人逃跑的方向。他赶到卫氏城已经半个多月了,所带的两万骑兵、七万步卒分别隐藏在卫氏城和城外。因为怕匈奴人现行踪,城外的伏兵都在五十里之外。本来考虑着让匈奴人攻几天城,消耗一下他们的锐气,然后再大军合围的,没想到匈奴人现了不正常,抢先要跑了。

徐自为当机立断,提前动了合围匈奴人的行动,以狼烟召唤埋伏在各处的大军。

“将军”中垒校尉花强和北军使者任安匆匆的奔了过来。

“花大人,任大人,”徐自为顾不上客气,一抬手就打断了花强的话:“匈奴人走得太突然,我军想要合围他们,困难不小。如果任由他们这样跑掉,那么将军布下的陷阱就算是白废了,以后也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

花强和任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这次是个绝佳的围歼单于的好机会,可惜被匈奴人看出了破绽,一旦让他们跑了,再想

找机会重创匈奴人的主力,就要深入北海才行。他们听徐自为这么说,知道他已经有了对策,便静静的听他往下说。

“我决定,立刻带骑兵追上去缠住匈奴人,为其他人马合围争取时间。”徐自为一撩大氅,转身下了城,翻身上马,就要带着已经整好队的骑兵出营。花强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他扑上去一把拽住徐自为的马缰,大声叫道:“将军不可!”

“为何?”徐自为不解的看着花强。

任安也醒悟过来,他也奔了过来,紧紧的拉着徐自为的战袍:“将军,以两万大军追击匈奴人,虽然我军装备好,战士们也很勇猛,可是毕竟兵力相差一倍,万一将军有所损伤,如何是好?”

“就是,将军,还是让我们去吧……”花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自为的眼光给镇住了。徐自为的笑容里十分复杂,他用马鞭轻轻的敲了敲花强的手,花强就不由自主的放开了马缰,任安跟着也觉得有些尴尬,慢慢的松开了徐自为的战袍。徐自为拱拱手,微微一笑:“

多谢二位大人关心,不过徐某既然投身军旅,就有殒身报国的心理准备。如果能击杀单于,保我大汉边境平安,徐某区区性命,何足道哉。二位大人护好卫氏城,徐某去了。”

花强看着徐自为纵马冲出了卫氏城,回过头看看任安,苦笑了一声:“任大人,现在怎么办?”

任安也苦笑着,连连摇头。他从徐自为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立功的渴望,想想也是,单于就是眼前,任何一个将领都很难抵挡住生擒或者击杀单于的诱惑。再说两万汉军骑兵再加上前面的步卒,也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只是徐自为身为大军的副帅,如果战死,那影响就太大了。

“不要想太多了,立刻把消息送给卫将军。”任安略一思索,立刻说道:“徐将军久经沙场,他不会轻易与匈奴人决战的,一定会寻找最佳的机会。花大人,你带中垒营立刻出吧,说不定还能助徐大人一臂之力。”

“话是如此说,可是徐大人的骑兵从来没有和步卒配合过,我怕他不会听我的。”花强咂着嘴

,为难的说道:“要是胡骑营在,那就好了。”

“不要想那么多了,快去吧。”任安推了一把花强:“卫将军如果能看到狼烟,说不定正在赶来的路上。你提前一步出,也许正好能碰上。”

“好。”花强不再多说,立刻点起中垒营的步卒火出城。不过等他们出城,徐自为已经带着骑兵走得没影了。

单于带着四万大军狼狈奔逃,很快就知道了后面有两万多汉人骑兵追上来了,他紧张得满头大汗,本来想回头击杀这两万汉人大军的,可是一看那些部落的小帅们只顾逃命的模样,估计他们也不会愿意回头接战。再想想前面的汉军伏兵,他更不敢迟疑了,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汉人合围之前冲出去,等逃出了包围圈,跑出了汉军步卒的堵截,再加头收拾这两万汉军骑兵不迟。

