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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之谣》


请假

诸位,因为搬家断网,本书会停更两天,周六起复更,恳请大家给予谅解!

第1章 : 相见即是永别

很少有人知道,零点之后,白日里人流如潮的三道营胡同会是什么样子。

李旦在胡同口下车时,就被蜂鸣般的人声吸引了。这声音似乎是被人刻意压着,根本无法宣泄,只能从一个狭窄的缝隙中溢出来,滴滴答答,绵密而富有韧性。

现场没有一个人大声喧哗,嘈杂的声音却如暴雨后街道上的流水般冲进耳道,摩擦着耳鼓。

向东走53米,11年部队生活练出来的七五步,让他不用心算也能准确得出距离。这已经是一种直觉!

正前方偏左,一片彩色的人影聚集在晦暗昏黄的路灯下,距离产生的臆想中,这些人很像扎纸店里的纸人、纸马,在火光映照下微微颤动。当然,这不是事实,只是李旦的一种错觉,一瞬间的错觉。

走到十五米内,眼前的纷乱的色彩开始分化,t恤、短裤、短裙,或是过膝的大汗衫。聚集在一起的所有男男女女的大腿都裸露着,除了身上不多的衣服,所有人的头发都是彩色的!

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耳朵、鼻子、脖子、手腕上大多挂着各异的金属或塑料的环形饰品。而裸露的大片肌肤上,黑色、蓝色的纹身在路灯的光晕里如皮影般浮动着。李旦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这些人似乎不需要区分男女。

人群左边的门楣上,22号的蓝牌闪烁着幽光,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酒吧,或者说门牌号就是它的名字。不用问,这群人正在等待酒吧开门。李旦要见的人也约在这里。

15分钟后,也就是零点47分,红色的油漆大门开了。不过让李旦意外的是,这群打扮前卫的红男绿女没有预想中的向前拥挤,反而是平和有序的缓缓迈步进入。

跟着人群走进来,店堂并不算大,当然也不算太小,大约80平米左右,外加一个不到5平米的吧台。店内,桌椅摆放的并不密集,让进入的人感觉到一丝疏旷。先于李旦进入的四十多人很快各自三两相聚坐下来。

扫视一周后,李旦发现,大堂的东北角有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木质楼梯。之前,电话里说到的二楼见,应该是从这里上去。

没有理会其它人,李旦几步走到过去,抬脚上了台阶。一分钟后,从狭窄的楼梯一钻出来,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个偌大的露台呈现在面前。

露台地板和四周的栏杆都是用越南铁木做的,在灯光下显出油亮的黑褐色。露天空间的中间和靠北的栏杆处都设了长条座椅,之前进入的,已经有十几人在中间的位置上就坐。

李旦简单扫视一圈儿,便走到北边,在靠近梧桐树的一张排椅上坐下。

一支烟刚刚抽完。眼睛的余光里,一条纤细的身影款款走来,虽然没有看到面容,但细瘦的身材和轻盈的脚步,都说明,这是个非常年轻的女人,应该就是今晚要见的人。

之前,她在电话里自称amy,是一位来自加州的女孩,刚刚大学毕业。不过通话时,她的声音有些淡淡的,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在刻意掩藏自己。不过,对李旦而言,这并不重要。只要自己同意接下她的委托,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事情做好。任务完成后,他们不会再联系,就是永远的陌路人,这也是他的原则。

“久等了!”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个白人女孩并没有做出太多客套。李旦也只是欠了欠身,没有发出声音。女孩认真地打量着李旦,特别在他额角的疤痕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似乎是确认人没有搞错。然后,就直接坐下来后,没有再说话,低头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我手头的资料都在里面了,另外就是1000美元定金,后面的钱会按约定来支付。”

和之前接触的很多委托人不同,眼前的女孩说话时情绪没有太多波动,声音也是淡淡的,似乎这件事与自己没有太多关系。这与之前,请求自己帮忙时,有很大不同。李旦心里多少有些疑惑。

但仔细想想,前面的两次电话交流,对方远在万里之外的美国,心态和现在肯定不同。对一般人而言,自己这种职业意味着危险,人们多少是有些忌惮的。一个人跑到异国他乡,因为缺少安全感而和自己保持距离,这也不难理解。

想到这些,他直接接拿过信封,顺手捏了一下,感觉里面除了钱之外,并没有太多东西。

没有犹豫,他迅速地把信封直接揣进了上衣口袋。到这里,见面似乎可以结束了,这和以往的任务没有太多区别,所有的委托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愿意过多暴露自己的隐私。

但是,对于这次的委托,李旦感觉有些细节还是要了解一下的。毕竟,去寻找一个二十年前的人,一个曾经在美国失踪,销声匿迹多年,又在京城突然出现,然后再次失踪。如果不是amy的描述有问题,那么这个神秘人肯定是在刻意隐藏行迹。在这种情况下,只靠照片和几句说明是远远不够的。

他正要开口询问,一抬头,发现对面的amy脸上苍白,眼神有些慌乱,甚至是惊恐。还没等李旦出声,她就突然间站起身来,没有任何征兆地,猛地向左前方跑去,如一只受惊的羚羊一般。

露台不比平地,女孩儿速度太快了。跑出六米之后,腹部刚好撞上露台边缘的栏杆,下半身马上一顿,可上身却借着惯性迅速向前冲扑去,根本刹不住,一瞬间,整个人就翻身坠向了楼下。紧接着,闷闷的重物的落地声传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从她起身到落地,不会超过两秒钟。

李旦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快步跟到栏杆前,发现amy已经仰面躺在五米下的青石路面上。

年轻的身体一动不动,在昏黄的灯光下,她淡黄色的头发像佛光一样散落在苍白的脸部周围。

第2章:停尸房的敲门声

先贤说:我们在同一时间里,无法一边杀人,一边救人。

李旦正要转身下楼的时候,一股刺激的汽油味猛地冲入鼻腔。毫无疑问,在这个露台上,除了自己和amy之外,有人已经故意设好了局。amy是不是参与其中,李旦眼下还无法确认,毕竟她已经死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局似乎是针对自己的!

过去这些年,特别是从部队离开后。自己一路走来,确实也留下了一路血迹。不论是为了钱还是其他,人确实杀过不少,但是李旦自己可以确认,每一个死在自己手上的人都有必死的理由。

盗亦有道,这不是一句空话。作为曾经的职业杀手,对每个任务,他都会认真研究,除了要确保完成目标保存自己外,与其他同行不一样的是。李旦杀人必须要能得到心安。

当然,正义与邪恶,是与非,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是有唯一答案的。立场不同,角度不同,看到的结果也不同。不过,李旦并不担心自己会成为别人猎杀的目标,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很清楚,这样的危险也不算第一次遇到了。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李旦做出了和amy相同的选择,奔向护栏,跳下去。当然,五米多的高度对于有准备的他来说不是问题。落地时,向前两个翻滚,起来时,冲击力已经基本被卸掉,此刻回头,露台上已经火光冲天。

紧接着,一声轻轻的钝响入耳。在这个声音响起之前的001秒内,李旦已经直矮下身子,直接侧身滚出两米多远,堪堪躲开了那颗致命的子弹。其实,刚刚看向露台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这是长年在生死边缘行走时培养出的一种直觉。很多时候,直觉比视觉、听觉来的更快、更准、更真实!

这时,22号酒吧里的人群已经涌出来了大半,后面还有人惊呼着往外跑。周围一些酒吧和夜店的人也被惊动了,粉粉跑到狭窄的路面上,不少人手里还拿着酒瓶和酒杯,人在惶恐的时候,每一样没有意义的东西都开始变得无所不能。寂静的胡同里之夜,在大火、枪声人声中彻底缭乱起来。

躲过枪手的偷袭之后,李旦没有任何迟疑,起身就斜着身体向右前方冲去。等着酒吧开门的时候他观察过,那边七八米处就有一个豁口,可以通向胡同外面的大路。混乱中,他几个闪身已经出了胡同。虽然不知道子弹来自哪里,但目标却是他,此刻跑是唯一的选择。

再次见到amy,已经是两天后。在殡仪馆的停尸房里,他拉开黄色的尸袋,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半睁开的眼睛和浓密的眉毛离的很近,眼裂细长有些东方人的感觉,鼻梁细而高挺,微凸的颧骨上有几颗浅浅的雀斑。很明显,她是混血。

时间回到一周前。

在位于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的家中,amy已经打好包,做完了远行的准备。此前,她通过熟人介绍,已经了解到李旦是一位全能型的私家侦探。这个人不但侦破能力突出、身手不凡,最关键的是处事极其果断,特殊情况下,不会在意杀人。

amy只知道自己出生在加州长滩,但从小就没见过亲生父母。养母只是告诉年幼的她,她的妈妈是一位来自中国的美人,中文名叫陈洁。她的父亲是谁,养母也不知道。20年后,amy从南加州大学毕业,便利用间隔年的时间开始了艰难的寻亲之路。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3个月前,她终于得到亲生母亲的线索。她前往纽约,拜访一位居住纽瓦克的前辈时间,意外得知她竟然是母亲当年的好友。这位前辈说起,前段时间,自己无意间在朋友圈发现了一张照片,画面上正是20多年未见的陈洁。

从照片背景上看,那里是中国一座北方大城市里的古风酒吧。照片上的母亲丝毫不显老,白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安静地坐在吧台里面,很有可能是在这家酒吧工作。

之后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amy很快通过电话和母亲相认,而照片里的22号酒吧正是母亲与人合伙开的。母亲告诉她,自己有些特殊的事情要处理,然后就飞加州和amy见面。

可到半个月前,母亲的手机突然打不通了,每次都是空号。马上打电话到酒吧去问,那里的人说,陈姐有事离开了,临走时没有说要去哪里。

amy不知道母亲会面临什么,但一种晦暗而诡异的情绪总是萦绕心头,她最怕的就是还没有来得及见面,母亲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三查询无果后,她决定找专业人士来帮忙。

通过加州学校的一位老师,amy知道了李旦这个人:特种兵出身,两次在美国受训。执行任务中曾经干掉过国际刑警组织的a级别通缉犯,不论是做保镖还是做杀手都取得过辉煌战绩。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目前就在华夏国内,从事调查工作,和目前在同一个城市。

找到了李旦后,通过第一次电话交流,amy确认李旦本人相比于简介更值得信任,这是一个低调而谨慎的人。第二次电话,双方约定在22号酒吧二楼见面,amy拿出自己掌握的资料,请他出手帮助自己找到母亲。

这些事是李旦是通过amy留在信封中的u盘了解到的。u盘中的语音日记截止到他们见面前的两小时,由此可以看出amy虽然年龄不大,但同样是一个谨慎的人。而且,有一点她和李旦是一样的,那就是信人不疑惑。

除了语音日记,u盘中有一张陈洁的照片。画面上的女人温婉知性中更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灵气,即便是穿旗袍,那种勃发的生机之气也依然可以明确感觉得到。当然,让李旦困惑的是这个女人似曾相识,却完全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见过。

正思索间,“咚咚咚”,停尸房的铁门被敲响了。

第3章:梦中的黑衣女人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李旦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左腕上的西铁城空中之鹰,15点54分。这个时间,会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吗

自己进来之前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自己在停尸房内单独检查10分钟。按理说,他们不会再打扰,而且就算有事要进来,应该也不会敲门。那么,会是什么人呢?

思索间,门轻轻地开了,在停尸房内高瓦数大灯的映照下,那道门如融化的黑色沥青,在眼前缓缓铺开。与此同时,李旦耳边响起一道纤细而沙哑的声音,如歌、如诉、如泣。紧接着,一种冷而细腻的触感划过额头,视线完全暗下来,像是沉入了黑色的沥青之中,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李旦极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酸软下去,像是被抽干了血液,瘫倒在冷冷的水泥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有些出乎意料。这里已经不再是阴冷的停尸房。从周围建筑的样式和石头上雕刻的花纹看,自己似乎正身处中世纪欧洲一处大理石建筑内,穹顶高高在上,仿佛可以俯瞰众生。

移动视线,一位身姿绝美的黑发女子出现在前方。她侧仰着玉石般白皙的脸站在5米之外,仿佛正在全心感受阳光的温暖。不过,这幢屋子很深,厚重的窗帘遮挡下,没有一丝阳光照进来。

李旦试图和她打招呼,“bonjour?”不自觉的他说了法语,但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黑发女子却如蜡像一般,没有动,也没有理会,甚至连空灵的长睫毛也没有丝毫颤动。这种感觉非常诡异,让李旦怀疑,自己是否还活在世上。好在,几分钟后,女子动了,她抬起修长的腿,迈着极其优雅的步子,转身走到李旦身后一张橡木长桌前坐下。依旧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刚好面对李旦。

这时候,她的面孔更清晰了。仔细观察,漂亮的灰褐色眼睛看起来有些伤感,或者说是有些空洞,她明显没有注意到李旦的存在。

“salut!”,李旦又轻喊了一声。不过,对方依然没有任何触动。

“盲人?又聋又哑?”

还没等李旦搞清楚,头部一阵剧痛袭来,完全无法抵抗,一瞬间他再次晕倒了。

不知道过来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李旦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汽车的后座上。透过贴了遮光模的玻璃,他很快辨认出,车正行驶在长虹路上,这条路是城市的主干道,车多、人多,不但有交警站岗,摄像头也十分密集。不论刚才遇到了什么,这一刻他是安全的。

他试着坐起来,可惜身体的力量没有掌握好,头险些碰到了车顶。刚才躺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他已经感觉出,这车有些跑车的味道,从侧窗的形状看,李旦已经认出这是一辆非常女性化的大众cc。

“你醒了”,驾驶座上传来一声温和的女声。随着话音,车缓缓驶入辅路,最终在路边一家咖啡馆前停下。李旦先下了车,站起身来,刚好看到从驾驶座出来的女人,禁不住楞了!这个女人虽然是第一次见,可太面熟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她的车上

“我是陈洁,amy的妈妈。”对方没有在意李旦的失神,张开嘴,整齐的牙齿闪着珍珠般的微光,笑容感性而亲切。

在一个独立的火车坐上安坐下来后,李旦开始仔细打量对方。按照amy的讲述,眼前人应该已经年过四十,但是岁月完全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不是深藏在目光和笑纹中的稳重和成熟,李旦觉得说她二十多岁,没有人会怀疑。

她双眼的轮廓很美,眼角细长,但并不显小,有种江南山水的淡墨无痕之美。白皙细腻的肤色在垂肩的黑色直发衬托下,显出一种清新而略带忧伤的气质。

仔细品味,她虽然一直微笑着,但眼光后面却隐隐掩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感伤,时不时地悄悄蔓延出来。

这是一个让人见一次就可以产生信任感的女人。不过,李旦很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既然,任务中的目标已经出现,自己需要做的是确认。

定了定神,他冷静地把自己和amy交往的过程及22号酒吧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当然,对于停尸房内发生的事情,他没有主动提。虽然不能确认是陈洁用某种手段袭击了自己,但他相信对方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讲完amy遭遇之后,他沉声说道:“她找我就是为了找你!”

李旦整个讲述过程中,陈洁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稍稍沉默了几秒钟后,她突忽然抬头,盯着李旦的眼睛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停尸房昏迷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这句话问得李旦有点措手不及,她的思维跳跃太大。没有去问任何amy的事情,反而追问起被李旦刻意落下的这一段。她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仅仅是试探

但看着她一脸的迷惑和认真,李旦又感觉到,也许刚刚昏迷和她确实美没有关系,或者说是自己在那种状态下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让她感觉到了好奇或者是危险

“为什么这么问?”不过,李旦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话。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坐在对面的女人肯定会知道一些什么。

问号话的同时,李旦一下子回想起古屋里情景。高高的穹顶,厚重的窗帘,绝美的面孔。当然,印象最深的还是黑衣女子那有些空洞的眼神,按说空洞给人的的感觉一般都是呆滞、冷漠,可自己的感觉里,那双眼睛里所袒露出来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和善意。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他抬眼直视陈洁的双。此时此刻,这双眼睛睁得很大,目光中饱含温和、善良,但却掩饰不住那种深深的空洞感!

李旦瞬间感到身体一阵阴寒,额头也不知不觉冒除了汗。

“我可能在你的梦里出现过。”陈洁慢慢地说了一句。

第4章:奇异的肉香

陈洁的话又让李旦心头一紧。其实,从看到她照片的那一刻起,似曾相识的感觉就一直在李旦脑海中萦绕。但又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你是湖南人吧?”

陈洁的问话马上让李旦又愣住了,她怎么会知道

说起自己的身世,李旦心里清楚,他和父亲这两代人都出生在北方,户口本中籍贯这一栏也一直北方。但母亲却告诉过自己,爷爷确实是从湘西人走出来的。

李旦打小就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加之父亲早早失踪,特别是在部队经历和做侦探这行特殊的防备心,知道他祖上是湖南人的寥寥无几。

“刚才开车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湘西腊肉特殊的香味儿。一个月前,我在梦里见过你,当时你的身上就有这种奇特的肉香!”

陈洁说着平静地笑了。接着,她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旦,神态有种迷惑而又亲切的味道。

说实话,陈洁的表现让李旦感觉有些怪异。毕竟,她刚刚相认的女儿坠楼而亡,半小时前她应该在停尸房看到了脸上已经泛出霜花的amy。

李旦虽然没有为人父母的经验,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体会到,这种丧痛对一个母亲的伤害会有多大!

但是,从见面起,陈洁的表现一直很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冷静,似乎amy的死与她并没有什么,这种感觉十分诡异。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耽误了您和amy见面吗?”

虽然这与自己的任务无关,李旦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起火的露台、神秘的杀手,包括刚才在停尸房的昏迷都需要一个答案,而陈洁也许知道些什么。

听了李旦的话,陈洁又微微笑了,沉吟的几秒钟后才轻声说道:

“其实,我不是amy的亲生妈妈,严格来说,她算是我在美国一个印第安保留区捡到的。当然,中间的过程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确定,那时候我在梦里。”

她没有留意李旦脸上的诧异,继续平静地讲述起来。

从小时候起,陈洁就表现出很好的韵律感和身体的协调性。所以,小学到中学,她一直在学习舞蹈。高中毕业的时候,为了寻求更高的艺术境界,不满二十岁的她只身赴美。

二十年多前,她出国的目的很单纯,所以留学生活对她而言一直是简单而阳光的。上课、练舞、吃饭、睡觉,每天的内容都是这么单调,但陈洁却甘之如饴。

但是,生活的轨迹从来都不会是一条直线。大一结束后,一次原本平常的旅行改变了她的一生。

当时,她和几位同学商量着,趁着放假的机会出去走走。其中一个当地同学提议到亚利桑那州一个纳瓦霍印第安人居住区去玩玩,顺便还可以采采风,从印第安人舞蹈中得到一些灵感。

目的地距离她们位于加州的学校并不算远,大家一致同意。开着两辆车就向着目的地出发了。

到达时,天刚近黄昏,在印第安人的摊位前,游人还很多。几个人马上加入了购物一族。陈洁记得很清楚,当时一位印第安老人卖给她一对鱼尾状绿松石耳环,说他们的祖先带着这对耳环跳舞时可以和神沟通。

因为对方只要一美金,陈洁没有犹豫就买下了。不过对于所谓能和神沟通,陈洁以为这只是老人为了推销纪念品的说辞。

这件事过去一些日子后。学校再次开学,一天晚上,在房间练习舞蹈动作时,她忽然想起这对耳环,就取出来戴上了。还按照记忆摆了几个纳瓦霍舞蹈动作。

紧接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最后竟然变得像羽毛一样,很自然地飞了起来。从学生公寓四楼的窗户飞出去后,校园草地上的灯火越来越远。下方开始出现城市、乡村、公路,接下来,沙漠、山地不断出现在视野中。但,这时的陈洁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如浸泡在温泉中一般舒服,像行走在云雾中一样惬意。

梦一般的飞行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不久前才来过的纳瓦霍人居住区外。

很快,不少人跑了出来,包括那位卖耳环的老人在内,村民们都对她十分热情。进村后,每一户人家都争着招待她,美食、美酒、优美舞蹈、动听的歌声。这样的生活似乎持续了好多天,当然陈洁并不能确认,因为在她的感觉里,这种体验更像是一场梦。

后来,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村里的老人们为她和一位棕色皮肤的当地男子举行了婚礼。再之后,记忆有些模糊,只是依稀记得,孩子出生时,完全不像黄种人,有一头淡黄色的细发。

这一切疯狂的梦境,在早上的阳光照进宿舍窗户时结束了。陈洁发现自己戴着那副耳环躺在床上,虽然有点儿奇怪,但似乎还算是一个不错的梦。可伸开胳膊时,她感觉手背碰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转脸一看,一个小婴儿正甜美地睡在身边!

孩子的头发正是淡淡的黄色,身上还裹一条纳瓦霍锯齿图案的毯子。

“是不是很荒诞,amy就是这样一夜之间从梦中来到我的身边。”陈洁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讲下去。

她很难向别人解释这件事情,只好到医院登记为自己的孩子。后来又托人找到amy的养母。

“自那以后,即便我不再碰那对耳环,也经常做各种奇怪的梦。你能相信吗当时我还不到21岁,没有男朋友。但体检时却发现已经不是处女,小腹上有明显的妊娠纹。无奈之下,我只好回国,这些年除了极少的朋友,我基本是一个人生活,慢慢地那种梦越来越少,最近五年基本没有再做过。可是amy找到我之后,又开始了。”

“说起来,之所以推迟和amy见面,还是因为我梦到了你!”

第5章:小心!窗后有人

说这话的时候,陈洁的脸色缓和下来:

“在梦里,我正从一片田野上穿过,准确的说是飞在田野的草尖上。突然,远处的铁路上,一列脱轨的火车朝这边开了过来。你没有听错,火车并没有翻,依旧在田野上飞快地奔驰,而你就在那辆车上。

你没有像其他乘客那样慌张、哭喊、尖叫,只是冷静地观察着车厢里的人和外面的景物。我登上了车后,就在不远处看着你,你也发现了我。

后来,我拉起你的手,一起飞出车窗。而火车并没有任何变化,继续向前飞驰,直到消失在田野的尽头。

我带着你飞到了几十公里外的一座车站上空。青灰色的站台上,聚集了不少老人和孩子,多数人都穿着民国时期的黑色、蓝色布衫、布鞋。他们一个个眺望着火车应该驶来的方向。但是,过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等到进站的汽笛声。

渐渐地,所有人都开始焦虑不安。一个胡须银白的老人说,火车来不了了。听到这话,人们有些恼怒地看着他,但更多的却是内心不断累积的惶恐,这一刻,每个人都在担心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种煎熬快要崩溃的时候,本该是火车开来西边的天空中,一串没有规则的光斑出现了。紧接着,一列没有车头的火车滑行过来,没有汽笛,没有喷腾的蒸汽,没有挥动的帽子和围巾,甚至没有一点说话声。

站台上的几百人同样静默着,没有任何人发出一点点声响。火车近了,慢慢地停靠在站台上,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每个人的喉咙都像是被棉花塞住了,只是努力张大嘴巴和眼睛,发不出一丝声音。

因为,开来的,并不是一列火车,而是数十口头尾相接的青石棺材,里面是空的,就像运煤的货车那样,上面都没有盖子。”

“你就是那个女孩?!”

听陈洁讲到这里,李旦彻底震惊了,因为这个梦境太熟悉了。活了三十多年,他好像从未真正完整地记住过一个梦。但是,一个月前的这个梦印象太深刻,以至于时隔几天后,他还能清楚地在记事本上写下全过程。

在梦里,在一列失控的火车上,他和一位身穿蓝色旗袍的女孩相遇,没有太多的语言和眼神的交流,他们就牵手在空中漫步。随后,两人又一起深入调查石棺的秘密。

和那个女孩的相处也让李旦感觉自己第一次有了谈一次恋爱的冲动。

“是的,在梦里,我永远都是21岁,是不是很可笑!”陈洁笑了,但眉宇间一丝无奈的感伤如淡墨般在白皙的脸上轻轻化开。

稍后的几分钟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其实,他们都在回忆,回忆那个奇异的梦。在梦中,为了查明空棺的事情,他们一起去了湘西。在武陵源巨大的山地中,他们渡过一条光线晦暗的河时,船莫名其妙地沉了。

李旦爬上岸后,发了疯般地到处寻找,可惜,再也没有见到那位穿蓝色旗袍的姑娘。而今天,两人却在现实中相遇,而且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

李旦心头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怀疑、失望,也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淡淡喜悦。虽然,梦终归是梦,但美好的东西不应该消失的太快,就像是人们更愿意接受生命的衰老,二非死亡。

“刚才,在殡仪馆,刚巧遇到你昏迷不醒,我突然间有种直觉,也许你可以帮我解开梦游的问题。”说话的时候,陈洁的脸色已经恢复。

“我可以试。”李旦这才答应得很干脆。

“抱歉,我需要去趟洗手间!”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陈洁忽然起身向吧台后走去。

李旦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额头,这是他的一个习惯,需要认真思考时就会有这个动作。

说实话,今天的事情有很多难解的地方。

最关键的:陈洁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怎么解释她在梦里穿越时空,甚至莫名其妙地有了a已经不见踪影。

第6章:危险临近时刻

陈洁应该是发现危险,提前走了,但她为什么没有出言提醒自己呢?因为已经确认了的梦中的缘分,李旦并不想把陈洁推向某个对立面,但他从来都不会缺少理智。

而且,这两次杀手出现怎么看都不是偶然。第一次,是自己在和amy见面时,目标是自己。这一次是和陈洁见面,枪手的目标还是自己。

这背后的意味不难猜测,枪手的出现无非两个目的,一是抹杀,二是警告。对前者而言,李旦的仇家确实不少,但他回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该来的也不会赶在这个时间点。这样分析下来,第二种可能性最大,就是警告,警告自己不要接近这对母女!

由此,也可以判定,这对母女的身上或许有着某种不能公开的秘密,会是什么呢?

李旦没有在店内多做停留,直接乘地铁回到自己在三环边的家。这是一栋八角形的塔楼,大楼西侧,一路之隔就是城市最繁华的核心商业区;东侧则是一个面积有数百亩的公园,里面有个不大不小的湖,可以划船。

楼座的位置可以说非常优越,但从建成之日起,一直人气不旺,居住在这里的人一直不多。早先,自己买房时也听说过这里风水不太好的传言。但是,对一个经常外出的单身男人来说,交通方便小区安静环境优美价格便宜,这样的房子几乎就是量身定制。

乘坐电梯来到19层,楼道里如往常一样安静。声控灯在电梯门碰撞时亮起乏味的白光。这一层,总共有8户,有两部电梯可以通行。李旦住进来的这些年,就很少遇到邻居,尤其这两年是,碰到人的机会更少了。他正在准备开门时,另外一部电梯的指示灯也亮了。

不到一秒钟,电梯内传出高跟鞋走动的声音,很轻,但却非常有节奏感,如雨滴打在伞上那样,让人印象深刻。李旦从没有注意过,这层楼有这样的住户存在,难道是新租户不过,因为这几天的时期意外太多,他不自觉的提高了警惕。

李旦一边把钥匙伸进锁孔,一边侧脸望去。电梯里出来的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白人姑娘。上身是一件大v字黑色开领衫,下身一条浅蓝色窄脚牛仔裤,高跟鞋也是黑色的。

姑娘冲他点头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腼腆,像是个留学生。之后,她径自走向斜对门的一个房门前,开始从包里掏钥匙。在她走过的一瞬间,李旦微笑着悄然停手,然后猛地一个前扑,右手做刀,准确击中了她的后颈。这个身份不明的白人女子,刚刚握住的枪也被打飞,一下滑出七八米远。

十分钟后,在李旦的客厅里。这名女子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藤椅上,对面的李旦面无表情地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包里的学生证就放在他手边。

“安杰卡,应该可以这么称呼你吧,说说你知道的,我希望你能诚实!”

刚刚,李旦通过对包中物品的检查,确认这个姑娘是一个来自乌克兰的留学生。而且,从她之前的表现来看,根本就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应该是被人利用了。所以,他压根就没有限制她的身体自由。

“对不起”,安杰卡只说了一句就垂下头,沉默脸慢慢涨红,眼睛里也是满满的歉意和内疚。她搅在一起的手指已经没有多少血色,膝盖也在微微颤抖,虽然身体没有一处被捆绑,但她几乎不敢挪动分毫。从光洁的额头到开领处的脖颈,露出的皮肤显得越来越苍白。

“你也知道,这个足以毁掉你的一生!”说着,李旦拎起那支已经退掉子弹的枪,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安杰卡全身瞬间抖动了起来,大声说道:“求求你,放过我吧!”

毕竟不是专业杀手,她很快坦白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正如李旦所想的那样,这个乌克兰女孩只是看不见的对手放出的一只烟幕弹。

据安杰卡交代,她是因为经济上原因才被迫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任务。那个人是她在公园里遇到的,但是似乎对她很了解,不但知道她的名字,还对她本人和家里的经济状况了如指掌。对方半威胁、半引诱地告诉她,这个楼层里只有李旦一个人住,而他已经破坏了所有监控。安杰卡只要拿着这把消音手枪对目标开一枪,不论死活,都可以得到五万美金酬劳。否则,她和妹妹身上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当时想着,只打伤你的腿,我能跑掉就行,真的是没有想过要杀人。”安杰卡最后说到。

“你走吧。”李旦开门把她放走了。

他猜想,这个对手既然知道自己的住处,也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监视。李旦走到落地窗前,对面一公里内,三个方向都有不少高层建筑。理论上来说,这种距离的监视并不算太难。不过,如果是真的进行这种监视,那么对手关注自己肯定不会是这几天才开始,从自己的经验来推断,肯定不会少于三个月。这样算起来,这个对手的出现和陈洁母女的关系似乎又没有那么大了,究竟会是谁呢

时间不久,门铃急剧地响起来,李旦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可一分钟后,重重的敲门声又响起。思路完全被打断了,李旦冷着脸打开了门,外面是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见到李旦马上说道:“李先生,楼下出事了,请和我们去辨认一个人!”

随保安下到一楼,一抬头就能看到,楼门外三米,冬青树丛下,斜躺着一具尸体。黑色的开领衫处,脖颈上一道深深的伤口,这应该是致命的一刀。无需仔细辨认,死者正是安杰卡!

一位民警走过来说道:“李先生,根据我们调查,这位外国女士只上过19层,而且在上面停留了一段时间,最近的两个小时里,整个19层只有你一位住户在家!”

第7章:陈洁死了?

“好的,我和你们回去配合调查。”面对民警的不信任,李旦倒是没有动怒,也没有犹豫。安杰玛卡被杀,让李旦有些意外。即使警方不调查,时李旦也会去搞清楚,到底是谁会如此丧心病狂

目送着安杰卡的尸体被警方运走后。李旦就坐进这位王姓的刑警的车,和他一起赶往市局。

在车上,李旦才隐约明了,那个藏在暗处的黑手派安杰卡上门时,主要还是为了警告。可是他转手就杀掉安杰卡,这明摆着是一种威胁!是什么,促使这个黑手铤而走险了,受到刺激了吗,会是因为陈洁吗

其实,不论是之前的两个专业枪手,还是懵懂、单纯的安杰卡。幕后的人连续演出这些戏,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逼他退出。不再碰陈洁母女的事情。

从安杰卡之前的叙述来看,指使她的人应该是美国或者西欧人,是一个年轻男子,在安洁卡的认知里应该不会超过30岁。

这个白人青年会是幕后黑手吗,有可能,但也未必。不过,眼前这并非最重要的,假设他确实是,他为什么会连续派出女杀手呢,到底巧合还是为了迷惑自己

下车后,李旦直接被带进了刑警队。很快,王警官向自己的领导做了汇报。领导琢磨了一下,决定亲自见见李旦,这个名字他很熟,会是那小子吗

李旦刚走进队长办公室,站在屋中的警官两步走过来,直接就给了他一个熊抱!

“虎哥!”李旦看清这位领导后,也是惊喜万分!这位脸堂清瘦的中年警官正是他当年部队的老教导员。两人一阵唏嘘之后,一位年轻女警进门,问询才正式开始。

李旦没有隐瞒任何细节,把安杰卡下电梯之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叙述了一遍。女警很严肃的问道:“知道派凶手的人是谁吗?”李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虎哥也沉默下来。

不过,李旦咬了下嘴唇,又接着说道:“有件事,我现在还只是猜想,这位女留学生被杀和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多少有些关系。她叫陈洁,是22号酒吧的合伙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杀手真正相杀的人是她。当然,我不是说她有什么嫌疑,而是说,杀人者或者说他们幕后的人对她似乎一直盯得很紧,可以说她正时刻面临生命危险。”

问询结束后,虎哥和李旦一起走出大楼。很快聊起这些年两人的经历。虎哥比李旦晚一年离开部队,直接专业到市局刑警队,到现在也有六年多了。而李旦也说到自己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也是刚刚回来一两年。两人还说起了一些当年部队里的旧事,免不了感慨了一番。抽完两只烟后,李旦拜托虎哥帮自己查一下陈洁,然后就走出了警局。

当天晚上,9点37分,李旦的手机响了,是虎哥!

他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很干脆地说到:

“你提到的陈洁,我们已经查到了,但和你说的情况有些出入。”

随后一小时,两人约在公园附近的一家日式酒馆见了面。

虎哥开口就很严肃地告诉他,陈洁已经死了。说着,他拿出一叠a4纸。看着打印资料上的照片,李。旦愣了,这不是陈洁啊!

虎哥眉毛也拧了起来:“可身份是完全正确的,我亲自电话联系了当地警方,跟他核实过。这个女人是三个月前出的车祸听说她死前已经有7个月的身孕,是二胎。”

的确,复印资料上显示的很清楚,酒吧投资人身份、42岁的年龄、美国留学经历,这些几乎都和李旦所知道的陈洁完全一样。

不同的是,资料上的女人最近十多年一直住在临近的一个城市。生前,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是一位中学物理老师,到今年,儿子已经9岁。死者照片是法医验尸时拍摄的。背景是停尸房,她面色惨白,眼睛大睁着,虽然皮肤有轻度肿胀,但很明显是多层的双眼皮,鱼尾纹也很重,单从外貌来看和自己所见的陈洁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看来,我们只能到22号酒吧先找找线索了。”虎哥喝掉小杯中的清酒,有些迟疑着说道。

几杯酒后,他又详细询问了李旦这几天的遭遇。听完后,他默默地抽了半支烟,才郑重地抬起头来。不过,这一次,他以老大哥的身份,再三告诫李旦,千万不要自己行动,也不要再主动寻找陈洁,更不要去敏感的地方。至于发生在酒吧、咖啡厅的枪击,及连续几起死亡事件他会督促警方会去调查。

初夏的夜晚,风有些凉。和虎哥分手后,李旦没有马上回家,信步走进小区外面的这处公园里。暗黑色的湖水在稀疏的灯光下泛出金属般的冷光。时间不长,他就找到了安杰卡交代的和那名男子见面的树林。他停下来,眼前是一片松树林,大约有二三十棵树。树冠都被修剪的比较小,从外面可以直接看透里面的情况。

借着随身携带的小型强光手电,李旦把树林内的每一寸土地都仔细检查过,但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正要离开时,北边的一棵树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一人高的树干处有一小块空白,明显是刚刚被人剥去了树皮,手电光照上去,可以看清上面有个五厘米见方的徽章图案,下面一条锯齿状的飘带,上面是一个花体的z。

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李旦凑过去闻了一下,松树特有的香味还很新鲜,徽章上黄褐色的颜料也没有干,摸一下颜料还会粘手。也就是说,这徽章刻上去还没有超过一个小时。应该就是自己和虎哥在酒馆时,有人来过这里。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自己位于19层的窗口。意外地,窗上隐约显出一个女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她低着头朝向室内,似乎在观察或思考着什么。

第8章:亡者归来

这个出现在自己家中的人会是谁李旦本想拨打虎哥的电话,但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回口袋。一个人而已,没必要打草惊蛇。

转身走到小区传达室,他需要了解一下过去一段时间,小区进出人员的情况。值班保安看着李旦,脸上露出几分警惕的神色。毕竟,几小时前被杀的外国女子就和这位1903室的户主有些瓜葛。

李旦没有主动辩解,表情自然地对他笑了一下,说了句:这是警方调查需要。

保安听完马上身体颤抖了一下,李旦的意思似乎是说他是警方的人,是不是要看看他的警官证不过,仔细想想,一个外国人因他被杀,还能这么从容地回家,这已经能够看得出一些东西了。

想到这里,保安还是认真地指着值班记录说,他是11点接的板班。从接班到零点之前,这一小时内共有3个人进了楼,两男一女,两位男性都是楼里的住户,但那个女人有点特别。

保安说,自己在小区当了两年班,从来没见过她,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两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小区。于是保安就要求对方登记,但她说自己住1904室,还拿出钥匙让他看。

保安观察的也比较细。他接着说道,按说,她两年没回家了,应该算是远行,可除了随身的小挎包外,竟然没有带回来任何行李。任何人看了都会感觉奇怪,不过那钥匙和门禁是真的,看起来这女人也不像小偷之类的,最终保安还是放她进去了。

听保安说到这里,李旦已经隐隐猜的这个女人的身份,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他在家里住的时间并不多,但因为是门对门,他对1904室还是有印象的。

六年前,小区建成开始入住的时候,1904户是一对新婚夫妻。男的已经50多岁,据说是位画家,长得浓眉大眼,经常在楼下遛狗,见了人总是和善地打招呼,从来不摆什么架子。

他媳妇看起来比他要年轻得多,李旦感觉也就二十出头。这个女人五官还算精致,但也说不上有多漂亮,不过瘦高的个,再加上白皙的皮肤,让她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她总喜欢穿丝质白色上衣和肥大的黑色裙裤,见人时总是很沉默,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愁容。

当时,李旦还在揣测,现在的画家都喜欢阴郁的风格,也许这位女子是画家的模特,相处久了,就做了夫妻。一年后,李旦就出国了。在国外呆了两年多才回来。那时候,他常能听到对门画家的咒骂声,有一次似乎是家具倒了,发出很大的动静。

李旦前去敲门,画家开门后依然是一副和善的笑容,解释说是自己的狗捣乱,把桌子带倒了。李旦也没多说什么,但转身时看到那名女子正在客厅靠窗处抽烟,即便李旦和她丈夫说话,也没有转过身来。

此后的一周,小区的居民都在议论,说楼里的一个女人在公园里投湖自杀了。很快,警方也派人上门,还找李旦做了调查,他这才知道是对门的女人已经自杀了,虽然没有什么交往,心里还是有些可惜的,毕竟她才二十多岁,未来的日子本可以过得更精彩的。

三天后,画家叫来了搬家公司。楼里一些住户都在走廊里和他打招呼,李旦也在其中。最后他亲眼看着,房子全部搬空,最后画家一个人带着狗上了电梯离开。

回想着往事,电梯已经停在19层。李旦先看了一眼1904,门上的水费催缴单没有动过,门前地垫薄薄的灰尘上也没有脚印,很明显,保安所说的1904的女住户并没有进过门。

他又轻轻靠近自己的家,门明显没有锁,里面透出一道淡黄色的光,那是客厅里的大吊灯发出的。当年装修房子的时候母亲还活着,她再三叮嘱李旦,屋里的灯一定要用暖色的,不会伤眼。

拉开门的一瞬间,他全身绷紧地闪在一边。虽然只是一撇,客厅内的景象全都映入眼帘。一个女人正面对着门,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白皙的脸笼罩在淡蓝色的烟雾中。

“是我,对面的邻居”,女人依然一脸的忧郁。但说话很简练。李旦认真地看了看,虽然从未有过语言交流,但可以确认在自己客厅里的女人确实是当初那位画家的妻子。但,她不是自杀了吗,这里面很定有问题。

李旦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等着对方解释。

“我刚回来,可门锁好像被换了,见你家门开着就进来了。”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曾经发生的一切。

李旦走到饮水机前,帮她倒了杯水。“我们先坐下来说说。”李旦没有拐弯抹角,把自己知道的1904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他一直在观察对方的反应,但女人只是偶尔吸一口烟,没有任何异样。

“那次吵架你也看到了,我们一直有些矛盾,第二天我就出国了,中间我们离了婚,房子他留给我了。昨天回来后忙些事情,今天是想回来看看。”说完,她又点燃一支烟。

虽然话很简短甚至多少有些掩饰,李旦却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就是说自杀者绝对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但为什么,警方调查时,画家没有否认呢?

默默地抽完烟,她站起来,准备告别,“我叫郑琪,以后可能会搬回来住,今天麻烦你了!”

目送郑琪走上电梯,李旦才关门回到客厅,俯身准备收拾茶几时,他拿起郑琪喝水的杯子。拿到书房后打开台灯,紫色灯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杯上指纹圆润而细腻,仔细看上有很淡的黄褐色颜料。

再打开手机刚才拍下的徽章照片,颜色完全一致!

很明显,树上的示警是郑琪所为,但今晚的交谈中,她没有露出一丝异常,很明显是并不想让李旦知道内幕。这样的话,她的突然回归肯定不是巧合。好在她说自己会在1904住,答案也许可以从明天开始慢慢寻找。

第9章:铁云奶奶的悲惨身世

凌晨2点的时候,李旦静坐在书房抽了几支烟,他需要把脑子里的事情梳理一下。

过去24小时,意外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在停尸房莫名其妙地晕倒,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紧接着,一个叫陈洁的女人忽然现身,又意外消失。

在那之后,连续遭遇到枪手,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开始危机四伏。这让李旦有种错觉,似乎又回到了在美国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里。

接下来,安杰卡被人残杀在楼下,而原本已经被认定投湖自杀的郑琪突然归来。

这一切发生的很突兀,但绝对不会是巧合,一切因结一切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偶然,任何事情背后自有原因的。只是,此刻的李旦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眼下,他能想清楚的只有两点:

第一,陈洁肯定是知情者,但似乎她也时刻面临着危险,所以没有敢把实情相告;或者她觉得,让李旦知道真相还不是时候。

第二,郑琪应该也了解的比较清楚,。从在公园树干主动示警这点来看,她有保护自己的意思,。但从自杀到回归,她所说的理由未必是真。

总的来说,目前,这两个女人似乎都对李旦并没有恶意。但是,她们似乎又都和某种危险相伴。与她们靠得太近很可能引火烧身。

也许,自己应该听虎哥的,不再去碰这些事情。在内心深处,李旦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从amy找上自己开始,一个围诡异的大网已经布下了。

揉了揉太阳穴,李旦停止思考。目光扫过书桌,镶着母亲的照片的相框就摆在台灯边。

她已经去世三年了,但照片上的笑容依然像在世时一样亲切。凝视了片刻,李旦转身走向卫生间。浴缸放好水,他把全身都沉了进去。

此时此刻,他需要这种完全隔离的感觉。

在温暖的水中,在与喧嚣都市完全隔绝的静默中,李旦隐约听到,母亲轻声地喊着自己的乳名,和他离开家之前一样。

接下来,她又开始絮叨,就像打电话时的语态:你也不小了,得先把自己的事情办好,赶紧找个合适的闺女把婚结了,生个孩子,这才是正常的日子。再不抓紧,一晃就过40了。一个人孤孤单单一辈子,像铁云奶奶那样,多可怜啊!

听到“铁云奶奶”这个称呼,一阵寒意瞬间渗透到全身的每个细胞。李旦一下子从水里钻了出来,看着明亮的灯光,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

对铁云奶奶这几个字,他印象太深刻了。当年,9岁的李旦见到她时,老人已经90多岁了,就住在母亲家屋后的院子里。

那时,李旦趁着暑假和母亲回老家探亲。从城事到农村,很多事情都让李旦感到新奇,其中就包括到后院去听铁云奶奶讲故事。

老人是南方人,口音和当地人很不一样,即便是语气平和也能听出几分刚烈。据说,铁云爷爷在湖南做国民党军官时和她结的亲。出嫁前,老人是当地的大学生。

李旦见到她时,老人青色的衣衫虽然已经洗得发白,但穿在身上还是板板整整,头发也总是盘得一丝不乱。

母亲说,听长辈讲,铁云奶奶出身大户人家,年轻时识文断字,个子高,人也白净,和村里的妇女完全不一样。后来李旦在铁云奶奶家的相框里看到一张老照片,上面有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铁云爷爷,和一身白色旗袍的铁云奶奶。看起来,就像电影里的人物。

当时,铁云奶奶总是用浓重的南方口音给他讲圣经里的故事,其中以撒被献祭的一段让他特别恐惧。因为在老人的语调里,9岁的李旦听得出来,她真地相信把儿子杀死献祭是一件正确的事情。打那以后的几天,李旦总是想办法避开铁云奶奶。

大约三天后的傍晚,从外面疯玩回来的李旦看到母亲和舅舅一家人都在焦虑地忙碌着。问了才知道,铁云奶奶不行了。

他随着众人来到后院,大杨树上有只猫头鹰在不断地大声地呜咽着。肥大的杨树叶子也在风中劈啪作响。第一次面对要死去的人,李旦感到浑身发冷。

意外的是,铁云奶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端坐在堂屋正中的一把椅子上,她面色甚至有几分红润,根本不像要死的人。

事后,李旦才知道,这叫回光返照。

老人一直地对着空空的院子说着话,仔细听,就是“你来了,你来接我了”。

基本就是这两句话,反复说了一个多小时。村里的人都默默地站在周围,连李旦这样的小孩子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忽然,老人的声音高亢起来,像是在骂人。后来,母亲说她当时是在骂铁云爷爷,嫌他把自己一个人丢在世上,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大概一分钟后,骂声停止了。大人们赶紧把小孩子们赶出院子。

铁云奶奶死了。

办丧事时,李旦听了很多关于铁云奶奶的事。其中最让他记忆深刻地是,铁云爷爷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活剐了。

据说,他因为什么事情丢了官,就带着妻子回到故乡。县里保安司令见铁云奶奶气质超凡脱俗,就想霸占。结果被铁云爷爷用锄头把下身的蛋蛋砸碎了。

这个姓程的保安司令暴怒之下,带着队伍把铁云爷爷夫妻俩都剥光衣服拉到集上游街。事后还不解气,又亲手拿着刀一片一片地把铁云爷爷的肉割下来,割下一片就大喊一声“喂王八去喽”,整个过程全乡的人都目睹了,残忍至极。

事后,铁云奶奶不知去向。直到一年多以后,她带着丈夫生前的一个战友回来了,那人是一个国民党部队的师长。他直接带兵抓了姓程的,在集上公开枪决,理由是通匪。

打那以后,铁云奶奶就在村里住下来,开始独自生活,一过就是60年。想到这里,李旦猛地把头从水里抬起来。

“郑琪!”他脱口叫出声来。

是的,郑琪的容貌、姿态和老照片里年轻时候的铁云奶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10章:洛神赋图隐情

第二天一早,李旦跑步回来时还不到八点钟。楼道里人声嘈杂,越过搬家具的工人,一袭白衣的郑琪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这一瞬间,李旦竟然有一点儿恍惚,感觉整个视野中只有这一抹纯净而温暖的笑容。这笑意如白色的栀子花般,淡香丝丝缕缕沁入心肺。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1904室已焕然一新。家具是中国古风式样,简单、雅致,没有摆放一本书,书卷气却扑面而来。

送走了工人,郑琪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来喝杯水吧。”

点了点头,李旦直视着郑琪的眼睛问道:“你应该认识铁云奶奶吧”

郑琪苦笑了一下说道:“你果然还是猜到了。其实,她是我亲奶奶,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两人坐下来后,直接切入正题。郑琪没有隐瞒,直接讲起自己的经历。

她出生在美国,那时,父亲已年近60岁。老来得女的他,对小女儿十分宠爱,每天都把小姑娘抱在膝头不厌其烦地讲故事。

那时郑琪对国内没有什么感性认识,家里的很多事情都是从父亲那儿听来的。

大约70多年前,她的爷爷奶奶在湖南相识相爱知,交往一年后就结为了夫妻。当时,爷爷年纪轻轻已经是少校军官。奶奶家里姓马,出身于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马家是五代时期南楚国王马殷的后人,传承千年,底蕴深厚。

两人婚后夫唱妇随,十分相爱,虽然社会上并不太平,但关起门来,小夫妻俩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转过年来,日本人沿着长江向华中腹地步步紧逼,社会也越来越动荡。

一天,爷爷接到岳父的捎来的信,让他们回衡阳老家一趟,信里虽然没有说是什么事,但字里行间能够看得出来,老人家忧心忡忡。

抓紧时间向上级请了假后,夫妻俩第二天早上就赶回到家里。寒暄过后,岳父把两人带了到书房。

一贯文雅和气的岳父马上严肃起来,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沉重。他交代两人,:过一会儿不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随后,毛老爷子站起身来走到博古架前,伸出两手轻轻转动上面的一只花瓶。咔咔几声轻响,红木架子开始缓缓移动,直到转过45度角才停下来。

老人闪身就转到了架子后面,随后招手,轻声呼唤女儿、女婿一起。博古架后面是一个两米高的门洞,门已经自动收入墙内。

门洞进去,眼前是一个三尺宽的通道。沿着青石铺成的路面向前,大约行进了一百多米后,老人停下来,用力推动右侧的墙。竟然是一道石门。点亮墙上的油灯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高大的房间,长宽都有十几步。

随后,马老爷子严肃地对铁云夫妇讲起家族的历史。他说,先祖马殷在荣升将军到湖南开疆裂土之前,也是个穷苦人。但马殷脑子好使人又勤快,虽然只是个木匠,对机关却非常在行,这个密室就是他在世时修的。

之所以修这个密室,是为保护一样东西。唐朝末年,马殷和当时的横行江南的大军阀杨行密的部队打仗,偶然得到了一幅画,是《洛神赋图》!

当时,马殷身边有一位姓高的谋士,非常有学问,见到画后竟然痴呆半日,最后一口咬定,这就是相传早就遗失了的虎头将军的真迹。价值可抵得上唐朝一年的税收。最重要的还不是钱,画中的内容是曹植与宓妃人神相恋的故事,相传顾恺之梦得神仙真传,在画中留下了人神沟通的秘法。如能破解,有可能一步升仙。

马殷意识到,这幅画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刚刚建立的楚国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随即就找了个借口把这位姓高的谋士杀掉,相关人员也都悄悄处死。晚年时,他又精心设计了这个密室,立下规矩,此事只传嫡长子。

到了马老这一辈,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幼时早夭,马家只剩下铁云奶奶一个传人。面对越来越凶险的世道,他决定把这幅画托付给女儿女婿。

之后,他又再三叮嘱铁云爷爷,要马上辞去官身,回到北方老家隐居。因为,过去一年里,已经有不明身份的人员在马府周围打听。留在湖南的话,早晚会被发现,可能祸及全家。

临离开长沙,因为担心孩子跟着自己受苦,铁云爷爷把自己两岁的幼子托付给了一位军中挚友。后来,这位朋友随孙立人将军到了台湾。50年代初,孙立人和蒋介石发生矛盾后,属下也受到波及,无奈之下带着郑琪的父亲远走美国避难。

说起这段往事,郑琪口气很平淡,李旦听来却触目惊心。

“我父亲生前告诉我,奶奶曾经写信说,我爷爷和你的姥爷是结拜兄弟。他多次嘱咐我,如有机会一定要对他的后人给予帮助。所以我回国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帮助你。我和他是假结婚,他通过我拿到美国绿卡,我和他结婚后也能在这边有个身份。”

李旦明白,郑琪所说的“他”,是指那位画家。

“你知道陈洁母女是是怎么回事吗?”,李旦试探着问道。

“具体情况,我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但可能肯定的是,她们和《洛神赋图》有关联。那些杀手也是在阻止你发现这幅画的秘密。”

刚说到这里,窗外一声惊雷让两人都吓了一跳。此时明明是正午时分,风云狂飙之际,天色却突然间漆黑如墨。

是沙尘暴吗?

疑惑间,门外突然响起了高跟鞋哒哒的声音,这让李旦一阵恍惚。这声音和安杰卡的脚步声竟然是一样的节奏。

他迅速站起身,对郑琪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轻轻走到门边,把头凑近猫眼。

只看了一眼,李旦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猫眼那边,一只眼睛也正在向里探望,大面积的眼白上没有一丝血色,黑色的瞳孔闪着诡异的光。

第11章:是你杀了我姐姐

李旦惊疑不定之际,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谁?”他大声问道。

“请问,力丹在里面吗”门外传来的是女人的声音。虽然发音有些生涩,但听起来,声音还算平和。凭经验,李旦断定一门之隔的她,并没有危险。

在郑琪疑惑的目光中,李旦直接开了门。

门前站着一位肤色白皙的年轻女子,身材瘦高,蓝灰蓝色的双眼有些忧郁,里面有些血丝。上身一件黑色开领薄毛衫,腿上是一条蓝色紧身牛仔裤,脚上是亮黑漆皮高跟鞋。

如果不是发型稍有不同,颀长的和脖颈上也洁白无痕,李旦会真的以为是安杰卡重生了。

但是,理性告诉他,因为那道切断喉咙的骇人伤口,安杰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应该是安洁杰卡的亲人。紧接着,她先开口了:

“我是安杰卡的妹妹,警察告诉我,姐姐昨天来找过你,我想来问一下当时的情况,希望你能告诉我。”

“是的,她昨天下午来过,准确的说是来刺杀我的,不过我让她走了。”

李旦没有隐瞒,把昨天和安杰卡接触的情况尽可能详细地说了一遍。虽然,对安杰拉卡并没有什么负罪感,李旦却一如既往地坚信,每个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

听听的过程中,女孩尽力睁大眼睛,把涌动的泪水含回去,但最终,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抬起手背用力抹了一下眼睛,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杀了我姐姐!”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语气里没有仇恨,只是无奈和难以抑制的悲伤。

安杰卡和妹妹都来自乌克兰东部的矿区,虽然家境并不富裕,但两人都很要强,通过努力来到向往已久的中国。她们曾相约,毕业后一起留在这里。

“如果不是你,姐姐也不会遇到那个坏人,她肯定不会死,是你身上的危险杀死了她。”

安杰卡的妹妹离开后,李旦有些黯然。回味着她的话,心中有了一丝认同。

她说的没错,从接到amy的电话开始,危险就像病毒一样侵入自己的身体。自己就像一个病毒携带者,虽然自己未必会死,但是却可能给别人带来死亡。安杰卡就是这病毒的一个牺牲者。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李旦沉思的时候,郑琪没有出声打扰。一直默默地吸完第二支烟,她才轻轻熄灭手里的烟蒂,说道:“出去走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蓝色的野马驶向城市的东北方,李旦印象中,那里有一条河,这个城市里唯一条无需人工补水的河。一路上,李旦和郑琪都没有说话。但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感觉到丝毫尴尬。短短的交流已经让他们开始建立起一种亲人般的默契,李旦感觉到这是一种信任。

车过了一座水泥桥,就沿着河岸向西北驶去。时间不长就进了保税区,再左转,一个院落的拱门上几个大字:保税区物流园。

园区内部有成排的库房,也有一些小型写字楼。但房屋的门上多数都贴了封条。看起来,有些萧条。车子最终停在一座黑色的不规则建筑前。

跟着郑琪进到房屋内部,李旦发现这是一个单层的建筑,层高有六七米,里面用几个道不高的假墙分隔成几个区域。

郑琪,没有介绍,也没有停留,径直绕过一堵假墙,走进一个开阔的空间。

也许是空间布局的功效,李旦感觉视野豁然开朗,瞬间开阔而通透。看得出来,这个空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画廊,或者说是一个巨型画室。

无论是建筑、空间布局,还是墙上挂着的画,都让这里显得与七九八或其他现代画廊里风格完全不同。

空间的墙壁没有窗户,采光主要靠几盏大瓦数的照明灯。灯光与墙上挂着的古画,都是黄褐色的,人入其中仿佛瞬间走进了历史的长廊。

“这里是我的工作室,画也都是我自己整理的。前几年,美国一家私人博物馆给我提供了一笔经费。我的工作就是发现整理中国历代名画的技法。”

李旦这才意识到,郑琪找到那位画家假结婚,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见李旦盯着一副游鱼的画作,郑琪说这是自己临摹的八大山人作品。但是,鱼的白眼总是画不出那种与生俱来的冷漠感。她一直在想,这也许和八大山人曾入佛门有一定关系,这种白眼表达的不是嘲讽,而是悲悯。

“这里没有《洛神赋图》?”

扫过墙上的几副古画,李旦突然想起了重点。

“是的,我也没有见过那副真迹,画应该一直在奶奶手里保存着,她去世后也就没有下落了。过去10年里,我一直都在找,那些杀手背后势力也在找,但都没有任何眉目。”

说起这些,郑琪神色有些暗淡,毕竟为了这幅画,她和她的亲人付出了太多!

李旦回想了一下,当年铁云奶奶入殓到埋葬,他全程都在场。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他清楚记得,老人除了身上的衣服,根本没有什么像样陪葬品。别说是一幅古画,就是连一个农村老太太常有的金戒指都没有。也就是说,他能够确认,画肯定没有埋进墓里。

但是,除了母亲一家,铁云奶奶在村里没有其他亲近的人。而母亲和舅舅似乎都不知道铁云奶奶过去的事,更别说这幅画了。

但不可否认,以外界的人来看,铁云奶奶独自生活的日子里,唯一可能托付的就是母亲一家,这样想来,《洛神赋图》的下落还真的只能从母亲一家人身上找线索。

想到这里,李旦感觉心被刺了一下。

amy、陈洁、杀手背后的人,以至是眼前的郑琪。所有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明处暗处的人,似乎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从自己身上找出画的秘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连续遇险都毫发无伤,真的是因为自己的身手好吗?

李旦心里苦笑,默默摇了摇头。

第12章:河滩上的遗言

郑琪没有去看李旦。在自己的画室,面对自己熟悉的作品,她像个小女孩儿向向人炫耀玩具屋一样,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从画的来历、内容到技法,每一处都娓娓道来。就专业而言,李旦相信,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洛神赋图》了。

讲完画,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又提到了一点个传说,隋唐时期,人们都相信《洛神赋图》真迹上有顾恺之题写的四个字,“近乡情怯”。但是,流传到今天的几种摹本上却都没有。

不过,小时候,她在奶奶写给父亲的信上,曾经看到了这四个字,被当做落款放在信尾,当时,她问父亲,却只得到一个模糊的回答,“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对这些故事,李旦能听进去,但兴趣并不大。不论这副名画价值连城,还是暗藏玄机,为了它去冒险,让更多的人死去,从内心来讲,李旦感觉不值得。

发现他一直兴趣缺缺,郑琪认真地说道: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不过,我还是真心希望,你能帮助我。我们一起努力,把《洛神赋图》的真迹找到,这是我的家族使命,现在也和你的命运有关!”

回到市区后,郑琪把李旦放在小区门口就开车离开了。她要去哪里,他没有问。

过去的一周,李旦几乎吃住在虎哥的办公室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失望,他本能地想要逃离!

陈洁、郑琪、神出鬼没的杀手,这些已经成为李旦内心深处的禁忌。但是,对安杰卡被谋杀一案,调查在加快。

经过一天的讨论,在李旦的建议下,警方将谋杀安杰卡的凶手锁定在美国在华的艺术圈人士。经过两天不眠不休的资料筛查后,一个叫丹的青年人进入到调查组的视线中。

资料显示,3个月前,丹从亚利桑那州来华。他的职业是艺术品展览策划。其办公室就位于李旦家附近那个公园的东南方,楼层是15层。李旦比较了一下,以实际高度计算,从丹的办公室窗户可以平视自己家的客厅!

由于还没有确切证据,虎哥和李旦只能先上门摸摸情况。

到丹的办公室时,正是下午四点。他的秘书很礼貌地让两人在会客区先坐。可以看到丹的办公室是用巨型落地玻璃隔成的,东西南三面都遮着白色的宽幅百叶窗,从外面,完全无法看到室内的情况。

三分钟后,一个白人青年从室内出来,很礼貌地邀请两人进去谈。虎哥和气地介绍说,最近发生了一起外籍人士伤害案,他来走访一下,看看大家希望警方采取哪些措施,来加强外籍人士的保护。

谈话间,虎哥也旁敲侧击地问到了一些和案件相关的问题。

在两人交谈时,李旦没有插一句话。他注意到,丹的办公桌后面摆着一架落地望远镜。上面有摄像设备,明显不是观景用的。而在靠西的书架上,一个十五厘米的扁陶壶引起了李旦的注意,那上面的图案是红黄相间的锯齿形。

之前在陈洁的讲述里,她奇怪梦境就是从接触一个印第安村落开始的。那里的代表性图案正是锯齿。而郑琪在公园树干上所留的徽章上也有锯齿图案。

“先生,您也喜欢纳瓦霍艺术品?”丹和虎哥的谈话已经结束。刚好看到李旦仔细打量这个陶壶。

“嗯,我觉得很漂亮,和我之前在甘肃一家博物馆看到的史前文物很像。”李旦只好随口搪塞。

丹却像是遇到知音般地满脸兴奋,他把陶壶捧到办公桌上请李旦观赏。说他也一直怀疑美国的纳瓦霍文化和中国上古文化有联系,李旦所说的应该是在甘肃出土的一只新石器时代的彩陶壶,上面的图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纳瓦霍文化。

临别,丹还郑重地把陶壶送给了李旦,说这个壶是他从老家带来的,虽然不是文物,但很有纪念意义。李旦没有推辞。

这次探访喜忧参半,案发时丹有不在场证明。他说当时正在和一位年轻的女画家谈布展的事情。是否属实,还需要进一步核实。但表面上看,这个美国青年为人很坦诚。

但望远镜的存在让李旦笃定,他绝对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而且送陶壶的行为也显得有些不寻常。

当晚,李旦离开警局回家,走廊依旧安安静静,1904室也没有任何声响。郑琪应该不在家。

午夜后,雷声大作。随后,大雨倾泻而下,雨水几乎是泼在窗玻璃上的,这种情形在北方并不多见。大雨直到第二天傍晚才渐渐停止。

正要出门时,手机响了。虎哥在电话中说,西南郊区的一处河滩上发现了一具女尸,从随身证件判断,她是一位画家。

警车沿着高速一路下去,路边已经没有积水,北方就是这样,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晚霞灿烂地映红了远处的树林和房舍,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凉爽而清新。如果不是虎哥和两位警员一路探讨着死者是否因为大雨而溺亡。李旦几乎要怀疑,刚过去的这场大雨是一场梦。

案发地离一个景区只有300多米,河滩上有不少几百斤的大石块。当地警察介绍,是大雨引发山洪,从山上带下来的。尸体没有被搬移,近看时,人们都有种错觉,这个女人只是睡着了。

她白色的连衣裙上没有一个泥点,在夕阳的照耀下脸色甚至带有一点红晕,波浪状的长发垂在两侧。

虎哥和随行的法医做了常规检查,死者皮肤仍有弹性,口腔和鼻腔内也没有发现沉积物。可以确定,她的死亡与溺水无关。

这时,当地的民警将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递给虎哥,里面是一张有些皱的条文纸,应该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是签字笔写的一首唐诗: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其中,近乡情更怯一句被唇膏染成了红色。

第13章:年轻女画家的死因

“死者近年一来刚刚崭露头角,画作经常被高价提前预定。虽然她年龄不大,但因为美貌,经常被媒体炒作,在圈子里有当代潘玉良之称。她入行后艺名叫红霞,我调查过,她在老家的真名是上官虹,相传是唐代上官婉儿家族的后人。”

虎哥的办公室里,几个人焦虑地等待着尸检的结果。正在说话的,是刚刚赶来的日报社记者倪元青。和李旦在这里巧遇,两个人都激动坏了。从小学一年级起,直到高二时李旦去参军。同学的十一年中有八年两人都是同桌。元青小时候又白又胖,李旦就叫他汤圆。

这一别就是十几年,好在两人的面貌变化不是太大。所以,一见面就认出了彼此。虎哥介绍说,元青是专门负责政法口的记者,这些年来写了不少大稿子,在本市公检法系统是出了名大记者。

汤圆倒是也没谦虚,笑咪咪地吸了口烟,做出一副很陶醉的样子。大家一下子笑出声来,先前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桌上电话铃声响起,是法医室那边打来的。虎哥还没有说话,警员小吴已经站起身来,干脆地说了一声“老大,我过去!”

验尸报告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死者全身没有任新近发生的外伤,甚至一年之前的也没有。小吴说法医老赵告诉他,这是他入行二十七年来解剖过的最完美的一具尸体,夸张点说,浑身上下连个痦子都找不到。

死者消化道内残留物及血液检测显示,没有发现氰化物、砷化物、有机磷等任何常见的有毒物质。另外,她的处女摸完整平滑。综上所述,目前还不能判断上官虹是否死于他杀,但可能性很小。

一个23岁的女孩子,死在远郊人迹罕至的河滩上,而且之前那里一直在下大雨。她自行前往的可能性不大。但有一点让虎哥一直有些忐忑,安杰卡被杀的当日,上官虹正在与丹谈自己画展。

这样一个重要的证人突然死亡,总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他又打电话给法医老赵,希望他做进一步检测。

出了警局,汤圆拉李旦上了自己的牧马人。十几年的分别,反而让两人格外亲切,让李旦意外的是汤圆也没有成家,和小时候一样,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瞎混着。

听说李旦在做私家侦探,汤圆立刻瞪圆了眼,说什么也要拜师。他说,自己这么多年政法记者也不是白干的,两人要是联起手绝来,对是黄金搭档,含金量怎么也得比夏洛克和华生高出好几k。

在饭店喝酒时,汤圆突然冒出一句话把李旦也说蒙了。

“我直觉,上官虹是被吓死的!你别不信,我这些年写过的案子少说也有几百个,一些没有外伤的谋杀,其实用的都是心理恐吓!”

李旦马上拨通手机,建议虎哥先做一下那张纸的笔记鉴定。

汤圆马上伸出拇指,给了李旦一个大大的赞!他说,那张纸他虽然还没有看到,但上面的内容已经知道了。

作为古汉语专业的硕士,汤圆说,他当年读书时就知道这首诗很不寻常。明面上,作者是宋之问,但这家伙之前就有为窃诗而杀死亲外甥刘希夷的前科。

这首《渡汉江》虽然不及之前抢刘希夷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那么经典。

但一句“近乡情更怯”,把思乡心切又恐亲人受累的复杂心情充分而平实的唱叙出来,笔法境界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当时,汤圆的导师告诉过他。自己少年求学的时候,有位祖籍无锡的老先生说“近乡情怯”这四字隋朝以前他老家就有了,不论诗是不是宋之问作的,这个句子肯定是借来的。

那句诗被涂抹了红色,这意味着什么?汤圆不知情,李旦心里却思潮翻滚,《洛神赋图》的作者顾恺之就是无锡人。而且郑琪也反复提到,《洛神赋图》原画上就有这四个题字。如果是因为见到这几个字而恐惧,那上官虹又在怕什么呢?

次日中午,李旦接到虎哥的电话。

检验有了新发现,第一法医老赵在解剖上官虹的心脏时,发现她患有动脉粥样硬化症,通过进一步对血管和血液检验分析,可以确定她是受到某种精神刺激,诱发病症,产生血栓致使心脏功能衰竭。

一般有这种病人的人,遇到口角或精神打击都可能造成严重后果。如果,救治及时还可能保住性命,但上官虹发病时身在荒郊野外,完全失去了获救的可能性。

另外,那张纸上的笔迹也已经鉴定完毕,可以确认不是上官虹写的。笔迹鉴定人员分析,字迹的结构非常讲究,笔画起止类似毛笔的运笔手法,写字的人应该是有传统书画功底的。而且从对纸张上的压痕做的分析看,女性的可能性最大。

对那句诗上的涂抹的红色唇膏,调查人员也给出了分析结果。那种口红与上官虹手包及家中所存的口红都不同,很可能是写字的人所使用的。

这种口红是一个来自美国的小众品牌,标识是一个大写的z,在美国艺术圈子里很有人缘。

虎哥说,从这些证据来看,丹亲自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况且作为其重要的不在场证人,丹在这个时候找人除去上官虹,反而会引火烧身。不排除是有人故意所为,目的就是让把丹退推出来。

李旦抬头朝窗户对面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猜测,丹也许正在望远镜后面。他甩了甩头,从茶几下摸出一把钥匙,是郑琪搬家那天给他的,说是自己不在家时请他帮忙照看一下。

李旦进入1904室时,客厅里空无一人。卧室、卫生间都是同样的冷冷清清,除了少量家具,个人物品少得可怜。

洗脸盆上方是一个化妆镜,李旦伸手拉开。发现镜子后面有个小储物柜,一管牙膏、一瓶面霜,一只口红,都还没有开封。看样子应是郑琪这次从美国带回来的。

他拿起口红,上面一个大大的z在白色的荧光灯下非常醒目。

“真的是她吗?”李旦喃喃自语道。

随后,他又轻轻把地口红放回到柜子里原来的位置上。这是习惯。但他没有和往常做调查时一样戴橡胶手套。隐约地,他感觉自己没有必要对郑琪掩饰自己的怀疑,他希望能她能亲口告诉他答案。

第14章:午夜诡异的歌声

这一夜,李旦睡得有些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各种奇怪的影像接连出现:先是一个人站在铁云奶奶家的院子里,大风吹着大杨树,在耳边哗哗作响,有如群鬼作势。

接下来,不知怎么地,又回到了和陈洁见到的那个站台上。奇怪的是,铁轨上的石棺只剩下了一个,正想和陈洁询问一下,却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人。

恍恍惚惚之中,李旦又走在一条湿冷的青石板路上。前方,一个白衣女子背着画夹款款而行,突然,她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李旦,竟然是上官虹!她苍白的脸上泛着冰花,还是在停尸房内的样子,但两行眼泪从光滑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下,把他从噩梦中拉了回来。点亮屏幕,是汤圆的微信。

“兄弟,速到楼下,有急事!”

李旦匆匆收拾一下,离开家时已经是上午11点。

汤圆落下车窗,直接对着李旦招手,示意他赶紧上车。李旦刚刚关上车门,牧马人一个侧转,呜得一声驶上主路。

“我们去文水河,刚才我报社里热线部的同事接到那边老乡的电话。昨天夜里,有人在河滩上唱歌,就是上官虹出事的那一段,你说邪乎不?”汤圆边说,别把烟盒扔过来。

李旦给两人都点上烟后,才感觉身上的阴冷缓缓随吐出烟雾散去。

汤圆说,打电话来的有好几个人,多数是附近村里的老乡,还有一个是景区的夜班保安。大家的描述基本一致,昨晚12点左右,听见河边有女人的歌声。据说,那调子从来没有听过。

保安小许是个年轻人,他说那歌声有点当下流行的古风味道,词和曲都很雅致。虽然有些害怕,但他还是壮着胆用手机录了一段。

“我已经和他电话联系了,咱们先去找他。”汤圆说着又加大了油门。

车到景区,停车场边站着一位穿保安制服的高个男青年。汤圆下车后立刻走上前去,和小许握了手。

小许说,昨晚他值小夜班。11点半下班后,像往常一样沿着河边往家走,路程大约不到两公里。走了几百米后,忽然听见有个女人在唱歌,他想,这是谁?半夜里扰民不说,还吓人。要知道,这附近的村里人都很迷信,非常忌讳午夜以后出怪声。可他打着手电找遍方圆一公里,也没有发现唱歌的人。为了取证,他就用手机录了一段。

三个人回到车了,门窗都关严实了。小许的手机是苹果7,录音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手机里传出的歌声不算大,但很清晰,是一段女声的清唱。李旦感觉,这曲调像昆曲、又像是私塾里的唱读,虽然雅致,但发音很怪,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放完录音,汤圆冲李旦使了个眼色。随后,让小许把音频发到自己手机上。接着又硬塞给他200块钱,说是报社给的热线奖励。

目送着小许下车走远了,汤圆的脸色有些苍白。

“这事儿,真有点诡异,你可能没有听懂,这歌是用长安官话唱的,也就是唐朝普通话,我之前学过一点儿。”

李旦感觉他的话还没有说透,就吐了口烟继续盯着他的脸。汤圆这时候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他拿出笔记本,刷刷刷写下几行字,递给李旦。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

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竟然是唐朝最有才情的女子,上官婉儿的《彩书怨》?李旦有些不可置信。

汤圆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听出来了这四句,说实话,我不相信这是上官虹唱的,毕竟她已经死了。不过,这个唱歌的人一定和她或者上官家有关系。”

傍晚时分,两人在景区门外一个农家乐吃饭。他们商量过,不论怎样,今晚都要到河滩上实地勘察一下。两杯二锅头下肚,汤圆脸色红润起来。

“不是我胆儿小,今儿个上午,我为了上官虹的事情刚去拜访了社科院的一位师伯。他是专攻初唐文学的。”

“我师伯说:隋朝末年,上官婉儿的曾祖上官弘正好在扬州做官。不想,赶上了宇文化及发动政变。做为隋炀帝的近臣,上官弘一家几乎都在政变中被杀。巧的是,他的大儿子上官仪,也就是上官婉儿的爷爷侥幸逃脱,为了避祸,他跑到庙里做了和尚。”

“这之后不久,大唐建立,上官仪又华丽复出不但还了俗,一手好文章也让周围人人称绝。当时的扬州都在传颂,上官仪是五百年一遇的大才。后来,扬州的地方官,隆重地把他推荐到京城长安,顺利考取了进士,又成为唐太宗李世民的秘书。”

“因为才华出众,到了高宗年间,上官仪正式拜相,带领上官家族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汤圆的师伯还提到,他去扬州讲学的时候,偶然遇到一位僧人,说起了一段野史:想当年,上官仪之所以能够从宇文化及手下逃脱,主要原因是资质平庸,他后来突然变得才华横溢是因为一段奇遇。据说,在他出家的庙里,藏着一幅奇画。上官仪每天都看着那幅画仔细参详,一年之后顿悟,开了心智,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奇怪的是,上官仪离开扬州赶赴长安飞黄腾达后,那幅画也随之消失。但是,因为他的官越做越大,庙里的僧人也没有敢去问他。相传,那副画是南朝传下来的,具体是什么内容,什么人所作,不得而知。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李旦内心却有了定论,这幅画绝对是《洛神赋图》,而上官虹的死亡也肯定和这幅画有密切关系。

酒喝到夜里11点多,两人才离开饭馆。漫步上了河滩,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河边的树木、草丛、石头都像是披了一层霜。风不大,但沿河携带着水汽吹到脸上竟有些凉意。

河滩上遍布石头,高高低低的,很不好走。十几分钟后,他们离上官虹遇难的那块石头还有七八十米。李旦突然拉住了汤圆,轻轻向前指了指。

远远地,可以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白衣女人正侧坐在那块石头上。她的长发飘在脑后,被月光染成了银色。白皙的双脚上没有穿鞋,仿佛是没有重量一般,随着风轻轻地摇晃着,伴着周围的景致宛如画境。

第15章:刘十九的后人?

看着清冷的月光下,衣裙飘飘的白衣女人,李旦也有些不淡定了。“这是上官虹重-生?不,是回魂。”汤圆说话有些结巴,脸上泛出亮晶晶的水珠,是冷汗。

两个人的酒意都瞬间退去,刚才在酒桌上谈古论今天的风度完全变成深深的恐惧。

啪地一声,汤圆捡起一块卵石就扔了过去。落点离白衣女人还有二三十米,由于周围很静,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女人也转身朝两人的方向看过来,毕竟有点远,除了鲜红的嘴唇,五官都看不清楚。

只见她瞬间站立起来,抬腿就跑,左手上还抓着一样闪着亮光的东西。因为裙子长,也不知道双脚有没有着地,远远地看着好像是在飞。

汤圆这时倒是冷静下来:“绝对不是鬼魂,肯定是人,鬼怕亮的东西。”李旦这时也已经回过味儿来,没有理他,直接向女人追去,汤圆赶紧跟上。

两男一女在河滩上跑出一百多米,白衣女人身体突然一歪,像是绊了一下,发亮的东西脱手落在石头上,碎成了很多片。李旦这时几步就赶了上来,看清楚地上的碎片是水银镜子。

女人正垂着头发,一手撑着地,一手摸着自己的脚踝。见两个男人已经靠近,立刻抬起头来大喊:“别过来,我报警了!”

“小姐,别紧张,我是记者,是来做调查的”,汤圆说着从衣兜里掏出蓝色的记者证扔了过去。女人借着月光打开证件,仔细看了一下,怯声问道:“你叫倪元青?”

“错不了,照片上有新闻出版署的钢印,我是日报社的。”

又对照着证件上的照片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汤圆的脸,女人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李旦走上前来,把她扶到一块大石头上,随手从战术马甲里掏酒精棉和小瓶的云南白药,女人脚踝上有道3厘米多长的口子,应该是刚才跑动中被石头划的。

处理完伤口。李旦和汤圆说了他们正在调查河滩上半夜唱歌的事情,又问女人,为什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儿。

女人说自己叫刘诺,和上官虹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几天,本来是和上官虹一起到这边来采风,准备画展的作品。可上官虹突然离去,对她打击非常大,昨天晚上就独自来到河滩上,来凭吊密友。

李旦注意到,提到上官虹的时候,刘诺只说“虹”一个字,而且脸色苍白,身体颤抖,明显两人的感情非常之深。

随后,她又不顾脚伤,蹲下身,把碎了的镜子一片片捡起来。问了,李旦和汤圆才明白,这镜子感情是上官虹送给刘诺的生日礼物。

刘诺说,这个镜子在上官虹家族传承了一千多年。最早,是属于一代才女上官婉儿的。在唐朝的时候,玻璃镜子非常罕见,有位西域的商人从大马士革不远万里带到中土,敬献给了安乐公主,安乐公主又转赠给关系亲密的上官婉儿。

后来,在李隆基发动的政变中,上官婉儿被杀。上官家族立刻带着她在外宅中遗留的物品远遁福建,其中就有这个镜子。

说到唱《彩书怨》时,刘诺又哭出声来。汤圆很贴心地把自己的手绢递过去,她才慢慢止住抽泣。缓缓说起了自己和上官虹的往事。

五年前,她们两人从不同的地方一起考入美院,并且分到同一个宿舍。慢慢地相互熟悉之后,他们知道了彼此家里的情况,上官虹的家族传承了千年,上官仪和上官婉儿等都是文采卓然的历史名人。刘诺的祖辈虽然是商人,但远在唐朝的先祖刘禹铜也爱诗成痴,和当时的白居易等文人骚客都有很深的交情。

因为家族的传承,上官虹和刘诺都是打小就喜爱诗词歌赋。她们经常自己编曲,自己吟唱。惺惺相惜之下,成为了莫逆之交。在这首《彩书怨》的唱法中,上官虹结合了福建老家的方言和唐朝的古音,唱出来非常古雅,两人经常一起在月下吟唱。

听着刘诺的叙述,李旦心里也有点淡淡地感伤,对死去的上官虹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看起来,不论她和《洛神赋图》有什么样的关系,归根到底,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生而已。

随后,两人带着刘诺回旅馆取了行李,驾车返回市区。一路上,汤圆不断地和刘诺东拉西扯,明显是对这个女孩子上了心。

从刘诺位于北三环的住处离开后,汤圆一脸激动地说:

“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古汉语,最喜欢的就是白乐天的《那首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境界,想来,刘家人绝对都不是俗人,今儿算是遇到真人了,这姑娘可是刘十九的后人啊!”

李旦一脸玩味地笑了,“别想了,你没看见她手上的戒指吗?”

汤圆惊问:“她结婚了?”

李旦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几次打量过刘诺手上花纹奇特的镂空戒指,明白那是很特殊的。这也意味着,她和上官虹之间绝对不止闺蜜那么简单。即便上官虹死了,她也不会去找个男人谈恋爱。

独自回到小区时,天还没亮。李旦想着要好好补补个觉。打开房门,客厅里的灯亮着,郑琪正侧坐在藤椅上吸烟。虽然自己没有给她留过钥匙,李旦清楚郑琪的身份绝对不止是一介文化研究学者这么简单。

“有时间吗,我想请你陪我回一趟奶奶家。”郑琪说话还是一贯地简洁,没有解释任何原因。李旦心里有点小小的不舒服,问到:“上官虹的事情你知道吧?”

“知道,路上和你说。”

说完,这个冷冷的女子起身便要离开,临出门前告诉李旦,好好睡一觉,中午时一起开车过去。

听到连续的关门声,李旦知道郑琪回了1904室。

难道,《洛神赋图》真的藏在铁云奶奶家?李旦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棵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杨树。

母亲去世后,李旦没有再回去过,舅舅早于母亲十年就去世了,两年前舅母也因病离去,他们没有孩子。算起来,母亲这一家也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第16章:神秘的婴儿

虽然很晚才入睡,但因为要出远门,李旦不到十一点便起了床。他相信,郑琪是个细致而干练的人,所以倒是不需要做什么准备。

他一直在想,《洛神赋图》真的还藏在铁云奶奶的老院子里吗?如果找到了,下一步怎么做?

另外,若上官虹的死真的与郑琪有关,这个女人的危险性不言而喻,他该如何自处?

11点33分,敲门声响起,听起来很急。难道,郑琪有什么事?

打开门,面前的人确是汤圆。他一进门就直接走到客厅角落打开空调,嘴里喊着:

“热死我了!”

原来,汤圆是从刘诺的住处赶来的。昨天听了李旦的半截子话,他一直心里不踏实。又担心去早了,人家姑娘不方便。

好不容易熬到10点半,上去按门铃,却没人应!敲门,同样是没人搭理。足足折腾了十几分钟,邻居家的门倒是开了。说刘小姐一早就出门了,还带着行李箱。

汤圆又立刻拨打刘诺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过了20分钟,才收到短信。刘诺说,近期发生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希望回老家修养一段。

汤圆不好意思直接问人家姑娘老家在哪儿,于是又跑到楼上找到了那位邻居,这才打听到刘诺的老家在卫运河南边的一个县。

“怎么样,反正你是自由职业,陪兄弟走一趟?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我就是想明明白白知道她的心意!”

李旦沉吟了一下。心说,也巧了,刘诺家的那个县和母亲的老家隔河相望,带上汤圆也算顺路。可毕竟这次是去探寻《洛神赋图》,说不定会有危险,他还可以应对,汤圆就是一个玩笔杆子的胖子,带着他还真有点冒险。

犹豫间,汤圆也看出了点问题,直白道:“不方便,还是有话不好说?”

李旦又沉吟了一下。汤圆是自己为数不多能信得过的朋友,他熟悉古汉语,对古代字画比自己专业。

再者,郑琪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女人,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件事情也许拉上汤圆会更方便些。而且有自己在身边,相信有事也能保护得了他。

心里定下来后,只用了五分钟,李旦就把从遇到amy到《洛神赋图》的事情都简略说了一遍。中间,汤圆竟然没有插话,临了,他问到:“还有其他遗漏的吗?”

“你做采访啊,这都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可别乱写。”

汤圆微微一笑说道:“兄弟,你还信不过我吗?况且,这里牵涉着好几条人命。你放心,不管多危险我都跟你站在一起!”看得出来,他对这事真上心了。

李旦让他稍安勿躁,毕竟此行是郑琪提出来的,他得去打个招呼。

1904室的门被打开,郑琪没有请他进去,听了李旦的询问后,只是皱了一下眉就答应了。

12点半,三人带好东西便上路了。是汤圆开车,他说自己这辆牧马人顶造,到了农村走土路方便些。

三个多小时后,车开进高速路边的一个服务区。毕竟中午都没吃饭,汤圆提议大家在这里补充点。

离目的地只有200多公里,李旦觉得也耽误不了什么,就劝郑琪一起去。

服务区里唯一的饭店外表装潢还不错。进到里面,大堂里空落落的。上前询问,服务员说,没到开饭时间,只有驴肉火烧和鸡蛋汤。

不到10分钟,一打酥香的驴肉火烧上了桌。汤圆当先咬了一口赞道:“别说,口味真心不错,火烧里夹的驴肉有不少筋儿,有嚼头,比城里的强太多了。”

李旦也拿了一个,示意郑琪也开动。虽然生在美国,但毕竟也在国内呆了一段时间,她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半小时后,三人回到停车的地方,汤圆刚要开车门,郑琪喊了声“等等!”

只见她弯腰探身到两个前轮中间,轻轻地伸出双手。捧出来的是一个‘婴儿’,长不到30厘米,白白嫩嫩,两腿中间还有个小突起。

李旦内心感叹:这做得也太逼真了,要是天黑一点,肯定会以为是谁家丢的孩子。不过以李旦的眼力,没有碰也知道这是个乳胶的玩具。

郑琪没有说话,轻轻地把‘婴儿’放在停车场中间。然后迅速进到车内,从挎包的侧袋拿出一个椭圆形的小仪器。李旦认得,那时一种爆炸物检测仪。

大约5分钟后,郑琪拿着婴儿玩具站起身来说道:“没有危险”。

大家回到车上,李旦主动坐到驾驶座上。前面的路虽然不长了,但这个玩具婴儿的出现还是让他心生警惕。

侧坐上的汤圆,仔细在婴儿身上摸索着,手碰到鼻头时,突然响起了唱歌声,奶声奶气地,但发音确是古怪而熟悉。是的,唱法和刘诺的《彩书怨》非常相似。

后座上,郑琪凝神静听。汤圆已经拿出笔记本。歌声一停,他就按一下婴儿鼻子,反复几次,终于放下了笔。

“这是一首诗,相传是中唐唐宪宗李纯的妃子杜秋娘的诗:

年少追梦,几许闲愁,

几许闲愁,几许踌躇。

一指流砂,时光转眼瘦。”

“和上官虹、刘诺她们用的是同一种发音?”

这是李旦最想确认的。汤圆默默点了点头,在内心深处,他已经感觉出这两个女孩子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这歌儿是上官虹编的曲,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婴儿应该是刘诺放的。”郑琪语出惊人,李旦和汤圆都瞬间愣住,正要开口问。

郑琪却反过来问道:“你们见过刘诺了?”

汤圆急声道:“可她今天一早就回老家了,怎么可能把这个玩具放到我们车底下?”

郑琪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我和她们俩也算是老相识了,她们在准备画展,赞助商和策展商都是一个人,叫丹!”

见汤圆还想插话,李旦示意他不要出声。

“丹在美国时有个女朋友叫amy,就是你的那个雇主!”郑琪的话让李旦非常震惊,看来她确实是知情者。

“但是,那天死在22号酒吧外的不是amy本人,我这次回国前还在la见过她!”

郑琪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样敲在李旦的心上。

amy,作为把他带进迷雾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假冒的!

那陈洁呢,一个在法律上已经不存在的人,她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第17章:迷楼之谜

想到这里,李旦把车慢慢地停在应急道上,打开双闪,有些事是该弄清楚的时候了。

从部队退役后,他就告诫自己,不要再轻易动感情。这些年下来,冷静甚至冷酷已经成为同行和雇主们对他的一致评价。

可自见到amy起,在随后与陈洁和郑琪的交往中,李旦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警惕性在退化,内心也逐渐变软。

点燃一支烟,他转头轻声问道:“陈洁呢?”

郑琪没有答话,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夹子递给李旦。夹子外面是小牛皮封装,比一本32开的书略小。打开,里面是一个本子,类似他小时候玩的集邮册。

每一页都有一张照片,下面是一段手写的英文和汉语夹杂的文字。很明显,这是郑琪自己整理的。

第一页,赫然是李旦自己,照片是侧脸,应该是自己在伯克利进修时被偷拍的。黑色的上衣,黑色的墨镜,右边额角上一道浅浅的疤痕完全暴露出来。下面的介绍很简单:卫承坤唯一后人,长期在部队服役,擅长格斗、射击,专修逻辑学和影像分析。

卫承坤是李旦的外祖父,在他出生前已经去世。他猜想,之所以被记录应该是和铁云爷爷有关。

李旦没有说话,继续翻到第二页。照片上的白人青年穿着制服,不看文字,他也一眼认出,这是丹。再看介绍,丹毕业于杜克大学医学专业,曾在美国空军服役,专业是脑科学。李旦心里有些触动,难怪!

第三页是amy,照片上的她是笑着的。面貌上和李旦所见的女子没有丝毫差异。但文字里说,她目前供职于一家私人研究机构,和父母住在加州。

第四页上只有一张照片,是陈洁。但下面一行字却是见到到不能再见到:是否存在,待查。

李旦看了一眼郑琪,她轻轻耸了一下肩说道:“这个人的线索我是从amy处发现的,但没有找到她的任何资料。她就像一个不存在的人,对她我比你知道的更少。”

后面两页分别是上官虹和刘诺。上官虹的情况与之前所了解的差不多,只是提到她有个弟弟,曾经是丹的助手。

而在刘诺这一页上,除了简介之外,特别画出一个简易地图。李旦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这图分明是卫运河附近的简图,其中运河南侧画了一个圈,并用红笔标出“迷楼”两个字。

“这迷楼指什么?”

还没等郑琪答话,汤圆马上抢过话头:

“这是我的专业啊,迷楼可是大大的有名!相传隋炀帝开通大运河后,各路投机之人纷纷进献祥瑞,把杨广捧成空前绝后的明君。其中有个叫项升的人,进献了一副奇图,其实就是一张建筑图纸。

随炀帝也正想建个标志性建筑来彰显自己的伟大,这算是瞌睡找着枕头了。当时就下令开干,很快一座宫殿拔地而起。

整个建筑分为:归雁宫、回流宫、九里宫、松林宫、枫林宫、大雷宫、小雷宫、春草宫、九华宫、光汾宫这十个部分。天下人都把它称为新宫。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相传,这个宫殿用了墨家的机关之学,没有人带路,进去了就出不来。简直就是个迷宫,所以民间都叫它迷楼。

不过后来杨广被杀,天下大乱。这座迷楼也毁于战火,现在没有人能搞明白,迷楼到底建在哪里。有说扬州的,也有说西安、洛阳的,跟阿房宫差不多,现在只是个传说了。”

郑琪这时拿回了本子,指着上面的地图说道:

“其实迷楼就建在运河边上,也没有传说中的宏大。建楼的目的有两个说法,一是唐朝官方所提的主流观点,说是供隋炀帝肆意宣淫的;二是当时一些道士留下的记录,说杨广建楼为了寻求长生之法。

我在美国看过一份出土的晚唐文献,说迷楼里关了数百14岁以下,面目清秀的女孩子。虽然杨广后来也顾及不上她们了,但因为建造特殊,根本走不出去。

这些被抓来的女孩很多都自缢而死。当时,靠近迷楼的人经常会听到有女孩半夜哭泣,官民都深畏之。被毁的原因是大家认为它变成了一座鬼楼。”

“迷楼后来的事情和我们手里这个婴儿玩具有关。”

见两人都屏住呼吸,郑琪接着说道:

“根据那本文献记录,到中唐的时候,迷楼被人在旧址上重建了,只是规模要小很多,参与重建的就有杜秋娘!

而另外一位,是个商人,名叫刘禹铜,因为族中的排行,也被人称为刘十九!”

汤圆这会儿被惊得无以复加,张口道:“你说刘诺放这个婴儿玩具是有特别的意思?”

“我之所以说是刘诺放的,就是因为杜秋娘和刘家有特殊渊源。当年,杜秋娘以《金缕衣》一诗名动天下;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须惜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后人都说,这首诗她是年少时为其前主人李琦所唱,其实不论是《金缕衣》,还是婴儿玩具所唱的,她都是在劝诫唐穆宗的六子李凑。

作为唐宪宗李纯的宠妃,在穆宗即位后,杜备受宦官欺压,靠着做李凑的保姆才在宫中苟活。

她一直期待着,这位六皇子能够出人头地。可天不遂人愿,后来,李凑被宦官诬告获罪而死。已到不惑之年的杜也被赶回镇江老家,生活非常窘迫。

幸运的是,当时年轻气盛的大才子杜牧遇到了她。并把她的遭遇写成长诗,天下文人哗然。作为富商的刘十九听闻后,立刻差人把她接到家里。

杜秋娘为了感恩,就把从宫中带出来的迷楼图纸拿了出来。谁都想长生不死,年过半百的刘十九当即和杜一起商议,偷偷在原来的旧址上建了一个小型的迷楼。

但唐代后期直到五代,天下战乱频繁,没有人再关注此事。我后来查了大量资料才推断出,迷楼就在卫运河的边上,只是朝代更迭,原来的建筑肯定不在了。”

“不管怎样,我们先过去看看,说不定真能见到她,问问不就就知道了吗。”看得出来,事关刘诺,不论怎样汤圆都不想放弃。

李旦也觉得此事蹊跷,反正离目的地不远,走一趟也无妨。

车下高速后,继续行驶了40多分钟,在一个叫水屯的地方,郑琪让李旦停车。

三人步行两百多米后,就看见了卫运河,水面比想象中的要窄。毕竟,华北平原历来缺水,这个时节还没到雨季,河里有水已经是值得庆幸了。

绕过一片棉田,郑琪指着一座灰色的老建筑说:“应该就在那里”

走近后,李旦发现这是一座有点西洋风格的老房子。青灰色的外墙高大厚实,但不少地方墙皮已经剥落,圆拱形的窗上都是黑洞洞地,一块玻璃都没留下,看样子已经废弃很久了。

这时已近傍晚,周围也没人可问。李旦直接推开破了洞的木门,一股混杂着人畜粪便的潮湿气扑面而来。

屋顶有六七米高,分成了内外两间。外面的大间里,除了小堆的杂物外别无其他,显得非常空旷,破落。水泥地上有一些排列整齐的凹槽,似乎放置过很重的机器。

“你们来了!”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身穿白色上衣的女人从里间的门洞里走出来。苍白的脸上,鲜红的红唇格外醒目。

第18章:刘诺的隐情

“你还好吧。”汤圆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又突然顿住了。毕竟,身边还有李旦和郑琪。不然,也许他会直接握住刘诺苍白的手。

“嗯!”

刘诺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纹,然后轻轻地从汤圆身边‘飘’过,仿佛是没有重量。李旦脑海里又生出在河滩上初见刘诺的那种诡异感。

她直勾勾地看着郑琪说道:

“我知道你会明白!”

声音不大,但那种冷漠让人听了很不舒服。李旦猜想,所谓明白,应该是指哪个婴儿和里面的录音。

郑琪扬了扬眉毛,轻声说道:“除了迷楼的那种药,你还可以试试西医,我也希望你能恢复健康。”

两人的对话像打哑谜一样。但李旦和汤圆都意识到,刘诺苍白的肤色应该是某种疾病造成的,。她总是涂很重的口红,应该也与此有关。

刘诺又轻笑了一下,“这次请你来,我只想告诉你,迷楼是我们家族的,和别人无关,希望你不要插手。虹如今已经不在了,我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交集。”

郑琪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李旦和汤圆一起离开。刘诺转身,又飘一样地走进那个黑暗的门洞。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走到停车处。汤圆这是却突然转身,往回跑去,看样子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郑琪和李旦都拿出烟。汤圆的事情,他们不想也不愿意干预。

“刘诺的病很难治?”李旦看着昏暗中那一抹精致的脸。

“是遗传的血液病,14岁以后开始发作,她们家族的女性很少能活过30岁的。传说,是和迷楼有关。

当年刘家重建这个迷楼目的是为了寻求长生不老之道。在3年内先后买进了上百名14岁以下的小丫鬟。有人说,这些丫鬟被采集处女血炼制丹药。但刘家人一直否认,对外只说是收养孤儿行善,具体如何没有人知道。

但从那以后,刘家的的后人越来越少。而且,女性成员都天生患一种血液病,年纪轻轻就会夭折。”

“你说迷楼的药是什么?”李旦很怀疑,即便是治病,刘诺和家人真的会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药不是传说中的那种长生丹,是后来刘家为了治病,研究的一种药方。配制这种药,必须要在阴历七月十五当夜,采集患者自身的处女血,再配上一些其他药材,然后经过一种特殊的祭祀仪式才能把药做成。

外人不知道具体怎么做,但听说那个祭祀很危险。虽然之前刘诺和上官虹姐弟一直在打《洛神赋图》的主意,但我并不恨她。”

两人又沉默下来,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想到祭祀仪式和那座破旧的房子,李旦不禁替汤圆捏了把汗。正犹豫着是否过去找,一阵脚步声传来,

朦胧中可以看到两个人影,闪着亮光的是汤圆的眼镜,而旁边暗红色的嘴唇意味着,刘诺也一起过来了。

走到眼前,李旦才看清,汤圆和刘诺的手牵在一起的。他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而刘诺的微笑也比之前缓和了许多。难道是自己之前猜错了?

汤圆很爽朗地笑着,还偷偷对李旦得意地眨了眨眼睛。他说,自己要去刘诺家里认认门,三天以后,再去对岸的清平县找李旦。

事情虽然有些突然,但郑琪用眼睛示意李旦不要阻止。李旦只好使劲捏了捏汤圆的肩膀,目送着两人向右边的村子走去。

上了车,郑琪说道:“不用担心,如果我猜的不错,刘诺真的被你朋友说动了,她本性还是很单纯的。”

“她和上官虹不是…还有那个戒指…”李旦还没说完,郑琪就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你太习惯先入为主了,上官虹对刘诺只是利用,而刘诺是真心把上官虹姐弟当知己。”

郑琪的话让李旦放下心来。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毕竟刘诺和汤圆只见过两次,要说一见钟情,至少在那天晚上是没有任何迹象的。

他们在县城买了些食品后,径直向东开。到母亲老家的祖宅时,已经晚上九点多钟。村子不大,只有七八十户人家。这个点儿,多数人已经休息了。

院门挂着老式的铁锁,李旦拿出母亲留下的钥匙试了试,还好,顺利打开了。

母亲在世时曾告诉他,村里的人多数姓卫,都是族亲。即便家里没有人,邻居也会主动把房子、树木、池塘照顾好。所以,除了她和舅母有钥匙外,邻居家也放了一把。

为了不打扰邻居休息,李旦开关门都很轻。两人走进院子,突然,一个白色的东西在李旦左边快速闪过,迅捷地上了树。郑琪打亮强光手电,才看清是一只鸡。两个人都笑了。

李旦告诉郑琪,和别处不一样,这村里的鸡晚上一般都在树上栖息。

他小时候就特别好奇,大人说,鸡在地上容易被黄鼠狼掏窝。所以到了晚上主人就会把它们从笼子里放出来,任其飞到很高树枝上去。白天为了吃食,鸡又会乖乖滴回到笼子。

作为在美国长大的孩子,郑琪甚至连散养的鸡鸭都很少见。此刻,她的内心也对爷爷奶奶的家充满了好奇。

打开灯,正厅里的八仙桌上,外公外婆的黑白照片被镶在黑黄色的相框里。

两侧的墙上,挂着几个两尺宽的大相框。里面有舅舅、舅母、母亲等人各个时代的照片。在其中一个相框里,正中间一张是一个刚满月的光屁股娃娃,那是儿时的李旦。

他默默地走上前,点了三支香,插进八仙桌的香炉了。这一家人虽然人丁不多,但也曾经温馨而美满。如今,阴阳相隔,能够在这里缅怀旧时光的只有自己了。

郑琪也上前鞠了个躬,然后把食物拿出来。在餐桌上,两人有点沉默。

良久,李旦问郑琪是否今晚就开始找。郑琪看了看他说,今天就先休息,天亮了再去后院。

正厅西边的房间曾经是舅舅的卧室,虽然是老式木床,但青砖铺地,看着很干净。郑琪决定就住在这里。正厅东边,穿过餐厅是母亲出嫁前的卧室,李旦小时候住过。

躺在床上,看着有些发黑的房梁。往昔的一幕幕场景,如黑白电影一样在眼前划过。渐渐地,倦意袭来,李旦合上了眼睛。

“哒哒哒,哒哒哒”

耳边似乎传来有节奏的扣门声,也许是啄木鸟吧。他正想转身接着睡。郑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旦,醒醒!”

开门时,眼前的郑琪竟然还是白天的装束,看样子是一直没睡。她走近李旦,悄声说道:

“这屋子有问题,半小时前,我突然听到好像有女人在哭。除了你这间,房子和院子里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人!”

第19章 :死亡空间

听了她的话,李旦立刻睡意全无。他穿好衣服,随郑琪来到西屋。除了地上的行李箱和床上浅浅的坐痕,其他地方都和之前一样,郑琪确实没有睡过。

两人静静地站了一分钟,嘤嘤的哭声已经传入耳朵。李旦对着郑琪点了点头,转身向正厅走去,声音虽然很小,但很明显是来自东边。

进入正厅,哭声更响了。

李旦俯身蹲下来,地面上铺着老旧的青砖,虽然有些地砖上已经磨出浅窝,但每一块都是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异样。按照母亲当年的讲述,她的祖辈是明朝中期迁到这个县的,中间数代人几度迁徙,到清朝雍正年间正式定居在这个村子,开枝散叶。

站起身来,他又开始检查屋里的其他部分。正看到右侧墙上的相框时,郑琪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李旦也注意到了,相框最中间自己的满月照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x!

近看,是用口红涂上去的,他靠近闻了一下,有淡淡的枫糖香气,和在上官虹死亡现场发现的那张纸上的是同一种。

转头看向郑琪,她很坚定的摇了摇头。虽然这个红叉是一种很明确的危险信号,李旦的内心反倒感觉到一丝放松。看来,自己之前对郑琪是有误解的。

“这里!”

李旦指了一下八仙桌,外祖父、外祖母的照片都安静地放在原处。但香炉外,一节香灰

落在七八厘米外。李旦插香的时候注意到,香炉里的灰很厚,也就是说,大部分香灰都是落在炉子里的,除非有外力。可这段时间门是关着的,应该不是风。

郑琪也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她伸手轻轻沿着桌沿抚过,每一寸都仔细地摸着。李旦则再次蹲下身,把手电照向桌下。

几分钟后,终于在靠后墙的一块砖上发现了特别之处。那上面是一朵手掌大的阴刻的花,因为花丝细长,线条又很浅,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郑琪此时也蹲下了身,借着手电光看去,她一下皱起眉头说道:

“是彼岸花。”

这个花名,李旦还是第一次听说。但看着郑琪的表情,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说法。

“在一些记载里,我曾经看到过,彼岸花只生长在黄泉路上,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相传,明朝的御用道士邵元节做法时,就经常会在黄纸上绘制这种花。说是这种花的香气可以能唤起死者的亡魂。

难道这是墓砖?”

虽然觉得不可能,李旦也没有出声否认。

毕竟对这个家,这所房子,他了解的太少了。只知道外祖父解放前一直在县城做账房先生。直到土改后,回乡做了农民。后来,赶上******,没有粮食,一家人只能靠吃地瓜干和杨树叶子过活。他身体本来就弱,很快就全身浮肿而死。

打那以后,外祖母就病了,不见人、不说话。经常一个人痴痴的笑或嘤嘤的哭。母亲那时还小,带着更年幼的舅舅,勉励维持着一家三口的生计。虽然不是亲历,但可以想见那有多不容易。

就这样过了五年,下地归来的母亲发现外祖母不在家。她就和舅舅找遍周围的十里八乡,也没有看见外祖母的人影。

一个月后,公社的民兵来通知,说卫运河里发现一具女尸,让去认。母亲和舅舅几乎是一路哭着过去的。尸体的面目已经肿胀的难以辨认,但经事不多的姐弟俩内心认定那就是自己的母亲。请族里的人帮着接了回来,连夜埋在了在村后的梨园里。

郑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李旦才像醒悟过来。

两人一起动手,把八仙桌抬到一边。

再次打量地砖上的彼岸花时,李旦发现在弯曲的花茎下有个圆形的浅槽,拇指大小,在灯光下显得油亮,明显是磨出来的。他试着按了一下。意外的是,咔咔的齿轮咬合声忽然响起。

接着,后墙上突然开了一道缝隙,从地面算起来有一米多高。随着咔咔声音停止,一个两尺多宽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手电光照射进去,是一个平行于墙面阶梯,向左下方延伸。

两人对了一下眼神,李旦马上转身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回来时,已经穿好了战术马甲,手里还多了一支枪。是上次安杰卡留下的。而郑琪也拿来了一台大功率探照灯。

台阶也是砖砌的,宽度只容一人通过,他看了一眼郑琪,示意自己先下去。

台阶狭长陡峭,李旦和郑琪的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而嘤嘤的哭声也越来越近。

走过36级台阶,下方前方出现一个甬道。按照每级下降半尺计算,他们此刻已经在六米深的地下。

通道有三个台阶的宽度,近两米高。刚才的那种幽闭感瞬间被释放,但嘤嘤的哭声似乎就在前方三米处一扇青色的门后。靠近后,两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手电光照射过去,可以看到石门正中间半人高的地方,一朵更大的彼岸花雕刻在上面。与正厅的那块地砖不同的是,这朵是浮雕。

在李旦探手去按花茎下的圆形凹槽时,哭声突然停了。

里面仿佛知道有人过来。

石门向左侧缓缓滑开,里面没有灯光,漆黑而幽静!

身后的郑琪马上打开强光探照灯,眼前瞬间亮如白天。这是一间30多平方米的屋子,虽然层高有限,但并不压抑。屋子的地面上空无一物,只有正墙上挂着一幅类似中堂的画。画两边的条幅上,书写着十个行草大字:寂寥虚境里,何处觅长生。

走近一些,李旦赫然发现,中堂画上苍松翠柏围绕的正中间,竟然镶着一块椭圆形的镜子。从外观看,与刘诺在河滩上打碎的那一块非常相似,只是尺寸大了很多。

他一步步走到近前,正对着镜子时,一下子惊呆了。里面,映照出来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女人,她打着红色的雨伞,站在黑暗里。除了血红的伞和低垂的头,其他都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嘤嘤的哭声再次响起,悲悲切切,这次就在耳边。李旦有种感觉,她应该就是自己的外祖母,似乎根本没有死,也没有变老,难道是什么困住了她?

恍惚间,李旦伸出了手想要去扶眼前的女人。

“快躲开!”郑琪一声轻喊,用力推开了李旦,同时把探照灯直对着镜子照射过去。

哭声消失了。李旦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控。

“我们赶紧退出去,这个屋子有问题!”郑琪一边向后照射,一边催着李旦。两人一离开,石门就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沿着台阶向上走时,身后又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回到正厅后,郑琪脸色苍白。她仍旧用强光灯照着那个墙上的入口,好像是怕里面的东西跟出来。

李旦虽然也有些心惊,但更多的是疑惑,他按了下那块地砖,洞口消失。

郑琪这才转过脸来直直的看着他,说道:“是死亡空间!”

第20章:镜子里的头颅

“你是说,那里就是假想中的虚无空间?”

李旦在加州上学时也看到过伽莫夫、阿尔兰斯等人的空间理论资料。

这个理论,最早是在上个世纪50年代,由一些研究宇宙大爆炸理论的学者提出的。他们认为,宇宙由一个柚子大小的物体爆炸后不断膨胀、冷却,才形成了时间、物理规律以及所有我们看得到的物质世界和看不到的反物质世界。

在宇宙大爆炸的过程中,会产生类似涟漪的效应,也就可能形成多层空间,我们看得到的是现实宇宙空间,而平行的空间是无法观测和探索的,就是虚无空间。

“你可以理解成是虚无空间和现实空间的过度地带,它是死者的世界!”

见李旦没有反应,郑琪接着说道:

“我在华盛顿大学选修过一门关于濒死体验的课程。它以有过濒临死亡经历的人为研究对象,导师借鉴了约翰惠勒教授的理论,把人们死后的空间称之为灵魂空间或死亡空间。而这个空间会通过一些特殊的媒介与我们的现实世界相连接,我感觉刚才那面镜子就是。”

“你也看到了?好像是我的外祖母,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变老,也许是用了一种特殊的摄像技术。”

李旦自嘲地拿出烟在手指上磕了磕。

“你难道没发现,那个红伞下的只是一个人头?”

郑琪的话让李旦的手指一僵,烟掉在了地上。

“虽然那张脸被头发遮住,看不太清楚,但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我是认识的。”

郑琪没有顾忌李旦的反应,继续说下去:“那是上官虹!”

“完全解释不通啊,上官虹的尸体我检查过,绝无生还的可能。”

李旦虽然说的很笃定,但浑身却像过电一般,轻轻颤抖了一下。

“当然不是复活,也没有可能。但是,你去过她的死亡现场,应该发现那个地方很偏僻,即便是附近额景区也很少有人光顾,她为什么会带刘诺去那里呢?

这说明,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不论那是生理上的的衰竭感还是心理上的某种示警。可以判定,那是她自己选择的死亡之地。

根据灵魂体验理论,人在临近死亡的初期有会有一种平和安详、愉悦的感受。

虽然也会感到疼痛,但是这种疼痛感过去之后,他们会发现自己毫无重量地漂浮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中,就像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非常舒服而有安全感。

这也能解释你们看到上官虹时,发现她就像睡着了一样。

还有一点特别重要,人在死亡后,会听到一种声音。有些被研究者称,那是一种类似无伴奏的音乐,优美的曲调会帮助灵魂升华进入到某个有光的空间。我想,刘诺后来去河滩唱歌,应该是上官虹生前安排的。”

虽然对郑琪的话半信半疑,李旦却找不出更合适的解释。而且,仔细回忆一下,虽然意识上,自己觉得镜子里是外祖母,但哭泣的声音,黑色的头发,光洁的额头都意味着里面的人非常年轻。而外祖母就算没有淹死在卫运河里,失踪前也已经五十多岁了。

正说着,那嘤嘤的哭声更响了,想着那红色雨伞下的人头,李旦又看到了相框上被打了红叉的满月照片。瞬间,全身的皮肤的都麻麻的。

这时,院子里也传来了呜咽的声音。郑琪打开门向外看去,嗖的一下,一只黑色的动物从身前跑过。她身体本能的向后一闪,险些被门槛绊倒。幸好,李旦已经伸出右手把她抱住了,同时强烈的手电光照了过去。

是一只灰黑色的猫,眼睛里闪着绿莹莹的光。仔细看,它嘴边和白色的前爪上有红色的血迹。猫和手电光对峙了几秒钟后,迅速窜上墙消失了。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走到院子里,四处查看。最后在树下,发现几根白色的羽毛。手电光向上,距离地面三米高的一个树杈上,一只白色的鸡,翅膀僵硬地伸展着,挂在那里。李旦摇了一下树,死鸡啪地掉在地上,头已经没了。

再回到厅里,哭声已经消失。这一夜,两人是在正厅里坐着渡过的。偶尔,郑琪会问一些李旦外祖父家的事情。可李旦也知道的很有限,谈话时断时续。

临近天亮的时候,郑琪默默地抽完一支烟后,问到:

“当年我奶奶死之前,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但重新回到这个村子里,很多往事都不自觉地涌入脑海。那时的李旦是记事后第一次到农村,很多事情都能引起他的好奇心。

在他和母亲到家后的第一天夜里,就听到了类似小孩的哭声。母亲告诉他是猫头鹰,当地人叫夜猫子,一到晚上就会出来捕捉老鼠,叫声像是婴儿啼哭。

一般情况下,它们在野地里或树林里,人们都不会在意。但是,如果夜猫子跑在家里的树上来叫,这家人就会如临大敌,因为传说夜猫子会报丧,如果放任它在家里叫,肯定会有人去世。

当时,李旦的心里立刻对猫头鹰开始排斥。每天晚他都会静静地听一会,生怕那叫声跑到院子里来。

可是,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怕什么就会来什么。他觉得,那叫声每天都会离家更近一些。当时母亲让他别乱说,但看得出来她也很担心。

直到夜猫子晚上就在耳边叫的时候,李旦知道它是停在铁云奶奶家的大杨树上。三天后,铁云奶奶就走了。

“我奶奶还和你说过什么吗?”

李旦回想起来,似乎老人也不只是给他讲圣经故事,还经常会拿出些吃食来让他解馋。

其中有一种用白酒泡制的枣子,铁云奶奶叫它脆枣。吃起来香甜脆爽,淡淡的酒香和着果香闻闻就能上瘾。一小坛儿,几次就被他吃光了。

隔天过去,铁云奶奶说,我每年都给你做,就埋在大杨树下,你回来时,挖出来就能吃。后来的事情多,李旦已经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是说埋在树下?”郑琪似乎找到了火星一般,疲惫的眼睛瞬间亮了。

第21章:阴阳人偶现身

随着此起彼伏的鸡叫声,村子在轻纱般的晨雾中苏醒过来。虽然一夜没睡,但想到也许《洛神赋图》也许就在大杨树下,两人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清晨5点47分,两人来到了后院。多年未见,大杨树比印象中更加伟岸。连郑琪也对这棵巨树感到惊讶,说道:“这树怕是有50年以上了吧?”

小时候,李旦曾问过铁云奶奶,她说这是当家的种的,具体什么时间栽下的已经记不清了。铁云爷爷把树苗抗回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乐意,俗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种鬼拍手,这鬼拍手就是指杨树。

“在院子里种杨树,你铁云爷爷也算是全村,全镇独一份。”

说这些话的时候,铁云奶奶似乎并不是真的怪怨死去的丈夫。反而,每次讲故事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看着这棵树。李旦有时候会悄悄地想,这棵树是铁云爷爷变的吧,天天站在院子,和铁云奶奶用眼睛说话。

此刻,树正茂盛,宽大的叶子已经有小孩手掌大小。

在李旦童年的印象中,树下之前是围了一圈青砖,做成城市里才有的花坛样式。当时他还在想,铁云奶奶不愧,是大家闺秀,布置院子也和其他农家不一样。

今天,砖砌的花坛已经看不到了,树下的地面上还平铺着一些青砖。仔细看,似乎与前院正厅里铺的是同一种。

转到树的东南侧,郑琪突然蹲下来。李旦低头看去,她正在端详的那块方砖上,隐隐可以看到一朵浅刻的彼岸花。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迷惑,难道前后两家的院子是一起建成的?

花茎下有同样的浅窝,郑琪按上去,没有反应。紧接着再按,树下的地砖依然没有变化。正在这时,十多米远的水井处突然传来辘轳绞绳的声音。

李旦几步走了过去,发现水桶已经沉到井里。蹲在井口边向下看,井壁上出现了几个之前所没有凹槽,像是供修井者下去用的。

“我先下去,看看能发现的什么?”李旦冲着赶过来的郑琪说道。

郑琪主动上前抓牢井绳,让李旦顺着绳子下去。从井口向下一米处开始,井壁上每隔一尺,都有个浅窝,刚好能够伸进去半只脚。大约下到三米处,李旦冲着上面轻喊了一声:“有个通道”。

说完,他左脚向后一蹬,借力猫腰钻进井壁上开出的一个圆洞中。

手电照射下,洞的四壁都是湿滑的青苔,看样子是有一定年头了。洞顶只有一米多高,李旦只好半蹲着潜行。前进了10多米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石砌的台阶。顺着向下走已经可以抬起头来,但空间还是非常狭窄,让李旦想起在日本执行任务时爬过的一个灯塔。

台阶一直向下缓降,中间有两处转弯,大约5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个通道。李旦看了下手表上的指北针,这个通道的方向是正南,难道是通向前院的死亡空间?

疑惑间,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身,手电照射过去,是郑琪。她告诉李旦,她已经在井沿上固定好了登山绳。走近通道口时,她把带下来的探照灯打开,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

眼前的通道和前院的死亡空间外的那一段结构很类似,但前面却没有石门,看起来是个死胡同,或者说是当年修建时,还没有来得及开出一个房间,因为一些原因而被迫放弃了。

在这个五米长的通道里,两人花了一个小时也没能找到任何机关或隐藏的石门,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先返回地面。走在前面的郑琪手里一滑,探照灯掉在地上,灯光一下子熄灭了。

这里的黑暗,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正想打开手电,李旦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苍老而细弱的声音:

“牙儿,你回来了。”依稀是湖南口音,是铁云奶奶?!

李旦心里狂跳,当年自己可以亲眼看着铁云奶奶埋进村后的梨园的。

“李旦?”提着重新亮起来的探照灯郑琪回身走过来,刚才在灯亮起来的一刻,她意外地发现他正呆坐在地上,像丢了魂似的。

她把手伸过来,李旦伸出右手握住。左手撑向地面,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石头。让郑琪把灯光就过来,手边竟然是一尊20厘米长的石雕人偶。

刚才两人几乎把通道上下左右每一寸都查了个遍,却没有发现这个石雕,它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难道是刚才在耳边说话的铁云奶奶?

她送给自己这个雕像是要暗示什么吗?可她已经死去20多年了!

李旦心里感觉事情有些混乱,更透着诡异。他抓着石雕站起身来,示意郑琪赶紧离开。

10分钟后,终于重新回到了地面上。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高高地爬到了院墙的上方,周围没有一丝风。但看着这石头人偶,李旦和郑琪都感到一阵阵阴冷。

石偶整体为墨绿色,胸腹和腿部有明显的血沁。雕塑的人物全身赤裸,呈现站立的姿态,高挽的发髻线条很柔和,脸是典型的鸭蛋形,细细的腰肢和手臂似乎这在随着音乐起舞,衬托的人像更加柔媚。

但古怪的是,在人偶的两腿之间,非常明显的男性特征直愣愣地向前伸出。再仔细看,它的唇上还有明显的突起,是两撇胡须!

既是女人,也是男人,神态却如常见的神像,平静而淡然。整体上,人偶以浮雕手法塑造,线条疏旷,不仔细看会让人误以为是天然形成。

一个明显是女人的雕像,多了胡须和下身的男性特征,让人直觉这是一个古代的人妖穿越而来。

“这是一个阴阳人偶!”郑琪这时有些惊讶地说道。

“材质应该是岫玉或者蓝田玉,你看,这上面形成的血沁,由此推断至少是汉代以前的东西,如果我没有记错,之前只在妇好墓里出土过。”

李旦这时也想起来,曾经在博物馆看到过妇好墓出土的那个人偶,尺寸上只有眼前这个的一半大小。参观时只是觉得很怪诞,有些怀疑是现代人的恶作剧。

郑琪接着说道:“根据一些主流专家分析,阴阳人偶是上古巫师的标志,男女同体象征着人类的来源。

但我觉得,这个解释有点流于表面,更倾向于一些墓石拓片上看到说法,古人是把阴阳人偶当做连通阴阳两界的信物!”

“也就是说,这个人偶可以连通阴间?”

想到刚才耳边铁云奶奶的声音,李旦的身体一僵,人偶直接摔在了地上。

第22章:画影中的女人

雕塑的玉质本就属于软玉,不够坚硬,加之年代久远,人偶落地的直接就碎成了几瓣。两人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有帛书!”蹲在地上的郑琪眼前一亮,从摔坏的人偶腹部取出一个香烟大小的一个小卷轴,手指轻轻捻开,果然是一块写有字迹的丝帛。

上面是竖排的四行行草:

书当快意读易尽,

客有可人期不来。

世事相违每如此,

好怀百岁几回开?

笔迹俊逸洒脱,看得出来,和前院地下死亡空间中镜子两边的条幅应该是同一人所书。李旦仔细看着几行古诗,发现字里行间有某种联系和暗示。郑琪看到他思索的表情,也就没有说话。

看起来是一首藏头诗。李旦分析着说道:

“这首诗的前两句,首末两字相连是四个字,书尽客来;后两句首字相连、末字相连也是四个字,世好此开。

八个字连起来读就是:书尽客来,世好此开!前一句意思我不是很明白,后面这句是不是说,遇到世道好的时候,这份帛书就会开启?”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帛书怎么会有宋朝的诗呢?我在大都会博物馆看过长沙出土的楚国帛书,从近几十年的考古发现来看,帛书都是先秦以前的存在,可这首绝句是北宋陈师道写的,这里面会不会有造假的可能?”郑琪又有些不确定了。

虽然,李旦对古文化没有什么太深的研究。但感觉考古没有发现未必说不通。譬如,这行草书也是汉魏以后才出现的,而死亡空间的那副字是用的唐朝王建的诗,很明显,这个帛书只是写在丝绸上的东西,并没有规定后世就不能用。也许是宋朝以后写就放到这个上古的人偶里的,也未可知。

郑琪已经此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藏头诗和《洛神赋图》又有什么关系吗?”

对此,李旦完全是一头雾水,毕竟《洛神赋图》的真迹两人都没有见过,更谈不上比较和联系。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把帛书正面反面仔细看了无数遍,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在郑琪的坚持下,他们又下了三次井,最终确认,下面的通道里确实没有隐藏任何可以打开的机关,李旦也没有再听到铁云奶奶的声音。

第三天傍晚,李旦在院子里捧着这份奇怪的帛书冥思苦想。从接触这件事情开始,一首首古诗就不断以各种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诗背后的名字,个个都大有来头。一代才女上官婉儿,大诗人宋之问、一曲动全唐的杜秋娘、还有王建、刘十九,这些耳熟能详的人名又意味着什么呢?

想着想着,思绪自然而然地回到了自己身上。扪心自问,李旦对自己的名字很不满意,关键是太容易被人拿来开玩笑。小时候问母亲,为什么不给自己取一个正常些的。母亲说,名字是父亲给他取的,李旦这二字本是唐朝的一个皇帝的名字。

这位皇帝的父亲是唐高宗李治、母亲是一代女皇武则天,儿子是创造了开元盛世的唐明皇,连妹妹是太平公主都是才貌双全,可以说每个身边的人都大大的有名。

而李旦本人完全没什么存在感,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得以逃过武则天的杀戮,还幸运地两次坐上皇位,最后寿终正寝。

这说明,平淡或者说平庸有时意味着好运。李旦每每想到父亲的这个解释,都有些不以为然。可老人家在自己还没学会叫爸爸时就去世了,也不好去质问,时间久了,也习惯了淡然处之。

一丝清凉划过面颊。

“下雨了,别把帛书弄湿了。”郑琪从厅里探头提醒道。

赶紧看向手中,帛书上已经落了一些雨点,水渍晕开,上面的字迹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这下糟了!

先是失手打碎了阴阳人偶,此刻若帛书也被雨水毁掉,那仅有的线索就要断掉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毛手毛脚,李旦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捧着帛书跑回厅内,一声惊雷在身后炸裂。郑琪看到正在消失的字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拍过不少照片,没关系。”

李旦心里却不是滋味,这真是糊涂一时啊,这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啊。懊悔间,赶紧去自己房里拿干毛巾,抓紧时间吸雨水,帛书也许还有救。

回到正厅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愣住了!只见,郑琪趴倒在八仙桌旁边的地上,一动不动。而刚才自己平铺在桌上的帛书已经不翼而飞!

弯腰探了一下郑琪的鼻息,呼吸虽然疾缓不均,但情况还好,应该是受到什么惊吓而晕倒的。可刚刚把她扶到椅子上,顶棚上的白炽灯突然间熄灭了,屋外外黑云遮天,屋内漆黑如墨。

李旦正摸索着,想去打开桌上的探照灯,桌后的墙壁突然发出了蓝色的光,上面还有渐渐清晰的画面,像是投影一般。此刻,画面已经完全呈现出来,竟然是梦中的那个车站!

一个蓝衣女子,正从这座民国样式的老建筑的立窗中漂出来,是的,她像是空气一样从窗玻璃上探出了上半身!

要说一点不恐惧,那是胡说八道,任何人处在李旦的位置都会感到腿软。

女子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但容貌李旦却是认知的,是陈洁!是梦中穿着旗袍的,年轻的陈洁!

李旦张开嘴想喊,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陈洁也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她怕冷似的把两臂环抱在胸前。仔细看去,她臂弯里好像有一只猫。

这时李旦的嗓子终于发出了丝丝的声音。猫被这声音惊到,伸头看过来,两个圆形的大眼睛里闪出金色的光,接着也回应般地叫了一声。

李旦心里一颤,这叫声让他头皮发麻,绝对不是猫,而是一只猫头鹰。回想到铁云奶奶死前猫头鹰的叫声,李旦的头剧痛起来,瞬间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靠在八仙桌的椅子上。郑琪则在静静坐在令一边的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端详帛书上的那几行诗。听到动静,她抬起好看的眼睛,转过脸来,轻声说道:“你刚才在院子里晕倒了,可能是这几天睡的太少了。”

李旦看向院子里,月亮虽然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但地面上明显毫无水迹。

“雨什么时候停的?”他问道。

“没有下雨啊”郑琪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再看看八仙桌后面的墙壁,毫无变化,看来是自己又做那种怪梦了。李旦站起身来,摇头失笑,抬脚步入院子。

刚刚站定,一阵诡异的叫声从后院传来。这次郑琪也屏住了呼吸。李旦听得很真切,是猫头鹰。

第23章:梨园内的隐秘杀戮

这猫头鹰的叫声不紧不慢,李旦的心跳却在不断加速。儿时的心理阴影在这一刻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郑琪递过来一块毛巾,示意他擦一下脸上的冷汗。

此刻,猫头鹰的叫声更近了,好像已经落到屋檐上。李旦走到院子中央,郑琪也提着探照灯跟了过来。月亮初升,影影绰绰可以看到正厅的屋檐上,一张黑褐色的圆脸上,两只环形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李旦。接着,它又叫了一声,钩形的嘴张开时,一个圆形的小黑点落在李旦身前的地面上。

探照灯光照在地上,是一个中药丸大小的灰黑色球体。看着它的形状,李旦知道,这是猫头鹰的食丸。因为猫头鹰以老鼠、小鸟、壁虎等小东西为食,和大多数鸟类一样,它习惯整个吞下去,有些骨头、角质、羽毛消化不掉,就会形成小球吐出,叫食丸,也叫唾余。

屋檐上的猫头鹰仍旧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着回应。李旦抽出随身的strider折叠刀,蹲下身,仔细拨开脚下的食丸。里面有一些比较坚硬的骨头碎片,还有一团黑褐色的毛发,伸展开,竟然有两尺多长,不像是动物的毛发。就着郑琪移过来的灯光,仔细看它的光泽和曲度,竟然是人的头发!

李旦持刀站起身来,再看向猫头鹰,目光中多了几分怒意,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食丸里的骨片和毛发都来自人。一般情况下,猫头鹰虽然凶悍,但绝不至于袭击人。可是,眼前的这只明显越界了。正想着如何干掉这个怪物,猫头鹰已经展开双翼飞动起来。

开始,它飞的很慢,也许是视力受到探照灯光的干扰,有些跌跌撞撞的越过外墙。李旦打开院门就追了出去。

猫头鹰并没有飞远,正高踞在6米外的一株臭椿树上。发现李旦跟出来,它的头立刻转了90度看过来,眼睛亮亮的。见李旦接近时,再次展翅起飞,这次的动作已经非常平滑,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如此反复,李旦已经追着猫头鹰,来到村后一条被荒草淹没的小路上。两边的田垄有一人多高,上面还有一些形状不规则的洞穴。李旦记得,这条路是通往村后梨园的。

小时候,他听村里的孩子说,这两边的洞穴里有狐狸出没。曾经有人被这些狐狸幻化成的女人骗进洞里,再也没有出来。李旦当时还和几个大一些的孩子拿着木棍手电进去探险,但进过的洞一般都不深,几米而已。也没有发现过任何狐狸的踪迹。

这时,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是郑琪跟上来了。李旦的心这才安定了一些,之前他一直担心猫头鹰突然出现,会不会是有人在玩调虎离山的把戏,后悔出来的急,把郑琪一个人留在院子里。

郑琪打开探照灯,前面的猫头鹰又开始变得笨拙起来。在空中晃晃悠悠地往前飞去。没几分钟,前面出现了一片黑黢黢的树林,梨园到了。

说是个园子,既没有围墙也没有栅栏,就是一片梨树林。里面的树都是古树,具体什么年代栽种的没人能说清楚,也没有确定过是谁家的。

上个世纪70十年代后期,村里的地能分的都分到个人手里。唯独这片梨园,因为里面有不少老坟,没人愿意承包。这么多年下来,还是全村人共有共管。但实际上,除了摘梨子的时候,这么阴森的地方平常基本没人过来。

猫头鹰已经看不到了,两人打亮灯光向里面穿行。大约走了五六分钟,前方又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

快步穿过几棵树,前方出现一小片大树围拢的空地。一株树干上长着鬼脸的老树上,竟然亮着一片金色的小灯,那是猫头鹰的眼睛,上下一共五只。

李旦记得很清楚,铁云奶奶与铁云爷爷的合葬墓就在这棵鬼脸树旁边。当年,他送葬回家后,连着几天做梦都见到这个长在树上的鬼脸活了,此后再没敢来梨园。

灯光下,原来竖立着的墓碑已经倒在地上,旁边一个两米见方的深坑赫然出现在那里。坑内,两口灰褐色的棺木已经被打开,里面除了些许浮土什么都没有。

“铁云奶奶!”李旦失声叫出来,他是亲眼看着棺材埋下去的啊!

郑琪这时的脸色也变得非常得冷。爷爷奶奶的尸骨竟然被盗了,这怎么可能?!

这对老人命运凄苦,在世时也几乎赤贫。下葬时,几乎没有任何随葬品,连棺材都是用最便宜的柳木做的。

李旦想到,只有一个可能,是那副画,盗墓者是想找《洛神赋图》!想到这里,李旦看向郑琪,对方也正看着他。

李旦接过探照灯,开始在周围仔细搜寻。地面上,看不到任何明显的脚印,应该是被刻意处理过了。坟丘被直接挖开,这不会是专门的盗墓者所为,但仔细清理脚印这个行为又说明这些人明显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

但挖开幕而完全没有回填,这种事对任何专业团队而言都是不可思议的,除非,是遇到了意外情况。

接着,李旦在鬼脸树上发现一件黑色的东西,用匕首挑起来就近灯光,李旦的眼睛马上亮了。

“这是我在咖啡店遇到的那个女杀手的上衣。”

虽然,当时只是快速地一撇,但这件无领软皮小上衣还是给他留下的很深刻的印象。毫无疑问这是那伙人所为,他们一直在追踪李旦,也许这次盗墓就发生在最近几天。

衣服上满是不规则的洞,下摆像哈雷机车手的装饰一样呈条状。李旦看了一眼树上的几只猫头鹰,再次走近那个鬼脸,上面有几行黑色的流痕,他用刀尖刮了一点放在鼻子下。

“是人血”!他感觉已经接近了真相。

随后,在树下的泥土里,又发现了两颗白色的牙齿,从转矩和冠凸矩看,应是属于白种人的。

李旦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可信的解释,之前盗墓者遇到的意外应该是这些猫头鹰。虽然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做到的,但可以肯定,女杀手是被这些怪鸟干掉了。除了这两颗牙齿、破烂的上衣,她尸骨无存!

连夜把空坟回填后,郑琪的情绪很不好。李旦决定先离开村子,回北京修整一段时间。

第二天傍晚,两人坐在县城一家饭店等汤圆来汇合。他们已经在电话里商定,连夜赶路回去。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街灯下的行人如抽象画中的图案,显现出各种各样的挣扎与逃避。

一双修长的腿走近了落地窗,白色的高跟鞋上已经溅了一些泥点。瘦削的身体上方是一张苍白的脸,雨水顺着黑色的发缕流淌到了脖子、胸口。

是刘诺,一个人。汤圆没有来!

第24章 进入是非之地

人生就是在春风沉醉中的落子无悔。刘诺哭着说出汤圆在迷楼遗址中失踪的消息时,李旦的脑海中冒出了这句曾经感觉很装b的话。汤圆在对刘诺一见钟情后的唐突举动不正是一种迷醉吗?

反思自己,一个沉寂已久的冷面人,又何尝不是在这个没有头绪的迷局中越陷越深。汤圆的冒险是为了替刘诺找到一线生的希望。那《洛神赋图》对自己又意味着什么呢,长生不死的机缘虽然诱人,但似乎这并不是李旦最想要的,至少不是现在。

是那种感觉吗?在停尸房的梦中,他惊艳于古屋中的黑衣女子,但仅仅是惊艳。与陈洁的梦中奇缘,似乎拨动了已经生出锈迹的心弦,但除了灵魂的一丝颤动,更多的是解不开的迷团。

至于郑琪,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却更是相隔万里的虚无。一种血脉上的青梅竹马穿越到现实,只留下一丝丝亲人般的温暖。

想到这里,李旦内心反倒坦然多了。确实,在这样一场震动灵魂的冒险中,他是一无所求的。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找到画、找到答案,然后在记忆里装订成册,封存后,再开启下一次出发。

这是他离开部队后,几年间思考的结果,是他希望为之付出全部所追求的理想人生。

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脱离自己设定的轨迹!

在李旦放下心魔的同时,郑琪与刘诺的对话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

刘诺此刻已经多了一份清醒。她说,汤圆与家人相处极好。第二天他就主动提出来,要到迷楼去探一探,毕竟再过一个月就是实施仪式的时刻,一旦成功,刘诺就可以破除千年魔咒,获得新生。

从刘诺的讲述中,李旦才了解到,迷楼的遗址就在那座老式西洋建筑的地下。那座老房子之前是村集体的棉花加工厂,建于解放初期。在大干快上的年代里,一切都比较正常,但******时期,棉花大量减产,工厂逐步压缩。

到后来,只剩下十几个人在那里坚持。

一天傍晚,还没有下班的女工突然听到一阵阵奇怪的哭声,找来找去,发现是内间的地基下传出来的。她们感觉非常害怕,但并不迷信,猜想是不是有坏分子在地下建了牢房之类的藏匿了人,就马上通知了公社。

武装部派下人来,组织工人和村民把地砖挖开。下面,果然有个很深的洞。有个胆大的民兵拿着火把顺着绳子坠下去,十几分钟后火光消失,放下去的绳子也变得轻飘飘的。

向下喊话,没有回应。武装部长是个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当即带着一个民兵背着枪下到洞里。时间不久,他们拉动绳子示意上面的人。

大家合力,很快拉上一个人,灯光照上去,人们都吓呆了。是第一个下去的民兵,双眼处已经变成两个血红的窟窿,胸前的衣服上大量的血迹已经接近凝固。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变成了一具瘆人的尸体。

紧接着,下面有传来了武装部长嘶哑的喊声,让上面的人赶紧拉绳子。不一会儿,两个人都上来了,枪还背在身上,但他们脸色煞白,发青的嘴唇边有血迹,像是受了内伤,问什么,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他们送到医院。

隔了几天,消息传回来说,出院后武装部长已经疯了,见到人就扑上去,大叫着“卧倒”。而一起下去的那个民兵,则提前偷偷从医院跑回家,收拾点东西就消失了,家人只说他是受不了饥饿,去东北了。

被挖去双眼的民兵死因成迷。慢慢地,大家开始传说是后面下去的两个人中了邪,把他杀死还吃掉了眼珠子。又过了半年,有一天人们发现疯了的武装部长死在一个粪坑边,手里还抓着半块甜瓜。

出了这样的事情,棉纺厂没人敢再接近,工人都回家务了农,里面的设备也被县里派人来拆掉拉走了,房子被彻底遗弃。

“我们家里人知道,那个房子下面是当年的迷楼,没有人接近反而是好事。十几年后,赶上大包干,家里就连着周围的地都承包下来。我也经常进去看那个洞,但没有发现什么。可那天元青说他先下去,结果再没有上来。”

“走,我们直接过去!”

李旦没有丝毫犹豫,招呼两人上车,直奔卫运河滩地。

虽然下着雨,李旦没有减速。7点45分,车已经来到旧厂房前。车灯的照耀下,房子呈现出青黄色,在全黑的背景中,显得破旧而阴森。仿佛每个黑洞洞的窗口后面,都隐藏着一双眼睛。

带好登山绳索、匕首、防水手电和探照灯,三人一起下车进入屋内。在探照灯光的照射下,地面上的杂物已经被清理过,之前浓重的臭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浓重潮气。

进入内间,里面竟然有上百平米。靠近中间的地面上,有个长方形的洞。李旦把绳索在周围的铁窗上固定好。三人相继顺着绳索进了地洞。

下降过程中,李旦看到,水泥和石头混成的厂房地基有两米厚,再向下,洞就开阔多了,远一点的地方已经看不清楚。直到绳子放出5米多,他的双脚落了地。

在灯光下,可以看的很清楚,这里面积比想象中要大,整体上是个呈涟漪状的圆形地台,周围向着黑暗处逐级下降,感觉有点像缩小版的日坛。但台阶要陡峭的多。

等两女下来后,三人结成一队,逐级向下走去。到99级台阶时,已经靠近了周围石头砌成的护墙。看向刘诺时,她说自己从没有下到这么深,也是第一次来。郑琪建议,绕着这层台阶走一圈看看能发现什么,三人于是逆时针前行。

走了大约大约200米,李旦发现前面的台阶上方出现一个门洞,走近看,一个佳能相机就放在门边,正是汤圆随身携带的那一台。

刘诺马上躬身双手抱起起相机,眼泪又流了下来。李旦示意她们先等在外面,一个人打着手电进了门洞。

穿过窄窄的通道,不远处,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高高地向上插去。手电光光照过去,竟然是一座样式古朴的佛塔。

这样看来,上面圆形的地台就想一个罩子,保护着下面这尊二十几米高的塔,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这时,担心李旦出事的两女也跟了进来,郑琪把探照灯上抬,精致的佛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塔身呈八角形,挺拔俊逸,青砖塔体下面有汉白玉的基座。数一下,共有十三层,样式是实心密檐式。塔基的须弥座上雕刻着佛像、金刚力士、壹门、八宝、仰莲等浮雕做装饰。

塔身第一层有三米多高,正面辟是一个假门,两边则开设了假窗。门窗两旁又都雕有佛像,汉白玉的门券上刻着“衡阳南雁”四个大字。

塔身实心的,明显进不去,李旦马上向右走去,转过两个塔角。地上出现一具卧倒的尸体,面部贴地。但从体型上,他还是一眼认出来,是汤圆。

跟上来的刘诺马上扑过去,痛哭失声。李旦和郑琪把她扶起来,然后把汤圆的身体平放。探手试了一下鼻下,有微弱的气息,汤圆还有救!

一个小时后,三人围坐在县医院的病床前。汤圆还没有醒,但急诊医生已经帮忙做过了各项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五十多岁的主治医生说打个点滴就能恢复。

李旦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老同学。汤圆身上基本没有外伤,衣服也完好。不像是遭遇袭击。

对面的刘诺不停地抚摸着汤圆一直紧握的右手,忽然汤圆的手动了一下,一个黑色的小铁片掉在床上。旁边的郑琪探手拿起来,上面有字。

看着两人问询的目光,郑琪念出声来:“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是唐朝女道士李季兰《八至》诗里面的前两句,为什么只写了这两句呢?”

后两句李旦也曾读过: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汤圆手里的这块铁牌子,应该是在昏迷之前发现的,这两句话又意味着什么?汤圆为什么会在昏迷后还死死地握着呢?

第25章:汤圆的身世

汤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此前,看着两个女人都非常疲惫,李旦就安排她们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宾馆住下了。

他本想守着汤圆明天早上再出院,这哥们却拍拍自己肥厚的胸脯说不想装病,坚持要出院,李旦清楚,这是汤圆的心病,他母亲就是意外死在医院里的。也没再坚持。

两人在郑琪她们隔壁又开了一间房,担心惊到旁边的两人,就轻手轻脚地各自上了床,睁着眼睛躺下,在心里默默的数羊。但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情,谁都没法真正睡着。

几分钟后,汤圆一咕噜下了床,蹲在李旦床头,轻声说:“我想吃花生米了”。

李旦记得很清楚,两人在小学五年级时,有一次汤圆到家里玩,母亲炸了盘花生米招待他。当时汤圆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断地咽着口水却不敢动筷子。

问了才知道,炸花生米是他父亲的专利,平常掉在地上的都不敢捡起来吃,否则就是一顿暴打。

汤圆的家庭比较特殊,父亲其实是继父。母亲带着他和妹妹从东北过来谋生,经人介绍就和光棍多年的继父过在了一起,至于亲爹是谁,兄妹俩都不清楚。

汤圆记事起,继父每天都会喝点散酒,菜就是一碟油炸花生米。酒后必然会找茬教训一顿母亲。开始的时候,周围的邻居都过来劝,后来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所以,他一辈子都馋花生米,却痛恨酒。

上初中后,继父的酒后疯也开始往汤圆和妹妹身上招呼,母亲几次拿起菜刀阻拦,都被缴了械,接着就是娘仨一起被臭揍。汤圆来学校时经常是脸上带着伤,对别人说是和小孩打架伤的。

一天,他神神秘秘地对李旦说,母亲从上班的汽修厂拿回一种糖,比砂糖还漂亮,可惜说只给能继父吃,他和妹妹都不准碰。而且母亲还告诫他们,也不准和包括继父在内的任何人说。

李旦当时也很好奇,但没有多想。此后,大约半年内,汤圆脸上的伤越来越少,他说是继父身体不好,打不动他们了。寒假前的一天,汤圆胳膊上带了黑色的孝,李旦才知道,他继父已经死于心脏病。

之后的日子倒也平静。直到高一,汤圆有段时间连续缺课。后来问他妹妹才知道,是母亲病了,住着院。李旦本打算考试后去探望一下,可没过几天,汤圆来了,胳膊上又是一个孝,母亲也去世了。

当天放学后,两人一起来到一个小饭馆,两斤炒饼,一碟花生米。汤圆一反常态地要了瓶二锅头,喝了不到二两他就醉了,哭着说母亲是吃糖吃死的,话断断续续的,不是太明白。

李旦慢慢猜着,才搞明白,应该是说他母亲吃了那种比砂糖还好的糖,从汤圆含糊的声音里,他记住了那叫铅糖。

李旦回家查了一下才知道,所谓铅糖就是醋酸铅,书上说是一种白色晶体,基本上是无色无味,可以溶在水里,只有燃烧时才会会发出一点酸味。

最可怕的是,这种东西有剧毒,长期接触会造成慢性铅中毒,诱发癌症、心脏病等。如大量服用可以很快致人死亡。

这个残忍的真相让他额角冒出了冷汗,很明显,是汤圆的母亲为了保护两个孩子,用铅糖慢慢毒杀了丈夫,担心被发现后坐牢给孩子带来麻烦,她自己也长期服用。最终也死于这种特殊的“糖”。

两人出了宾馆,幸好对面的一家小烧烤店还没有关门。他们点了油炸花生米和一些串,没有要酒。李旦点起一支烟等着汤圆开口。

“我其实早就醒了,祭台下面的事儿太邪乎了,我怕说出来吓着刘诺她们。你们把我救出来的时候,应该也发现了,那个圆形祭台下去,有个入口通向古塔。

当时,我找到这个入口后就把相机放下,拿着手电往里走。突然间,就听到有哭声,女人的,不是一个,很多人一起。那种感觉就跟进了地狱一样,我全身汗毛立刻就炸了。

咱们是男人,刘诺还在上面等着我的好消息呐,再怕也不能退啊。硬着头皮往里走。先是看见了佛塔,我想着,这里面肯定有道道。刚看了几秒钟,从塔身上一下子飘出一排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看起来都个子不高,很瘦,就并排站在塔前。

真是撞鬼了,我赶紧默大声念佛号、念基督耶稣、念无量天尊。好像是真的管用,正中间的一个女的向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我们相隔不到三米,看的很清楚,她脸上没有鼻子、眼睛,嘴、眉毛,什么都没有,就跟带着个面具似的。后面的人一个一个往她身上撞,像是叠纸一样,最后全都钻进她的身体里。

对着一个无面人,不对,是鬼!我当时声都出不来了,对面的女鬼越来越近,虽然很慢,我没看见她的脚动。直到脸贴脸,她突然哭起来,这次是一个人哭,脸上还流着眼泪,你没听错,她没有眼睛,但脸上真的有液体流下来,当时光线不好,我怀疑是血。

大概一两分钟,也可能更长,她整个人都融化了,对,就是融化,像冰遇到开水一样,无声无息地就消失在空气中。最后在地上只留下这么一个小铁片。

我拿起来,就看到上面有李季兰的两句诗,这个八至我很清楚啊,跟着就说出了后面的两句。”

说到这里,汤圆停下来,脸色也沉了下来。吃了几颗花生米后,才又抬起头。

“我当时一说出声来,塔门马上就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你根本想不出来,竟然是我妈!”

汤圆的声音哽咽了:“她告诉我要好好对待刘诺,一定和她要做一对真正的好夫妻!我想去抱她,可扑了个空,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再醒过来已经被你们救回医院了。”

李旦默默梳理着思路,汤圆看到的无面女人都是从塔身上出来的,可塔明显是实心的。后来,他母亲也从塔门里走出来,可那门是假的怎么会开呢?

这明显不合常理。但如果说汤圆一进去就紧张过度吓晕了,后面的事情都是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那块刻着诗的铁片可是真实存在,这又怎么解释?

难道这座古塔可以制造幻觉?

第26章:恐怖噬肉菌

两人回到宾馆已经是下半夜3点。李旦刚想取卡开门,汤圆拉住了他的胳膊。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隔壁的门前的地上躺着一张写有“请勿打扰”的条形卡片,这是他俩离开宾馆时汤圆特意挂在门把手上的。

李旦当时还想到,他是想让刘诺好好休息一下。

也许是服务员推车时不小心蹭掉了?可现在毕竟不是旅游季节,整个宾馆四层,只有他们开了两间房,根本无需服务。再者服务员大半夜跑到客房区清理卫生也不合常理啊。

汤圆把脸靠近门听了一下,里面很安静,甚至连呼吸声也没有。他轻声叫道:“刘诺,刘诺?”声音虽然越来越高,里面没有人回应。

李旦不再犹豫,扭住把手试了一下,门竟然开了。他伸手去按门边的电源开关,灯却没有亮!

房门已经完全打开,微弱光线从走廊照进来一些。左手的卫生间对面是一个两米高的穿衣镜,李旦快速进了房间,虽然有些暗,但能看到,郑琪和刘诺都平静地躺在床上,被子也好好地盖在身上。

试了下郑琪的鼻息,很轻但节奏匀称,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应该是睡熟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们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叫喊,汤圆的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

转过身来,发现汤圆正背靠卫生间瘫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大穿衣镜。毕竟相隔三米多,李旦没能看到镜子那边有什么。到跟前时,他发现汤圆满脸是汗,衬衣已经湿透了,浑身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顺着他的眼光,对面的镜子却亮起来,但不是光线。一个身穿白裙的人正和他们面对面站在镜子里。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部,整个面部都被遮住。李旦禁不住也打了一个冷颤,虽然看不到脸,但这条白色的裙子太熟悉了,是上官虹穿过的。

愣了几秒钟,李旦起身奔向床头柜,刚才,他发现郑琪把探照灯放在那儿。雪白的灯光瞬间把房间照亮,再看镜子,里面除了汤圆和自己,已经没有了长发女人的影子。

许久,汤圆的呼吸才恢复正常。他抬起脸眼巴巴地看着李旦,一只烟塞到嘴上点燃后,他深吸了一口,才小声道:

“你看见了吧,真tm吓人,比古塔那些无面人还瘆得慌。”

李旦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确定,但看着像上官虹。”

“衣服是上官虹的,人绝对不是,我一进来,就看见她在镜子里对着我笑,美的简直不像人,你知道宓妃吧,就是曹植在《洛神赋》里写的那个仙女,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开始,我都怀疑自己是曹植附体看见洛神了,也就几秒钟,那张漂亮的无以复加的脸就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张没有任何血色的嘴,还吐出一些锯末一样的东西,然后她本来扎得很好看的发髻都散落下来,把脸全部遮住。”

听到《洛神赋》从汤圆嘴里说出来,李旦心里一震,忽然间有些明悟,似乎有人一直在用一条线牵着自己往前走,与真相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这边弄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床上的两个女人竟然依然安睡如初。汤圆笑了一下,拉着李旦离开房间,又回身把探照灯对着镜子摆好,轻轻关好门。

随后,他在门边的地上坐下来说道:“这事情太蹊跷,咱俩别睡了,就在这儿把门。”

看着盘腿坐在对面的李旦,他有些尴尬地笑了,说道:“其实我当时是没想明白,她脸一变,大黑头发一垂就吓懵了。现在仔细想想,其实她真不是想吓唬我,这是宓妃来找我托梦啊。

你想,甄宓是怎么死的?当年,因为宫斗,有人向曹丕进谗言说她搞巫蛊,结果曹丕一怒之下把她赐死。据记载,她死后,曹丕及郭皇后等人担心被她的鬼魂报复,又把她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脸,还在她嘴里塞满糠以免她向阎王爷喊冤。刚才她不正是在向我表达这些吗。”

李旦也曾看到过一个野史上的记录,说是隋朝末年窦建德靠盗墓补充军饷,结果挖到了甄宓的墓。开棺后,没有发现金银财宝,只有一个栩栩如生的美人躺在里面。后来,美人活了,说自己是宓妃,窦建德见色起意,干脆娶了她。

最终,窦建德被李世民打败。传说,唐太宗当年也是非常垂涎甄宓的美貌,结果被她拒绝了,说自己嫁给窦建德是报恩,但绝不做水性杨花的女人。

想到这里,李旦笑了,看着汤圆道:“你想做窦建德啊?”

汤圆摆手呵呵一笑说道:“我可是对刘诺一心一意的,不管是人是神是鬼,都别想打动我。不过,你说说,她在镜子里显灵,是不是和你们要找的《洛神赋图》有什么关系?”

两人说说笑笑,天就亮了。

七点一刻,房门打开,郑琪和刘诺都已经梳洗完毕。见到个大男人坐在门边,都明白这是在给她俩站岗呐,都表现的很高兴。

担心她们多想,李旦和汤圆也没有把昨夜的事情说出来。

李旦办理完退房手续后,去开车的汤圆却走路回来了。说是不知道谁下了手,两个前胎都爆了,轮毂也有些变形,得花时间修。

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汤圆留下,帮刘诺琢磨药和祭祀的事情。李旦和郑琪先回北京,七月十五前再回来帮忙。

上了长途大客后,李旦和郑琪坐在靠后的一个两人座上,李旦座位靠走廊。车很快开上高速,因为昨晚一夜没睡,车一开动李旦就闭上了眼睛。

朦胧的颠簸中,感觉一股股臭气袭来,半梦半醒之间,他还在想着:是做梦碰到粪坑了。

这时,左臂被推了一把,是郑琪。睁开眼睛,发现她正用厚厚一叠湿纸巾捂着自己的口鼻,示意他前面三排处的一个背影。

李旦坐起身,看着这个陌生的背影,大热天里这人却穿着一件高领的夹克,几缕灰白色的头发从棒球帽子上钻出来。

最奇怪的是,这个人的前后左右的座位都空着。再看看周围,整个车上就剩下了包括他们在内的三个乘客。他记得出发时是满员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琪悄声告诉他,那个人身上奇臭,车上的客人都受不了,在上一个休息区时就吵着让司机退了钱,下车了。

“我看你睡得很死,就没动。”

“那司机不管吗?”李旦问道。

郑琪说这个人是个西方人,好像听不懂中文,司机也不敢把他赶下车。

那股难以忍受的臭味让李旦有种熟悉感,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在南加州参与的一次行动。那次,就曾经遇到过一个手臂腐烂的人,皮肉都脱离骨头了,可个人还没有死。

想到这里,他大叫一声:“停车!”

车应声急刹,司机也仿佛是刚从睡梦中惊醒,做出了本能的动作。

车滑出三十多米,终于停了。李旦没有向前走,摘下应急锤直接打碎了靠路基一面的大玻璃,向郑琪招了一下手,背起包就跳出去。

两人远远地滚落在路基下的草地上。这时,李旦才深吸了一口气,“是噬肉菌”。

见郑琪有些不明白。他解释道: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病菌,一旦感染就会快速腐蚀人体的肌肉、脏器,最快的话,几个小时就可以致人死亡。那种臭味是感染者特有的,这个乘客肯定有问题。”

这时,一股热浪袭来。抬头看去,靠在应急车道上的大客已经起火了。

两人起身就跑,几秒之后,脚下传来震动,客车已经爆炸。

两人在一百多米外看过去,火光里似乎有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楚,但从体型判断,应该是那个感染病菌的乘客抱住了司机。

第27章:开往记忆深处的火车

回到北京的第一个电话,李旦打给了虎哥。他想知道丹的最新情况。虽然后来转车比较顺利,但那个抱着司机在大火中死去的西方人让李旦有种熟悉感。

如果这个严重感染噬肉菌的人趁自己睡觉时冲上来袭击,李旦是逃不开的。可他直到最后以极端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并让司机也没有机会说出真相。

这和之前遇到的几次刺杀击是如此的相似,对手似乎并不是真的要除掉自己,而只是警告,不断地警告!

虎哥在电话上说,事情有些复杂,约他到上次去的那家酒馆详谈。

晚上9点,同样的靠角落的位置。三杯酒一过,虎哥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李旦接过来,发现是黑白的,相纸却很新,明显是翻拍的。

上面是两个少年人脸紧紧贴在一起,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

“这上面是丹和amy,就是委托你调查陈洁的那个女孩,我们通过美国同行协助调查,发现她正供职于亚利桑那一家秘密的私人研究机构,更重要的是丹的资金同样是来自这家机构,而且两个人真实的关系是兄妹。”

“有血缘关系?”

“这个还没有了解到,但是从法律上是可以确认的。”

“最奇怪的是,这家机构的幕后投资人,也叫陈洁,从美国传过来注册资料上看,和你要调查的是同一个人。我们进一步调查后发现,她在国内的身份是伪造的,也就是说,那个车祸死亡的孕妇只是替身。

经过民警实地调查,发现死者的丈夫、孩子、家庭都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替身的情况也是伪造的。”

李旦离开酒馆时,头有些晕,他似乎想清楚一些东西。陈洁、amy、丹,这三个人和自己的相遇不是偶然。可以说,amy的身世、陈洁的梦境都不一定不真实的。

但这里面似乎又有一条线,那就是那些奇怪的锯齿,这看似源自纳瓦霍人传统的图案究竟意味着什么,和《洛神赋图》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推测下来,郑琪似乎对那个机构也了解不多。特别是,她对陈洁几乎一无所知。而那个迷一样的女人,她又是如何进入到自己的梦里,抑或说是把自己植入到她的“梦”里?

午夜的街道上车已经行人寥寥,李旦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向西南而去。

同样的青石路,同样昏暗的街灯,同样气氛诡异的22号酒吧。

在上到露台的那一刻,李旦发现,自己和假amy初次见面的地方坐着一个身影瘦削的人。走到几步远时,他已经看清,黑色的直发,白皙的侧脸,细长的眼睑。是陈洁!

李旦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怒意,在这个看似迷局的套子里,自己就像一只木偶般被摆布,而牵线的人就是眼前的女人。

他上前两步,快速出手,弯腰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女人转过脸来,脸上白得刺眼,像是涂了厚粉的日本艺伎。

她没有生气,反而裂开鲜红的嘴唇笑着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深夜的酒吧里不要轻易去碰一个单身女人吗?”

声音有些哑,听起来阴恻恻的。而抬起的脖颈正中,一个突出额喉结在动。这时,对方起身的同时,膝盖已经撞向李旦的胸廓。

李旦马上含胸后撤,同时左腿扫向对方那条支撑的腿。这个人反映很快,他仰身躺倒在长椅上,同时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把匕首,猛地刺向李旦的腿。

这是一把梅花状多菱特制匕首,李旦很清楚,一旦被含有砷的刀尖或者刀刃伤到,伤口是无法愈合的,必须立刻就医,否则就会失血而死。

他右腿发力,两个快速的侧滚,脱离了匕首的威胁。这时,露台的上其他十几名客人已经发现异常,都站起身来聚拢过来。

李旦起身后,那个白脸的男扮女装的人已经不在人群里。有人指着楼梯的方向,示意他,那人已经跑了。

李旦没有去追,从刚才的交手,他已经感觉到对方和自己一样,受过长期的专业训练。这样的人一旦想要逃匿,追绝对不是正确选择,在路上被埋伏、被偷袭的可能性极大。

在那人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李旦发现了一个牛皮纸的袋子。口没有封,打开,里面只有一个老旧的本子,发黄的封面上是印刷着“工作日记”四个字。这种本子至少是30年前的东西了。

他拿起本子翻了翻,一张卡片掉落出来。蹲下来看时,李旦的鼻子一酸,眼睛瞬间模糊了。这是一张2寸的小照片,边缘已经发黄,照片上的大人紧紧把一个小婴儿抱在怀里,两个人都在笑。

母亲一直把这张照片视若珍宝,这是父亲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张照片。当时的李旦只有8个月。父亲去甘肃出差前,特意到照相馆拍了这张照片,说是可以想家的时候看看。

因为是去施工,他和九个同事乘坐的是一个加挂在货车后面的闷罐子,车在贺兰山附近脱了轨,起火爆炸。稍微大一些后,母亲才把这些告诉他,还指着照片,让他看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

直到参军后,李旦才明白闷罐车是怎么一回事。但时间久远,对父亲的记忆也仅保留在这方寸之间的相纸和想象中那列永远不会回头的火车。

本子扉页上写着***诗词,字体苍劲有力,保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激情。李旦认得父亲的字,这应该是父亲亲笔写的。

说是日记,其实更像流水账,有工作进展的,也有很隐晦地表达思念妻子儿子的,十几页翻过来,每页也就三十几个字。看样子匆忙写下的。

最后面的两页上都画着图,第一页上是一个火车头,虽然线条简单,但可以看到明显的锅炉烟囱,那个时代的客运火车多数已经改为燃油的,但货运车有不少还在烧煤。

第二页上,一节节相连的车厢,都敞开着,有些车厢似乎还装了动力燃煤。而最后一节,形状太怪了,上面是半圆形,下面则是矩形,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李旦合上本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个梦,那些像火车一样开来的空石头棺材!的确,日记本上的这幅图里,根本不是什么闷罐车,绝对是那种石棺。

第28章:死者来电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1点27分。李旦刚刚在客厅坐下,敲门声传来。郑琪拿着一个mac笔记本进来后,直接坐在李旦身边说道:

“我找到个东西,你看看。”

点亮屏幕,一张图片显示出来。是1998年6月23日的一篇新闻截图。内容是加州一家非常有名的报纸关于一起校园事故的报道。

文章配图上,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仰面躺在灰白的地面上,头部被警方用带有警示标志的黄色无纺布遮住。但可以看到,其脑后到双肩的水泥地上有一片黑褐色的血污。

报道中提到,根据警方的推测,该女生是夜间从四层的宿舍楼窗户跳下,后脑着地,当场身亡。死者名叫jennifer,是来自中国的艺术学生,主修舞蹈,其中文名是陈洁!

“这是我在美国的朋友今天刚传过来的,你所说的陈洁应该已经死去20年了。这说明,大客车上的事情可能与她无关,这样的话唯一可能的就是丹。”

在回北京的第二辆车上,李旦曾和郑琪分析过,派出这个病毒携带者的,丹和amy所在的势力嫌疑最大。如果是之前,上官虹也会是嫌疑人,但毕竟她已经死去,除此之外就是那个来去无踪的陈洁。

李旦沉吟了一下,把从虎哥那里得到的信息告诉了郑琪。

她沉默了一分多钟,轻轻叹道:“真的没想到!

丹和amy背后的假陈洁到底是什么人呢?

郑琪离开后,李旦直接上床。醒来时,已经是早上9点。昨晚离开时,郑琪告诉他,自己要回美国一趟,她需要去amy供职的那家机构实地调查一下,否则总是被动地接招,后面还可能出现更大的危险。

李旦猜想,郑琪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所以没有太多担心。他最纠结的还是父亲的笔记本,很明显,那个男扮女装的人是故意把本子留给他,这又是为什么呢?

虽然关于父亲的记忆几乎是空白,但小时候母亲总是说,他笑起来像父亲一样傻的可爱,好像每天都有值得开怀大笑的理由。在母亲的讲述里,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乐天派,直到登上那趟永不回头的火车前,还在跟母亲开玩笑,说要到青海湖给娘俩抓一条三米长的大鳇鱼来解馋。

前二十几年,李旦同样是一个乐观的人,走起路来脚下好像装着弹簧,瘦削的脸上也总是洋溢着明朗的笑。特务连虽然很少参加公开活动,但阳光帅哥的名声还是被传播了出去。他被保送军校回来后,一些老首长都会拐弯抹角地询问他是否谈朋友了。

但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总是会向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如今的李旦,笑容已经很少,脸上更多的是一种职业性的礼貌和发自内心的淡漠。而转折点就是老崔。

老崔比李旦早两年入伍,家是驻地那个省农村的。这个浓眉大眼的黑大个,枪法出神入化,团里比武时,总是压李旦一头。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关系。从军校回来后,李旦任3排排长,而老崔早一年就是一排排长。

老崔为人豪爽,但对钱却是斤斤计较,后来才知道,他有个青梅竹马女朋友在上大学,而老崔每个月的津贴都给了女朋友。后来,在参加高校军训时李旦也遇到了自己的初恋。

女孩叫依兰,名字好听,人也端庄素淡。每次和她一起吃饭时,李旦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她属于那种吃饭很好看的女孩,动作缓慢而又节奏,像舞蹈一样优雅。

看到李旦没动筷子时,总会咽下嘴里的食物后,笑着嘟起嘴说,“你也吃啊”。那样子有些嗔怪又有些慵懒。让李旦想到了母亲养的那只波斯猫。

两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每周一次的见面总是带着浪漫而优雅的想象到来。

因为女朋友都是大学生,老崔和李旦的关系就更近了。经常畅想着将来转业了,组建家庭之后的美妙生活。直到一天出早操,老崔没有来。排副说早上起床就没有见到人。随后团领导出现,宣布各排回营房待命。李旦和连长、指导员都被留了下来。

在严肃的会议上,李旦才知道,老崔出事了。前一天夜里,驻地丢失了一把制式步枪,一把手枪和多发子弹。而第一嫌疑人就是老崔。截止到开会时,在临近的一个城市家属院里,已经有两人被枪击身亡,死者正是老崔女友的父母。

根据当地警方的侦测,老崔杀人后是步行离开的,他们怀疑,下一个目标是他正在外地上大四的女朋友。目前,她已经被保护起来。至于他的杀人动机,也已经初步查明,他的女友前天在电话中提出分手,理由是她已经计划和新男友出国读研。

李旦震惊的同时,也在心里诅咒着老崔的女朋友,这种狗血的故事是听过不少,但发生在最亲近的人身上,他止不住自己的愤怒。

团领导态度很明确,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处理。李旦必须参加对老崔的抓捕。随着军车启动,李旦知道已经无法回头了。

经过两天的追踪,在距离那座城市37公里的山上,李旦看到了已经换上便服的老崔,虽然相距百米,但那口白牙显示,他是在对着自己笑。

领导喊话后,躲进一块岩石后的老崔没有回应。僵持中,李旦被指定寻机击毙。他已经不记得是怎么扣动的扳机。老崔当时似乎在向他招手,又像是告别,子弹准确地射入他黑色的右眼。

事后,李旦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和人聊天,也不再笑。依兰后来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主动提出分手,李旦点头。他明白,这是一个看似柔弱却十分理性的女人。

四年后,李旦离开部队。后来在母亲一位同学的帮助下前往加州进修。两年的进修其实只是母亲知道的那一面。

真正的李旦已经在一桩桩任务下变得冷血而强悍。他虽然没有选择做职业杀手,但正如有些人知道的那样,如果需要,他就是那个不忌惮染血的冷面人。

雷声突然在窗外炸响,夏季的北方,天气总是难以捉摸。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闪亮,铃声响起,但对方的号码却未显示。

接起来,话筒另一边传来温和却坚定的声音:“笔记本收到了吧,希望你不要介意,那个人对你没有恶意!”

是陈洁,那个确定死去却总是出现的女人。

“你到底是谁?”李旦冷漠的问道。

“呵呵!”对方轻轻的笑了。

“我很难向你解释清楚,但我就是陈洁,相信你已经知道,我在美国有一家机构。目前,amy和丹都是我的助手,但是我们之前见面时我所说的也是真的。

你可以把我看成一个死去的人,那是法律意义上的,但我是真实的,梦也是真实的。”

随后的谈话进行了10多分钟。陈洁说自己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亡灵,坠楼事件后,有人把她送回到国内,这些年也通过金融市场赚到了一笔钱。

三年前,她了解到美国有位教授在研究梦与平行空间的课题,这正是困扰了自己多年的问题,于是就投资成立了这家机构。

之所以通过假amy找到李旦,并亲自和他见面,都是因为受到那个梦的指引。而后,在对石棺的追踪中,她的团队注意到了李旦父亲的当年遭遇的事故。

笔记本就是她的人在贺兰山附近一家牧民家里找到的。陈洁看到后百思不得其解,她希望李旦能从中找到和梦中石棺真正的联系。

第29章:迟到了10年到报复

“有时候生活给了你很多,却又让你觉得,这其实没有什么意思。”

这是陈洁来电中的最后一句话。她说,自己被永远地留在了21岁,虽然活着,甚至不知如何才能死去,但除了在奇梦里能够感受到生命的意义外,其他时间就是一个亡灵,没有谁可以证明的局外人。

这话,让李旦想了很多。人生就是一种虚无的不能停止的狂欢,真正独自一人的时候,你会明地感受到一种腐蚀心肺的伤感,一种面对岁月无力挽回的颓败。

其实你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和那些永远逝去的人一样,在做第亿万次的重复,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生命真的是个无解的死循环吗?遥想千年之前,在受尽兄长的质疑和威压之后,心事重重的曹植行走在洛水之滨,是否也发出过这样的感慨?然后,他发现了什么,或是发生了什么,才能挥笔写就奇异瑰丽的《洛神赋》。

而此后200年,虎头将军顾恺之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决定去画出这样一幅人神之恋的长卷?是出于对曹植的仰慕、对宓妃的哀怜,还是,真的如郑琪的先祖所说,只因为一个梦?

微信的提示音打断了李旦的迷思。是虎哥的一段语音,李旦有些惊讶。他清楚,像虎哥这样的人公事是绝对不会发微信的,他们的保密意识几乎成了一种习惯。难道是他自己遇到了什么事。

“有要事,速来”。语音只说了五个字,还是和当年在部队上一样惜字如金。

李旦赶到公安局时,还没进门,身边一辆轿车连鸣了三声喇叭。驾驶座边的车窗落下三分之一,虎哥冲他扬了一下头,清瘦的脸上有些焦虑。

“走吧,要跑趟长途。”李旦上车后只得到这一句话,车便开上主路。直到出城上了京新高速。虎哥才再次开口:“小崔的妹妹打电话来,说家里出事了。”

李旦心中一寒,立刻明白,虎哥口中的小崔就是老崔。当年的抓捕就是虎哥带队的,两人重逢后的这些天,谁都没有提起过,这是他们共同的伤疤。

“没说具体情况吗?”

“小崔父母突然病了,说是双目失明,他妹妹的视力也变得很差。”

一路上,虎哥虽然话不多,李旦还是从话语之间猜测到,这些年他一直和老崔家里有联系。或者说,他一直在默默资助着这个因失去老崔而弱不禁风的的家。

晚上7点多,车开进一个灰扑扑的小村子。天还没有黑透,狭窄的村路两边房屋并不密集,多数都是土坯围成的小院落,里面的房子有红砖的、青砖的、也有砖坯混合盖起来的。

开到村路尾巴上,虎哥在一个新砖砌就的院落前熄了火。这里就是老崔的家。李旦还是第一次过来,看起来比其他住户条件要好很多,他不禁对虎哥的背影投去一缕钦佩的目光。相比而言,自己的一味回避就显得有些卑劣了。

敲了两下,铁门就敞开了。一个脸蛋红红的姑娘一手扶着门,眯起眼睛打量了几秒钟,才大声叫出来:“王指导员!”声音里带着激动的哭腔。

老指导员姓王,单字虎。在部队里,大家私下都叫虎哥,既透着亲切,同时也带有一种敬畏。

“毛毛,进屋说!”虎哥扶着老崔的妹妹,当先走了进去。后面的李旦随手把院门关上。正房门口,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相互搀扶着站在那儿。因为腰背都驼了,人显得特别矮小,完全想象不到他们曾有一个像黑铁塔一样的儿子。

几个人招呼着进了屋,一盘大炕上铺着席子。虎哥先扶着老人坐上去,这才让李旦一起脱了鞋盘坐在炕上。两个老人说话哭哭噎噎,口音又很重,后来老崔的妹妹把话接过来。李旦才听明白事情的经过。

大概一个月前,村里来了一个戴眼镜的人,说是来推广一种生态肥,号称施了肥后,不用怎么侍弄,庄稼就能自己长。村里的人都不信他,那人就说找一户人家免费做个试验,并且自己先押上一万块钱,如果没有效果,这钱他就不要了。

有人就劝老崔的父亲说,他家缺劳力,反正有一万块钱压着,试试也没啥损失。施肥几天后,地里的甜菜真的长势不错,那个戴眼镜的人说他每个月过来看一次,到秋收的时候做个总验收。

一周以后,一家三口都开始感觉眼痒,还会不自觉地流泪,看东西越来越模糊。用了些眼药水,也没有什么缓解。大约10天前,两个老人先后彻底失明。老崔的妹妹,现在眯着眼睛才能看到一米以外的东西,天一黑走路都得摸着墙。

虎哥皱起着眉头,走到院子里去打电话。

李旦拿出微型手电,仔细观察了两位老人的眼睛,扒开萎缩的眼皮,眼球呈灰白色,看起来已经不供血了。在检查老崔妹妹的眼睛时,他意外地看到一些灰白色的小点。猛地看上去,像是长在眼球上的霉斑。这明显有别于化学药品造成的伤害。

这让他想起在美国时看过的一篇论文。其中讲到,科研人员在加州发现一种基因突变的真菌,如果不慎感染,会逐渐阻塞人和动物的眼部血管,导致宿主失明。

虎哥这时回到屋里,简短地说了一句:“马上去医院”。

晚上九点,五人赶到省立医院。虎哥的一位朋友是这家医院的眼科主任,立刻就安排老崔的父母和妹妹住院检查。

在医院楼下抽烟时,李旦把变异真菌的事情说了出来。虎哥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猛吸了一口烟才说道:“你猜哪个戴眼镜的人是谁?”没等李旦答话,又愤愤地吼了一句:“是陈洮儿的丈夫!”