单于一口气跑出去三十多里,然后接到了斥候的消息,前面几个可以渡河逃回北海的地方,都被汉军控制住了,想不和汉军照面就跳出包围圈的打算彻底落空了。

单于哀叹一声,心里的那丝侥幸全部化为灰烬,他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一直不太愿意相信罢了。匈奴人之所以选择姑衍山作为单于庭,就是因为这里有几条河交汇,对于草原来说,有河水就等于有了水草,就可以放牧,就有了实力。可是没想到这几条平时视若母亲的河水,今天却成了勒在匈奴人脖子上的绳索,他们想要冲出包围圈,必须冲破汉军步卒的阻拦。如果在平时,单于有四万骑兵在手,根本不怕两三万的汉军,但是今天情况不同,除了前面的步卒,他身后还有两万多汉军的骑兵在追赶,一旦被汉人前后夹击,那情况可就有些不妙了。

“丁零王,怎么办?”单于下意识的向卫律问计。

卫律的额头上全是汗,他也意识到了面前的困境,留给匈奴人的机会并不多了,这次还能不能再逃出生天,实在是很渺茫。他的心理在犹豫,是继续跟着单于,还是回去投降?

“单于……”卫律看了一眼前方,心慌意乱的问道:“你决定我们还能在汉军的骑兵追上来之前冲破

汉军步卒的堵截吗?”

单于一愣,摸着胡子没有说话,他也在考虑这个可能性究竟有多大。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汉军的骑兵离我们只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这么短的时间想要击破汉人的步卒,显然不太容易。”

“既然如此,我们……”卫律犹豫的看了看单于,吞吞吐吐的说:“还是降了吧。”

“降?”单于皱起了眉头。

“眼下投降,还能保全实力。如果血战后再降,单于……”卫律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单于木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象块石头。

“大王,不能降,我们现在就回头,击杀那两万汉人骑兵,只要打败了他们,那些汉人步卒还能凭两条腿追上我们四条腿的马吗?”一个年轻的小帅面红耳赤的大声的叫道。

“单于”胡图低声叫道:“我们可以不过河,我们转向东

去,让汉人扑个空。”

单于眼前一亮,顿时恍然大悟。他潜意识里有个误区,想要回到北海,就要向北,就要度过安侯河、郅支水,可是如果折向东,那里就没有河了,虽然路程远了很多,却可以跳出汉人的包围。汉人的步卒是跟不上骑兵的,能赶上来的就只有后面的两万骑兵。

四万对两万,不敢说大胜,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第087章 最后一战(大结局)

徐自为接到匈奴人忽然转向的消息,稍微思考了一下,立即下令紧追不舍。【】小^说^无广告的~~网现在希望步卒能够截住匈奴人的希望已经落空了,只能用他手里的这两万骑兵来与匈奴人决战。他虽然有些遗憾,却并不懊丧,相反,他充满了斗志,他有足够的信心凭借着手上的两万人重创匈奴人甚至击杀单于。

“追!”两万骑兵跟着转向,尾随着匈奴人追了下去。

匈奴人沿着安侯河向东跑了半天,终于将汉军步卒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单于松了一口气,开始考虑反击紧追不放的两万汉人骑兵。他放缓了脚步,选择了一个利于起冲锋的地形,摆开了阵势,坐等汉军前来送死。汉军和匈奴人相差半个时辰的路程,在等汉人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匈奴人正好缓口气,吃点东西补充一下面力。

出乎单于的意外,汉人却一直没有出现,斥候送来的消息说,汉军听说匈奴人停住了脚步,他们也停住了,就在二十里以外。匈奴人在休息,他们也在休息,仿佛他们跑了这半天,并不是来追击的。

单于大为恼怒,却又无可奈何。汉军缀在后面,却不轻易出击,他想伏击汉军的计划全部落空了。是继续跑路,还是回头迎上去?单于十分犹豫。

那些部落小帅们也意见不统一,有的人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跑得越远越安全,反正汉人只有两万人,他们也不敢迎上来,他们想跟着就让他们跟着吧,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越不安全。有的人则说,如果任由汉军在后面跟着,就象身后跟了一条狼,时刻不能安心,要防备着他们扑上来咬一口。与其提心吊胆的跑路,不如反过来一口吞下汉军,反正汉军的兵力只有匈奴人的一半,步卒又远在二三百里以外,根本不可能追上来。更重要的是,他们走得太匆忙,没有多少粮草,被汉人跟的时间长了,军心会乱,到时候就难以收拾了。

单于无所适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取了个折衷的办法,再往前跑两个时辰,然后休息。汉军如果不跟了,那当然最好,汉军如果还跟着不放,那就回军击杀他们。到时候看战果如何,再决定是否回击汉军的步卒。

众人没有异

议,继续向前。

徐自为久经沙场,和匈奴人打了十几年的仗,极有分寸。他知道凭着手里的这两万骑兵要和匈奴人死嗑,虽然有装备的优势,但是并没有十全的把握。他一面保持着对匈奴人的压力,让他们亡命奔逃,一方面派出斥候寻找卫风大军的踪影,如果能够找到卫风的大军,那么汉军就可以占尽优势,他不仅可以立功,而且可以尽可能的保全麾下将士的性命。

可惜的是,派出去打探卫风大军消息的斥候一直没有回来。

第二天下午,匈奴人已经接近了安条侯和郅居水的交流处,再往前走,他们就可以折向北,徐自为期望的和卫风大军碰头的希望基本落空了。徐自为失望之下,决定不在等待,当即下达了全力出击的命令。

长戟如林的两万汉军加快了脚步,杀气腾腾的朝着匈奴人追了过去。

单于听说汉军加追了上来,心头大喜,立刻命令大军转向,痛击汉军。

六万大军随即在草原上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汉军虽然人数较少,但是气势并不弱,他们手持长戟,号呼酣战,徐自为率领亲卫营冲杀在最前面。主将出战,汉军气势如虹,两万人如同一柄锋利的长戟,势不可挡的杀入了匈奴人的大阵,他们紧握手中的长戟,纵马奔驰,肆意杀戮。

匈奴人虽然在装备上吃了亏,可是他们死战不退,几个月来他们被汉军逼得窝在北海不敢动弹,这几天攻城又是久攻不下,最后还被两万汉人追着打,许多匈奴人都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他们焉能放过。在单于的指挥下,四万多匈奴人以排山倒海之势迎了上来,使出浑身的力气和汉人血战。

万马奔腾,杀声震天。

徐自为的亲卫营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身材高大,武艺精湛,他们簇拥着徐自为如同锋利的箭矢,在匈奴人的大阵里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当者即溃。他们一次又一

次的撕开了匈奴人的围堵,将匈奴人企图击杀汉军主将的梦想击得粉碎。汉军在他们的引领下,始终抱成团,如同矫健的黑龙,势如破竹。

单于见自己的大军在汉军的冲击下,并没有显示出优势兵力应有的局面,勃然大怒,带着自己的精锐亲自冲杀了上来。他的亲卫营比起那些小部落的战斗力要高出好大一截,徐自为和他的亲卫营仿佛撞上了铁板,立刻感受到了压力。

“杀!”徐自为白须飞舞,目眦欲裂,怒声大吼。手中的长戟在不知刺穿了多少匈奴人的膛之后已经折断了,他旋风般的挥动着手中的战刀,带起一篷篷的血雾。

“击杀这个汉狗”单于死死的盯着勇不可挡的徐自为,大声吼道。

“杀!”徐自为仿佛听到了单于的吼声,他不屑的扫了一眼单于,手起刀落,将一个冲到面前的匈奴人斩于刀下,然后冲着单于比划了一个手势。

单于气得七窍生烟,连声吼叫着

带着亲卫营冲了上来。

徐自为被匈奴人拦住了,整个汉军随即也陷入了苦战,双方的度都降了下来,由骑兵冲锋变成了混战。他们并不畏惧,各自结成小阵,长刀盾牌在外,长戟在内,弓箭手在最里面,肆意放箭射杀外面的匈奴人。匈奴人挥舞着手里的战刀,出不成声的嘶吼,前仆后继的杀上前来。