李旦的心里立刻燃起一股怒火,这个名字他永远也不想再听到,她就是老崔的那个前女友!

难道是为10年前的事情报复?可这对夫妻都是留过学的,就算是要复仇,也不会做得如此明目张胆吧?

虎哥回病房前,告诉他已经通知当地警方展开抓捕了。李旦没有跟过去,在虎哥的身影消失后,他拨打了一个电话。

丹很快接起来,还很客气地问好。李旦对这个人一直心存疑虑,只是简单地告诉他,自己要找陈洁,然后就挂掉了。

两分钟后,铃声响起,仍然是不显示号码。

陈洁平静地听完李旦的话,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但这件事,确实是另有其人。你应该知道上官虹有个弟弟吧,我以前与他们姐弟合作过,后来才发现上官家族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直觉这件事和他有关,当然我现在也没有证据。但是希望你和你的战友能这段时间尽量小心谨慎,你们这次走得太匆忙,我没有来得及派人保护你们。”

听到保护二字,李旦心里划过一丝有些诡异的温暖,之前的那些枪手,那个噬肉菌感染者,难道都是陈洁派来保护自己的?这方式也太奇特了。而且她为什么要保护自己呢,是因为梦中的奇遇,还是为了《洛神赋图》?

应该是后者,李旦心里有些苦涩地笑了。

第30章:深夜医院遇袭

挂机后,电量显示已经呈现出红色,李旦只好先关了手机。正准备进住院楼,转身的瞬间,眼睛的余光扫到50米外的停车场,一个黑影正蹲在一辆车边。第三排正数第十一辆车,是虎哥的车。

没有丝毫犹豫,李旦的身体立刻弹射过去。自己的小型战术背包还留在车里,刚才下来的急,没有随身带着,父亲的笔记本就放在包里。

5秒,李旦已经跑到车前两米的位置,右后侧车门也在那一瞬间被打开。

虽然光线昏暗,李旦和黑影已经面对面。只见他微分双脚,站在打开的后门边。目测比车顶高出一尺多,也就是说身高在1米75左右,但身材非常瘦削。一身黑色的皮制的紧身衣,头上戴是迷彩野战头套,只有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李旦。

大概对峙了一秒钟,他突然弯腰左手伸向后座,李旦也动了。但还是慢了半拍,他的手距离对方的脖子只有三厘米的时候,那人一个蹲身从李旦侧腹滑了出去,随后弯腰疾跑。他一手捂着脖子,一手紧紧地抓着李旦的背包。

在刚才出手的瞬间,李旦的折叠匕首已经划伤了对方的颈部,但这个人的身手非常敏捷。在一瞬间像鱼一样溜掉了。

看着黑色的背影,李旦来不及想其他,拔腿就追。大约跑了两公里多,眼前是一条灯光璀璨的商业街,从五彩的招牌看是一条酒吧街。

李旦眼看着距离自己100米远黑衣人闪身进了一家酒吧。

10秒钟后,李旦已经跟进到酒吧。300多平方米的大厅内人头攒动,迷离的音乐中,不论站着的还是坐着的客人们都在以自己的节奏扭动着身体。一个手臂上纹着骷髅头像的年轻女子蹭到李旦身前,开口笑道:“帅哥,一个人?”

虽然很少主动去酒吧,但因为职业的特性,李旦对酒吧并不陌生。眼前的女孩子最多不过20岁,但从她露脐短衫和短到已经不能称之为裙子的穿着来看,已经是个泡吧的老手了。

在美国训练时,他的导师曾经说过,酒吧是一个让人迷醉的地方,在灯光、音乐、酒精、过剩的时间、寂寞、荷尔蒙的奇异组合里,人很容易忘记堕落是怎么一回事,就像和撒旦对视久了,你会习惯邪恶。

虽然李旦自己并没有太多看法,但面对酒吧里男男女女常客们的纠缠,他总是会冷淡地走开。何况眼前的情况不容他做分毫停留。

即便不是刻意,被李旦坚硬的手臂一碰,那个女孩马上歪到了一边。之后两个搭讪的男子更是直接被推到一边。其中一个戴着钻石耳环的长发男子,直接坐到地上叫骂起来。李旦没有回头。

用了不到一分钟,李旦穿过人群从后门冲出来,却赫然发现,黑衣人正蜷缩在旁边的台阶上。他一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藏在腹部,紧紧地抓着包。他没有对李旦做出任何反应,看样子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李旦摘下他的头套,黑色的短发刚刚盖过耳朵,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显出半透明的样子,是个女人。李旦掰开她的捂着脖子的手时,发现2厘米的伤口并不深,血已经凝固。

试了一下她的额头,很烫。这说明她的昏迷应该是另外的原因造成的。

5分钟后,李旦抱着女子来到医院。在等待急诊的时间里,他找到虎哥说明了情况。两个人就坐在连体软椅上闭目养神。其实仔细看,可以发现闭着的眼睑下,两个人的眼球都在不停地转动。

虎哥刚才已经接到当地警方的电话,陈洮儿的丈夫已于上周离开,从出入境记录来看,是去了美国。而好消息是,眼科的几位专家会诊后,认为这种变异真菌并非不可治,两位老人的情况不好说,但至少毛毛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

而旁边的李旦双手握着自己的包,大脑却一直做着各种推测。他断定这个黑衣女人不是陈洁派来的,她的目的就是自己的包,或者说是包里父亲的笔记本。

在和对方的短短交手过程中,李旦感觉到这个女人虽然专业敏捷,但身上没有任何杀气,可以排除职业杀手的可能,很可能是受雇的窃贼。但是,她背后的人为什么要偷取这个本子呢?

往深里想,他们是如何得知,这个本子在自己手上?是陈洁吗,应该不会,既然把本子交还到自己手上,再偷走完全没有必要。那会是谁呢,可以断定,陈洁的人得到笔记本后,对方已经知道了消息。自己去22号酒吧时肯定被人盯梢了,甚至在与那个男扮女装者交手时,有双眼睛就在现场。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睁开眼睛是主治医生。

医生告诉李旦,经过检查,他们发现女子的病症是一种发热伴随血小板减少综合征病毒引起的。这种病毒也被称为新型布尼亚病毒,最大的特点是全身性感染,由于并不常见,一般人都对它没有任何有免疫力。

一旦被其感染会非常危险,从全世界内的有效记录来看,病死率很高,而且到目前为止,尚无有效的治疗方法,能做的知识对症支持治疗。

“这个病的延迟发作时间是多长。”虎哥问道。

“一般就是24小时。”医生肯定地回答。

李旦和虎哥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已经明了。这个女人应该是追踪他们而来的,但在出发前就被人为感染了病毒,也就是说,一旦得手交接后,病毒就会发作,谋划这件事的人不想留活口。

“不好,老崔家人有危险。”李旦说完冲出急诊楼。

虎哥马上跟着跑出来。无需解释,他已经明白李旦在想什么,这个窃贼被发现是个意外,李旦一直追着黑衣女人,包没有来得及交接,但从最后发现她的地点分析,约定的交接地应该就是那个酒吧。

接头人极有可能已经发现李旦抱着女子往回走,并尾随到了医院。最关键的是,从黑衣女子的行程来分析,隐藏在她背后的人对他和李旦的行动几乎是了如指掌,甚至从他们开车出城起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正在这时,住院楼门前传来一声闷闷的枪响。

第31章:独一无二的女人

枪声过后,虎哥影影绰绰地看到有人倒地。心里立时咯噔了一下,不会是李旦出事了吧?

愣神的瞬间,倒地的人猛地站起身来,冲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随后就听到李旦的喊声:“虎哥,截住他”。

来人似乎已经受伤,跑起来有些踉跄,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2米的时候,虎哥出腿了。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中了对方的小腹,人瞬间倒地,痛苦地滚了两圈。

这时李旦也已赶到了近前,刚才他躲过子弹后,飞出的匕首扎进了对方的小腿。与此同时,虎哥马一脚踩在地上人的右腕上,弯腰夺下手枪。结果发现里面还剩下一颗子弹,也就是说多半,这是地上的人是留给他自己的。

这时地上的人眼睛已经半闭,李旦扯下他的头套时,看到的是一张诡异的笑脸,苍白的脸上,嘴和鼻子都奇怪地向一侧扭曲着,但看起来的确是在笑。

虎哥的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服毒了!”

李旦仔细看着这年轻而张扭曲的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虎哥也在沉思,几秒中后,两人同时开口:“上官……”

“应该是上官虹的弟弟!”李旦肯定的说道。

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但陈洁提醒过自己。而且,他和上官虹确实长得非常像,若是长发几乎无法分辨。没想到他竟然亲自过来接货,而且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这也证明,自己、甚至陈洁和郑琪之前的想法都有些简单了,对手绝对不止是这个人,短短的时间内,上官虹姐弟先后死亡,这说明了一点,他们也只是别人手里的棋子,站在背后对弈的人恐怕很不简单。

第二天上午,当地警方通知虎哥,已经对死者做了检查,是死于口内藏好的氰化物胶囊。而在急救中的黑衣女子一直高烧昏迷,没有出现醒来的迹象。

中午时分,李旦拨通了郑琪的电话,把这几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但没有提与陈洁的通话,其实也不是刻意回避,他只是认为暂时没有必要,毕竟郑琪的身世他也没有办法去印证,只能说从实际相处来看,她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她的第一反应是平静。在到达la后,没有来得及倒时差,就开车赶去了萨克拉门托,她希望能够见到amy,但amy的室友说,一周前她去了欧洲,说是威尼斯那边有个合作要谈。

借口给amy送东西,郑琪进入到她的房间,并悄悄复刻了一份其电脑上近期的浏览记录。在筛查这些内容时,她发现amy确实查阅了不少关于威尼斯的资料,其中出现得最多的,是一个叫做“柯蒂斯官邸”的地方。

挂了电话不到2秒钟,微信提示收到信息。是郑琪发来的几张图片和一小段说明。画面里正是那座被称为“柯蒂斯官邸”的房子。

这是一座位于威尼斯运河边的哥特式建筑。底层是一个有些拜占庭味道的柱廊,上面两层都有高高镶嵌了彩色玻璃的立式窗户,整体有点像是像一个镶嵌着大颗钻石的结婚戒指。

据说,这座大宅已经建成600多年。120年前,一个美国富商花巨资买下之后,和他的情妇一起把房子装饰的富丽堂皇。每天都是宾客盈门、花天酒地。但好景不长,一天早上,宿醉的客人们发现主人不在房子里,出门寻找才发现,富商和情妇都全身赤裸地漂在门前的运河上,两人还被黑色的丝绸紧紧绑在一起。

后来,富商的小女儿继承了这座房子,一直深居简出,不再接待任何人。传说她到今天还活着,年龄已经超过150岁,但基本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图片总共3张,一张整体外观,一张是在运河上拍摄的柱廊,最后一张内部的。高大的立窗几乎没有光投射进屋内,空旷的屋子里一张橡木长桌和几把椅子是唯一的家具。

看到这张桌子时,李旦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缓慢到要停下来。绝对没有错,这正是自己在停尸房内梦中的那张桌子,当时室内只有李旦和那位带着一种出尘气质的黑发女子。

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李旦再次找到丹通知了陈洁。

那个没有号码的电话并没有如约而至。无奈,只好先回到住院楼和虎哥并排坐下,没几分钟就睡着了。醒来时,他发现虎哥正颇有耐心地在一张纸上画着什么。

仔细看,茎秆细长,花瓣同样细长,微微向四周卷曲着伸开。虽然是签字笔画的,李旦却看到了一朵欲开还羞的山丹花。当兵时,驻地附近的一座山上就有,像石榴花的红,却更加娇柔内敛,如质朴娇羞的当地女孩。

虎哥发现李旦醒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是画给毛毛看的,医生说明天她的眼睛就能拆线了,你也知道,这个地方最漂亮的花就是山丹丹。”

虽然没有明说,李旦已经感觉到虎哥的那份情愫。他是真心高兴,这个40出头的老大哥过于严肃木讷,一直单身到今天,如果能和老崔的妹妹走在一起,也算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了。

李旦正想着打趣一下老指导员,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没有显示号码。李旦歉意地对虎哥笑了一下,转身走出楼门。

“对不起,刚才在飞机上。”陈洁的语调依旧平和沉静。

“你在意大利?”

“”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秒钟。

“是,昨天和你通电话时我已经在机场了,这次我们是收到邀请,去拜访一个特殊的人,你应该记得。”

“是吗?”李旦有些不置可否,他不清楚陈洁是否知道他在停尸房里的梦境,当时视野里只有自己和那个神秘的女子。

“其实,我也在那个梦里,只是你没有注意到,这次我就是去拜访蒂娜小姐。”陈洁仿佛对李旦的想法了如指掌。

“她是谁?”

陈洁似乎听出了李旦的急切,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是柯蒂斯官邸的主人,已经守护了那座房子100多年。这些漫长的岁月里,她从没有出过门,时间也对她无效。总之,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女人,你可以认为她是活在这个时代的唯一仙女。”

第32章 天荒地老无人识

听得出来,陈洁的声音里有感慨,更多的则是一种向往。这并不奇怪,如果蒂娜小姐真如她所讲的那样,是一个容颜不老的传说,那和陈洁自己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只是过去20年,陈洁一直生活不确定之中,连自己都分辨不出是生是死。李旦能够感觉到陈洁对《洛神赋图》的关注更多是出于一份寻找答案的热切,或者说她是在寻求一条解脱的路径。而在现实中她几乎是无所求的,只有在梦里才是更真实的她。

没有爱就没有伤害,这是李旦的真理,在经历了老崔的事情之后,他一直相信坚守自己,就可以做到无敌!与陈洁的相处中,李旦更多的是把她当成一个临时无害的伙伴,亦如对郑琪的那种隐隐的兄妹之情。

挂了电话后,没有马上转回住院楼,他知道,此刻的虎哥更需要一个私密的时间。出了医院大门,左转200多米是一家星级酒店,看着门前的喷泉,内心感受到一丝清凉。李旦在大堂开了一个双人间,已经30多个小时没有碰过床了,说实话真有点怀念。

房间靠窗的一角,摆放了一张漆得乌黑发亮的欧式写字桌子,坐在软软的皮椅上,倦意再次袭来。是坐在这里打个盹儿,还是直接上床,发涩的头脑已经无法做出判断。

迷迷糊糊地,他感觉到了挎在身上的包,那一刻,猛地想到了父亲的笔记本,瞬间清醒过来。在自己手上这么久,还真是没有仔细读过。

再次打开发黄的封面时,一种失而复得的复杂情感让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下意识地,他把扉页对着窗户展开。透过刺眼的太阳光,隐隐地,他似乎看到,在黑蓝色的钢笔字下面有一些淡淡地字迹!平放下来,又消失不见。是特殊墨水!

这个发现让李旦兴奋起来,立刻扭开台灯。再次把扉页对着灯光展开,隐藏的字迹清晰多了,在疏旷的主席诗词的行间,几行正楷的小字显示出来。

反复看了几分钟,李旦确认,这确实是刻意写上的,而且一首诗。是中唐诗人李贺的《致酒行》

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客长寿。

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

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天荒地老无人识。

空将笺上两行书,直犯龙颜请恩泽。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虽然没有专门学过这首诗,但诗中对郁郁不得志的感慨和满怀苍凉的呐喊声还是扑面而来。印象中,李贺应该是不到30岁就英年早逝了。而从这首诗里,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个二十几岁的人应有的朝气。尤其是“地老天荒无人识”,那种孤独感是刻骨铭心的。

父亲为什么会写下这首诗呢?这似乎与他展现在外人面前,甚至是留给母亲的印象里的乐天的性格似乎有很大的反差。而且,他离开时也不过30岁,是什么样的苦楚让他生出这样一种心态呢?

还有下面的两句:“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这似乎是在暗示,父亲有某种不得已却又不能言说的隐秘。又是什么,可以使得真相大白于天下呢?

再展起一页,在记录五金件尺寸的工作记录的行间,再次出现一串密密的小字。

“我们的人生是一座有形的监狱,你看到的就是监狱的围墙,你听到的就是藏在暗处的通了电的铁丝网。死神是一个忠实的敲钟人,世界上每一个人死去,他就会认真地敲响一次,直到有人去捂住他的耳朵。”

这段文字看似简单,却更加晦涩,而且死神一段显得有些诡异。父亲当年写下这些话,究竟想表达什么?是悲观厌世吗,似乎有没有那么肤浅。而且那个可以去捂住死神耳朵的人,又是指什么?

再接着看下去,下面的十页上都有一些这样的没有头绪的话,像是哲学思考又像是类似宗教经文的某种预言。暂时李旦还无法想清楚其中的含义,但他还是认真的全部抄录了下来。

翻到最后两页,是没有文字图画。经过反复查看,李旦在火车头图案上的拼音里找到四个字篆体字“面死而生”。用同样的方法,在画有车厢的这一页上,从装有燃料煤的几节车厢里,他又发现了四个字“死者永生”。

这时,窗外的太阳依旧很毒,李旦却感到一身阴冷。如果不是认识父亲的字迹,他会直接怀疑是有人在故意制造烟幕,以扰乱自己的心神,但是,这八个字李旦见过。

母亲去世前一年,在父亲的祭日里,她曾写过一封信,无意间被李旦看到。当时她只是说给父亲写了篇祭文,信尾上就是这八个字,后来她真的在父亲的衣冠冢前点燃烧掉了。当时,李旦并没有想太多,只当那是母亲的一种精神寄托。

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父母一定向自己隐瞒了些什么,也许是太过凶险,所以终其一生也没有袒露过一句话。

放下本子,李旦突然想到,这样的特殊药水,对陈洁和她的人来说,肯定不难识破,之所以把本子还给自己,或许是因为对这些话的真正含义,他们也不得其解。

此刻,在李旦的内心里,对父亲留下的这些话,已经有几分相信。毕竟陈洁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从那份新闻报道上看,她当时坠楼已经彻底死亡,而且遗体也被警方火化。可自己遇到她时,却是活生生地,不但表达自如,容颜也丝毫未老,开车、坐飞机、打电话,这些都完全与常人无异。

而那位神秘的蒂娜小姐十有八九也是如此。反过来想,如果父亲的话是答案,这是否意味着,从正常意义上理解她们其实是死者,是活着的亡灵!

从大脑到全身传导出来的阴冷,让李旦不愿再思考下去,不论真假,事情在向着荒唐而疯狂的路上延伸。

他离开桌子,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平躺在靠窗一侧的床上。希望睡一觉之后,能得到一个客观合理的结论。

正在半梦半醒之间,一阵尖叫声把他惊醒了。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窗户上似乎趴着一只黑色的动物,它正极力地用爪子抓住光滑的玻璃,但这是徒劳的。不到一秒钟,黑影滑落下去,从视野中消失了。

李旦立刻起身打开窗户,楼下一辆白色轿车顶上,躺着一只黑色的猫,伸开的四肢已经僵硬,却仍保持着抓挠的动作。自己的房间在7楼,猫怎么会爬到这么高的玻璃窗上呢?

第33章:灵魂感应

疾步下了楼,李旦在停车处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甚至一个驻足观看的路人都没有。传说猫有九条命,但眼前,在这些灵魂飘逝的现场,没有目送。

猫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小时候,母亲曾告诉他,人死去后漂泊的灵魂可以寄生在猫的身上,特别是黑色的猫,它们可以更好地保护这些没有依靠的可怜亡灵。

但在美国时,人们普遍厌恶黑猫,担心其身上的邪灵会伤害自己。他们相信一旦遇到黑猫,就说明自己有危险了。

李旦不相信这些,他把黑猫的尸体从车顶拿下来。一条不起眼的细细的线套在它颈间的毛里,仔细看还有两米多长拖在后面。缠在手上试了试,非常坚韧。

这是一种陆战队专用的线,耐火、耐磨、耐牵拉,是普通钓鱼线硬度的十几倍。最关键的是,其表面有特殊的纳米涂料,可以起到一定的隐形作用。

他马上抬头,看向自己房间的上面一层的窗户,白色的纱帘飘出了一角。回到大堂查询,果如所料,没有任何客人入住那个房间的记录。李旦没有上楼,他相信人肯定已经跑了。

大堂里的服务员和客人都注意到李旦手里死去的黑猫,纷纷投来疑惑、诧异、鄙夷的目光。他没有理会这些,转身走到酒店院子里的花坛边,用匕首挖了一个小坑,把猫埋了。

拍去手上的灰尘,李旦快步走向医院。

在住院楼的等候区,他没有看到虎哥。那张精心画着山丹花的纸被揉成一团丢在座椅上。出了什么事?

走到医生办公室,眼科主任与另外一位医生正在和虎哥低声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两个当地警察。见李旦走进来,虎哥起身把他拉到一边。

果然出事了!

在李旦离开的一个多小时里,毛毛拆线后,双眼竟然已彻底失明。医生检查发现,变异真菌虽然被药物杀死,但眼角膜也因此受伤,失去了感光能力。

可想而知,虎哥的情绪是何等绝望。

接下来,急诊楼那边传来消息,那个中毒的黑衣女子已经几度心脏骤停,看样子是挺不住了。刚才,刚才两位医生建议,一旦女子不治,马上摘取眼角膜,移植给毛毛,这样她还有复明的希望。

警方也反馈,经过影像、指纹、证件筛查,这个女子的身份根本查不到。但虎哥非常犹豫,毕竟这件事必须由其家属或其本人同意才可以。

正在这时,李旦的手机震动,打开时是一条短信:“去做吧,她是我的人。”肯定的语气中透着无奈,没有显示发信人,但可以确认是陈洁。

李旦把短信给虎哥看了,两人迅速回到办公室通知医生手术。

看着那层晶莹透明的角膜从黑衣女子眼部剥离时,李旦心情意外地有些沉重。虽然不清楚她为何潜伏在上官虹弟弟或者说是其背后的对弈者身边,但从偷包到昏迷,即便是被匕首划伤,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威胁到自己的事情。

一周后,毛毛出可以院了。虎哥没有再画什么,他开车到附近的山上采了一大把山丹花,在火红的花朵映衬下,毛毛的脸更红了。

李旦闪到一旁,笑呵呵的低头查看手机。无意间一抬头,却发现毛毛正盯着自己的脸,目光中已经完全没有了面对虎哥时的羞涩和喜悦,更多的是一种警惕。

虎哥也注意到了,他马山拉过李旦,对毛毛说:“你不记得了,是李旦兄弟和我一起把你们送到医院的。”

毛毛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脸上多了一些犹疑。一分钟后,突然冒出了一句:“能让我看一下那把匕首吗?”

两个男人都愣住了,他们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彼此看了一眼,又快速移开了视线,两个人都不想去确认那件事。

李旦拿出匕首递过去,毛毛并没有接,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然后轻轻地笑了,有些玩世不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两个男人都绝对不会相信,淳朴善良的毛毛会有这样的笑容。

移魂,李旦脑海里想到了这个词,虽然不能确认,但很明显,接受了黑衣女子的角膜后,毛毛变了。也许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是之前的那个毛毛,但面对一些特殊的人,譬如伤害过自己的李旦,黑衣女子的想法明显占据了这个身体。

两天后一行人回到了北京,因为担心再出事,虎哥干脆把老崔父母和毛毛一起带过来,临时安置在自己家里,还请了一个保姆来照顾他们。

分手后,担心影响毛毛恢复,李旦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没有主动联系虎哥。其间,郑琪已经回来,不过并没有住进1904室,李旦没有问,猜想她是去自己的工作室了。

傍晚时分,接到郑琪的电话:“大学生意外死亡的事你听说了吧,我觉得有必要去看一下。”

中午,李旦看到过这条新闻。说是过去一周,某大学同一宿舍楼内三名学生先后意外死亡,最奇特的是调查结果,非他杀、非自杀。为此,很多网友开始在留言里天马行空。

李旦当时倒是没太在意,毕竟每天都有各种奇闻怪事发生。郑琪专门打电话来,倒是提醒了他,此事确实异乎寻常。

打通虎哥的电话,他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李旦带郑琪过来。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虎哥的办公室。屋里的烟味很冲,李旦知道虎哥喜欢老崔家乡的那种旱烟叶,这次离开时毛毛他们应该带过来一些。

“三人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两天了,没有外伤,没有出血,没有中毒,没有先天性疾病。”虎哥一口气说了四个没有,然后闷声坐回椅子里。

李旦和郑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太多惊讶。多年的特殊经历让他们相信,再离奇的案子也会有真实的答案,只是未必能够发现而已。

“我们去学校看看?”

对李旦的提议,郑琪马上点头。虎哥沉吟了几秒钟,站起身来说道:“那栋楼现在已经封锁,我带你们过去吧。”

这是一栋俄式的红砖建筑,总共四层,侧墙上有13号的字样。大门是拱形的,门前拉着黄色的隔离带。校方陪同的人介绍说,出事后学生已经疏散到其他宿舍楼。

因为是研究生宿舍,是男女混住。一二三层是男生宿舍,四层为女生宿舍。五天前出事的两名男生住在三层,但不是一个宿舍。三天前死亡的是四楼的一个女生。

进入后,李旦意外地发现,传达室竟然还有人值守。一行人走过来时,一位五十多岁的宿舍管理员正在煮方便面。陪同而来的老师很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释说因为要守护现场,宿管员没时间去食堂。

李旦却发现,电热杯旁边的饭盒半开着,里面是满满地米饭和韭菜炒鸡蛋,但明显是没有动过。他暗暗地冲虎哥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会意,带着那位老师和郑琪出门上了楼梯。

十几平方米的传达室收拾的很干净,高挑的蚊帐上挂着一枚大铜钱,李旦知道,那是辟邪用的。管理员很和善,还问李旦要不要也吃点方便面。

李旦表达了谢意后,便问起这段时间是否发现异常情况。

他低头想了一下,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三个学生出事时,他也在场。死亡的学生看上去和睡着了一样,就是没有了脉搏。

大家都怀疑这座楼里有什么病毒,所以除了亲手煮点方便面,这两天他不敢在楼里吃其他东西。而且这些都和之前来调查的警察说过。

稍后,他看了一眼蚊帐上的铜钱,说这两天封楼后,总能听到猫叫声。

今天上午他上楼去看,结果在三楼上四楼的拐角上遇到一只黑猫,眼睛非常亮,看着挺瘆人的。他马上拿扫把去赶,猫当时被吓跑了,但估计还在楼里。

李旦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只四肢僵硬的黑猫。

是那伙人干的吗?

第34章:黑猫再现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其实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并没有什么特别”。

管理员突然冒出的一段话,打断了李旦的思考。再看他那张皱纹堆累的脸时,竟然在瞬间生出一种宝相庄严的感觉。

看到李旦的表情,他有些羞赧地笑了,说道:“我也是中午刚听胡老师说的,现蒸热卖”。

管理员没有隐瞒。在李旦的追问下,他介绍说胡老师是哲学系的一位讲师,最多也就二十七八岁,学问却很厉害。

说着他指了指那枚大铜钱,说这就是胡老师送给他辟邪的。

胡老师还嘱咐他,不要对别人说起黑猫的事,否则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伤害,但自己是老职工了,不能对公安的同志隐瞒,毕竟那是三条人命。

虽然被错当成了警察,李旦内心还是很感佩管理员的耿介。这时,虎哥几人已经从楼上下来,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郑琪,对方却没有注意到。

离开宿舍楼,李旦对陪同的老师提出来,能否引见一下哲学系的胡老师。对方虽然有点纳闷,还是点头答应,然后带着三人向青年教师宿舍走去。

穿过整个学生宿舍区,再绕过两栋教学大楼,一行人来到了操场边。那位老师解释说,青年教师都住在操场后面的平房区。

“巧了,胡纯老师在那儿打拳!”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操场正中,一位身穿黑色绸衫的人正在打太极拳。此人身高臂长,但谭腿下腰没有丝毫拖滞,动作快慢有秩,充满游刃有余、引而不发的力量感。

此刻太阳已经彻底落下,月亮初升,但只是在天边微微透出,如映在流水里的影子,与这个龙行虎步的剪影叠加在一起,显得飘飘若仙,极不真实。

七十四式打完,他从容收脚正立,然后气息平缓地对几个来人笑了笑,看起来没有丝毫惊讶。

陪同老师为双方介绍了一下,胡老师很热情地邀请他们到宿舍喝杯茶。那位老师借口有事直接撤了,虎哥也要回去看看毛毛他们。最后只有李旦和郑琪随着他来到宿舍。

这是一排老式平房,青砖灰瓦,屋檐高挑,门前还有几株石榴树,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胡纯说话不紧不慢,介绍说,这一片原来是清朝一个贝勒的宅子,曾经有四进院子,进深达到200多米,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排,也算是文物了。

进门,里面的一大间被落地屏风隔成内外两间。内间有一张堆了不少书本的木床算作卧室。书柜、桌椅、木制沙发则都摆放在外间,黑色的茶几上还有一套天青瓷的茶具,显然是胡纯读书会客的地方。

他热情地邀请两人在沙发上落座。然后端坐在郑琪对面,轻舒双臂,烫杯温壶,洗茶分杯,一套动作娴熟流畅,明显是深谙此道。

茶叶也不是寻常的绿茶、红茶、普洱,干叶扁平细长如柳叶,仔细看,叶面上还有一层白色的绒毛,明显是五年以上的白牡丹。

胡纯说,自己虽然在国外求学多年,但专业是东方哲学。因此,茶道、太极都是每天的必修课,希望能更好地帮助自己理解先贤、前辈的感悟。

李旦没有太多客套,直接地问到黑猫的事情。胡纯没有一点不快,反而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屏幕上正是一只纯黑色,竖着双耳的猫。照片拍的极其逼真,猫眼黑色的瞳孔外是一圈金黄色,眼光专注而犀利,仿佛在与李旦对视。

“这是我上午在13号楼拍到的,当时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是一只孟买黑猫,这种猫在大城市里比较常见。

但这一只却有点与众不同,被宿管员赶跑后,过了半小时,我再次上去看,它又回到三层上四层的楼梯拐角处,好像在守护着什么或者说是在等着什么。我拍照时用了闪光灯,它也一动不动。

你们知道,中国古人相信天人合一,万物有灵;西方当代哲学里也有灵魂转移的说法,我很希望能从这只猫身上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当然这主要是在学术方面。

我担心宿管员总去骚扰它,就送给他一枚铜钱,让他不要离铜钱太远,也不要让别人去楼上骚扰它。”

对胡纯的话,李旦并没有全信,但还是表达了感谢。临别,胡纯还主动送上两本一模一样的书,说是自己在美国读博时写的。

封面上名字非常简单,却有些另类,《lifegoeson》(生命延续)。

穿过操场,李旦回头问了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郑琪没有迟疑,淡淡地回了两个字:“肤浅!”

李旦也看出了胡纯有意无意的刻意“表现”,毕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海龟,面对郑琪这样的冰山美女,秀一下自己的羽毛也不难理解。

“不过他说的倒也不错,那只猫的确特别,我之前见过类似的,只是不敢确认!”郑琪的话马上把李旦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当年参观选修课导师的实验室时,我也见到过几只黑猫,和宿舍楼这只很相像,都表现出很强的定力。

导师当年解释说,传说黑猫通灵,他就尝试经常带着猫进入一些出现濒死者的场合。久而久之,这些猫都表现出冷静、理智、警惕而有耐心的共性,与一般宠物猫截然不同,更像人类的特点。”

回到13号楼前时,天已经全黑了。

刚才听了郑琪的一番话,更激发起李旦的好奇心。几天之内,在相隔800多公里的两地,两次遇到黑猫,一生一死,这绝对不会是偶然。

也许不能指望一只猫说出真相,但去现场观看一下还是必要的。

钻过隔离带,进到大门时,眼前竟然一片混黑,没有灯!传达室倒是透出一点黄色的光。

李旦敲门,没人应。推了一下,门直接开了,没有上锁。身后的郑琪突然惊叫了一声,然后紧紧地从后面抱住了自己。李旦马上警惕地伸出右手,把她护住,同时快速看向屋内。

宿管员不在里面,之前煮方面的桌子上点着一只拇指长的小蜡烛,而旁边十几厘米处的灯影里,一只手掌大的毛茸茸的脸正对着自己。

在烛光的映衬下,上面两只圆圆的眼睛像是镀了金一般,正是胡纯拍到的那只孟买黑猫。

第35章:疯狂的移魂实验

李旦轻轻推开身后的郑琪,缓缓迈步上前,准备先把这只猫抓住。

“李警官,您过来了!”宿管员的声音突然响起,黑猫闻声而动,直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前窜,从打开的窗户溜走了。

李旦还没有来得及遗憾,灯已经亮了。宿管员这时吹灭了桌上的蜡烛,笑着说:“刚才楼里突然停了电,我去找电工了。”

看了一眼猫趴过得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李旦和宿管员打了声招呼,就和郑琪快步上楼了。

虽然有声控灯,但随着脚步声离去,身后又回归到黑暗之中。在三楼楼梯平台向上看,视野里黑乎乎的,李旦咳了一声,灯才亮起来。上去11个台阶,就是之前几人遇到黑猫的地方,此刻,这里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猫刚才被惊到,跑到其他地方去了。但死,这与胡纯的说法又有些出入,在他的讲述里,那只黑猫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正思索间,身后的郑琪闷哼了一声。李旦转身时,一道黑影正急速向下跑去,明暗交织的光影里,这个一身迷彩的人的身法矫健,每一步落地瞬间身体立刻向前飘出,几个闪落,人已经消失在楼梯缝隙间。

李旦正在蹲身查看郑琪的伤情时,“呜喵”一声,猫叫声响起。抬头时,那只消失的黑猫出现了,瞪着金色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一人一猫相距不过一米。

一个平扫过去,猫没有躲闪反而直扑过来,目标似乎是躺在地上的郑琪。李旦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一种危机感瞬间传遍全身。他立刻卧倒在郑琪身上,同时右拳出击。

黑猫一声惊叫,被李旦打落滚到楼梯下。但它不顾疼痛,翻身又向着郑琪冲上来。李旦没有犹豫,从兜里摸出那根两米多长的丝线,两手在空中一绞,猫没来得及出声就失去了生机。双眼依然瞪得大大的,只是一圈金色已经变绿。

丢下死猫,李旦两指对掐郑琪的人中,几秒钟后,她的眉毛皱了起来,接着睁开了眼睛。

醒来后,她只记得自己的后脑被人重击,然后就失去了知觉。但那个跑掉的袭击者,李旦却有种熟悉感,高挑健壮的体格,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他很难怀疑到其他人。

提着黑猫,李旦扶着郑琪下楼直奔青年教师公寓。宿管员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喃喃道:“不愧是警察,连黑猫都敢抓。”

郑琪渐渐恢复后,两人加快脚步。

10分钟后,来到了胡纯的宿舍前。对开的两扇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推门而入,一身迷彩的胡纯正仰坐在对着门的木椅上,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扭曲。

李旦上前检查了一下,脉搏和气息都已经没有了,脸上的皮肤还没有完全冷却。身上没有外伤,用棉棒擦拭了一下口腔和鼻腔,有黑色的血迹。

无疑是中毒。但具体是自杀还是他杀,只能等虎哥他们来查了,但可以肯定,三个学生的死与他脱不开关系。

在李旦检查胡纯尸体的时候,郑琪走进他的卧室,整洁的床上平放着一本书,和他之前送给自己与李旦的是同一本——《lifegoeson》。

翻开,里面夹着一叠卡片,总共十一张,上面是用英文记录的。每一张上都有日期、人名及一小段观察日记。在编号的第8、9、10张上,三个人名正是意外死去的三个学生。

而最后一张上的名字是拼音写出的“毛毛”。观察日记里面只有一行字:“精神异常,有双重人格,符合样本需求。”

半小时后,虎哥带人赶到,校方的领导也出现了。虽然不能马上定案,但所有证据都指明胡纯正在进行一项疯狂的试验,专门针对精神不稳定、意志薄弱的人下手,而黑猫正是其试验的重要介质。

离开时,郑琪说自己有事,先行开车走了。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车影,李旦回想起先前郑琪和虎哥下楼时恍惚的的神情,与之前那个冷峻客观的形象有很大的变化,难道她这次去美国遇到了什么事情?

回到家,李旦先冲了一个热水澡,经过一连串的诡异经历后,他需要放松。被自己杀死的那只黑猫还在客厅,和胡纯送给自己的那本书放在一起。

与杀人相比,亲手绞死一只猫,让他无端地生出一种罪恶感,也许那只猫的危险性只是一种应急的假想。

在美国时,曾听过一位凯利教授的课,他口中的人类历史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其中的一句话,李旦印象极深:

“你可以这么认为,在昨天,也就是1万年前,每个活着的人都是猎人,生存开始,杀戮就开始了。”

回到茶几前,李旦放弃了最初的想法,他原本想好好检查一下那只死去的黑猫。

一个蓝色的加厚垃圾袋成了这只猫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样子。

把猫埋在小区外的绿化带里,返回时,被保安叫住,说有他的一封信。是国际邮件,在这个年代,收到信终归是一件奇怪的事。

李旦看了一下信封,地址是萨克拉门托,没有寄信人。拆开后,里面一行行小字竟然是手写的,开头的第一句很直接:“我是amy”。

那个金发浓眉的纤瘦女孩浮现在眼前。回到客厅时,李旦已经读完了这封写满两页纸的来信。他坐下来,点燃了一只烟。信里,amy的直言让他有点无措感。

首先,她为自己之前派出替身迷惑李旦的行为道了歉。随后话锋一转,她说自己与哥哥丹都在帮助陈洁,进行着一场伟大的探索,事情的关键就是《洛神赋图》,里面有进入平行空间的钥匙。

她真心希望李旦能成为同行者,而他本人也是唯一能够找到那副画中秘密的人。

在信中,amy称郑琪为夜行者。她说,自己虽然不知道郑琪的真实身份,但根据已经掌握的资料显示,她和一个专门研究濒死体验的机构有密切接触。而这个机构的背景极其复杂,与人体及动物实验、基因武器都有丝丝缕缕的联系。

她之前在和上官虹接触时,曾询问过对方郑琪的情况,上官虹只回复了一首诗: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她一直不太明白,这首诗到底是在暗指什么。也许李旦会知道答案。在信末,amy表示,自己也是思量再三才在没有征得陈洁同意的情况下,写了这封信,她劝李旦一旦要小心郑琪。

回想到过去一段时间的接触,虽然一直对郑琪有所保留,但李旦内心还是很难接受,这个像妹妹一样的人会对自己出手。

回想到那首李商隐的诗,他默念起来,荷生,何生?荷恨,何恨?情长在?

第36章:豆蔻妙龄 无本之花

闪电撕开遥远的天际线,雷声却迟迟没有传来。仲夏炎热的夜里,东边皓月当空,西边急雨如泻。这是北方所特有的,城市越来越大,什么样的光怪陆离都再也尝不出一点滋味。这是活着的,每一个人的,看不见的悲哀。

身在其中,李旦却很难让自己真正麻木。他相信,每一片树荫下徘徊的身影都有自己的寂寞,每一扇亮着的窗户后,都是一个沸腾的火锅,水火相煎,酸甜苦辣,皆在其中。

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一锅卤煮,闻起来反胃,吃进去满足,吃完了又想吐。郑琪的出现不正是弥补了母亲离世后的孤独感吗,求仁得仁,又何怨焉?

这一夜,李旦是抱着胡纯的《lifegoeson》睡着的。合上眼睛前,这些跳动的铅字里,一直流淌着透明的血,是血,虽然无色无形,却能够闻到那种刺激的气息。

在书中,胡纯从动物的生存讲起:一只小天鹅破壳而出,它看到的是平静的水面,摇曳的芦苇,远处成群的野鸭在嬉戏;近处,父母优雅地弯曲着颀长的颈项,缓缓滑动水波。但,这些都是静止的。

在生命延续的叙事里,野鸭在贪婪吞噬着水中的游鱼,母亲刚刚以泼妇的姿态通过嚎叫、撕咬将外来的天鹅一家远远赶出这片水草丰美之地。而父亲则用坚硬的喙将躲在淤泥里的田螺啄出来,为新生的后代提供有生以来的第一餐。

在胡纯的讲解中,普通生命的延续是以血为代价的。而人之所以为人,不是因为智慧,猩猩同样可以通过有计划的预谋将一只猴子抓捕并分而食之;也不是因为工具,乌鸦懂得利用石头抬高水位,目的是吃掉浮在水面上的毛虫,秃鹫会飞上高空把骨头摔向坚硬的石头,然后取食里面的骨髓。

人的稀缺之处,在于他们生下来就懂得爱,而爱是人类延续的根本基石。

对于方法,胡纯没有阐述太多,更多的是对灵魂试验的观察和记录。他提到,在自己所参与的实验中,原产于印度的黑猫对灵魂极其敏感,在电子仪器无法测试的环境中,这种猫往往可以率先发现死者。

随后,他做了与之前的试验不同的是测试:带着试验用猫,深入到精神病院进行观察。结果发现,对精神分裂、多重人格的患者,平常比较温顺的猫往往会显示出奇怪的攻击性。

后来,在同行所做的实现里发现,这种攻击性同样适用于一少部分做过器官移植的人。他将以上这些情况通称为双魂症,虽然不能通过影像来印证,但可以肯定,这是一种非正常状态。在书中,他没有对这种状态进行肯定或否定,但明显表现出要深入研究的兴趣。

对于传统的精神分析治疗体系,胡纯引用了一个小说中的故事进行了无情的嘲讽:一位妻子天性放荡,每次与野男人放纵后都会找到神父忏悔:“宽恕我吧,我又不端庄了。”他直言弗洛伊德等人就是这个荡妇的化身。

李旦对哲学知之不多,但胡纯的观点明显有些偏颇,至少他很难想象,那个留着大胡子的奥地利学究西装下跳动着一颗荡妇的心。

第二天一早,他直接来到虎哥的办公室。推门而入,老指导员正在皱着眉头抽烟。他告诉李旦,案子已经破了,三个大学生之前的死者也已经根据卡片上的记录,挨个上门做了核实。但胡纯已死,其杀害这些人的做案手段也成为难解之谜。

这些先放在一边,又出现了新情况,放在冰柜里的三具尸体上突然长出了一种蓝绿色的结晶体。化验后,基本是人体自身元素构成的,排除了中毒的可能性。但这种晶体连经验丰富的法医也没有见过。

说着,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档案夹,推到李旦面前。打开后,是一叠尸体局部放大的照片。一张是手指,在第一指节处有一个三条结晶构成的星状物质,湖绿色衬在苍白的皮肤上,宛若一个人工镶嵌的戒指。

下一张,在一片光洁苍白的额角上,一朵结晶构成的“花”像浮雕一样精致而诡异,这让李旦想起化装舞会上的场景。

三具尸体上一共发现9处此类结晶体,虽然已经可以定案了,但这突然出现的情况让局里上上下下都百思不得其解。

离开时,虎哥默默都说了一句:“毛毛好像有点仇视你。”

李旦可以想见,毛毛说到自己时,是什么样子。虽然从没和虎哥交流过这个问题,但隐隐地在内心里,他能从毛毛身上看到那个黑衣女子的影子。

之前在回京的路上,坐在副驾驶上的李旦,总能感觉到背后一道冷冷的目光若有若无。回头时,毛毛总是闭着眼睛,但嘴角上的那丝不屑,绝对不是无意的,也绝不会是一个农村女孩会有的。

一条微信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是久违的汤圆。

“兄弟,方便时回电。”

信步走到小区前的公园里,李旦拿起了手机。

“兄弟,我这边有进展了,刘诺的病有救了。”

本想打趣一下对方乐不思蜀,汤圆的热切让他也忘记了玩笑,急促地催道:“说”!

“在刘诺家里,我们在族谱里找到一张帛书,上面记载了一个药方。除了本人的处子之血外,还需要一些配药。其他的还好说,可有一种还魂花不知道是什么,只说这是治疗血瘀的关键。”

“说了从哪里找吗?”

“倒是有小字说明,只有十二个字,豆蔻妙龄,离魂之身,无本之花。我查遍古书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

瞬间,刚才看过的一张张照片浮现在眼前,难道是指这些尸体上生出的结晶?李旦马上把这事说给汤圆。

对方高兴地一拍桌子,大叫道:“天意,兄弟你是福星啊,你一说我就明白了,这豆蔻不就是少女吗,她们的离魂之身应该就埋在当年的迷楼下。没事的话你早点过来,离七月十五只有一周了,有你在我感觉特别踏实!”

李旦想了想,说今天就出发。

没有通知郑琪,他在等一个解释。太阳偏西时,大客车已经驶上高速,没有意外的话,傍晚就可以见到汤圆。要再次接触那座诡异的古塔,心里总有些忐忑。

为了避免麻烦,这次他没有带枪,但临行时把一串放在书桌抽屉里的黄玉珠子套在手腕上。是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纪念。她说这是她的祖母留给她的,能祈福辟邪。虽然李旦并不迷信,但珠子的温润感沁入皮肤,烦躁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第37章:雨中那一抹红唇

“没有盐,没有面包,没有糖,没有幸福,是谁在我的眼底溺水,是谁匆匆走过你那些年,狗会叫只是因为它会叫,炸酱面好吃只是因为我饿了……”

无意间,回想起中学时汤圆当读诗的样子,李旦放松地笑了,这家伙个有趣的人,从小就是。

汤圆的每个举动,每个决定都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天真,即使是狡猾,也没有一点欺骗和投机在心里。成年后,他已经明白是母亲亲手杀了继父,但他依然渴望一小碟油炸花生米,兜里也经常揣着一把塑料纸包装的水果硬糖。

不知什么时候,一场疾雨倾泻而下,眼前的车窗上,雨线很快连城一片,最终视线模糊。如果不是雨箭撞击车体的声响,乘客们会有种身在沉船的压抑感。此时,李旦已经睡意全无。

车已经行驶了一半路程,雨越下越大。车轮激起的水浪不断泼洒在车体上,,那声音总让人误会,水会冲到车里来。司机大声说,要在前面的服务区避避雨,乘客们也松了口气。

车停在一侧有遮雨棚的站台边,李旦随着人流跨出踏板,进到餐厅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看着压塑点菜单,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驴肉火烧。刚才在雨中难以辨认方向,看到菜单后李旦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服务区餐厅不正是不久前他和汤圆、郑琪一块儿就餐的那一家吗。

有了遮雨棚的阻挡,餐厅的落地窗还算视线清晰。不远处的停车场上只有几辆临时避雨的大客车,这种天气,自驾者不多见。菜上桌的时候,窗外一辆红色的跑车如飞翼船一般冲入停车场,这个意外的场面吸引了一些乘客的目光,包括李旦。

车猛地一个急停,侧门打开了。一双白色的脚先伸出来,直接踩在积水的地上,随后被黑色蕾丝长裙的包裹的身体才离开车厢,即便是在几秒之内就撑开了伞,雨水还是打湿了她及肩的头发和裙子。

她身后的跑车并没有停留,发动后甩起一串水花扬长而去。

女子在伞下抬头看向餐厅,虽然看不清五官,但直觉上那道目光是看向自己的,李旦不是个自恋的人,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一手撑伞,另外一只手提着一双银色的鞋,走的并不快。黑色的伞下,脸和露出的肌肤显出一种虚白。

也许是三分钟,也许是五分钟。当她赤足走入餐厅时,所有的乘客都露出惊异的神情。在距离李旦五米的时候,她径直向穿制服的司机那边走了过去,但也向这边迅速一撇,李旦看到她虚白的脸上,红唇如血。微张的唇间,露出门齿上也染上了一抹口红。

一刻钟后,雨幕渐稀。司机招呼大家上车。女子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此时她已经把银色的高跟鞋穿在脚上。站在司机旁边,她显示向车后看了看,乘客并不算多,但她还是径直走到李旦的座位旁。但只是停留了一下,又向后走了一步,在李旦的身后坐了下来。

没有预想中的浓烈香水气,这让李旦有点释然。但他还是向窗边移动了一个位置,背后的未知感是他所不喜的。车开动后,女子没有多余的动作,似乎是在闭目休息。李旦却总能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全身也处于戒备状态。

但直到终点,几个小时里她都是闭着眼睛。李旦甚至怀疑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如预想的一样,这边同样下着雨。车一停,远传的牧马人上一个健硕的身影迅速钻出来,一把特大号黑伞下是汤圆善良的眼镜片和笑脸。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上车后汤圆右手递过烟盒,李旦抽出两只,为彼此点燃。看的出汤圆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既为自己的爱情,也为好友能召之即来。但眉宇间又有些忐忑。他看着风挡前方低声说了一句:“有你在,我觉得那塔里的东西也不敢出来作怪。”

车向卫运河开去,目的地是刘诺的家。下了公路,就是浸泡在雨水中窄窄的村道了。不远处,河面因雨水而显得宽阔了许多,之前走过的河滩大部分已经被黄绿色的河水淹没。

“停一下。”李旦让汤圆驻车,指向百米外的河滩,那座破旧的老式建筑像是漂浮在水里的一条鬼船,门前几米处,伫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右手撑伞,左手拎着一银色的东西,虽然有些模糊,但那虚白的手臂让李旦有些愣神。自己是先下车的,一路上,汤圆的速度不慢,这个女子却先于自己来到这里。她是怎么做到的?

汤圆也看到了,直接转动方向盘,向女子开去。他说认识这个女人,是刘诺的一个朋友,中午还在一起吃过饭。李旦没有出声,不论如何,她突然冒雨出现在服务区,又一路与自己乘车回来,一定是有目的的。

车开进淹没小腿的积水时,女子也拔脚向房子走去。汤圆急的直喊:“我是元青!”但她没有停下脚步。两人下车站在水里时,女子已经消失在那扇破门后。

“这人怎么回事?”汤圆嘟哝着。李旦示意他留在车上,汤圆摇摇头还是跟在自己身后。门虚掩着,进来后发现里面亮着灯,依然的空旷。十几米外,女子正平静地看着李旦。她依然吃着脚,银色的高跟鞋和雨伞就丢在地上。

“谢谢!”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后,她妩媚地笑了,眼睛不是很大,却投来一种风骚入骨的神情。站在身边的汤圆神色诡异地看了李旦一眼。

此刻的李旦感觉身体在渐渐失去控制,他想喊,让汤圆快跑,喉咙滚动,却哽咽着发不出声音,脖子后面有如针刺一样疼。

对面的女子眼睛更亮了,张开的双唇间,那颗染了口红的门齿越来越模糊。

李旦倒在地上,在完全失去知觉前,他隐约听到汤圆在嘶喊:“你把李旦怎么了?”声音像是从长长的下水管道里传来,逐渐被水淹没。

第38章:上官虹可以重生?

李旦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像一片薄薄的糖纸,没有任何重量。甚至,不能像风筝那样有一根线,让他知道自己来的方向,将会去向哪里。

四周是云是海,无从辨别。身前身后,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虚无的空间里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没有温度、没有寄托、没有依靠,什么都没有。

在感受到有生以来最绝望的那一刻时,他的心反而安静下来。他想起了那个门齿上染着口红的女人,想起了汤圆那一声嘶吼。

可以确认,两人是相识的。阴谋是从何时开始的呢?从女子走下跑车那一刻起吗?不,也许更早,甚至从接到汤圆的电话起,自己就开始踏入了这个陷阱。

虽然还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没办法睁开眼睛,但隐约间听到几个人在说话:

“可以开始了吗?”

“求你们不要这样,要么用我的试试。”

“…”嘤嘤的哭声。

周围至少有四个人,那个女人的声音很淡,汤圆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哭声应该是刘诺的。虽然其中一个没有说话,但金属器械的撞击声冲进了李旦的耳鼓。

手臂的静脉上传来一阵刺疼,应该是针头,凉凉的。虚弱的感知还分辨不出来,是有东西注入还是血液被抽出。

大约10秒钟,针头被拔出,有脚步声离开。随后,李旦再次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中午,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他试着用右手撑起身体,感觉腕部有一点疼,对着光线看,上面有一个蓝色的小点。

“兄弟,你可醒了!”

转头,汤圆靠坐在另一张床上,一身白衣的刘诺也向自己看过来,嘴角有一丝笑意,但眼神却有些迷离躲闪。

汤圆接着大声地说道:“幸亏有刘诺,不然咱哥俩就交代了!”

在他的讲述里,自己和李旦回来的路上,发现刘诺的朋友被困在水里的,结果卫运河水上涨,无奈三人都躲进老房子,可因为年久失修,房子垮了,他们都被捂在下面。这时候,刘诺及时带人赶到,他们俩命大被救出来,刘诺的那个朋友却不幸身亡。

这与李旦半昏迷时所感受到的情况出入很大,明显是被编辑过的,但汤圆为什么会说的这么情真意切呢?

李旦边听边打量周围的摆设,这才发现自己是在病房。他没有去质疑汤圆的话,因为从他的神情上看,完全不像是在说谎,从小学一路相处下来,对汤圆的所有习惯,他都心知肚明,每次说谎时,他颧骨上的肌肉都会无意识地轻微抖动,而这一次完全没有。

说到刘诺的朋友遇难时,她也神色黯然地垂下眼睑。也许,之前的种种都是自己的幻觉?但看到手臂上的蓝点,李旦又再次确认那些的确发生过。

“说起来,也有好事,水把老房子外间都冲垮了,可里间竟然完好无损。水昨天退了后,刘诺去看,下面的祭坛和古塔都好好的,一点没有进水。你说神奇不神奇,最奇怪的你想都想不到,那座塔上的假门竟然开了,还出现了一个通道,我就盼着你好起来,咱哥俩一块儿去探探!”

汤圆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旦的走神,继续兴奋地说道。

即便是演戏,李旦也会奉陪,何况汤圆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那段记忆。眼角的余光里,刘诺一直刻意表现着得矜持而平静,无疑她是知情者。

李旦身上除了那个蓝点外,没有任何伤痕,汤圆也只是鼻梁被眼镜片划了一小道血痕。午饭后,办理了出院手续。三人乘车前往刘诺的家。

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北方农家院落,房子是新盖的,三层小楼外立面没有贴纸筋灰或瓷砖,红砖赤裸着。房子里没有别人,刘诺解释说,父母上周就去东南亚旅游了。李旦有点疑惑,但并没有深问。

下午时,三人一起商议进入古塔的事情,李旦说这次来的匆忙,探照灯、保险绳、生石灰等必备的工具都没有带,需要抓紧时间配齐。

汤圆说,这事简单,开车出去,半小时搞定。出门时,刘诺说自己熟悉环境要跟着一起去,汤圆握了一下她的手说,这些粗活,女人不需要插手。她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引擎声消失后,李旦和刘诺安静地坐在客厅,两人都没有说话。他抬眼看着斜对面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刘诺扶着杯子的手明显颤动了一下。

“说吧,给我打针的人是谁。”

李旦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等待。

刘诺的脸抽动了一下,抬眼看了下对面蓝色烟雾里的脸,又快速地把目光移开。空气静止了一分多钟,在李旦轻轻弹落烟灰的瞬间,刘诺了坐直身体。

“那个女的我也不熟,之前虹带她来过几次,几天前她突然出现,说虹曾经做过一次特殊的手术,思维和神经基因都做了存储,原理有点像用液氮冷冻大脑,如果我配合她做事,就有希望复活。”

说着,她怕李旦不信似的顿了一下。见对方没有反应,两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接着说下去。

“她说,这个研究源自上个世纪60年代美苏争霸时期,项目主要是针对一些社会精英和有特殊天赋的人,现在的技术已经发展到异体复活,只要找到合适的样本,三年之内就可以让虹再生。而且,通过整容可以让植入体达到95%的相似度。”

李旦已经猜到了刘诺后面的话,他眯起了眼睛。

“你是他们选中的人!”说出这句话后,刘诺似乎已经说服了自己。她说在自己的反复劝说下,汤圆同意并打了那个电话。随后,那个女人在大客车上对李旦进行了延迟催眠。

之后在医院的病房里,女子和助手先是用一台仪器对李旦进行了思维复制,然后又抽取了李旦的血液,说是用于获取里面的基因。

接着她又补充道:“看见你被抽血时,汤圆有些失控,那个女人给他打了一针,说是可以阻断之前的短期记忆。他醒来后,我又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话,说给他听,他完全没有怀疑,我觉得这样对他也好。”

看着这张因为激动而有些红晕的脸,李旦下意识地弯曲了一下右臂。随后严肃地说道:

“古塔我会去,你的病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但你要永远记住,彻底忘掉上官虹,她已经死了!”

第39章: 一曲梅花魅影重

下午3点27分,三人来到了老房子前。这座俄式建筑的三分之二已经坍塌,现场还没有清理。保存下来的内间显得更加残破,如历经几百年的烽火台一样伫立在河滩上。

李旦看了一眼两人,抗了一卷保险绳率先上了残垣断壁。内间的拱形门洞还在,但被塌下来的砖石阻挡,只剩下一个半米高的空间可以通过。

双脚落地,感觉脚下并不平整。摸到墙上的开关,可惜,之前刘诺家人接通的电源已经废掉,内间又没有窗,眼前黑乎乎一片,潮湿腐败的气味直冲鼻子。跟在后面的汤圆马上打开了探照灯。

眼前的场景,让李旦吃了一惊。大块的水泥地砖上,从地到顶的墙上,都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蜗牛,每一个都有拇指大小,厚实的壳上还有白色的粘液。

汤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我记得你没有密集恐惧症啊,这是刘诺家里养着做药的,之前放在屋后的瓦盆里,估计一涨水就都跑进来了。”

他直接从墙上拿下一个,翻过来,指给李旦看:“这个白色的地方叫生殖腺,旁边这一小条是蛋白腺,可以从里面提取一种叫凝集素的东西,是治疗血液病的特效药,刘诺经常服用。”

这时,刘诺也钻了进来,淡淡地笑了一下,算是对汤圆的解释给予了默认。李旦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转向通往地下的洞口,奇怪的是,洞口附近的半米之内,一只蜗牛都没有,像是在躲避里面的危险。

刘诺绕过两人先到了洞口边,蹲身用手拉了一下,一个白色的绳梯出现了。她说为了方便下去,请人提前挂在两个铁凿子上,可以撑住四百公斤的重量。

李旦猜想,所谓请只是掩饰,应该是那个迷昏自己的神秘女人和她的助手做的。无疑,刘诺曾和他们一起下去过,甚至古塔上的假门也很可能是被他们打开的,但为什么他们不进入塔内的通道呢?

不论如何,先看了再说,李旦率先踩着绳梯向下,让汤圆跟上。下洞前他特意嘱咐刘诺,一定要在洞口守着,发现问题马上用手机叫人。刘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迟疑了几秒钟,最后只是轻声说:“好,里面可能有危险,麻烦你照顾着点元青。”

汤圆轻柔地地摸了一下刘诺的头发,也跟着爬下绳梯。

与上次进来不同的是,脚一落地,李旦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木材香味。随后下来的汤圆也闻到了:“怎么会有柏树味儿?”

探照灯向祭坛四面的台阶上照去,发现每一级上都铺着一层木屑,手指捻一下,味道更浓,没错,就是柏木。

汤圆说柏木防潮,应该是刘诺铺的,直夸她想的周到。李旦却想到,柏木在民间最大的用途是驱邪驱鬼,难道是刘诺她们在古塔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两人沿着台阶向祭坛下走去,踩着木屑虽然感觉有点怪异,李旦也没有再说什么。走到六十多级的时候,突然一阵冷风从面前吹过。李旦的眼睛马上跟过去,却什么都没有。但几米外的台阶的木屑明显被什么东带起来,又纷纷落下。

回头看汤圆,发现他依旧专注地看着脚下,浑然不觉。

“小心点,有东西!”李旦低声提醒。

汤圆抬头四望,什么也没发现。本想和李旦开个玩笑,可突然想到之前在古塔前的遭遇,就小心翼翼地把探照灯抬高了一些。

已经可以看到祭坛周边的护墙,因为还有些距离,灯光到了墙已经暗淡下来。李旦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弧形的墙面上,显得异常矮小。

往左边看,相距两米处,一道黑色的蛇状的影子似乎正在向自己蜿蜒游动。而右边三四米则有个提着宫灯的身影,衣裙轻轻飘动,如古代仕女的剪影一般。

汤圆这时已经张大了嘴,随后快速举起探照灯速地向左右两边扫去,灯光中,除了纷纷落下的木屑,什么都没有。

“你带枪了吗?”汤圆的声音有点发颤。

李旦抽出匕首,示意汤圆靠向自己的后背。两人全身戒备地向四周打量着。但随着木屑缓缓落地,周围没有再出现任何动静。看向下面的护墙,除了两个贴在一起的影子,之前的游动的蛇和宫灯仕女都已经消失不见。

“tmd!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汤圆大声地骂了一句,又高声朗诵起主席的诗词来为自己壮胆。

话音刚落,一曲笛音幽幽传来,如丝如缕,如泣如诉。虽然很细微,但两个人都听到了,是从下面传来的。对望了一眼,彼此都露出坚定的眼神。

李旦快步下移。两分多钟就到了古塔的入口。门洞里,地面上同样铺着柏木屑。形成一条两米宽的小路,直接通向古塔下黑洞洞的甬道。而笛声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声音虽然依旧幽远,但已经可以听出曲调。

“是《梅花落》,李白的《从军行》里说:笛奏梅花曲,刀开明月环。说的就是这首曲子。这曲子相传是汉朝的弼马温李延年写的,你没听错,这个大音乐家本职是给皇帝养马,但这首曲子超级牛逼,被评为乐府二十八横吹之一。

到魏晋南北朝的时候,流传到了民间,连王羲之他们家的子弟都非常喜欢。唐朝文人尚古,对《梅花落》推崇备至,乐坊每次演出都是保留曲目。琼瑶的《梅花三弄》就是跟着这个曲子来的。”

说起这些,汤圆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小心。几步就走到李旦的前面。突然间,一阵凉风吹起,小路上的木屑大量地飞了起来,从李旦的角度看过去,那些木屑如舞女般绕着汤圆飘动,却一点不散开,似乎是随着笛声起舞。

“小心!”李旦一声大呵,伸手把汤圆拉回来。风立刻停下,木屑也纷纷落地。

汤圆这才回过味儿来,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木屑,喃喃道:“有点险啊,要不咱们再找几个人,一块儿进去?”说这话时,汤圆心里已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第40章:寒石幻境

汤圆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定,一阵彩色的烟雾从古塔上缓缓飘下。每一层原本是假窗的位置,瞬间都打开了,烟雾如漫空的彩带漂落下来。两人事先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再找防毒口罩已经晚了。

一种淡淡的石灰味随着烟雾进入鼻孔时,悠远的笛声越来越清晰。听着这仙乐一般的妙音,李旦和汤圆都生出一种飘飘欲飞之感,很想马上随之起舞,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放松舒坦。但两人心底都清楚,这烟雾有毒。

强忍着头脑中的虚幻感,李旦打开背包,找出了两幅军用防毒口罩。戴好后,过了足足5分钟,汤圆才睁开紧闭的双眼,呲着牙乐了:“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类似五石散的东西,这可是古人的高级货,白居易就曾写过一首《早服云母散》,诗里说:

晓服云英漱井华,寥然身若在烟霞。

药销日晏三匙饭,酒渴春深一碗茶。

你看他服药后的舒服劲,是不是跟咱俩刚才的感觉一样嗨。”

其实,李旦也知道,五石散原来叫寒食散,本是张仲景以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等配伍,专门治疗伤寒的。药性比较燥,人服后会感觉全身发热,而且会产生短暂的幻觉。

后来魏晋时期的文人发现了这点,与宽袍大袖、峨冠博带相配,刚好可以产生飘然若仙的既视感,就开始刻意服用。当然,用多了大家又发现,这药不但会让人迷幻愉悦,还有壮阳的功效,结果贵族士人服药成风,不少人都因为长期服用中毒而死。

汤圆说道:“其实唐朝初年,一代药王孙思邈就曾警示后人’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但五石散药方并没有真的被销毁,更多被用在一些活动和仪式里,少量吸入并不致命,反而会有一些类似通神的幻觉出现。说白了,这就是古代的毒品。眼前的古塔就是迷楼遗址,修于唐代中期,有这样的安排倒也不奇怪。”

想明白了,也就释然了。两人一前一后准备进入塔下的通道。门廊两侧的浮雕神像在灯光和烟雾的衬托下宛如活体,瞪眼呲须很是威严,手中法器也像随时会打下来一般。

两人没有停留,快速进了门洞,两米多的宽度马上被收紧到一米多,李旦只好拿过探照灯,自己走在前面,让汤圆抓住保险绳,跟在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两三米。

前进了20多米后,脚下的木屑已经不见了。眼前,狭窄的小路上露出青色的石板,正要踏上去,肩膀被汤圆拉住:

“兄弟,不对啊,这塔方圆不过七八米,你想咱们走了多远了,这还没到头儿啊。”

李旦转过身来,灯光照向来路,两米高的入口,在视线里已经变成一个月牙状的小口。这说明,通道是缓缓下降的,不知不觉中,此时两人站立的位置已经已经比入口地面低了近两米。

“前面的路估计短不了,咱俩把保险绳都绑在腰上,你拿着石灰盒边走边洒。”李旦说着递给汤圆,这石灰盒是他用一个木制点心盒改造的,用一根细绳穿了盖和底,下面系了个饮料瓶盖,用手一拉,石灰就会从穿绳子的小洞落下去。这还是当年在部队修营房时学的。

沿着石板路走出十几米后,前面出现一个拐弯,转过来时,笛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止。前方,一幅陡峭的石头阶梯径直向下,黑魆魆的,即便接着灯光也是一眼望不到底。

两人一商量,决定在石板上线固定好保险绳,然后拉着慢慢下去。七枚登山钉都被深深砸入石板缝隙。李旦又在上面装好固定环,每个环上都做好了双套结。这次还是李旦在前,汤圆殿后。

因为灯光完全照不到底,感觉上,每层台阶都非常之高,而且越向下越高。这让李旦想到了去墨西哥丛林参观玛雅人金字塔的场景。那些金字塔与埃及的不同,是一级级台阶向上收窄的,最上面是一座方形祭台。

当地的导游介绍说,每次向神献祭的时候,牺牲者的人头若从最上面滚落到塔底的才算是好的献祭,否则就是对神不虔诚,要再杀。

李旦感觉这个台阶更像是倒置的印第安人金字塔,想到这里,脚下更加谨慎。

下降了30多个台阶后,汤圆已经冒出了汗,他呲牙笑着,看向下面的李旦说道:“你说咱俩像不像是在爬山,只不过是倒着爬,也不知道这倒霉的台阶还有多少,难道那时候人都是巨人吗,修这么高也不怕摔断腿。”

见李旦没搭理自己,汤圆又高声朗诵起李太白的诗来: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一首诗还没念完,突然间汤圆‘啊’的一声大叫。李旦被他吓了一跳,回头往上看,汤圆整个人都匍匐在石阶上,两手向上,像是要阻挡什么。

灯光照过去,他才慢慢翻身坐在台阶上。“操,怎么有这么大的猫!这下面是老鼠窝吗?”

见李旦不解,他两手比划着说道:“刚才有一只大猫在这儿,离我不到一米,脑袋和我的差不多大,眼睛亮闪闪的,真吓人。”

李旦琢磨这是汤圆吸入的五石散还没消化,嗤笑着回道;“你确定不是老虎?”

“看着不像老虎那么凶,眼睛黑白分明,我确定是猫。”

这时,李旦忽然感觉附近有异动,马上转回头来。两张脸正漂浮在眼前,相距不过一米。他在心里暗骂:这根本不是猫,是人脸!只不过眼皮涂成银色,眼角向上延伸,看起来像猫而已,应该是两个化了妆的女人!

立刻把灯头转过来,灯光形成的扇形区域里,画着这种妆的女人脸开始成片出现,一层层延伸到无尽的黑暗中。

李旦和汤圆都屏住了呼吸!虽然进来之前,想到过万千种可能,血腥的、恶心的、恐怖的,但这个场面还是震住了他们。

每一张脸下面的身体,仿佛都虚无的黑暗淹没了。除了眼睛很特别之外,这些脸完全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围观者着已经呆住的两人。

单从脸部的轮廓和五官看,这些脸都很年轻,即便在诡异的妆容下也分辨得出来,最多十四五岁。

第41章:人面灯笼

今天是中元节,刚好发到这一章,倒是十分应景,也算是天意。

“噗!”汤圆一挥手中的登山杆,打中了其中的一张脸,那张脸直接裂开,如纸糊的一般,里面微弱的荧光也像风中的火星一样渐渐熄灭。

“怎么是纸糊的?

兄弟,快把探照灯开到最大!”汤圆稳住身体,马上喊道。

李旦按了一下灯上面的红色圆钮,光圈马上扩大了三倍,两人向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每一级台阶上方都挂满了人脸,仔细看,其实是麻纸之类的做的椭圆形灯笼。但里面没有蜡烛,微弱的白光是灯笼纸上那张脸发出来的。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千灯悬面!不过最好不是真的?”汤圆喃喃道。

“什么是千灯悬面?”李旦问道。

“我看过一份曹魏时期墓墙画像砖的拓本,上面记载了一种成仙之法,说是得自春秋时的王子乔。”

做法就是,找千名少女做人殉,在其将死不死之时,取面皮制成灯笼,以葛藤悬挂,在七月七日挂起,吹笛萧做引,灯笼会无烛火而发光,可能得到神仙的接引。

当时,我就觉得这方法太过残忍,比商朝的奴隶人牲还恐怖。想来肯定不是真的,绝对是以讹传讹。可你看看这些灯笼,简直和拓本上写的一样啊,你说这些脸不会是真的人皮吧?”

“王子乔,爱神仙,

七月七日上宾天。

白虎摇瑟凤吹笙,

乘骑云气吸日精。”

汤圆接着又念起宋之问的诗《王子乔》。微微颤抖的声音随着灯笼摇曳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让李旦觉得阴森森的。

“不管是纸做的还是人皮做的,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东西了,你一棍子就能打破一个,这说明除了有点吓人,没什么危险!”

李旦内心,其实已经认定这些绝对是汤圆所说的“千灯悬面”。但毕竟见过太多生死,除了为这些年轻的女子感到到惋惜,倒也不想被恐惧和妄念拖住手脚。

“《黄帝内经》上也说:“夫百病之始生者,必起于阴阳、喜怒、居处,百病生于气也。这些灯如果真是千灯悬面的话,那咱们就处于至阴的怨念之中,得小心,别真的碰上鬼魂。”说着汤圆手里握紧了登山杆。

“你读书读傻了吧,所谓阴阳不过是万事万物都具备的磁场和生物电,世间哪有什么鬼,心里有鬼才会遇到鬼!”话其实是说给汤圆壮胆的,李旦又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又下去三十多米,汤圆突然叫道:“停,下面有东西!”

说着,汤圆顺绳子下到李旦身边。拿过探照灯向下照去,只见三个台阶之下,已经是平地,大块的青石板铺地,一眼看不到头。最奇特的是,白色的人脸灯笼骤然增多,密密地排成一条长龙,向未知处延伸而去。

“你等在这儿,我先下去。”李旦说道。

“不,一起下去,一个人太危险。”汤圆说着已经顺绳往下走,李旦只好也跟着动起来。

踩在青石板上,感觉很硬实。抬头向前,发现每一盏人脸灯笼赫然都是系在青色石头箱子上的,箱子质地与青石板相通,每九个箱子一排,逐层向后延伸。

走近到两三米处,两人才看清楚,这哪里是什么石头箱子,石壁上的凤凰浮雕、缠枝牡丹,加上狭长的形状,完全就是石头棺材。

“原来是个大墓啊!”汤圆惊叹道。

“不是墓,是祭祀用的!”李旦指着眼前的群棺。汤圆这才发现,每个石头棺材都没有盖,探身向前面的一个里面一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骷髅,胸骨以上的部分都没有了”。

说着他又走到近前,把第一排棺材,一个个全都看过来,每个石棺里都有一具人体骨骼,但是都是只剩下胸廓以下的部分,头部和颈部都不翼而飞。

“墓葬不会这样棺而不盖,更不会把头部砍掉,这应该是一个祭祀场。”李旦之所以这么肯定,更多是想起到了墨西哥的金字塔,那里的人牲就是被砍掉头颅的。

这时候,再抬头去看飘在空中的灯笼时,那些画着猫形眼睛的人脸显得更加苍白、诡异。

“咱们抓紧时间,找到无本之花就赶紧出去。”李旦提醒汤圆。

石棺之间的距离有两尺,两人径直走到这些缝隙间,汤圆举着探照灯,李旦则拿出了战术手电。一个个找下去。

整整走了半个小时,再看,眼前和身后已经被石棺包围。看着头尾相接,一路延伸的石棺,李旦猛然想到,这与梦中的那列火车何其相似,难道这里面会有什么联系吗?

“这个有点不一样”,汤圆喊道。

李旦看过来,发现眼前正数第七口石棺的颜色深黑,与其他石棺相比,外表显得十分光滑,灯光下闪耀着一种玉质光泽。

用指头敲击了一下,汤圆惊讶道:“竟然是泰山石,泰山石向来是镇鬼驱邪的,还能用来做棺材,闻所未闻啊。”

李旦用手电仔细照射着里面的每一寸骸骨,右侧挠骨上的一点绿色让他眼前一亮。用登山杆一挑,细长的骨头翻过来,靠腕骨的位置赫然是一朵蔷薇大小的结晶体。

“这就是还魂花啊,真漂亮,和祖母绿一样!”

汤圆之前听李旦说,还觉得是可遇不可求,如今亲眼见到,兴奋地跃跃欲试,腿一跨,人进了棺材,接过李旦递来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撬下来,来不及细细欣赏,就轻轻地放入一个灯芯绒布包中,想来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下,刘诺的病有希望了,真是太好了,你就是我的福星啊!”汤圆扶着李旦伸过来的手,爬出棺材时一脸的兴奋。

可还没等两脚落地,正上方悬浮着的灯笼一下子灭了,那张失去荧光的脸像蝙蝠一样直接扑向汤圆的头。

李旦来不及找其他东西,径直把战术手电向上举起,那人皮灯笼却像是被火烧到一般,“吱”的一声向旁边窜去。

“什么东西,怎么像是活的?”半靠在石棺上的汤圆也瞪圆了眼睛。

第42章:双生之秘

“元青!”

一道尖锐的女声传来,李旦和汤圆都愣了,这地下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我是刘诺!”

声音再次响起时,刚才逃逸的人面灯笼出现在两人头顶上。

那张失去荧光的脸,此时如罩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但还是可以出来,之前毫无表情的嘴角向上弯曲,竟然露出一道柔和的笑容。

“你在说话吗?

人面灯笼?

你到底是谁?”汤圆的嘴唇都在哆嗦。

“我也叫刘诺,和外面的刘诺是双生姐妹。”人面灯笼的声音虽然怪怪的,但态度非常从容,两人已经适应了与她的奇异交流。

“我们家族的女孩儿都是双生,一个放在外面长大,一个在14岁时被做成人面灯笼,但我们姐妹之间灵魂相通,所以我认识你们。”

她的话已经说出了两人心中的疑惑,虽然有些难以相信,但还能有更好的解释吗?

李旦这时已经平静下来,抬头问道:“你是说,刘诺的所有言行见闻思想都和你相通吗?”

“可以这么说,我在这里,她在外面,本质上来说我们是在共同养育一个灵魂,一旦她死去,我们的灵魂就会完全合一,现在只是一动一静而已。

你被注射芯片的时候可以说我也在场,虽然我不认同,但也无力阻止,这些年,我没有变,但是她在变。”尖锐的声音有些黯然。

李旦和汤圆都听出了,这个变了的她是指刘诺。

“你恨她,所以才这么说?”汤圆急道。

“你误会了,我们是一体双生,最终灵魂合一,回归到一个人,对自己哪里来的爱恨。”

说着,人脸转向李旦:“你们取走了我的守魂花,很快我就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了,你记住,你是个很特殊的人,保护好自己,有缘再见。”

话音一落,灯笼瞬间爆燃,一道炫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紧接着,涛涛水声传来。李旦来不及多想,拉起汤圆就跑,浑浊的水就追在身后,仿佛是从地底冒出来的。

两人找到台阶上的保险绳,奋力向上攀爬,回头时,所有的石棺已经消失在汪洋之中。水还在上涨,很快三分之一的台阶已经被淹没,两人只好玩命地向上爬。

终于到达通道入口,李旦喊了一声“快!”就先行进入,手电光下,白色的石灰线看的很清楚,其实进来时通道并没有分叉,石灰线倒是有些多余了。

意外的是,行进到拐弯处,石灰线消失,而眼前竟然出现了两条路,一上一下。回头看着跟上来的汤圆,这家伙怎么做事的,李旦有些恼火。

“是我耍懒了,刚进来的时候发现只有一条路,就没有洒石灰,其实我也是、是担心浪费。”汤圆有点羞愧,自己的一时大意却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走这条吧。”李旦没有再纠结,直接钻进向上的一条通道。不知跑了多久,就在两人精疲力竭的时候,耳边又传来水声。

“不会吧,难道是绕回来了。”汤圆瘪了瘪嘴,差点哭出来。

“不对,前面又亮光。”

李旦看到十几米外的自然光线,迅速向前冲,一口气跑出了洞口。眼前是一片杨树林。一打量,卫运河就在自己的南侧,相距不过十几米,而对岸老房子所在的河滩上已经一片汪洋。

汤圆也看到了对岸的情况,大叫一声“刘诺!”就往前跑。

李旦一把抱住他,“冷静,咱俩在地下都能逃出来,刘诺在上面不会傻等着水淹上来,你打个电话试试?”

汤圆马上摸出手机,那个绒布小袋子也被带出来掉在地上。他赶紧弯腰捡起来攥在手里。然后在手机上按了一个诺字。

电话很快被接听,汤圆一下子蹦起来,大叫着“太好了,我也没事,就在对岸……”边说边走到几十米外。

10分钟后,汤圆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走回来。紧紧地握了一下李旦的肩膀。

“兄弟,那个人脸灯笼说你被植入芯片的事,我刚才问刘诺了。她说,当时咱俩被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打晕,她躲在暗处不敢声张,等他们走了才把咱们送到医院。怕咱们担心,之前就没说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叫你来,你也不会出事。”

看来,刘诺没有说实话。李旦在心底叹了口气。

想到人面灯笼所说的“她变了”,反而有些替汤圆担心。随即笑了笑说:“没事,这种东西就是追踪器之类的,回去取出来就行了。”

正在这时,自己的手机响了。

“我就在你母亲家。”郑琪简短地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李旦没有对汤圆提起郑琪的事情,只说自己要回去一趟,老家的人知道自己回来了。

两人走到公路上,约定三天后在县城见。

拦了一辆出租车,李旦直奔外祖母家。进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步行到院子前,大门虚掩。上次一起过来时,李旦给郑琪留了钥匙。

推开门,一道瘦削的身影正立在树下,淡蓝色的烟雾在她的脸上盘旋。这情景让李旦想到了第一次在1904看到郑琪的样子。

“我们进去吧。”郑琪说着,转身走向正厅。

在八仙桌边坐定后,李旦没有开口。

“胡纯是我找人杀的。”郑琪淡淡地说了一句。

“之前,我在导师的工作室见过他。工作室研究的课题是濒死生物磁场转移,也就是普通人说的灵魂转移。主要的实验媒介就是孟买黑猫。

我没有想到,他会把试验发展到这个地步,而且开始针对普通人,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为什么胡纯和之前的几个大学生都没有可见伤。”李旦冷静地问道。

“是一种生物电攻击!”

“简单说,就是通过扰乱目标的生物磁场,破坏其脑电波正常频率直到停止工作,达到脑死亡。我回国之前,工作室已经做过多次动物测试,证明是可行的。

我不能完全确认,但胡纯应该就是用这种技术杀死那11个人的。”

见李旦没有说话,郑琪又点了一支烟,淡淡地吐了一口。

“知道你在宾馆遇到黑猫后,我感觉是有人要针对你,就求cora带人给你植入了芯片。这种芯片会产生阿尔法脉冲,干扰生物电攻击,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没想到,这件事出了纰漏,cora这个人太自大了。”

对郑琪的解释,李旦没有怀疑但也没有全信。

“cora是什么人?”

“她是我的师姐,也是导师的助理,一直在帮助导师防止技术外泄和研究防护措施,这种芯片就是她的研究成果,目前还没有量产。

她这次过来时我通知的,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解决胡纯的问题,二是帮你植入芯片有备无患。”

“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取出芯片?”

“是的,至少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前。”

谈话并没有完全化解李旦心中的疑问,至少那个叫cora的女人在刘诺的口中完全是另外一种身份。如果说刘诺有所隐瞒,那她隐瞒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躺在床上的李旦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知道,在另外一个房间内的郑琪是否也是如此。正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点亮屏幕,是一条短信。

“不要再见刘诺,你会有危险,我会保护倪元青。”

没有发信人,但从口吻上判断,很像是地下的那张人脸。难道是刘诺使用守魂花会出现了什么变故,那汤圆岂不是危险了?

再次检查这条短信时,李旦心中一震!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8月14日,零点23分,而短信发送的时间显示为8月14日11时33分!

这条短信,发自11个小时之后!

第43章:深夜爆炸

“最黑的夜是发生火灾的夜晚,

最孤独的人是在嘶吼的人群中奔跑的人”。

李旦拨打汤圆的手机,铃声中反复播放着这首歌,却没有接听。歌声亦如他了解的那个汤圆,表面没心没肺,内里疲惫沧桑,就像他对花生米和糖的执念来自无法言说的童年。

直觉上,汤圆对刘诺的感情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救赎。刘诺神秘而危险的身世,时刻濒临结束的生命,对他而言都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拯救刘诺就是拯救自己的灵魂。

是否直接去找汤圆,李旦有些犹豫。点了支烟,信步来到院子里。大雨过后,空气里蒸腾着浓重的水汽,连月亮也被一层朦胧的光晕包裹。儿时的那个夏天也遇到过这样的夜晚,当时母亲会讲一些事情让他忘记窒息的感觉。

那时候母亲还年轻,在树下的月影里,一边摇动着手里的蒲扇,一边轻声讲述:

“……贝多芬发现他的作品都被这个朋友以自己的名义发表后,非常愤怒,从此他创作的新曲都不再写献给谁谁谁,而这首奏鸣曲就是在被骗后写的,曲调优美,像是有人在唱歌,又像是小姑娘在跳舞……”

母亲上大学后对古典音乐极其着迷,每首曲子都如数家珍。在她的讲述里,李旦仿佛可以听到那柔美而欢愉的琴声。

后来在美国时,他曾亲耳聆听了一位波兰钢琴家演奏这首贝多芬奏鸣曲,全曲充满对往昔的美好回忆和对不可知的未来的大胆憧憬,李旦当时在想,也许老去的母亲能从这音乐中听到更多的东西。

“李旦!

汤圆那边出事了!”

郑琪突然尖锐起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两人快速上车后,郑琪才告诉他,刚才她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刘诺家发生了爆炸。人员伤亡情况不明。李旦没有追问电话的来源,他相信,和陈洁一样,郑琪身边也一直有人在跟随。

如自己这般孤家寡人的只能是杀手,而很明显郑琪的身份不止是杀手这么简单。

车轮从积水的路面上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在朦胧的路灯映照下,如遥远天边的即将熄灭的烟花。

郑琪专注地开着车,一路并没有使用导航,显然她对这条路并不陌生。

车到刘诺所在的村子时,现场停着消防车和救护车。三层的红砖搂已经彻底变成瓦砾堆,村民和警察正围着一片废墟进行施救。

李旦再次拨打汤圆的手机,一阵细微而熟悉的歌声响起,位置就在倒塌的瓦砾后半部。

他迅速冲过去,手机一直保持拨打状态。音乐声是从一堵倒塌的墙下面传出来的。

“人在这边,大家过来帮忙!”身后的郑琪大声喊道。

蜂拥过来的人群七手八脚地把碎砖一块块儿移开,下面露出了一张桌面的一角。李旦抬手让其他人先停下来,自己一点点挪开桌子周围的瓦砾。

十分钟后,已经可以从桌面裂开的缝隙看到一条蜷缩的腿,是黑色的牛仔裤,正是汤圆。

从一个村民手中接过一把铁锹,锹头伸到桌面下,锹把担在砖上,一使劲,桌板咔嚓一声被撬了起来一半。

周围的手电光一起照过来,眼前的汤圆卧倒在地上,背部朝外,使劲弓着上身,两腿蜷缩着,双臂死死地搂着身下的刘诺,李旦试了试,根本掰不开。

三名医护人员赶紧上前和李旦一起把两人整个抬到担架上。很快,救护车鸣叫着离开现场。李旦和郑琪也驾车跟了上去。

急救室外,李旦和郑琪面对面坐着。刚才在清理现场时,他闻到了有硝石的味道,这意味着引起爆炸的不会是专业爆炸物。

“我的人一直在监视刘诺。”

对郑琪的话,李旦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对一个身份神秘的女人来说,这似乎是应有之意。

郑琪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可以确定,爆炸时没有任何外人进入,里面只有刘诺和汤圆。”

正要答话,李旦手机震动了两下。

打开,是条短信。

“刘诺很危险,你和倪记者要和她保持距离。”

这次竟然是虎哥发的。

李旦快步走出急诊楼,拨打过去。

“我们刚刚做了新的笔记鉴定,确认上官虹遗体边发现的那张纸上的字迹是刘诺的。

在搜查胡纯的宿舍时,也发现,他和刘诺有来往,床下有一本画册,每一副画的签名都是刘诺,虽然还不能马上抓捕,但这个女人很危险,你和倪记者都要小心。”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但还是能听到虎哥在对谁说话。

“你怎么起来了,回去睡吧,是李旦。”

随后是很轻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李旦猜测是毛毛。

虎哥的声音重新恢复正常,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就挂掉了电话。

回到急诊楼,医生正在和郑琪讲者伤者的情况。刘诺已经醒过来,除了轻微脑震荡,没有其他问题,但情绪不太稳定,医生给她注射了安眠药,已经睡去。

汤圆的情况有些复杂,除了腿部两处骨折外,ct检查显示脑中有淤血,而且脑电波异常活跃,仍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医生了解到李旦和郑琪只是汤圆的朋友后,就建议他们通知亲属,以备不测。

汤圆只有一个妹妹,可李旦已经多年未见。只好再次打给虎哥请他帮忙寻找汤圆妹妹的联系方法。

五分钟后,一个号码发过来。

李旦试着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挂掉。

再打,又被挂掉。第三次终于有人接起来:“哪位”。电话里是一个男子含混的声音,周围似乎非常嘈杂。

“你好,我找倪小青。”

“你是谁?”