箭矢飞驰,杀声震耳。

经过了两个时辰的血战,汉军在重击了匈奴人之后,兵力不足的劣势逐渐显示了出来,单于在挡住徐自为的攻势之后,慢慢的夺回了主动权,他指挥着大军将汉军团团围住,分割开来,然后予以击杀。

汉军虽然被包围了,但是他们并不惊慌,依然有条不紊的组成阵势。而在结阵步战这方面,匈奴人并不具备什么优势,他们虽然人多,但是每击破一个汉人的阵势,总要付出比汉军更多的代价。单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果这么打下去,纵使能够击杀徐自为,可是匈奴人也将死伤殆尽,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传令丁零王,组织骑兵冲击!”单于对卫律下达了命令。

卫律一直在犹豫,虽然目前战场上的形势匈奴人略占了上风,但是这里只是汉人兵力的一部分,却是匈奴人的最后力量。打败了徐自为,并不代表击败了汉人,卫风的主力虽然还没有出现,但他迟早会出现的。卫律的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悸动,似乎卫风的大军就隐在不远的地方,就象狼群在偷窥羊群一样。在这种心理下,他下意识的放缓了攻击的度,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听到单于的命令,卫律思索了一下,吹响了撤出的战阵的号角,带着手下的人渐渐的退出了战场,在不远处开始整队,排出冲锋阵型。

单于大喜,随即命令侍卫长胡图带着人撤出战团,给卫律的骑兵留出冲锋的空间。徐自为大急,眼下汉军已经被匈奴人分割开来,再也不可能组织起冲锋,如果一旦被匈奴骑兵再冲进来,久战乏力的将士们将承受灭顶之灾。他命令亲卫营死死纠缠住单于,不让他们有脱身的机会。单于虽然想退出战圈,可是

被了疯的汉人死死咬住,一时无法脱身。

已经整队完毕的卫律吹响了第三次要求单于让路的号角。

单于大急,他冲着胡图大声吼道:“射击,集中射击,逼退汉人。”

胡图二话不说,还刀入鞘,带着亲卫营射出了一阵箭雨。数百支长箭飞过数十步的距离,扎入正在激战的人群之中,不管是汉人还是匈奴人,都在打击之列。

长箭入体,惨叫声连连。

匈奴人没有想到会从背后射出箭来,汉人也没有想到匈奴人会不顾自己的同胞,果断的下令射杀,一时措手不及,当场数十人被射死,两军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档。

徐自为的亲卫营见势不妙,一面举箭还击,一面护着徐自为急撤退。等徐自为撤出弓箭的射程,前面已经没有还站着的人了,不管是汉人还是匈奴人,都倒在了箭下。

徐自为看了一眼远处冷笑的单于,再看一眼战场外正准备起动的卫律的骑兵,心沉到了谷底。他草草的扫了一眼战场,做出了双方的死伤估计。汉军只剩下了万人左右,而匈奴人的死伤大概在两万上下,这次大战虽然给匈奴人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可是没有能击杀单于,自己的目标并没有达成。而再经过匈奴人骑兵的冲杀,剩下的汉军损失将会十分惊人,结合起来看,双方的损耗相差无已。

可惜,真是可惜。

徐自为虽然失望,却并不放弃,他一面传令汉军再次集结,一面亲自带领亲卫营手持长戟组成了方阵,准备应对匈奴骑兵的冲击,他对卫风的步骑合击的战术虽然并不精通,但也有所了解,以长戟布阵阻挡骑兵的冲击,为骑兵集结争取时间,然后以骑兵冲击受挫的敌军阵势,眼下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汉军训练有素,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在徐自为的身前布起了一个五六百人的方阵,前面人舍弃了长戟,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后面是三排长戟兵,所有人都将戟插入了