“我是她哥哥的朋友,有急事。”

一阵杂乱的声音过后,终于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响起:“你是谁”。

“是小青吗,你哥哥出事了。”

“啊!?

是旦哥,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在哪儿啊?

我正在福泰顶层喝酒赏月,你要过来吗,你会过来,对吗,想死你了?”

李旦皱了一下眉,心里话,你哥是你哥,你是你,我和你有这么熟吗?是倪小青似乎没听清楚自己的话,这兴高采烈的样子,像是找到初恋情人一般。

福泰大厦是城市地标,顶层有个悬空而建的露天酒吧,是一些年轻人寻求刺激的圣地。倪小青在那里,除了酒就是毒品,应该是喝高了或者吸嗨了。

耐着性子,李旦又对着电话说了一遍:

“你哥哥受伤了,需要家属签字,我把地址发给你,最好能尽快赶过来。”

“哦,我哥啊,没事儿,他死不了,你在那儿,我一准儿过去,把地址给我。”李旦正要挂电话,听到那边说“叭”的一声,似乎是倪小青对着电话亲了一下才挂掉了。

看郑琪疑惑的眼神,李旦感觉更加怪异。印象中,汤圆的妹妹只是个扎着辫子的小丫头,她比汤圆小8岁。每次遇到李旦时总是默默地躲进屋里,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人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而且听起来她似乎对汤圆没什么感情,反而自己是她亲哥哥。

“嗡,嗡”两声。发完地址后有短信进来。本以为是倪小青的,打开一看却没有发信人,“带元青离开,马上。”

再看发信时间,还是8月14日11时33分,而此刻是14日凌晨4点12分。

又是一条来自未来的短信!

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李旦全身。

第44章:兄弟离去

急救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位护士大叫:

“医生,男性病人心音消失!”

医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李旦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护士,就进到急救室内。

里面有两张病床,左边的刘诺正在昏睡中。右边的床上,腿上打了夹板的汤圆,正一动不动地仰卧着,旁边有一台心电监护仪,血压已经显示为零。

他两步走到病床前,伸手握住了汤圆的手腕,脉搏已经摸不到了。这时,医生也赶了过来,一边拨开李旦,一边大声喊道“马上准备电击”。

旁边的护士快速递上除颤仪,然后扯开汤圆的衬衣,把电极按在他的左胸上。

放电时,汤圆浑身抽搐了两下,眼睛也半睁开,但眼球偏向一边,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再次电击,抽搐之后依旧没有反应。医生没有说话,接着进行电击。

两分钟后,他无奈地停下来,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着李旦说道:“复苏的希望已经没有了。”

看着脸色已经发黄的汤圆,李旦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跟进来的郑琪悄悄转身抹了一下眼睛。

虽然接触不多,但她能理解李旦此刻的心情。印象中,除了汤圆和虎哥,他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其他亲近的人,而且汤圆与他一起长大,心意相通,这一走,唉!

医生和护士都缓缓地开始收拾仪器,李旦呆立在病床前,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郑琪感觉时间仿佛已经停止,急诊室的一切都像被胶水黏住了。

天色已经亮了,李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急诊室走出来的。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在院子里的花坛边,脚下是一堆烟蒂。

郑琪离开了,她说要去找人,做一些准备。李旦如此,汤圆的后事总要有人处理。

这时,做急救的医生慢慢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脚步显得很犹豫。手指不自觉地搓动着,显得有些为难。但李旦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在他眼里,世界仿佛空了。

“李先生!”

“李先生!”

医生连叫了两声,李旦的眼睛才亮起来。

“有件事要和您说一下……”

医生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如何组织词句。终于,他再次张开了嘴:

“抢救结束后,我安排两位护士负责把倪记者的遗体送到了太平间。刚才我去急救室,准备安排刘女士转到病房,结果没有看到她人,担心她跑到太平间情绪激动,就带人过去,可……”

他又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

“倪记者的遗体失踪了,我们怀疑是被刘女士带走了,可她身体那么瘦弱,又注射了强力安定,有点说不通,就报警了。”

李旦眼底闪过一道冷光,缓缓站起身来,说了一句:“带我去看看!”

急救室和太平间的情况正如医生所说,根本没有刘诺和汤圆的影子。随后他们和赶来的警察一起查看监控录像。

画面显示,凌晨4点23分,急救室内开始抢救,27分,停止抢救。10分钟后,李旦在郑琪的搀扶下离开。随后,医生和护士也暂时离开,房间内一下进入静止状态。

大约1分钟后,急救室内的画面突然亮起来,似乎是灯光在大幅度地闪动。原本沉睡的刘诺突然坐了起来。几秒钟后,门被护士推开,与此同时刘诺也直挺挺地躺回到床上。

画面切换,两名护士把汤圆的遗体推出急救室后,径直乘电梯送到了位于负一层的太平间。离开时,一位护士还回身检查并锁好了门。之后的画面静止,没有任何变化。

3分钟后,太平间的门突然开了,进来的一道白色的身影。虽然,画面上的人很模糊,但李旦可以断定那就是刘诺。只见她从容地走到汤圆的停尸床前。

静静地站了几秒钟,随后伸手在汤圆的脸上和脖子上抚摸了一下,这时画面又突然闪亮,和之前急救室内出现的情况如出一辙。

随后,刘诺轻轻弯腰,一下子就把几乎是自己体重两倍的汤圆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平静地走出太平间,上了电梯。

再切换其他画面,已经无法找到她的身影。

警方马上电话通知相关单位,布置寻找刘诺。李旦则把情况和刚刚赶回来的郑琪说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但心底却升起了万千疑问,爆炸后,刘诺身上发生了什么?

“嗡嗡”,手机震动。李旦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从听到汤圆失踪后,他心里就有一种期待,希望会有奇迹降临,可看到刘诺抱着汤圆消失在画面时,他又否定了这种想法,汤圆真的走了,也许刘诺只是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此刻的短信,应该是那个来自未来的人。也许会他告诉李旦一些什么,比如汤圆并没有死,或者是汤圆已经变异成和刘诺一样的人等等。

可看到文字,李旦彻底失望了,是倪小青。

“旦哥,我在车站东街,速来。”

李旦是自己开着郑琪的车来的,大清早,路上基本没有什么人。他打开车门探身出来的一瞬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临近。还没来得既反应头已经被人抱住,一阵浓郁的香水气冲入鼻腔。

足足抱了十秒钟,对方才松开手臂。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上,眉毛完全被刮掉,却而代之的是两条湖蓝色的细线,鼻翼上还嵌着一颗黑色的小珍珠。短过肚脐的小皮衣下面是一条银色的热裤。

“怎么,不认识我了,亏我一直想着你。”

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很薄的双眼皮,总算让李旦看到了一点当年那个小丫头的影子。

倪小青似乎已经被与李旦重逢的喜悦淹没了,不停地诉说着自己不着边际的思念之情,完全没有问及汤圆的情况。

李旦无奈打断了她:“小青,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你结婚了?”

李旦差点被她气乐了,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把昨晚到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这次倪小青倒是没有打断,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李旦的脸,一副痴迷的样子。

说完,李旦点了一支烟静静地看着她。倪小青这才撇了一下嘴:“说完了,我就说他死不了,现在信了吧。”

“什么意思?!”

“他是我哥,我妈的大宝贝,你想我妈能为他死,怎么会让他这么简单就死掉?”

这没头没尾的话,把李旦搞迷糊了,呆呆地看着这张化妆过度的脸,感觉自己是在做梦,难道汤圆真的没死。

“我妈去世前,跟我说过,她苦了一辈子就是希望我哥能与众不同,你以为,我妈那么漂亮为什么会嫁给那个混蛋?”

李旦知道,她嘴里的混蛋就是汤圆和她的继父。

说着,她的神严肃起来:

“她就是为了我哥!我哥一生下来就身体弱,按我妈的话说,是魂不足。而那个家伙祖上是宫里的御医,是连李莲英都怕的人。”

“他家里有个养魂的方子,可以让人变得强大,甚至不死。我妈说,她和那个混蛋同归于尽就是方子的最后一步,只要不是核爆炸,我哥一般都不会有事儿。”

说着,她又眨了眨眼笑道:

“我妈虽然一辈子只疼我哥,但临死还是给我指了条明路,她留了一首诗,说只要我参透了就能找到一辈子的贵人,我这几年才想清楚,这个贵人就是你啊。”

“什么诗?”李旦对倪小青的跳跃思维还是没能快速适应。

“就是杜甫的一首诗,很平常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未及已,儿女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贵人到底藏在哪儿,后来我上了大学才明白这秘密就在“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里。

你看,商星在东方卯位,也就是早上五点到七点,参星在西方酉位,是下午五点到七点,一出一没,自然是永不相见。

那怎么才能在一起呢,想了几年答案终于自己冒出来了,就是在一天之内啊,同一天里,参商不就在一起了吗?

一天不就是一日吗,一日不就是旦吗,所以我决定非你不嫁,这是天意!”

第45章:倪小青

“哈哈哈”!看着有些无措的李旦,倪小青放肆地大笑起来,脸部的肌肉和全身也一起抖动着。李旦有些替她担心,鼻翼上那颗黑珍珠似乎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她见李旦盯着自己的鼻子,有些好气地伸手一抹,黑珍珠已经落入指间。

“大哥你啊!和我哥一样不禁逗,你把我想得太坏了,本姑娘虽然脸上挂着风尘女子也未必有的柔媚,其实内心就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干净,声明一点,我是独身主义者,你完全不必庸人自扰。”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里已经多了一层看不透的东西。

“我相信,即使没有幸福的婚姻,人生也可以是烟花一样绚烂,看到我妈这一辈子,我从小就下了决心,不谈恋爱、不结婚、不要孩子,但是我要比恋爱中的人更快乐,比婚姻里的人更幸福,比当妈妈的人更慈悲,我的理想是不是很远大?”

说完又歪头看着李旦,“天真”中笑容中带着一丝无赖。

那一瞬间,李旦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汤圆的影子,这对兄妹虽然差异很大,但外向乐天确实一样的,这是一种能够把苦难酿成酒,自醉也醉人的本事,这也应了一句话,“苦水里泡大的都是宝贝儿。”

“先说说你哥,你刚才说的养魂方真有其事吗?”李旦又突然想起关键点。

“药方的事是我妈说的,我其实也不知道真假,但这有有什么关系呢。我哥几次大难不死倒是我亲眼见到的。

当年我妈死在医院后,我哥疯了一样在家里翻箱倒柜,最后真让他找到一包铅糖,一股脑都倒在碗里,蘸着馒头全吃了。

我当时太小,提心吊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就睡着了。他自己生生等了一晚上,没有任何反应,大早晨还坐在地上哭着说妈是骗人的,你说这不是耍赖吗?”

“另外一次,他上大四的时候,我突然接到电话说我哥因为失恋跳楼了。我跑到他学校,却看见校医和他的辅导员正在拼命数落他。

一问人才知道,他从13层的教学楼上跳下来,人没啥事,倒是把下面的自行车棚给砸坏了,学校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最可笑的是,他所谓的失恋还是单相思。那个女孩不是他同学,也不是学姐、学妹。有一次人家来学校看自己的朋友时被我哥碰上了,结果他一眼就认准了人家。后来打听到那个女孩有男朋友,而且马上要一起去留学,他马上就崩溃了,真是奇葩!”

“最险的一次是他当记者头一年,去陕西暗访一个土煤矿。之前那里已经连续发生了四次矿难,死了五个人。我哥当时穿着旧衣服去冒充找活的民工,眼镜都没敢戴。

工头压根就没嫌他缺经验,简单问了问不是本地的,直接就让他冒充自己的外甥下了井。

干到第三天下午,我哥正在傻乎乎地挖煤呢,工头悄悄带着其他几个人出去了。等他发现就剩下自己一个人时,也晚了,一声巨响,作业面塌了。

救援的人四天后才挖到这个采煤点,结果在一个倒扣的车斗下面发现了我哥。人当时心跳都没了,救援的战士都以为他死了,可一抬到地面上,他又有呼吸了。

你说有多巧,爆炸的时候,飞起来的斗车刚好把他扣在下面,说白了他就是被震晕了,糊里糊涂地睡了几天,竟然被救出来了。

在医院躺了一天后,他跑出来又接着调查,最终发现连他遇到这次,加上之前的四次矿难都是那个工头故意放的炸药,目的就是冒充死者家属和煤老板要补偿费,已经骗了上百万。

后来因为这篇稿子他还获了奖,乐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还到处吹嘘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有老天保佑。可我觉得是我妈在保佑他才对,和老天爷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一大通故事讲下来,李旦也惊呆了,没想到汤圆还经历过这些事情。但在倪小青的话里,他也听出来一些异样的东西。

“你说他在矿洞里被发现的时候没有心跳?”

“嗯,他也是听医生跟他说,后来回北京的时候学给我听的,应该不是吹牛。”

“还有,他当初单恋的那个女的是叫什么?”

“我当时还真问过他,好像是姓陈,叫什么儿,年头长了,真记不清了。”

“陈洮儿?”

“对对,我哥跟你说的吧,诶呀!这个傻哥哥,怎么现在还念念不忘呐?”

“不是你哥说的,我知道这个女人。”李旦说话时眼神已经变冷。

以陈洮儿夫妇对老崔一家下毒的作为,他意识地想到汤圆当年的单相思也许并不是像表面那么简单。

“不会是你也暗恋过她吧,这是个什么妖精啊?不对啊,你那时候不是在当兵吗,完全没机会啊。”

“她曾经是我一个战友的女朋友。”李旦简单地把老崔和陈洮儿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女人真毒,我哥简直就是神啊,鬼见着他都得绕着走。”

“对了,你说这次他和一个女的一起被炸了,然后又被那个女的从太平间偷走了?

我怎么听着,觉得这个叫刘诺的特别不靠谱啊,难道她知道我哥死不了,不会把他带到哪儿给偷偷害了吧?”

李旦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想想又感觉这段时间以来刘诺似乎是真的对汤圆动了感情。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接到汤圆妹妹了吗,警察发现刘诺的线索了,尽快回来。”郑琪说完就挂了电话。

“你女朋友?怎么这么强势,看来你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对倪小青的话,李旦没有什么反应,马上发动汽车,开向医院。

“我说真的,婚姻不适合你,你和我们兄妹俩情况差不多,也是从小就没了爸爸,应该知道那种失去的痛苦。”

倪小青眼睛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淡然。

“最近我在翻译一本美国作品,其中有段话说的特别到位:

婚姻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美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平凡的,它持续数年、数十年,最终匆匆消失,就像从火车上看见的那些牧场、树木、黄昏时窗户里亮着灯的房屋、陷入黑暗的城镇、一闪而过的那些站台,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得无影无踪,他们养的宠物死了,房子卖了,孩子们各奔东西,那对夫妇本身也化为尘埃。”

说完,她沉默下来。

李旦也陷入了沉思,父亲走后,这些年来,母亲唯一的寄托就是常年远在天边的自己和那些发了黄的老照片。

而今,每次想到长眠地下的她和永远消失的父亲,心里都会一阵酸楚,也许世人生活就是这样,除了照片上留下的瞬间,一生的苦乐酸甜终将烟消云散。

手机的突然震动让他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好在及时稳住,车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后,停在了应急道上。

是一条短信,又是来自未来的短信!

现在是8月14日早上7点57分,而短信的发送时间仍然是8月14日11点33分。

内容只有一行字:“元青在死亡空间,速来。”

第46章:生死的界限

此刻,距离短信发送时间还有3小时零36分。

从昨夜到今晨,连续三条奇怪的短信,这是在示警吗

李旦马上拨通了郑琪的电话:“汤圆可能在我母亲家……”

话还没有说完,郑琪马上回道:

“你知道了?

刚才警方接报,一个小时前有人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名男子从通往村子的公路上过。我们马上分头过去,夜长梦多!”

李旦猛打方向盘,车在路口调头,直奔卫运河对岸。

副驾驶座上的倪小青安静了一会儿,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紧张的气氛。

她转脸看着李旦问道:

“死亡空间是什么地方,你和我说说,其实我除了是中文、哲学双双硕士之外,还有病理学博士文凭,现任生命科学院副教授!

你可以把我当成专家,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不要不好意思。”

李旦瞬间就被噎住了,屏息一分多钟才缓过来,轻声敷衍道:

“很难解释,简单说就是一间地下室,在我外祖母家老房子下面,里面有点特别。”

她眨了眨眼睛说道:

“看来这个名字你也只是听别人说的,我给你科普一下:

你知道薛定谔吧,你猜他是怎么定义生死的?

他说,有生命的东西会避免蜕变为无序和平衡状态。

意思就是说,一个真正死亡的东西是没有生长衰老、没有丝毫变化,如一潭死水。

你说死亡空间特别,是指它连空气都是静止不动的吗?

虽然是引用薛定谔的理论,李旦倒是感觉倪小青说的有点道理。回想着当初进入死亡空间的场景,他简单描述了一下:

“空荡荡地屋子,墙上挂着两幅字:寂寥虚境里,何处觅长生。

除此之外就是有一面诡异的镜子,镜子里的红伞下,有个女人低垂着的头,还有就是不时地传出飘忽不定的哭声。”

“科学的说法是,那里应该只是一个不太稳定的空间,老子说人负阴而抱阳,身是物,物壮则老,但人的自然之身终结之后,还可以有不死的东西延续,所以说死而不亡者寿。

你说的那个镜子里的头,很可能是这种情况,或者是你外祖母、或者是上官虹,反正就是一个生命的延续体。”

听了倪小青的话,李旦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感觉就像是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一点微弱的荧光,却又飘忽不定。

缓缓说道:

“我记得庄子知北游中写过:人之生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气为人立神形之本。载之以形,守之以神,神将守形,形乃长生。难道这个形不是指肉身吗?”

倪小青翻了个白眼道:

“你啊,果然是个当兵的,头脑太简单,四肢太发达。庄子在《养生主》里说过:气不知摄生,神不守形,形衰而神散,结果才是生于土而返于土。

这个气,说白了就是指你这个个体在宇宙中的坐标,而形是指你本人。就好比是一滴水,在海里是水,被鱼吞了再吐出来是泡沫,蒸发了是云,下雨又变成水,与天地自然一体。而肉身只是你在凡人眼里的一件衣服,你地明白?”

说完,看着李旦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竟然笑地捂着肚子直咧嘴,半天才缓过气来。

“你别当真,我说的这些都是书上看来的皮毛,平常拿来哄哄大学生还可以,我连自己也不清楚该不该信。”

“别谦虚,我觉得你比你哥有学问。”

第一次得到李旦的肯定,倪小青夸张地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竟然把头歪倒在方向盘上。

李旦没有准备,方向盘一偏,车头马上转向一边,吓得前边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直接冲进了绿化带里。

李旦没时间怪罪倪小青,立刻刹车,靠边停下。下车就跑过去看那个骑自行车的人。

摔倒的老人刚从树丛里爬出来,看着肇事的李旦一脸的怨怒。正要开口数落几句。李旦先一步蹲下来握住他的手,叫了一声:“怀忠舅舅!”

“你是?”

“李旦,小时候您还带着我赶过集。”

刚才,看到地上的老人时,李旦一下子从他右颊的一道伤疤上辨认出来,他是母亲的一个远房弟弟。

当年回来时,他正在村里当队长,人厚道热心,经常来家里问问要不要帮忙。还带着李旦去附近的辛家楼赶集,给他买了半人高的纸火烧,结成一圈挂在脖子上,拿回来三天才吃完。

特别是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当年铁云奶奶下葬,他是四个抬棺人之一,走到梨园时,一只猫突然窜出来,把前面两个人吓了一跳,一松手,棺材落下来,他的脸被棺材盖划出一大道血口子。

“是旦儿啊,都长这么大了。”

怀忠舅舅完全忘了李旦刚刚闯的祸,伸出满是老茧的手亲热地抓着他的手臂,一直舍不得撒开。

这时旁边的倪小青开口了:“舅舅,先上车吧,咱们回村。”

怀忠舅舅这才在李旦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喃喃道:“这是旦儿媳妇吧,城里的闺女长地真好看。”

倪小青没有否认,反而甜甜地笑着把老人扶上车。李旦心里郁闷,但也没有多说,把自行车搬进后备箱就发动了车子。

赶回母亲家时,已经是9点03分,两位民警和郑琪正站在院子里,他们也是刚刚到。

一群人看着李旦在八仙桌下的地砖上摸索,除了郑琪外都瞪大了眼睛。墙上的洞口出现后,李旦正要进去,却被怀忠舅舅一把拉住,把他拉到院子里轻声道:

“你知道这有个地道?”

见李旦点头,老人一脸的惶恐说道:

“旦儿,这下面有东西,不能进去,你小不知道,这个院子原来连后面的铁云大姑家都是一个院,一直是长房住。我听老辈人说,当年老祖建这个院子的时候,下面连着阴间,院子里种杨树就是为了调和阴阳。”

李旦握了一下他的手说:

“舅舅,你看民警也来了,我们是下去救人,等不了啊。”

“哎!”老人叹了口气。

转回头来,发现倪小青半个身子已经进了洞口,跟在她身后的郑琪对着李旦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一名姓赵的民警说道:“倪小姐说这是她哥哥的事儿,非要第一个进去。”

对倪小青的无厘头李旦是深有体会的,干脆也没出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硬拽了出来。这丫头正要发飙,李旦已经接过郑琪递过来的探照灯弓腰进了洞。她也只好瘪了瘪嘴,跟了进去。

与上次进洞感觉不同的是,没有了嘤嘤的哭声,通道里变得极其安静。李旦把注意力放在了脚下狭窄的台阶上,灯光聚集成一束,笔直地照向下方,本来并不算太长的台阶,此时看起来却像没有尽头的时空隧道。

身后的倪小青突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肩膀,估计是这丫头有点害怕,李旦没有搭理她,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几步后,那只手又突然伸到了他的腰上。李旦有些无奈,心里想道,前面一个大男人挡着,后面还有郑琪和警察,你怕个什么劲?

他猛地转头,想说她一句,却突然呆住了。

身后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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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集体记忆空白

时间回到8小时前,夕阳化成万千金色的碎片洒落在威尼斯的运河上。柯蒂斯官邸高大空阔的二层会客厅里,陈洁和amy的对面,黑发女子优雅而光洁的额头突然微微皱了一下,她就是官邸的守护人蒂娜小姐。

在过去的一周里,amy感觉自己一直生活在梦幻之中。虽然跟在陈洁身边已经见过太多奇迹,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amy根本无法想象,这位生活了100多年的老人竟然如古希腊大理石雕像一般,完全无视岁月的侵蚀,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生命之美。

她那年轻容颜和百年前的照片相比,丝毫未变!

“是李旦?”

“他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陈洁用英语问道。就在刚刚,她把李旦的情况讲述给蒂娜小姐后,就发现她一直平静的脸上起了变化。

“……”

蒂娜小姐轻柔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但这些话,陈洁完全没有听懂。她转脸看向身边的amy。蒂娜小姐虽然也熟悉英语,但更习惯讲意大利语。

amy静静地等她说完,抿了一下嘴说道:

“小姐说,她认识李旦的父亲,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本人也是一个很特殊的孩子,但是现在,他遇到了危险,如不及时提醒,可能会丢掉性命。”

陈洁正想详细询问,蒂娜小姐轻轻抬了一下手,平静而轻柔的说了两句,就转身上楼。

amy告诉陈洁,小姐说她会去顶楼的房间,那里很特别,也许可以想办法提醒李旦。

直到八小时后,蒂娜小姐回到会客厅。睡了一会儿的amy睁开眼睛就看见她完美的脸上神色平静,黑色的长裙也和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她微笑着对两人说了一句:“好了”。

此刻,身在地下三米处,李旦的左手已经摸向小腿,那里藏着他最熟悉的小型strider匕首。手握住刀柄的瞬间,心立刻安定下来。

等了3分钟,那只手没有再出现,身后的其他人也没有出现。时间不等人,如果那些短信是真的示警,那汤圆能否回来,就看这所剩不多的时间了。

不管这只神出鬼没的手来自谁,李旦必须先抛在一边,快速到达死亡空间,这才是正道。

将探照灯开至最强模式后,李旦俯身疾步前冲。三分钟后,通道前方骤然变宽,灯光的照耀下,已经可以看到那扇青色的石门。

手指摸到门上硕大的彼岸花浮雕时,李旦停了下来!

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看着李旦投射过来的灯光,走到近处的倪小青拉长声音叫道:

“旦哥---!”

“还嫌这儿不够吓人,你还拿大灯照我是什么意思,灯下看美人?”

郑琪和两位警察也有些疑惑的看着手持探照灯的李旦,受不了刺目的光,都抬手遮住了眼睛。

“你们刚才去哪了?”放低灯头,李旦没有和倪小青纠缠,只是沉声问道。

“咱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倪小青也有些不解的看着身前的李旦,完全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先是拿灯照大家,又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李旦沉吟了一下。看起来,身后这几个人对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也就是说,从那只神秘的手拍自己肩膀开始,过去的几分钟对他们几人来说完全是记忆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出了问题,不可能啊?

看着李旦发呆,郑琪走上前,轻轻接过了探照灯,并低声提醒他开门时要小心。

李旦晃了晃头,没有再犹豫,直接把手按在花茎下的凹槽里,石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滑动,里面漆黑如墨,一点动静都没有!

倪小青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打开手上的小电筒,直接从半米多的门缝中钻了进去。

“倪小青!”

“小心!”

李旦立刻喊道,没等她应声,闪身跟了进去。

几秒钟后,门完全打开,站在外面的三人懵了!

几秒钟前,倪小青和李旦先后进入,按说会有手电光,可此刻门洞内依然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赵警官马上拔出配枪,示意郑琪抬高探照灯。三十多平米的屋子一下亮了起来,可奇怪的是里面空无一人。

别说是刘诺和汤圆了,连先一步进来的倪小青和李旦也没了踪影。郑琪发现,不但屋子里空无一物,连墙壁上也干干净净,上次见到的中堂画也不见了。

另一位警察一边喊着“小心”一边拉住了正在迈步的郑琪。随着他的话音,大家发现门内半米处的地砖正在光影里微微颤动。他蹲下身探手碰了一下:“果然是活动的!”

原来,这处地砖是一个翻板,李旦和倪小青肯定是掉下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上次进来时却没有发现,应该是有人触动了什么机关,是有人先进来了?当然,倪小青毛手毛脚,有可能是她。

赵警官收起枪,从身后拿起一把战锹,伸到了地砖缝隙里。两手一使劲,“咔嚓”一声,地砖被完全撬碎了,散落下去。郑琪的灯光跟过来,下面出现了一条青石铺就的坡道,有45度左右,非常陡。

坡道下面10米处,刚刚滚落下来的李旦头昏昏的。

定了定神,才勉强伸出手去撑地面,却触到了一处柔软的东西,是人,而且有温度,是活人。

是先掉下来的倪小青?

他马上摸出强光手电。

雪亮的灯光下,眼前细瘦的身体上套着一条有些污渍的白色裙子,裸露的腿上一大片血迹已经凝固。一只苍白的手捂着小腹上的伤口,身边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把青铜短刀,刀柄上的血迹也已经凝固。

她睁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但脸色苍白如纸,是刘诺!

她怎么会在这里,汤圆呢?

眼镜跟着手电光扫视了一圈,确是什么都没有。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救人。李旦蹲下身来,轻轻拿开那只苍白的手,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撒在刘诺近两寸长的伤口上。又脱下衬衣撒开为她进行了简单包扎。

刘诺的翕动着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赢—了,元青,没事!”

缓缓说完这几个字,又努力展开一丝浅浅的微笑。这笑容如花一般绽放在苍白的脸上,和在迷楼下见到的人面灯笼一样柔弱地让人心碎。

看着昏迷过去的刘诺,李旦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温暖,直觉告诉他,那个女永远消失的人回来了。眼前的女人身体未变,但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刘诺。

他站起身来,仰头对着坡道大喊道:

“放绳子!”

听到李旦的声音,郑琪一阵惊喜,没事就好。

几分钟后,李旦抱着刘诺被两位民警拉上来。

他轻轻把刘诺放在地上,才抬起头来,诚恳地请两位民警尽快送刘诺去急救。

看着李旦看向刘诺的温暖眼神,民警和郑琪都有些不解,这个女人不是通缉嫌犯吗,她不是害了李旦最好的朋友吗?

看着刘诺被两位民警抱走,李旦才舒了一口气,他没有对郑琪解释什么。是没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说?说刘诺的灵魂换了人?而且还是自己猜的!

这时,他心里有些焦急。既然倪小青不在坡道下面,说明这死亡空间里肯定还有其他机关,她会不会遇到危险?

刘诺说汤圆没事又是什么意思,是说他的尸体没事,还是说他还好好地活着?人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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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李旦遇险

“旦哥!”

“李旦!”

“救命啊!”

刚刚安静下来,就隐约听到了喊声。虽然声音有点幽远,但听得出倪小青已经声嘶力竭。

两人马上低下头,声音正是从脚下传来的。

“你确定她不在下面?”郑琪指了指坡道口。

李旦抬手示意她安静,俯身把右耳贴向地面。

倪小青的叫声时断时续,似乎还混合“扑通扑通”的声音,虽然有点模糊,李旦可以断定,她掉进的机关里有水!

从她掉下去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七分钟了,再拖下去人就危险了。

他试着用刀柄敲击周围的地砖,坡道口右后方一米,一块砖发了咚咚的响声。郑琪眼睛一亮,马上把民警留下的战锹递过来。

李旦没有试图去撬动,而是用力直插下去。他猜想,倪小青步子小,她踏进第一个机关后,翻板直接复位,但又将力量传导下去,自己这才掉进第二个机关,也就是这条坡道。

战锹碰到砖上,竟然发出金属相击的巨大声响。碎屑崩落了一地,两人这才看清楚,这块地砖内竟然包裹着一块铁板!

郑琪把灯转过来,李旦发现一米见方的铁板上赫然然有一朵蚀刻的彼岸花,这就好办了。可是伸手按下与石门上类似的凹槽后,铁板毫无动静。

“你看这里,还有这儿。”

顺着郑琪手指的方位,李旦发现,在小儿拳头大小的彼岸花周围有一圈圆形的小坑,手指摸上去很光滑,和轴瓦上的小孔有点像,是需要嵌入什么吗?

思索间,目光落扫到了手腕上的黄玉珠串,是这个吗,试试!

李旦没有犹豫,马上摘下珠串,试着放了上去。

郑琪眼看着,李旦手串上的每颗珠子都稳稳地嵌入了圆形的小坑里。他再次再按下凹槽时,咔哒一声铁板立了起来,下方露出一个方形的洞口。

最神奇的是,立起来的铁板背面竟然有两个浮雕出来的虎头,口中各露出一条小指粗的铁链,向洞内的深处垂下。

“竟然是个滑轮!”郑琪惊叹道。

李旦也有些感慨,想来是母亲的先祖建这个地方时专门设计的。黄玉珠串明显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也许还有其他用途,但眼前它就是这个机关的钥匙。

他手伸向右侧的铁链,刷刷地拉动起来。

开始时很轻,稍后已经有些费力。

倪小青的声音越来越近,虽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听得出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被救了,竟然嘤嘤地哭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还是个丫头啊。

大约拉了20多米,下方已经可以看到倪小青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又拉了半米,李旦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一下子把90多斤的倪小青提了上来。

回到地面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埋头痛哭,那样子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三岁的孩子。

难道是在下面看到了汤圆的遗体?

他出事了,可刘诺不是说他没事吗?李旦的心里七上八下,他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倪小青的挂着水珠的头发,轻声问道:

“别难过,你哥在下面?”

倪小青哭得更响了,李旦心一沉,看来汤圆真的出事了。

心里一急就抓住倪小青的双肩用力摇了一下。

“多大的人了,哭什么,你哥不在了还有我呢。”

倪小青猛地抬起挂满水渍的脸,愤愤地说道:

“谁说我哥不在了,他又不在下面,你这朋友怎么这么不靠谱,什么叫我哥没有还有你,你和我有血缘关系吗,还是在一个户口本上?”

见李旦一脸的懵逼,她才有些满意,抹了一把脸说道:

“我刚才一脚就踏进了这个深不见底的洞,在下落的过程中觉得自己死定了,后来掉进水里时真是狂喜。可还来不及感谢上帝就连喝了几口水。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折腾了好久,我才抓到一根铁链,可是我一使劲它就往下滑。我使劲喊,也没有回应,我当时就想,就算我死了也得带你去医院看看,你这听力有大问题啊?”

“后来,我发现铁链在动,知道是终于有人来救我了。绝处逢生的感觉,让我突然领悟到生活竟然如此之美。

我哭是因为感悟到了真理,就像大诗人济慈看着他们那个村儿感动的痛哭流涕是一样的,这是一种高级的抒情,你懂不懂。?”

李旦站起来,看了看和倪小青几乎同龄的郑琪,暗暗摇了摇头。人和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按说,倪小青也是苦出身,可这种自己宠自己的感觉已经到了病态的地部。

“先停,告诉我下面的水有多深?”

倪小青剜了李旦一眼,说道:

“大概到我的腰吧,我身高一米七三,身体是标准的黄金比例,也就是说腰部以下占三分之二,你会算吧,不行就用手机上的计算器。”

李旦无语,但还是默默算了一下,大约才一米多点。这似乎与常理不符啊,如果是真正的机关,这点水是困不死人的,但前人这么做自然有其道理。

他转身看向郑琪:“我下去看看,忙照顾一下她。”

随后,将保险绳一头拴在腰上,另一头固定在右边的虎头上,顺着铁链向下滑去。

大约两分钟后,李旦双腿已经站到水里。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视野还算清楚,这下面是一个圆形的水池,不算太大,很像豪宅里的温泉游泳池,水非常清澈。

可以看到,脚下的池底竟然是一大块完整的石头找平的,足有50多个平方。这在黄土堆积成的华北平原地下是非常罕见的,当年的先人是如何发现的呢?

北侧石壁上,有一条一米多高的拱形通道,通道底部刚好与水面平齐。李旦蹚水走到近前,发现通道并不长,不到五米,意外的是,通道的尽头竟然可以看到自然光。

进入拱形通道内,走了几步后,前方已经可以看到粗粗的井绳,很明显前方就是铁云奶奶院子里的那口井。水井通过这个通道与身后的圆形水池相连,如果遇到地下水位高时,井水可以自然地流进这个水池。

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用途呢?

正要转身往回走,忽然一道凉风刮向耳畔,这里已经在地下20多米,地面上的风是不可能吹进来的。

李旦猛地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只手。

狭窄的通道内,李旦刚刚弯腰摸到匕首的刀柄,颈后就受到了一记重击。在昏倒前的瞬间,手中的匕首向后刺出,朦朦胧胧听,到“啊”的一声,他模糊地意识到,刺中了。

此刻的地面上,两个女人正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郑琪看了一眼洞口,脸上露出焦虑的神色。

旁边的倪小青拧着手里的上衣笑着说道:

“看样子,你也不是旦哥的女朋友,不过这样也好,他这个人根本不适合嫁。”

郑琪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倪小青并不在乎的笑了笑,接着说道:

“你可能不信,我从小就观察过,总体上李旦本性善良,也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后来参军后又干了多年特种兵,身手肯定不一般。虽然比起小时候,算是长瞎了,但比起别人还算是有点小帅,不过——”

她拖了一个长音后,叹了口气,足足把郑琪憋了一分钟才又说道:

“他这个人从小就失去父亲,先天缺乏一种对家的领悟,根本没有学会如何去建立一个家庭。或者说他是不愿意也不懂得如何去做一个丈夫和父亲。”

看着面色越来越冷地郑琪,她灿然一笑道:

“你别误会,我这么说不是为了批评他或者打击你,因为我小时候的生活也是不正常的,我也一样不适合过家庭生活,正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才敢这么肯定。”

倪小青不愧是教书的,滔滔不绝地说着貌似体己的话,郑琪只是默默地听,一句都没有回应。

时间在慢慢流逝,郑琪看了一下手机,经是10点33分。下面的李旦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试着拉了拉保险绳,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行,我要下去看看。”

郑琪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赵警官他们。刘诺已经送到了医院,医生在组织急救,为防止意外,手术室外还布置了警力。

简单说完刘诺,赵警官才注意到,现场没有李旦的身影。问了郑琪,才知道,他已经下去很久了。

赵警官虽然有点急脾气,但人很不错,既然自己是警察就应该保护百姓不受伤害。他和另外一位民警商量了一下,决定自己先下去探探。

看着赵警官的身影消失在洞口,郑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倪小青此刻也安静下来,虽然没说什么,但已经可以看出她并不是很担心,下面虽然深,但水很浅,自己都没事,李旦怎么会出问题呢?。

三分钟后,地下突然传出的一声枪响,守在洞口的三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两声,随后听到扑通一声。留守的民警马上对着洞口大声喊道:

“赵头儿!”

“赵头儿,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

一定是出事了!

意识到后,他马上拉起赵警官系在身上的绳子,疯了一样向后扯着。一分钟后,洞口内已经看到了人影,探过头去的倪小青怪叫了一声,转身就干呕了起来。

赵警官的头部已经出了洞口,民警也呆住了。

郑琪忍着胃部的不适,仔细察看,赵警官的脸上已经血肉模糊,从耳际到下颌,整张脸上的皮肤完全没有了!

“快拉!”

郑琪喊了一声,伸手托住赵警官的双肩,和民警一起用力。人总算拉上来了,但刚才还在与大家说话的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的征兆。

郑琪心跳骤然加速,她狠狠地盯了倪小青一眼,看来,洞里绝对没有她说得那么简单。

关键是,这么长时间过去,李旦即便是受伤后还活着,也可能失去了最佳救援时间。

他已经遇难了吗?

郑琪再次冷冷地看了一眼还在干呕的倪小青,转身挎上探照灯就顺着链子滑进了洞口,身上连绳子都没有系。

在下落的过程中,她向着黑暗轻声喊着:

“李旦!”

“你还活着。”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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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血色人像

李旦还活着吗?

郑琪的双脚踩在蓄水池底部坚硬的石头上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直冲大脑。

她马上打开探照灯,身下的水是鲜红色的,水面上平静无波。周围光滑的石壁反射着灯光和水面的红光,混合出一种淡淡的青紫色。

打量四周,她很快发现了那个通往水井的洞口。向前蹚了几步,脚突然碰到一个东西,和石头摩擦,发出嗤啦一声闷响。

郑琪小心的用脚探了探,她快速蹲进水里,手指摸到了冰凉的金属。她意识到,这是赵警官的枪。

打开弹夹,里面还有五颗发子弹。这说明,赵警官遭遇的袭击非常迅速,甚至来不及多开几枪。

最瘆人的是,他的脸竟然在短短的一两分钟内就被完全剥皮。郑琪明白,这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

她握着枪的手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在刚刚思索的瞬间,脑海中闪过了一张脸,浓眉大眼,带着真诚地笑容。

那是老钱,她曾经的“丈夫”。虽然两人是假结婚,但“婚后”,郑琪还是从他的手部习惯发现,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做起家务特别干净利落,特别是手部的那种轻巧绝对异于常人。

侧面调查后才知道,老钱在改行做画家前曾经做过八年的外科医生。

这时,通往水井的洞口传来一声轻笑:

“小琪啊,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怎么是你?”

看到洞口突然出现的脸,郑琪身体僵住了。眼前的人正是自己刚刚想到的老钱。他招牌式的笑容依旧十足地真诚,但脸上的血渍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

老钱生在一个医疗世家,父亲是著名的核医学专家,母亲是位资深的儿科大夫。他顺利地上从全国一流医学院毕业后,就进了一所三甲医院。之后,经历顺风顺水的几年,很快成了小有名气的一把刀。

在从医第八个年头,他遇到了一位特殊的病人,那个女孩只有21岁,来自一个有背景的家庭。

就诊时,她说自己总是梦到身体里藏着一个怪物,她毫不隐晦地要求老钱私下进行手术,切开自己的子宫,把它取出来。如果不做,或者走漏了消息,就让他永远没有机会再碰手术刀。

老钱是个实际的人,他仔细询问后确定女孩绝对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就猜想,也许就是个子宫肌瘤吧,女孩子思想压力大,胡思乱想也是可能的。

况且,这种手术对他而言不算复杂,做也就做了。但手术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犹豫再三,他找到自己最信任的两个助手,悄悄实施了手术。

但是,在女孩的器官里,他没有找到预想的肿瘤,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拇指大的玉雕人像,通体血红。

更加意外的是,术后几小时,女孩莫名其妙地停止了呼吸。

这次手术彻底改变了老钱的人生轨迹路。在女孩家属的威压下,两名助手一起向院方告发了这次私下进行的手术,他因过失杀人进了监狱。

老钱非常后悔,但他也是个有脑子的人,女孩的莫名死亡从医学上是解释不了的,思来想去他感觉到,问题一定是出在那个玉雕人像上。

在高墙里的八年,他夜以继日地研究这个红色的雕像。从管教那里要来的纸都被他用来描摹这个雕像,以至于不论从哪个角度,老钱画出的雕像都比照片还要逼真。

出狱后,他干脆改行画画,遇到郑琪时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

“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你家族曾经拥有《洛神赋图》,于情于理,你必须找回来。而且,你从读书开始,所学的东西也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找到这幅画,解开其中的秘密。我说的对吧?”

老钱根本没有在意自己脸上的血腥,依旧慢条斯理的笑着说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郑琪已经冷静下来。

“估计你也知道了,我当年做过一次失败的手术,为此断送了大好前程。但老天爷是公平的,让我意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说着,他从摸出一个小雕像,在灯光的照射下,和他脸上的血一样发出刺目的红色。

“这是从那个女孩子宫里取出来的,我在监狱里的苦苦琢磨了很多年,才发现里面有内雕的文字,你看看身后。”

郑琪转脸,石壁上赫然出现了一副两米多的长卷。上面的小楷整整齐齐,竟然是一篇千余字的文章。尾款上是高郁两个字。

老钱哈哈大笑:

“明白了吧,这个玉雕人像就是高郁留下的。他是被你的先祖马殷害死的!”

“这篇文章里记录了《洛神赋图》的来历,并预言只要解开其中的秘密就可以和神沟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高郁和当时的容州刺史庞巨昭非常要好,而庞巨昭这个人善于占卜。庞刚到长沙时,高郁曾经问他,楚国的马殷和吴国的杨行密谁更有前途。

庞巨昭说,我来的时候,听到路上有小孩再唱一首歌:

三羊五马,马自离群,羊子无舍。

从这首童谣里判断,马家还有五位君主,杨家只有三位君主。

果然,后来的历史印证了庞的话。你应该知道,马殷死后,楚国历经马希声、马希范、马希广、马希萼、马希崇五位国主,最后被南唐灭掉。

而杨行密死后,历经杨渥、杨隆演、杨溥三人,吴国也被权臣徐知诰篡位。

当初告知自己的主公马殷《洛神赋图》的神奇之处后,高郁就嗅到了危险。他找到庞巨昭,庞说马殷要杀你,这是无解的死局,极力劝他逃到吴国。

但高郁为人忠直,不想担一个背叛的恶名,就在这个小雕像里刻下了这些文字,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冤情能大白于天下。

其实,我当初在美国遇到你不是偶然的。我愿意和你假结婚也不是因为你年轻漂亮,更不是看中你的美国身份。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马家的人。

我们分开后这几年,我发现你一直在主动调查接近李旦后,我也在查,结果发现了这小子的来历,真实天赐!

上个月,你带李旦来到这个村子,我猜到《洛神赋图》应该就在这里。。”

说话的时候,老钱已经慢慢靠近郑琪。在他挥起手术刀的那一刻,郑琪奋力举枪档了一下,但对方的力气太大,枪被打掉了。

她一闪身钻进水里,快速向一边游去。

“在这个地方你跑不了,《洛神赋图》只能是我的!”

老钱弯腰摸到了掉入水里的枪,使劲甩动了两下,对着郑琪游动的身影瞄准,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巨响!

郑琪在五米外露出水面时,老钱已经倒在水里。脸上和颈部嵌着几块不规则的铁片。

手枪炸膛了!

郑琪明白,赵警官的枪是不防水的,开枪就会炸膛。

但老钱玩了一辈子刀,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

看了一眼半浮在血水里的老钱,郑琪的脸色异常平静。

她慢慢地靠近,伸手抓住了老钱的左臂,从紧紧攥着的手中抠出了那枚红血色的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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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七星古梅

郑琪猫腰进入拱形通道。没有发现李旦的身影。走到尽头向下张望,井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没有一丝涟漪。

转念一想,既然知道李旦的身世,老钱肯定不会杀掉他。依老钱的性格,李旦会被藏在哪里呢?

她开始用手指轻轻扣动通道内的每一寸墙壁。

半个小时前,威尼斯的柯蒂斯官邸内。在蒂娜小姐引领下,陈洁和amy来到了顶层的神秘房间。

空旷!这时amy的第一印象。

陈洁则走到室内唯一的一张橡木长桌前,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这个地方,她在梦里来过。

那一次,李旦在停尸房晕倒,她进入了他的梦境。李旦当时就身在这个大房间内,而蒂娜小姐似乎对他视而不见,当然,她似乎也没又发现漂浮在在空中的陈洁。

一切都像电影回放,与梦中的情景一样,蒂娜小姐优雅地将头转向了高高的窗户。此时,清冷的月光投射进来,照在她那白皙而光洁的脸和颀长秀美的脖子上,黑色的长裙也轻轻飘动起来。

蒂娜小姐如月光下的爱神阿芙罗狄忒一样,美到令人陶醉。amy在震撼之余,深深意识到,这种美根本不属于人间。

陈洁悄悄指向上方,那里原本是一副以撒献祭的天顶画。此刻,画面正渐渐隐去,直到如一缕蒸气一样飘散在空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狭窄的地道,一个中年人正把地上的年轻男子捆绑起来。

年轻男子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鼻梁高挺,额头上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

“是李旦!”

amy紧张地抓住了陈洁的手。

画面持续,那个中年人转身,伸出手按住了通道墙壁上的一个凹槽。石墙上缓缓露出了一个三尺高的门洞。两人眼看着昏迷的李旦被拖了进去。

蒂娜小姐这时无声地走过来,爱怜地抚摸了一下amy的头发。轻轻地对她说了几句话。

amy脸上带着疑惑,但还是翻译给了陈洁:

“小姐说,只有两件事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出生和死亡。人们不喜欢谈论后者,想要努力的避开它,可是普通人的生活正是因为生命有限才变得更加精彩而值得记忆,李旦正在经历这样的奇妙时刻。”

陈洁马上握住了蒂娜小姐柔滑而冰凉的手,急声问道:

“您是说他会死?”

蒂娜小姐微微笑了一下,指向上方。

这时,天顶上的画面里,李旦正独自身处在一间空荡荡地屋子里。可以看到,周围并没有窗,也没有灯,但屋子里非常明亮。

他的腿缓缓地动着,虽然还没有睁开眼睛,但似乎已经快醒了。李旦渐渐地把身体蜷缩起来,像是在母亲子宫内的婴儿。嘴唇也轻轻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随后画面渐渐变淡,直至完全消失,又恢复成原来的油画。

此刻,李旦正处在一个美妙的梦里。自己好像还是一个婴儿,父母正坐在自己的小床边笑着说话。母亲对父亲说:

“旦儿将来娶了媳妇,我要给他带孩子,你必须帮我。”

面部有些模糊的父亲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盼着这一天,可我父亲托梦说,孩子将来可能会独身一人,不知道他会不会结婚,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他能健康长大。”

“做个梦也当真,我就不信!而且我会把家里传下来的那串玉传给儿子,他未来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了,就去找个漂亮媳妇,生两个,不,三个孩子。”

说完,母亲低头在李旦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感觉到母亲温柔的嘴唇,李旦马上睁开了眼睛,可是,眼前却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父母的影子。

他动了一下,才发现手脚都被绑着。这时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被人打晕了。周围黑洞洞地空间里,连空气都是静止的,但庆幸地是,袭击自己的人好像不在这里。

奋力蜷起身体,李旦的手指摸到藏在鞋内的刀片,这个习惯还是当年老崔告诉自己的。

他说,咱们当兵的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一个好的战士不是看你枪法怎么样,刀是不是玩的好,也不是看你的身手和侦察能力,最重要的是求生。在一个任务里,活下来的就是胜利者。

10秒钟后,恢复了自由的李旦站起身来。伸手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只三厘米长的微型手电和那串黄玉手珠。刚才在下洞前,他神差鬼使般把玉珠从铁板上取下来,还贴身放好,也许是母亲在冥冥之中提醒自己吧。

在银色手电光扫描下,这处空间的全貌已经印在脑海里。他径直向右前方走去,那面墙上有一朵彼岸花,虽然是阴刻,但李旦已经对这种图案极度敏感。

手按住凹槽,一个洞口无声地出现了。里面没有什么气味。伸脚在入口处探了探,感觉地面很坚实,应该是没有机关。

迈步进入,手电光一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中堂画!

手电光下,中堂两边的条幅上,字清晰可辨:

“寂寥虚境里,何处觅长生”。

这里明显是和郑琪来过的死亡空间。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地下有两处死亡空间?

回想到之前,随行的几人突然消失又出现,特别是那只神出鬼没的手。李旦猜想,也许之前他们进入的根本不是死亡空间。是那只手把他们带入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地下设计的诡异程度几乎赶上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但直到看见那面诡异的镜子,脚下没有出现任何机关。

他停下来,静静聆听着,周围非常安静,除了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完全没有听到上次遇到的哭声

郑琪提醒过自己,不要去看那面镜子,否则有可能会被永远留在虚无空间。可是,房间内除了这幅中堂什么都没有,探了一圈,李旦也没能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再次仔细端详条幅和中堂画,似乎,只能从这里找突破口了。

下意识地,他摸了一下右腕上的黄玉串。心里回想着刚才在梦中母亲的话,心里稍稍有了一点慰藉,也许它真的能保佑自己吧。

站到镜子的侧面,李旦把手电光照向了镜子。再看对面的墙壁,完全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光斑,光竟然被镜子吸收了!

或者说,镜子本来就是通往另一个地方,根本不会反光。

即便李旦没有正面对视镜子。视线里,红色的雨伞的一角还是缓缓地伸出镜面。也许,马上就要面对那个黑色长发包裹着的头颅了。

李旦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右手握紧了匕首。

也许是1秒钟,也许是一分钟,在屏息等待的那一刻里,人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

随着大半个雨伞伸出镜面,没有想象中的黑色长发!

半张苍白的脸从镜子里凸出,像童年斑驳记忆里从石板上浮凸出来的糖人,那层近似透明的皮肤似乎一碰就会破碎。

“我们最终还是见面了。”

这张脸发出了类似变声器的干哑声音,嘴唇却并未因发声而张开,反而紧紧地闭着,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向一边。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不是正常的人声,李旦还是从那戏谑而扭曲的面容里辨认出,这是上官杰的脸。

“当然是拜你所赐,不是因为你的刀,是你那狗屁的身世。”

上官杰的脸此刻如一个发育不全的蛋壳,光洁处几乎可以透过光线,扭曲处却让人不忍去看。

“你应该记得,从酒吧抱回的黑衣女孩。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当然,不是因为你是好人,而是因为她叫呢喃。她是陈洁的卧底,而陈洁一直在护着你。”

“可笑的是,我和呢喃是青梅竹马。叔叔安排我去接应她时,我才发现她已经被下毒了,拿到那本笔记后就会死。

叔叔知道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留恋啊!可还是做了。

我除了和她一起死,还有别的选择吗?

红尘多少有情人,世上满眼无奈事,时光不停转,伊人永相忆……

上官杰似唱似叹的声音穿过李旦的耳膜,让他恍惚间生出一种人生无常的悲意。

这首歌,母亲在世时也经常哼唱。她说是父亲当年很喜欢。李旦记得,每次最后一句“有情平地起风波,无情苍天知我意”唱完,母亲都会长时间看着窗户发呆。

“姐姐说,这是家族的命运,我们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使命而存在。我现在才明白!”

说完这句话,上官杰的脸开始剧烈颤动,皮肤渐渐裂开,一个黄白相间的蛇头突然探了出来。

在它吐出蓝色信子的瞬间,李旦已经注意到那正在碎裂的脸快速出现的变化。上官杰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郑琪那张冷静而白皙的脸。

片刻之后,陈洁和善而姣好的面容出现了。之后,又隐去。最后,古堡里的黑衣女子那张圣洁而绝美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李旦强忍着内心的纠结,匕首快速划出。

这条两米多长的蛇,瞬间被锋利的刀刃切下了头。看着仍在扭动的蛇身和张着嘴的蛇头,李旦没有丝毫放松,狠狠地抬脚踩踏上去。不知道踩了多久,蛇已经完全变成了肉泥,小指长的骨刺像吃剩的鱼骨一样散落在地上。

奇怪的是,李旦没有感受到一丝快意。心反而一直在隐隐地抽痛。在他的潜意识里,总感觉被杀死的不是蛇,而是上官杰、郑琪、陈洁,甚至是蒂娜小姐。他大口喘着气,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借着手电光,环顾四周,红色的雨伞撑开着落在脚边。伸手拿起来,很轻,是油纸做的,试了一下,开合自如,和普通雨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伞的手柄上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有烫刻出来的两行字:竦听荒鸡偏阒寂,起看星斗正阑干。

李旦记得,这是鲁迅辛亥杂诗里的句子。也就是说,这伞和屋子里的其他东西不是一个年代的,应该是后进来的。至于,为什么会进入镜子,而且还收纳了上官杰这些本来已经死去的人,他完全想不明白。

再看中堂画,正中间的那面镜子已经消失。它原来所处的位置上一株腊梅凌寒绽放。仔细看,主干上黄色的梅花分成了四枝,左边一条树干又向外伸出,上面又伸出三个小枝杈,上面同样是黄花带雪。

他向后退了两步,再看,梅花的枝杈明显排列成北斗的样子。忍不住说脱口而出:

“怎么会是七星古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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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郑琪失踪

李旦记得,在杭州灵峰掬月亭附近有一处七星古梅。相传是清朝时,附近庙里的僧人种植的。七株腊梅排列成北斗七星,所以被称为七星古梅。

“没错,是七星古梅!”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李旦感受到一丝惊喜,是郑琪。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敲边通道的石壁后,她发现了那个入口,一路摸索,才找到了这里。

“可杭州的七星古梅是七棵树,这画上只有一棵。”

李旦转脸说道。

“原来掬月亭边确实有七棵梅树,可到民国,最大的一株不在了。具体是枯死了,还是被挖走了,没有人知道。现在看到的七星古梅里,有一棵是后来补种的。”

“难道这幅画上的就是那棵失踪的?”

李旦说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眼前的只是一幅画,而杭州的七星古梅他是亲眼见过的,是活生生的树。

“也许只喜欢就画下来了。”

“不对,出现在这里自然不简单,应该是有所指。”

李旦忽然想到,在这处死亡空间里最诡异的就是那面镜子了,而镜子消失后出现了这幅画,它的存在一定是有意义的,难道说是一种暗示?

“这里没有树却有画,那是不是说,掬月亭那边有画却没有树?”

郑琪感觉已经摸到了这幅画的关键。

“有道理,我们应该到杭州走一趟。”

嗡嗡,手机传来的震动让李旦刚刚放松的神经有紧张起来。

打开,只有四个字:

“马上离开”

发送时间依然是8月14日11点33分!

而此刻时间显示是8月14日11点30分。

不知道3分钟后会发生什么,但一定是危险,难以预料的危险!

连续的几次短信示警,已经让李旦对那个未来的发信人产生了无条件的信赖。

李旦马上对着郑琪吼道:“快出去,跑!”

意识到危险的郑琪刚迈出脚步又马上停下来问道“你呢?”

“快走!没时间了,我找到汤圆马上就出去,快啊!”此时,李旦已经有些抓狂。

“好!”

郑琪答应着,却快步走了过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李旦开始有些意外,但也许这就是生离死别!

强行压制着心底的焦虑,忍了几秒钟后,他使劲把她推出去。大喊道:

“跑!”

话音刚落,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景物很快模糊,直到变成黑色。结束了!

这一生似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没有机会了,没想到危险来如此突然。

不知道郑琪是不是有机会逃出去,这是李旦脑海中最后的牵挂。

此刻,铁云奶奶家的大杨树下。一个身材微胖眼镜男,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陌生的院落和身边粗大的树干,忍不住嘟哝着:

“这守魂花真不是闹着玩的,比tnt还牛逼!”

“我这是被炸飞了?”

“对了,刘诺呢?”

汤圆挣扎了一下,想坐起身来,看看刘诺是不是也落在了这附近。他记得,在刘诺的鲜血滴在守魂花上的瞬间,巨大的爆炸所引发的气浪像10级台风一样劈头盖脸地冲过来。

当时,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能让刘诺受伤。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扑,把刘诺护在了身下。

在昏迷之前,他隐约听到刘诺说了一句:

“你是个好人。”

当时,他还有些飘飘然。第一次英雄救美就被心仪的女孩夸了,这感觉真是比吃糖还甜。

可这时回想起来,那时刘诺的声音似乎根本不是从身下的躯体上传来的,缥缈而干哑,倒是有点像地下遇到的那只人皮灯笼。

起身的时候,突然感觉腿部根本使不上劲儿。打眼一看,才发现右腿上竟然打着夹板。难道是刘诺给自己包扎后,又背到这里的?

不对啊,腿上的夹板明显是医疗专用的。虽然裹着厚厚的绷带,但从分量上能感觉到里面是上了石膏的,仓促间刘诺不可能做的这么周全。

他扯开嗓子大喊:

“刘诺,刘诺,刘诺!”

没有回应,再喊,头上扑棱一声!抬头看去,正上方,大杨树上一段光洁的枝干上,一只半米高的猫头鹰正转动着圆圆的眼睛盯着自己,似乎是被喊声惹恼了。这么大的鸟,汤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吆喝:“谁在里面?”

来人正是怀忠舅舅。李旦他们下去后,老人不放心,就一直蹲在院子里干等着。看到民警把一个身上有血的女子抬出来,他的心揪得更紧了。李旦虽然是外甥,却是长房留下的独苗,这要是有个好歹,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啊。

这条地道,老辈人都说是连着阴间,进去了就活不成。但也正因为此地能沟通阴阳,先祖才选在这里建宅,可是除了他们这些偏房不断开枝散叶,长房人丁一直都不旺。

老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悄悄跟他说过,这个院子阴气重,不养人。但阴气溢出后,又与村里原来的地火相互结合,所以相距10丈以外的人家都得了好处。

怀忠舅舅是个实心眼,他觉得,这是老祖牺牲了长房成就他们这些人。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和长房走的非常近,不断过来帮把手。这样,他心里就会舒服一点儿。

连抽了两根儿烟后,老人最终才下定决心:得跟下去看看。

正在这时,后院忽然传出的叫喊声。把他惊了一个愣怔。心里说,铁云大姑去世多年了,除了自己每个月进去打扫一下,这院子里怎么会有人?

推开门,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完全没见过,这是谁?

“大爷,这是哪儿?”

“英杨口啊,你是谁啊”

“啊,阴阳口?”

“不是阴阳口,那是解放前的老叫法,现在叫英杨口,英雄的英,杨树的杨!”

“太好了,我兄弟就是这儿的,叫李旦,您认识吗!”

汤圆忽然感到一股暖意,心想还是兄弟亲啊,原来自己是被李旦救了。

“你认识旦儿啊。”

老人放下戒备,厚道地笑着走了过来。

正在这时,水井那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像是闷雷滚过。紧接着,一股白色的水柱冲天而起,把水井上的辘轳都冲垮了。

汤圆和怀忠舅舅惊得目瞪口呆,这口井怎么变成喷泉了?难道是要地震。这时,半米高的水桶也飞了出来。

随后,一条瘦长的黑影被水柱拥出井口,滚落在两米外,水这才渐渐停止喷涌,回落下去。

“旦啊!”

汤圆还没有看清楚地上的人,怀忠舅舅已经哭叫着扑过去。手捧着李旦苍白的脸,老泪纵横。

“大爷,别哭,赶紧掐他人中。”汤圆一边爬一边大喊。

李旦感觉到脸上的疼痛,轻呼了一声。

“好了!”

“活了!”

怀忠舅舅和汤圆一老一少,同时惊喜地大叫。

睁开眼睛的李旦,看到怀忠舅舅挂着眼泪的笑脸有些犯迷糊,自己怎么出来的,难道11点33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坐起身来,才发现趴在地上抬头看着自己的汤圆。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涌上心头,眼眶里已经含了泪。

汤圆此时也高兴地想喊想跳,可惜腿动不了。虽然并不知道李旦是怎么救自己的,但看着他被井水冲出来昏迷不醒,他知道,李旦为了自己一定经历了极其危险的事情。

看着一地的泥泞,李旦招呼怀忠舅舅把汤圆扶到自己背上。

回到前院。倪小青和另外一位民警正站在院子里,树下躺着一个穿警服的人,脸上盖了件白衬衣。

和民警交谈后,李旦才知道赵警官为了救自己而惨死。他对着遗体默默鞠了三个躬。然后转身看向倪小青:“郑琪呢?”

倪小青似乎是因为赵警官的死受了些刺激。此刻人有点木木的,愣愣地看了看周围才缓过神来,慢吞吞地说道:“她不是下去找你了吗?”

李旦的脑袋轰地一声,一股热血直灌头顶。郑琪没出来!

自己不是叫她先走吗?

他极力搜索者记忆。模糊的印象中,她郑琪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又返回身来抱住了自己。

再之后呢

除了脖子上突然一点刺疼,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郑琪,一定是她偷偷给自己注射了麻醉剂!可是自己活着出来了,她却没了影子,她这是为了救自己啊!

之前在两人一起看七星古梅时,李旦还曾想过,郑琪的心里只有《洛神赋图》一个目标。如果到杭州能够找到画,自己和她的交往就可以终止了,毕竟画是她家里祖传的,李旦并不想占为己有。

可现在看来,自己的想当然,有些冷血了!

他转身冲进屋子,地洞口还敞开着。

下台阶,钻通道,很快到第一个房间。再下到蓄水池,此刻水面已经涨到下巴。

借着手电光,他看到了一具漂浮的尸体。游近了,才发现是个男人,竟然是1904室的那个画家。郑琪的前夫怎么会死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李旦又爬进连接水井的通道,没有郑琪的影子!

深吸了一口气,他直接潜入井中,摸遍了井壁和井底粘滑的石头,没有任何发现。

钻出水面时,李旦才猛地想起,自己最后和郑琪见面的地方是在死亡空间。

刚才的横冲直撞,是有些昏头了。

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呢

好像是被人打晕了,从一个封闭的空间进入的。入口应该就在这个通道里。

他摸索着湿冷的墙壁,找了一遍又一遍,却没能发现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难道死亡空间已经带着郑琪凭空消失了,可怎么解释自己从井水了冒出来呢?

李旦拖着老钱的尸体回到地面时,大家都沉默了。倪小青像变了个人似的,坚持要送汤圆回北京。

临上车前,汤圆拍着李旦的手说:“兄弟,郑琪的事儿是我对不住你!”

随后的三天里,李旦每天都下去两次,一次就要呆四五个小时,可惜,一无所获。

郑琪和死亡空间一起蒸发了!

第三天下午,刘诺来了,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刻意安慰李旦。反而很肯定的说:

“她不会有事的。”

说话时,脸上还一直挂着浅浅地笑。

李旦再一次感觉到那种温暖和安定。刘诺变了,眼前的人完全是一个新的刘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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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孪生姐姐的心机

李旦是和刘诺同车回到北京的。经过一路交谈,对眼前的这个女孩,他已经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其实李旦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并没有主动问,他感觉即便是人皮灯笼替换了刘诺,对汤圆、对眼前的刘诺都是一件好事。

但刘诺却没有隐藏,她看着李旦的眼睛说道:

“确切地说,我不是你所认识的刘诺。但是,我也叫刘诺,是她的孪生妹妹。在地宫那次,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从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她一直都是笑着的,直到在三环路上分手,甜美的笑容里始终纯净如初。

李旦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的新生命而发自内心的高兴。

“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姐妹俩从一出生起就背上了特殊的命运。很小的时候,我俩一直很亲密,穿一样的衣服,用同样的餐具,甚至牙刷也是一模一样的。

从上学开始,我和她都逐渐知道了一个残酷的真相。那就是,到14岁的时候,我们两人必须有一个牺牲,做成人皮灯笼,在地下经历漫长的恐惧与孤独。”

“因为千年的祖训,家族在这件事情上不会有任何让步。但毕竟已经是现代了,他们也提出,谁做牺牲可以用才艺来决定,谁的才艺出色,谁就有机会留在世上。

姐姐从小就喜欢画画,用她的话说,一支画笔在手,万事万物都有了掌控。而我从懂事起就爱上了小提琴,那种如泣如诉,像是有人在你耳边轻声呢喃,也是我童年里最好的伙伴。”

“虽然我并不希望姐姐去做牺牲,但因为酷爱,每天还是拼命练琴。在14岁生日之前,我准备了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这首曲子,以迎接最后的考核。我觉得,曲子中的悲叹曲折一如我们姐妹的命运。”

在考核的前一天,姐姐拿来一张黑胶送给我。她说这是最后一份礼物,我的琴比她的画出色,她肯定是那个必死的人。我们姐妹还抱头痛哭了一场。

黑胶是柯刚的《流浪者之歌》,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你知道,这首曲子在萨拉萨蒂之后,没有人比柯刚技巧更完美。

一直都想亲耳聆听到真实的录音,此刻已经拿在手上了。我如获至宝地听了一遍又一遍。其中,有两小节与我之前学的版本有些不同,我当时想,也许是我的乐谱有问题吧,大师肯定是不会错的。

第二天,在家人面前,姐姐现场绘制了一副仕女图,虽然人物的脸有些刻板,却也中规中矩。接下来,大家都静静地等着我的演奏。

深吸了一口气,我按照听了一夜的黑胶版本开始演奏。可是,刚拉到两分钟,就被我的三叔叫停了。他是音乐学院的老师,也是教我从小拉琴的人。

那一刻,屋子里的空气都冻住了。但他长叹了一口气后,还是说道;

“前面的两小节你的音准出了问题。”

我知道自己的演奏和生命一起结束了。那一刻,周围的人都面色沉重,其实,如果不是家族的规矩,没有人愿意看着一个花季少女去承受这样的残酷。

当时,姐姐马上扑过来抱着我大哭,并大声喊着她愿意替我。然而,在我被带出房间的那一刻,才发现她的脸上根本没有泪。我知道,自己被骗了,是那张黑胶出了问题。

说实话,对于自己的命运,我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姐姐年长,应该把她留下。可看到姐姐不经意间露出的得意之色,我心里还是非常难受。这就是我的亲姐姐啊,她什么时候开始,变如此冷血!?

在黑暗的地宫里,我的一丝意识一直留在她的脑海里。经过这十多年的所见所闻,我知道她的心灵已经被扭曲了。

不论是与上官虹结交,还是与元青相处,她都是带着目的。你应该记得,上官虹身边的那张纸,其实上面的那首诗就是她写的。

从上官虹那里得到了《洛神赋图》的秘密后,她相信可以上报家族然后去获取。这样的话,上官虹只能死,而这首诗就是她的命门。

当年,上官婉儿为了维持自己的政治地位,大力笼络一批有才情的文人,甚至不惜出卖色相。其中宋之问就是她众多情人之一。

最关键的是,上官虹家这一系其实是上官婉儿和宋之问偷情留下的后代。这首诗本质上就是宋之问当年写给情人的家书而已。

上官虹看到这首诗和口红印时,就明白了自己家的这些丑事已经被人知道了。她本来就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羞怒之下就在姐姐面前结束了生命。

可惜,姐姐没有想到,上官虹也只是其家族的一个棋子而已。

她半夜里在河边唱歌,并非是凭吊上官虹。真实的目的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她从上官虹那里了解到你和《洛神赋图》的关系,一直想接近你。包括后来和元青的交往,这些都是她的精心策划。

“她的病也是假的?”李旦问道。

“你猜对了,之前她告诉别人的话,都是编的。我们家族女孩一般都是双生,一个献祭,另一个会很长寿。但是,她没有想到假戏真做时引发了爆炸。

其实,守魂花是一种身体微量元素结合地宫环境产生的特殊结晶,遇到铁元素时就会爆炸,这点是她不知道的。”

“爆炸的瞬间,她就死了,而我的意识保护了这具身体,也成为了它的主人。”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李旦走到自己门前,又下意识地转身,想去敲1904室的门。可忽然想到,郑琪已经不在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临别时,他也问了郑琪的事情,但刘诺笑而不答,最后只说:

“有缘自然会再相见。”

默默地点了支烟,他拨通了虎哥的手机。

这么久没有见面,主要还是因为毛毛的事情。

那种略带敌意的眼神总让李旦感觉不舒服。

但自己面临危险时,虎哥专门打电话提醒他提防之前的刘诺,回来了,得报个平安。

“你回来了?”

“这会儿有时间吗?”

虎哥一接电话就有点急。

“随时可以过去,你在局里?

是接了什么案子?”

“不是我,是毛毛!”

“最近,她在一家临终看护中心做义工,今天有个老人去世了。家属非说是毛毛惹他生气才死的,这不是冤枉好人吗!”

你也知道,毛毛只是个心地善良的农村姑娘。如果说做事不够漂亮,那有可能,可故意去气一个快死的老人,这事她绝对做不出来。

你等着就行,我马上去接你。”

听得出,虎哥是生真气了,话一下子多了起来。

李旦的心里却是一动,他想起了给毛毛移植角膜的那个黑衣女孩,上官杰说过,她叫呢喃,是陈洁安置在上官家族的卧底。

可毛毛复明后,那种眼神总让李旦有种错觉,眼前的不是毛毛,而是呢喃。

半小时后,虎哥的车到了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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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奇怪的临终看护中心

这是一家公益性私人医疗中心。正如虎哥所说,这里主要的病人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心脏病、癌症、半身不遂、重度痴呆,每个病床上的老人都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其实,送老人来这里之前,子女们都清楚地知道,这里就是父母的人生终点。成立几年来,没有一个病人是走着或者坐轮椅出去的。无一例外,老人们都在这里的病床上燃尽了最后一点生命的火星。

从大门走进来时,李旦就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在其他医院,病人疼痛时的叫喊都是声嘶力竭的,而这里有的只是一些有气无力的哼哼。

走廊里看不到一个走动的病人,从一些开着门的病房可以看到,一些老人麻木地躺在病床上,脸上和身边都是各种管子。

医院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的左手。对面是一个略显空旷的小厅,墙上挂着一台40寸的电视,正在播放一部叫《倒霉熊》的动画片。电视前的十几把椅子都空着,这应该是给病人们准备的,但实际上没有一个病人能够坐在这里观看。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能听到一个女人语速很快的说着什么。其中,还不断夹杂着一些叫骂。

虎哥推门就走了进去。见到身穿警服的他,屋里立刻安静下来。跟进来的李旦一眼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毛毛,她一身蓝色的护工服,头发掖在一次性护士帽里。见到虎哥和自己,她没有开口,也没有移动一下身体,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

毛毛的对面,两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妇女正叉着腰虎视眈眈。医院的负责人穿着一身过气的西装,呆坐在办公桌边,手里紧紧地握着一个白瓷茶杯,好像是在取暖,又像看戏看到精彩之处自然流露出些许紧张。

虎哥开口询问时,他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是场误会,误会!”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转脸对着他大吼一声:

“人都被她气死了,误会个屁!”

虎哥上前几步,把毛毛拦在身后,沉声询问情况。两个妇女开始气愤地絮叨起来。

原来,死去的是他们的公公。一位身患老年痴呆症的八旬老人。他已经在这家中心住了半年多,之前虽然经常昏迷,但都挺过来了。三天前,毛毛开始接手照顾这位老人。

事情也巧,今天下午两点刚过,老人突然剧烈咳嗽,之后很快就昏死过去。毛毛赶紧检查他的心跳和呼吸,却已经没有了。确认人已经死了,就跟眼前的这位中心主任做了汇报。

这两个儿媳妇接到主任的电话后立刻赶来,把毛毛围起来张口就骂。硬说是毛毛把老人害死了。

其实,她们除了送老人过来,已经有六个多月都没有在医院露过面了,而且之所以送老人过来,只有一个原因,这里住院免费。

看毛毛是个农村姑娘,她们想拿她出口气,骂几句走走过场。可毛毛却没有直接受着,当即开口回击,大声说这两个女人无非是想在人前表现一下虚伪的孝心,其实都是没有心肝的东西。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两个妇女开始大闹,直到被请进办公室,一下午都没停过嘴。而毛毛说完后干脆闭着嘴,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她们表演。中心主任这才根据毛毛应聘义工时填写的电话,打给了虎哥。

此刻,虎哥虽然气愤难当,心里却有些为难。他从来都不会拿着警察身份来吓唬人。有事说事,有理讲理,这是他一贯的原则。可今天,面对着两个蛮不讲理的妇女。他几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旦上前一步,冷着脸对两个妇女开口道:

“先停下,我们来调查你父亲的死因,现在就需要送去尸检,因为要解剖,你们俩,谁可以签字?”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两个妇女更是面面相觑。最终,一个年纪大点的口气缓和地向着李旦商量道:

“老爹这么大年纪了,人已经去世了,再动遗体不太好吧。”

“我们是接到报警才赶过来的,说是你们家属怀疑老人的死因,所以必须解剖,这是按程序办事,谁来签字?”

他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两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后,相互拉扯着出了门。李旦知道她们要私下去合计一下,干脆朝门外喊了一句:

“一分钟后给我个答复,要么,我们就直接把遗体拉走。”

还没等他转回脸来,其中一个已经抢着说道:

“警察同志,求你通融通融,老父亲本来就有病,也是80多岁的人了,我们不怪医院,也不怪护士了,最好不要要解剖,您说行不行?”

另一个也是一脸的期期艾艾跟着不住地点头。

李旦沉吟了一分钟,才冷声说道:

“报案不是儿戏,我们得回去向领导汇报后才能定,你们先回家等消息。”

看着两个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身后的虎哥走过来,紧紧地捏着李旦的肩膀,轻声道:“还是你行!”

车到虎哥家楼下时,坐在后面的毛毛先下了车,头都没回地进了单元门。

虎哥叹了口气,接过李旦递过来的烟默默吸了起来。

李旦本来想说一下呢喃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而换了个话题道:

“毛毛怎么会去这个中心做义工,看起来,这里环境不是很好。”

“是她自己在医院检查眼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个劲儿鼓动着她去。回来后,她跟我说想去试试。

我当时觉得,这是做好事,也没拦着,没想到遇上这么档子事儿!”

“我总觉着这个中心有点怪,不收费做公益还可以理解,可你看,咱们进去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个医生都没看到,难道都是靠义工撑着?”

虎哥也瞪大了眼睛,确实是这么回事!

进去时,他也看到了不少住院的老人,还有几位和毛毛一样穿着的护士,应该也是义工。而且那个老人出现危急情况时,身边只有毛毛一个人在忙,怎么会没有医生参与抢救呢?

“最奇怪的是,办公室里的挂着一副字,我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就在那个主任的办公桌对面墙上。”

“写的什么?”虎哥刚才注意力在毛毛身上,还真没去看。

“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刻录!”

“我觉得,这不像是医院里应该出现的。最关键的是,这句话我在胡纯写的那本《lifegoeson》的书里就看到过,还被当做了第三章的大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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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她身上有六种人格

胡纯的实验是通过一只猫来实现的。

他记录道,在实验人员的大声呵斥下,猫马上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电脑通过电极对猫的大脑进行同步扫描发现:猫在接收到人的声波后,脑中的一片区域出现了多点位的快速闪动,随后就出现了这种行为。

也就是说,人的意识通过物理化的声音触达猫的神经系统,系统内的细胞甚至更小的微粒在声波的作用下快速移动,从而将人的情绪进行翻译,重新组合成猫的意识,再通过神经传导到其全身的肌肉和血液。最终完成了蜷缩的动作。

通过实验,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人的意识与力、热、光、质量、电荷、速度等物理性质是完全一样的。简单来说,人和动物的主观意识体验只不过是人脑中发生的物理现象,是可以被刻录、复制和干扰的。”

“这是经验主义,照他这么说,那石头不也会有感情吗?”

虎哥吐了口烟,质疑道。

其实,早在加州学习时,李旦就看到过阿瑟·爱丁顿爵士在这方面的论述。

他说:科学对于物理世界的内在本质一无所知,只研究了其结构和行为。也就是说,精神才是物理结构的内在本质,后者只是主体内心体验的外在表现而已。

对这些论述,李旦当时只是当做唯心主义的奇谈怪论而已。可对照胡纯的解释,他有了一些明悟,也许可以做这样的假设:

精神与物质一样,都是可以无限微观化的结构。每个细胞、甚至组成细胞的分子、原子及更小的粒子,都有着独立的精神。

而这些微粒又组成了人、动物、植物,以及世界万物。在肉眼可见的物质化世界里,人和动物的精神,我们可以通过脑部的翻译理解。而其他物质,比如石头、树、河流、海洋,我们则暂时无法理解。

这些想法,李旦并没有说出来,他觉得需要找个时间好好研究一下。经历了迷楼、死亡空间、甚至是刘诺和毛毛的变化后,他觉得有些事情绝非是想当然可以解释的。

而且,青春永驻的蒂娜小姐,能够进入别人梦境的陈洁,以及那副神秘的《洛神赋图》,这些都不是李旦现在所掌握的知识所能解读的。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是虎哥的手机响了。

疑惑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他顿了顿,还是接了起来。随后,整整十分多钟的通话过程中,虎哥只是偶尔应一声:

“嗯!”

“哦!”

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直到挂了电话,才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双眼透过风挡玻璃,盯着单元门发起了呆。

“有事儿?”

李旦的话让他一愣,抿了一下嘴唇才说道:

“是毛毛检查眼睛的那家医院的一个大夫。”

“是角膜有什么问题?”

“哎!不是眼科的,是个精神科大夫。他说,眼科的同事在做检查时发现毛毛的精神不太稳定,就把他叫去会诊。他通过与毛毛的沟通,初步认定毛毛患有多重人格症。”

李旦没有说话,这与自己之前的感觉是一致的。

“他让我明天上午带毛毛到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

李旦正在犹豫是不是要一起去,虎哥看了他一眼道:

“处理做这些事情,你比我强,一起去吧?”

第二天早上九点,李旦赶到位这家大医院时,虎哥和毛毛已经并肩站在门诊楼的台阶上。

来到精神科诊室,一位年轻的高个子医生热情地与三人打了招呼。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毕业于国内一所著名的医科大学,还在霍普金斯大学进修了两年。在这家医院的门诊已经从业五年多,主攻方向是多样性内在人格的梳理与重建。

虽然这段介绍很隐晦,李旦心里在想,他的专业其实就是多重人格或者说是精神分裂。

这位医生非常敏锐地看到了李旦脸上的表情,马上笑着说:

“抱歉,可能我说的不太清楚,内在人格多样性和人们平常说的精神分裂完全是两码事。我打个比方,人的大脑就像一台电脑,在没有出现故障时,它从外界接收信息后都会做出正常的反应。

而患了精神分裂的病人,就像是一台出现故障的电脑,你明明输入了11,电脑却没有去计算而是出现了黑屏,这是因为电脑的防御系统误认为受到了病毒攻击。

也就是说,在精神分裂症患者眼里,世界和一般人可能完全不一样。一个咖啡勺,可能被看做匕首,一只猫可能被看成妖怪。

而多样化人格在医学上称为did,其每个内在人格都是正常的,和一般人没有区别。”

看得出来,他的解释并没有让虎哥放下心来,依然是眉头紧锁。而毛毛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倒是像个局外人似的,四下打量着诊室的设备和环境。

诊室分为两部分,医生带毛毛进了里间,在她的头部的皮肤上贴了一些圆形的电极。李旦则和虎哥留在外间,站在医生助手的背后看着显示器屏幕。

医生开始和毛毛对话。因为关着隔音门,完全听不到谈话的内容。但显示器上的毛毛开始露出忸怩的模样,两只手不断地相互搓着,和当初第一次在那个农村小院子里见到时一模一样。

李旦不知道医生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信这才是毛毛自己,那个淳朴可爱的农村姑娘。

这时,画面里的毛毛在医生的示意下站了起来,同时,两只手也向前伸开,刚迈出一步,脚就碰到了一把椅子,险些摔倒。医生马上站起身来扶着她慢慢坐回椅子上。

很明显,此刻的毛毛什么也看不到,可她移植角膜后视力一直是正常的啊!虎哥的手不禁紧紧地握了起来。

医生又接着和毛毛谈话,几分钟后,毛毛笑了起来。可这笑容看起来有点冷,尤其是通过显示器,那笑容无奈而又凄凉,还带着几分不屑。李旦瞬间又想起了那个黑衣女子呢喃。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在医生的引导下,毛毛的状态又出现了几次变化。每一次都是完全不同的状态,显示出她的后几种人格是李旦和虎哥所完全没有见过的。但从她的面部和手部的动作细节上可以看出来,那是老年人才会有的。

检查结束时,医生请毛毛先到走廊里等一下。关上门后才在办公桌前坐下,面色郑重说道:

“根据这次检查,患者身上共发现六种独立人格!前两个都是年轻女性,其中一位盲人是她的主人格,但隐藏的比较深,经常被另外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年轻女性人格所压制。

后四个人格目前还不会经常性显现,其中有三位是老年女性。最后一位是老年男性,而且患有严重的阿尔茨海默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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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人格吞噬是进化优势?

“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说,我想知道最近,在崔小姐(毛毛)的生活中,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变故?对不起,我这样问主要是发现她身上的后四个人格还不是太稳定,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医生扶了一下眼镜,和气地对虎哥说道。

虎哥凝神想了一下说道:

“基本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要说变化,她从10天前开始在一家医院做义工,昨天还还出了点麻烦。”

“能说一下是哪家吗?”医生追问道。

“就在四环路北那座灰色的三层小楼里,算是一家临终看护中心吧。”

“啊?呵呵,我知道,我知道。”医生惊呼了一声后又急忙笑着掩饰了一下。

李旦发现了他的异常,问道:

“请问,那儿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没有,那里的负责人苟主任以前是我的同事,也是精神科大夫,而且医术很高明,不过……!”

他的欲言又止让虎哥有所警觉,马上说道:

“你知道,我虽然是病人家属,但也是人民警察,如果那里真有什么问题,我会深入调查!”

“您误会了,其实我刚进医院时,苟主任就是我们科室的领导。他对多样性人格非常有研究,很多论文都在国外发表,可以说是位医学奇才。可就是对专业太过痴迷。

他经常到住院区的重症病房,对那里的病人进行检查。这些病人本来与精神科没什么关系。后来,有几位病人去世,家属就认为是苟主任的责任,而且那几位家属也是有身份的。院里没办法只好忍痛把他开除了,几年前我听说他开了这家公益性机构。”

“问个问题,我在那儿没看到一位医生,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李旦问道。

“这个,这个,怎么说呢……”医生有些犹豫。但想到,面对的是警察,也没有敢隐瞒自己的想法,最后还是说出了知道的情况。

据他讲,苟主任为人比较怪,在医院人缘不算太好。但他学术上是非常有口碑的。因此,这家医疗中心刚成立时,还是有不少年轻大夫愿意去那里义务接诊。但后来他们发现,中心里的病人死亡率太高,一般的入院两三个月就去世了,极少数能熬过半年。

虽然,来的患者都是身患有各种重病的老人,但这样高的死亡率还是有点吓人。后来就有人传说,这座小楼解放前是一所教会的孤儿院,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表面来说,多数医生都是无神论者。但也架不住心里别扭,渐渐地就没有医生再上门了。

最吸引李旦的一点是,医生说这几年一直有苟主任那边的义工在医院里拉人。而且,都是在精神科这边找目标。一些确诊有多重人格症的患者被拉去做了义工。他最后还特别强调,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自己并没有碰上过。

因为担心毛毛,虎哥又向医生请教多重人格的问题。

医生这才缓了一口气,介绍说:did也就是多重人格,之前是一直不被正统的医学体系所承认的。大概在10年前,国外的几位专家策划了一个特别的实验。并通过这个实验,最终证明did并非空想,而是与精神分裂症完全不同的一种病症。不但会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和健康,甚至可能给社会带来不安定因素。

参与实验的人员被分为两组:一组是确认的多重人格症患者,另外一组是模仿他们的普通人。专家们通过电脑对两组人员的脑部进行了功能性扫描,以此来判断患者主人格以外的其他角色人格到底是患者的一种想象,还是真实存在于神经系统内。

结果,专家们惊讶地发现,有多重人格症的患者在切换体内人格时,脑部特定区域会出现明显电子扰动。而模仿组完全没有。也就是说,多重人格患者脑部有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通过对这个开关进行操作,可以实现不同人格的出现和体验,而一般人是完全没有的。

目前,国际医学界还无法找到这种病的发病原因。有一种理论认为它是人类自身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也许是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进化方向。

一小时后,看着毛毛走进单元门后,虎哥并没有下车。

他调转车头开向看护中心。虽然没有和李旦交流,但他相信两人心里的想法是一致的,这个苟主任和他的看护中心绝对有问题。

看到李旦和虎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安坐在椅子上的苟主任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他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虎哥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开口问道:

“你知道小崔她患有多重人格症?”

苟主任右手端起手边的白瓷杯,左手拿起盖子,鼻子对着杯口深深吸了一下,然后很陶醉地闭上了眼睛。足足十几秒后,才换上一副浅浅的笑脸说道:

“你知道茶香为什么会让我感到精神愉悦吗?或者说,你在冬天的夜里,看到几百米外的灯光,即便接触不到一丝热量,但还是会觉得暖和。而我会觉得这灯光带来的是寒冷和绝望,这是为什么?”

这奇怪的问题让虎哥和李旦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苟主任停下话,慢慢地品了一口茶,才又抬起脸来说道:

“所谓多重人格,其实根本不是病,而是一种进化优势。did人群的体内可以同时并存多个人格,就是普通人所说的灵魂。他们的大脑就像是一台大型的计算机,可以同时控制多个复杂程序,并使这些程序独立而有效地运行。

也就是说,一位did患者可以同时拥有不同的人生体验和不同的价值判断。这些人格,每一个都是独立的。

就像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之所以不能回答,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体验、意识、判断都是私密的,所以,你不可能和我有同样的感受。”

“最神奇的是,did可以吸纳其他人格,让这些人格在自己的身体上获得重生。而且,每一个进入的人格都可以在新的肉体上获得完整的的个性和存在感。你们说,这是不是很伟大。”

此刻的苟主任已经一改之前的温吞,口若悬河,就像是在课堂上向学生讲述圣贤真理一样,声音里充满激情。

“你的意思是说,你招来多重人格患者,就是为了让他们吸收这些老人的人格?”李旦有些不可思议地质问道。

“没错,他们都老了,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所谓岁月看花老。在这种行将就木的肉体上,活着也是痛苦。是我,帮他们为自己的人格找到了新的宿体,感受新的生命,延续一生的体验。

反过来,这些应聘来的人不断吸纳新的人格,获得更多不一样的经验和意识,我相信,这一定可以加速他们的进化,这样不是很完美吗?”

说着他自信地站起身来,两手在空气中有力地挥动着,仿佛自己是一个站在人类巅峰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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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六万年前的记忆

看着慷慨激昂的苟主任,虎哥满眼都是怒火。如果不是身份限制,肯定会冲上去给他一顿老拳。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铐,咔嚓一声套在了苟主任挥舞的手腕上。

第三天下午,正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的李旦接到了虎哥的电话。快步来到走廊,电话那边却没有马上说话,停了几秒钟,虎哥才气哼哼地说道:

“那家伙放了!”

“为什么?”

李旦知道虎哥说的是苟主任。当天,民警就联合卫生管理部门对看护中心进行了调查,并当场作出查封的决定。

在翻阅住院记录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过去几年竟然有上百位老人在这里离世。

即便记录上清楚地写着每个人的死因,是因为心肌梗塞、脑栓塞、肝衰竭等等各种疾病。但虎哥和李旦却感到心惊肉跳。

毫无疑问,表面上的病症只是掩盖残酷真相的遮羞布而已,其中绝大部分病人应该是被动失去人格而结束了生命。

这意味着一群同样是病人的多重人格症义工,成了“被动”的凶手。而这一切,都源于苟主任的疯狂念头。

正是因为苟主任的荒唐狂妄,本来已经是双重人格的毛毛,又平白地增加了四个新的隐性人格。

最关键的是,你不知道这些所谓隐性人格会在什么时间出现,在想什么,又会做出什么。

换句话说,与毛毛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虎哥,甚至毛毛的父母亲,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去面对不可预测的危险。

“法医在检查他的精神状况时发现,这个家伙本身就患有多重人格症,而且光是显性的就有10个,其中一半都有暴力倾向!

可是,从法律上来讲,根本没有办法对他进行起诉,今天下午已经强制送到北郊一家精神康复中心去治疗了。”

“那家康复中心的地址回头发给我吧。”

其实对苟主任的情况,李旦之前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对于这个怪人是如何做到吸纳或者说吞噬其他独立人格,甚至控制义工在无知觉的情况下也进行吞噬,这些,他希望知到答案。

就在刚刚,李旦在一份学报上看到的信息却让他有了新的发现。那是一篇关于北极线虫的研究报告。

其中提到,有国外科学家从北极圈内永久冻土层中找到了六万年前的线虫,进行多次复活实验后,最终获得成功!

让李旦感到惊奇的是,这条复活的线虫不但可以正常地捕食细菌和螨虫,还对火有明显的躲避意识。

要知道,线虫被发现的区域位于极圈内的极寒地带。那里没有树木、野草,自古以来就没有人类定居,方圆几百公里内也未发现活火山。最重要是,现在生活在那里的线虫,对火完全没有认知。

报告中提到,科学家们猜测,在六万年前,这片冻土曾位于纬度较低的区域。而那时的原始人类开始从非洲大陆以及亚欧大陆交界地区,大量迁移到亚欧大陆的东部、北部。

合理的推断是,这些人类的先民使用火的场景被当时寄生在植物体内的这条线虫所感知并记忆。

时隔六万年,现在生活在这个区域的线虫不会躲避火,而这条死而复生的线虫却对火有着清楚记忆。虽然报告中没有详细解释,但记忆来自其寄生体的这个说法确是大家有共识的。

看报告的时候,李旦回想到,自己最初当兵的时候,部队驻地在北边的一个半戈壁地区。他发现,当地老百姓对蚂蚁从来不会灭杀。最早他认为这里的人信佛,所以不杀生。

但后来发现,对蚂蚱、天牛以至于野兔、黄羊等,他们是从来都是不忌讳下手的。

后来,他问了一个老人才明白。这个地方的人信一种原始的宗教,类似于巫术。他们相信蚂蚁是一种可以自由地在黄泉和人世间通行的生灵。

人死后,灵魂附在蚂蚁身上到达黄泉,向阴间的神讲述一生所做的事,神如认可,灵魂可以再由蚂蚁驮着回到地面上,升入天堂。

李旦认为,线虫从寄生体上获得体验,并且可以在复活后清楚地保留下来。这件事本身就已经从科学迈向了神学。或者说是打破了物质和精神的界限。

虽然,这并不能用来解释多重人格的形成机理,但至少证明了,意识是可以在宿体和寄生者之间传递的。退一万步说,他们完全实现了体验共享。

带着一脑子玄而又玄的想法回到小区时,李旦意外地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是陈洁与自己见面时开的那辆大众cc。

她回来了?

李旦还在愣神的时候,车门开了,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不是陈洁,也不是amy,竟然是倪小青。

“怎么,几天不见就把我忘了!”

她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往李旦身上靠过来,无赖的举动让李旦马上后撤了两步。

“干嘛要躲,是怕我赖上你,还是怕陈姐吃醋?”

听到倪小青的话,李旦感到非常意外。

抬眼向后看去,这才注意到坐在驾驶座上的陈洁。

她什么时候和倪小青走到了一起?

她们之前就认识?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李旦还是冲着陈洁点了点头。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个神秘的女人确实曾真心的保护过自己,李旦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上车吧,很久不见了,一起去吃顿饭。”

陈洁声音不大,却像是熟人一样自然,笑容温和而有感染力。

李旦没有多说,绕开倪小青,直接坐进了后排。

“旦哥,怎么说,咱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啊,怎么能连个拥抱都不给呢?”

说完看着一脸木然的李旦,自己倒是先哈哈大笑起来。李旦也跟着笑了,汤圆的这个妹妹虽然皮点儿,但没有坏心思。

看起来,她已经从那段恐怖经历中恢复过来了。

不过,对这种橡皮糖一样的人李旦向来都是远离的,他甚至想,倪小青不正常时倒是更好相处一些。

二十分钟后,陈洁将车停在一家高档餐厅前。她说这里专门经营牛排,大厨是位意大利人,手艺出众,烹饪每款牛排都非常美味。

倪小青则夸张地喊道:“我每次见到他都要流口水,真是太好吃了!”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牛排还是厨师。

菜单很简单,陈洁点的是mediumwell,这倒是符合她的温和气质。

倪小青则直接叫了veryrare,虽然没有尝试过,李旦知道那几乎就是生肉。对这丫头的勇气,倒是有几分佩服。

回想到刚刚看过的线虫图片,李旦果断地要了份全熟,虽然有点费牙,但图个心里踏实。

餐后,陈洁问李旦在忙什么。他说这几天一直在泡图书馆,顺便就把自己关于线虫的相法说了一下。

他觉得陈洁在这方面也许比自己了解的多一些,也想听听她的见解。

“厉害啦,都开始搞生命物理学了!”

没等陈洁答话,倪小青把话头直接抢了过去。

“什么是生命物理学?”

李旦倒是感觉自己孤陋寡闻了。

“你刚才的线虫理论已经算是摸到边了。我有个师兄就是搞这个的,他主业是在层云寺当和尚,兼职在我们学校教理论物理。同时,他还在一家精神康复中心做心理疏导师,是个在海外学成归国的大牛人!”

李旦的眼睛马上亮了,这个层云寺不就在虎哥说的那家精神康复中心附近吗?

倒是可以找时间过去拜访一下。

“你说的那家医院是不是在云青路上?”

这次陈洁倒是先于李旦了口。

“是啊!”倪小青答道。

“10分钟前,那儿发生了火灾!”

陈洁的话让两人都愣住了。

李旦想到的是,苟主任下午刚刚被送过去,就突然失火,这会不会和他有关呢?

而倪小青的心也提起了来,一小时前,她才和师兄通过话,他说自己正在精神康复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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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近在咫尺的亲生父亲

三人赶到云清路时,已经是晚上9点半,消防车已经撤走。看起来,正对大门的康复中心主楼并没有过火。

豆青色的12层大楼只有一层亮着灯。询问门前的保安得知,起火的是后院的3号楼,那里上周刚刚启用,今天下午才入住了第一位病人。

李旦马上问道:“是民警送来的那位病人吗?”

保安想了一下才回道:“不是,那个人还在一楼隔离室,三号楼的病人是女的,。”

这时,倪小青紧张地按着手机上的数字。之前,在路上她就不停地拨打师兄的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现在,电话回音依旧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气恼地甩了一下手臂,似乎是想把手机摔了,最后还是揣回了口袋里。对着保安急声问道:

“你今天见过云大师吗?他没事吧?”

“就是云大师发现的火灾,他还不顾危险把病人救出来了!”保安说话时一脸的崇敬。

“那他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云大师有佛祖保佑!”另一位保安抢着说道,从两人的神色里,李旦猜测倪小青的这位师兄不止是学问深厚,应该还有些其他的本事,不然也不会引得两人如此崇拜。

“他还在里面吗?”

“在!”

两位保安竟然一起抢答。

倪小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从她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李旦觉得,她对这位师兄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绝对不止是师兄妹或朋友那么简单,即便对亲哥哥汤圆,也没有如此过。

听说倪小青是云大师的师妹,保安非常殷勤地领着他们来到主楼,指着一层走廊右侧尽头说道:

“云大师正在为警察送来的那个病人做治疗,就在127房间。”

倪小青闻言,径直向前走去,高跟鞋敲打着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响声。陈洁莞尔一笑,示意李旦一起跟上。

127室的门上有一个小窗口,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此刻的倪小青,静静地望向里面,眼神清澈得像个孩子,与平素几乎是换了一个人。李旦来到近前,侧脸向里面张望了一下。

苟主任正坐在面对门的一张椅子上,他双眼微闭,脸上一片祥和宁静。与三天前相比,完全没有了那股疯狂的偏执。

他的对面,端坐着一位穿蓝色布衫的人,头发只有寸许,却像银针一样根根竖立,他在说着什么,微微佝偻的身体尽力保持着正直。虽然看不到正脸,李旦猜想,云大师一定是位面貌庄严的入世修行者。

这与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没有想到倪小青爱戴的师兄,竟然真的是一位阅历丰富的高僧。

这时,陈洁对他做了个手势,两人轻轻地走了出大楼。

“你是不是觉得小青对云大师有点特别?”

见李旦点头,陈洁接着说道:

“其实,他就是倪元青和倪小青的亲生父亲。”

李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如果是这样,当年汤圆母子三人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为什么不伸手相助呢?何况在刚才的第一印象里,李旦直觉这位老人并非无情之辈?

“这得从30年前说起,那时候,大师还在东北的一所大学教书,一次学校组织教师去扬州旅游,他意外结识了一位僧人。你可能知道一些关于上官仪的事情,那位僧人就在当年上官仪避祸的那所庙里出家。”

想到郑琪和汤圆都曾提到过这一点,李旦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拨动。

“那位僧人看出来,大师与佛有缘,就挽留他在庙中小住,其间还谈到了庙中当年曾珍藏《洛神赋图》的往事,虽然画已经消失千年,但僧人们口口相传,还是留下了一些线索。”

“大师天资聪慧,很快就从流传的只言片语中悟道。并从此抛下公职和家庭一心修行。几十年来足迹遍布世界各地,不但修佛,还主动学习一些最新的科学前沿的知识,多年的游历让他领悟到了更高的境界。

我是五年前偶然与大师相识,后来他托我私下照看一下小青。虽然红尘了断,但他心里对妻子和一对儿女还是有愧疚。”

李旦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些往昔的画面,汤圆面对油炸花生米时亮晶晶的眼神,倪小青儿时瘦小的身影,以及他们永远是一脸菜色的母亲。内心对这位大师的感觉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其实大师非常慈悲,只是当年一意修行连累了妻儿。三年前,大师回国,毕竟尘缘以了,不可能再和元青、小青相认。

他偶尔去小青工作的那所学校讲讲课,以便近距离看看女儿。

也许是血缘关系的影响,小青对大师非常亲近,非要认他做师兄,大师也接受了。虽然此生不能再做父女,却也聊以慰藉,这也是一种人生的无奈吧。”

陈洁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月光照在她线条柔和的脸上,显出一丝清冷。在李旦的眼里,那略显冷漠的神情,如海边的沙一样,更多的是对时间的漠然和无奈。

汤圆和小青与父亲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而自己的父亲也失踪几十年了,他会在哪里呢?

一阵脚步声传来,有高跟鞋的清脆,也有皮鞋的拖沓,还有一种踏沙而行的轻盈。

倪小青又恢复了之前的伶牙俐齿,一下台阶就喊道:“佳人有约,月下谈情,真是好景致。”

大师微笑着看过来,清瘦的脸上一派祥和。而在他身后半步的竟然是苟主任,他微微颔首,很恭敬地站着。明显是在对大师执弟子礼。

看着李旦的脸色变化,大师开口道:“世间已无苟文生,现在他已入佛门,跟随我修行。”

苟主任眼神平静地看着李旦和陈洁,轻轻点了一下头,虽然身上依然穿着那套过了时的双排扣西装,却显得风轻云淡。

倪小青笑着说道:“现在他叫十方,算是我的师侄。”

说着还转脸看向苟主任,眼里闪着几分得意。苟主任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谦和地笑了笑,一副厚道的模样。这反而让李旦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个学术疯子,真的会一心向佛吗?

在向外走的过程中,李旦一直悄悄观察着大师身后的苟主任。在走近大门的那一刻,门口的射灯照在他的脸上,那一瞬间,一种阴郁而冷酷的表情浮现出来,看着大师后脑的眼睛里也闪烁出一缕杀机。

李旦全身的肌肉立刻绷紧,正要出手。大师清朗的声音响起: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话音刚落,苟主任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也一下子佝偻起来,像是突然间衰老了几十岁。

这一变故,让李旦和倪小青都瞪大了眼睛。

大师这时才缓缓转过身来,伸出枯瘦的右手放在苟主任的头顶上,像是在安慰一个迷途的孩子。

“小心!”陈洁突然大声喊道。

随着声音,三人眼看着苟主任手上的一把锥形的金属刺进了大师的胸口。

紧接着,一阵响亮而庄严的念诵声灌入双耳,恍然间,似乎是大师的口吻。然而仔细看,竟然是手上沾着血迹的苟主任。随着他的念诵声越来越大,李旦几人都感觉到天旋地转。

足足几分钟后,李旦才清醒过来。发现两位保安正蹲在地上,一位手扶着胸前满是血迹的大师,一脸的焦急。另一位正在拨打电话。

几米外,陈洁也是刚刚站稳身体,倪小青则已经昏倒在地上。

苟主任已经不见了人影,想起他那张阴郁而冷酷的脸,李旦的心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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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世界上最深的孤独

过去的10分钟,可能是李旦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忙乱的一段时间。先是对大师紧急施救,但伤口太深,以他所掌握的战地救护技术根本无法有效止血。

与此同时,昏迷的倪小青仍旧没有苏醒。这倒是有些出乎李旦的预料,毕竟自己和陈洁也听到了苟主任的念诵,都很快恢复了过来。

难道是倪小青体质特殊?

无奈,两人只好与保安一起把倪小青父女抬到车上,抓紧时间赶赴医院。路上,他先是打电话分别通知了汤圆和刘诺,好在汤圆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地活动,他们俩说好,汇合后马上赶去医院。

而让李旦最担心的是虎哥。苟主任逃脱,可以想见他对虎哥的恨。如果他跑去偷袭,那就麻烦了。

可是拨打了几次,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正在开车的陈洁看了一眼满脸焦虑的李旦,轻声道:

“你不用担心王虎,我安排的人已经发现了苟文生的线索,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北边去了。我已经交代他们,每隔10分钟,向我报一下他的位置。”

听到陈洁的话,李旦立刻如释重负,虎哥家在南二环,看样子苟主任只想尽快跑路,暂时还不会实施报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正注视前方的陈洁。与自己的单打独斗相比,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要强大的多,而且从与汤圆的父亲相识这件事来看,她的秘密远比之前想象的要多。

他脑海中又闪现出了另外一张精致的脸,郑琪真的会如刘诺所说的安然无恙吗?同样的神秘莫测,同样的对自己关心备至,当然,这两个女人也怀有同样的目的,那就是得到《洛神赋图》,并解读出其中的秘密。

与曾经长时间相处的郑琪不同的是,虽然与陈洁相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真正见面,这才是第二次。

真的能够信任她吗?

车到医院时,已经是22点57分,将两人送到急诊室后,李旦走到楼门口的台阶上点了支烟,等着汤圆和刘诺。刚才出来之前,陈洁特意嘱咐他,千万不要向汤圆泄露大师的真实身份,之前大师也曾再三叮嘱过她不要和倪小青说自己的事情。

一支烟抽完,他们还没有到。手机却响了,是虎哥。

“我刚才急着去赵毛毛,手机忘在家里了。”虎哥的语调依然带着几分焦急。

“毛毛自己出去了?”李旦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下班回家已经10点多了,进门就没见到她,两位老人说毛毛刚才急匆匆地出了门,说是要去见什么人。我下楼找遍了附近的街道,可没找到。”

说着,虎哥似乎在开抽屉,嘴里突然惊道:

“哎—我复印的看护中心住院记录怎么不见了?”

听到虎哥的声音,李旦心里更确定了,毛毛十有八九是去找苟主任了!

他马上把刚才在精神康复中心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告诉虎哥,陈洁会随时掌握苟主任的动态,不用太着急。

三分钟后,李旦找陈洁要到了苟主任的最新位置发给了虎哥。这时,刘诺搀扶着汤圆已经到了急诊楼门前。

“我妹妹没事吧?”隔着五六米米,汤圆就大声地喊道。

虽然平时交流不多,但看得出来汤圆内心还是非常疼爱这个妹妹的。

因为刚才电话里没有细说,李旦又简单说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陈洁已经静静地站在了身边。对三人轻轻一笑说道:

“小青已经醒了,身体没有问题,就是比较困倦。”

汤圆马上让刘诺扶自己去诊室,要亲眼看看妹妹。两人向前走了几米,刘诺又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陈洁,才和汤圆一起离开。

刚刚,李旦也想一起刚进去时,却被陈洁用眼神留下了。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小青没事,你不用担心,大师曾经为她施过法,遇到怪力乱神的东西,她的身体会主动屏蔽,刚才的昏迷只是一种保护。”

李旦虽然对大师的手法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深问,到底是施的什么法,在现实世界中,很多东西都无法以常理去解释,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的。

“人活在世上,即便是一分钟,也可能遇到危险或惊喜。除非,永远做一个局外人,就像我这样。这二十多年,我一直没有感受过岁月的流逝,而和蒂娜小姐在一起时,又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苍老,好像已经老得被世界忘记了。”

陈洁的话非常深奥,李旦却听出了一丝别的东西。与蒂娜小姐相比,无论如何陈洁也只是个小姑娘,可她却感受到了苍老。这种感觉其实时更深的意义上的孤独。一种不被周围世界所接纳的孤独。

“蒂娜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旦轻声问道。

“很难准确描述,但在我的感觉里,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投射到这里的影子,而那个世界里应该有很多像她一样的人,你的父亲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听到“父亲”两个字,李旦的心马上抽紧了,目光复杂地盯着陈洁。

“我也问过蒂娜小姐,但她不愿意说太多。可以肯定,他们之间是认识的。当时我猜测,你父亲不会是在这个现实世界,但应该还会通过某种方式关注着你。”

李旦正要开口,手机响了。

“找到毛毛了,就在北山西边的国道上。”虎哥的声音有点沉重。

“她没事吧?苟主任呢?”

接连问出两个问题后,电话那边却沉默了。足足十几秒的时间,虎哥才开口道:

“毛毛人没事,可眼睛又看不见了。在现场,我没有发现苟主任,应该是跑了。”

挂了电话,李旦马上看着陈洁问道:“呢喃和你亲近吗?”

听到毛毛再次失明,他马上想到了在医院检查时都得情景,如果猜的不错,毛毛是恢复了自己的主人格。不知道苟主任用了什么方法,把呢喃的人格压制或者夺走了,如果是前者还可以尝试唤醒,如果是后者,毛毛就很难再见到光明了。

“我当年回国后办过舞蹈班,她是我的第一个学生。”

陈洁的话让李旦燃起了一线希望,但也只能算是一半。如果呢喃的人格已经离开毛毛的身体,那一切都不可能了。

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想,失去视力的毛毛等于是找回了她自己。如果唤醒呢喃醒,那她又会变成那个玩世不恭的怪女孩儿。

介绍了毛毛的情况后,陈洁答应去见一见她。

这时,一位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问道:

“请问是陈女士和李先生吗,你们送来的老人醒过来了,说要见你们!”

“已经脱离危险了?”李旦有些惊喜地问道。

“没有,他的状态很危险,快跟我走?”

护士虽然没有说出来,李旦心里冒出四个字:“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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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时间分叉点的秘密

病床上仰卧的大师虽然面色蜡黄,眼睛里却很有神采,见两人进来还微微颔首,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陈洁上前在病床边站定,微微笑着说道:“您说吧。”

很明显,在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俗世的客套。李旦站在陈洁身边没有说话。

“谢谢你照顾小青,以后就拜托你了。”大师抬起枯瘦的双手合十,向陈洁致意,声音依旧清朗。

“小青和陈洁都对我说起过你,你父亲很了不起,也感谢你对元青的照顾。”

三句话虽然有些突兀,所传递的意思却很清楚。大师是通过倪小青和陈洁知道自己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和汤圆的交情。

可对父亲的认知来自哪里呢,从时间上算,似乎有些对不上。父亲在世时,他还在东北教书,难道是听别人说过?

“我在扬州悟道,就是受了你父亲的指点。昔年,他去庙里时,曾留下一首诗:

此马非凡马,房星是本星。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这首诗是你们的先祖李贺所作,与庙里流传下来的《洛神赋图》上的句子相对照,刚好点出:“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的真意,只可惜当年的曹植没能领悟到这一点。

其实人生无碍才能与天地同寿,天马行空不能局限在念想之中,人和神之间的界限只乎一心。”

这首诗李旦是知道的,房星即为天马,与《洛神赋》里的这两句相对照,读来果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可惜曹植生的早了点,否则读到此诗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能放下羁绊,成就人神之恋的传奇,而不是怅然离去。

大师静静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在美国游历时曾与一位量子物理学家交谈。他说,在大量引力的作用下,时间和其所包容的粒子能够随意变动方向。在某些熵低的地区,时间会在特定点上呈现出分化状态。也就是说,时间是可以多方向运动的。

木亦有眼,土石有情,大到三千世界,百亿须弥,小到一滴水、一粒微尘,都是有本体的。众生难以离苦,不能参破尘缘,说到根本是限于所处的空间维度和时间认知的不足。

天上下雨,有些人可以提前感知,从而避免淋湿。这其实是其本我意识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情,但传达到现世的我却似乎仅在须臾之间。

两位应该知道平行宇宙的说法,其实,三千世界一直都在分裂时间维度的空间里。在一个特殊的节点上,时间可以呈现出多维特性,也可以理解为时间在这里分叉。

一旦发现这个节点,人就可以看到,世界以外的世界就在流动的时间里。相信,你们终有一天可以悟出《洛神赋图》的真意。

另外,十方带走了我的一丝魂魄,以后千万记住,见我不是我!”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大师的手落了下来,双目微闭。李旦心中一叹,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在医生护士进行抢救时,两人离开了诊室。大师最后的这些话让他们都感悟颇多。李旦隐约明白了,死亡似乎并非永别,而只是时间之河上的一个小直流,也许闪过几道弯,又能相会。

他猜想,大师之所以在最后的时刻说出这些话,应该有两层意思。第一,是希望自己和陈洁能够借着这些多年沉淀下来的智慧开悟,以便在面对《洛神赋图》真迹时,能顺利解读出来。这也算是对两人照顾自己一双儿女的报答。

第二点,以大师的境界,他似乎知道一些真相,但又碍于一些原因不能明说。只好,说出一部分概念化的东西,算是为他们指点一些方向。

对于他最后所说的“世界以外的世界”,李旦联想到了之前在图书馆看到的一些资料。

在十一年前,英国的一位天文学家在观测中发现,宇宙中有一块微波辐射很少的区域,进一步研究得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结论,这一区域的物质含量均为0。也就是说,这个区域有可能根本不在我们这个宇宙之中。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目前的李旦来说,还是有些遥远。抬头时,刚好与陈洁投过来的目光相对,里面有明亮的灯光也有深沉的夜色。

“我们进去吧!”

陈洁的眼光没有过多停留,转身轻盈地迈开脚步。挺拔的背影既陌生又亲切,和她的人一样让李旦内心生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此时,汤圆正在刘诺的搀扶下默默地站着,脸上呈现出少有的凝重。而倪小青已经趴在大师的遗体边哭成了泪人。

虽然兄妹俩并不知道,眼前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血缘也带来的神秘感应,还是让他们感受到了强烈的悲痛。

刘诺则一脸惊讶地看着大师的仪容,很明显,她应该发现了什么。在下意识地看向走进来的两人时,李旦赶紧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两天后的傍晚,李旦约陈洁来到虎哥所住的小区。虽然内心一直有些矛盾,李旦还是决定先请陈洁来试一试,如毛毛能够恢复视力再解决其他问题。

远远地,就看见虎哥微躬着身体,小心地搀扶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毛毛,正在一行杜仲树下散步,浓密的叶子遮住了已经暗淡了的光线。两人像是从水墨中走出来的人物,笼罩着一种田园诗般的温馨

李旦喊了一句,虎哥发现了他们。扶着毛毛向这边走过来,相距三米的时候,李旦才看清,毛毛的右手上拿着一根银色金属棍,上面稍粗,落地处比较尖细,由几节二十厘米左右的细管接起来,应该是可伸缩的,是她的盲杖。

在移植角膜之前,她在医院里似乎也使用过一根类似的。来北京的路上李旦没有再见到,以为是她丢掉了。现在手上的这一根看起来和之前的很像。

无意间转头,发现陈洁也正在紧紧地盯着毛毛手里的盲杖。脸色竟越来越白,呼吸也有些急促。难道这根盲杖真的有什么问题?

李旦的脑海中快速闪动,一瞬间他记起了那根刺向大师的锥形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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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杀人的盲杖

李旦记得,那天晚上清醒过来后,现场并没有发现凶器。应该是被苟主任带走了,而后来根据虎哥的叙述,毛毛一定是见过苟主任。难道,当时苟主任使用的凶器就是她手里的这根盲杖?

虎哥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失态,笑着上前打招呼:

“陈小姐,谢谢你能来。”

李旦并没有把陈洁和呢喃的关系告诉虎哥,只是说陈洁有些不一样的能力,也许可以对毛毛的视力恢复有帮助。他不想让虎哥有什么精神负担。

四个人来到虎哥家,毛毛的房间不大却布置的很简洁,只有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张《天鹅湖》的剧照。李旦想起陈洁之前的话,这或许是呢喃幼时学舞蹈留下的爱好吧。

李旦和虎哥关上门到阳台抽烟,耳边能隐约听到陈洁柔和的声音:

“嗒嗒嗒,嗒嗒……”

是舞蹈的节拍,可以想见,陈洁应该是在试图唤醒毛毛体内深藏着的呢喃的记忆。

“有苟主任的消息吗?”李旦问道。

之前,他也问过陈洁。她说,那天夜里她安排的人跟到国道附近时,就被发现了。苟主任故技重施,再次念诵那段奇怪的经文,两位跟踪者发觉情况不对赶紧调转车头。十分钟后,再追上来,已经没有了苟的踪迹。

“没有,那天我找到毛毛时,发现她正倒在路边,当即就通知局里对苟文生进行布控,但两天了,车站及主要的路口都没有什么发现。我怀疑他还没有离开,应该是潜藏起来了。”

大师临终前那句话,“见我不是我”,李旦一直猜不透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苟文生可以变成大师的样子,这说不通啊。

“另外,看护中心记录我找到了,毛毛昨天和我说,她当时以为是废纸就收起来,准备攒起来卖掉,呵呵。”

看的出来,对毛毛的宠溺已经让虎哥完全不会去做任何合理的推测。而李旦却听出来一身冷汗,这意味着,现在的毛毛对与苟主任的交往是完全知情的。也就是说,现在她的主人格根本就没有恢复!甚至,失明也很可能是装出来的。

那根银色的盲杖!陈洁会不会有危险?

完全没有顾忌一旁诧异的虎哥,李旦转身就冲进屋里。

眼前的情景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陈洁和毛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轻声地说着话。两人的笑容都很温馨,说话时还相互着看着对方,像亲姐妹一样。

身后的虎哥惊讶道:“毛毛,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好啦,陈姐帮我治好的。”说着还冲虎哥眨了一下眼睛。

很明显,这个表达方式不是毛毛会有的,是呢喃。

离开虎哥家小区,李旦问道:“呢喃醒了?”

“是的,现在她是呢喃也是毛毛,你不用再为王虎担心了。”

看着李旦有些不解的神情,陈洁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你忘了,我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在毛毛卧室里,我先催眠了她,然后进入到她的梦里。不过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我看见的竟然不止是呢喃和毛毛,还有其他人。也就是说,毛毛身体里住着几个不同的灵魂!

这点李旦倒是清楚,上次在医院检查时,就发现了毛毛是六重人格。

“我进入时,才发现主导者是一个老太太,你绝对想不到,她竟然是苟文生的母亲,7天前才离世。”

这倒是让李旦完全没有想到,苟主任为何会把母亲的人格注入到毛毛身体里,难道只是为了让她活的更长久?当然,这样的话,之前毛毛会去帮助苟文生也就不难理解了。

“我暂时还没有办法把苟文生的母亲驱逐出去,只能先深度催眠了她,而其他三个老人都处于封闭状态,看样子没有特殊的情况他们不会苏醒。

呢喃和毛毛都被关在一个屋子里,在遇到我之前,这几天她们已经好谈了很多,了解了相互的身世,关系也已经非常密切,我相信她们今后可以相处得很好。毛毛的淳朴,呢喃的干练都会帮助这个身体更优秀。”

说完,她打开手包,拿出一段银色的金属棍递给李旦,正是毛毛的盲杖。

“两天前,毛毛以送饭的名义去了王虎办公室。悄悄把这个给了苟文生。为了抹除痕迹,在国道上苟文生又把它还给了毛毛,也许将来他归案的时候能用的上。”

李旦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虽然表面已经清洗干净,但那种甜腥的人血气味并没有完全散去。

一周后,汤圆和刘诺来到李旦家,他的腿已经完全好了。有美人在侧,汤圆一脸的幸福。李旦叫来外卖,三人一起边吃边聊。席间,李旦问起了倪小青。十多天没见面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恢复过来。

汤圆叹了口气,说道:“大师离世的第三天,小青就和学校辞了职,说是要去出家,我怎么劝她都不听,自己把头发都剪了。后来还是刘诺,和她谈了整整一晚上,这才回心转意。”

刘诺接口道:“前几天,我劝她去外地走走,散散心。昨天她突然说想去西藏,今天早上的火车,这会儿估计已经到兰州了。”

想起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再配上一个光头或者板寸,李旦心里有点好笑。可随即想到她刚刚失去亲生父亲,尤其是冥冥之中能够感受到血缘的亲近,却连最后一面都无法相认,未来如果知道实情,也许她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或许,在一个人的行走中,倪小青可以找到真正的自己吧,但愿如此。至于路上的安全,大师临终前曾拜托陈洁继续照看,想来她不会约到什么危险。

三人一直聊到午夜时分,话题又转到了《洛神赋图》上。

听李旦说起杭州的七星古梅时,刘诺沉思道:“那个地方我听说过,那座庙民国之前就毁了,原址上应该是建有一座庄园。”

汤圆说道:“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中国人历来把梅花视作君子,有人在那儿建庄园,估计也是借七星古梅明志吧。”

“我以前去过那儿,庄园已经不在了,不过还有一栋小楼,不知道是当年遗留的还是景区后来修建的。”

李旦当年只是去执行任务,还真是没有仔细去探究这个问题。

“要是郑琪也在就好了,我们四个美一起去寻宝,多美的画面啊!”汤圆感慨道,在他眼里,郑琪分明就是李旦的女朋友。

对汤圆的幽默,刘诺浅浅一笑,随后眉宇间又升起一丝忧虑,转脸看向李旦问道:

“你和郑琪是不是找到过一个阴阳人偶?”

李旦点头,确实如此,只是那个奇怪的人偶被他失手摔碎了,碎玉和里面的锦书当时交给了郑琪,过后李旦没再问过。

“其实,这人偶原本是一对,阴阳偶是父母,而另一个只有拇指大小,是血红色的,如果能借腹孕育,会变成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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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血色人偶秘辛

刘诺对人偶的认知来自上官虹。当年,从共同的还好,类似的经历结缘,加之刘诺的刻意经营,两人的关系比之闺蜜要更近一层。大抵是处在朋友和恋人之间的暧昧地带,也因此,几乎是无话不谈。

一天,上官虹神秘兮兮地告诉刘诺,她刚刚从家里的长辈那儿听说,这世界上有一件神奇的东西。

它可以连通阴阳两界!

一方面,它与与鲁殇王的兵符一样,可以用来召唤地下的亡魂为自己所用。另一方面,还可以作为一个通道。使用者只要与之形成血契,就能够凭其进入死者的世界,找到自己逝去的亲人或者让死去的仇人永世不得超生。

讲到这里,刘诺见两人都有兴趣,就把上官虹的告诉她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上官虹家族关于这件东西的认知传自他们的先祖上官婉儿。大概在1300多年前,上官婉儿曾经长期跟随在一代女帝武则天的身边。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下来,对一些宫中秘辛逐渐了解到了真相。”

武则天还俗初入宫中时,王皇后正是六宫之首,虽然没有子嗣,但是凭借皇后的正统和娘家的势力在宫里说一不二,对武则天来说,她就是自己晋位之路的的最大障碍。

为了搬开这座大山,即便是心思玲珑,也颇费了一番心机。在外人和后世的传说中,武则天是亲手把新生的女儿捂死,然后嫁祸给王皇后,导致其被贬为庶人,最终受刑而死。

聪明的上官婉儿却发现,事实远非这么简单。

当年,武则天入宫后颇得高宗的恩宠,李治经常在她的宫室留宿。这让一直没有诞下龙种的王皇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的娘家是累世豪门太原王家,族里家底厚实,各类奇珍无数,其中就有一传自商代的玉雕人偶。

最神奇的是,这对人偶能沟通阴阳,控人生死。

但是,宫中是没有秘密的,这事情还没有实施,武则天已经得到了密报。于是她干脆将计就计,一方面杀死新生的女儿,一方面向高宗申告说,王皇后以巫蛊之术杀死了小公主。

要知道,自汉武帝起,历代皇帝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巫蛊,因为古人迷信,相信巫蛊是可以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的邪术,因此凡有涉及帝王的态度都是杀无赦。

高宗听了武则天的话后,非常震怒,立刻命人搜查,果然在王皇后宫中找出了这个人偶。一怒之下将王皇后贬为庶人,后来更是将其处死。

人偶查获后并未销毁,武则天通过贿赂把它留在了自己手中,以备将来之用。,但日后随着权势日盛,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开始亲近佛家,对这些邪魔外道的东西,也就渐渐没了兴趣。

上官婉儿偶然整理女皇藏品时,见到了这个人偶,通体绿色,阴阳同体,看起来就非常奇怪。悄悄询问了体己的方术之士后,她才知道,这人偶从殷商时代流传下来,其腹内还有一个拇指大的小人像,颜色血红,满月之时可以发出红光,乃大凶之物。

而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像,并不是中原的产物,其最早是商军从鬼方获取的。”

这时汤圆插话道:

“这个鬼方我知道,是古代的一个少数民族。他们生活的区域目前学术界还有争论,有人说是游牧于西北的一支白种人势力,也有人说就是商朝人对荆楚一代民族的称呼,是楚国人的先祖之一。

我看过《竹书纪年》的记载,上面说商王武丁三十二年,伐鬼方,次于荆。《周易》上也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的说法。从这些记载来看,似乎是在长江流域。

但解放后,有考古队在西北的清涧李家崖村,发现了一座距今3000多年的历史的古城遗址,出土了大量的骨卜和玉器。经过研究,四十年前,专家就把这处遗址认定为鬼方的都城。

可以确定的是,商朝的女将军妇好曾经征战过鬼方,而且在妇好墓中也出土过阴阳人偶,应该是战利品。所以我认为于鬼方在西北,而非南方。

另外从出土的遗骨鉴定,鬼方人属于印欧人种,也就是白种人,他们崇尚巫术,好为占卜。”

刘诺冲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上官婉儿后来又陆续请教了不少精通阴阳数术的高人,才了解到,这对人偶很不简单。

阴阳偶代表天地融汇,单独使用,可以沟通阴阳,既是招魂之器,也是两界的通道。

而红的的小人像更奇特,取之植入未破身的女孩体内,以经血养之18年,取出后放入阴阳人偶腹中,就可以招引死去的魂灵附在他人身上,使被控制的人生出恶念,杀人或自杀。”

李旦记起来,当时阴阳人偶摔碎后掉出一块锦书。上面是一首诗:

书当快意读易尽,客有可人期不来。

世事相违每如此,好怀百岁几回开?

如今读来,应该不只是藏头诗这么简单,想来还有别的用意。

看来,自己无意间摔碎了阴阳人偶倒是一件好事,如果能见到郑琪,一定要让她把那些碎玉扔掉,这种害人的东西就应该彻底毁掉。否则,万一那个红色的小人偶现身,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事情。

刘诺接着讲述:

“到武则天老年失去权柄之后,上官婉儿利用与新皇的关系,悄悄攫取了这对人偶。其被杀后,人偶就失去了下落,这也是上官家族的秘密之一。他们经过一代代人的追查,终于发现了一本五代时期的笔记。

作者是一个叫庞巨昭的人,他生前做过官,但最出名的是擅长占卜。笔记中提到,他有一个好友叫高郁,是一位才通天地的饱学之士,在当时楚国为官。临死前曾经和他说起过,楚国和吴国交战时缴获了一批珍贵的战利品,其中有顾恺之亲笔的《洛神赋图》真迹,和一个传自上古的阴阳人偶。

这两件东西高郁都仔细看过,他告诉庞巨昭,顾恺之的画可以通神,人偶则可以连通阴阳,都是世间难得的宝物。

这两件珍宝当时都被楚国国王马殷占为己有,但马殷不知道的是,阴阳人偶内还藏有一个很小的血色人偶,而这个人偶被高郁拿到。后来,高郁被马殷杀掉,血色人偶从此失传。

而《洛神赋图》和阴阳人偶,被马殷的后人一代代传承下来。上官家族经过这几年的调查,认定郑琪就是马殷家族的唯一传人,而她的奶奶,在解放前就落户在你母亲家的那个村子。

他们猜测,两件珍宝或者在郑琪的手里,或者是被郑琪奶奶藏了起来。后来,我发现你们俩一起去了那个村子,就知道一定和这两件珍宝有关。

其实你们出发时,上官家族也派人去了那里,而且是先到的。他们甚至还挖了郑琪爷爷奶奶的墓,把里面的遗骨和其他东西都带走了,但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其中一个人还在墓地莫名其妙地丧了命。”

听到这些话,李旦内心震撼不已。当时在墓地发现了那个女杀手的遗骸,还以为是陈洁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上官家族派来的。

“还有上官杰,他虽然也是上官家族的人,确是一个另类。表面上,他和姐姐上官虹一样为家族效力,实际上他背后另有势力。应该是美国的一个神秘组织,我只知道标志是个大写的z,有军方背景,丹就曾经在那里供职。”

刘诺的话虽然解开了许多谜团,但也让李旦心里沉甸甸的。

特别是听到丹的名字,陈洁曾经告诉过自己,丹是她的人。而丹又和那个组织有过瓜葛。这是陈洁故意隐瞒呢,还是真的不知情?

或者是,丹只是在那个组织卧底?

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这个消息,刘诺又说道:

“上官虹在世时,也对郑琪做过一些了解,她开办工作室的资金来自一家叫慈尼尔的私立美术馆,其实这家美术馆背后也是这个组织在控制。她也许知情,也许不知情。”

这句话让李旦的心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手边的电话忽然响了。竟然是一周没有联系的虎哥,难道是毛毛的情况出现了反复?

接起来,虎哥声音有点低沉:“北郊一家私人诊所刚刚发生了命案,现场发现了苟文生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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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整容室惊变

时针指向午夜12点时,北郊的一所整形医院里,一位全国知名的医生正在对着一张脸进行最后的缝合。

虽然与颈部、耳后相接的地方都有刺目的针脚,但无影灯下,病人清瘦的面容还是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之气。

这台手术已经进行了7个多小时。但是,他没有感到疲倦。

10年前,他曾为一个年近六旬的明星整容,拆线后大批媒体赶来报道。见到女明星奇迹般地恢复青春美貌后,舆论哗然,他也由此名燥一时。那双拿手术刀的手也被称为最神奇的手。

趁着热度,他干脆辞职自己开了一家私人诊所,专做整容。但后来,随着韩国美容术的崛起,自己的病人越来越少,诊所也举步维艰。眼下,之前雇佣的医生和护士都已经辞退,整个院子只剩下他和一个看门的。

他真的需要一个机会,再次证明自己。

今天的病人是他医学院的一位师兄。师兄说,母亲因病成了植物人,想尽各种方法也无法唤醒。他想到,父亲在世时与母亲感情很深,他如果能变成父亲的样子,也许母亲还有苏醒的希望。

听了这番话,医生也非常为师兄的孝心感动。但看了他提供的照片后又发现这个手术的难度不是一般的高。照片上是一位体貌清瘦的老人,而这位师兄却身材微胖,五官的区别也很大,两人除了身高差不多,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如果不是看到他有如此孝心,医生几乎要怀疑这位师兄是被抱养的。

可以说,这个手术的难度是空前绝后的。但是,从另外一面来看,如果可以完成,必将会又一次震撼全国。

眼下,医生已经把手术台上的这具人体当成了自己最好的作品,虽然还有些地方需要再做的精细一些,但他相信,一旦拆线,已经没有人能看出师兄原来的样子。

手术台旁边的铁架子上放着病人的衣服,是一件双排扣西装。胸前还有一些暗褐色的血迹,当时他还问过。

师兄说,今天接诊了一个病人,突然咳血喷到了衣服上一些。下午的时候,母亲的心电监测出现了一些问题,虽然缓和了,但还是很后怕。

他根本来不及换衣服就跑了过来,手术越快越好,否则母亲就永远没有机会醒过来了。

突然,手术室内响起一阵奇怪的人声。医生瞬间感觉到自己突然间身处一座庄严的大庙里,经文的念诵声不断灌入耳朵,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祥和平静,反而心乱如麻,呼吸急促,不过几秒钟,就脸色苍白地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李旦赶到时,已接近凌晨2点。站岗的民警通报后,虎哥风风火火地赶出来,拉起他的手臂就往里走。案发地在手术室,在灯光下,现场一片狼藉手术床上线都是大片的血迹,还有很细碎的肉末,浓烈的腥味让李旦有些窒息。

虎哥指着一个塑料证物袋子说:“我可以确认,这就是苟文生之前穿的那件衣服。”

两位法医还在小心的收集着散落的人体组织。虎哥说道:“现场看像是碎尸案,但目前只发现了毛发、皮肤和大量肌肉、脂肪组织。内脏和骨骼都没有发现,也许是被转移了。”

随后,李旦了解到这家诊所其实已经濒临倒闭,里面竟然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位看门人。

看门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三四岁,身材瘦小,皮肤蜡黄,一看就是经常熬夜。报案人就是他。之前他告诉虎哥,今天医生从傍晚开始一直在做一台手术,并告诉他,没完成之前不要来打扰。直到凌晨一点,他觉得手术应该差不多了,就去敲手术室的门,没人应答,还有一股冲鼻子的血腥味儿传出来。

壮着胆子推开门,里面的情景把他吓得魂飞天外,只见手术床上下都是血迹,指头肚大小的碎肉,则散落的到处都是,比屠宰场还要恐怖十倍。而医生和病人都不见了踪迹。

李旦问他,有没有看到病人是什么样子。他眨了眨带着血丝的眼睛,有点畏怯地说:“我当时在打手机游戏,没有抬头看,但听声音应该是个男的。”

虎哥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让看门人离开了。

“我刚才和法医分析过,这里的血迹虽然多,却不是喷射状分布,这与一般的分尸现场不太一样,而且几处集中的血迹和人体组织都是抛物线分布,可以看出凶手是有意为之,具体死者是医生还是病人化验后才能明确。”

两天后,化验结果出来了,可以确定的是现场的血迹属于多人,其中有苟主任的,人体组织也是他的。但其他应该为采集血浆,现场没有发现发现与医生符合的血样,也就是说,目前医生作案的嫌疑最大。

“现场搜集到的苟文生的人体组织数量非常大,虽然没有发现器官和骨骼,但他有可能已经被杀。”虎哥认真地说道。

但李旦脑海里却回想着汤圆的话:“这个医生10年前可是名震全国,可以说是国内整容界的第一把刀,我当年想采访都约不到人。”

“有没有可能,这些组织是苟主任整容时留下的?”

“我也问过法医,他们一致认为,这么大的组织被剥离的话,人能存活下来的几率已经很小。”虎哥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添了几分忧虑。

时间匆匆,转眼10天过去,案子依然没有进展。这期间,陈洁已经离开,去向李旦没有问。郑琪依然杳无音讯,虽然汤圆一直在催问去杭州的事情,李旦却一直在犹豫,他希望能找到郑琪后再出发。

层云寺位于北山百丈崖下,由唐代一位高僧创立山门,虽然香火并不旺盛,但因为位置偏僻,建筑大多保留下来。云大师之前在这里挂单,但他习惯独来独往,与庙中的五六个僧人并不是特别熟悉。

大师离去后,李旦一直在想他最后的那些话,却难以厘清。来这里的目的是希望能从大师的遗物中发现一些线索。油漆剥落的山门并没有关实,本想叫门的李旦轻轻一推就开了。

院内的古柏多数都明显已经生长了百年以上,树干两人都难以合抱,而高度却比正常的要矮许多,繁密的枝叶犹如墨染。最奇的是,以北山的环境之优,这里也应该有很多鸟才对。可不论是树上还是屋脊都没有影子,也听不到一声鸟鸣、蝉鸣。

庙里的建筑虽然有些陈旧,但飞檐、门窗、亭榭、游廊处处见功力,端庄之中透出纤巧包容,给人一种亦虚亦实、亦动亦静的感觉。站在其中意识自然而然地变得模糊空灵,仿佛可以与天地融为一体。

早上天气预报是36度,此时天上云层很厚,没有一丝风。李旦站在静悄悄的院落里,却没有见汗,反而感受到一丝阴冷。

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一个僧人。大殿、禅房、游廊、舍利塔全都没有一丝动静。难道庙里的人都出去了?

可山门是虚掩的,即便出家人四大皆空,也不会一个人都不留啊。

带着一肚子疑问,李旦走到了寺庙的最深处,远远地看见一处亭子边,正站着两个人。

面对李旦的是一位30多岁的僧人,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而背对他站立的是一位老僧,清瘦的背影,头上银色的寸法直直的竖立着,感觉是如此熟悉。

是汤圆的父亲!

难道大师没死?

开书至今,已两月有余。本是当做爱好,随性而写,得仁得趣。幸而,遇各位朋友抬爱,唯有埋头奋进。已发62章,平均而言,2000多字已是下限,3000字之上也常有,在起点亦算是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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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写久了悬疑文,总有种“别有幽愁暗恨生”的惶恐,急需“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调剂,于是乎推出新书《天作岸》爆笑系、欢乐向、重生类,已在持续更新中,感兴趣的朋友可阅读一下,提提意见。

第63章:古刹幻影

“见我不是我!”

大师的话瞬间在脑海中回响起来。从常理来说,眼前的老僧肯定是另有其人。但仔细观察他的背影后,李旦相信自己的眼力,这样的身形、气度绝对是大师无疑!

他压住脚步,尽量显得自然轻松一些,走上前去。面前的两位僧人似乎对李旦的到来丝毫没有意外,只是平静的站着,没与任何动作。

甚至,那个脸正对自己的僧人,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他们就像入定了一般,凝固在空气之中。

距离大师只有半米的时候,李旦忽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这两人明明是近在眼前,意识里却感知到他们是在很远的地方。

他伸出手去,想拍一下大师的后背,意外发生了!

伸出的手落在了空气里,不是真人!

李旦一个右跨步,迅速向一边闪出三米多。

这时,刚刚还在眼前的两名僧人已经完全消失在空气之中!

他们原来站立的地上,出现了一台30多厘米高的半圆形的机器。李旦认出,这是一台最新的全息投影设备。他曾经在加州的电子展上见过,那时只是样机,哈没有量产。参展商曾经开出120万美金的高价,但求购者还是络绎不绝。

完全没想到,如此先进的设备,会出现在这座冷清的庙里。

上前查看,机器应该是被远程操控了。他切断了网络,按下播放键。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处有些阴森的拱形廊道,地面的黑色卵石已经磨得发亮,两侧的墙上,原来的墙皮大多都剥落了,露出里面青黑色的石头。

廊道尽头处,一扇木门半开着,里面的光线有些暗。但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靠近门的地面上有一个躺着的人,头部被门扇遮住,身上是暗黄色的僧衣,从画面上看不出生死。

再调试,机器里除了这一帧画面,已经没有其他内容。看来,连刚才两位僧人的影像也被远程控制的人抹除了。

李旦仔细回想着刚才画面中的场景。廊道虽然很暗,但他隐约记得,在右侧的石墙上开着几扇花窗,花窗缝隙间透出了一些晦暗的绿色。很像是这寺院中的古柏。

这意味着,廊道应该就在庙里!

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打开时是一条短信,但除了一个大写的“z”,别无其他,连发信人都没有。

是谁?

陈洁吗?

应该不会,她这次离开时特意交代自己,会安排人在暗处保护。如遇到紧急情况,会以蝉鸣声来示警。可自己进到庙里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说明,藏在暗处的人也没有发现什么。

难道是之前向自己示警的人?

仔细看,这条短信的发送时间,是16点19分钟,而此刻的时间显示是16点02分。

提前了17分钟!

这个神秘的人究竟是谁呢?

之前,李旦一直怀疑是刘诺。可在回京路上当面询问时,刘诺否认了,很认真地说不是自己。从对方的眼睛判断,李旦相信他没有说谎。

他也把这件事告诉了陈洁,希望从得到一些意见。

陈洁回忆了在柯蒂斯官邸时的情景。她说,蒂娜小姐消失的那8个小时,目的就是为了救李旦。她猜想,发信人极有可能就是蒂娜小姐。

不过,李旦总有种直觉,这个发信人应该距离自己很近,所以并不认为会是蒂娜小姐。

另外,从陈洁的讲述里,他知道蒂娜小姐习惯讲意大利语,但自己之前收到的未来短信都是简笔汉字。即便,她确实是无所不能的,但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人在紧张的时候,更容易表现出自己的习惯。

眼前的这个“z”,除了时间上同样是来自未来之外,却没有之前那样明确。

会是同一个人吗?

而且,时间只有17分钟,这说明他知道信息时也比较晚。

放下这些想法,李旦边走边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建筑。走到大殿后身时,一株只有3米多高的柏树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种有些发灰的绿色树冠,与刚才影像中的有几分相像。

转过大殿的拐角,果然在树后掩藏着一座石头建筑,顶部与大殿的柱基平齐,外观上很像四五十年前修筑的那种半地下防空洞。

走到近处,竟然没有看到入口。四处打量一周,大殿后墙下一米多高的石头台基上倒是有个红色的小铁门,但上面有锁。

李旦拿出了自己的钥匙环,拇指一按,一条寸长的钢针弹了出来,这是李旦找人定制的,开锁最是方便。铁门顺利被打开。

猫腰进去,前进三米多遇到一个转弯,走过来,眼前的正是刚才全息画面里出现的廊道。墙壁上,每隔两米就有一个砖砌的花窗,虽然光线并不好,却还可以看清脚下的卵石路。

进来之后,才感觉到廊道比画面中显示的要长,走了20米左右才看到尽头的木门。突然脚下窜过一个黑影,李旦被吓了一跳,抬起的脚迟疑了几秒钟才落下。那个影子虽然跑得快,却还可以辨认出,是一只老鼠。

平复了一下情绪,李旦伸手推开了木门。

眼前的情景却再次让他屏住了呼吸。木门内是一个50多平米的杂物间,角落里堆放了一些生了绿绣的法器和烛台。而从门前开始的空地上,五位僧人仰面躺倒在地上,头脚相接,摆出一个五边形。

已经死去的僧人面色平静,衣服没有任何破损,身上和周围的地面也完全没有血迹,就像是在做某种法式。但打开手电,在光线下可以明显看到僧人的脸上已经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暗紫色的尸斑。

其中一位身材较胖的,尸斑已经从脸部蔓延到颈部,可以断定这些人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12个小时。但具体死亡时间还需要法医来判定。

李旦又查看了一下周围环境。这里明显是庙里堆放杂物的空间,至于这些僧人为何会集体丧命,还需要警方来调查。

走出廊道时,李旦马上拨打了虎哥的手机。

电话还没有接通,前方突然一道人影迅疾闪过,瞬间就消失在大殿拐角处。虽然时间太快,没来得及看清楚样貌,但从其背影看,好像是一个女人。

难道是陈洁安排的,暗中保护自己的人?

暗镖这种事,李旦自己也做过。

规矩是,第一要保证被保护人在视线之内,第二绝对不可以让被保护人发现。李旦相信,陈洁派来的人不会是新手,那这个风一样闪现又消失的女人会是谁呢?

最不可思议的是关键是在目光与那个身影接触的零点几秒的时间里,内心竟有一种熟悉感生出。

他马上关了手机,向前追去。跑过大殿右侧的小道,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小广场。

意外的是,那个人就站在前方的50米处。

柏树的阴影覆盖了她白色面颊,但那细瘦的身材,白色的衬衣,让李旦瞬间有种流泪的冲动。

是郑琪!

没错,就是她。

这个失踪了一个近月的女孩又站在了自己面前。

李旦没有出声,努力克制着要跑过去的冲动,一步步向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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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整容医生之死

一步步走近郑琪的几秒钟内,李旦脑海里始终有两个声音在回响,一个急切地催着他:快、再快些,她就那里!

而另一个声音则冷静如水:不要相信你的眼睛,那是假的!

在距离郑琪只有6米的时候,李旦的头脑终于从热血中清醒过来。理智告诉他,这绝对不会是郑琪。

在死亡空间里那一次拥抱,已经让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郑琪内心深处那份真实的情感,那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即便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她也不会在重逢时,如此冷静而漠然地等着自己一步步走近。

想到这里时,李旦的身体本能地向左侧扑倒,手臂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又连续五六次滚动,停下时,已将自己掩藏在一株柏树后面。前方郑琪的影像消失,这还是一个全息影像。

李旦依然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空气静止了几十秒后,之前郑琪身影站立的地方,显现出一个人影,青色布衫,银色短发,是大师。他没有任何做做,洪亮的声音却瞬间传导过来。

“此身亦非吾所有,况身外之事呼?”

那声音有些古怪却非常耳熟悉,是苟主任的!

话音落地时,大师的身影彻底消失。很明显,苟主任没有死,这一系列的全息影像都是他搞出来的。

最后这句倪云林的话明显是说给自己的,是劝诫还是警告

李旦记得倪云林的原话是:生死穷达之境,利衰毁誉之场,自其拘者观之,盖有不胜悲者;自其达者观之,殆不直一笑也。何则?此身亦非吾所有,况身外事哉!

“蜕迹尘喧久,寡欲天机深。”这也许才是倪云林的内心独白,而苟主任正是要借此来劝说自己置身事外吗?

李旦从树后走出来,放松地笑出声来。有时候,所谓聪明人做事、说话总喜欢转弯抹角,一句简单的话,玩出这么多的花样。是要秀一下自己十几个人格合体的智商优势吗?

可惜,李旦是个只信奉行动的人!

手机再次拨通虎哥的电话。

一小时后,警笛声由远而近。听说层云寺僧人集体身亡,虎哥也吃了一惊。带领队伍赶到山门时,就看到李旦正一个人站在空落落地大殿前凝眉沉思。

转眼十几年过去,这个曾经的阳光少年已经变得寡言少语,自己也离开了心爱的部队。如果当初,没有老崔的事情,一切是否会变成另外一番样子?

调查持续到午夜时分,才收队回城。

虎哥把李旦放到三环路边,就带队赶回局里了。毕竟五位僧人的死因还需要法医的进一步勘验。现场发现的两台全息投影仪也要进一步分析。更何况,苟主任活着的消息让虎哥的心又忐忑起来。

李旦独自行走在深夜的路上,路边的居民楼都熄了灯。这样的夜,这样的城市,日间喧闹的人群都已经入睡,即便是醒着的人也会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

他的脚刚刚踏入单元门,一个黑影突然扑上来。在极短的时间里,眼睛迅速分辨出,来人似乎在哪里见过。特别是那副在灯光下闪亮亮的金丝边眼睛。李旦向右移动了一步,闪开了。

意外的是,这个扑过来的男人直挺挺地跪到了冷硬的水泥地上。看面容,正是下午在层云寺内,与大师相对而站的那位僧人。

看得出来,虽然他已经剃了头,一身黄色的僧衣,但举止和神情更像一个无助的普通人,眼底的惶恐和求生欲展露无遗。

在接过李旦递给他的水杯时,这个假僧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就在进门的那一刻,他告诉李旦,自己叫冯远兴。曾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整形外科医生,之前被人从自己的诊所劫持。

听到这个名字时,李旦立刻回想起汤圆对此人的推崇,下意识的看了一下他的手,这双手白皙而修长,本应是灵活而专注的,而此刻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后,他告诉李旦,劫持他的人叫苟文生。苟是他在医学院读书时的师兄,前段时间突然找到了他,说要做一个整形手术,手术非常成功。

但在完成缝合之后,本该还在麻醉状态的苟文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提前醒了过来。苟大声念诵一种奇怪的经文,冯远兴立刻赶到天旋地转,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诊所。

他醒来时才发现,不但头发已经被人剃去,还穿着一身出家人的衣服。旁边的苟文生告诉他,自己遇到一桩医疗纠纷,病人家属雇凶正对他进行追杀,为了避免麻烦,他们两人只能易容躲一段时间。除非能把这名叫李旦的杀手干掉。

“我师兄,不,是苟文生让我来行刺你的,但你也知道,我做了半辈子医生,怎么可能会杀人?而且,我觉得苟文生没有说实话。刚才到你家楼下后,我就想着报警,但又怕人家不信反而怀疑我。”

他说话时满脸地惶恐,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

“我就和保安说,我是你老家的亲戚,他和我说你很可能是便衣警察,那就肯定不是苟文生所说的杀手,就一直等着,希望你能联系警方把苟文生抓住。这也算是帮我,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老婆和孩子,苟文生一天不进监狱,我一天不敢回家。”

李旦相信此刻的冯远兴没有说谎,但他总感觉在那双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里能看到一丝不一样的神情,这种异样就像是与毛毛近距离接触时的感觉。

也许,这是是一种错觉。但他相信苟主任有能力能控制一个人的精神,甚至潜藏在一个人的身体内,比如说眼前的这位整形医生。

他决定先试探一下。慢慢吐出一口烟后,看似无意地说道:“那里的柏树只有两米高,和别处真的不太一样。”

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冯远兴顿了一下,立刻接道:“是啊,我也感觉很奇怪。”

话一出口,他又瞪圆了眼睛:“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刚才,刚才只是顺口胡说。”

“说吧,那五个僧人是怎么死的?”

在冯远兴瞪大眼睛的那一刻,李旦已经清楚的感觉到,眼前的他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仍在极力掩饰,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丝毫恐慌。

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眼窗外的夜色,转身对李旦说道:

“你本来有机会加入我的计划,但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不过是一个当兵的而已,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智慧进化。”

说完,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停滞,转身冲向巨幅落地窗。李旦已想要阻止,经来不及了。

冯远兴的身体像炮弹一样撞碎了大窗,带着亮晶晶的玻璃碎块一起坠落到楼下的行车道上。

最后说那句话时,可以确认,他已经不再是冯远兴,或者说苟主任的人格已经控制了这具身体。

口吻、姿态都与那晚苟主任的即兴演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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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发了狂的女明星

“没睡呢吧,我这也是点儿背,刚来就忙起来了,苦命啊。”

汤圆说本来以为这次香港之行是个美差,可刚出机场就接到主编电话,让他赶到浅水湾,那里的一处豪宅刚刚发生了坠楼命案。

死者是一位出道10多年的当红影星,生前传闻患有躁郁症。

听到“躁郁症”三个字,李旦的心被刺了一下,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听到了。

虽然他对这种病不是特别了解,但基本病症还是有些认知的。印象里,这是一种精神障碍性疾病,患者的情绪经常会忽高忽低,严重者甚至无法工作学习,有些连生活自理都成问题。

汤圆在电话里说:

“我也问了一位采访过的专家,他说这种病的病因目前还不明确,一般患者病程中表现也不是恒定的,经常会时而躁狂时而抑郁,发病时可以表现出典型的冰火两重天状态,当然也有些病人可能只是狂躁,或者是单纯抑郁。

而在未发作的间歇期内,病人心理活动完全正常。专家说,这种病都具有周期性,如果积极治疗是可以缓解的。

我刚刚采访过当地的警方,据说是她在坠楼前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就开始表现异常,趁保姆出门时,直接从楼上跳下。”

李旦觉得有必要让汤圆有个全面的认知,也马上把这边的情况和快速讲述了一遍。汤圆听完立马问道:

“你是说,这个明星的死也可能和苟主任有关系?”

“现在还是我和虎哥的猜测,你最好能详细了解一下她过去几年的就医情况。特别是整容整形方面的。”

挂了汤圆的电话,李旦马上又拨给了虎哥。说了一下汤圆在香港那边跟进的案子,虎哥的心情更沉重了。

“你那边不是窗户坏了吗,干脆到局里来吧,帮我盯着点儿,困了就在我这儿打个盹?”

对虎哥的提议,李旦倒是有些巴不得,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一遇到案子就兴奋,即便上床也是睡不着的。

一小时后,李旦赶到了虎哥的办公室。两人马上开始在灯下整理冯远兴诊所的医疗记录。

翻到八年前的一册时,其中一页上的签名引起了李旦的注意。这是一个繁体字签名,这穆念慈三个字虽然显然是假名字,但国内患者一般是不会使用繁体字。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人在签署假名的时候会精神紧张,在这种情况下,会不自觉地显露出一些日常的行为特征,其中包括习惯的字体。可以初步判定,这个签名者来自港台。

记录上的整容项目有两项,天鹅颈、臀部塑性。秀美颀长的脖子和电臀不正是这位香港明星的标志吗!

李旦马上电话通知汤圆重点查这两项。

接下来,他和虎哥把几大本记录整体过了一遍。过去十年,诊所接待的患者总共有171位,数量比预期的要少,而且大部分手术集中在前五年。

最近几年都是以烫伤、疤痕整形为主,患者数量也只占总量的不到30%。很明显,冯远兴的诊所这些年并不景气。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拼尽全力来为苟文生整容了。

把今晚的几起案件联系起来来看,苟主任挑选的对象都是以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明星为目标。而诊所记录中,可以确认或者可能是明星的总共六位。

除了今晚在两地坠楼的这两位以外,还有两位在本地,一位在香港,剩下的一位已于四年前淡出娱乐圈,移民去了美国。

“他这是在故意制造恐慌,祸乱人心。”说完,虎哥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

“会不会是想把媒体视线吸引过去之后,趁乱出逃?”

李旦想到,虽然这种做法比较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从实践来看却也是犯罪分子最通常的想法。

“不排除这个可能,现在最重要是,我们得先把本地的这两位明星保护起来,另外你也通知一下倪记者。”虎哥说完马上拿起桌上的电话,开始布置。

李旦走出房间准备通知汤圆,那位留下就医记录的香港艺人很可能处在危险之中,需要有人去去提前防范。

电话接通,汤圆那边风噪很大,好像是在一辆快速行驶的车上。好容易听清楚了李旦的话,他马上大声喊道:

“晚啦,他已经死了!”

原来,在十五分钟前,汤圆接到消息,一位歌坛宿将刚刚被发现在自己家中自缢身亡,死因初步判断还是躁郁症发作。而这个人正是冯远兴诊所接待过的那位香港艺人。

“这躁郁症难道也传染吗?”

汤圆吐槽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办公室,李旦马上把汤圆的话告诉了虎哥。他一听就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来说道:

“不行,咱俩马上分头行动,我去别墅区,你去假日酒店,x小姐住在那儿。”

作为六位曾经在冯远兴处做过整容手术的明星之一,x小姐在演艺圈子里,一直不温不火,可以说是名气最小的一个。

传闻,她早年靠做模特入行,后来进入演艺圈,陆陆续续参与了一些影视作品,但出演的基本上都是二、三线小配角,没能混出什么名堂。

一路上,随行的两位年轻的民警一直在小声聊天儿,内容是关于x小姐的各种八卦,说的津津有味。

在他们的言谈里,x小姐之所以还留在公众视线里主要靠绯闻炒作。传说,她曾经为东北地区的一个黑道大佬坠过两次胎,曾号称黑道一姐。

另外,还有传闻说她做过一名双规官员的地下情人。而最近,她又因为和一位身价百亿的富二代擦出火花而被媒体频频曝光。

对于这些坊间传闻,李旦是不会全部相信的。至少那个富二代就是瞎说,这个人他见过。在加州时,自己还曾为他做过几天临时保镖,当时不过是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几年过去了也应该还是个初中生。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搞什么绯闻?

由此可见,这些所谓的绯闻多半是子虚乌有的。当然,不排除是她自己找人炒作,毕竟对这个圈子的人来说,注意力就是金钱和地位。

电梯升到酒店顶层,这层的全部是套间。看来,虽然她的星途并不抢眼,但手里却不缺钱。李旦也些怀疑,有些传闻或许是真的。

进了会客厅,x小姐并没有出现。面对民警提出的保护需求,一位个头不高的女性助理没有马上答应,只是说小姐刚刚做完皮肤护理,正在休息。

李旦隐约听到卧室里传来的电话铃声,是座机,与客厅内的一部相连。助理正要起身接听,被李旦拦住。在她不满的注视下,李旦示意众人禁声,然后轻轻拿起了听筒,同时按下了外放键。

电话里没有如自己预期的那样,传来苟主任的声音。相反,里面是一位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但还是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那一点娇媚之气。

“冯医生,您答应了的,说拆了线,这些讨厌的妊娠纹就没有了。可你看,这才半年,怎么又长出来了,这样我还怎么找人来照顾你生意啊。”

话音落下,电话里就传来了忙音。而这段话总共只有23秒!

李旦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段录音,而且,应该都是x小姐的声音。而能录下这段话的人只有冯远兴,从音质来估计是当年录制下来的。不论他当时是出于自保或者其他的什么目的,眼下,这些录音应该是在苟主任手上,打电话来的目的就是威胁。

要知道,这种隐私一旦被公之于众,明星将要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

而之前三位自杀的艺人,应该都是接到了类似的电话,躁郁症也许是真的,但引发他们自杀的却是当年诊所留下的这些录音。

这时,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位穿着睡衣的高个子女人风一样地冲到客厅中央,目光犀利地瞪着在场的几人。压着嗓子低吼道:

“你们听见了什么?”

女助理的脸色煞白,嘴唇止不住地哆嗦着。裙子下面,小腿上的丝袜上已经出现了一片明显的水迹。

李旦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双眼紧盯着女人神经质抖动着的右手,那里握着一把已经打开保险的左轮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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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寄生胎怪谈

在x小姐把枪口指向助理的一瞬间,李旦出手了,扬起的左脚准确踢中她的手腕。

狂躁之中的女人惊讶地发现,这一脚并没有造成她的骨折,力道刚刚好,枪直接滑到墙角。

李旦身边的两位年轻民警趁机扑上前,将其按到在地板上。

她并没有激烈反抗,反而将高挑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儿,苍白的脸上满是无助,额头也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不住的喃喃自语: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李旦上前,让两位民警把她放开,原本沉浸在自我之中的x小姐一下子抓住了李旦的手,大声叫道:

“救救我,救救我!”

众人以为她是神经过度紧张,李旦安慰她道:“我们就是来保护你的。”这时助理也上前帮着李旦把x小姐扶到卧室床上。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落地窗外正是这座城市最繁华之处,璀璨的街灯如载满星辰的河流,蜿蜒而行消失在遥远的夜幕之中。不知道,城市另一端的虎哥会遇到什么。

这时,刚刚安静了一小会儿的x小姐又开始大叫:“疼死我了,疼啊!”

她修长的身体疯狂地扭动着,两手一会儿抓挠腹部,一会儿又使劲扯自己的头发。看起来,似乎是真的病了。

一位警察赶紧拨通了120。

15分钟后,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的x小姐被按在担架抬入的救护车。李旦下车,正准备从前门上副驾驶座时,车子却突然启动。“翁”地一声冲上主路。

再追已经来不及了,李旦和两位民警赶紧上了警车一路追踪下去。奇怪的是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却并没有偏离方向。只是对后方民警的喊话置之不理。

20分钟后,眼看着救护车的影子消失在一家三甲医院的大门里。警车也加速跟过去。到达急诊楼门前时,救护车却已经离开,前后相差不到两分钟。

问了分诊台,才知道,x小姐已经被紧急送到妇产科。这让李旦有些疑惑,很明显,从外观上看,她完全不像怀孕的样子。

分诊台护士小声告诉他,刚才他们从症状上初步判断,怀疑是宫外孕,所以紧急送往妇产科直接手术。

手术室的门一直关着,两位民警已经有些不耐烦。而丝袜上仍有水渍的助理则木然地坐在一边,愣愣地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李旦站在她面前时,因为视线被遮挡,她才下意识地瞪大眼睛。

“你和x小姐在一起几年了?”李旦试探着问道。

“从她大学毕业起我就跟在她身边,录音里说的事情都是假的,你们千万不要相信。”女助理的声音有点儿急。

“网上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x从来没有交过任何男朋友。我可以作证!”她说话时情绪依然激动。

“这次宫外孕……”

李旦的话还没有说完,女助理已经站起来,虽然头顶只到李旦的胸部,可说话声音却很硬气。她提高嗓音说道:

“这绝对不是因为那些谣言,x家族就有这样的病史,她堂姐就是因为这个病死的。”

李旦转身去接了一杯温水,递过去让她坐下慢慢说。女助理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说x小姐其实并非外人传说的那样靠黑道扶持,她本来就出自一个很有势力的家庭。

二十多年前,她还小的时候。家里出了一件怪事,一位刚刚上大学的堂姐突然声称自己“怀孕”了,但检查发现这位堂姐绝对是完璧之身体。后来她私下找了一位医生,手术后不久就去世了。

对这件事情,公开的说法是这位医生私下手术导致了她的死亡,为此医生还被判了刑。而x小姐曾告诉她,堂姐其实是因为寄生胎才去急着求医的。

在手术前一年,堂姐一直梦到自己的腹中有一个红色的小人。她每次醒来都吓得魂不守舍,最可怕的是,她真的感觉到了胎动。

手术后,家人没能找到那个寄生胎。怀疑压根就是堂姐的胡思乱想出了精神问题。但是,x小姐一直相信堂姐的话是真的。

最近一年,她也开始梦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个特别的东西,但与堂姐的梦不一样的地方是,这个寄生在身体里的小人并非红色,而且还长着黑色的头发,每次都是看她一眼就跑掉了。

这件事,让她恐惧不已,几乎崩溃。但是,碍于职业原因又不敢随便就医,担心被媒体借机炒作,所以一直精神不太稳定。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的脸上还挂着摘了一半的口罩,神情有些恍惚。

李旦和民警上前,他才压下心头的惊惧说道:

“这个病例太特殊了,病人体内的胎儿不是受孕产生的,用一般人的话说她还是处女。所以这个胎儿是寄生胎,但却寄生在子宫内,我已经通知了院里的专家来会诊。”

随后,一名男助理端来一个手术盘,上面是一个只有十几厘米长的死婴。虽然每个器官都比常见的布娃娃都要小很多,但是浓密的黑色头发却已经盖过了耳朵!

两个年轻民警小声嘀咕着:怎么可能,这比日本恐怖片还可怕啊!

5分钟后,一位头发银白的女大夫走了过来。手术医生赶紧介绍说,这是他们医院的陈维敏教授。李旦听过她的名字,这是一位全国闻名的产科专家。

陈教授先是向手术医生仔细询问了手术中的情况,又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乳胶手套戴上,开始认真地检查了死婴的情况后。之后沉思片刻,这才抬起头来,对大家说道:“这的确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寄生胎。”

她解释说,不少产妇在做孕检时,被发现是双胞胎,但分娩时却只有一个胎儿出生。这种现象是因为两个胎儿争夺营养所致,其中一个将另一个胚胎吸收包裹在自己的体内,就形成了寄生胎。

但是,一般情况下,寄生胎都是出现在腹腔内。有些比较明显的,婴儿出生后就可以看到其腹部肿大,这时候手术就可以解决。也有些寄生胎会随着婴儿长大到成年时才发现,但寄生胎一般都发育不完整。

而x小姐体内的这个死婴绝非孪生胎儿,它出现的位置是子宫。而且,这个胎儿器官发育相对完整。这种病例很罕见,她也仅是从医学报道上看到过,美国曾出现过几例。

这种特殊寄生胎形成原因与一般寄生胎不同。确切地说是患者在青春期发育时,由于未知的原因导致卵子意外着床。但因为是非正常怀孕所致,胎儿发育极其缓慢。一般也不可能孕育出正常的孩子,基本是只吸收营养的死胎。

这种情况与肿瘤倒是有些相似。

听了陈教授的话,大家才有些释然。

李旦忽然想起了女助理刚才的话,就向陈教授问道:

“您说,这种胎儿有没有可能是血红色的?”

“资料上是没有记载的,但是我判断很有可能,所谓血红色就是其全身被血管包裹,其吸收营养的速度会更快,这就像是意外植入异物导致的肿瘤是一样的。”

听着陈教授的话,李旦心中一惊!难道,刘诺提到的那个血色人偶曾经出现在x小姐的堂姐身上?

他马上走出大楼,拨打了汤圆的电话。

“汤圆,你有没看到过,医生私下手术导致少女死亡被判刑的报道,时间应该是在20年前。”

“我自己真没看过,不过倒听报社的老同事说起过一件事,当年xx医院有个医生在没有确诊的情况下就私自做了剖宫手术,致使病人死亡,当时被判了八年,好像是姓钱,我们当时还调侃,这人是要钱不要命了。”

“姓钱!”

李旦的脑海中瞬间闪出1904室那幅郑琪的画像,直觉上这里面一定有关联。而且这个钱医生当时所在的医院不正是眼前这一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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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死胎的心智

听李旦说起钱医生时,陈教授连说“可惜!”

随后,感慨地说起了当年的事情。钱医生出自医学世家,人也勤快,手术成功率一直在科里名列前茅,比起一些老专家也不遑多让。是公认的产科的后起之秀。

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向精明的他竟然接了一个私活。随后,利用医院的手术室,悄悄地为一个女学生动了手术,结果因此进了监狱。

“不过,他人是有才的,出狱后听说是当了画家。”

陈教授的话更加坐实了李旦的猜测,可惜郑琪失踪,否则当面问一下,也许她知道的更多一些。

既然x小姐的家人没能找到什么。那么,血色人偶最可能是被姓钱的拿到了。可是自己在地下水池里碰到他的尸体时,并没有发现这个人偶。

也就是说,从姓钱的那儿拿到这个人偶的很有可能是当时在场的人之一,倪小青、自己都可以排除掉,赵警官死在下面也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嫌疑就是刘诺和已经给失踪的郑琪。

但刘诺如果拿到了这个人偶,正常来说是不会再主动提及的,可那一晚她讲述时却非常自然。

难道郑琪的失踪和血色人偶有关?

正在这时,女助理走上前来,小声说道:“李先生,x小姐想见你。”

这让李旦有些意外,刚刚经历这样的手术,x小姐不应该是还在麻醉状态吗?

看出李旦的疑惑,助理解释说,x小姐是局部麻醉,现在刚刚转到病房。

这是位于六楼的一个单人间,进门右手是卫生间,转过来,一个20平米左右的病房里只有一张宽大的病床。

带李旦过来后,助理自觉地转身出去把门带上了。看来,x小姐要和自己说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

刚刚完成的手术,让x小姐面容显得十分憔悴。她冲着李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

“今晚的事情实在抱歉,让您见笑了,我刚刚听说您是私家侦探,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李旦没有马上点头,只是和善地注视着她。

“不怕您笑话,我之前的总是容易焦躁,有时候想控制也控制不了,好像这身体就不是自己的。刚才手术后,突然感觉一下子放松了,连之前为什么焦虑都忘记了。

刚才手术的时候,我睡着了一小会儿,又看到了每次做梦都会遇到的那个小人,他这次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跑掉,反而冲着我走过来,我当时害怕极了。

他就那样,头发垂在眼睛上,不说话也不动,然后脸上就流下泪来,我开始以为是他哭了,后来才发现,流出来的根本不是泪,而是血!

我吓坏了,感觉呼吸都停止了,浑身哆嗦不能自已。他用很小的手轻轻扶住我的手,用手指在我手心写了个字,然后就突然消失了。我醒过来时,手术已经做完了,也没敢看那个胎儿。

可是我刚才发现,手心里真的有个字!”

x小姐声音颤抖起来,伸出苍白的右手。上面有一处豆粒大小的青色印记,痕迹之间,竟然隐隐地藏着一个字,是“郑”的繁体字。

李旦猛地感觉到了一股寒气穿过全身。

这个寄生胎要表达什么?

这个郑,是郑琪吗?

血色人像真的在她的手上?还是说,她已经被血色人像控制?

显然,这个胎儿和血色人偶有着某种联系。

这时,x小姐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再次说道:

“我担心事情还不会就这样结束,刚刚我突然想回家见见我妈,可就是想不起来她的新住址。那个房子的窗帘还是我帮她选的,怎么会完全忘记地址呢?

我真的有点害怕,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不是完全忘记自己是谁的那这种,而是部分。刚才,就又试着写写英文,可一个单词都想不起来。你可能不知道,我大学可是学的英语专业,而且做模特之前还做过一年翻译。

我确认自己是得了失忆症,一部分记忆凭空消失了,直觉上,很可能与这个寄生胎儿有关系。”

李旦再次被她的话惊呆了,难道切除一个寄生胎,就会带走宿主的一部分记忆?

x小姐又接着说道:

“反而我小时候,很久远的一些事情却突然记起来了!

我有个印象,在十岁的时候有一次和堂姐在海边玩,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老头儿。他面前摆着一只破碗,看起来像个乞丐,可表情又有点仙风道骨,不太像一般的乞丐。

当时,他用眼睛紧紧得盯着我们俩,看得人非常不舒服,堂姐就拉着我赶紧离开了

后来母亲说,那天我和堂姐都在沙滩上睡着了,叫了半天都不醒,就像昏迷了一样。

我上初中后,有一天,当时已经上了高中的堂姐告诉我,她梦到一个血红色的小人,就藏在她的身体里。而且,那个小人似乎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模样,像是石头雕刻的。特别是眼睛和嘴,都是锯齿形的,特别吓人。

从那以后,这样的梦她差不多每天都会做。上了大学后她是在受不了了,就找了那个钱医生,结果……”

说着,两行清泪顺着她的面颊流下来。

“我自己还算是幸运,直到最近两年才开始做怪梦,本来以为这个胎儿拿出去就没事了,可现在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旦定了一下神,试图把这些事情梳理一下。

首先,按陈教授的判断,这个胎儿不是x小姐出生前先天带来的,而是成长到一定年龄后才出现。如果说是被人用某种手段后期植入的,也说的通。

其次,x小姐和她的堂姐都遇到了同样的事情。而且是发生在与那个奇怪的老乞丐相遇之后,不排除是这个人对她们动了什么手脚。

第三,血色小人在她的堂姐手术后,没有被发现。极有可能是被郑琪的前夫拿到后藏匿了起来。

第四,寄生胎留字在x小姐的的手心里留下这个字,一定是有所指向的,而目前可以联想到的只有郑琪。

第五,胎儿被取出后是死胎,但却可能带走了x小姐的一部分记忆。也就是说,这个胎儿在她的体内时有可能一直是以某种未知的状态活着的,而且具备一定程度的心智。

第六,在她堂姐的梦里,那个红色的小人或者说是人偶面部特征很特别,锯齿形的五官!这似乎与纳瓦霍文化又有着某种联系。这个倒是可以和陈洁探讨一下。

第七,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x小姐当年曾出现在冯远兴诊所的医疗记录上,也因此被苟主任盯上。那段录音里明显是她自己的声音,如果录音是真的,那她的可信度就要大打折扣。

也就是说,之前的这些推论也不能当真,而且她对自己说出这些,一定是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李旦凝视着x小姐的眼睛问道:“能告诉我,你在冯远兴诊所做了什么手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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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X小姐的隐私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和当年海边的那次偶遇到有关。我们回来后不久,堂姐就表现的有些不太正常,总是无缘无故地发呆,或者一惊一乍的,好像总是处在焦虑中。

我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说。我就不停地问,受不了缠磨,她才告诉我说是她小腹上出现了一些纵裂纹,查了书才知道那叫妊娠纹。她再三嘱咐我不能和任何人讲。

堂姐那时候还只是高中生,这么小的年纪生了妊娠纹,别人会怎么想?为此,她想了各种办法,按摩、涂疤痕膏、刮痧,每次都多少有点效果,可日子一长又长出来了。

这个烦恼一直纠缠到她去世。

堂姐去世后一年,我初中毕业体检,结果被医生单独叫道一间屋子里。劈头盖脸的就批评我说,小女孩应该洁身自好,否则对自己的发育、对将来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我当时感觉很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说我?询问了一下,才知道她发现我的腹部出现了浅浅的妊娠纹,以为我是因为行为不检点才造成的。当时,我马上想到了堂姐,非常恐惧。

为什么这样的灾难会无缘无故地落到我们姐妹头上?