泥土里,由后面的士兵用脚紧紧的踩住,染满了鲜血的戟刃斜斜的指向前方,再后面是弓箭手,一个个拉弓搭箭,准备给骑兵以迎头痛击。他们的阵势虽然并不严整,却透露出一股毫不畏惧的勇气和旺盛的斗志。

在方阵的后面,汉军骑兵抓紧时间列阵,他们虽然很迅,但是想要形成阵势,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徐自为看了一眼身后混乱的骑兵阵形,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向了已经开始小跑的匈奴骑兵,举刀高呼:“准备”

已经退出战圈的单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次终于可以狠狠的打击一下汉人了,只要消灭了这一万多汉人,虽然已方也付出了两万多人的代价,可是斩杀了徐自为,也算是个大收获。自己还有两万多人,说不定还能回头击杀那些汉人步卒。

“大王”胡图突然惊叫起来。

单于回头看了一眼胡图,只见胡图面色惊恐的看着正在加的卫律所部,单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卫律的人马忽然调转了方向,向北面冲了

过去。单于大惊,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了卫律出的警告声。

北面有大批汉军出现!

单于目瞪口呆,汉军怎么会在自己的前面出现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胡图,又看看正在结阵的汉军,一股寒意侵入脑海。

汉军也看出了形势的变化,本来要来冲击他们的匈奴人骑兵突然转向,情形慌乱,警告的号声连连,想必是有让他们吃惊的事情出现了。

十几个斥候如箭一般的飞奔了过来。他们远远的就高声叫了起来:

“援军到了”

“卫将军到了”

本来已经抱定了必死的信念的汉军忽然之间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他们立刻欢呼起来。徐自为也是长出一口气,振臂高呼:“杀!”

“杀”汉军骑兵放弃了列阵,以散乱的阵形向仓惶的单于大阵冲杀过去。单于的人马正等着卫律的骑兵冲杀汉军,并没有组成阵势,一下子被汉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双方再次陷入死战。

卫律惊恐的看着天边如潮水般涌来的汉军,他眼珠一转,立刻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一面传令大军右转,让出汉军冲锋的道路,一面高高的举起了白旗。

越来越近的汉军阵营里飞出一匹战马,冲到卫律面前大声叫道:“将军有令,丁零王退出十里之外。”

卫律长出一口气,立刻带着大军撤退,他们刚撤出战场,就看到汉军如汹涌的洪水一般,呼啸而来,将所有拦住他们面前的匈奴人卷走。

正在和徐自为苦战的单于没想到卫律会突然撤走,将他的大军一下子暴露在汉军面前,根本没有提防。在汉军的打击下,近万的匈奴人立刻崩溃了,他们再也没有面对汉人的勇气,四处奔逃。

徐自为带着

亲卫营号呼而进,势如猛虎的冲到了乱成一团的单于面前,乱刀齐下,斩杀了还没回过神来的单于。侍卫长胡图嘶声狂啸,拼命的杀上前来,连斩三人,可是他的武艺再好,也难敌士气正旺的汉军,很快就被汉军砍倒,剁成肉泥。

半个时辰之后,战斗全部结束。心急火燎的卫风在战场上找到了瘫在地上的徐自为,看他虽然受了重伤,却没有性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紧紧的握住徐自为的手,摇着头笑道:“老将军,斩杀单于,你是功啊。”

徐自为心情大好,他虽然大腿上挨了胡图一刀,无法站立起来,可是斩杀单于的大功让他十分兴奋,他坐起身来,心满意足的看着卫风:“亏得卫将军前来救援,徐某感激不尽。斩杀了单于,平定了北疆,徐某这一生的戎马生涯,总算有了个不错的结局。”