打那以后,这件事情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因为害羞,同时也是怕他们担心,我对家人都没有说过。进入演艺圈之后,经人介绍我找到了冯远兴。

当时,他可是国内最有名的整容医生了,我是怀着极大的希望去手术的。可三个月后,妊娠纹再次出现,问题根本没有解决。我就去找他问,可没有想到竟然被他录了音。”

“冯远兴已经死了,就是今天晚上。”

李旦的话让x小姐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我们怀疑,录音是被另外一个人拿到了,他正在用这些东西威胁曾经在冯远兴那儿动过手术的艺人。目标一共六位,已经有三人被胁迫自杀,而且,这些和你一样,都曾经是躁郁症患者。”

李旦顿了一下,盯着x小姐的眼睛说道:“我希望你能认真配合调查,至少,要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

听了李旦的话,x小姐的泪水已经盛满眼眶,声音瞬间变得坚定:“我可以答应,但你也要答应我一点,帮我找出当年的那个老年乞丐!

就算是他已经死了,我也要知道确切的消息。”

“可以。”

见李旦点头,x小姐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复杂。

10年前,我刚出道的时候,一心希望能快速走红,成为万千人瞩目的大明星。可事与愿违,挣扎努力了三年多,依然是没有什么起色。

在第四年春天,我经人介绍加入一个剧组。不怕你笑话,那就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小角色。他们拍摄的是一部年代传奇剧,主要是讲述一段民国年间的爱情故事。当时的制片人姓陈。

第一天进组的时候,他亲自和我打了招呼,很和蔼地问了我的名字后,就说认识的某某女星和我长得很像。还夸奖说,我和那个女星一样有灵气,其实这个过程中我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当时我感觉非常诧异,但觉得能被制片人看中怎么说都是好事,心里还有点庆幸。

一周之后,拍摄进行到了茶馆算命的一场戏。这本来是一个比较常规的桥段,但是导演和制片人却商量很久。后来导演宣布,为了保证真实感,要请一个真正的江湖人来参演。

当天下午,一位高高瘦瘦的盲人被领到了剧组。他戴着墨镜,手里拿着一条竹竿,走路时点点戳戳的,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从街边找来的算命瞎子。

开机后,他按照剧本,正襟危坐地为女一号算命。台本里原本他要说的话很少。但明显这个盲人进入了角色,他完全跳出了台本儿,说的头头是道。其文辞非常华丽,却不失诙谐,又没有偏离剧情,远远超出了预期的效果。拍摄特别顺利,基本是一遍过。

导演正要宣布休息后进下一场戏,制片人突然走出来,说让其他演员也试试。并且第一个就点了我的名。

这可是女一号的戏啊!

我当时非常忐忑。但又不敢说不,只能尽快换好服装,走到那个算命的跟前。他抬起脸对着我,那一瞬间,我感觉他好像能看见似的,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长大了,不错、不错。”

那一刻,我的大脑好像被清空了一样。已经完全本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台词。但是,他却很老练地开口,念念有词,与刚才对女一号说的完全一样,不差一个字。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可是,他突然伸出枯瘦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当时吓得就要叫出声来,因为,我发现眼前的这个盲人就是小时候在海边遇到的那个乞丐,我感觉能透过墨镜看到他的眼睛。

可是还没有叫出声时,我就晕倒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拍摄场地已经空了,剧组的人全部都不见了,只有我的助理在身边。

她告诉我,我晕倒的时候,发生了件可怕的事情。

就在我这段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女一号突然举起了一把道具枪,对着制片人就开了一枪。开始大家还以为是玩笑,可意外的是制片人头部中弹,当场就死了。

而女一号正要举枪自杀时,被大伙拦住。她发了疯一样的大吵大闹,最后被送到医院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拍摄彻底停下来,大家就散了。一周后,我听说女一号在一家精神病院跳楼自杀。

至于道具枪为什么可以射出真子弹,我到今天也没有听到过什么说法。而剧组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经常莫名地焦虑,总感觉那个女一号的亡魂会来找我报仇。半年后,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患上了躁郁症,需要转移注意力,放松心情。

之后半年,我去了美国,在加州南部的一个小城修养。那里离海边很近,每天我都会去沙滩上散散步,看着大海心情也好了很多。几个月后,差不多我已经要把之前的不快忘掉了。

我这个人是处女座,每天所走的路线几乎是不变的。就是从小城广场南边的一条柏油路直行,到路口后向左到达海滩。之后,走一公里,到一块黄色的礁石,然后再原路返回。

一天下午,大约是4点多。我从礁石边折返的时候,突然发现在我的那行脚印边,不足半米处,多了一行平行的脚印。再仔细看,那脚印间还有一些小小的圆形浅坑。

我感觉自己的头发瞬间就直立起来,我直接猜到,这些小坑明显是盲杖留下的。我战战兢兢地沿着自己脚印一路前行,而旁边的那行脚印和盲杖的痕迹也一直都在,直到上了柏油路才消失。

在我的直觉里,这些印记一定是去剧组的那个算命瞎子留下的。而他十有八九能就是我和堂姐小时候遇到的那个乞丐。

“以后呢,这些年,有没有再遇到?”

“没有。”

“但是,我总感觉他随时可能会来,所以焦虑也一天天加重。”

李旦离开这间病房时,护士已经为x小姐注射了安眠药。但愿寄生胎的剥离可以让她能睡一个正常的觉。

李旦内心已经基本确认,x小姐的话应该是真的。虽然娱乐圈是一个大染缸,但没有人会拿自己的隐私开玩笑。

她的遭遇中,有两点让李旦特别关注,一是妊娠纹,她和堂姐都是从少女时期就出现了这种不应该出现的情况,这似乎与陈洁当年的遭遇有点类似。

第二,那个手拿竹竿的算命者,从其神出鬼没就的行踪就能看出,这绝对不是一般的街头神棍。

如今,只能从当年剧组的人身上找线索了。特别是与制片人走的比较近的人。

想到这里,李旦下了台阶,准备点支烟。一辆啸叫着的救护车突然冲过来,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才堪堪躲开。

车上跳下来一个中年警察,大声吆喝着:“快!快!”

正是虎哥。

而绑在担架上的人,长发明显被撕扯掉很多,头皮上不少地方都露出血红色。而脸部更是让人不忍直视,上面纵横交错地沟槽血肉翻卷,像是被猛兽撕咬过一般,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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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艺人之殇

对y导演的抢救在紧急进行中。虎哥这会儿才有点时间和李旦碰了一下。

方朔把x小姐的情况概括了一下,简单说了一遍。虎哥听后,两手紧握了一下说道:

“你这是万幸啊。我们赶到别墅的时候,y导已经完全失控,脸上的那些血道子都是她自己抓的,头发也撕下来不少,太疯狂了。”

y导是冯远兴名单上两位本地艺人之一。与x小姐不同,她一直是国内炙手可热的大牌导演。不但作品影响力大,人也干练漂亮。

早年她由演员入行,拿过一次大奖后就改行做了导演。虽然,至今已经年过40,却依保持单身。是娱乐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女强人之一。虎哥带人赶到她所住的别墅时,她的躁郁症已经发作。

“我们进去后才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控制住她。她的保姆说,一小时前她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十几分钟前才出来,这时电话又响了,她大喊道不准接,然后就突然开始发狂、自残。”

李旦记得,在冯远兴的医疗记录上,y导演的手术是吸脂。但现在来看,事情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

等候急救的过程中,李旦接到了汤圆的电话:

“哥们儿,有猛料啊!”

接着,汤圆就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说道:“我刚才跟一个香港同行喝茶,说起了今晚自杀的两位艺人,得到一些绝密的消息。

据他说,当年这两人还没有大红大紫的时候,先后被一个内地娱乐大亨看上了。这个神秘大亨明面上只是个制片人,背后却是手眼通天的角色,关键是男女通吃!

这两人,一个为他堕过胎,一个私下出了柜。之后,两人都得到了神秘力量的扶持,先后都在一年之间蹿红,两岸三地都火爆得不得了。

大概是在六年前,那个制片人大佬在片场上意外被枪击身亡,你猜开枪的是谁?竟然是那个戏里的女一号。

最狗血的是,这个女一号也是靠身体才从他手里拿到这个角色,而这个制片人竟然要换人。这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吗!

那部戏后来就歇菜了,当年的导演正是大名鼎鼎的y,据香港的哥们说,她也是那个制片人的地下情人之一,太不可思议了。”

听得出,连久在媒体圈厮混的汤圆都对这个制片人感觉过分。

“那个制片人是不是姓陈?”

“他有老婆吗?”

李旦连续问道。

“厉害啊,你也听到风声了?”

“他之前有个老婆,你菜都猜不到,就是当年冯远兴借以成名的那位大明星。”

这句话让李旦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说道:

“我这边有急事,回头再聊!”

说完李旦马上挂了电话,转身去拉起虎哥就走。

向医院了要了一间空着的诊室,李旦关上门后,才转向有点疑惑的虎哥说道:

“事情有点眉目了!”

接着,他立刻把汤圆刚才的电话讲了一遍,虎哥一直凝神听着。

“也就是说,当年冯远兴借以成名的那台手术的对象正是陈姓制片人的妻子。由此可以推断,他和冯远兴应该是认识的。所以才会介绍与他有关系的几人去那儿,说白了就是是去堕胎,或者是做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特殊手术!”

“冯远兴估计也清楚陈的为人,应该是出于自保的目的,留了一手。给这些病人悄悄录了音。这几位本来以为陈死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没想到录音又出来了,他们发狂乃至自杀也可以理解了。

而x小姐算是个例外,姓陈的突然死亡,还没有来得及对她下手。”

虎哥眨了一下眼睛说道:

“还有个疑点需要解释!”

“为什么这些人都会患上了躁郁症?”

李旦沉吟了一下说道:

“这点,我在和x接触的时候就仔细考虑过,之前我在美国曾经参与过一些查毒行动。在接触吸毒者的过程中,我发现有不少人都表现出重度抑郁、焦虑,甚至精神分裂。”

“我记得,一份研究资料显示,长期吸食冰毒和摇头丸等毒品,会对大脑神经细胞产生直接的损害。使神经细胞变性、坏死,从而出现急慢性精神障碍的病征。

八成重度吸毒者即使停止吸毒8至12年,仍然会有一些精神病症状。一旦遇到刺激,便会发作。由此我想到,这些艺人很可能有吸毒的嗜好,至少是曾经吸过毒。”

虎哥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吸过毒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每年都会有演员、歌手、导演因吸毒被抓,每个月都有艺人会出现在戒毒所。

每个年轻人都有明星梦,殊不知,这条路千难万难。成名艰难,守成更不易。暴富之后,很多人开始寻求刺激、放荡、自甘堕落,精神空虚已经成为这个圈子的流行病。

去病如抽丝,想矫正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李旦的话打断了虎哥的沉思。

“但是,x小姐的病另有原因,基本可以确定,和她小时候体内生长出来的寄生胎有关系。但是,也不能排除是人为因素,目前还比较模糊。

刚才和她谈话时,我已经答应,帮她找到病根儿。本来,我是想从y导演这里找点儿线索,可眼下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虎哥挥了一下手说道:

“别灰心,我们先去看看,说不定y导演能够恢复正常,毕竟这种躁郁症多数都是间歇性的。”

回到急救室外,抢救刚刚结束,病人已被转到了病房。

医生告诉虎哥,这位病人可能患有重度精神分裂,虽然外伤可以慢慢治疗,但心因却很难根除。伤愈后,还是需要转到专门的精神疾病治疗机构去。

虎哥请医生带路去病房,他还是希望能试一试。

刚刚走到病房外,就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几个人进了门才发现,头发灰白的保姆正在y导的病床前捧着一个本子朗读:

“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是南北朝诗人庾信的《枯树赋》。

见李旦等人进来,保姆赶紧停下来,说小姐最喜欢这段东西。每次,给她读一下,她就能安静下来。

李旦清楚,这篇赋是当年庾信在老病不堪,绝望之际写下的文字。在文章中,他深刻感怀了自己一生所经历的国破身辱,颠沛流离,借枯木无材补天而只能沦为玩物的悲惨命运来自比。

也许这正是y导演内心的自我写照吧。

看起来,来的不是时候。他们正要离开时,y导演的手突然抬了一下。虽然整个脸都被纱布包裹,但从缝隙间露出的眼光却是亮的。

李旦赶紧上前,简单地说了关于六年前那个算命人的事情。听完后,y导演久久没有动。但是,可以看到,她眼睛部位的纱布渐渐湿了。

医生担心她再受刺激,抬手示意大家赶紧离开。

这时候,y导演却动了,她向身边的保姆伸出右手。

保姆马上回身从包里找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然后靠近。

保姆端着本子,y导演握着笔,颤抖着手写起来。每一划都要顿一下。

大概一分钟后,她的手又疲惫地落在床上。

李旦接过本子,见上面的字迹还算清晰,是一个地址:

滨海市向阳路62号院。

李旦马上向y导演和她的保姆致了谢。

滨海市,正是x小姐小时候遇到乞丐的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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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神秘女人

一周后,x小姐已经出院。

由于患有重度精神疾病,且当时情况特殊,她持枪的事情被免于起诉。

y导演的经历则有些波折。在住院期间,那个神秘的电话竟然打到病房,保姆刚好去了卫生间。她接起电话就把听筒扔到地上,然后精神分裂症再次发作。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爬到窗户上,跳了下去。万幸的是下面是一个纤维遮雨棚,总算保住一条命。但是,被救起之后再没有恢复意识,目前已经完全处于植物人的状态。

从香港回来的汤圆听了x小姐的事情后,非常感兴趣,一直催着李旦赶紧去滨海。

而苟主任的行踪成迷。虎哥那边一直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这让李旦很难放下心来。

昨天,虎哥意外地来到李旦家里。说是组织上也知道了他和毛毛的事情,领导拍板放他一周的假,希望他能带毛毛出去走走,尽快把感情的事情定下来。

虎哥知道李旦计划去滨海,就答应下来,准备陪着他一同前往。顺带着,让在西北长大的毛毛看看大海。

上午10点,四个人坐上了前往滨海的高铁列车。本来汤圆还想叫上刘诺的,可她找借口推辞了。

列车并不长,大约有七八节车厢。考虑到薪水有限的虎哥,李旦他们乘坐的是二等座。虎哥和毛毛坐在一个双人座位上,虎哥还特意让毛毛靠窗,好看看外面的风景。

李旦和汤圆则坐在右侧的一个三人座上,好在中间的一个座位上只放了一个小行李箱,人一直没有过来。也许,这位旅客是去其他车厢找熟人了。

列车以近300公里的时速一路飞驰。车到天津的时候,汤圆手上的一只烤鸡吃掉了一半。

停车的2分钟里,几人并没有下车的意思。没有了风噪,原本就乘客不多的车厢立刻安静下来。

汤圆突然低下头,嘴也停止咀嚼。

随后他伸着一根泛着油光的手指,对着放在两人中间的行李箱指了指。

李旦会意,马上屏住了呼吸。隐隐约约地,可以听到一阵细弱的叫声!同时,还伴随着沙沙声。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活物?

扶起黑色的牛津布箱子,发现拉链并没有上锁,轻轻拉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马上伸了出来。

“是条小奶狗,估计是饿了吧!”

汤圆的爱心总是泛滥的。立马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把这条毛绒玩具般地小狗抱了出来。

然后把小桌上的半只烤鸡拿过来,凑到小狗的嘴边。可小家伙只是闻了闻,就把头扭向一边,看起来对汤圆的剩饭并不感兴趣。

这时,原本安安静静地毛毛探过头来,带着祈求的眼光说道:“这条狗太小,还不会吃肉,让我来照顾吧。”

汤圆无奈,把小狗递了过去,眼神里还有点恋恋不舍。可毛毛还没抓稳时,小狗一使劲就挣脱了汤圆的手,站在车厢地板上有些畏惧地看着毛毛。

毛毛马上离开座位,弯腰想把它抱起来,可小狗转身就跑起来。毛毛直接追了过去,一人、一狗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车厢交接处。

三分钟后,还没见毛毛回来,虎哥有点坐不住了,脸上已经见了汗



李旦见状马上起身来,说道:“我去找!”

没等虎哥答应,他已经快步朝前面的车厢走去。

一路上,连续穿过三个车厢,却有看见毛毛的身影。再向前,过了玻璃门就是特等座车厢了。里面是圆形的包覆式座椅,每个座位都设置了影音设备,有点儿像飞机上的头等舱。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眼前的车厢里,稀稀落落只坐了七八个乘客。李旦没有推门而入,因为他已经发现,在左前方的两个座椅上,两个女人的头靠在一起,正在悄悄说话,其中一个正是毛毛。

而那条小狗正安静地蹲坐她们身边的地板上。

左边的女人,大波浪的棕黄色长发披在肩上,上身是一件非常合身的手工定制小外套。虽然看不清脸,但从身量判断,应该是个白种人。而右边穿着运动套装的,正是毛毛。

眼见她们似乎要结束谈话,李旦马上闪身进了旁边的卫生间。

一分钟后,列车到站,听到一阵走步声走远。李旦才打开门,再看特等车厢,两人都已经消失了。

看来,那箱子和小狗都是特意的安排。

毛毛见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如果她是陈洁的人,应该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吧。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上官家族或者z组织。

至于苟主任,李旦直接排除了这种可能。毕竟,从之前的事情来看,他一直是单打独斗的,很难想象会去动用一个外国人来和毛毛接头。

从现实的角度看,呢喃的精神是独立的,以她的强势性格,完全可以说服毛毛去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李旦回到车厢时,毛毛已经坐回虎哥的身边,怀里正抱着那条小狗。看似不经意的撇了李旦一眼,眼神里带着警惕和疑问。

“呵呵,我刚才没找到毛毛,就趁着停车下去抽了根烟。”

他向虎哥歉意地解释道。眼前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刻,李旦心里想到,只要自己留神,总会发现真相。

四个小时后,车到了滨海。

住宿是李旦安排的。在一个靠近海边景区的老式花园宾馆里,房子是解放前留下的西洋小楼,站在院子里就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浪。

这里提供的晚餐是位菜。每人一只海参,一只三个头(指三只一斤)的大对虾,五个拇指粗的蛏子,外加两只蒜茸扇贝,一小碟油炸小黄鱼。最后还上了一盅海鲜佛跳墙。

用筷子挑起晶莹透亮的鱼翅,汤圆兴奋地大叫道:

“竟然是真鱼翅!”

李旦看向对面的毛毛,她的眼睛里并没有波动,只是用勺子小口地吃着盅里的各色食材,完全没有内地人第一次吃海鲜的兴奋。

饭后,李旦和虎哥商量了一下,自己带汤圆先去向阳路66号探一下,让虎哥陪着毛毛到海边走走。

一行四人出了宾馆。看着走向海边的虎哥和毛毛,以及在他们脚下撒着欢的小狗。

李旦内心说了一句:但愿一切正常。

向阳路62号距此并不算远,导航显示:绕过一条山路,向西直插2公里就是。

汤圆建议步行过去,吹吹清凉的海风也是一种享受。李旦明白,这哥们其实是想借机减减肥。

二十分钟后,眼前出现了一条老旧的小街。两边的建筑都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西洋式样小楼,但因为缺乏保养,黄色的外墙斑斑驳驳,一楼也多半搭建了一些临时的棚子,开出一些海鲜排挡。

路是十厘米见方的石头铺设的,由于年代久远,多数地方都坑洼不平,走上去要十二分的小心。

忽然间,前方的一个背影吸引了汤圆的注意力。浅灰色的精仿纯棉的长裙下是一双十五厘米的高跟鞋。但她却走的优雅从容,似乎每一步似乎都经过了专门的计算一般。

“厉害!”

汤圆对着她的背影竖起了拇指。本来正在思考如何找到那个盲人的李旦闻声抬起头来,心马上抽了一下。

看着棕色的波浪长发随着她的步子有节奏的摆动,李旦屏住了呼吸。

这个和毛毛接头的女人到底是谁?

从列车上神秘失踪,到这里又神奇出现,她与自己一路同行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毛毛告诉她的,那她又为什么毫不避讳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连串的问题马上涌入心头。

今天是中秋节,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

祝各位,花在杯中,月在杯中,愿得年年!

第72章:千里之外的隐忧

她的脚步并不慢,两分钟后就拐进右侧的一个敞开的院落。门洞左侧的墙上有蓝色的铭牌:向阳路66号。

“怎么会这么巧,太不可思议了!这应该叫相请不如偶遇吧!”汤圆看着那消失在门洞里的窈窕身姿,惊讶地嘴都不合拢了。

同一时间,在威尼斯的柯蒂斯官邸里,蒂娜小姐正在窗前沉思。

面前,高高的立式拱窗拉着厚厚的丝绒窗帘,抵挡着外面强烈的日光。

也许,再过一个月,最快20天,雨季就会来,这样刺目的阳光将彻底隐藏起来。

去过欧洲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触,同样是位于海滨,同样是最适合居住的城市,位于波罗的海的哥本哈根天上总是飘着棉絮一样的云,仿佛是少女单纯而柔软的思绪。

与之相对,在亚得里亚海西北边缘,威尼斯的天空则要更加多变。夏日傍晚的淡淡的青紫色,冬日里常见的铅灰色似乎更明确的表达着自己的阅历。

是的,如一位文学家所说,如果哥本哈根是海的女儿,那么威尼斯就是一个海的女人,风情万种,而又捉摸不定。

过去的100多年里,蒂娜小姐已经和这座城市融为一体,但是没有人这么认为。

在大家的传说中,那是一个曾经穿着黑衣的女巫,也许她仍然藏在柯蒂斯官邸的某个角落里,也许她早已悄然逝去。

因为,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真的见过她,100多年了,她就是以传说的形式活在这座奇特的建筑里,或者说是活在人们的想象中。

但实际上,蒂娜小姐是经常出门的,只是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平凡的女人就是传说中的黑衣女巫。

比如,今晚,她就会出门一趟,目的地不远不近,就在威尼斯,乘坐刚朵拉,或者水上的汽船都可以在1小时内到达。

那是位于朱代卡岛上的一座酒店,名叫贝尔索,她要见的人就住在那里。

虽然这只是她神秘的日常出行中的一次,但心里却一直无法平静。

一个月前,她找到了那对奇怪的母女,确切的说,她们并不是真正的母女,从外观上来看更像是姐妹。

amy是个单纯的女孩,但干练的举止下掩藏不住少女特有的柔软。

而陈洁是一个纯粹的东方女人,相处的几天里,虽然很多时间都是在近距离交谈。

但是,她总是感觉看不透这个女人,确切的说,她无法从人的角度去观察和理解这个奇特的女子。

她美丽、聪明、敏锐,对那个叫李旦的年轻人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迷恋。

但是,蒂娜小姐能够感觉出来,这种迷恋不是感情上的,而是一种类似于恋物的情节,对就是恋物。

这有点像是古希腊的皮格马利翁对自己亲手所做的雕像的那种情感,虽然最终的雅典娜的帮助下,他和雕像结婚并生儿育女,但蒂娜小姐明白,那种依恋与爱情无关。

李旦的父亲曾经委托自己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帮助一下这个男孩。蒂娜小姐答应了。

所以,即便是远隔千里,她从来没有疏忽过。请陈洁和amy过来也是这个缘由。

相处的过程让她放下了一部分担心,她已经确认,至少陈洁不会伤害那个男孩。虽然,那种保护并非出于爱情、亲情、友情的任何一种。

今晚要见的人同样与那个男孩有关。出于一些考虑,蒂娜小姐有没邀请对方直接进入官邸。而是将这次见面安排在了一家酒店,因为那里距离救主教堂不远。

那座教堂是四百多年前修建的,目的是为了关押感染瘟疫的人。

那里没有喧嚣的游人,安静而朴素。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蒂娜小姐只在那里见过两个人,其中一位便是李旦的父亲。

眼下,那人已经到了酒店。透过巴洛克窗向外看去,威尼斯整个城市都在运河的另一侧。

虽然,朱代卡岛同样属于威尼斯的一个叫做多索尔杜罗的区域。但它似乎又与整个座城市刻意保持着距离,保留住自己的一份闲适。

这是一张东方人的脸,但和蒂娜小姐一样,她是一个外表非常年轻的女人。白皙的脸上同样没有一丝瑕疵,身躯站得笔直。

只是,那双眼睛不断变换着颜色,黑色、红色、后者是介于两者之间的紫色。如果你以为那是窗外光线所致,那你就错了。

她的内心是焦虑的,一方面非常期待晚上的见面能带给自己一些转机,同时又有些恐惧,她不知道体内的那个东西会不会真的屈服。

虽然她一直在努力压制,但眼睛里变化的颜色证明。那个灵魂有不甘。

对于数千公里外的这次即将到来的会面,李旦没有任何直觉。在他深层的意识里,郑琪只是失踪,但应该还会见面,也许很快!眼前消失的棕发女子触发了这个想法。

从列车特等车厢外那一瞥开始,他直觉上眼前的人应该与郑琪有着某种联系。虽然穿衣风格不同,但那种藏在身体和意识中的女人味不是衣服可以遮盖的。

即便是陈洁,同样散发出娇好而富于幻想的气质。但在李旦眼里。那更像是一首小夜曲,那种美感你可以用眼、用心去体会,却终归如晨雾或者黄昏中的树林。

你走近后就会发现,里面洋溢着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不是对个人,更像是以整个世界为参照物的。

郑琪却不是这样,她身上没有那种可以看得见的亲切、自然,甚至于没有女性应该有的温柔与弱势,但是在那坚定而沉默的身躯内,你能够体味到一种植物的独立。

这种发自内心的自立会让你更清楚,她需要阳光、需要雨水、需要和煦的风。

但是,你无需把自己变成太阳、变成雷龙、变成春神,你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陪伴着、同行者。

李旦不清楚,这种特殊的气质源自何处,但是眼前的棕发女子确确实实让他找到了这种久违的熟悉感。

他确信,这种感觉是高于语言、穿着、举止的,它们是一种环境造就的。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曾经和郑琪在同样的环境中。这意味着,她的出现并不是偶然。

这时,汤圆扯了一下还在发呆的李旦,两人很快也跟进了院子。

但是,刚刚迈进去,脚步又马上停住了。

李旦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那种冷而不失温度的笑容迅速化解了他的疑问。

“我来这里是有自己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女人开口时,声音格外平静。

她的态度非常清楚,虽然像是在解释之前的偶遇,但更多的是在表达她暂时不想与李旦他们发生什么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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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神秘的老瞎子

李旦很快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说什么。

女子笑了一下,才转身向着院内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汤圆扁了扁嘴,冲着李旦使了个无趣的眼神。两人没有再纠结,也抬脚走了进去。

院子比想象中要大。出了了门洞,正面和左右两侧都是老式的二层建筑,从已经残缺的罗马柱廊看,应该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

院子正中间,十几个人围拢成一个半圆。走到近前才发现,人群面前,摆着一张掉了油漆的木桌,桌上面一把扇子,几枚铜钱。桌后,一位戴着墨镜的老头儿端坐在一把破旧的圈椅里,嘴中正念念有词。

汤圆一看就兴奋了起来,眼镜片后面都闪出亮晶晶的光。看到李旦提醒他禁声的眼神儿,才小声道:“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啊,这么简单就找到正主儿了。”

坐在老头儿对面的背影正是棕发女郎。此时,她说话时用的是英语,也许是为了掩饰身份,也许是出于别的考虑。

她的话直接:“你既不用水晶球、纸牌,也不用罗盘,凭什么可以替人预测未来?”

老头儿默默听完,点了点头,看样子,竟然完全听懂了她的意思。

接着猜微微一笑说道:“卦是不是灵不在于用什么,而在于诚,你诚心地问我,我诚心与天地沟通,自然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

“这好比中国之水墨,意不在真而在境,这个境不是单指身外之环境或内心之思想,而是两者结合之境界。”

“而你们西方的画,之前是求一个真字,力求外形相似。而今改为线条、色块,算是画者内心的外放,但本意还是求真。”

这段话刚说完,还没等女子说话,人群里一个光着膀子的半大小子站出来。

大声地笑骂道:“你这个老瞎子,眼睛都没有,还拿画来说事儿,这不是明着诈骗国际友人吗?”

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谙哑,估计他也最多十五六岁,但那种流里流气却不是一两天都能学得出来的。

说完话,他还冲着那女人飞了一个媚眼。

老头儿只是呵呵一笑,说道:“信就真,不信就假!”

对年轻人的挑衅似乎已经习惯了,完全没有生气,汤圆想到,这摆摊算命本就是个低贱的职业,老头儿也许是被人调笑惯了。

这时,那个愣小子又得意地大声喊道:

“你那点花花儿,我都能背出来,震卦是春、方位为东,五色为绿、五行为木,怎么样?”

说着又冲着女子呲牙道:

“美妞儿,你别听老瞎子的,他还不如我呢,跟我回家吧,我给你好好算算!”

他的话引来围观者一阵哄笑。

女人没有答话,只是用眼睛盯着他。意外的是,愣小子瞬间就呆住了,两眼空洞洞的,低下头不做声了。

这时候,老头儿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竹竿对着那小子的脑门就点了一下,随口说道:

“二子,别瞎胡混了,赶快回家去!”

这被叫做二子男孩,一脸复杂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竟然很听话地转身,向右边的小楼走去。

老头儿又大声对围观的人喊道:

“散了、散了,今天有贵客,不算了!”

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十几个人完全没了刚才看热闹的嬉皮笑脸的样子,都乖乖地转身,一分钟内就走得干干净净。

棕发女子这时也站起身来,说道:

“果然是刘神仙,佩服!”

这一次她说的是汉语,倒是听得很清楚。

“既然不是要算卦,你来找老瞎子,有什么事吗?”

老头儿依然端坐着,平静地问了一句。

随后,又转脸对着李旦和汤圆说道:

“两位小友,请先到正楼上等我,203房间。”

李旦虽然对老头儿的话有点儿意外,但听得出来,他语气里并没有恶意,甚至还透出点长辈对晚辈的亲切。难道,这老头儿认识自己的父亲?

况且,刚才那棕发女子已经表过态,她不希望和李旦他们有什么瓜葛,哪怕她和郑琪没有关系,他也不打算掺和眼前的事情。

李旦转身向楼上走去,汤圆跟在身后,还忍不住地不停地回头看看。

上了楼梯才发现,这楼上是一处小旅馆。203房间就在楼梯的右手,门前有只老式的铝皮暖壶,应该是服务员放的。

回身再看下面的院子,那个女人已经转身向外走去,头都没有回。

李旦猜想,也许她和老头儿有些事情,但并不适合在这里交流,或者说,老头儿压根就对这个外国女子不感冒儿,不想多说什么。

耳边,竹竿点地的声音响起,老头儿竟然已经上了楼梯。

“门没锁,进去吧!”

他的话音马上从下面传过来。

房间没有上锁,推开木门,屋子不大,只有10平米左右。靠墙有张单人床,床对面是一张桌子,和外面摆着的那张一样,油漆斑驳。

靠门处摆了一个木制的脸盆架儿,上面还伸出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肥皂和牙具。这些陈设,让李旦和汤圆感觉是回到了20年前一样。

汤圆把暖壶放在桌上时,老者的竹竿已经进了门。

“随便坐吧,别站着。”

他的话让两人怀疑这竹竿、墨镜完全是为了算卦加的道具。

老头儿兀自走进来,在床头坐下,顺手摘了墨镜。两眼处的皮肤和肌肉已经明显萎缩,看来真是个盲人。

“你们不用猜了,我眼睛已经瞎了十几年了。”

他的话让李旦想到,如果海边的老人真的是他,当年见到x小姐和她的堂姐时,他眼睛还是好的。

变成盲人肯定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头儿先是对着汤圆点了点头:

“来,我先给你算算!”

汤圆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半蹲在老头儿身前。任凭他的一双大手在自己的头上、脸上摸索。

大概半只烟的功夫。

老头放下手来说道:

“倪忠佐倒是好运气,小家伙一脸福相!”

听到他口中说出“倪忠佐”三个字,李旦心头一紧,老头儿说的是云大师的俗名。

汤圆也愣了一下,赶忙问道:“您老认识我父亲,不怕您笑话,我都只是听我妈说过这个名字,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老头儿没有犹豫,开口答道:“年轻的时候见过几次,算是有点慧根,可惜就是脑子不好,敬鬼神远妻儿,也算不上什么好鸟儿,死了也不安生。”

这话一出口,汤圆就懵了:“您老什么意思?”

“当年,我见到倪忠佐时候,他刚刚剃度。我就问他,老婆、孩子你都不要了?

这小子一本正经地说,为苍生念,只能舍小家。结果就死心塌地的当了和尚,可怜你们母子了,也是宿命啊!”

“他什么时候去世的?”

其实,汤圆虽然对这个父亲没有太多感觉,但毕竟血脉相连,突然听到有人说起他,也想着能有机会去拜祭一下。

“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说着,老头儿转脸冲李旦嘿嘿一笑。

那意思不言自明,你自己兄弟的事儿,你自己掂量着办。趁汤圆还没反应过来,李旦赶紧走到老者跟前说道:

“那麻烦老先生也帮我算算,我心里想的事情有答案吗?”

“你和这个胖小子不一样,心里的事儿太多,算起来可不容易。

你说吧,要算哪一个,每个1000块,不讲价!顺便,你把倪忠福家小子的也付了吧。”

老头儿说着,露出狡黠的表情,呲着牙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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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恶灵之困

“可以,汤圆这1000块钱您先拿着,您能算出一件儿来,我就再付1000。”李旦觉着老头儿在开玩笑,倒是也没恼,直接掏出1000块钱放在床上。

“先说说眼前的事儿,刚才那个外国妞,你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你。但是,你们都认识一个女人,我说的可对?”

老头儿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奸笑,接着又说道:

“她是谁我不知道,雇她来的人我知道!”

李旦正要问话,老头儿却抬了一下手拦住了,接着说道:



青风原上车马狂,

奈何桥头心凄惶,

红尘一梦是非多,

无赖少年走异乡。

你记住这首打油诗就行了。她来此的目的是为了一个孩子,和你没有关系,也不会对你没什么阻碍,不用纠结。”

李旦心头默念几遍后,才抬头说道:

“那就说第二件吧!”

老头儿抚摸了一下手里的竹竿,神色忽然暗淡下来。

“说起来,那是20年前的事了!

那天,我刚好在孤山湾前摆卦摊儿,眼前走来两个女孩。大的有十六七岁,小的应该还不到10岁,俩孩子长得漂亮、伶俐,穿戴也不一般,应该是有钱人家出来的。

路过的人都会对她俩多看几眼,我当时也注意到了,结果一看之下吓了一跳。

两个丫头竟然都有异相,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在我这行里,不少人都是开了阴阳眼的。

“什么是阴阳眼,是可以看见鬼的那种传说?”汤圆此刻来了兴趣。

老头儿沉吟了一下说道:

“所谓阴阳眼就是可以看到本来不该看到的东西,一般来说婴儿降生满月之前,都有阴阳眼,但是长大之后渐渐就失去了这个能力。

但本质上并不是真的失去,只是休眠了,人濒死之际,阴阳眼会再开,所以很多人垂死之际会呼唤很多已经死去的亲友,那并不是说胡话,而是真的看见了他们。

对道门或者是其他的传承中,可以利用后天的修行将休眠的阴阳眼激发出来的,这有点像植物人苏醒。

一旦阴阳眼再开,就可以看到很多东西。比如一般人说的鬼,这是最多的一种。除了鬼之外。这世间还有其他脏东西,比如煞,就是人死化不开的怨气所生。

但煞是活不了太久的,一般人死后都会在头七回魂之际找到怨气的症结。说白了,就是仇人,在这个时候,有的能把仇报了,煞也就散了。但很多时候,仇家太强,或者有准备,这个时候,煞就会转成厉鬼!

当时,我遇到两个小姑娘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煞气。当时就留心观察。结果,我发现,俩小姑娘身后都有一股浓重的煞气。按说,这般年纪,不会有什么仇家。除非是其亲近的人有大错!

当时,大一些的丫头煞气尤其重,那煞气中还带着强烈的戾气。最可怕的是她身上的戾气基本已经化型,如不制止,十年之内必死。死后三年之内,尸体就会化作极强的邪物。

我先说说戾气化形。说起来,这种化形其实是一种有生命的邪物。可以附着在活人、死人、邪魔、动物、甚至树木之上。

若是附在活人身上,这个人一定会非常凶残,不断杀人,极度嗜血,其实都是被戾气所使。如遇大德之人,这种恶人是有机会顿悟的,从而放下屠刀。

如跟在死人身上,那就可能化为僵尸,这种邪魔完全没有同理心,没有任何感情,出现一只就可以危害一方。

而这个女孩身上出现的是第三种情况,那就是化形附着在了煞上。我刚才说过,煞一般活不过7天,但是这种煞借戾气化形可以不断生长,直到成为世间罕有的邪物——血煞。

血煞行走人间,10里之内都有血气盈天。

反观,那个小姑娘身上倒是没有戾气,但是煞气却是很明显,而且这煞气附着在极其浓重的阴邪之物上,但是以为的道行还还不出来,那阴邪之物到底是什么。

说实话,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两个孩子是我平生从未未见的情况。我当时也很犹豫,能做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装作没看见。任凭她们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的话,恶灵会在俩孩子身上的长大,估计再过几年麻烦就大了,她们一旦成人,妖孽必然出祸乱人间。”

另外一个选择就是直接点醒,趁着邪魔未成大势之前,把它们激活,这样的话为害也只是在这一世,也就是说,两个女孩可能受害,但也是唯一的受害者。

但是,如果我做了,也同样要受反噬,可能是一场大病,也可能是残疾,甚至是丢了性命。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点醒它们的过程中,会引来恶灵暴动,一旦发生,我和两个女孩当场就会丧命,当然恶灵也会同归于尽。

说实话,看着两个孩子,我当时有些不忍,虽然我也知道,即便我不点醒,恶灵也迟早会把她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门中祖师爷留下过规矩,遇到邪魔不论生死必除之。无奈之下,我还是决定点醒,以反噬为代价。

在这个过程中虽然没有出现恶灵暴动,但事情也与事先估计的不一样。那个大一点的女孩体内的戾气化形和煞气一瞬间就快速的收缩回去,在体外已经完全看不到分毫。

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她体内有另外一种心跳声,虽然极其微弱,但这意味着血煞已经成型,好在只是处在胚胎时期,还无法出来害人。

血煞的成熟期比人要长得多,至少需要5年,也就是说,如果女孩在10年之内死去,血煞也会跟着死去。

所以,我就在这个女孩身上下了咒,你们没有听错,她5年之内必死,我用50年阳寿去换的。

做完这些,对那个小姑娘身上的邪物,除了点醒以延缓其成熟。本来我也计划对她下诅的。但是那个大一些的女孩儿拉着她跑开了。

我发现她们家的大人走了过来,只好先行离开。

你们应该明白,很多时候要救人只能先杀人。没能对小姑娘下咒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我一方面想着再见到她,能补救。

另外一方面,我也开始研究门内留下的书籍,希望能杀死邪魔的同时保住那孩子的命。

几年之后,这方法还真让我找出来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再见。虽然卦象上显示,那邪魔成熟之前我还会有机会再见到她。

但是,还没有等到那个女孩,反噬带来的报应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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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人生就是这么狗血

这个报应虽然迟来了了十多年,但终归还是到了。

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瞎子。当年,有人上门,取了我的双眼。这个人还是一个熟人,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个混小子他爹。

他叫青子,当年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

其实青子原本是个好孩子,年轻的时候,手脚勤快、脑子活、为人仗义。主要靠贩卖干贝、海米、鱼片为生,生意做的不错,不到25岁就是本地有名的百万元户了。

他当时心地赤诚,为人厚道。他见我算命也赚不了多少钱,就经常接济我,甚至还经常让店里的人给我送些做好的海参,于我算是有恩。

两人之后,青子27岁的时候,偶然和一个艺校毕业的姑娘相识。这个女孩子生的非常漂亮、聪明伶俐,经常在一些影视剧中客串个小角色,算是个演员。

结婚之前,一天深夜,他来找我。拿了那女子的生辰八字,让我算一算,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能娶到一个演员还是有点不大相信,心里很不太踏实。

我当时也没有讳言,直接告诉他,那个女人命犯桃花,注定不可能是一个贤妻良母。而且,她的乳名字里带一个东字,出生又在辰时,她的姘头应该是姓陈。

可是男人啊,很少能在这种事情上真正冷静。色字头上一把刀,青子左思右想,还是舍不得这个女人。最后他离开时,还特地问我,有没有办法改命,但你们也能猜得到,改命这件事情基本是不可能的。

很快,他们两人就结了婚。婚后不到6个月,这个女人就跑到美国去待产。小半年后,就抱着一个胖小子回了国。在外人看来,这一家人倒也算是和和美美。

后来,孩子渐渐长大,就开始有人说这孩子越长越不像青子。他心里也开始犯嘀咕,就找到和老婆相熟的人去打听。你想这种事情谁也不希望多掺和,见人家不愿意说,他直接拍出10万块钱。

那个人这才悄悄告诉他,他老婆在结婚前就和一个姓陈的制片人上过床。后来走得就不是太亲密了,可是断没断也不好说。

青子很快找来了那个姓陈的照片。回家再看已经三岁的儿子,越看越窝火。男人遇到这种事情,怒火是压不住的,人一下就崩溃了。他马上买了张车票,就去找姓陈的,准备报仇。

一周之后,青子回来了。仇没报,人却大变。逢人就说自己现在是有靠山的人了。后来大家打听了才知道,他所谓的靠山就是他儿子的亲爹,那个陈姓制片人,大家都丈二和尚,觉得不可思议。

表面来看,青子是彻底变了。留了多年的头发全部剃光,胳膊上还刺了青,几家海产店也都关了张。成天介带着一帮混混走街串巷,专门收保护费。

两年多的时间,就成了这一代最大的黑社会头头儿。

10年前的一天,还是深夜。他一个人找到我门儿上。直接说,有人要取我一双眼睛。虽然他做了混混后和我交集不多,但毕竟当年对我不错,这才会主动上门来先跟我说一声。我琢磨着,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我说,你对我有恩,眼睛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真相。当初,他揣了把菜刀准备去找姓陈的拼命。可人还没进门就被保镖抓了,姓陈的也够狠,亲自动手把青子给阉了。

凉水泼醒后,又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被割掉的家伙事被一条狼狗一口吞掉。当时,他老婆就在边上笑着看。

当时,青子恨不得手里有颗炸弹,把这对狗男女一下子给轰了。可转念一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心里有了定数后,就换上一副脸,跪在地上,爬到姓陈的面前,哀求他饶自己一条狗命。

姓陈的说:

“你tm拿着菜刀来杀我,还想活着,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说着就把枪抵到青子脑门儿上。

这时候,他老婆在旁边说话了:

“他已经不是个男人了,让他不男不女的活着,那不是更好玩?”

这句话虽然刻毒,却也算是把青子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青子每天忍着身上的剧痛,在陈家逢人就磕头,用衣服给人家擦鞋,还吃狗剩下的东西。

姓陈的这才转了主意,说你既然愿意做一条狗,那就滚回滨海给我好好地做出个狗样,每年交100万,我就给你一年时间,做不到就别活了,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样能要你的狗命。

其实,这两年,青子一边当混混,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报仇。可是,一直没有想到好办法。

三天前,他“老婆”回来后,就问他当初是怎么知道的那狗屁事儿的。说是陈先生让她专门来问这事儿。青子只想赶紧搪塞过去,就说是找了个算命的,算出来的。

这个女人当时已经和青子离了婚,重新编排了一套说法,真正成了明星。她找了几个人一扫听,就知道了,这附近算命的就我一个。

她对青子说:“我听说,算命的都是瞎子,你去把他的眼珠子拿来,我就信你的话。不然,陈先生肯定会弄死你。”

听完了这些,我当时就对青子说:

“人活一世,就是活一口气,眼睛我给你,你的仇我也帮你报了!”

拿着我的眼睛,青子才算是真正地被这个女人和姓陈的认同。他还夸下海口,说自己还收了这个算命的做了小弟,有什么事儿随叫随到。

其实,这些都是我和他事先商量好之的。

一年后,姓陈的把青子调到了自己身边。明面儿上,让他管管道具,私下里,算是安插一个暗线盯着剧组里的一举一动。青子表现得感恩戴德,踏踏实实干了两年时间,这中间也算是帮着姓陈的坏事做绝。

一天,他打电话告诉我,机会来了。

后面的事情,可能你们已经知道了。三天后,我被叫去了那个剧组。当时,和那个女一号,也就是青子的前妻说台词儿的时候,她问我,能否算一下姻缘。

我就给她念了一首词:

细雨湿流光,

芳草年年与恨长。

烟锁凤楼无限事,

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

薄悻不来门半掩,斜阳。

负你残春泪几行。

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立刻就明白了。我说的判词其实是在暗示,她马上要姓陈的被抛弃了。

随后,姓陈的在青子的鼓动下,让x来试台词。结果,他前妻一下子就爆发了。拿起道具枪就对着姓陈的开了枪,殊不知这枪早就被青子掉了包。

姓陈的当场横死,那个女人吓坏了,本就常年吸毒,一下子引发精神分裂,送进精神病医院。

青子趁着去探望的时间,对她说出了真相,那女的受不了就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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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鬼方留下的祸根

青子算是大仇得报了,可也担心姓陈的那帮手下,最后会查到我身上。

为了不殃及到我,他就当着众人的面,说是自己没有管好道具,害了陈先生,必须以死谢罪。

当天,他就把一条大铁链子绑在身上沉了海。

他临死前一天,找到了我。说虽然儿子是别人的,但毕竟就是个孩子。他是没有对错的。如果可能,请我帮忙照看一下。所以,二子这小子虽然混,但我还得一直盯着他别出事儿。

这段往事讲下来,李旦和汤圆都听入了迷,不由得对老爷子肃然起敬,好半天才醒过味儿来。

李旦又接着说道:

“老爷子,多谢您能实言相告,不过x小姐的事情还希望您能和我说说,我这也是受人之托。”

老头儿摸了一把萎缩的眼眶,扬声道:

“我时间不多,就干脆一起说了吧!不过,说这个事儿之前,我得先问问你们,听说过鬼方吗?”

说完,老头儿接过汤圆递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我说说看,您别笑话!

您老是说那个传说中的那个神秘民族吧据我所知,不论是甲骨文记载还是后世的书籍,对鬼方都知之甚少。

虽然,现在已经有考古队发现了疑似鬼方的遗址。但是和传说中的还是有些差异。比如,传说鬼方是来自西方的白种人,但发现的墓葬里,头骨都是朝向东南的。”

汤圆边说边整理着思路。

“呵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说起来,鬼方二字出自中原。一般来说,中原人对和自己长相不太一样,又比较凶恶的人,习惯称呼其为鬼。

实际上,鬼方人是从中亚一带迁移到中原的西北部的,确实是白人。

但是,在和商朝人打交道之前,他们在北方的土地上可是生活了两千多年,也就是说,在黄帝大战蚩尤的时候,鬼方已经搬迁到黄河上游的甘肃青海一带。

确切的说,他们是6000多年前生活在阿尔泰山一代的印欧民族东迁的一支。”

“大概在七千年前,他们的祖先已经掌握了炼铜术,用铜制作了大量的武器,这个比中原人还要早一些。但后来,各部落之间发生矛盾,有些向西迁到东欧平原一带。

还有一些向北进到西伯利亚的树林里。当然,也有一些人往东南走。

大约,在夏朝建立之初,其中的一几支沿青海湟河谷地和河西走廊向东迁,这些人就形成了后来的鬼方。

鬼方人数不算多,但技术比较先进,文化也相对发达一些。尤其是他们的占卜之术,要比商朝人早了近千年。

我的老祖宗留下记载,说鬼方人擅琢玉。其族内巫师可以把玉石雕刻成特殊人偶,用了来沟通天地阴阳。

初期,他们与中原并无交集,两下也相安无事。

后来,商朝建立,势力急速扩张,与鬼方相遇。商朝兵力强盛,每战必在千人以上。鬼方虽然人少,但初期,两边交战,商军确是胜少败多,其实关键就在于鬼方的巫术。

鬼方人的巫术其实并不复杂,就是以玉石人偶沟通天地,招来大雾,使得商军迷失方向,趁机攻杀。

后来,武丁继位为商王。他有个被民众敬若神明的王后叫妇好。妇好之所以被大家尊崇,最主要是因为她被看做神的化身。

当初,武丁刚刚继位时,曾在梦中得到仙人指点。说是有位神会降临人间来辅佐于他,而这个神的名字叫好。所以,后世的人都叫她妇好。

传说,妇好肤白胜雪,动若婵娟。但是,这个女子却不止是美貌无双,她最擅长的是武功、战阵,能够带兵打仗。妇好嫁给武丁后,不但贵为王后,更是身兼国家祭司和军队的统帅。

她常年带领商朝军队征战四方,基本每战必胜。这时候,商王武丁就想到了之前从未战胜过的鬼方。

他希望,自己神勇的无敌的王后能战胜鬼方,把这块心病除掉。妇好从容领命后,就带军前往。

大战之前,妇好让3000大军齐声高唱,豪迈的战歌声震九霄。鬼方巫师引来的大雾很快就被歌声驱散。

巫术一失灵,鬼方军队大败而逃。他们为了报仇,费尽心机。最终,大巫师和琢玉者合作,雕出了两个阴阳人偶。

再次与妇好大军交战时,他们故意失败,两军刚一接触,转身就跑。趁机把那对人偶留在了战场上。

商军收缴战利品时,发现了这对人偶。那个时代,玉非常尊贵,一般士兵是不敢持有的,就将其交给了统帅妇好。

这两个人偶又作为珍贵的战利品,上交给了商王。其中一只,被商王赏赐给妇好。另一只则留在了国库。

妇好得到这个人偶后,视为珍宝,经常随身携带,后来她怀孕,腹中的胎儿却一年也未能生下。最终,年纪轻轻就死于难产。

武丁痛失爱妻后,将妇好厚葬。那只阴阳玉偶也被随葬墓中。之后,他前往神庙占卜,得到的结果是玉不祥。

他仔细回忆,终于想到了征鬼方得来的玉偶。就猜测,一定是鬼方人在其中做了手脚。但此时,妇好墓已成,商代人是侍死如生的,不可能再把墓掘开。

于是,他命人将国库内留下的那只人偶彻底毁弃。但是,执行这个命令的人一时生了贪念,悄悄把人偶藏起来。用一只低劣的玉璧代替,砸碎成粉末,向武丁交了差。

直到武丁去世前,梦中见到了妇好。这才得知,她腹中的胎儿早就被一个血色恶灵占据。而这个血色恶灵就附着在一只小人偶上,而这个小人偶当初就藏身在阴阳人偶腹中。

真相大白,这对人偶完全是鬼方的阴谋。但是,妇好提到,那只被下令毁掉的人偶仍在人间。武丁本想处罚那个私藏人偶的下臣,可惜一怒之下咽了气。

此事再无人提起。

直到近两千年后,在武则天与王皇后宫斗之中,当初被私藏那只人偶意外出现在了王皇后宫中。王皇后也因此丧命。

再到后来,这人偶又被上官婉儿占为己有,她曾找一位方士参详其中奥妙,而那个方士正是我的一位先祖。

唐末军阀混战,人偶彻底失去踪迹。

对这个人偶,我听爷爷说过。已破身的妇女遇之会遭血光之灾,妇好、上官婉儿就是先例。但这还算好,只是一人受害。

而若遇到的是少女,则可能借其腹孕育出恶灵,十二年后就能成形,将会出世危害苍生。

爷爷特别交代我,行走江湖若遇到身上有煞气的女子,一定要特别注意。倘若,这煞气的形状是两蛇缠绕,那就说明,鬼方的阴阳人偶定然在其身上。

一但发现,定要将其激发,虽然这样做是以被借腹的女子死亡为代价的。但为苍生计,不能心慈手软。

再说一个小秘密,我们家世代都是阴阳眼。其实不是用眼,而是印堂之后有一只天眼。

天眼可以看破常人难以见到的魑魅魍魉。所以,即便我去了双目也一样可以看清世间万物。”

汤圆马上侧了一下身,笑着说道:“您老是说可以透视?那您能说出我内裤的颜色吗?”

老头儿的竹竿瞬间点在汤圆的头顶上,笑着骂道:“我看你内裤干什么,和你爹一样不可理喻好。”

接着老头儿又说道:

“当年,我遇到x姐妹时,曾仔细观察后过,发现两人身上均有煞气。最关键的是,这煞气的形状与祖上说的一模一样。

当时,我默念咒语,让两个恶灵苏醒。此后,就悄悄关注着两人的动静。

后来,得知那个大一些的女孩已经身死,才算是放下一半心。在片场那一次偶遇x,我发现其体内的恶灵并未长大,但却已经成型。

我担心其长大后出来为祸世间,就悄悄跟随x,就是想着将其除掉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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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解开字谜

“但是,老朽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啊!加之,数年观察,我发现其并未长大,而且生机在渐渐衰弱。

我猜想这两个恶灵应该是一体的,x姐姐身上的应该是主,她身亡后,x身上的这个得不到支撑,或许会渐渐衰弱死去。”

李旦这时抬起头来,说道:

“这次x手术后,医生从她身上取出来一个死胎,五官四肢及各个器官都长齐了,头发尤其长,但身体只有一只手这么长。”

李旦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万幸啊!这个恶灵终究还是没有来得及长大,离腹既死,这是好事。”老头儿也如释重负。

李旦又想起x小姐手上的那个字,接着说道:

“有件事情还需要和您请教一下,那个胎儿被取出之前曾托梦给x,最奇怪的是在她手上留下一个字,虽然不太清晰,但可以看出是个繁体字,您说这是代表什么意思?”

“你仔细想一想,字周围是个什么样子,字怎么写的?”

老头儿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竹竿,明显有些紧张。

李旦仔细回忆道:

“那字藏在一片浅浅的印记之中,那个印记看起来颜色青绿,如果不注意,只能看到一些横着的水波纹。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在水波之间有个头像,似乎上面是个王冠,下面是一张脸,脸下面是分开的两腿,我觉得很像繁体的郑字,但是少了一个耳朵。”

老头没有马上说话,一手抓紧竹竿,一手捻动着两枚油亮的铜钱。

沉默之际,汤圆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判断,这字就是郑,应该错不了。你说的这个写法,我虽然没有亲见,但其笔画基本属于甲骨文。郑字的甲骨文,就是一个王者的头像,下面两条腿。到了后世,金文和大篆的写法是在两腿之上加一横,象征腰带。直到小篆出现,右边的耳朵才被加上。”

汤圆的话,让李旦更加确认了自己当初的判断。

又过了一分钟,老头儿终于停止卜卦,缓缓开口说道:

“我算这一卦,字儿是在说方位,也是在说人。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我有八成把握,那个阴阳人偶又出现了,而且就在这附近!”

老头儿的话一出口,汤圆立刻感觉浑身一凉,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随即开口说道:

“不会是在这间屋子里吧,我胆儿小,您老可别吓我?”

老头儿没好气儿的用竹竿重重地顿了顿地板,沉声说道:

“别胡说,我说的这个附近,范围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我门中规矩,百里为附,千里为近!”

“咱们时间有限,你小子少打岔儿。”

“说起来,这件事情和一位古人有些关系。你们知道郑玄这个人吧?

他是汉朝末年生人,算是一位通天彻地的大儒。虽然,他平生就是个穷困书生,因为为人正直,没有真正做过高官。但是,因为学问高绝、人品忠直、本领通天,死后一直被世人敬仰。

相传,郑玄年轻的时候,曾经到洛阳拜在名士马融门下学习,一学就是三年。当时,马融曾对人说:诗书礼乐,没有郑玄都不会的。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话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有些人确实信的。

其实,说这些夸赞郑玄的话时,马融心里已经暗暗嫉妒起这个学生来。天长日久,渐渐生出了杀机。

郑玄是什么人,生的是七窍玲珑心。他立刻就觉察出了老师的想法。伺机,趁着天黑偷偷跑出了门。马融得报后立刻用算了一卦,推算出郑玄逃跑的方位应在土木之上。

然后,就亲自带着人去追。

赶路的郑玄也没闲着。一路上,他看着天上的星星,算定马融会按照土木方位来追杀自己,而且就快追到了。可眼前就是一座木桥,没处可跑啊。

危急时刻,他向桥下一看,顿时有了主意。马上绕到桥下,抱住一根支撑桥面的木头。穿着木屐的两脚就放在水面上。

这时候,马融已经带人追到桥上。左看右看,却没有发现郑玄。他对随从说:卦里郑玄应该在土木之间,可这里只有水,说明是不在这儿,我们往回走,他一定是躲在树林里。

郑玄就此捡了条命。

后来,他回到老家后,开始广收门徒,相传有上万人跟随他学习过。除了注释儒家经典之外,他还在占卜一途上有大成就。

据说,占候、风角、隐术都是他开创的。他教人利用天象、阴晴雨雪来测吉凶,也算是我门中的先贤了。你说到的青色水波纹,正是他占候术内经常用到的一种图案。

其实,这水波纹与河图类似,应该都是感应天地得来的。我估计郑玄所得与鬼方的巫师所得非常相通,所以这个图案才会出现在x手上。也就是说x体内的恶胎是从鬼方巫师那里得到了这种图。

当然很多时候,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事实是不是我说的这样也不好说,但是我们可以先放在一边。

只说这个郑字,说来也巧,郑玄的老家就在百里之外,从滨海向北97里地就是北海,北海县有他的墓和祠,他的一些后人也应该还在当地生活。

刚才,我根据卦象推测,很有可能是他后辈中的一位女子,得了这个人偶,所以x身上的恶胎才会做出这样的指示。

而且,我刚才的卦,应在坎卦上。坎者水也,水之位北也,正北方之卦,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

这个劳字,古时候写法是上面有两个火,中间秃宝盖,下面一个力字。意思就是,遇到危险时,要藏起来。这也说明,这个持有人偶的女子很可能就藏身在北海郑家。”

听完老爷子的分析,李旦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莫非,郑琪真的是从前夫手里拿到了血色人偶,又把阴阳人偶修复,然后跑到这里躲起来了?可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郑琪是郑玄的后人,这么厉害?”看着李旦的表情,汤圆惊讶地长大了嘴。

李旦没有回话,内心也在疑惑。要说,铁云爷爷确实姓郑,郑琪是他的唯一后人,这事儿还真说不准。

“老爷子,能劳驾您和我们一起跑一趟吗?”说实话,对付人的话,李旦有十足把握,但眼下,这又是巫术,又是恶灵的,不论信与不信,还是老爷子出马比较稳妥。

可意外的是,老头儿很明确的拒绝了。他说,自己这两天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了结,确实走不开。

但是,临别前,老头儿还是耐心地给李旦和汤圆俩写了几张符纸,说是万一遇到邪魔,可以防身。

他们走到门洞前时,回头看到老头儿孤单的身影立在栏杆后面,似乎是在对他们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唱喏:

“魑魅魍魉皆可破,唯有人心不可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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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郑琪现身

走在回去的路上,汤圆问李旦:“老爷子的话,你信吗?”

李旦看看远处一明一灭的灯塔,默默点了点头。在他心里,老头儿就是一个孤身老人,即便有什么天眼,也不能否认他就是个可怜的瞎子,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必要骗自己呢?

没等李旦出声,汤圆说道:

“我也信,不过这事儿还真够邪乎的,揣着这张符,我怎么感觉走路都有劲了,哈哈哈哈!”

听着汤圆有点放肆的大笑,李旦也暂时放下了里内心的疑虑。

不过,老头儿最后的那句话还是让他感触良多。的确,不论什么样子的神魔鬼怪,真正主动去害人的,至少自己没有听说过。而人心才是深不可测又变幻莫测的。

哪怕是回到正常人的世界里,所有的恶,不是被人驱使,就是被人逼迫出来的。少了人心这个元素,原罪这种东西就不会出现在世间。

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10点半了。远远地就看到虎哥,一个人正在门前的花坛边抽烟,身边并没有毛毛。

李旦问起来,他说只是到海边走了走,没有多长时间就回来了,毛毛这时候已经回房睡觉去了。

本来,李旦想和他说一下那个棕发女子的事情,话到嘴边又强行按下去了。毕竟算命的老头已经说的很明白,这个女子没什么危险。这意味着即便是毛毛和她有过接触,也不会给虎哥带来什么伤害。

虽然,李旦一直猜不透那首打油诗的本意,但是,这种事情说出来只能增加虎哥的疑虑,还是放下的好,反正终有一天,时间会给出答案。

于是,李旦转而说起要去北海的事儿。内心里,他并不希望虎哥随行。毕竟此事还没有一个头绪,直觉上郑琪应该在那儿。如果她一切正常,哪怕是受伤了,都可以接受。

但是,如果老爷子说的是真的,那郑琪怎么想,会做出什么,李旦都不敢保证。虎哥和毛毛是出来度假,让他们跟着冒险不是个事儿。

这时候,汤圆却在旁边说道:“这北海可是经学大师郑玄的故里,值得一游啊!”

李旦知道汤圆没有恶意,只是想帮腔,却是帮了倒忙。

果然,听了汤圆的话,虎哥马上点头道:

“反正旅游就是到处走走看看,明早我和毛毛说一下,咱们一起过去。”

李旦知道虎哥这么说,也是担心自己和汤圆出危险,也没有再说什么。虽然心事不断,但好在神经足够强大,回房不久李旦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8点半,虎哥过来敲门,说他和毛毛已经准备好了。

出门时,李旦才发现,毛毛怀里抱着那只小狗,一脸的爱宠。而小狗似乎也已经完全认主,眼神里有点懒洋洋地。

汤圆站在一边,做出各种表情,一会儿瞪眼、一会儿呲牙,想要吓唬吓唬它,可小狗头一转就不再看他。惹得几人一起大笑起来。

虎哥笑着说,毛毛已经给小狗取了名字,叫喃喃。

李旦闻声不由得看了毛毛一眼,而她这次只是平静地回望了一下,并没有露出之前的敌意。这倒是让李旦心里有点安慰。毕竟这是将来的嫂子,总是厌恶自己也不是个事儿。

汤圆叫的商务车已经停在楼门前,几个人坐上去倒也算是宽敞。司机是本地人,比较健谈,也是个话痨。一路上嘴就没停过,滨海和北海的掌故似乎都装在他肚子里。

他说北海可是人杰地灵,出了个大学问家郑玄,而郑玄当年教书的地方就在滨海的后山。据说是中国最早的一座书院,可惜后来修水库的时候淹没在水下了。

汤圆一直和他饶有兴致地聊着。问到郑玄的后人时,司机却卡了壳。憋了半天才嘿嘿的笑了几声,说郑玄后人应该是分散到全国各地了,他只知道北海有一座郑玄墓和一座祠堂。

“那就先去县城吧!”

汤圆说自己和县里宣传干部有点交情,可以先找他们帮忙打听一下。

车径直开到县城里的一座酒店,汤圆下车后先独自出门,去找朋友了解情况。

李旦他们三人只需要先耐心等消息,于是就到前台就开了房间。虎哥和毛毛的房间在2楼,李旦的房间在4楼。

看着虎哥两人消失在二楼的走廊后,李旦一个人沿着楼梯继续向上。一直走出四楼的楼梯间,他抬头打量了一下,发现楼层并不长。西边是杂物间,东边是一个开放的小厅。

出于习惯,李旦向东走了几步,想先观察一下环境。

小厅不大不小,20多平米的空间,一眼就能扫过来。

让李旦感到意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背靠在墙上发呆。她乌黑的发髻高挽在头顶,显出颀长的脖颈,那种美是如此的熟悉。

此刻,她正轻轻地低垂着头,右脚反支在墙上,似乎在进行一种仪式,紧身的西式一步裙把姣好的身体勾勒得极其婀娜。

虽然她垂着的脸被遮档在阴影里,但那侧影李旦再熟悉不过了!

“郑-琪!”

李旦叫出声来的同时,也看到了她身侧的那面立式穿衣镜。

那面镜子里也映照着一个人影,看到的一瞬间,让李旦感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意贯穿全身。

镜子里的人也是女孩儿,虽然她的姿势和郑琪几乎完全一样,但可以肯定,那不是郑琪。

仔细看,镜子里的女孩留着齐耳的短发,侧面看是一张有点稚嫩的脸,虽然无法看清五官,但从体型上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对于李旦的叫声,郑琪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如雕塑一般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

看得出来,此刻,她正沉浸在一种忘我或者说是失控的状态中,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响声。

可是,在李旦话音出口的瞬间,镜子里的小女孩却却以一种罕有的速度,直接把脸转了过脸来,以至于她的头与脖子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

看到这双眼睛,李旦的内心生出了一种自然的恐惧,因为那是非人类的一双眼睛,确切地说,圆圆的眼眶外没有眼睑,里面的眼球也是浑然一体。那完全没有瞳孔的眼睛里,却投射出一种让人寒彻骨髓的光。

李旦猛地伸出手,一下子就把郑琪拉出镜子可以反射的区域。与此同时,迅速掏出一张刘老爷子送的符纸,啪的一下贴在了她的印堂上。

老爷子叮嘱过,一定要手疾眼快,李旦觉得自己已经照做了,但真的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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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刘神仙走了

虽然,李旦是第一次使用符纸这种东西,但是效果确大大出乎意料。符纸贴上额头的瞬间,原本无知无觉的郑琪抬起手来,轻轻用手背触碰了一下鼻尖。

就像是刚刚从梦中苏醒过来,她疑惑地看着眼前面色紧张的李旦,问道:“怎么会是你,这是哪里?”

带着她回到房间,李旦静静地观察着郑琪。此刻,她直起身子坐在椅子上,正端着纸杯小口地喝水,虽然额上还贴着黄色的符纸,动作却如惯常一样,优雅而不失干练。

从刚才的简单对话中,李旦发现,郑琪的记忆似乎是停留在了某个时间点上。确切的说,她只记得赵警官遇害,之后的时间则几乎完全是空白。

面对失忆的郑琪,李旦感觉,自己空有一肚子问题,却不知从何说起。帮助她恢复记忆既不现实,眼前看也只能只能加对她的刺激。思量再三,他只好把过去一段时间自己的经历挑重点说了说。

在讲述的过程中,为了避免再引起什么状况,李旦回避了人偶的事情。

郑琪只是静静的听着,似乎对自己的失忆并不是特别在意,仿佛那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就无关现实了。然而,听到算命老头的事儿时,她睁大了眼睛,问道:

“你确认他姓刘?

有人叫他刘神仙?

他还活着?”

“你知道他?”李旦问道。

“我听父亲说起过他,大概在七八十年前,他已经是十里洋场有名的神算,如果真的是他至少有百岁高龄了。

我父亲也是听他的养父所说。

当然,除了算命打卦之外,他最出名的还有另外一项绝技,那就是辟谷!别人辟谷最多一个月,他却可以整年只喝水不吃任何东西,还精神抖擞。

当时《申报》的主编就找到他,希望做一个全面的报道,把他的秘诀推而广之。

当时的《申报》可是沪上第一大报,一篇小文章就可以让他名声暴涨。可没想到的是,刘神仙却一口就拒绝了。他说,老百姓吃饭时天经地义的事,他不吃饭只是个人的事情,如果写出来会误导大家,这是不道德的。

不仅如此,他还把算命得来的钱全部捐赠给贫民窟的人,让他们买点米面。此事之后,他飘然离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当年的老人都记得刘神仙这个名字。”

看着条理清晰,滔滔不绝的郑琪,李旦几乎忘记了刚才镜子里的诡异景象,也忘记了她额头上还贴着一张黄纸。

这时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两下。

短信上的话很简洁:“带她去找喃喃,马上!”

只有这八个字,没有发信人,没有发信时间。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神秘的短信又出现了,出现在与郑琪意外重逢的时刻。

究竟是谁呢?

每次遇险,这个人都会及时提醒自己,仿佛一直在关注的着自己。可“喃喃”是谁,到哪里去找。

这时,床头的电话响了,接起来,是虎哥的声音:

“收拾好了吗,毛毛想带着小狗出去玩,咱们一起出去走走?”

“喃喃”不就是毛毛的那条小狗吗!?

发信人是怎么知道的?

毛毛给小狗命名这件事情知道了人很少啊,仔细算算不超过5个人,除了同行的四个人外,最多再加上那个棕发女人。

再者,发信人为什么会让自己带着郑琪去找一条不到一岁的小狗?

5分钟后,四人在楼下大堂见了面。看到突然出现的郑琪,特别是她头上还贴着黄纸,虎哥和毛毛都有些意外。毛毛怀里的小狗更是马上发出尖锐的叫声,拼命挣扎。

毛毛只好把它放到地上,郑琪也蹲下来抬手想去摸摸它。让所有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面对郑琪,小狗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小小的身体看起来却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大家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小狗猛地向前,扑到郑琪胸前,张口就对着她的脖子咬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虎哥看到狗嘴里有块儿红色的东西,马上就暴怒了。他脚就要踢向小狗,旁边的李旦却一把拉住他。

李旦看的很清楚,小狗嘴里的东西上有一根银色的细链。也就是说它咬下来的是一个红色的项坠,而郑琪的脖子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小狗叼着项坠一闪就跑出了宾馆大门,头也不回地冲向马路。刚好,一辆大货车经过,巨大的轮胎碾压而过,项坠直接被压成细碎的粉末,在炽热的太阳下闪着亮晶晶的光。

小狗侥幸躲过了这个必死之局,但是,一条后腿还是被车轮轧断,瘫软地倒在地上。赶到近前的李旦马上抱起了小狗,感觉出它的心跳已经很微弱了。

这时,毛毛也跑了过来,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狗,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对不起!”此刻的李旦,满心都是歉意。

这时,他已经明白了那条短信的意思。刚刚,在看到那个红色的项坠被碾碎时,他已经确定那就是传说中的血色人偶!

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戴在了郑琪的身上,并控制了她。这是连李旦都没有发现的。

回想起来,镜子里出现的那恐怖女孩,十有八九是血色人偶里孕育出来的东西。

此前,刘神仙的那张符纸暂时把她控制住了,而喃喃一见到郑琪,马上就发现了这个危险的存在,拼了命把它毁掉了。

虎哥走过来,拍了拍李旦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去看一下郑琪。他自己则把小狗接过来,说道:“我去找家兽医院,肯定还能救过来。”

这话是对李旦说的,其实也是在安慰毛毛!

看着虎哥和毛毛上了出租车,李旦才返身回到宾馆。郑琪坐在大堂前的台阶上,高挽的发髻已经放了下来,松松地扎在脑后。她微仰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黄色的符纸,但眼神却有些迷茫。

“小狗死了?”这是她问出的第一句话。

李旦知道,她已经恢复了。

郑琪并没有说更多的话,也许她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毕竟,过去的一个月时间,对她来说基本是空白。

李旦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劝她先上去休息,自己则留在了大堂。

看着郑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他才缓步到前台。

经过仔细询问,服务员说郑琪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从入住就没见她出去过,每天一早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就开始在楼层小厅里照镜子,一照就是一天。

服务员还隐晦的提到,一开始,人们都以为她是个小姐,大家还商量过报警。但后来发现,根本没有人来找过她,大家就猜测,她可能精神有点问题。

不到一小时,虎哥和毛毛回来了。喃喃的那条伤腿被彻底截去,但那对小小的眼睛里有了些光彩。

虎哥告诉他,小狗的命算是保住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等回京再给它装一条假肢。

毛毛也看着李旦说道:“喃喃很勇敢,它会好起来的。”

李旦深深地点了点头,印象里,这是毛毛第一次不带敌意的和自己说话。

正要上楼去看看郑琪,汤圆的电话打了过来。

“哥们,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想听哪个?”汤圆一开口就闹哄哄的。

“你自己定吧,我无所谓。”

“好吧,那我先说好消息。郑家真让我给找着了,怎么样兴奋不兴奋,说不定你很快就能见到郑琪了。”

郑琪人就在楼上,李旦没好气儿的催到:“说坏消息吧!”

哎,刚听滨海那边的同行说,刘老爷今天早上没了!

是被青子那个混蛋儿子给杀了!

给人算了一辈子的命,就是没算到自己这一劫,可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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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坏小子的报复

听到这个消息,李旦的第一反应是,这事儿怎么可能?

想那刘神仙百岁高龄,闯荡江湖数十载,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乖乖听命,怎么可能死在一个半大混混手里?

不论如何,老爷子对自己有恩。如果不是他送的符咒,郑琪身上的血色人偶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能解决。

本来,自己还打算找机会再向他请教更多的心中疑问,可刚分开十几个小时,便阴阳永隔了!

汤圆回到宾馆后,几个人匆匆赶回滨海。

下午2点,车就到了向阳路62号院。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破旧的院子一如之前的样子,没有花圈,也没有孝幡。似乎,这院子里根本没有死过任何人。

找到门房,一个40多岁的女服务员说:

“老刘头儿人勤快,每天早上8点必然准时起床,出门摆卦摊。但今天,过了10点也没见他出门儿。

我就叫一个小年轻,上去看看。不管怎么说,老头儿年纪大了,万一搞个半身不遂或者瘫痪,那我们也得麻烦。毕竟,这儿只是旅馆不是养老院。

结果,门推开的一瞬间,年轻的女服务员马上尖叫着跑下楼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磕磕巴巴说不成个句儿,大家只能听明白,刘老头死了。

一大伙儿人赶紧上楼,结果看到屋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但是,老头却挂在门对面的窗帘架上,嘴张着,里面血糊淋啦的,好像是舌头没了,人已经完全死透了。

最让大家瘆得慌的是,二子正光着膀子盘腿坐在老头的床上。面前摆着个盘子,里面有些带着血的鲜肉,他用小刀切成小块,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

有个年纪大的突然喊道:他把老刘头的舌头吃了!

大家一哄而散,马上叫来了警察。儿子被带走的时候还喊着:“老子为爹娘报仇了!”

既然刘老爷子的尸体和二子都被警方带走,也就没必要去他的房间了。虎哥决定去一趟市局亲自问问二子。

五个人分成两拨,毛毛和郑琪去宾馆。李旦、汤圆则跟着虎哥来到位于西部港区的市局。

在羁押室,二子与一天前相比,眼睛里明显多了一些东西。确切的说,那种浑浑噩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和嘲讽的目光。

因为年龄才十四五岁,而且目前没有定案,所以二子衣服都没换,大汗衫、花短裤,手上也没有戴手铐。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已经跟前面的警察说了,老瞎子是我杀的,我恨他。”他的表达清楚直白。

虎哥马上皱起眉头,立刻就要动怒。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对这些人从来没有好脸色。李旦抬手示意由自己来问。

“说话吧,刘老爷子是怎么死的?”

“我说实话,你们tm都不信,老瞎子就是我给挂到窗户上的。老子是混黑社会的,这么个老东西都拿不下来,还混什么?”

说着,二子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亲手杀了刘神仙,伸出刺青的手臂,对着李旦就是一拳。

李旦眼睛都没眨,抬起一只手啪地一声把对方的拳头拍在硬木桌子上,疼得二子直呲牙。

“你这点儿小身手,就算老爷子睡着了也靠不了边,说出实话,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不然我会让你在牢里没好日子过!”

看着李旦犀利的眼神,这个坏小子立刻收起了刚才的嚣张。右侧的汤圆对着虎哥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这种欺软怕硬的混子一般是不禁吓的。

“您老放过我吧,刘老头真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上吊死的,我只是把他舌头割下来了,我爸妈都是让他给害死的,我怎么也是条汉子,找死人报个仇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

“我们要听你的实话!”虎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二子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

“别动手,我说,我说。”

随着二子的讲述,几个人的表情越来月精彩,的确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在一个神仙一样的老者身上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二子说,一周前,他在海边闲逛的时候遇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话却很江湖,二子感觉到危险后本想趁机溜走。

那人却不经意地撩了一下西服的下摆,二子看得上下牙直打架。对方腰里别着个黑亮亮的家伙,虽然没玩过,他也知道那是把真枪。

在海水浴场北边的一个小摊档上,那人请二子吃了饭,还叫了几瓶德国进口的啤酒。他只是看着二子吃,自己连筷子都没动。

他问二子知不知道自己的爹妈是谁,二子楞了一下把嘴里的德国啤酒咽下去,才说:

“我爹是青子,有名的黑道大哥,可惜死的早,不然这滨海我肯定是平蹚,我妈是谁没人告诉我。”

“其实你爹不是青子,而是比青子牛b一百倍的一个了不起的人,而且是个文化人,拍了几十部电影、电视剧,你妈也了不起,是个大明星。”

从这个人的口中,二子才知道,自己的亲爹姓陈,是个纵横黑白两道的大人物,亲妈则是演过好几部电影的大明星。而青子只是陈姓大佬的一个小跟班。

而害死自己爹妈的正是青子以及从小照顾自己的老瞎子。这小子本事不大火气却不小,听完了立刻就炸毛了。

这要是自己爹妈不死何至于每天在街上瞎混,最不济也得是个富二代啊。他起身要去找老刘头儿拼命,却被这个眼镜男一把按住。

他说:“那老瞎子混江湖不是一天两天了,道行高着呐,你这样过去无异于送死。我有个主意可以帮你报仇。”

他告诉二子,老头儿手里藏着一件古董,是一件唐朝传下来的木雕,这东西个儿头不大,他猜测老头很有可能是藏在竹竿里。

只要二子把这件东西偷来给他,他就会把手里的把柄交给他,而这些东西可以让老瞎子乖乖自杀。从此,二子就开始找机会下手。

“两天前,我趁着老头不注意,把他的竹竿顺走就跑,他也没追。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竹竿劈开。别说,还真找着了,就是一块黑不溜秋的小木头人,脚底下还踩着一个小鬼。

我拿着就跑去找到那个戴眼镜的,他马上给了我两个信封,说一个里面是几张照片,另一个里面有一万块钱算是买这个木雕的。

他说你拿着这些照片给老头,逼他上吊,他肯定会听话。说完就走了,以后再没见过。”

我回来后,发现里面的照片边上都发了黄,有几张是彩色的,还有两张是黑白的,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都是年轻女人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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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往事如烟

事情回到前一天晚上,李旦和汤圆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时,刘神仙嘴里喃喃道:“该来的来了,该走的走了,该了的也要了了。”

他弯腰从床下拿出一个包袱,包袱皮呈现出柔和的黄褐色,明显是一块上好的香云纱,虽然历经数十年摸上去依旧清凉滑爽。打开来,里面是一件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女式裙装,确切的说一件旗袍。

旗袍上的绣工依旧密实,盘扣也触手如新。这是他当年的一位红颜知己留下的。

回想80多年前,刘神仙出了师门来到全国最繁华的上海滩闯荡。那时候上海主事的还是日本人,大量的汪伪特务也整天招摇过市。其中最大的一支势力就是76号,头头姓丁。

此人原本在国民党政府任职,但后来西迁重庆时被裁撤,眼看着周围的同事朋友都通过各种手段枪到了饭碗,丁却求告无门,再加之文人自带的清高,一气之下离开了重庆。

一路漂泊之后,最终丁下决心投靠了汪精卫政府,很快就成为其特务机关的重要人物。手下的七十六号俨然成为伪政府的头号打手,不论哪家的势力,只要被他盯上结局就是一个死字。

刘神仙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儿就有点不服气,心说一个汉奸都能作威作福,那老百姓哪里还有活路。这么想的时候,他也开始接触各方势力。

刘神仙当时主要的谋生手段就是算命,他凭借扎实的学识和过人的天赋,把这个行当玩到了极致。不论你是问命、问财、问因缘,还是找人、找物、找门路,都能三言两语说的清清楚楚。就此,刘神仙出了大名,各路人等都来找他。

借着算命的机会,他也观察着各种人。其中,一个来自北方的时髦女郎进入到他的视线,虽然表面看她也和其他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一样做着卖笑的活计,但刘神仙却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了些眉目。

首先,她不但能用东洋话和日本人谈笑自如,就是和租界里的那些英国人、法国人、犹太人也能搭上话。你想,舞女多数是穷苦出身,靠着姿色讨点生活,怎么可能精通好几门外语?

再者,每次来算命的时候,她都与其他摩登女子不同,从来不问因缘,而只问一个事情,就是菲尔路76号的丁老板。而且问得非常细致,比如,这个人有什么喜好,喝茶喜欢明前的龙井还是九曲红梅,是用宜兴的紫砂壶还是用景德镇的白瓷碗。

对于这些,刘神仙学的师傅还真没教过,可76号同样有他的主顾。每次算卦时,他都会连夸带拉,连蒙带吓,几次下来基本对丁老板的爱好掌故也算是了然于心。而且只要这些主顾上门,他还会用尽手段不断挖出更多秘辛。

所以,每次她来问,他都是如实相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她也是微笑以应,言谈间干净利落,绝无那些俗脂艳粉的妖娆之气。就这样,三五天见一次面,两人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他只叫她冰小姐,而她称呼他刘先生。

一个月后,就听人说看到了这个时髦女子已经和丁老板同车出行,样子暧昧而亲热。一天傍晚,天马上就全黑了,刘神仙正打算收摊子。高跟鞋清脆的声音由远而近。

他知道,她来了,是冰小姐。

虽然还是那双镶嵌了水晶片的高跟鞋,身上却是一件藏蓝色的棉布旗袍,与平日的穿绸裹缎完全不同。坐下来后,她眼神清澈地看着刘神仙。半晌才开口,声音依旧清脆爽利。

“我知道你是个正派人,值得信。”说着她把一个小包袱递过来。

她告诉刘神仙,里面是自己的一件衣服,本打算结婚时穿,可是没有机会了。她的未婚夫在抗日前线,是一位军官,她希望刘神仙能把这个包袱交给未婚夫。

刘神仙郑重点头。冰小姐知道这是他答应了,这个人虽然只是个算命的,但却有古人的君子之风,自然是一诺千金。笑了一下,便起身离开。

走出几米后又转身对着刘神仙挥动了一下手中白色的手帕,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三天后,76号发生了一起爆炸案,伤者正是丁老板。而后,听76号的人说,主谋应该是一个年轻女子,已经被拉到靶场崩了。

也许是出于谨慎,冰小姐并没有说未婚夫姓什么叫什么,当然刘神仙也没有问。怎么找,刘神仙自然有独门的办法,这本来就是他擅长的事情。

五年之后,日本人败了。刘神仙也离开上海踏上寻人之路。根据卦象显示,冰小姐的未婚夫应在东北。一个月之后,他在沈阳找到一处宅邸。心里确定,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根据卦象显示,冰小姐命里注定,夫君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因为一些羁绊,他身边有小儿拖累,这既是他的姓,也是他的命。

刘神仙还没有登门,就听到婴儿的哭声。大门打开,一个身穿校官制服的军人匆匆出来,后面是一个微胖的女子怀里正抱着一个一婴儿。

刘神仙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走上前去。冰小姐的未婚夫已经结婚,并且生了孩子。最关键的是这个孩子的哭声里带着空明之音,将来必是一位高僧大德。

片刻间,刘神仙算了一卦,如果自己冒然上前,必然会破了这一门的因缘,这个孩子也会夭折。毕竟冰小姐已经逝去,不如给活着的人留条路。

就这样,他转头离开,再没有找过。30多年前,一位僧人来访,开口即谢。刘神仙知道,这个俗名倪中佐的僧人正是当年的那个婴儿。

对倪中佐而言,顿悟已经让他完全明了自己的身世经历,虽然遁入空门,却依旧感谢刘神仙当年的有德之举。

刘神仙开口就把眼前的和尚数落了一顿,他愤愤地说道;“你爹当年辜负了别人还情有可原,毕竟那个女子已经死去。

可你年纪轻轻,不好好和老婆儿女过日子,非要出家。你知道他们会遭遇什么困难吗?实话告诉你,你老婆注定受苦受辱,到死也难安生。”

面对责难,倪忠佐始终沉默不语。刘神仙也只能摇头感叹:“世间有情人,向来情深缘浅,罢了,你走吧!”

往后的这30多年,没事的时候,他就会拿出那个包袱,看一眼又放回去。心里一直愧疚,自己竟不没能完成冰小姐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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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最后一卦

时间回到羁押室,二子接着说道:

“我琢磨着,这照片儿上的女人脸蛋儿、身段儿都是百里挑一的,说不定是老头儿的相好。要不,就是他老婆、闺女,不然那个人也不能说的那么肯定,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挺有福气。

可后来,我又一想,老瞎子连眼睛都没有,他怎么能看得出这照片上的人是谁,说不定是那戴眼镜的家伙故意骗我。

不过,万一他说的是真的,老瞎子是我的杀父仇人!

不管真假,我都得试试才能知道。

当天晚上,老瞎子收摊儿回来,我就拿着照片上了门。结果太他么不可思议了,原来,这老瞎子才是真骗子,你们猜怎么回事儿?

我一拿出照片,他竟然马上就认出了上面的人。这哪里是个瞎子啊!

他完全没问照片怎么来的,只是用瞎了的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过了老半天才问我,你想要什么?

我定了定神儿,就问他,我爹妈是不是你害死的?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我当时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上来了,大声对他说,我二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什么都不要,就是要你死,给我爹妈偿命。

他叹了口气说,你爹妈确实是因我而死,虽然你爹确实该死。但是,你妈终归只是个弱女子,造孽啊!

我偿命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事儿必须缓一天,有人远道而来要找物品问点事儿。我答复了,才能放心走。”

听到这里,李旦和汤圆对望了一眼,老爷子要等的人就是他们俩啊!

那天本来要劝老人家一起去北海,可老爷子说自己有事儿走不了。现在想来,他说的就是二子让他偿命的这件事。

“今天早晨,天一亮我就去找他。老瞎子还真是守信用,已经穿戴干净在屋里等着了。

他说,你先把照片烧了我马上按你说的做。我说,我烧了你又不想死了,那我怎么办?

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吐沫是个钉,说好了事儿他肯定不反悔。我当时还怕他不认账,就留了个心眼,把拿出来的几张烧了。

其实,我来找他之前,还悄悄留下一张黑白照片的。

照片儿一点火就着,很快就化成了灰。他这才满意,又虎着脸问我,你知不知道,这照片上的人是谁?

我说,肯定都是你的相好啊,没想到你这老家伙还挺色的。

他马上就骂道,你个傻小子,这彩照上的人就是你亲妈啊!

当年,你妈开枪打死了你那个混蛋爹,就被强行送到滨海一家精神病院。又被你爹手下的那帮畜生祸害,还拍了这些照片,最后没办法,就跳楼自杀了。

青子当年拜托我照顾你们娘俩,可你妈出事儿时,我没能赶去救人。也算是辜负了青子,我一辈子最不愿意负人,要不是照顾你小子,我早就自裁去找青子请罪了。

这黑白相片上的人,确实是我的一个故人。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叫萍小姐,是一位巾帼英雄,当年为了杀汉奸被抓,遭受百般折磨之后被杀害了。

我当时觉着,这老家伙就是在编故事。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临死就想赖账。

我就喊,你别想蒙我,说什么都没用,现在就得当着我的面自杀,上吊!

他没有说什么,自己把床单撕成细条,编成一根绳子,还用手拉了拉,好像是担心不够结实。

然后,才转头问我,是不是把他竹竿里的小木头人卖了。我也没瞒着,告诉他卖了一万块钱。他马上又骂我傻,说那个东西是个宝贝,100万也不能卖。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点了点头说,卖了好,卖了好。商人虽然奸诈却不懂其中的奥妙,反而是件好事儿。我就问他,那个东西有什么好。

他说,那个小木头人大有来头。唐朝时,有个很厉害的道士叫李淳风,他前知500年,后知500载。他连武则天称皇都提前算出来了。这个木头人就是他亲手刻的,可以镇邪除妖,还能能控制人的心神。

他还说,一般人不知道木头人的厉害,只当是个古董,但要是有歪心眼儿的人,就可能拿它去做坏事。所以,自己死了,反而可能留下祸害,卖给奸商是好事。

我觉着这都是他信口胡诌,肯定是为了拖延时间。你想啊,这么块儿小木头能卖一万块钱也算是不错了,就算那个李淳风厉害,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过了1000多年还能控制人。

我催他赶紧上吊,他说,自己活了百十年也够长了,肯定不会贪恋什么,但还有点事情放不下。

他问我说,昨天傍晚在楼下看我算卦的人里面,有个戴眼镜的高高胖胖的人,你有印象吗?

我说,只记得有个外国妞挺漂亮,记大老爷们儿干什么。他说不管你记不记得,这个人叫倪元青,是个记者。遇到的话,就给他捎几句话,说我给他算了一卦,也是我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卦,和他身边一个至亲的人有关。”

汤圆立刻问道:“什么话?”

二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才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

“他让我告诉你,你的亲人有难!”

“什么!”

汤圆转头看向李旦,嘴里惊道:“难道是我妹妹小青?”

二子却撇了一下嘴说:“不可能,你都胖成这样了,你妹妹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老瞎子说,你这个至亲和黑白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说着,从裤子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相片,汤圆一把抢过来,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旦说:

“是刘诺,和刘诺一模一样!”

随后,他又一把抓住二子的手臂,大声问道:

“说,刘老爷子让你稍什么话?”

二子马上夸张地大叫,汤圆这才把手松开。

二子坏笑着说:求人得有点诚意,给我点根烟,我就告诉你。”

汤圆正要发火,李旦马上点了根烟塞到二子嘴上,从掏烟开始算,不到两秒钟。感觉到烟呛进鼻孔,二子才咳嗽着缓过神来。赶紧弯腰把烟掐灭了。

这小子换成笑脸,对着李旦和汤圆讨好地说:“我说,马上说”

“老瞎子说,你这个至亲,就是你说的刘什么诺,她不是人……”

话一出口,汤圆立刻火起,直接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好在,虎哥伸手拦住了。

二子也怪叫着说:“别打,别打,我说的都是他原话,他说这个女人本来不是活人,但机缘巧合逆转阴阳重新出现在世上!

虽然她心地善良,但迟早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但是……”

一个但是出口,汤圆又猛地抓住了二子的胳膊,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催道:“快说,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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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卦里的秘密

“他说,卦上说的明白,你这个至亲要改命必须是你本人亲自动手算一卦,然后按卦辞上说的去做,就能有好结果。

我当时就说,你这个老家伙又坑人,人家又不是算卦的,你说的这些他根本就弄不明白。

他说也好办,我教你一套算卦的简单办法,你记住了告诉他就行。

说着,他就拿出三个铜钱给我做示范。还让我记住,说有通宝两个字的是阳,另一面是阴。

然后,就把铜钱扣在在两手之中,摇动三息,说白了就是三次呼吸,然后张开手,让铜钱自己落到桌面上。

等铜钱落定之后,要仔细看。如果三个都是阳面,就是代表由阳转阴,叫动爻。如果是两个是阳面,一个阴面,就是阴爻;如果一个是阳面,两个是阴面就是阳爻。

如果三个都是阴面,代表由阴转阳,也叫动爻。

就这样,一共摇6次。最后,把每次的结果都记录下来,按照顺序排好。这个记录结果分别叫初爻、二爻等等。根据这些记录查卦辞就可以直到结果。

他说,在他桌子抽屉里有本卦辞,你直接去取了,算算就行。

说完了这些,他就在窗户上挂好绳子,说我欠你的自然要还你,等我死了以后,你就把我的舌头割下吃掉。我当时就吓了一跳,说实话,他就算反悔,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可现在他却让我吃他的舌头,这可太吓人了,而且太恶心了。

他马上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

“我一生不说妄语,只为苍生指点迷津,功德都积在这条舌头上。你吃了,方能保你一生平安,否则眼下就有牢狱之灾,这个坎你都过不去。这算是我对青子最后的报偿吧。”

等他没动静了,我很害怕,过了半天才发现他真死了。本来我想跑,可后来又担心他说的是真的,我可不想坐牢。

后来,我就踩着凳子,把他的舌头割下来,一块块切着吃了。想吃了就能逢凶化吉,好像也没那么恶心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刘老头儿确实是自杀的。我可真没杀他啊,你们一定要还我清白啊。”

虎哥厌恶地剜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李旦和汤圆也马上跟着站起来,一起出了羁押室。

二子如何接受法律制裁,三个人已经不关心了。在李旦的提议下,三人又来到法医室,向刘老爷子的遗体三鞠躬,这才离开。

车先到向阳路62号,李旦下车时劝虎哥先回宾馆,毕竟两个女子在那儿,他还是有点担心的。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路的尽头。两人才迈步进院,再次进到老爷子的房间。

刚刚发生了这么血腥的案子,虽然警察已经撤走,门前没人站岗,但里面的东西也没人敢动。

汤圆一拉开抽屉就发现了那本黄色封皮儿的卦辞,旁边还有一支寸许长的小铅笔头。打开封面,里面赫然放着三枚铜钱。看来老爷子是早就替他准备好了。

翻开第一页,是一张贴上去的纸,上面有铅笔写的字。有些是繁体,有些是简体,应该是老爷子头一晚上亲笔写的。

上面的内容依旧是关于占卜的简单说明。比如:六爻安,是本卦。三爻动,取中间。六爻动,用九、用六……

可以想见,刘老爷子明知第二天就要赴死,头天夜里还在灯下认认真真写好这张纸,用浆糊细心地贴好,又吹干。老爷子一辈子都在替人指点迷津,其发心也善,用心也苦。

想到这些,汤圆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情绪稍稳,他就拿起三枚铜钱开始摇动。李旦则在旁边用手机帮他做记录。

六次摇完,按照老爷子留下的说明,翻到卦辞上的一页。上面有两句话:旧迹宜更改,死骨作仙灵。

这是什么意思呢?

汤圆琢磨了一下说道:

“前面这句话好解,基本按照易经的思路就能明白,应该是说我必须要“革新”自己,旧的想法、做法、环境都要做出改变,这样就会带转向的变化。所谓变则通。

后面这句话,我就不大明白了。你有什么想法?”

李旦沉吟了一下,心里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刘诺和人皮灯笼换魂的事情说出来。

但转念又想到,汤圆并不是笨人,与刘诺朝夕相处这么久,也未必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发现。

“有件事关于刘诺,我说出来你不要激动。”

汤圆点了点头,说道:“我有心里准备,也想从你这儿确认一下。”

“你还记得我们在迷楼地下遇到的那个人皮灯笼吗,当时她说自己是刘诺的孪生妹妹,那话是真的!

你们遇到爆炸的瞬间,原来的刘诺就已经死了,而现在的刘诺身体里的灵魂正是她的妹妹。

而且,不论你怎么想,死去的刘诺接近你是有目的的,而现在的刘诺才是真心真意对你的那个人。

希望你能珍惜她,哪怕她现在只是死骨,只要你一心对她,我相信她会有变仙灵的那一天!”

汤圆听完后,马上一个熊抱紧紧搂住李旦,嘴里喃喃道:“我知道,谢谢你,只要你还当我是兄弟。”

回宾馆的路上汤圆告诉李旦,其实他俩第一次进医院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了一些情况。

当时刘诺说,他俩是为了救那个女人才受的伤。但汤圆却发现自己的脸上明显有指印。

后来,在和刘诺一起准备仪式前,刘诺又告诉他一旦仪式完成,她可能会变得很不一样,也许不适合再与汤圆在一起。

被妹妹倪小青带回北京后,他也反思了很多,觉得刘诺确实不适合自己,或者说两人压根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但刘诺返京后,却主动上门来照顾自己,喂饭、喂水,每次临走前还会把家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和之前的刘诺相比完全是换了一个人。再者之前刘诺对他说话时眼神总是闪烁不定,而现在的刘诺任何时候眼睛里都清澈地像一汪泉水。

以前,他对刘诺的爱更多的是因为她柔美的外表和传奇的家世,而现在他爱的是刘诺的心。

说着话,位于山坡上的宾馆小楼已经遥遥在望了。汤圆抬手指道:

“你看,红瓦绿树、袅袅炊烟,在这暮色之中真是像画一样美。”

李旦闻声,马上拢了一下眼神,大叫道:

“不好,哪儿什么炊烟啊,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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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火灾

两个人开始在蜿蜒的山路上拔脚狂奔。所谓望山跑死马,虽然能够看到小楼和烟,但真跑起来,2公里的路却不是抬腿就到的。

转过一个山坳后,已经满脸淌汗的汤圆停住脚步,双手支着膝盖,大叫着:

“实在跑不动了!”

话音未落,一辆救护车闪着蓝色的顶灯呼啸而过。李旦喊道:“有人受伤了。”再次加速向山上跑去。汤圆无奈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踉跄跄地跟上去。

他们跑到宾馆的时候才知道,在工作人员与客人的一同努力下,火已经在10分钟前被扑灭。

他们所住的这栋小楼,苹果绿的外墙被熏成了烟褐色。二楼上,窗户的玻璃已经完全消失,在暮色中像失去了眼球的空洞眼眶一样,阴森森的,黑色的水顺着窗沿一直流淌到地面的花岗岩地砖上。

虎哥额头上的黑灰还没有来得及擦去,见两人一脸紧张地跑进来,马上说道:

“毛毛和郑琪已经搬进另一栋小楼,正忙着收拾可用的东西。刚才真是太惊险了,因为起火点正是两人所在的房间外。”

“初步确定,是人为纵火,大概40分钟前,毛毛和郑琪正在屋内睡觉,有人在门前丢了一个燃烧瓶,把走廊的地毯点着了。幸好,小狗喃喃警醒,大声狂叫,两人这才发现险情及时跑了出来。”

在虎哥的介绍里,李旦注意到,郑琪没有自己单开房间,而是直接住进了毛毛的房间,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就在刚才,纵火的人已经找到了,是酒店的一个老厨师。他放完火马上溜回厨房,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刚掏出一盒烟准备压压惊的时候,一颗子从他背后射入。

幸运的是,子弹偏了一点,没有直接击中心脏。

开枪者用了消音器,加之当时大家正忙着救火,直到一个厨工回厨房找盛水的工具时,才发现躺在血泊里的老厨师,赶紧拨打120把他送到了医院里。

10分钟前,火被彻底扑灭,虎哥与宾馆保安一起查看监控时,才发现,纵火者正是刚刚被送往医院抢救的那名厨师。

“我们得抓紧时间去看看这个厨师。”虎哥的话也正是李旦所想,三人一商量,决定汤圆留下照顾毛毛和郑琪。

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中医院,但两人赶到时,却没有找到中枪的厨师。虎哥只得马上联系当地警方,请求帮忙查询。

15分钟后,对方回电说道路监控显示,那辆车牌尾号为04的救护车并没有开往任何一家医院,下山后直接开进了向阳路62号院。

李旦和虎哥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都沉重起来。看来,放火只是个烟幕弹而已,对方真正的目的是把他们全都从向阳路62号调开。

难道院子里还隐藏这什么秘密吗?

赶到向阳路62号院时,宽敞的门洞已经被人挤满了。一辆警车停在门外,两位巡警正在劝诫人们不要围观,赶紧离开。

虎哥上前和巡警打了招呼后,在两位民警的大声吆喝下,人群才分开一条窄窄的缝隙。李旦跟着虎哥挤进院子时也惊呆了,一个身穿厨师服的老头奄奄一息地躺在院子正中,胸前及身下的地上是大片的鲜血。

而在老头儿的身体右侧赫然是一块三米见方的大白布,上面是两行红色的大字:

“神棍无良害惨三代人,苍天有眼自杀偿两命!”

赤红色的字氤氲如墨,看着如血书一般瘆人。

左边停着的救护车,正是李旦在山路上遇到的那辆。车边,一名随车医生满脸焦急。

李旦上前询问才知道,是地上的老头手里有把刀,他在车上以死相逼要求必须把车开到这里来。而这幅白布,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被铺在地上了。

虎哥马上叫过两位民警,强行把地上的老头绑在担架上。而此刻,因为失血过多,就算给他一把刀,也无力反抗。

救护车鸣叫声一起,看热闹的人群散开,车这才出了门洞向医院驶去。

在人群被两位民警劝退的同时,李旦也已经把地上的白布卷了起来。虎哥叫来院子里的负责人,这才知道,这块白布是下午三点钟就已经被一群小青年送来。那些人都是平时和二子混在一起的街头小霸王,他们吆喝着说是替二子洗冤,没人敢拦着。

听完后,虎哥给市局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询问二子的情况。挂了电话后,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刚才有个美国律师过去,提供了两份证明。一是二子出生地在美国,从法律上说是美国公民;二是,他们证明二子患有先天性精神分裂症,这小子已经被转移到丛山医院了,那是个精神病院。

而且,网上已经开出现诋毁刘老爷子的帖子,说是刘老爷子伙同流氓头子青子,利用封建迷信害死了女明星和制片人。”

虎哥的话李旦有种感觉,从宾馆失火到刚才的闹剧,这些接连发生的事情不是偶然的,其背后一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而其目的就是要把二子救出来。

究竟是什么人会在一个小混混身上下这么大的血本呢?

“虎哥,我觉得有必要和那个律师见一下,至少可以侧面了解到一些东西,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虎哥的联络后,那个美国律师同意8点钟在海宇酒店见面。

海宇是滨海的标志性建筑,300多米的高度已经可以傲视全城。而见面地点就定在顶层的观景咖啡厅。

在电梯直升69层的过程中,同乘一部电梯的四个青年男女一路尖叫着:

“我要晕倒了!

比坐飞机还刺激!”

其实,李旦也感觉得到,这部电梯比平常的高层电梯的速度要快,惯性确实会导致头部缺血,以至于有种乘坐过山车才会感觉到的眩晕感。

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身着黑色丝绒旗袍的女服务员走上前来,笑容可掬地问道:

“请问是王先生和李先生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微躬着身体在前面带路,一直把两人领到一个看起来比较私密的位置上。这个地方由四根宽大的金属立柱半围合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

桌子是乌木的,有两米见方,东西两侧各设一对中式扶手椅。桌子南头刚好对着两根立柱中间的巨型落地窗。近八米的层高将城市的灯火尽揽其中。

两人刚刚坐定,一阵极有节奏的的高跟鞋声从背后传来。从清脆的声音听得出来,鞋跟是那种12厘米以上的细跟,但穿它的人走路极稳。每一次落地的间隔不多不少,刚好是08秒,不急也不缓。

很快,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棕黄色的披肩长发下,一袭长裙仿佛是没有经过任何裁剪一般,却又妥帖地把全身的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

她没有伸手,只是对着两人浅浅一笑,一对浅绿色的眼睛显示出她的精明与强势。

李旦心中暗道:“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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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恐怖心机

“王先生,你好,我叫alice,请代我向你的未婚妻问好。”

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把虎哥搞蒙了。李旦却知道,毛毛曾在火车上见过这个女人,但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见虎哥愣神,她又伸出两只纤细白皙的手比划了一下,说道:

“是你的未婚妻帮我找到了小狗,我们谈的特别投机,我就把小狗送给她了,它还好吧?”

虎哥这才释然,想到小狗“喃喃”心里立刻对眼前的女人多了一丝亲切感,也笑着说:

“毛毛会照顾好它的。”

“李先生,你好,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你我虽然不认识,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蒂娜小姐。”

听到这个名字,李旦心中的疑惑瞬间放下了九成,对于这个现实中从未谋面的神秘女子,他一直有种特殊的亲切感。

只是眼下,他最想知道是,这个美国女人为何会不远万里来为一个小混混的安危奔走。

“我其实不是律师,只是受一家信托基金委派来处理一个继承人的事情。”仿佛可以看透李旦的内心一样,她的话直接解开了谜底。

她的直率倒是让李旦进一步放下了戒心,问道:“你这次来中国的目的就是为了二子?他就是你说的继承人?”

alice直接从一个公文包中,从里面抽出一叠资料,把其中一页递给李旦,这是一份出生证明的复印件。

“你看,这上面写很清楚,他在美国出生,英文名叫kevenchen。这笔基金是他的父亲陈先生的伯父设立的。老人去世前孤身一人在美国,生前积累了大量财富。

他提出的继承人条件只有一个:必须是陈家直系第三代男孩,没有其他任何附加条件,你说的二子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难道姓陈的只有这一个儿子吗?”

虎哥也知道这位已经死去的制片人曾经风流成性,传闻其私生子可不止一个。

alice再次翻查资料,把一个文件夹递过来,每一页上都有照片和文字。

“为了确认keven是唯一继承人。我们做了大量调查,这里面的资料显示,当初陈先生的儿子确不止一个,确切的说是四个,但是,现在只剩下keven自己。”

李旦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夹,二子的那个明星妈妈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透过这些资料,可以看出二子的母亲秦某不但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而且是一个心机深邃的女人。

秦某18岁的时候通过一次赴京演出,结识了陈正在上大学的长子jimmy。两人算是一见钟情,短暂的相处,就已经让jimmy深陷其中。

回到滨海后,她不断给这个富二代写信、打电话,基本上每天都能保持两三次沟通。

很快,jimmy借放暑假的机会,来到滨海与秦相会。

其间,这对年轻人的足迹踏遍了滨海的每个名胜景点,两人留下的照片也算是郎才女貌,显得非常亲密。

一周后,两人就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随后,秦某跟随jimmy回到陈家,因为表现乖巧,陈的妻子还把家中祖传的碧玉手镯送给了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而秦某的眼光这时却投向了另一个人,这就是在影视行业呼风唤雨的陈。

她委婉地表示,自己非常希望能有机会出境,这对将来考大学会有很大帮助。在jimmy和母亲的催促下,陈很快为秦在一部剧里安排了一个角色。

此后,大约三个月的时间里,她连续在两部电视剧中获得出境。

也就是在在这段时间里,秦某和男朋友的父亲陈传出了绯闻。虽然,双方都对媒体明确否认。

但有证据显示,jimmy曾经持枪找到自己的父亲,让他远离自己的女友,当然结果确是相反的。

三天之后,jimmy就被家人强行送到了美国。而秦某依旧留在陈的身边,继续在各种剧组穿插。

半年后,陈先生的妻子因抑郁症而服药过量死亡。之后,秦某回到了滨海。据说,陈当时是迫于压力让秦离开了自己。

秦此时年龄还不到19岁。从陈的身边离开后,她开始寻找新的目标。很快,一个叫青子的人进入到了她的视线。青子当时身家千万,在滨海也算是一个富有的年轻人。

与年轻漂亮的秦相遇后,青子马上就坠入了爱河。两人交往短短一周后,就做出了结婚的决定。

可以想见,如果陈不再与秦来往,秦也许会留在青子身边,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家碧玉。但是,电话记录显示,婚后秦一直与陈保持联系。

在怀孕7个月的时候,她不顾青子的劝阻,独自到美国待产。

从其入住的医院记录显示,在美国的4个月期间,和她有过密切交往的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jimmy。

但是,在孩子出生前的一周,jimmy被发死在自己的寓所内,死因是吸毒过量。

二子也就是keven,是足月出生的,在美国的出记录上,孩子的父亲一栏填写的是陈姓制片人。可以肯定,秦某在与青子结婚前已经怀有身孕,而孩子的父亲确定是陈。

随后,秦某带着孩子回国。之后倒是比较安静,主要在家带孩子。直到两年后的一天,她再次和到滨海来拍戏的陈私下见了面。她在陈入住的酒店呆了一晚,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第二天回家后,她就和青子吵了一架。随后,就把孩子丢给丈夫,自己拎着行李直接入住了陈的剧组。这之后,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以拍戏为名和陈在一起。

第二次和陈相聚之后,她的演绎生涯急速上升。几年内,先后主演的三部电影,两部电视剧,迅速跻身到准一线线明星的行列。

另外,资料上还显示,这期间曾经与陈有过暧昧的一个女演员和其年幼的儿子在滨海度假时死于溺水。

半年后,陈主持的一个剧组里,一位女编剧和自己的一对龙凤胎儿女在寓所内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对这两起案件,秦某均有不在场证明。但是,有证据显示,在两起案件发生前一周,死者均与秦有过私下的会面。

再之后,她与丈夫青子离婚,而青子似乎也成为了她手中的一张牌。

这之后,与陈有染的女星中有一人与自己的孩子在车祸中身亡。还有两名女演员在怀孕5个月以上发生意外流产,其中一个因大出血死亡。而这些事情均与青子有直接关系。

见李旦放下了手中的资料,alice又说道:

“我们不清楚,秦某是什么时候知道这笔基金的事情。只能猜测,她和jimmy谈恋爱的时候已经知道。

也就是说,后面她主动亲近陈,目的就是得到一个继承人。而与青子结婚甚至弃养keven都是为了保证儿子不被陈的其他女人注意到,以正常生存下来。

而她去美国生产的目的也比较明确,一是从法律上确认儿子是陈的后代,二是除掉jimmy。

之后,她再次与陈在一起,其目的也是为了能够有机会查出并接近与陈有关系的女人,以寻机铲除这些女人所生的儿子。”

她的话让李旦和虎哥都感到背后一凉,秦某心机之深、用心之毒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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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深夜杀机

既然alice完全了解秦某的用心和二子的情况,也不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那今天的火灾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想到入住的那栋小楼上,那些黑洞洞的窗口,李旦直接问道:

“刚才发生的火灾你应该清楚吧?”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那个纵火者就是宾馆的厨师,他姓秦,我也是刚从keven那儿了解到的,那是他外祖父,是秦某的亲生父亲。

keven告诉我,其实从青子去世起,他就从外祖父那儿拿到了一封秦某写给他的信。从信里,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时还不到9岁的他第一件事是把信烧掉,然后再三警告外祖父不能与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他宁可像个流浪儿一样跟在刘神仙后面蹭吃蹭喝,也不允许外祖父给自己任何接济。他的目的就是让别人把他看成一个混混,避开可能的危险。

你们虽然见过他,但并没有真正看清楚这个孩子。

比如,我和他交流的时候,他要求我用英语和他对话,以防备有人偷听。要知道,他从来没有正经地上过一天学,但这几年却自己悄悄地学习了英文和电脑编程,甚至还读了不少经营管理方面的书。

你应该记得,那天我去向阳路62号院的事情。本来,我是准备找刘神仙说明情况的。但是,他却跳出来打岔,最后还用眼神示意我。当时,他虽然没有张嘴,我却感觉他的口型是:

什么都不要说,老瞎子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不学无术,跟着刘神仙骗吃喝的孤儿。实际上,他却是一个心机非常深的人。而且,还有一些特殊能力,甚至我怀疑他能够控制人的意识,比如他外祖父。

即便是刘神仙这样的人物,也有可能被他短时间地控制。

顺便说一句,从今天起,二子已经是基金的所有者,当然要行使管理权还需要等到他18岁的时候。”

最后,alice告诉他们,其实二子已经被释放,因为他手上有一份刘老爷子的遗嘱,上面很清楚地说明自己是自杀,与他人无关。而去精神病院,是他自己要求的,说是要在那里住一晚,以凭吊去世的母亲。

从海宇酒店出来,李旦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秦某和二子的事情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人心的可怕。

可以确定,今天在市局里,二子完全是在演戏,在一个不到15岁的孩子面前,李旦、虎哥、汤圆三个人竟没有识破一丝一毫。

此刻,灯塔山后一所外墙漆成豆绿色的医院里安静异常,病人们已经被安排睡觉。值班室内,副院长老吴正有滋有味地品尝着护士长娟子亲手包的鲅鱼馅饺子。

其实娟子也40出头了,而且脸还有点儿黑。但在老吴眼里却是沾着露水的芍药花一样鲜亮。毕竟这里是一所精神病院,不论女医生女护士,哪个不是胖大孔武,一脚能踢死一条狗的主儿?

娟子却不一样,一米六的个子,体重还不到120斤。在这所医院里绝对是稀有动物。可话说回来,如果把眼睛放开一点,病人里面还是有个别姿色出众的。

只是,这些人都精神不稳定,说不定前面和风细雨,突然就伸手把你挠个满脸花。老吴虽然有贼心,却也不敢轻易染指。

当然,例外还是有的。比如六年前送进来的那个年轻女子,就漂亮的不像话,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

虽然她有抑郁症,但每次面对老吴的时候都是笑靥如花,柔声细语。而且她还暗示,只要不给她注射冬眠灵,她会有所回报。

本来老吴已经动了心,可还没等行动,就来了几个黑衣人,看起来就像有钱人的保镖。也是刚好赶上他值班,其中一个30多岁的,上来就把两样东西拍到办公桌上。

虽然很多年过去了,但老吴对那两样东西记得很清楚。一边是一把明亮的匕首,一边是厚厚一个牛皮纸袋子,口开着里面全是崭新的百元大票。

人家话说的很清楚,想要这个去给那名姓秦的女病人注射一支安眠药,回来关好门,天塌下来也不准出来。否则就只能得到右边的匕首。

老吴猜着这些人要对这个女病人不利,可命更重要,当然那袋子钱也很馋人。经过1秒钟的精神斗争,他麻利地把钱袋子塞进抽屉锁好,就去了407病房。

姓秦的女病人就住在这里。

他笑着说,自己当班,担心她又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女病人很高兴,转身说要给他削苹果吃,老吴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大胆的动作。

针头刺进秦的脖颈后,她很快就倒在了地上。他没有用安定,而是注射了扑尔敏马芬。

他希望女病人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被麻醉,他得以最快速的赶回值班室交差。然后睡一觉,等明天天亮了,一切都过去了,他就带上钱回家。

几个黑衣人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快速上前把门锁好,躺在钢丝床上的时候,告诉自己,永远忘记这件事,永远忘记那张好看的笑脸。为了让自己睡得更快,他还特意吃了一小片安定。

第二天早上5点不到,娟子一边拍门一边大喊:“吴医生,出事了。”

秦姓女病人横躺在楼下的水泥地上,头部三分之一已经凹陷。至少死了一小时了。

老吴马上拉着娟子回到办公室,把门锁好,才对娟子说,这事必须说是看护不到位,她发狂自己摔死的。

否则,两人都得丢饭碗。说完,打开抽屉拿出一小叠钞票塞给娟子,并保证自己以后绝对罩着她。娟子当即抛了个媚眼就离开了。

事后,院里调查,娟子承认是自己工作疏忽,没有意识到病人是狂躁型的,这才引发了悲剧。但吴副院长力陈入院检查时医生没有尽到义务,责任更大,让一个护士去判断病情是不合适的。

最关键的是,秦姓女病人似乎没有家属,会开了两天,也没有任何人来闹事。最后,院里是是给了娟子一个警告就草草了事。老吴和娟子的友谊确是一日千里。直到去年,他把娟子推上护士长的位置。

这不,娟子10分钟前才扭着腰给他送来这盒鲅鱼饺子,还特别交代,她在饺子馅里加了料。

想着娟子眼里的暗示,老吴边吃边露出坏笑。可是突然那双象牙筷子掉在了地上,接着胃里一阵剧痛,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饺子都吐在了办公桌上。

灯光下,那团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肉馅,血红血红的。

“有毒!”

老吴意识到饺子有问题时,说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此刻,407病房内,一个少年平静地躺在床上。仔细看,他眼睛是睁着的,正凝视着上方的天花板。

脑海浮现出一个多年前的画面,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拉着母亲的手一蹦一跳地往高高地台阶上走着。

他嘴里喃喃地说道:“妈,我给你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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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木头人

这一晚郑琪和毛毛聊到很晚才入睡。闭上眼睛,她努力搜寻着过去的记忆,可收获不多。

如今,能够记起来的只有一小部分。当麻醉针刺进李旦的脖子时,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李旦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把他推进水井是当时唯一的选择。

几乎是李旦落入水中的瞬间,一道白光从背后袭来。虽然没有回头,但她可以真切地感觉到那刀锋一样锐利的寒气。

在毫秒之间,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来不及逃了。绝望之际,一阵小女孩的笑声传来。

随之,一道红光从自己的身体上升起,然后就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两道光的碰撞发出的。但是她已经无法分别。这是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片段。

再之后,就看到李旦拉着自己的胳膊,脸上写满了惊喜和讶异!

然后,是被车碾压的小狗。

在和毛毛的聊天中她才知道,这中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对毛毛,之前她知之不多,只是曾耳闻她是来自偏远内地的一位农村姑娘,腼腆、内向。

可谈话间,毛毛所表现出的干练与冷静让郑琪十分惊讶。可以说两人在某些方面高度一致,特别是那种强烈的使命感,在这个时代的年轻女孩中,两人都算是极致的。

毛毛告诉郑琪,李旦这段时间有些“不务正业”,本该去杭州寻找《洛神赋图》的他,几乎是一头就扎进了各种凶杀和自杀。

过去一段时间几乎都是在和虎哥一起侦破连环案,差不多有十几人被杀,包括这两天刘神仙的事情。但似乎,他们遇到不小的难题。

对于毛毛知道《洛神赋图》的事情,郑琪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毕竟,依李旦和虎哥的关系,他应该不会瞒什么。而毛毛又是虎哥的未婚妻,知道这些事情并不难。

可她心里却有一点小安慰,直觉上李旦应该是因为自己的失踪才推迟了杭州的行程。

毛毛还问道了血色人偶的事情,毕竟小狗喃喃就是为此丢了一条腿。郑琪没有隐瞒,把自己在卫运河地下遇到前夫的事情说了一遍。毛毛点头,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这些人其实不适合谈恋爱,更不适合结婚。

这话像是在宽慰郑琪,但更像是在说自己。

难道毛毛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其实,在讲到过去一过月发生的事情时,毛毛略去了很多重要环节。

比如她的多重人格问题,比如她和苟主任之间的纠葛,甚至于陈洁帮助自己镇压其他几个内在人格的事情,都没有提到。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也许她是觉得这些事,她不说,没有人会和郑琪提起。

但是,她忽视了一点,此刻郑琪的体内,同样不只是一个灵魂。虽然人偶的破碎使得那个灵魂完全处于假死状态,但这并不影响她去听、去看、去思考。

对于毛毛提到苟主任杀人夺舍的事情,她隐隐的有一种感觉,她也许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契机。但与毛毛体内的多重人格不同,这时的郑琪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那个她的存在。

第二天上午,接到alice的电话时,她人已经在机场。说是要带着二子回美国。

在大堂见到虎哥时,他刚说完这事儿,虎哥就恨恨地说道:“这小子太毒辣,可惜没有证据!将来如果再碰上,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他!”

原来,市局的朋友一早就告诉虎哥,精神病院昨晚发生了命案,一位姓吴的副院长中毒死亡,已经查明投毒嫌疑人为该院护士长,但护士长畏罪自杀,就在副院长的办公室上吊了。

护士长还留了遗书,说自己对不起吴副院长。

事发时,二子就住在该院。经过调查以往的资料,警方发现,六年前一个姓秦的女子就是在该院意外死亡。而当时值班的负责人就是吴副院长,这个护士长当时也在。

可是从监控看,二子入院后根本没有和两人接触过,一直呆在病房,直到今早离开。

二子有明确的犯罪动机,但却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直接或者参与了投毒。

“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去一趟医院,只要真是他做的,肯定会有破绽!”

李旦非常确信自己额的判断。

听说他们要去精神病院,汤圆和郑琪也很感兴趣。四个人同车出发。毛毛说自己要留下照顾喃喃,没有跟过来。

不得不说,这所医院的环境非常之好。东、西、北三面被小山环抱,山上树木苍翠,绿色的外墙和橙红的屋瓦与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虽然离海岸有一段距离,但借着地势可以遥遥看见一角蓝色的海湾。

虎哥在市局的朋友领着他们走进医院时,有些骄傲地说,这所医院已经有近百年历史,可以说是国内最早的精神病院之一。

据说,当年欧洲一位逊位的皇室成员看到这里风景优美就建了一处宅邸。临去世前,他把房子和地都捐献给了教会。

教会就在此基础上建立了这所医院,当年接待的主要是外国来华的侨民。后来,逐渐向大众开放。

这次中毒身亡的吴副院长算是该院的老人了,从毕业开始已经在医院工作了32年。从走访的情况看,院里确实有些传闻,说吴和自杀的护士长之间有些不清不楚。

但是,吴的老伴已经去世3年了,护士长也已经离婚多年,两人应该不会承受什么来自舆论的压力。而且从护士长留下的字条看,她似乎也是无心之失。

在观看监控录像的时候,画面显示护士长在岗期间只接待了一位个人,那就是二子。办理了简单登记后,护士长就带着他前往407,护士长在前,二子在后。

郑琪突然轻声喊道:“停!倒回去1分钟,再看一遍。”

这一次,大家都看清楚了,即将走到407的前1秒,二子忽然从兜里摸出一件拇指大小的东西,塞进了护士长白大褂的外兜里。按汤圆的话说,这个速度就是专业的扒手都要拜师了。

“放大,再大,再大!”虎哥指挥着保安把这帧画放大了三倍以上,终于二子手里的东西呈现出其本来的样子。

猛一看,就是一节黑褐色的木头棍。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木棍上有浮雕纹饰。虽然画面有些失真,但依然可以判断出来,从上到下有头盔、甲胄、战裙,这分明是一个古代武士的形象。

而且,武士的脚下还踩一个似人似兽的东西。

“李淳风的木雕!”汤圆兴奋地叫出声来。

之前在市局询问二子的时候,他曾亲口说这个木雕已经被一个中年人拿走。如今看,这话完全是编的,木雕一直就在他手上。而且他很清楚如何使用。

几人与市局的民警一起又对值班室和407病房进行了搜查,但没有发现木雕的影子。

虽然,在场的几人都猜测,是二子利用木雕操控了护士长投毒。但是,从法律上来说,这完全说不通。

毕竟,说一块木头会杀人,这是完全没法让人信服的。但是撇开木头人,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二子操纵了这起投毒和自杀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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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我就是个孩子

一行人赶到20多公里外的机场时,离二子所乘的班机登机已经不足2分钟。

刚才,汤圆提醒大家,虽然不能以杀人嫌疑来拘捕二子,但以涉嫌走私珍贵文物同样可以把二子先留下来。

那个木雕来历不明,但如果真的出自李淳风之手,那绝对是国宝中的国宝。虎哥和市局的朋友也觉得这个建议可行,于是马上出发直奔机场而来。

广播通知里,美联航的飞机已经到达指定的停机坪。李旦马上拨打了alice的电话,但对方却已经关机。刚才在路上,他已经和她电话沟通过希望对二子进行调查,这位来自美国的职业女性并没有表示拒绝。

市局的朋友说,由于申请文件需要时间,登机拘捕已经来不及了。正在大家一筹莫展时,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各位叔叔、阿姨,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这么多人来送,搞得这么感人,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转身,声音来自alice身边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他头上的棒球帽上是手工刺绣的keven,上身是一件白色衬衫,熨烫挺括,闪着丝绸特有的珠光。下面是一条咖色西裤,看得出质地优良。

虽然戴着太阳镜,但二子的声音没有变。只是,一夜之间,他的装扮已经从街头混混变身为富家公子。

“alice已经告诉我,你们要来,我赶紧改签为下一班飞机,你看我多乖。话说回来,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听见警察两个字就哆嗦,让我走我也不敢啊。”

说吧,二子呲牙浅笑。已经完全没有了在市局时的畏缩、卑微,一派在自家客厅高谈阔论的气势。

“你是不是携带了一个古代木雕,我们怀疑是国家级文物?”市局的民警板起脸来。

“哎呀,你来晚了,刘爷爷送给我的时候我以为是个玩具,今天早上我去给我妈扫墓的时候烧了,我读书少,你也不能吓唬我啊,我就是个孩子。”

说完,紧紧抿着嘴,看样子像是怕憋不住大笑出来。

alice走上前来,拿出手机,上面是一段视频,二子正跪在一个墓碑前烧纸,最后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指头大的木头人毫不犹豫地投进火堆。

虽然画面不是很近,但可以看出与监控录像中的木雕完全一样。

“怎么样,警察叔叔,木头人烧掉了,也没法鉴定是不是文物了。要不你们找个巫婆去问问刘爷爷,可能他知道。之前我在公安局里都是瞎说,你们别当真,一个孩子的话也能信?”

说完,又冲着李旦坏坏地笑了一下,转身走向候机区,alice也留下一个抱歉的眼神,跟着离开了。

回到宾馆时,郑琪邀请李旦一起去海边走走。沿着盘山的坡道蜿蜒向下,拐过一个山崖,就可以看见浪头拍打在岩石上激起一团团浪花,真的是洁白如雪。

路上,郑琪一直没有说话。

李旦则在回想二子的事情。从之前的表现看,这小子非常清楚木雕的用途,而且还可能用它控制了刘老爷子逼迫其自杀,以及精神病院的两人。

但是,从其烧掉木雕的举动看,他又似乎并不只有这一个依仗。至少,他身上应该还有其他秘密。但这次来滨海,已经完成了x小姐的委托,既然刘老爷子已经不在了,事情也可以算是有了个了结。

至于二子的事情,其实世界上的奇人、怪人、恶人太多,事不关己时,也不必多想。而且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就是个孩子,无父无母。

李旦自小就失去了父亲,他完全能够体会到,没有一个宽厚的肩膀可以依靠时,一个孩子是多么的无助。

“你计划什么时候去杭州?”

本来酝酿了一路,郑琪也希望自己能说出一些久别重逢的话语,一开口却还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本来我就不是一个长于谈情的人。

李旦愣了一下,这件事情确实拖了一段时间了。

之前,也想的很简单,去找到那副画,交给郑琪然后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可过去一个月所经历的种种,让他冥冥之中感受到自己也许和那副画真的是有某种联系。

进一步来说,如果能解开其中的秘密,也许父亲的失踪之谜就可以解开。甚至于,也许可以通过陈洁与蒂娜小姐联系,去看看那个世界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对眼前的郑琪,李旦的心态是矛盾的,之前的牵挂和怀疑搅在一起,让他本能地想要避开她。但是,那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似乎并没有理会,依旧执着地把她送回到自己身边。

“你来定吧,滨海的事情已经结束,我时间方便。”

听到李旦的话,郑琪能够真切地感觉到这种客气背后的隔离感,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从知道李旦这个人开始,她一直在远距离的观察、研究。

首先,长时间的军旅生涯带给他一种发自内心的热血和使命感,这在眼下的年轻人身上已不多见。

其次,在美国的学习和执行任务期间,冷静果敢的性格、缜密谨慎的心态,硬派的身手再加上出色的观察力,使得他快速晋身到一线杀手的行列。

再者,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经历让他硬朗冷血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感性而丰富的心。这也能防止其在执行任务中走极端。

当然,这都是从合作者的角度来看的。毕竟父亲在弥留之际,再三交代她一定要和李旦交好,这是找到并解开《洛神赋图》之谜的唯一途径。

但真正入住到1904室,近距离看到这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时。她莫名地想起了父亲之前的话。那时候老人虽然已是耄耋之年,却喜欢像个孩子一样和女儿开玩笑。

“按你奶奶说的,这个男孩就是你的娃娃亲,是命里注定的,老天爷给你们牵红线,琪儿还真是有福气。”

再后来,她发现,本来只是路人的老钱并不是如当初所想的那么简单。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只好上演了一出假死戏。但即便是身在美国,她也一直关注着这个远在东方的男人。

真正走近他的家之后,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水到渠成。接触的越多,反而越关系越淡。

反思一下,自己的原因应该多一些。毕竟多年的特殊生活,已经让她养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性格,这是发自骨子里的,由内而外的,她自己也无可奈何。

直到在一个月前,生死攸关之际,她拥抱李旦时,内心真的感觉到了依恋。那一刻,她真心希望,这种温暖和踏实能够持续到永远。

当然,麻醉后把他推离险境,然后再想办法逃离,这是她必须做,也是唯一能做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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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海到尽头天作岸

李旦其实已经看到了眼前女子眼中的那层雾气,心莫名地柔软了下来。但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不确定的事情。

且不说,郑琪身上的很多疑团没有厘清。就是自己,也从来没有打算过,去进入到一种感情状态中,那种以家庭为终极的感情。而在李旦的认知中,不以家庭为归宿的感情都是虚伪的。

正在两人默默无语之际,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

“叔叔,给你!”

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小女孩伸出了有些黑泥的小手,上面托着一个铜制的小物件,乍看像一个盒子,但又是牛身。

“是觥!”

郑琪惊讶地看着这个盒子。这是一只青铜铸造的小型觥,上面的盖是一只昂首翘尾的麒麟,麒麟背上还有一只金乌。而觥身上竟然浮凸着六条小龙,身长逶迤,形态活灵活现。

小女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的花汗衫已经破了洞,头发乱蓬蓬的。小脸上,汗水留下的泥道和黄褐色的手指印交叉着。她应该是个流浪儿。

李旦之前就听汤圆说过,这海边有不少流浪儿。捡垃圾、偷东西、抢钱包,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什么都干。

郑琪这时蹲下身,揽住小女孩的身体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

小女孩倒是不触生人,奶声奶气地和她聊了起来。她说自己叫燕子,而且是海燕的燕。

刚才,刘爷爷来了,让她把这个交给这个高高的叔叔。说着还伸出纤细的小指头指了指李旦。

在郑琪的追问下,小女孩说刘爷爷就是经常拿着竹竿的那个老神仙。给她东西后就飞走了。

李旦心里疑惑,小姑娘肯定不是在编瞎话,可刘老爷子已经不在了,是谁在扮成他的样子交给自己这个觥呢?

目光扫视周围,一块礁石后面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见李旦看见自己,他才有些忸怩地走了出来。然后像个小大人似的指着小女孩说:

“对不起,我妹妹说的不清楚,刘爷爷是三天前来的,也不是飞走的,是拿着竹竿走的。”

原来,这是一对孤儿,哥哥周晨6岁,妹妹周燕4岁。从小,他俩跟着舅舅生活。去年,舅舅说带他们来滨海玩,把小兄妹丢在海边就再没见过人影。

过去这一年,两个孩子靠着捡垃圾、要饭撑了过来。听着他们稚嫩的声音,李旦心里一阵酸楚。

郑琪搂着两个孩子问道:“你们愿不愿意和阿姨在一起”

回到宾馆的时候,几个人都稀罕地围着这对小兄妹说这说那。郑琪和毛毛还打车去了趟商场,买回一大包衣服、零食。

两个孩子被带去洗澡后,李旦也回到房间,开始研究那个铜觥。

轻轻旋开麒麟盖子,里面躺着一枚小指节大的竹签,应该是卦签,正反两面都有字。扣好盖子,李旦拿到近光处,仔细查看。

正面是:海到尽头天做岸;背面是,山登绝顶我为峰。

印象中,这是林则徐的一联绝对。

很明显,刘老爷子临走前要借这个对子给自己一些指点。字面上的意思倒是简单,可这背后含义却一时难以琢磨透。

这时,手边的铜觥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甚至还发出一种轻微的嗡嗡声。

难道是地震了?

抬头看看窗外,院子里散步的客人却没有任何异动。孩子们仍在大声的笑闹,大人也只是相互聊着天,或者低头去看手机。

几秒钟后,铜觥已经静止下来。

李旦伸手再次打开麒麟盖儿,意外的是,一股奇香扑鼻而来。刚才还空空的器内出现了一个指节深的青色的液体,香气正是这种液体散发出来的。

低头闻了一下,虽然液体如蜂蜜般粘稠,李旦却有了一丝醉意。

竟然是酒!

再仔细查看,麒麟盖上的金乌与盖儿的衔接处,有一些湿痕。可以确定,这酒是从金乌腹中流出的。

也许,刚才的震动触发了其中的机关。

从造型上看,这个青铜觥形制庄严、制作精美,至少出自商朝晚期。经历了2000多年的历史,酒液却没有完全蒸发,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酒液应该是一直贮藏在金乌的腹中,只有遇到特殊的情况才会流出。李旦估计,这件东西之前的持有者应该也没有发现这一点,否则这些穿越千年的酒早就不知进入谁的腹中了。

先人的巧夺天工,的确不是后辈能够猜度的。

接下来的一个动作,估计李旦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只见他,双手捧起青铜觥,一端抬高,酒液直接入口。李旦虽然喝酒,但绝对不是贪杯之人。

然而,眼下的他却像是被这种奇香扑醉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美酒入口,一股清甜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随之流入喉咙,四肢百骸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爽。恍惚间,李旦感觉自己的精气神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样子,就像刚刚入伍时,跟着老兵拉练,跑20公里都不觉得累。

他抬了一下手臂,感觉每一条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最奇特的是透过皮肤,一个闪烁的绿光的点清晰可见,这是他之前被植入的那个芯片。

绿光随着脉搏的跳动而有节奏地闪动着,散发出一圈圈光波。

李旦没有丝毫犹豫,摸出匕首直接刺破了皮肤,血还没来得及涌出,刀尖已经把米粒大小的芯片挑了出来。芯片被磕到桌子上时,李旦一下子清醒过来。

之前,那种忘我的状态持续了一分多钟后。

李旦看着流血的手臂拧了一下眉头,我这是怎么了?

这酒为什么会让自己不受控制般地主动饮下,应该和这个芯片有直接关系。

之前,郑琪说过,这个芯片其实是一件防御性装置,可以抵御生物电类的攻击,保护植入者的灵魂不受干扰。刚才青铜觥的震动应该是受到了芯片感应引发的。

如果郑琪的话是真的,那这个青铜觥绝对不是一般的文物,它应该是一件来自古代的宝贝,进一步想,它甚至可以用干扰生物磁场的方式对人进行攻击,可刘老爷子会害自己吗?

如果说这是一个陷阱,身体的感觉却骗不了人。神游的状态虽然已经很快结束,但自己的身体依然充满了力量感。

反过来想一下,这是刘老爷子送自己的一份礼物,当然不会是普通的东西,就像曾经藏在他竹竿内的李淳风木雕一样。

这个青铜觥,明显是蕴含了某种特殊的特能量。但它的激发需要有特殊条件,而芯片发出的光波刚好起到了媒介作用。

李旦捏起芯片,拿到眼前。透过放大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小小的芯片竟然是由蜂巢状的晶体层层套叠而成的。

而每一层上都如浩瀚星空,一点点晶体微粒不断发出有节律的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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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全世界唯一

“这是目前全世界唯一的一片,你把它取出来,它和你的联系就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郑琪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也许是刚才自己迷醉的那段时间,也许是自己观察芯片时太专注了。

当然,李旦身体对危险的反应已经是下意识的,应该是内心对郑琪的不设防,才使得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表情依旧冷冷淡淡,仔细看,会发现其中还带有一丝失望。

“是吗?”

“它具体有什么作用?”

李旦表情平台,似乎并没有被“世界唯一”所打动。

“它的原理并不复杂,就是将硅晶液化后拉伸成点和线,按照弦理论进行组合,构成多维矩阵。

这就相当于把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压缩到这方寸之间,一旦遇到特殊的感应,就会将几重空间的力量一起释放出来,产生时空连接。”

虽然没有专门研究过,李旦也明白,如果能构建一个高维度几何体,在它穿越一个低维度空间时,其投影会由一个点变成一个或者多个同心面,然后在再缩小成一个点。直至从时间或其他维度线上消失。

但这只是理论,如果这个芯片真的是这个理论的实体,那么也就意味着,带有这个芯片的人有可能和未来或者过去的时空接通。

当然,具体会发生什么他暂时无法想象。可过去一段时间,自己的种种奇遇是否就是源自这个芯片呢?

如果郑琪的表达无误,那这个芯片简直匪夷所思。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李旦的诧异,郑琪接着说道:

“其实这个芯片是mit那座怪楼里的产物。

10年前,一个兴趣小组发誓要打破爱因斯坦的方程,经过无数次实验,无数次失败后,最终制造出了这样一个芯片。

但苦于从理论上一直无法证明,芯片被闲置。确切地说,它成为了mit的一件科学艺术品。最关键的是,重复原来的操作流程芯片也无法复制。

三年前,我的导师刚好去那里寻求合作,希望mit的天才们能帮助破解生物磁场攻击。

碰巧,遇到了这个小组的负责人。在探讨中,他得知了这个芯片的存在,就尝试用它进行实验。结果,导师发现,芯片发出的光波对生物电有极强的干扰作用。

后来,他与小组的负责人一起撰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nature杂志上。对小组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最后就把芯片当做礼物送给了导师。

因为不能量产,也无法复制,这个芯片是目前全世界唯一的一片。导师曾感叹,这是上帝的恩典!

其实,有时候科学和神学并没有严格的界限。”

“你的导师怎么会舍得把它拿出来呢?”

李旦明白,不论如何,芯片的珍贵程度是不言而喻的,获取的代价应该不会太小。

“说来也简单,就是交换!

你记得那个阴阳人偶吧,虽然摔坏了,但其研究价值不可估量,我就是用它换来的!”

“为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了解,特别是和刘老爷子交流后,李旦已经相信,那个阴阳人偶修复后完全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神奇作用,虽然没刘老爷子没有给出方法,但他相信郑琪可以从其他渠道了解到。

而她,竟然放弃了!

目的是换来这枚芯片,植入在自己身上。

“……”

为什么?

郑琪也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用无价之宝去换来芯片,植入到李旦身上。

仔细回想一下,当初在学校楼梯上发现黑猫时,她就确认有人在使用生物电攻击。

而在与胡纯的接触中,她知道这个科学疯子已经开始用生物电攻击灵魂杀人了。

当时,她的焦虑感直线上升,但却不是在担心自己,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怎样才能确保李旦不受伤害。

诚然,李旦作为国际上排名靠前的a级杀手,其实力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伤到的。

但是,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一旦遇到类似胡纯的手段,再强的体魄、再高的身手,也会在无声无形之中被杀死。

当时,她本能的反应,就是尽快杀掉胡纯。可这之后,她又意识到,掌握这种能力的人可不止胡纯一个,除了自己知道的,暗处还有多少,甚至美国军方是否已经掌握,这些都是未知数。

唯一能够保证李旦安全的,只有这枚芯片!

自己在这样去想去做的时候,并没有思虑过多,确切地说,是一种直觉。

在内心深处,郑琪已经把李旦看做自己可以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为什么

真的需要答案吗?

想到这里,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这个答案还是留在心里吧!

她淡淡地开口道:

“为了《洛神赋图》!”

“你是唯一的钥匙!”

看着李旦脸上有些释然、又些许落寞的神情,郑琪的心又莫名地又疼了一下。

这个答案其实已经在李旦心里,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当然,万一郑琪说出另外一种答案,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抛开这种不知所谓的情绪,李旦的思路又回到芯片上来,想到了那些来自未来的短信,也许就是来自这个芯片吧。

当然,这些信息来自于未来的哪一层,又是谁发出的,已经不重要了。

可能是与自己有关的任何人,也可能就是自己。

总之,这个未来的短信只要是善意的就好。

此刻,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自己挖出芯片的举动显然是受到青铜觥的影响。

或者说,是受到觥里酒液的影响,那种稠酒入口后,自己就直接拿出了匕首,切开皮肤,这些几乎都是在无意识的举动。

然而,仔细想想,之前郑琪已经说过,芯片是她求了师姐才植入的,可自己真的信过这话吗?

好像没有,或者说自己真正相信过郑琪吗?

好像,也没有!

可以确认,青铜觥正是在芯片的感应之下发生了震动,藏在金乌体内的酒液才会流出。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只青铜觥内应该也有着某种生物磁场,就像是一把锁,将酒液保存了数千年。而芯片的光波刚好是那把钥匙。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有些东西是解释不了的,有些东西是无需解释的。

虽然,郑琪希望李旦能把芯片再放回体内,他还是拒绝了。

把芯片交还给郑琪时,他说,这个芯片已经帮助他渡过了几次劫难,反倒是她更需要。

这是李旦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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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救主教堂

说话时,李旦已经意识到,如果芯片在她身上,郑琪至少不会被血色人偶控制。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小狗喃喃会拼尽全力把那个人偶彻底销毁。但是直到此刻,一想到镜子里的那个诡异的小女孩时,李旦心里还是一阵阵后怕。

那种诡异的眼睛,那可以大幅度扭动的头颅,虽然自己至今依然不能完全确认,这世间有鬼。但是,李旦的内心很清楚,那个小女孩是比鬼更可怕的存在。

郑琪离开后,李旦直接合衣躺在了床上。

身上有倦意,也有醉意,更有几分失意。有些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感觉怅然若失,但那种若有若无的心痛是真实存在的。

他开始默念:“明亮之星,清晨之子啊,你为何竟从天上坠落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神众之星以上……”

这是以《赛亚书》十四章中的一段,是杀手圈子里的催眠曲。几分钟后,李旦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非常真实的梦,甚至在李旦端起青铜觥饮酒时,不但有醇厚的香气入鼻,连铜锈味也一起钻进来。

酒桌似乎是摆在一处高台上,左边是一条可以拾级而上的山路,右边高台下的白浪滔天。

近处,有几个人影。是的,虽然能感觉出他们的存在,但服饰和面容都是模糊的。

几个人影正围在一处拨地而起的黄色巨石下,其中一人挥动手中之笔,礁石上立刻出现了三个大字:“天尽头!”

李旦走到近处观看时,人影已经消散,字体像是篆字,但又更加古拙。在浪涛拍打岩石的宏大交响中。李旦感觉自己醒了。

同一时间里,远在威尼斯的蒂娜小姐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确定那是否是正确的一步。对于这些事情,她内心虽然有点无奈,但也确信,她能做的都做了。

几天前,她在朱代卡岛上的酒店见到了那个女孩儿,准确的说,那是一个体内藏着恶魔的女孩。虽然,那恶魔并没有完全占据这具身体,但距离完全占有也只差一线。

蒂娜小姐没有犹豫,直接拉着还残存着一丝清醒的女孩走进了救主教堂。

教堂内高大的天顶是拱形的,天顶油画里的天神仿佛可以攀援着花瓣一样的廊柱,从天堂滑落到人间,与每一个等待救赎的人亲密接触。

教堂里没有人,蒂娜小姐不需要有牧师在场。这并不是一场常规意义上的驱魔。或者说,那种常规意义上的驱魔对眼前的女孩是毫无帮助的。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真正的帮手,那是一个曾经坠落的神,或者说是一个曾经是神的恶魔。当然,这些都是人类传说中的定义。

在蒂娜小姐的意识里,他只是一个杀手。相比其他杀手而言,他只是另类一些。

这个杀手出现时,郑琪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他看起来瘦瘦高高的,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风帽遮住了上半边脸。像一个中世纪的修道士。

看着倒在地上的东方女孩儿,他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少见的笑容,但这笑容丝毫不能显出意思人类的感情,呲出的白牙让他看起来更像就像一头偷食得逞的狼。

“让我杀了这个女孩,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无论什么!”

他的声音干而艰涩,根本不是声带发出的。蒂娜小姐轻轻皱了眉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就对不起了!”说着,他迈步向外走去。

“晨星之子,你可以提别的要求!”蒂娜小姐的语气依旧平和。

“真的?”他没有回头,但声音明显透露出一种兴奋。

“我要你的一个承诺!”很快,他就做出了反应,他相信,这是自己能拿到的最好的回报。

蒂娜小姐垂下眼睑,思考了几秒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要点头,眼前的女人是不会食言的。移到郑琪上方,他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剑,直接刺向女孩的心脏。

但是,在剑尖即将触及皮肤的一瞬间,地上的女孩身体痉挛似的扭动了一下,刚好避开了那一剑。

与此同时,她的眼睛睁开,就像是两团火焰,完全分不出眼白和瞳仁。

他的黑色斗篷瞬间起火,就像是被蜡烛点燃的桌布一样,火焰马上把他的上身包裹住。

但他没有任何动作,依旧紧紧盯着下方的那双火红的眼睛,再次出剑。这次,剑被女孩胸前的一块玉石挡住了,两者相撞,甚至发出一串火花。

但是,女孩眼中的红色快速消失,直到重新合上眼睑。

“抱歉,我只能做到这样了,这个恶灵好像是杀不死的!”

这个过程蒂娜小姐都看在眼里,心里又升起一丝诧异。如果,连晨光之子都杀不死,那只能想其他办法了,不过女孩体内的恶灵已经明显被伤到了。

“好的,你走吧,我刚才的话依然有效!”

被称为晨光之子的杀手,抖了一下衣服,黑色的斗篷上没有一丝烧灼的痕迹。

虽然眼前的女人依旧会履行自己的承诺,但他对自己的失手感到了一些沮丧。轻轻摇了摇头,离开了。

郑琪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北海宾馆里。在意识清醒的一瞬间,她知道自己的这次努力失败了。

如果连蒂娜小姐都无法帮助自己,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当她把刀刺向自己的心脏时,胸前的吊坠再次飞起来,就像阻挡之前的那一剑一样。刀脱手飞出,郑琪彻底陷入昏迷。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红色的吊坠上的一丝裂痕又扩大了一些。

对蒂娜小姐来说,救主教堂内只是计划的第二步。

她并不确定,晨光之子是否能够杀死那个女孩身上的恶灵,但是,之前她已经安排alice带着一条小狗前往东方。

以她的判断,关键时刻小狗可以用自己的命去与恶灵进行最后一搏,虽然结果可能是两败俱伤。

但是,有了救主教堂这一步,恶灵在受伤的情况下,应该无法应对小狗的攻击。

当然,这一切表面看都是为了能把这个叫做郑琪的女孩救回来。而根本原因是郑琪正在充当李旦的另外一个保护人的角色。前一个是陈洁。

蒂娜小姐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与陈洁不同,郑琪是一个和李旦一样的年轻人。至少,在被恶灵侵袭之前,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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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郑琪的变化

李旦睁开眼睛时,窗外夜色沉沉,已经是凌晨了。

打开窗户,外面月光如水,院内的各种灌木、花卉都变成了银灰色。月光洒落在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枝条上,又向地上投下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子。

远处的院子正中,有一株高大的雪松,据说,一百多年前,一名流浪至此的白俄贵族亲手种下这棵树,希望松树长大后,能在树荫里找到一丝家乡的感觉。当然树木还没有长大时,他已经再次被迫流亡到更远的地方。

此刻,一道细瘦的身影正在树旁默默独立,清冷的月光宛如包裹在她身上的一层冰。

郑琪为何会半夜一个人在外面,难道是有心事?

想到之前自己拒绝再植入芯片,李旦有点后悔当时的态度。也许,可以说得更委婉一些。

在李旦的印象里,郑琪一直都是如眼下一般,冷冷的。甚至几次算不上正式意义上的拥抱,如今想来,竟然没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

总的来说,这个女孩人太冷了。即便,她付出巨大代价来保护自己,在神情上她也完全不愿意表现出一丝的关爱。

李旦脚步轻点楼梯,尽量安静地下了楼。

在与郑琪相距5米左右时,他停了下来。

眼前的郑琪紧闭着双目,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上似乎有一层霜。关键是,相隔5米的距离之外,李旦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

这不是初秋的乍寒之感,而是真实的冷。

这种感觉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再看郑琪身上的白色衬衣和黑色的长裤,上面同样有一层闪亮的东西,如冰晶一般。

就在李旦疑惑之间,郑琪已经转身向自己走来。月光之下,那双眼睛竟然是闭着的!轻挽的袖口下,雪白的小臂上有一个红点,这是之前没有见到过的。

李旦猜测,那应该是芯片植入时留下的。

也就是说,芯片已经被郑琪经植入到自己身上。

两人身体交错的那一刻,郑琪没有停留,仿佛是完全没有发现面前的李旦一样,径直向楼内走去。

也许,她正在全心感受芯片带来的特殊感觉。李旦不想去打扰,他没有跟上去。只是目送那瘦削的背影如缓缓地轻风一般消失在楼门内。

这样也好,希望芯片能够保护到她!

从铁云奶奶院内的井中逃生后,李旦一直对郑琪有种愧疚感,一个孤孤单单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危难之际,却把唯一逃生的机会留给自己,这份情谊,一辈子也还不上。

叹了口气,李旦低下了头点燃了一支烟。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映在地上影子,长长的一直延伸到树下,而树的影子又接下去,向前延伸出一片阴暗。

这一瞬间,李旦的心脏有种被冰冻的感觉。

就在刚才,无论她在树下站立,还是从自己身边经过,李旦确信,自己没有看到郑琪的影子!

老人常说,这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没有影子,那就是亡魂,难道?

不对,应该是芯片,也许这个芯片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功能。

此刻,楼上的204房间内,毛毛已经醒了,她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着郑琪毫无声息地进入室内,径直躺倒在床上,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是呼吸声。

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毛毛的脑海中,质朴的毛毛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对面的呢喃,问道:

“她为啥睡觉不喘气?”

呢喃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也许她和我是一样的,死去的人是不需要呼吸的。”

这时,本来蜷缩在沙发上的小狗也抬起头来,警惕地看向床上的郑琪。

毛毛赶紧冲它摇了摇手指,小狗顿时低下头,又睡去了。

第二天上午,大家一起在餐厅吃过早饭。

虎哥先开了口:

“咱们也出来了一段时间了,早上我接到局里的电话,案子压了不少,咱们是不是可以先打道回府?”

“赞成!这次最大的惊喜就是找到了郑琪,我们先回京好好休整休整,李旦也可以和郑琪好好叙叙旧!”

汤圆说这话时还冲李旦和郑琪挤挤眼睛。

而郑琪脸上毫无波澜,静静地看了看李旦,又转脸看着众人说道:

“我建议分头行动,麻烦你们几位带着周晨、周燕先回去,我和李旦从这儿直接去杭州。”

她的话让现场的氛围一下子冷了几分,但虎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两人说了声:“那你们保重!”

汤圆看着李旦没有反驳郑琪,呲着牙笑道:

“说好的一起去,你们两口子可不够意思!不过,这样也好,我就不当灯泡了,回京后我和刘诺商量一下,尽快赶过去和你们汇合!”

说着还锤了李旦一拳。

毛毛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她怔怔地看着李旦和郑琪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翘起脚尖怕在李旦耳边小声说道:

“小心她!”

在李旦和众人都愣怔不知所以时,她小跑着上了车。

郑琪则一直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在车上,毛毛又趴在虎哥耳边,悄悄说道:

“郑琪很怪,可能有问题!”

虎哥闻声转向车窗,看着李旦身边的面无表情的郑琪,内心也是突突直跳。赶紧低头写了条短信发了出去。

回房间收拾行李时,李旦才打开手机,他注意到了车窗后虎哥怪异的表情,也看到了提示上有虎哥的短信,但站在郑琪身边时,他没有打开看。

短信上,只有五个字:“小心身边人!”

回想起刚才送行时,毛毛说悄悄话时翘着脚的样子,她似乎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地和自己说话。

而且,毛毛所说的内容和虎哥是一样的,难道她看出了什么?

其实,从昨晚注意到郑琪没有在月光下留下影子时,李旦的心一直在揪着。仔细回想了一下,芯片放在自己身上时,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为什么移到郑琪那儿,就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呢?

诚然,有些东西是因人而异的,但至少可以确认一点,它对郑琪的影响太明显了,不但自己注意到了,连毛毛也看出来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李旦曾想直接问问她的。但郑琪似乎很敏感,发现李旦打量自己的手臂,马上就说道:

“我们抓紧时间收拾行李,还能赶上中午的航班。”

然后就匆匆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得出来,她根本不愿意和李旦谈芯片的事情。

飞机轰鸣着冲上蓝天时,李旦看了一眼身边闭目养神的郑琪,心中已经释然。

有些时候,人是需要隐私的,比如毛毛、比如陈洁、比如蒂娜小姐,甚至是自己。

最重要的是,郑琪回来了,此刻她就在自己身边,也许时间会回答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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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楞严咒

李旦和郑琪离开机场后,出租车直接向西南驶去。目的地是龙井村附近的一家民宿旅馆。

郑琪说,那里距离七星古梅所在的灵峰大约5公里,刚好适合步行。李旦算了一下,以两人的脚程,半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

车穿过西湖隧道,路旁已经可见苍翠的山峦。前行20多分钟,龙井村就在眼前了。

这个村子是著名的龙井茶产区。四面皆山,其中西北方向就是著名的北高峰、狮子峰,南面则毗邻西湖十景之一的九溪烟树。据说,沿溪穿行就可以到达钱塘江畔,但之前李旦没有走过。

两人并没有让车直达旅社,而选择了在村口下了车,步行前往。

夕阳已经落到山后,高高的水杉、香樟生于路旁、山坡。水汽氤氲化成淡淡的雾霭,穿行缠绕在树木之间。

眼前的景致让李旦生出许多感慨,主动对郑琪讲述起来。

这里出产的茶被称为狮峰龙井,乃是茶中珍品。虽然自己很少喝茶,但母亲在世时,却深爱饮茶。对各地名茶也是如数家珍。

譬如,这村中胡公庙前的十八株茶树就是被乾隆封为“御茶”。而南边则出产获过国际金奖的九曲红梅。

小时候,听母亲说到这些,李旦总是在心里暗暗记下,发誓自己长大后一定为母亲买几斤“御茶”和九曲红梅尝尝。

可后来入伍离家,这些都逐渐被淡忘在脑后。即便是之前来杭执行任务,也只是匆匆在机场带了两盒普通龙井回去。

当时,母亲还眉开眼笑地夸赞自己有孝心。而今,面对山上的百亩茶园,李旦的内心却苦涩无比,茶香犹在,懂得品茶的母亲却已经久在黄土之下了。

听李旦说起这些,郑琪原本冷清的面容有了一丝暖意,驻足下来,静静地看着山坡上的茶树,轻声说道:

“古人说,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我相信茶香是可以通灵的。”

此刻,一袭白衣的她俏立于黄昏的烟树之间。李旦不得不承认,郑琪的美是出尘的。

旅社位于村东北三公里处的山坡下,是一座中式院落。里面没有北方四合院的雕梁画栋,白墙、灰瓦、木窗、小院,简简单单,却与周围的山林融为一体。

晚饭后,两人各自回房休息。由于目的地是景区,白天人多眼杂反而不便行动,所以两人商定午夜出发。

他们订的两间房仅隔一层杉木墙。李旦上床后,听到隔壁的郑琪脚步轻若凌波,似乎是每个动作都刻意地放轻,只有偶尔空气的扰动的轻响,即便是这样的响声也被窗外的蛙声淹没了。

他一直没有听出,她是否已经上床安睡。

墙上钟表的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时,李旦已经坐起身来。从梅花窗向外看去,月光之下,已经换了一身黑衣的郑琪静静地站在一丛樱树边,美目含霜,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旦直觉,她根本就没有睡。

其实,从昨晚在滨海旅馆树下与郑琪擦身而过起,他的心头总有种莫名的焦虑,毛毛和虎哥临别时的怪异举动更加重了他的担心。

但他不愿意去想,心中的理智也再三站出来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郑琪就站在你身边,那些担心是不必要的。

山间的道路,仅容两车擦身而过。而此刻,路上没有车灯,也没有人影。间隔很长的路灯经常被旁边的枝叶遮盖,整条路都显得有些晦暗。

郑琪的肩头有一个小包,像是夜间步行的一般旅者。李旦则是自己惯常的穿戴,需要的工具都已经在身上了。两人一直快步前进,没有说一句话。

七星古梅所在的区域已经被开辟为景区,甚至翻过山去就是人烟稠密的闹市,但高大的毛竹层层叠叠,将城市夜空中的各种光线完全遮蔽。行走其间,李旦有种感觉,仿佛是进入到了鸟无人烟的深山之中。

他们进入时没有选择正门,而是从一处正在整修的山道蜿蜒而上。路上遇到了几株十几人合抱的巨大香樟树,浓密的树冠上,可以看到偶尔灰松鼠的眼睛在闪亮。

绕过香樟树,前方是一处古旧的石坝,从拱形的空间向上看去,一片丛生的腊梅树已经可以望见。

“前面有处精舍,平常是没有人的,但还是要小心!”郑琪压低声音说道。

李旦点头,闪身走在前面,开始躬身前行。每一脚压实之前便轻轻抬起,即便有人听到,也只会猜想是风吹落叶之声。这是他独创特的步法,将在部队学到的侦察术与在美国实践的目标追踪结合了起来。

然而,他注意到,身后的郑琪似乎更加高明,连轻微的沙沙声都听不到。如果不是知道她紧跟着自己,即便是李旦也会怀疑身后根本没有人。

距离精舍200米左右时,李旦摆手示意郑琪隐藏。自己也快速闪入一丛树影。

前方有说话声!

仔细听,至少有三个人,虽看不到他们的人影,根据声音的方位,李旦猜测是藏在精神的南墙下。

取出,小型夜视望远镜,可以发到精舍前院漆黑一片,但后面却又隐隐的灯光。里面应该有人!

难道是景区的值班人员?

这时,灯影处走出一个胖大的身影,虽然影像有些模糊,却不是制服。准确的说是一种袍子、或是长衫。

紧接着,这胖大之人开始就伫立在月光之前,口中念念有词:

哆侄他,唵,阿那隶,毗舍提,鞞啰跋阇啰陀唎。

盘陀盘陀你,跋阇啰谤尼泮,虎都嚧瓮泮……

是梵语念诵的佛经!

在美学习期间,李旦的导师就是一位居士。其实他年轻时间曾经是人们谈之色变的一位王牌杀手,人到中年后幡然悔悟,转而进入大学成为了一名教授。

在导师家中,李旦曾听他念诵过这段经文。虽然对内容不是很清楚,但从发音可以听出,精舍内念诵的是《楞严咒》。

导师曾经说过,《楞严咒》被称为佛顶光明,是佛教中最重要的一部咒,同时也是佛家咒中最长的一个,人们称之为咒中之王。这部咒是顶上佛的化现,因此威力巨大,可破一切障碍,妖魔鬼怪皆可降服。

《楞严咒》再加上其身上的袍服,李旦猜想这个精舍中的人十有八九是位僧人。他右手对着身后的郑琪做了一个手势,马上把身子压得更低一些后,快速穿向精舍的北侧,那里有一处连廊,可以藏身。

然而,跑出数十米后,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转头时,发现身后十几米处,郑琪已经倒在草地上,苍白的脸上月光如雪,而眼睛却发出了慑人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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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留住她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旦没有犹豫,也不再担心声响会惊动精舍内外的人。快步冲到郑琪身边后,他右手扶起她的身体,左手一记精准的手刀。女人就软软地倒在了自己的怀里,她薄薄的眼睑已经闭上,那种令人不安的红色暂时消失。

郑琪眼中的赤红色意味着什么?

其实,李旦心里已经早有答案。之前,他一直在刻意回避。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蒙上眼睛,它就可以真的消失。

红色人偶毕竟是来自上古时期的邪物,即便是被碾碎成为一撮尘埃,也绝非那么简单就可以磨灭!

想想当初,它已经在x的表姐体内被滋养激活,即便后来被通过手术取出,但最后,她终还是没有逃过一死。最关键的是,与这个人偶有瓜葛的人似乎都死了!

不论是千年之前的王皇后、上官婉儿,还是后来的高郁,以及死在地下水池中的老钱。这一连串的人物连接起来,已经隐隐约约证明了一点,一旦持有血色人偶,人就会被诅咒!

如果是之前,李旦是绝对不会这样想的。但眼前,他已经明白,这绝对不是迷信!

在饮下青铜觥内的玉酒之后,李旦感觉自己已经生出了一种直觉,那些曾经看似神秘或荒诞不经的东西,都能与自己的内心产生某种感应,而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从北海的意外重逢起,李旦的就很想和郑琪好好谈一谈,但感受到对方那种朦胧的情愫之后,他又有些害怕真正去面对。

既然不愿成为人生中的伴侣,那么说这些话就有些唐突了。

倒是不如快速地找到《洛神赋图》,将这件事了断,得也好、失也好,孤独也好、感伤也好,尽快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中去,这也许是最适合的终点。

然而,世事多难如愿。这两天里,郑琪的反常已经越来越明显,这件事估计毛毛和虎哥也已经发现了。否则,不会出现临别时的耳语和那条短信。

李旦猜想,郑琪之所以能够在那个绝死的时刻生还,起作用的应该是血色人偶。可以推定,在那一刻,人偶已经进入她的身体甚至意识,与之融合,而外在的雕像只是一个启动器。

在小狗喃喃将雕像毁掉后,郑琪只是表面看起来恢复了,深入体内的人偶因缺少媒介而进入一种休眠状态。所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在那枚特殊芯片植入后,一道无形的门被打开了。

李旦猜想,人偶是可以感受生物光波的,李旦很想将芯片取出,关掉这个让人不安的东西。但是,他不知道,被激活的东西是否会因芯片的消失而重新休眠。

甚至还可能有另外一种更坏的情况,郑琪的生命是附着在人偶之上的,那样的活,取出芯片就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郑琪变成植物人。

李旦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两难的抉择,一方面,等郑琪醒来后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郑琪原本的生命只会越来越弱,直到永远离开。

而另一种选择,可能会在制服人偶的同时直接伤害到郑琪本来已经孱弱的生命力。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虽然不重,却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迹。

李旦抬头,是一位中等身高、体型略胖的中年僧人。土黄色的僧袍在身上虽显得略紧,但脸上的恬然清淡之色却不是一般人可以假扮出来的。

走到近前,和尚双手合十礼了一下,但并没与念诵佛号,反而裂开肥厚的嘴唇笑了一下。

“这位女士有伤,请和我来!”说完转身便走。

李旦能够听出其声音里的善意,抱起郑琪跟了上去。他特别扫了一眼精舍右边的墙角,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和尚没有回头,却轻轻说道:

“那三个人在我念咒的时候已经走了,应该是向西南去了。”

李旦没有做声。

和尚刚才念的是《楞严咒》。

据说,有佛缘的人听了可以感受到无上光明。而一般人听了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如有邪魔、鬼祟,则会被这佛音镇压,或是远远逃走。

郑琪刚才的反应明显是其体内的人偶被佛音压制才出现的。而那几人闻声就走,难道也非常人?

“施主不必担心,虽然我也不清楚那几位是什么来历,但可以确定非人非鬼!”

和尚仍旧没有回头,但却完全能够看破李旦的所思所想,这是什么样的本事?

此刻,和尚已经走到精舍西边一处方形的回廊之下,笑眯眯的等着李旦走近。

回廊中间有一长方形的水池,池水深不过半米,月光之下却显得清净深邃。李旦将郑琪轻轻放在廊下的杉木长椅上,这才站起身档在她的身前,抬眼看向和尚,眼神里带着疑问。

心中虽然认定这个和尚对自己没有恶意,但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保持着警惕。

“我只是个行脚的和尚,偶然到此。相逢即是有缘,我不猜你心中所想,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我会尽力去完成。”

李旦原本想询问一下其他事情,但听了和尚的话之后,只说出了三个字:

“留住她!”

背着郑琪回到民宿旅社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鸡虽然还没有叫,但月亮已经完全落下,也许再过几分钟,天就要亮了。

刚刚发生在灵峰揽月亭的事情,让李旦有些恍惚。看着郑琪已经渐渐红润起来的面色,他的心里除了欣喜之外,更多的确是感慨。

离开时,他是看着那位和尚走进精舍的,但不是从门,而是直接消失在墙壁之中。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是一位真正的世外高人。

再之前,听了李旦的话之后。和尚没有说话,两手平端,郑琪的身体就如一片云彩般轻轻地浮起在水池的上空,之后缓缓落下,进入水中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平躺的姿势。

当水没过她的身体时,李旦清楚的看到,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从水中升起,赤裸的双脚就踩在水面上。她一手提着裙据,一手向后伸出,轻抚垂在腰际的长发。

那种空灵之美既熟悉又陌生。与此同时,《楞严咒》唱喏之声从和尚口中持续传出。女孩儿的身体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仿佛她的身前有一道看不见的阶梯。一步步走向月色清朗的夜空之中,直到完全消失。

在李旦愣愣地仰望天空时,郑琪的身体已经回到长椅之上。如果不是看到她的脸上有了暖色,李旦会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幻而已。

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和尚没有多留的意思,只是告诉李旦,他要找的东西不在精舍之中。

之前来灵峰的目的就是找到那副画,然后彻底从这个谜团之中脱身。而此刻,李旦突然感觉到,画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和尚出手留住了郑琪,这才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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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山寺月中寻桂子

突然睁开眼睛的郑琪,轻轻说出了“谢谢”两字,脸上竟然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父亲去世后的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小儿女的姿态。

李旦心中也有些触动,亲眼目睹那个白裙女孩从郑琪体内飘出,一步步走远。他的心一直是提着的,那个女孩虽然与镜子中的样子相比已经完全不同,但那条白裙他是记得的。

不论他看到的是什么,那个曾经潜入郑琪体内的东西已经彻底离开了。看着郑琪一脸的羞涩,他在心底笑了,这才是眼前女孩的本色吧。随着那个灵魂的离开,郑琪也似乎打开了长期的心锁。

李旦平静地讲述了一遍昨晚的事情和奇遇。郑琪一直在认真听,中间没有说一句话。

天已经亮了,太阳还没有升起。清甜的空气从打开的窗户涌入,这种清爽的感觉让一夜无眠的两人都感觉非常舒服。

“有桂花的香味儿!”

郑琪起身,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李旦,打开门走进院子。李旦能够感觉到那一眼中的亲切和期待。

小院后边,是一丛花木,黄色的花蕊点缀在枝叶间,香气应该是从这里飘出的。走近了细看,成串的黄色小花吊挂在浓绿的叶间,花瓣金黄。

郑琪立在花下,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生动了许多。她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却比之前有了些感触:

“这种金桂,气味香浓,花却不艳,远闻清爽而甜润,近闻柔和不腻人,是杭州独有的,自古就非常有名。

江南忆,

最忆是杭州。

山寺月中寻桂子,

郡亭枕上看潮头。”

这首白居易的江南好,李旦原来更青睐的前面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此刻身在桂花树下,却觉得郑琪读出的这几句更像真实的杭州。

“说起来,这次还真要感谢你说的那位大师,要不我们今晚再去一次”

郑琪想起刚才李旦说到的那位和尚,如果不是他出手,自己也许永远无法摆脱那种控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位高僧就是自己的再世恩人。

“好啊,我们先休息一下,毕竟一晚上没睡,你也刚刚恢复,需要养好精神!”

郑琪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随着李旦回到小院,相互点了一下头,各自回房休息。

同一时间,回到家中的汤圆才吃到第一顿热饭。昨天,虽然比李旦他们动身早,但却错误地选择了乘坐大巴。结果一行人半夜才赶到家。说起来,这都是汤圆的馊主意。

当时,考虑到坐高铁的话还要等两个小时才能发车。汤圆提议说,不如去坐大巴,上车就能走,在车上还可以睡觉。

虎哥没有反对。结果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外加一条小狗,总共买了六个人的票才上车。一路上又是到休息区就停,拖拖拉拉竟然跑了十几个小时。

回到家,他上床就睡,直到清早闻到饭香。刘诺一早就赶过来给自己做饭了?昨天回来的太晚,他就没有给刘诺打电话,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来了。

正想着再咪一会儿,卧室的门被敲响了,那动静像是送快递的,一声接一声,连续敲了十几下。刘诺怎么了,她做事从来都是轻轻手脚的。

打开门,结果外面没有人,走到厨房,灶前,一个白亮的脑袋吓了汤圆一跳,刘诺这是要干什么,怎么几天不见就落发为尼了?

“看什么呢?还不赶紧拿碗!”

“咦!”

“小青,你怎么回来了?”

厨房里的光头正是妹妹倪小青,一个声称要到尘世中去寻找解脱的大龄文艺女青年。

一个月不见,这丫头身上一点儿佛性都没看出来,黑色的眼影加上蓝色的嘴唇,配上一颗小小的光头,看起来更朋克了!

“你确认去的是青藏高原吗,我怎么感觉你是去拉斯维加斯了!”

面对汤圆的调侃,倪小青却没有反击,打开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飘满厨房。仔细品品,竟然是羊肉抓饭的味道。汤圆去新疆采访的时候,特别好这一口,没想到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妹妹竟然会做抓饭。

“你去新疆了?”

“呵呵,还不傻吗?我从喀什葛尔坐了30多个小时火车,四点钟才回来的,钥匙放你这儿了,只能先过来。我也饿了,正好带了条羊腿回来,算你有口福了。”

十五分钟后,兄妹俩坐在了餐桌前。冷水洗了把脸,汤圆已经清醒多了。对面的妹妹脸上的妆也已经洗掉了,虽然光头有点怪怪的,但素颜的倪小青看起来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这才像你吗,别整天往脸上瞎抹画,搞得跟挖煤似的。”

小青抬起头,抿嘴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没头发,还真有点儿淑女劲儿。

“哥,我决定换个活法,做个贤妻良母,你觉得怎么样?”

“嗯,挺好啊,不过得等着头发长出来吧,不过要是有人不嫌弃光头也可以不用等。”

“你说什么,不想好好吃饭,我倒垃圾桶里!”说着倪小青伸手就去抓汤圆的碗。

汤圆赶紧护住,大叫道:“你现在是淑女啊,注意形象!”

这话说完,妹妹还真的坐了回去,一边小口吃饭,一边看着汤圆吃。忍了两分钟,才说道:

“行,我当淑女,不过你得当媒人。”

“看上谁了,跟哥说,保证给你拿下!”

“就是你那个好朋友,李旦儿!”倪小青说完的瞬间,还有些紧张地盯着哥哥的脸。汤圆一口饭差点噎住,一口水送进去,缓了半天,才放下水杯。

“换一个,他不适合你。”

汤圆嘴上说的平淡,心里却隐隐在想,如果没有郑琪的存在,小青和李旦还真是挺合适的。以前自己怎么就没想过呢?

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最好的朋友,成了一家人,那岂不是亲上加亲?

李旦人话不多,却明事理,有担当,关键还有身手。妹妹呢,一直是孩子气,但只要不胡闹,还是挺可爱的。这两人那小日子要是过起来,绝对不会吵架红脸。

可惜了!

“为啥不合适,我不嫌他比我大?”