“哈哈哈……”卫风仰天大笑:“徐将军,你怎么能现在就结束呢,老将军老当益壮,北疆还要靠你来镇守呢。老将军,且莫多言,还是立刻疗伤吧,疗完了伤,还要写给陛下的捷报呢。”

徐自为也仰天大笑。

征和三年(公元前9o年)九月,长安建章宫清凉殿。

天子伸着两条腿,半躺半靠的坐在锦榻上,茫然的目光穿过高大的殿门,沿着重重叠叠的屋顶,看向远去的上林苑,张安世和金日悄无声音的站在一旁,暴胜之和商丘成脸色沮丧,桑弘羊满脸通红,局促不安。他们刚刚向天子汇报了石渠阁大辩的事情,贤良文学的辞锋越来越犀利,他们已经顶不住了。

天子的嘴唇动了动,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他的声音实在太清了,旁边的人都没有听清,不过他们从天子抽*动的眼角可以看得出来,天子真的火了。

“北疆……”天子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天子忽然停住了,他勉强的坐直了身子,眼神也亮了起来。暴胜之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说话,却被桑弘羊扯了一下,桑弘羊冲着他歪了歪嘴角,示意他向外面看。暴胜之沿着他的目光

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手里高高的举着一件物事,脸色狂喜的走了过来。他虽然想依着宫里的规矩小步急趋,可是他的步子实在太快,根本不是在趋,而是在奔跑。

暴胜之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看到了那个郎官手里的物事,那是军报,随即他又看到了军报上三道腥红的砂印记,心里顿时狂喜起来,这是捷报。

紧跟着,暴胜之又现那个年轻人不是宫里的郎官,从他的穿着看象是宫外的人。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来,那个年轻人已经奔到了殿前,他撩起衣摆大步冲进了殿门,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天子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将手中的捷报高高举起,声音沙哑的叫道:“臣刘进恭贺陛下,北疆大捷!”

北疆大捷?所有人相互看了看,都兴奋起来。

淖五连忙赶上前去,从刘进手中接过捷报,递到天子面前,让他查看上面的封泥。天子的手哆嗦着,爱怜的抚摸着竹简,连声说道:“快

……快打开,让朕看。”

淖五手脚麻利的打开了捷报,展开了天子的面前,天子的眼神迅的从竹简上扫过,随即又扫了第二遍,一丝笑意从他的嘴角慢慢的绽放开来,逐渐的扩展到他的整张脸上,满脸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开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润。

“念,念给他们听。”天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竹简,笑容满面的对淖五说。

暴胜之、桑弘羊笑嘻嘻的进入了石渠阁,两人背着手走上博士们高谈阔论的高台,淡淡的扫了一眼正吵得面红脖子粗的博士和贤良文学们。正辩得来劲的博士和贤良文学们一看他们的脸色,立刻静了下来,以往这两个人出现在石渠阁的时候,脸色都不好看,就象是被绑赴刑场一样,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轻松惬意的,实在诡异得很。

“丞相大人,莫非有什么喜事?”一个博士撇了撇嘴,不悦的问道。

“当然。”暴胜之的心情特别好,他对那个博

士点了点头:“陛下刚刚收到捷报,卫将军、徐将军在安侯河击杀了匈奴单于,三万匈奴大军被歼,一万多人投降。至此,卫将军已经全据了匈奴全境,匈奴人十几万大军死的死,降的降,我大次的边患再也不会重演了。”

石渠阁里一片寂静,似乎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结果居然真的成为了现实。

“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桑弘羊接上去说道:“卫将军听说了诸位的高论,觉得诸位说的‘以德服人’很有道理。”

博士们更不解了,他们攻击现行政策的一个主要问题,就是说卫风拥兵自重、穷兵黩武,怎么卫风还反过来支持他们?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桑弘羊很快就消除了他们的疑问。

“卫将军向陛下建议,眼下北疆虽然已经平定,但那些胡人不知教化,为免他们再起祸端,请陛下调拨数百名精通儒学的官吏到北疆任职,教化胡人,把他们变成温文尔

雅的君子,到了那个时候,北疆才算是真正的安定。”桑弘羊充满了笑意的眼神从那些张口结舌的博士、贤良、文学的脸上一一扫过:“陛下已经允了,下诏从诸位之中选拔最有学问的人才前往北疆任职。诸位,这可是大好机会啊,如果能把那些胡人都给教化成君子,诸位以德服人的宏愿,可就真的实现了。”

说完,他转身对着暴胜之拱了拱手:“丞相大人,这个选拔的重任,可就落到你的肩上了,你可要细心把关,把真正的人才选拔出来,不可使野有遗贤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暴胜之连连点头,他抚着胡须,大手一挥,轻松的说道:“这里聚集了我大汉最有学问的学者,最有道德的儒生,要选几百个官吏去教化胡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些儒生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九月下,天子嘉奖令到达定襄,拜卫风为大将军,封长平侯,邑三万户。

拜徐自为为车骑将军,

封穰侯,一万五千户。

昆莫为东部匈奴单于,桑昆为北部匈奴单于,带先为西部匈奴单于,各领兵一万,分区放牧。

李陵为护匈奴校尉,统汉匈精兵三万,居姑衍山卫氏城,封阿阳侯,邑八千户。

……

……

十二月,大将军卫风、车骑将军徐自为率大军返回长安,天子举行盛大的凯旋庆典。

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春正月,封皇子刘弗陵为齐王。

征和六年(公元前87年),二月,太子刘据薨。乙丑,天子立刘进为皇太孙,丁卯,天子崩于五柞宫,入殡于未央宫前殿,皇太孙刘进即位。三月甲申,葬大行皇帝于茂陵,谥曰孝武。

四月,大将军卫风请以其长子卫兴嗣其

兄卫伉后,让长平侯。天子应允,分其长平侯封邑为三,卫兴嗣长平侯,万户,卫不疑复阴安侯,五千户,卫登复干侯,五千户,卫风改封鲁侯,万户,阳信侯封邑依旧。

五月,齐王刘弗陵就国,其母钩弋夫人随之。

七月,太史令司马迁完成其巨著,大将军鲁侯卫风呈天子御览,天子定名为《太史公书》,藏之石渠阁。

次年,改元正始,天子下诏,立太学,道、法、医、兵等数家并列于太学,增十八家博士。

诏书下,京城再起轩然大*。</dd>

写在结束之后

《卫氏风云》写完了。

实事求是的说,这次的成绩很差。

如果说《曹冲》还算马虎的话,《卫氏风云》就要用烂来形容。从十月份开始上传到现在,前后四五个月,可以说是我写网文以来最痛苦的五个月。以前痛苦,是看不到希望在哪里,这次痛苦,是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然后不期然的摔了一个大跟头。

这本书的失败,原因很多,主要原因还是在我自已,开始没有认清网文的特点,自以为是的想玩点花样,后面是被惨淡的成绩所击溃,自己失去了信心,最后只能草草收场。

这本《卫氏风云》和《曹冲》还不一样,《曹冲》最后的遗憾,我是开始就有了准备的,虽然不能让大多数读者满意,但毕竟写出了我想写的东西,而《卫氏风云》则因为我的错误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不仅读者不满意,连我自己都不满意。

但是不管满意与否,结果已经是这样的了,现在我能做的,只能是把所有的满意与不满意都抛到一边,反思其中的教训,重新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回来,好好的准备下一本。

在此,要特别感谢坚持订阅的书友,更要点名感谢其中的几位:看见彩虹的狗、羽林郎311、烧饼牛肉、我爱羊羊、御龙王、水煮浮尘、游荡的草根……你们的支持对于我来说是雪中送炭,是支持我还继续做写手的最后一根支柱,老庄对此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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