“哎!不是你的问题。”

“是他,看不上我,他跟你说过?”

“没有,正因为从来就没有说过,那说明你们俩没有感觉,也就是说没有缘分,明白吗?”

汤圆本想胡乱说说把这个话题扯过去,可没想到妹妹却认真起来。

“真的,他从来没说起过我,我这次离家出走,他都没问过?”

汤圆心想,问是问了,关键是郑琪回来了,说什么都晚了。干脆就让妹妹死了这条心吧。

“嗯,从来没问过,不信问你嫂子。”

“这个混蛋,他竟然敢这么忽视我,我得找他当面问清楚!”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反而让倪小青拍案而起。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倪小青,你给我坐下!李旦出门儿了,人在杭州,有什么话,也得等他回来再说吧!”

“咦,他为什么去那儿?他不是一个人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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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芙蓉泣露香兰笑

妹妹的话一问出来,汤圆心里就是一惊,这女孩子的直觉真是不能不服。很明显,小青已经猜到了什么。

正在琢磨怎么把这事儿糊弄过去,门上锁孔转动,刘诺来了!

一进门,刘诺就一脸惊喜地把倪小青拉起来,抱在怀里。虽然刘诺很清瘦,但是汤圆注意到,已经走在暴怒边缘的妹妹,脸上的线条立刻变得柔和起来。

这一幕让汤圆想起小时候,妹妹受了委屈投入妈妈怀里的情景,眼圈也止不住红了。家里确实需要一个女人,刘诺的出现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虽然刘老爷子的最后一卦和二子在机场说出的那一段话,都让汤圆有些彷徨。

但是眼前的这一幕意味着,不论会经历什么,自己绝对不会放开刘诺的手。他必须把这个女孩儿留在身边,一生一世,直到生命终结。

三个人重新坐回餐桌。刘诺笑着问汤圆:

“你们找到郑琪了?”

汤圆只是点点头,倪小青马上反应过来:

“李旦是和郑琪一起去杭州的?”

汤圆再次点头,不过没有等小青再说什么,刘诺马上把话接了过去:

“你们知道李旦的经历吧,我是指他家里的情况。”

兄妹俩一起点头,但又有点疑惑,李旦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父亲早年就去世了,一直跟着母亲长大,这些事情不是秘密啊!

“我说的是他的家族。”

“我知道,他祖上好像是诗鬼李贺。”

汤圆虽然知道一点儿,但并不是很确认,毕竟,李旦似乎只是单传,家里没有其他人,这和一般的大家族很不一样,最关键的是,史书上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位大才子有后人。

“确实,他的先祖就是中唐时代的奇才李贺,李长吉。根据史书记载,李贺27岁就已经去世,是没有后代的。即便有,一般人也认为是他的弟弟李弥的后人。

但是我听上官虹讲过,李长吉年轻的时候曾经订过一门亲,女方是唐朝著名的宰相裴度的亲侄女,而且这位女子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不但聪慧貌美,后来一心入道,最终得道成仙。”

“难道是裴玄静?这个我倒是在一本书里看到过!”这一次,倪小青插话了。

“对,就是她。相传,李长吉在长安时只是一个九品小官,倍遭白眼,又遇到裴家退婚,悲愤之下写了一首七言长诗: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这首《李凭箜篌引》一出,立刻被广为传唱,连远在江浙的上官虹先祖也听说了。后来,李贺辞官四处游历,之后回到河南老家躬耕田亩,穷困潦倒,不久就在家中病死。

天下人都为他感到惋惜和不平。

但实际上,此时的裴玄静正藏身于浙北一座道观中。而那座道观刚好是上官虹祖上捐建的。李长吉去世三个月后,道观深院中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这个男婴正是李贺与裴玄静的孩子。

原来,裴家与李贺解除婚约只是为了帮助他逃离长安城。当年,李贺才高八斗年纪轻轻就被韩愈、柳宗元等文坛泰斗看中,对作为诗人的他来说,这是幸运的。但是对于一个有志于从政一展抱负的人来说,却是不幸的!

那时候正是唐宪宗元和年间,而文坛领袖基本都是在上一朝参与过“永贞革新”的人物。对这些人,不论是当权的宦官集团还是唐宪宗本人都极其厌恶。因此,李贺一进长安就被打上了特殊符号。

但是,他一直希望能获得当权者的青睐。这中间,被一名姓李的宦官蛊惑,参与了宫廷内的一些秘事。其中,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解读前朝的诗文。

对当朝皇帝来说,解读前朝的东西更多是为了从中发现一些隐藏的信息,譬如其中提到了谁,是褒是贬,是亲是疏,这些信息里往往藏着一些人际关系。

而大唐王朝自安史之乱后,政治中最核心的就是朋党、派系,搞不清楚这些,皇位都坐不稳当。

在这些诗文中,有一首诗是宪宗皇帝的祖父德宗皇帝死前一日留下的。其中提到了《洛神赋图》,似乎是与长生有关。

负责文书的女官和宦官都没有把握,皇帝就命人把诗文抄录下来,拿给李贺来解。

李贺接到文牍,一读之下,马上看出了其中的大问题。

德宗皇帝确实在诗中留下了线索,只要找到《洛神赋图》的真迹,就可以从中求得长生之法。

但是,世人都清楚,《洛神赋图》早就在南朝末年的战乱中遗失了。

而德宗皇帝在诗中隐隐指出,这幅画有两个去向。

一是有可能被则天皇后的家族悄悄藏匿了。二是复兴大唐的郭子仪曾收到藩镇的一批贿赂,其中极有可能藏有《洛神赋图》。

要知道,在李贺所处的年代,则天皇后一系的武元衡正是当朝宰相,而郭子仪的孙女郭贵妃是太子的母亲。一旦李贺把这件事说出来,怎么都难逃一死。

无奈之下,他悄悄找到裴玄静,两人确实智慧超群,一阵商议之后就有了主张。

第二天,就传出了李贺被退亲的消息,一时舆论哗然,整个长安城都对这位才子给予了极大同情。李贺也是流连酒肆,宫中宦官也没办法,只好任其堕落。

如此,一年之后,李贺赋诗一首便辞官离去。离开长安之后,他才和裴玄静汇合,两人以天地为证,简单成婚,然后就纵情山水。

这期间,李贺与妻子一起研究了德宗皇帝的那首诗后。得出结论,画的真迹并不在长安,而在江南。

但是,此时李贺已经病重,加之他是名人,一旦出现在交通要冲必然引起他人的猜疑。无奈之下他就写下一段文字,交给妻子记熟之后点燃毁掉。

然后,两人在渡口分手,李贺向东,回昌谷乡间养病。裴玄静则向南,去寻找《洛神赋图》真迹。

只可惜,天不假年,李贺未能等到妻子回来就撒手人寰。

裴玄静忍痛含悲,将孩子养到八岁。一天,她把儿子叫道身前,把丈夫让自己默记的文字,教儿子背熟,并再三嘱咐,只可单独传语后人,不可见诸任何文字。

之后,裴玄静返回长安,将儿子托付给家人。对外人宣称,自己已经看破红尘,将一心修道。

但实际上她已决心去找到《洛神赋图》,希望能从中求得方法,与深爱的丈夫重逢。

后来,裴玄静不知所终,民间传闻其升仙而去,具体如何没有人知道。

李贺一系一直香火不旺,代代单传,直到李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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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吴酒一杯春竹叶

“哇,没想到旦哥还有这样的曲折的家史,不过我看他和自己的祖先完全是两类人,这个人完全没有一点点诗情画意,可以说就是个木头。”

虽然这样说,汤圆和刘诺仍不难听出,倪小青语气中掩藏的爱意。相视一笑后,刘诺接着说道:

“据我所知,郑琪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从美国回来后一直在研究历代名画,当时我还不清楚她真正的目的。后来,她主动出现在李旦身边后,答案就不言自明了,是为了《洛神赋图》。

最关键的是,根据上官虹家族的调查,郑琪的祖先是五代时期楚国国王马殷,而《洛神赋图》最后的持有人就是他。

也就是说,郑琪身上有《洛神赋图》的线索,但是即便找到也只是一幅画。其中的秘密无人能解,唯一的钥匙就是李贺夫妇留给后人的那段文字。

但是,李旦父亲失踪的太突然,当时他还太小,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将这段话传给他。但是,郑琪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知道了真相,也许她会对李旦有另外一种态度。

汤圆听完后露出思索的表情,郑琪真的只是为了《洛神赋图》才接近李旦的吗?肯定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其舍身相救似乎又很难用这么直白的原因来解释。

听了刘诺的话,倪小青心里一阵轻松。但是,她想起自己在地道口和郑琪相处的情景,又不太确定了。以女性的直觉,那时候郑琪眉宇间的焦虑,绝对不仅仅是对一个工具或者合伙人会有的。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杭州,哪怕只是从朋友的角度考虑,我们应该站在李旦身边,毕竟要找那副画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倪小青的话一出口,汤圆和刘诺竟然无言以对。汤圆暗道,不从朋友的角度,你还想从什么角度,你也不看看,李旦那家伙是个能谈情说爱的人吗?

但是,看着刘诺冲自己使眼色,这话他最终没说出来。

于是三又开始商议赴杭的事情,按倪小青的意思,马上去机场,还能赶上和李旦一起吃中午饭。汤圆却在内心希望,能给李旦和郑琪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刘诺沉吟了一会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她说,这几天李旦和郑琪肯定会抓紧时间寻找《洛神赋图》的踪迹,但这事可定不是保密的。除了他们三人、虎哥、毛毛之外,那些一直在暗处盯着的人也会出动。

这样的话,直接出现在李旦身边,不如在暗处相助。这样不但能真正帮到李旦,还可以从旁边观察一下,到底有多少人在打这幅画的主意。

此话一出,汤圆兄妹都伸出了大拇指,确实,这是最好的办法。

中午时分,三人乘上一班飞机悄悄启程。

一上午的时间,李旦睡得很踏实。因为上床不久,他就听到了隔壁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那声音舒缓而有节奏,很明显,郑琪睡着了,而且似乎是睡得很香。

虽然不知道之前郑琪是否有失眠的问题,但从她苍白的面色和清瘦的身体不难判断,过去这些年,她并没有真正睡熟过。也许是彻底摆脱了赤色人偶的威胁,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李旦很清晰的感觉到,这一次郑琪真的变了,变回了一个女孩应有的样子,有眷恋、有思索、有依赖、有幻想,能闻到花香,能欣赏流云。他猜想,也许她的父亲在世时,郑琪就是这样的。

洗漱完毕,走出房间时,郑琪也刚好打开门。意外的是,她身上惯常的白衬衫和黑裤子,已经换成了一身素花长裙。花是蓝底上点染的梅花,突发松松地扎在脑后,显得清雅恬淡。

发现李旦在看着自己,她粲然一笑,说道:“我们去外面吃饭!”

一路茶树墨绿,修竹摇曳,其间还有阵阵微风送来桂花的甜香。沿着山间的道路,两人一路向西南而行。似乎,郑琪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李旦也没有在意,只是跟在她的身边。享受难得的一段闲暇。

就这样,漫无边际,没有交谈,却又毫不尴尬。周围的风声、水声、树叶婆娑,鸟虫鸣叫都像是彼此的心声。随意轻松的走了半个小时,前方的路边一间竹楼。

竹楼有两层,周围是一圈矮矮的篱笆,篱笆边上又栽植了一丛丛的菊花,多数花朵尚未盛开,却独有一种让人期待的美。看着郑琪驻足,李旦笑着说:

“就在这里吧。”

走进院落,******的男主人迎了出来。他介绍说,这个院落主要是饮茶,也提供一些简单的酒菜,菜是自家种的或周边山林里的野菜。酒也是自家酿制的。

穿着朴素的女主人招待他们来到二楼临窗的一个雅座,其实店里只有这一桌客人。但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院落中栽植的花木和篱笆边待开的菊花,景色确实宜人。

做菜的间歇,男主人送上茶来,倒入杯中却是鲜艳的橙红色,很明显这不是本地常用的龙井。见李旦相问,他笑着说,这是本地的另外一大名茶,九曲红梅,但因为产量很少,基本不会拿到杭城以外的地方销售。

郑琪品了一下,笑着说:“有果香!”

李旦也喝了一口,果然入口醇香,后味丰富,似有果香、蜜香,还有一丝桂花的香味。

刚刚品过茶,酒和小菜已经端上来。

酒壶和酒杯杯都是粗瓷的,而且,每只酒杯底部都铺了一片新鲜的竹叶,酒液注入其中,竹叶立刻悬浮在杯中,原本无色的酒液也似乎被染上了一层嫩绿,看着就非常诱人。

“白居易说,吴酒一杯春竹叶,虽然有人说那是指江南一带的人喜欢喝竹叶青酒,不过我觉得这家店的创意才是得了诗中的真趣味。”

说完,郑琪率先举杯,李旦马上端起来,两人没有碰杯,相互点儿一下头就各自一饮而尽。

这酒的味道介于白酒和黄酒之间,既有浓郁的酒香,又有回口的甘甜,确实与众不同,加之杯中的竹叶,竹香也同时沁入口中。正是男主人之前介绍的一杯三味。

郑琪喝得很尽兴,不长时间,半斤的酒壶已经空了。此刻,郑琪的脸上已经一片潮红,眼睛里似乎也有一层水雾。

这让李旦有些意外,他虽然喝酒并不多,但也能够品出这酒绝对不会超过30度。

两人分而饮之,每人不过二两多,郑琪怎么会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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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何日更重游

此刻,竹楼对面的竹林之上,一株巨大的香樟树下,一位身姿挺拔的女人正在凝眉思索的什么。

面前的树干上,隐约可以看到一只鸟的图案,但随着树木生长、拉伸,原来的形状已经无从辨认。那原本有一只临空飞舞的仙鹤,但现在舞动的两翼已经看不出形状。

这只仙鹤是二十年前她亲手刻下的。那时,她即将远赴大洋彼岸,开启自己的留学生涯。离开家的前一天,她再次来到自小玩耍的这片山坡上。

当时的她,也如眼前这样,凝望着树干,希望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像树上的这只大鸟一样,凌空起舞,将艺术之美与自然之美结合起来,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

20年过去了,身姿依旧窈窕挺拔,面容也没有太多改变,但是皮囊下的心却已经和着树的生长,显出了岁月的裂隙,虽然那是旁人看不到的。

对面竹楼所处的院落,正是曾经的家。那时候,院子里只有三间砖房,但白墙黛瓦,朴素中透着雅致。父母原本在城里的茶厂工作,后来回乡在家中开起了茶馆。

茶是自家茶园里摘的,父亲将采回来的鲜叶放置在屋后阴干,然后开始揉捻成型,之后就是发酵、炭火烘干。这样做出的茶叶,条形紧致,条索细长,自然卷曲,冲泡后香气扑鼻,不但有茶香还有各种果香散出。

父亲说这茶叫九曲红梅,会做的人不多。

偶尔,有相熟的客人来,父亲还会把自己酿制的酒拿出来。饮前,杯底铺一小片新摘的竹叶,端起杯来,酒香、竹香萦绕在鼻间,一口饮下,甜辣、清冽的口感流连舌间,久久不散。

但是,这一切都埋在记忆之中了。多年前,她回到国内时,听说父母已经在之前的一年离开人世。这个消息,她默默流了一夜的眼泪,最后决定此生不再回家。

往事一一闪过。她确实飞过,但是,那是一次惨痛记忆,从楼上飘落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清醒过来,但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

但记忆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那一瞬间,是否真的跌落地面,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后面的事情,更像是电影中的闪回,一幕接着一幕,从飞临纳瓦霍村落,到那个奇怪的婚礼,再到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的婴儿。

然后,一个从未见过也仅只见过那一次的人,给自己送来了一套新的证件和回国的机票。并告诉她,孩子已经被送到一个家庭寄养。

她似乎是带着某种耻辱回国的,虽然可以肯定,那个来历不明的婴儿并不是自己所生,但身上的妊娠纹确是一直存在的。

对于一个没有接触过任何异性的女人来说,那就像是一个整容失败的印记,一直残留在身体上。时刻提醒着她,自己的记忆有一部分永远丢失了。

刚才,她已经远远地看到,李旦和郑琪走入了那个院子,也许现在那里又开起了茶楼,或者别的什么,但这些已经与她无关,没有了父母,家已经永远不在了。

对于这个男人,她总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这与那个叫郑琪的女子是完全不同的。虽然她已经确认,郑琪扮演的角色一直是跟随、保护,从来没有做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

但是她可以肯定,如果拿那副画和这个男人来对比,郑琪一定会选择前者,从这个角度来看,她是一个职业人,她的使命就是找到那副画,找出其中的秘密。

而她相信,自己与郑琪是完全不同的人。找到那副画和其中的秘密,对她而言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她相信,那样的话,她的人生和记忆才会完整。

但是,要获得真正的完整,似乎又与那个男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她总是能隐隐感觉到自己和他之间,一定有过某种特殊的关系,具体是什么呢?

是亲人吗?

这说不通,对于李旦神秘失踪的父亲和已经去世的母亲,她都没有任何记忆或者认知,也就是说,她和他的家庭是没有关联的。

曾经的恋人吗?

从时间上看,完全不存在任何可能性,在已有的记忆中,生活轨迹是没有重合过的。至少在自己主动找到他之前,那种接触似乎只存在于梦境之中。

但是,仔细回忆一下,那列在草地上飞驰的列车,那哭喊着的人群里唯一镇定的脸,那个充满惶恐和绝望侧车站,以及那些排列成行的石棺,湘西碧水上的沉船。

那些梦境中,他们的相处没有多少是美好的,甚至在种种死亡与血腥之间,连温暖都说不上。难道只是因为这些支离破碎的梦境,自己就会一直把他放在心上吗?

这好像也是说不通的,她相信,也许在破解《洛神赋图》的那一刻,她丢失的记忆将找回,而那当中一定有个答案,可以明明白白说清楚,对自己而言,他是谁。

其实,从现身竹林开始,陈洁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一身水粉色的衣裙,即便是在百米之外的竹楼也可以分辨出来。

此时的李旦看着醉倒在桌上的郑琪,脸色已经变得非常冷。他没有去看百米以外的山坡,而是细心地聆听这楼上楼下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

酒里有问题,这是不用怀疑的。至于自己为什么没有醉倒,他隐约觉得,也许是青铜觥里的千年玉酒,虽然不能让自己百毒不侵,但这种剂量的麻醉药还是能扛得住的。

奇怪的是,整个竹楼和院落,除了风声与虫鸣。听不到任何人声。特别是,连灶间忙碌的声音也彻底停止了。可就在刚刚,在郑琪彻底醉倒之前,他还能清楚地听到的炒菜以及餐具碰撞的声音。

难道不是店主夫妇在酒里做了手脚?

他大声地喊了一句:“酒没了!”

没有人应答,也没有回音,似乎整个院落中只剩下自己和醉倒的郑琪。

他站起身来,弯腰把郑琪扶到背上。这二层虽然楼梯口只有一处,但是窗户太多,他担心把她一个人留下会发生危险。

沿着楼梯来到一层时,厅堂内空无一人,再转到后面的厨房,灶火已经熄灭,但菜还没盛出。刚才还应该在这里忙碌的夫妻俩都没了踪影。

返回堂屋,在房间的后墙上挂着一方相框,里面的一家三口。男女主人并排坐在前面,正是自己刚才的店主夫妇。他们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两手搂着父母的肩膀,把脸凑到两人中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李旦总感觉相片上的女孩在哪里见过,那恬淡和姣好的容颜似乎是自己生命中某个很重要的人,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此时,山坡上的香樟树下也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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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早晚复相逢

背着郑琪往回走的路上,周围寂静无声。有那么一刻,李旦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亚利桑那州的荒漠里。那时候,他就是这样背着一个受伤的人,一从天亮走到天黑,没有遇到一个人。

当然,回去的路没有那么长。大概50分钟左右。他已经回到了寄宿的旅社,将郑琪安顿好后。他转身来到前院,那里的一个石桌前,民宿的老板正和几位乡民在饮茶聊天。

李旦上前和大家打了招呼,坐在一张让出来的石凳上。一个七十多岁的乡民说道:“我刚听到,有人说今天在山上见到老陈家的小娘,一点都不显老,还是和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见李旦有点茫然,老板笑着说,说话的这个老者祖籍是浙东的,习惯把小女孩叫小娘。刚才他说的那个女孩,是西南十二里的一户人家的女儿。

当年那个女孩就是乡里有名的美女,她自小就学舞蹈,后来还出了国去专门学舞蹈。这一晃20多年过去了,突然出现,村里人肯定是稀罕啊。

那个老者又接着说道:“那个老陈也是没福气啊,早早死掉了,不然看到小娘回来得多高兴啊!”

老板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老陈说起来,我还要叫声师傅哩,当年他从城里的茶厂回来,教大家做红茶,到现在都是我们这里的特产,虽然没有龙井有名,但是味道好啊!”

“是九曲红梅吧?”

听了李旦的话,老板一下兴奋起来:“啊呦,老弟真是个懂茶的人啊!”

“我也是刚刚尝过一次,就在你们说的西南十二里的竹楼里喝的。”李旦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原本热络的氛围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个老者率先站起来,向老板点了点头离开了。临走还看了李旦一眼,那目光中有点鄙夷的味道。其他几人也站起来,一起走了。

看着李旦疑惑的眼神,老板一脸严肃地说:“年轻人,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你刚才说在那个竹楼喝过茶,那明显是骗人吗,如果真的喜欢九曲红梅,我这里就有,马上可以给你泡来!”

李旦没有恼,而是诚恳地问道:“为什么说那里喝不到茶?”

“那个竹楼都关张十年了,都是一个乡里的,我能说谎话吗?”

“为什么会关张?”

“哎,说起来话就长了。

那个院子原来是老陈师傅的,他就在自己的三间房里开茶馆,因为手艺好,人厚道,生意还是不错的。客人喝了茶还经常会带几斤走,靠着这个茶馆,老陈把女儿养成了仙女,还送到国外去留学。

可后来,就听说老陈的女儿在国外出了事情,夫妻俩一急之下就想着赶过去看看,结果,人还没有到城里,就在前面的山路上被一辆卡车给撞了。当场两人都死了,太惨了!”

听到这里,李旦猛然想起,在竹楼后墙上挂的那张照片。没错,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就是当年的陈洁!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进入的那个院子竟然会是陈洁的家。

见李旦没有出声,老板又接着讲下去:

“打那以后,那个院子就空下来。大家都说等他女儿回来再处理,可一蹬就是十年。村委就开会,商量着把院子租给一户吴江来的人家。

这户人家是一个父亲带着两个儿子,几个月时间就把老房子扒掉,盖起了一座二层楼,外面用竹子装饰,看起来就像是竹楼。可开张还不到三个月,又出事了。

有乡亲早晨上山,就看到,院子和竹楼大门都开着,叫了几声,里面也没有人应,吓得赶紧跑到村里报警。

警察和村里人赶过去后,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就是没有发现那父子三个。也没有人看到他们离开,后来联系吴江那边,也说没有见他们回去。

打那以后半年,一年、两年、三年,那父子三个一直没有再出现,就像蒸发了一样。有人说,他们占了老陈的宅院,被老陈夫妻收走了。开始,这话还当个玩笑,说多了,大家都觉得那个院子有古怪,算是凶宅,走路都是绕着走。”

乍一听这些,李旦的心底也有些发毛,但仔细想想,这个所谓的凶宅,看起来并不危险,整齐的篱笆,待开的菊花,洁净的院子,擦拭干净的桌椅。

这一切都说明,所谓凶宅只是一个假象。如果那对中年夫妻真的是陈洁已经死去的父母,郑琪身上的芯片一定会发出警示。但是,当时郑琪的表现很正常。

由此,可以推断,有人在刻意扮演陈洁的父母!他们先是在酒中下了麻醉剂,李旦检查过郑琪的眼底、鼻腔和耳道,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可以确认,酒里只是麻醉剂,并没有致命的毒性。

竹楼里的人并不想致自己和郑琪于死地,即便宿醉也不是完全不能醒来,这与昏迷还是有区别的,也就是说竹楼里的人并没有想借二人酒醉做些什么。

特别是,见自己没有醉,他们立刻玩起了失踪。这样的话,自己又可能会误会,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是鬼怪的安排。

李旦心底跳出了两个字:“恐吓!”

没错,这些人就是想把李旦和郑琪吓走!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们知道《洛神赋图》的秘密,不希望自己染指?

其实,昨夜潜伏在精舍之外的三个人就很可疑,他们出现在那里绝对不会是什么巧合。倘若不是那位高僧念诵《楞严咒》,也许先动手的就是他们。

但是那位高僧的话很令人费解,非人、非鬼,那是什么?

神吗?

肯定不会!

暂且不管大师话语里的机锋,至少可以把他们三人看成是一组知情人。

而今天,在竹楼的遭遇证明,那扮演陈洁父母的两人十有八九也是知情人。

昨夜大师说,那三人向西南逃去,而竹楼相对于灵峰,不正是西南吗?

他们会是同一伙人吗?

那问题又回来了,非人、非鬼,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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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江南弄

一路凝眉沉思回到所住的小院子时,猛地抬头,郑琪正站在墙边的一丛修竹下,手里拿着一张白纸。

“我听到有人敲门,起来开门后院子里没有人,只在门边发现了这张纸。”郑琪说着递给李旦。

一张普通的a4纸,上面的字迹是打印的,从外观看不出任何问题。自己刚才去前院,离开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而前院距此不过十几米,而且只有一条青砖小路,如果有人来,一定可以看到。

小院左右都是以竹子为墙,并不密,基本无法藏人,前边则是直通前院的小路,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敲门人是从屋后房顶上下来的。

站在小院中就可以看到,院子后面种满茶树的山坡,再向上百米是杂木丛生的树林,如果来人一直隐藏在那里,用一般望远镜就可以观察到小院内的动静。好在郑琪没有出什么事情,看来这里并不肃静,自己要更谨慎一些。

纸上的文字并不多,是一首诗:

江中绿雾起凉波,天上叠巘红嵯峨。

水风浦云生老竹,渚暝蒲帆如一幅。

鲈鱼千头酒百斛,酒中倒卧南山绿。

吴歈越吟未终曲,江上团团贴寒玉。

正是李贺的《江南弄》,再见古诗,李旦总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彩书怨》到藏头诗,从杜秋娘到李贺,仔细回想,在进入寻找《洛神赋图》的迷局之后,似乎每次关键的发现都是从一首诗开始的。

难道是有人刻意为之

虽然参与这件事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对于李旦来说却像是过了半生那样长。100多天的时间里,一个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这中间又伴随着各种意外的死亡和解不开的迷。

认真回顾一下一下过去的日日夜夜,李旦能够真切的感觉到,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牵着自己,向看不透的黑暗中越走越深。很明显,一首首诗就是其中重要的路标。

默默咀嚼,眼前的诗总体而言主写风景,似乎并没有更深的意思。内容中,江水碧绿、层云染红,竹林帆影,鲈鱼美酒,反复念了几遍,除了这些江南绝美的画面,仍然不得其解。

抬眼,郑琪也是一脸无奈的笑意。看来,想参透其中的意思还需要一些时间。

眼前来看,这个送信人没有出手伤害的意思,但目绝对不会简单。联系之前在鬼宅的蹊跷遭遇,至少可以判定,围绕两人此次杭城寻画之行,至少有三拨人藏在周围的暗处或者明处。

第一拨人,明显是希望促成《洛神赋图》现身的。比如这个送信人,他很了解二人此行的目的,这首诗虽然尚不解其意,但应该是对《洛神赋图》有所指向。送信人及其背后的人手里应该有一定线索,但也难以解开,因此希望能借李旦之手。

这些人相对老谋深算,目前看可以说是暂时的合作者,画一旦出现,杀人夺宝都有可能。不难猜测,上官家族、z组织都可能参与,面对他们,必须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第二拨人与前者目的截然相反,鬼宅里消失的夫妻,甚至于是民宿的一些客人,个别村民都有可能。这些人背后有一股暂时看不清楚的力量,但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希望李旦和郑琪能够知难而退。

相对而言,这些人更像守墓人,一心要保住《洛神赋图》的秘密,但行为上相对传统,似乎不倾向于使用暴力。从下麻醉药的举动看,只要不与其产生极端冲突,他们不会轻易撕破脸皮。

除了比较明确的这两类人,似乎还有一伙特殊的人。从精舍逃走的那三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人。目前他们和自己还没有发生直接关联,可以说是非敌非友。但如果目标也是《洛神赋图》,那冲突将不可避免。

如果灵峰夜遇的高僧所说的是真的,那非人非鬼又是什么,难道是那种东西?李旦在美期间听说过那边军方背景机构所进行基因改造项目,似乎是通过一些特殊的动物基因对人体进行提升。

但他在行动中没有遇到过一个真正的基因人,同行中也没有真正交过手的。所以大家更多的,把这种实验看成一个传闻,就像所谓的月球背面一样。

但除去基因人,李旦很难想出第二种可能。

郑琪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在李旦的劝说下回到屋内准备再小睡一下。刚刚躺在床上,手机震动了两下。点亮屏幕,只有一句话:

“小姐,我回家了!”

看到这里,郑琪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里已经蒙上一层雾气。虽然没有署名,她很清楚对方是谁,在说什么。

短信里的家是郑琪从小生活的地方,在美国中部一个宁静的小城。那里有树林、有马场、有可以钓到鳟鱼的湖。但是父亲去世后,她就离开了那里,再也没有回去过。

而当年随自己和父亲一起生活的只有一位姓周的保姆。对于郑琪而言,把自己从小带大的周奶奶更像是一位妈妈。特别是父亲离世后,她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但是4年前,年近七旬的她不幸患上了淋巴癌,当年郑琪假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回去照顾她。好在父亲留下的钱可以让她享受到最好的治疗,即便不能根治,也大大好转,周奶奶身体逐渐康复,郑琪才赶回国内。

之前她回美也是为了看望周奶奶。这些年,老人家一直在美国西海岸一家医院做康复治疗。

短信上说她回家了,也就意味着,周奶奶应该是基本复原了,虽然她已经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但在郑琪的感觉里,只要她在家就在。

隔壁的李旦一直在琢磨李贺的《江南弄》。

“直觉上,酒中倒卧南山绿一句与自己和郑琪在鬼屋的遭遇何其相似!而全诗开头两句中,江中绿雾,天上叠巘,提取来后,剩下的起凉波、红嵯峨,似乎是在暗示地点和将要发生的事情,只是江中、天上又太宽泛。

而末尾两句’吴歈越吟未终曲,江上团团贴寒玉’,字面上是说歌吟之中一轮明月已升起,但李旦仔细观看,却发现终曲和寒玉四字的用色与其他字略有差别,对着日光仔细看应该是偏棕色。

终曲?

寒玉?

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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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号码疑云

既然两个词单独标注出来,一定是有特别的含义的。李旦想了半天没有思路,干脆搜索一下。

输入终曲,有音乐、有电影,但似乎关联度都不是很高,但是有一条帖子,引起了李旦的兴趣,帖子是发在一个小众社交网站上的。

打开后是,一副古画的图片,仔细看正是《洛神赋图》摹本的最后一卷!而上传者的网名和帖子的名字都是终曲。但帖子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文字信息。

反复揣摩之后,李旦留意到,帖子是6年前所发。而发帖的具体时间是13点08分,如果和年月日联系起来,一共是12个数,其中有两个是0,如果去掉一个呢?

貌似,可以组合出两个手机号码!

抄录下来再看,根据前面几位数字可以确定,一个是津市的,一个是冀省的,这又貌似和眼前的局面没什么关系。

小心的走出院落,李旦打通了虎哥的电话,请他帮忙查一下这两个电话号码使用者的情况。

傍晚时分,李旦刚陪郑琪吃完晚饭,虎哥的电话来了。郑琪先回房休息,李旦则一边走一边接听,很快脸色就暗了下来!

虎哥在电话中说的很清楚,使用者是两个他们都非常熟悉的人。冀省的号码持有者正是刘诺的三叔,那位耿直的音乐老师,现在号码仍在使用。

而津市号码,六年前的使用者更加出乎意料。当初李旦请虎哥调查陈洁,结果发现一个不久前因车祸去世的女人,名字和身份都是陈洁,只是长相不同。

李旦突然有种凌乱的感觉,从100多天前,被牵扯到这件事情里。一路走来,虽然疑阵密布,但总的感觉是越来越接近真相。可两个电话号码一下子又把进展拉回到了原点,陈洁、刘诺!

李旦自问不是个容易轻信的人,但是,送这封信的人明显是在暗示一些东西。而其中牵扯出来的两个人,对他而言都是可信的。

虽然,细算一下,与这两人的交集不过几个月而已,但很多时候信任的建立并不以时间为基础。

在电话里,虎哥还提到,汤圆、倪小青、刘诺三人于两日前结伴外出,去向不明,这倒不是他在刻意监视,而是因为上官虹的案子,警方对刘诺出入京城一直比较敏感。

李旦不能确定他们是否会来找自己,虽然之前汤圆几次提过,但算算时间,如果来杭的话,应该会联系自己。如果他们去了其他地方,对李旦而言心理上会更轻松一些。

“我们上山走走?”不知何时郑琪已经站在了身边。

“去哪里?”李旦有些疑惑。

“我刚才查了地图,说是从这里向西南三公里多,山上有一座道观,叫寒玉庵,刚才的那首诗里就有这两个字。”郑琪说的很平和,李旦却惊讶于她的细心。

自己是花了不少时间才发现的秘密,没想到她也在着手调查了。

“走!”

走出一公里多,山势回转,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水墨画一般的西子湖,虽然只是烟雾之下的点点碧玉,却让人有种行走在画中的惬意。郑琪一直走在前面,速度不疾不徐,看来,她已经完全恢复了。

转头时,见李旦正看着自己,郑琪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浅浅地笑了一下,随后说起道观的事情。

“我查了一下,这个寒玉观建于南朝,最早是梁朝皇室萧家女子修行之所,叫映月观。后来历经隋朝统一南北,道观改名为玄月观。

到唐朝元和年间,这里来了一位女道士,修为极其高深,后来得到升仙,为了避她的名讳,道观的名字又改成寒玉观。这位升仙的女道士名叫裴玄静,你听说过吗?”

“感觉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了!”李旦对这个名字只是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呵呵,说起来,她和你还是有些关系的,一些史料上记载,她入道之前是你先祖李贺的未婚妻!”郑琪说话的时候,少有的露出一丝俏皮的表情。

李旦猛地一拍脑门:“对啊,我好像小时候是听母亲说过,当时以为是讲故事,没多想。”

“有晚唐时期的文人笔记说,裴玄静其实已经和李贺悄悄成婚,只是为了避祸才入道观,而且还在道观里生下一个男孩,如果这么说的话,你就是那个男孩的后人!”

“这些母亲还真没有和我说过,她只是听父亲说过,我们是李贺的后人,至于是如何传承下来的,估计她也没听父亲说过。

仔细想想,裴玄静这个名字,应该是我上小学前从母亲唱的一首歌谣里听来的,我还能记起几句:

五云盘旋,六龙出水

仙女奏乐,金甲齐鸣

白凤起舞,玄静升天

吾家有子,寿与天齐

现在看,应该从裴玄静得道升仙的事情演化来的,我估计她也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父亲也许又是从他的长辈那里传下来的。”

“哎,你看,这个歌谣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应该是你们家族流传下来的,你看前面讲的是裴玄静成仙,后面讲的其实就是长生,你说这与《洛神赋图》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此时此刻,远在京城的虎哥也和李旦一样陷入了沉思。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毛毛就在身边,等他放下电话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你说的那个陈洁是假的!”

“你知道我在说谁?”

“嗯,你说的是那个住在津市的女人,我之前在临终看护中心的时候,曾经趁着苟主任外出,进过他的办公室,撬开抽屉看到了一些资料。”

毛毛说话的时候眼神犀利而清冷,让虎哥瞬间想到了在医院内死去的那个黑衣女子,是呢喃。但既然已经接受了毛毛多重人格的现实,立刻把心里的惊疑压了下去。

不论她是谁,在灵魂的最深处,永远都是那个可爱、可亲的毛毛!

这个女人是苟主任在开办临终看护中心之前的一个病人,她的病历上明确标注了“braininavat”的字样,意思的是“缸中之脑”。因为时间紧迫,我只是简单浏览了一下。

知道了她的姓名、身份和家庭情况。可以确认,她是苟主任比较早期的多重人格实验对象之一,具体走到了哪一步我不能确认,你可以再找找那个案子的资料,看看还能不能发现。”

毛毛说完就转身离开,作为呢喃,对虎哥并没有毛毛那种感激和依恋。说完正事,她不想再逗留。

虎哥看着她的背影,拿起了车钥匙。从临终看护中心得到的那些资料自己和李旦都翻看过,似乎并没有发现毛毛所说的那一份,难道真的有什么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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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缸中之脑

虎哥赶到局里,立刻让人赶到物证室,把临终看护中心搜集来的书面资料全部抱到办公室。

好在之前都整理了目录册,病例、经营情况、账目,甚至苟文生的私人物品都明确列在目录册上。检视中,一位标准为0013号的病例引起了虎哥的注意。上面的名字确实是陈洁,只是年龄为77岁,性别为男。

抽出这份病例,厚度比其他要大的多。首页的病人信息确实是一位77岁的男性,但住址是津市。打开内页,正如毛毛所说,入院记录明确显示,时间为11年前,性别为女,当时的年龄为29岁,病症,认知障碍!

可这个女人怎么会又变成了77岁的老头儿呢?

再看下去,首次问诊后的病情分析中,苟文生写到:

“患者对人格认知出现严重偏差,对自我的存在产生怀疑,问诊中多次提到有人在远程对自己进行操控。检查中发现患者除了自我标书问题外,完全不能产生共情效应,初步怀疑镜像神经元有病变或缺失,建议做视觉分析检查。”

一周后,再次面诊后,苟文生在病情分析中明确提到了毛毛所说的‘braininavat’!

他写道:

“视觉分析和图像学习能力检查两项均正常,但感情体验依旧缺失。根据希拉里·普特南在《reason,truth,andhistory》一书中提出的‘braininavat’理论,怀疑病患自我猜测具有一定的可能性。建议停止物理治疗。”

之后的三年内,共留下二十多段这样的分析,在这些文字中,苟文生越来越认定,陈洁所描述的情况是所谓缸中之脑。

从第二年开始,苟文生尝试用催眠的方式,引导陈洁讲述更多关于外在远程操控的体验,其中包括她是谁,她来自哪里,她的经历等等。但这些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分析中并没有提到。也许苟文生会记录在其他地方,也许从来没有记录过。

但是到了第三年,也就是9年前,苟文生在几次分析中都提到了采用“did交叉治疗”。见到这个字眼,虎哥就是一阵头皮发麻,所谓did就是多重人格,交叉治疗,不就是人格植入吗,这是反人类的。

这些分析虽然文字并不多,但虎哥看下来,却是一身冷汗。

这个病例的截止时间是在8年前。最后一次问诊的时候,患者已经从女变成男,从少妇变为老年男子,之后就没有了。但首页却是临终看护中心建起来后,重新添加的。

可以想见,这个叫陈洁的女性应该已经被苟文生将人格进行了转移,他有这能力。看来其转移和植入人格的方法大概就是所谓“did交叉治疗”。

如果说少妇陈洁的人格已经在8年前被植入到了这位老人体内,那她直到车祸死亡之前,体内的人格又是谁呢?

而且,这个接收了陈洁人格的老人到底是谁,从现有的资料根本无从查询。

但是虎哥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个陈洁与经常出现在李旦身边的陈洁确是两个人,名字以及身份的重合很有可能是背后有人在搞鬼!但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一时想不清楚,虎哥干脆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李旦,不论如何这个消息对李旦是个提醒。

1200公里之外,李旦和郑琪已经走到了地图上显示的位置。但是,人迹罕至的山坡上,完全没有道观的影子。再向上坡度越来越陡,转过一片杂生的树林,一个青色的圆形物体出现在上方。

几步赶上去,竟然是一座墓,上面是青砖砌就的圆形坟丘,高度在一米五左右,直径有三米多,墓前没有石碑,周围也没有附属的建筑。但是站在目前可以看到远处的钱塘江。

虽然不懂风水,李旦也感觉这座墓的选址非常优异,因为位置够高,基本不会受到游人打扰,但视野又极其开阔。站在墓前四望,景观之美远超想象,一种舒朗的心情油然而生。



江中绿雾起凉波,天上叠巘红嵯峨。

水风浦云生老竹,渚暝蒲帆如一幅。

虽然水上没有船,但和诗里的景色几乎完全一样,这个地方应该不会错,难道寒玉观就只剩下了这座孤坟,会不会有机关?”

站在李旦身边的郑琪马上想起了诗中的句子,此时此地读来竟然完全契合。两个人都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李旦发现,自己苦思冥想的答案竟然就在眼前。而郑琪则惊讶于周奶奶的神奇。因为她手机上的地图正是来自远在万里之外的周奶奶。

之前,接到短信后,她马上把自己遇到的事情简单告诉了老人。又将那张纸上发现的诗发给周奶奶,希望老人帮忙解读。

郑琪很清楚,周奶奶对传统文化的理解远高于自己。虽然对老人的身世不是特别清楚,但她从父亲那儿隐隐约约听到过,周奶奶年轻时是一位出自书香门第的才女,诗词歌赋、书法等都有很高的造诣。

至于她为什么会委身郑家做一个保姆,父亲和周奶奶都没有说过。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很快,周奶奶回复,这首诗里面藏着一个地名,就是寒玉观。老人又把寒玉观的历史及与裴玄静的关系告诉了郑琪,同时还发来一份地图。她刚才对李旦讲述的事情,其实就是来自周奶奶。

只是郑琪并没有告诉李旦周奶奶的存在,原因是老人再三嘱咐她不要对李旦提起自己。对此,郑琪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有过在迷楼和鹰洋口村地下空间的经历,郑琪直觉上这座没有立碑的墓应该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李旦也开始仔细打量这座坟丘,从体积上看,这座墓算是比较大的。但又没有贵族或皇室的奢华装饰,更没有其他地标建筑的痕迹。朴素的青砖之下的基座是青石切就,打磨极其光滑,又绝对不是普通人所有。

蹲下身来,仔细看,光滑的青石上有浅浅的线刻,似乎是云纹。郑琪也在另一侧仔细查看,一秒钟后就惊叫一声:

“这里有凤凰!”

李旦转过来,仔细看,石面上确实是两只翱翔的凤凰,再向前似乎有若隐若现的人物,因为线条太浅,侧脸观看时才能发现,似乎是有类似飞天的图案。

“白凤起舞,仙女奏乐,你说,这会不会是裴玄静的墓?”

郑琪的话让李旦一惊,仔细想想忍不住点了点头,这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传说里她最后羽化升仙,但是仙人很多其实是后人的杜撰。譬如李旦就听说过,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墓地就在冀省。

李旦这次认真起来,环绕坟丘走了几遍,希望能够找到一点机关的痕迹。但遗憾的是,完全没有任何发现。

抬头时与郑琪四目相对,他能够看出对方眼光中闪烁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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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陈洁现身

李旦明白郑琪的想法,但是,直接打开这座墓,他是不会去想的。且不论裴玄静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先祖,就算与自己没有关系,挖墓的事情暂时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李旦出手机,把墓和周围的景观拍下来,准备回去慢慢研究。

正在这时,郑琪突然轻推了他一下,同时手指向下方。相距二三十米,一位白衣女子正在向上走来。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矫健轻盈的身姿让李旦一眼认出,竟然是陈洁。

正在要打招呼,手机突然震动,打开一看是虎哥的短信。密密麻麻竟然有100多字。其中内容让李旦的眉头皱了起来,陈洁、、did交叉、缸中之脑。

这些词汇瞬间让越来越近的陈洁身上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东西。

陈洁的脚步很快,不到一分钟已经来到两人近前。显示对郑琪笑了一下,马上就转向李旦说道:

“你们有危险,马上跟我走!”

李旦原本因为短信一肚子的疑惑都被这句话瞬间打消,直觉上他仍然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会害自己。拉了一下郑琪的手,示意她跟上陈洁,自己则留在后面,以便应对可能的危险。

三个人的速度很快,大约五分钟后,就已经转到另外一面山坡的竹林里。陈洁这才停下脚步,她示意两人不要说话,手指向右前方,正是那座无名墓的所在。

大概两三分钟后,十几个手拿木棍的人影快速地出现在那里。虽然,直线距离有两百多米,但是李旦靠着超常的目力,还是认出了其中的两个人,一个是在前院喝茶时遇到的那个70多岁的老人,而另一个正是民宿老板。

郑琪没有李旦这么好的视力,但看着那些人影也有些后怕。

陈洁这才示意两人继续跟自己走。山路蜿蜒,大约在一眼看不到边的竹林里穿行了半个多小时,眼前的山脚下已经出现了一片西式房舍,看布局应该是一个别墅区。

几分钟后,两人已经跟着陈洁来到一栋青灰色的小楼前。在客厅落座后,陈洁才开口说道:

“你们入住那个民宿旅社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刚才这些人都住在附近,一方面可以说是村民,但另外一层身份是世代相袭的守墓人。”

见两人有些不解,她一边泡茶一边解释道:

“这座墓应该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当地都传说是唐朝时候裴玄静升仙后留下的衣冠冢。她本来是李贺的未婚妻,李贺去世后就一心修道,最终得到仙缘,尸解后直接飞升,只留下了一身衣裙。

她飞升的地方不在这里,但是她当年曾经在这里的一座道观里修行。听说她升仙后,观里的人想方设法找到了这套衣裙后,修了这座墓。因为是神仙,所以没有立碑。”

说话间,她修长的手指翻飞,两杯颜色恰到好处的红茶已经端到李旦和郑琪面前。热气缭绕杯中,香气升起。

“九曲红梅?”

闻到那种特殊的香气后,李旦非常诧异,没想到陈洁为他们泡的竟然是这种茶。

“是的,说起来,这是我的家乡茶,你们去过的那间茶楼,以前就是我的家,不过那些房子已经没有了。”

说完,她淡淡的笑了一下,端起茶杯,热气被不能遮住脸上的落寞。

李旦马上想到了竹楼后墙上的那张老照片,看来民宿里那些人的话是真的。陈洁突然出现在了自己二十年都没有踏足的家乡,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些人为什么要世代守护一座衣冠冢?”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琪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小时候听长辈说起过,裴玄静的仙缘可能就留在这套衣裙里,所以道观一直把这座墓看成圣地。当年,周围的土地都是道观的,租种土地的佃户慢慢地被培养成了守墓人,一代代传下来。

那座道观早就没有了,但是这些守墓人很忠诚,即便是在当年的浩劫里,也是拼死保护,才让这座墓完整的留了下来。

为了防止有人破坏,他们还训练了一种鸟,只要看到生人就会去报信儿。一旦发现有人靠近或者侵犯那座墓,他们会非常暴力。

幸好我是本地人,从小就听说过这些,所以看到鸟飞起来,马上就去找你们。”

说话间,陈洁又恢复到之前和风细雨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你也在跟踪我们吧?”

虽然这话似乎并不适合出口,但郑琪还是问了出来。

“对,你们在机场落地,我就来了!”陈洁回答的很轻松,仿佛是多年的朋友一样随意。

李旦知道她的潜台词是,要保护自己,但是在郑琪面前,这话似乎不好说,干脆埋头喝茶。

陈洁又起身给两人添茶后才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也清楚你有自己目的和想法,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我建议我们还是合作!”

这话是看着郑琪说的,虽然两人都没有说到《洛神赋图》,但是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怎么合作?”

郑琪已经冷静下来,她相到了周奶奶嘱咐自己的话,遇到任何事情不要动怒,一定要心平气和,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洛神赋图》对你非常重要,我很清楚这一点。对我而言,解开我一些疑惑的答案可能也在其中。所以,我希望找到画后,李旦解读的时候,我能在场。”

“条件呢?”郑琪继续发问。

“已经给你啦。”说着陈洁莞尔一笑。

“跟踪和预警吗?”

郑琪发现自己很难对陈洁产生好感,哪怕是她刚刚帮助自己逃离险境。

李旦却突然想到,其实这次杭州之行,最凶险的事情还是郑琪体内的血色人偶,那位高僧会不会是陈洁找来的呢?

“灵峰的那位高僧是你的朋友吧?”

陈洁笑了:

“就知道瞒不住你。”

说着又转头看向郑琪,温和的说道:

“郑琪,你的情况我是听蒂娜小姐说的,她说自己的努力没有达到预期,希望我能想想办法。这次请到云青大师出手,应该是可以彻底解决问题了。”

听到这话,郑琪马上愣住了。此刻,她这才意识到陈洁之前已经救了自己一次,心里马上产生了一丝愧意。

陈洁没有再这个话题,转而说起画的事情:

“那我们就说好了,先一起找线索。李旦,之前云青大师应该告诉过你,画不在灵峰古梅那边。他也和我说起过,虽然没有解释原因,但我相信他的话。

其实,我的猜测和你们一样,裴玄静的衣冠冢可能性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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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衣冠冢

午夜时分,三条人影悄悄潜入到一处浓密的竹林中,站在右侧的李旦透过夜视望远镜,看向前方,300多米外,裴玄静衣冠冢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周围几百米内,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和动物,只有山坡上的杂树枝叶和树下的杂草在夜风与虫鸣中轻轻抖动。

过来之前,陈洁已经安排人对通往这座墓的三条山路周边进行了一公里范围的清障。为了保证今夜探墓成功,三处通道上都安排了暗哨,以便预警和接应。但是,在李旦的视野里,这些暗哨毫无动静的隐匿在暗夜之中。

按照李旦的估计,傍晚开始的清障和后面的暗哨需要调动的人员至少需要10个以上。而从暗哨的表现来看,这些人无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即便是自己曾经带过的队伍,也未必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检查无误,方朔带路,陈洁和郑琪各自保持三米的距离跟在后面。虽然直线距离并不长,但是一路要保证安静。20分钟后,三人才接近衣冠冢。方朔又小心的看了一眼下面的树木。停了几分钟,没有发现有鸟儿飞起的声响。

看来陈洁手下人已经专门对那种报信儿的鸟做清理。这时,陈洁招呼两人转到大墓的后面。右手的战锹准确的插进砖缝中,稍一使劲,一块20公分见方的青砖就活动了,左手伸出轻轻一拉就抽了出来,弯腰摆在脚边。

不到三分钟,陈洁脚边的青砖已经整齐地摆成两摞。而圆形的墓上,一个半米见方的洞口出现。陈洁先弯腰进洞,打开已经调至微光的手电,向后做了一个手势。

李旦跟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脚下是一条半米宽的墓道,这应该就是陈洁下午提到的墓室入口,当时她说自己已经来过几次,找到了入口,但是墓道深处有类似断龙石的障碍,所以没有深入。

直到深入地面以下两米时,陈洁才将手电调整到强光状态,她小声说道,前面再走几米就会遇到一面石壁。李旦拖了一下身后的工具包,希望那不是真正断龙石,否则上千斤的石头,小型切割机和撬棍是搞不定的。

下午商量时,郑琪提出用微型炸弹做定向爆破。但是李旦直接否定了,不论是否衣冠冢,这处墓葬若真是裴玄静的,那就是自己的祖先,即便再不迷信也不能这样毁坏。

来到白色的石壁前时,三个人都停下来。陈洁提醒过李旦,石壁上是图案的,不知道对打开石壁是否有帮助。李旦请两女帮自己照明,仔细打量上面的图案。

站在一米之外,李旦很快发现两米见方的汉白玉石壁四面都有浮雕,上面为凤,下面为龟,左边是一只踩在祥云之上的麒麟,右边则是一条临空飞起的龙。正是道家的四灵图。

与民间所传的青龙白虎玄武朱雀不同,宋代以前,道家的四灵兽与儒家所说的四灵没有差别,就是图案上的四种瑞兽。石墙上出现四灵兽也间接佐证,这座墓,确实比较古老。而且四面与砖砌的墙壁没有任何缝隙,应该是没有被盗掘过。

再看,四灵兽中间,石壁的中心处,有一处圆形的印记,轻轻擦去上面稀疏的霉斑和苔藓,可以看到一些细小的条文,全部擦干净后,一副先天八卦图呈现出来。

这再次证明,这座墓的年代可以定在宋朝以前。因为目前流传的八卦图有先天和后天之分,先天传说源自伏羲。后天八卦是从背宋的邵雍开始。因此与周边的四灵对照,可以基本确认,这座墓建于北宋之前。

说了自己的看法之后,陈洁频频点头。郑琪则一脸思索,轻声问道:“这些石壁上的图案确实是北宋之前的,但你们看这周围的墓砖,不少都有突出的莲花图案,好像是比唐朝更早一些,衣冠冢的说法会不会是假的?”

陈洁对这些并没有太多认知,也抬眼看向李旦。

顺着郑琪手指的方向,李旦接过手电,仔细查看墓道穹顶和左右两面墙上的墓砖,与外面的青砖不同,这里面的砖呈现出土褐色,仔细看,有些砖上确实带有浅浅的凸出线条,很像佛教中的**,确实是莲花图案。

又观察了几分钟,他对两人点了点头:

“确实,从这些砖来看,很可能这座墓根本就不是唐朝墓,至少不会是唐中期的。”

“看来裴玄静墓的传说是有人刻意传谣,我们这些住在周围的人都被骗了很多年啊!”陈洁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致明确年代,破壁就有了方向。如果是唐朝之前的墓这座石壁之后以堆土的可能性为大,相对而言,断龙石比较少见。

李旦将耳朵贴在石壁上,用小锤子轻敲,声音乍听有些闷,但自己辨别,后面又拖着一丝长音。这也就是说,石壁并不是很厚,而后面的堆土应该不是太多。

方朔,取出了小型切割机,干脆沿先天八卦图左右各二十厘米画一条线,沿着线向下切割,很快锯条已经切了过去。这证明,石壁厚度竟然只有七八厘米。

不到半个小时,一米五高,60厘米宽的一块石壁被切割下来,里面果然是堆土,李旦用战锹试了试,土中夹杂着一些石头。他干脆把一根套管撬棍接起来,用力向堆土插去,嘡的一声,土中一块稍大的石头被击中,向后落去,撬棍竟然落了空。

李旦笑了一下:“堆土很薄!”

撬棍、铁锹轮流使用,李旦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把入口清理了出来,他示意两人等一下,自己先过去探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再招呼她们。

石壁加后面的堆土,厚度只有不到两米,里面则是一条宽阔的墓道,向前延伸出十多米远。强光手电照耀下,墓道尽头是左中右三个墓室。李旦没有停步直接向前走去。

石壁之外,郑琪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探身看向洞口的陈洁,很明显她对李旦是非常关切的。一种奇怪的情绪立刻涌上心头,通过之前的交流原本平复下来的敌意再次浮起。

对这个奇怪的女人,郑琪一直保持着警惕。她曾经听李旦说起过,知道陈洁是一个命运非常坎坷的女人。但是从她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却完全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所以,在郑琪的内心深处,总是感觉陈洁的故事有很多编造的痕迹。但是她自己从没有调查到更多的东西,既不能证明这些经历是假的,也不能证明眼前的人和20年前的那个坠楼身亡的留学生是同一个人。

但是,从见到陈洁的第一眼看是,郑琪可以确认,对方一直对自己保持着善意。虽然,郑琪不清楚,这是真正的坦荡还是有别的原因。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善意并不能解除她的戒备之心。

正在这时,身后传的墓道传来一声轻呼,紧接着是枪声!虽然声音很远,但是郑琪马上判断出,那是狙击枪的声音。

陈洁此时也转过脸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向墓道外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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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空墓

果然,墓外面出事了!

两人钻出墓道的时候,就发现一个黑衣人倒在墓砖下,陈洁马上认出正是自己安排看守墓道口的暗哨。虽然没有打开手电,借助星光,可以看到他的身下已经有一大滩鲜血,子弹直接击中心脏。

陈洁一贯和善的脸上露出一抹冷色,撤回墓道内,冷静地分别呼叫了几个位置,轻声做出安排,郑琪没有跟过去,也没有刻意去听,她觉得自己应该避嫌,虽然眼前大家在一个目标之下,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李旦的存在,很难说以后会怎么样。

陈洁安排的这些人都是距离暗哨五百米之外,原本就是第二层警戒。从被杀暗哨的体位和周围的地形来看,狙击手应该是藏身在在左侧的一座山林之中。陈洁的安排是两组人左右包抄,一组人前往后山堵截。

毕竟从小生长在这里,这方圆几十里内的每座山,每一处树林,每一条小路几乎都留下过自己童年、少年的印记。她不相信狙击手能逃走,但是她最担心的是另外一伙人,就是当地的守墓人。

虽然已经基本确定,这座古墓根本不是传说中的神仙衣冠冢,但是守墓人应该更清楚这一点。这个裴玄静衣冠冢的说法应该就是这些家族故意传出去的。

陈洁很确定,狙击手绝对不是来自守墓家族。这些人对待觊觎古墓者非常狠辣,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这些人从来不会用热武器。因为他们多是是隐身在本地乡亲之间,私藏枪支的可能性很小。

五分钟后,第一组惹传信过来,狙击手为白人男性,被抓候直接咬破牙内毒囊,当场死亡。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内,又有两组人传回信息,一个可疑人员同样是面临被抓的时候服毒身亡。另一个则高速逃脱,转向钱江的方向。

李旦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情况,此刻他正站在墓道尽头的主墓室前。墓室是敞开的,正中间是一座长两米多的石头墓床,但是上面空空荡荡,没有棺木也没有骨灰坛,更没有一块骨骸,与两边的侧室如出一辙。

这座坟墓竟然是空的!难道这真的裴玄静的衣冠冢,衣服腐朽成灰,所以什么也没有留下?

仰头向上看,圆形的穹隆高近四米。穹隆的二分之一处,左右两侧各嵌有一块墓顶石,石块露出的部分也有一米见方,厚达则达到六七十公分。墓顶石主要是为了防止盗墓,但如此巨大的石块绝对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

两块墓顶石之间,向上凹进的部分有一只彩色动物雕塑。有鳞片有角有爪,但形状极其怪异,像龙又似虎狼,李旦沉思良久,才想起这应该是叫犼的一种神兽。

这种传说中的兽,自明朝起被尊为神兽,多见于皇家建筑。但是,在古代传说之中,这犼则是地地道道的凶兽。传说它以龙脑为食,专门吃龙,另外一种说法是,它是尸气所化,由大僵尸旱魃进化而成。

犼出现在这个墓中,不论是哪种寓意,都可以认定,这个墓的规格不低,主人的身份绝对不凡。但是,身后那道薄薄的汉白玉石壁和有些敷衍的堆土又怎么解释呢?

走进墓室之内,李旦惊讶的发现,石制墓床之上竟然是整面的浮雕,仔细看,有人物分布其间,或站、或坐、或卧,姿势随意而洒脱,每个人衣服的线条流畅仿佛是临风欲飞。虽然没有过多的动作,但是从人物数量和仪态来看,这应该是一副竹林七贤图。

李旦隐约记得,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竹林七贤图是南朝帝王之家的墓葬中经常出现的。大胆猜测一下,这座墓的主人很有可能是南朝皇亲、贵胄。

而那个时代,贵族最推崇的绝对是佛教,比如幕墙砖上的莲花,这才是与墓本身相合的。由此反推,那石壁和后面的堆土很可能是后来者添加的。

可是谁又会这样做呢?

这样做的话,又有什么目的呢?

正在这时候,陈洁和郑琪已已经走了过来。听到李旦的自言自语,郑琪马上围着宽大的墓床仔细看起来。

几分钟后,她指着墓床说道:

“这里面应该有个墓中墓!”

见两人都看着自己,郑琪接着解释道:

“从那座石壁上的纹饰和上面渗水的痕迹看,哪怕是后来添加的,也应该至少是唐代的,而这个竹林七贤图,主要是南朝的梁陈两朝的顶级贵族中比较流行。可以推断,这个墓室应该还要再早几百年。

之前,陈洁说过,这里一直被当地人传说是裴玄静的衣冠冢,其实也就是在告知有想法的人,这墓里是空的,没有什么值得偷盗的东西。如果有人还是要盗墓,那进来之后就会看到墓室内都是空的,连棺椁尸骨都没有,会更加确信,这是一个衣冠冢。

其实两步应该都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保护好墓里真正埋藏的东西。我刚才看棺床上的这幅画时,发现竹林七贤之外有一些云纹、凤凰的图案,刻画手法明显与原图不一致,所以就猜想,这棺床的下面应该有东西!”

听到这里,李旦已经有七成相信,但是具体有没有,还需要验证。

他轻轻摸索着棺床的四个面,终于在右侧发现了一个凹进去的孔,而小孔的两侧有龙虎的图案。他试着把撬棍偏细的一头儿插进去,轻轻一探,里面似乎有机括、弹片之类的东西。撬棍一碰就发出了嘣得一声。

“闪开!”

突然间,陈洁大叫了一声。李旦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她猛地向后拖出了墓室。而另一侧,郑琪像一个忍者一样,敏捷团身,地向墓室外翻滚而出。

几乎与此同时,穹顶上的两块巨型墓顶石一起砸落下来,像巨锤一样直接将石制作的棺床的砸得粉碎!

大小不等的石块立刻向四外崩射,已经反应过来的李旦猛地转身,直接向身后一扑,将陈洁护住。小石子像冰雹一样打在后背,衣服直接被撕裂。

石屑落下之后,李旦才感觉到腰部和肩胛传来阵阵刺痛,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刚刚站起身来的陈洁这才发现他受伤了。赶紧找出急救包,对伤口进行处理包扎。

李旦一边疼得呲牙,一边看向郑琪。

看样子,郑琪应该没有受伤。她使劲甩了甩头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竟然,连衣服都没有破损。

李旦相信,她的这种反应速度比自己至少要快出半秒,要知道在顶级杀手中,这是一个可以决定生死的时间。

当然,如果李旦仔细看的话,会很容易发现,郑琪衬衫下的手臂上,一个小小的绿色光点一直在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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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骸骨

没等李旦说什么,郑琪反身靠近被砸开一个大洞的墓床。就在刚才,李旦大喊预警之前的零点零几秒,她已经感受到危险临近。所以,才能够快速做出反应。而此刻,她感受到了一种召唤,不是声音,但却能够明白地感觉,自己应该过去。

墓床已经完全碎裂,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在两块墓顶石之间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她回身看了一下走过来的李旦,轻声说:我想下去看看!

李旦抬头,刚好看到陈洁对自己点头。他干脆把保险绳挂在腰间的固定器上然后说道:“我先下去!”

虽然他预计这个洞浅不了,但真的下来,还是吃了一惊。保险绳已经放出了放出了8米多,还是没有着地。他腾出一只手来打开强光手电,下面的场景让李旦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下方三米处,并列放着三口巨大的石棺。石棺都没有盖子,但里面却不是空的。每个石棺内都有一具骸骨,被落下的石块击碎的白惨惨的骷髅有些凌乱,被光一照如幻灯一样,似乎在轻轻移动。

又向下放了一米,李旦解开保险绳的同时向前一窜,落地时一个前滚翻卸下冲击力。

地面有一定的坡度,并不平整,向四周延伸,连接到内凹的石壁,整个空间就像一个鼓肚的坛子,上面的入口上有几根石梁支撑,之前的棺床就在其中一根石梁上,墓顶石落下后将棺床和砸塌。

看完了整体的情况,李旦确定这是一个天然洞穴,虽然不能确定,但直觉上这里应该是一个第四季冰川时期形成的冰臼。而古人它相对较小的入口处加石梁,修成了这座墓。

这样来看的话,上面的就是为了迷惑盗墓者而修建的。如果说,在上面看到石床还有些怀疑是裴玄静墓,进入这个洞穴后,李旦已经明确,这座墓肯定与裴玄静无关。

因为从石棺内的骸骨不难判断,这里的三位死者都是男性。

正在李旦查看骸骨的时候,郑琪已经顺着保险绳下来了,李旦伸手把她接住。陈洁留在了上面,虽然不明身份的狙击手已经被干掉,但还是有一人逃走,万一他惊动了那些守墓家族,她必须安排应对。

有了在迷楼和鹰扬口村额经验,两个人相视点点头,就默契地分工查看。李旦继续观察石棺的情况,郑琪则打开强光灯,沿着洞壁一点点查看,希望能有所发现。

最左边的一具石棺造型有些像是马槽,内外壁上都有明显的凿痕迹,向下则是与地面浑然一体,可以确定这石棺就是利用洞**原有的石头开凿而成。

棺内的骷髅长有160公分,从头部、牙齿和骨盆的发育来看,去世时应该是一个少年男性。再看左侧的石棺与此几乎完全一致。

而中间的石棺内,骷髅的头部却不在颈骨上,而是放在胸口,骷髅的两臂交叉到胸口,看起来,像是在用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部。看起来非常诡异!

不过李旦似乎看到过,唐宋之前,在南方确实有类似的墓葬习惯,当时的人相信头颅是天的象征,所以死后就把头砍下放在胸前,用双手托举,以示让死者升天。

手电光照射到骷髅之上,一寸寸检查,忽然之间,在胸骨的下面,有白色的荧光闪烁,像是一块玉牌。李旦伸手用两指捏住,手背碰到颅骨时,骷髅头本来张开的嘴忽然合上了,发出咔塔一声。

李旦忙把手收回来,再看颅骨,合住的嘴上,上下四颗门齿都不见了,从颌骨上留下的痕迹看,似乎是被人刻意敲掉的。

玉牌整体已经有些风化,除了中间一小部分,其他已经逝去温润的光泽。上面的图案也已经模糊不清,但中间留下的玉质部分上,隐约能看出有一个“萧”字。

难道这是南朝齐、梁时期的宗室子弟?

这是郑琪已经查看完周围的洞壁,没有发现任何壁画或着雕刻。李旦把玉牌递过去,在郑琪的手出道玉牌的瞬间,石棺里的骷髅忽然双臂上举,原本放在胸口的头颅已经移至锁骨之上。

但是李旦和郑琪都没有注意到。

郑琪轻声说道:

“你看,虽然图案已经模糊掉了,但是对着光,你能看见这块牌子原来的案应该是一株桑树。我记得有本书曾经记载,齐朝开国之君萧道成少年时就有帝王之相。有人说他家门前的桑树就是他未来掌握天下的依仗,后世传说南齐宗室以桑树为尊。所以这座墓应该是南齐的皇室的人。

但是南齐的皇室一般都葬在建康附近,这里距离建康比较远。而齐国灭亡后,梁武帝曾经对前朝的皇家网开一面,允许一批齐国的宗室南迁到杭城一带。所以我猜测,石棺里的人应该是南迁的齐国宗室或者他们的后人。

我刚才看了,这墓里没有任何壁画浮雕,但是这么大的墓即便是在天然洞穴的基础上搭建也不容易。所以这种简朴应该是刻意为之。我记得齐国的开国皇帝萧道成倡导节俭,连宫里女眷都不准穿绣花鞋。。

但是后人中一代比一代奢靡,到东昏侯萧宝卷时期,国家因奢靡而亡。估计齐国的后人痛定思痛,所以修墓的时候不陪葬金银、不做过多纹饰,应该是有激励后人上进的意思。

这个抱头的安葬样式,我估计也和齐朝亡国有关,他们希望自己不论在阳世、还是阴间都能战战兢兢,时刻保持警惕。”

李旦觉得郑琪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他始终有一个疑惑,这座墓既然不是裴玄静之墓,那与《洛神赋图》关系就不大了,但是为什么自己一直都有种直觉,感觉这座墓会和自己有某种精神联系。

这些其实只是感觉,他还不想说出来。

其实,几乎同时,郑琪也在思考着一样的问题。

如果这里只是齐朝皇室南迁后裔,为何自己会感觉到那么强烈的召唤。她明白,这种感觉源自那枚芯片。芯片的作用毋庸置疑,因为那是不同时空交错所传递出来的预警或者指示,对此郑琪非常确信。

正在这时,李旦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竟然是一条短信:

那座墓有问题,不要恋战,尽快离开!

署名是汤圆、刘诺、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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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鬼影墙

刚要说话,郑琪突然伸手指向石棺后面的凹形岩壁,手电光中,一丛人影突然出现在那里。虽然有些模糊,但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前面跑,后面则是一群人在追赶。

李旦马上回头看,后面什么也没有,难道又是投影?可仔细看,眼前的情景与与层云寺遇到的投影有很大不同,石壁上的人影动作并不快,更像是一副古画的动态效果。

是鬼影墙?

李旦小时候曾听过过故宫鬼影的事情。据说,下雨天,人可以在故宫的某处宫墙上看到一些特别的影像,有身穿清朝服饰的女性款款走过,就像放电影一样,此事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有专家出来解释说,宫墙的红色涂料含有四氧化三铁可以在特殊条件下成为影像录制材料。几百年前,遇上雷雨天时,有宫人从红墙前面走过,闪电可能通过四氧化三铁,将这个情景录制下来,再遇到同样的天气条件,这些影像就会播放出来。

但是,有人质疑说故宫红墙经常会重新粉刷,清朝时候的涂料早就不存在了,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录像。

长大后,李旦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所谓故宫鬼影墙就是胡说八道,根本就是编造出来的。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直接想到了,这事也许是真的?

几秒钟后,画面逃跑的人已经被追上,三人均被乱刀砍死!

画面继续,一众杀人者突然开始四散奔逃。只有一小股还在聚集大一起,马上大队的军兵纷纷掩杀上来,见人就砍,不少人倒地。但那伙聚集在一起的人在用手中的武器负隅顽抗。

一些骑兵冲上来,把被砍死的人用绳子拖马后,来回奔跑,似乎是在向这群抵抗者进行心理实压。

眼看败局已定,顽抗者停止动作,其中一人不停的仰面向上,似乎是在呼喊着什么。片刻之后转身向后,那里是一处山崖,他直接跳了下去,身后的上百人,也跟着纷纷跳了下去。

咦?

“这会不会孙恩兵败的事情?”

李旦记得,东晋末年,孙恩曾经聚众海上,组建了上万人的势力,登陆后再江浙一带杀官夺城,但最后在浙东一带被官军打败,孙恩投海自尽,数百追随者跟着跳了海。

见郑琪点头,李旦更是大胆猜测:“你说,前面那一幕被砍杀的大人和孩子会不会是当时的会稽太守王凝之。”

王凝之是书圣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的哥哥,也擅长书法,但是比起父亲和弟弟就显得平庸了。但这个人同样很出名,主要是因为两件。第一是取了南北朝第一才女谢道韫。

第二件的就是他的死,王凝之迷信,孙恩带人将要攻城的时候,部下都劝他赶紧做准备,结果这位太守大人说:吾已请大道,许鬼兵相助,贼自破矣。结果,孙恩大军杀来,王凝之和儿子一同被杀。

看到接下来的画面,郑琪更加认同李旦的猜想。

后面的场景切换到一颗树下,一个人披头散发地被绑在了树上。他的头耷拉下来,看样子应该是死了。一个手持长刀的人走上前去,一刀就把他的头颅砍了下来。然后用拿起长钉,从人头的口中钉入,把人头和他的双手一起钉在了胸口处。

咦?

李旦马上低头看向石棺,刚才他记得很清楚,棺内的骸骨上,颅骨被两手捧在胸前,难道是被钉上去的?

郑琪同样是一脸疑惑,她试着转动手电的方向,那些画面竟然也跟着在岩壁上移动。但是,一旦照射的方向脱离了中间石棺的范围,那些画面就消失不见了。

一定是这个石棺有问题,难道这里面藏了什么?”

此时,李旦正在紧紧的盯着石棺内白森森的遗骨。他惊讶地打量着骸骨上方的头部。两唇微张,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郑琪的印象里,李旦这样失态还是第一次。

此刻李旦的大脑在飞快地转动,他记得很清楚,这个颅骨之前明明是骷髅的胸部,怎么突然间回到颈椎上了,自己和郑琪都没有动过。难道这个洞穴里哈有别人?

抬眼四望,洞穴虽然宽敞,也不过百十平方,一眼就可以看得过来,别说人了,连一只老鼠也看不到。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棺材下面有东西!

想到这里,李旦示意郑琪把手电朝向石棺内。然后伸手把背包里的战锹取了出来,装好伸缩杆,猛地向石棺内铲去。战锹插在石棺地被发出一声巨响,碰撞处火花飞溅。

接连又是几下,但是没有任何反应,石棺底部应该是实心的。

那颅骨到底是怎么移动的呢?

“小心!”

听到郑琪惊叫,李旦才猛地发现,骷髅原本交叉在胸前的双臂竟然缓缓分开。这不是眼花,那些苍白的指骨确实在动,似乎是按照某种频率,颤动着。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此时,上面的陈洁刚刚走出墓道。刚才连续两道暗哨示警,一群人已经向这边赶来。初步判断应该是守墓人!

如果李旦在场的话,一定会惊讶,此刻的陈洁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她没有拿望远镜,只是平静地看着山路上一队黑影不断接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怜悯与不忍。

山路上的十几人没有打开任何照明工具,但脚步却丝毫不乱,明显他们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孙老祖的布置不会被发现吧!”一个中年人低声问道。

“即便能进去,有断龙石在,他们也得死在里面,都是那个小娘搞得鬼!”

答话的人声音有些苍老,但身形却比白天时灵活了许多。

说话的两个人正是民宿老板和那个来自浙东的老头儿。而他们口中的孙老祖正是当年聚众起事的孙恩。

在他们身后300多米外,三个年轻人正在悄悄尾随。虽然走了一身汗,汤圆却谈兴不减,小声对着身边的两个女孩说道:

“对于活跃于东海、南海、甚至东南亚一带的海盗而言孙老祖被尊为海盗开山鼻祖。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恩和王凝之所迷信的并没有不同。唯一的区别是,王凝之借鬼兵成了笑柄。儿孙恩以及他的继承者卢循不但借来了鬼兵,还借来的人心!”

“哥,别瞎说,我可不信这些。不过真的是没想到,这些守墓人正是孙恩的信徒,咱们跟紧点儿!”

倪小青一头染成银色的短发,在星光下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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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乱战

前面,守墓人队伍又向前走了十几米。突然空中传来一阵闷闷的响声,其中两个人马上倒地大叫。汤圆也听到了,有点儿像小时候把鞭炮扔到水坑里炸开时的声音。

他马上停下脚步,拉着刘诺和妹妹躲入旁边的一株大树后面,同时拿起胸前的望远镜。

藏身在墓后的陈洁也发现了被枪声阻停的守墓人队伍,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冷色。刚才,她再三警告过,暗哨绝对不能开枪,可枪声还是响了。她马上悄声联系暗哨。但是,两个负责人都干脆地保证,他们的人绝对没有开枪。

这就是说,此刻墓地周围还有其他人,会是谁呢?

汤圆循着枪声转动望远镜,很快发现,左边的山坡上方的大树间有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人,正紧紧盯着前方的队伍。奇怪的是这个人并不像一般的狙击手那样把枪架设在固定的地方,这家伙竟然是像一只蝙蝠,两腿倒挂在树干上!

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这家伙是猴子变得吗?

关键还是那种平衡感,吊着都能玩狙击,这他么是人吗

旁边手持望远镜的倪小青也惊讶的张大了嘴。

前面的守墓人反应很快,那个浙东口音的老头儿迅速的把一件东西扔到空中,啪的一声响,火光一闪,一股浓烟立刻飘起。一分钟后,陈洁发现那只守墓人的队伍竟然在原地凭空消失了!

汤圆小声说道:“这是魔术吗?”

“是遁符!”刘诺轻声说道。

汤圆恍然大悟,这些家伙既然是孙恩信徒的后人,当年他们的老祖宗就是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能玩符咒也就在情理当中了。

1600年前,孙恩聚众起兵的时候,就是借用了道教的名义,刀枪不入,掐符念咒都是有记载的,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汤圆觉得这些东西都是蛊惑人心、蒙骗百姓的。

可事实胜于雄辩,火光一闪十几个人就没影了。这还真不能用魔术和骗局去解释。

倒挂在树上的枪手,耳机内传来命令:“隐蔽!”

在汤圆没有注意到的另外7个位置,所有狙击手都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一时间,四周的山坡全都安静下来。

但宁静只持续了不足两分钟,当守墓人突然出现在右侧的竹林里时,所有眼睛马上跟了过去。

陈洁很快收到暗哨负责人汇报,发现两个狙击手,已经解决。但是竹林内的一个暗哨也被守墓人发现,已经失去联系,目前生死不知。

听到这个消息,陈洁轻轻皱了一下眉,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只回了两个字:“戒备!”

竹林内,民宿老板身穿黑色练功服,双目炯炯有神,相比于在前院喝茶聊天时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而他身边的老头儿,更是一身灰色的长袍,一脸淡定地说着什么。很明显,两人是这队人中的主事者。

几分钟后,十几个人马上分散开,三人向左,三人向右,其他人则跟着民宿老板和灰袍老头儿,躬身向墓地摸去。

挂在树上的狙击手,正要扣动扳机。一条腿突然剧痛,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一只弩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右腿膝盖骨,力量之大让他的身体像荡秋千一样大幅度摆动。

一分钟后,远处的三个人通过望远镜发现,那个吊在树上的狙击手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坠落到地上。只见他像一只长臂猿一样借着身体的摆动,单臂攀住树干,左腿用力,一个弹跳就消失在高处浓密的枝叶间。

“这家伙是人还是猴子,这样都能爬树?”

被射中的狙击手此刻已经转移到另外一个树上,一边拔出手指粗的弩箭,一边低声用英语咒骂。如果是近距离观察,你会发现,伤口处虽然皮肉外翻,但是,在没有使用任何药物的情况下,血已经止住。

汤圆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们正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前方,三个人正在向这边赶来,看装束,是守墓人。

难道被发现了?

随着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汤圆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两个女人,把手中的高压手电握得更紧了!

但是,就在见面的三人进入到三十米内的时候,左右两侧同时发出闷响。从望远镜里,倪小青眼看着两个人同时被子弹击中头部,其中一个眼球直接爆开。她使劲捂住嘴,才没有吐出来。

虽然,刚才也看到有人死在抢下,但是这次距离太近了,这种生命枪瞬间收割的感觉,让她非常后悔怂恿哥哥跟过来。这与胆量无关,她相信每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目睹生命消逝而无动于衷。

正胡思乱想间,局面突然大变。一支黑黝黝的弩箭向着自己飞射而来。她吓得一哆嗦,直接蹲坐在地上。前方的树干上发出砰地一声,幸亏有这棵大树的阻挡。

庆幸间,手突然被人拉起来,是刘诺。她没有说话,只是使劲拉起汤圆兄妹,转身向后做之字形奔跑。

毫无疑问,前面的三个人是冲着他们来的,但是没想到左右两侧还藏着枪手,两人倒地后,剩下的那个还是把目标对准了这个方位。可以猜想,这群守墓人在竹林里商量时,已经确认了他们的位置。抽出三人过来,就是要把他们彻底清理掉的。

体重180多斤的汤圆在刘诺的拉扯下快速奔跑,那只瘦弱的手上传来的力量让他感觉到一种踏实感。而另一侧的倪小青则一边跑一边惊讶地打量着刘诺,这么瘦弱的一女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距离墓地只有20米的时候,民宿老板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凉意,在下意识地卧倒的同时,一张银色的网快速向他们兜过来,最可怕的是,网一直飞到一米处的时候,他才惊讶地发下,上面的银色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钢针。

旁边的灰袍老者已经将符捏在手里,但是来不及了。四米多宽的大网直接把六人罩住,那些钢针扎透衣服,刺得身体生疼,像被蜜蜂蛰了一样,全身立刻火辣辣的。

钢针上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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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尸画

此刻,地下十几米处,李旦和郑琪都瞪大了眼睛,僵在那里。对面石壁上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那个被绑在树上的无头之人竟然轻松脱开绳索的束缚,施施然走动起来,最可怖的是他的手里还捧着自己的头颅。

画中的众人开始向后退去,不少人扔掉了手里的武器,还有人吓得跪地不起。以为眼前的无头人是邪魔附体或者仙家手段。

忽然间,咔咔声突然在静谧的山洞中响起。李旦眼疾手快,拉着呆立的郑琪向后退出四五米。郑琪这才发现,是石棺中的白骨竟然开始动了,先是上半身缓缓抬起,之后,完全不靠手臂的支撑,这具骷髅竟然站起身来。

骷髅一步就跨出了石棺,腐朽的白骨与石头碰撞,发出了碎裂的声音。骷颅足部的几块趾骨头随即散落在地上,但是,它却毫无反应继续向着岩壁上的画面前行。每走一步都会有腐朽的骨头掉落,但是,骷髅竟然没有倒。它像是被绳子牵动着的木偶,机械地向前走去。

再看墙上的画面,此刻已经定格,但是骷髅每迈出一步,那画面就像被风吹动的水面一样,泛出一圈波澜,随后又恢复静止。

石棺到石壁的距离有四米多,但骷髅却走了10多分钟,每一步都发出那种让人牙酸的声音。李旦感觉郑琪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而且在轻轻颤抖,但她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兴奋的光。

这时,骷髅已经走到石壁跟前,但是并没有止步,而是继续迈步,但是足部碰到画面的时候,立刻化为白色的粉末。骷髅却没有任何反应,跛着一条腿,又迈出了另外一只脚……

李旦眼看着骷髅在画面前一寸寸化为粉末,直到全部消失。而定格的画面突然一阵波动,无头人、大树,周围惶恐的众人都渐渐模糊,直到彻底消失。

郑琪这才松开李旦的手腕,轻声说道:“竟然是尸画!”

见李旦不解,她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指着石壁说道:

“刚才的这一幕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尸画,传说,当年顾恺之学画的时候尤喜欢画人物,为了让画中的人物活灵活现,他就寻来尸体解剖,和达芬奇一样。

因为对人体的结构越来越了解,他的人物画几乎到了传神的地步,但是他并不满足于此,希望自己的画作不但是可以再现静态的人物,还能记录发生的事情。

后来他终于悟到了神技,每幅画都是以多卷绘就,多个场景按照时间连续性,展示出来。有点像现在的连环画。据说,他的人物和动物话都是不点眼睛,点了就可能活过来。

我之前研究过相关资料,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种点眼的技法其实是一种幻术。只要画上眼睛,观看画作的人就可能被带入一种幻境,仿佛是身临其境。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神奇的。相传,顾恺之在画完洛神赋图之后,就开始尝试利用枯骨作画。

当时,他曾向友人解释说,人死后,魂灵不灭附于尸骨上,如果将画作于骨上,魂灵会把画作当成自己表达的工具,会倾尽全力把画作和自己的经历结合起来,投于虚空,示于众人,直到魂灵耗尽。

这个技法被称为尸画!

其实,我觉得,这个方法就是把画作贮存枯骨里,和我们把东西存在硬盘里一样,而枯骨得到机缘就会把画面展示出来,这有点像是投影,而残存于枯骨之上的灵魂就提供了能量。

你刚才说到孙恩起兵和王凝之被杀的事情,我觉得刚才的画面就是在记录这件事情,只不过是顾恺之用尸画记录下来的。”

“尸画只能展示一次,这样的画作不能传世,顾恺之为什么这样做呢?”李旦提出疑问的时候,感觉心里隐隐约约抓到了一点东西,但是还不确定。

“他会不会是想展示某种想法,就像现在的那些行为艺术?”对于李旦的问话,郑琪也突然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

“艺术的根本目的是表达内心,既然现在的行为艺术家经常会做出一些并不能长久存在的艺术品,那顾恺之学究天人,神乎其技,会不会是早就领悟到了这一层?”

听到郑琪的话,李旦感觉心里的那一丝线索更加清晰了:

“如果这样的话,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副叫《洛神赋图》的画,即便是有,估计也和这个尸画差不多,应该是驻存在某人的尸骨或者是一件东西上,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激发出来。

如果那些传言真的存在,我估计《洛神赋图》只是以投影的形式存在,只不过相比于刚才的这幅尸画,这个投影的次数可能会多一些,至少不是一次性的。

但是,这种投影能力应该是逐步锐减的,这样的话,才能解释上官仪开悟,裴玄静证道,但是到你的先祖楚王马殷和高郁等人看到投影时,估计已经是虚影。

以此类推,现在各家博物馆里收藏的唐宋摹本估计都是根据这些人的记忆画出来的,与原作有很大的不同。”

郑琪惊异地看着李旦,良久之后,认真的点了点头。心里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关于《洛神赋图》的记载和家里留下来的传说,都已经年代久远,未必完全是真的。

李旦的猜想似乎已经触及到了《洛神赋图》的真相。

其实李旦没有说的是,他怀疑z组织的人早就知道了尸画的存在,所以才会去鹰扬口盗墓,把郑琪的爷爷奶奶尸骨偷走。只不过,他们应该是没有从尸骨上发现什么。

那这次来杭州,进入这座墓中,目睹尸画,看似都是巧合,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有心人特意安排的呢?

他们就是想让自己明白《洛神赋图》从来都不是画在丝织品上的,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

如果是这样,那问题来了。

《洛神赋图》的影像会藏在什么地方,虽然它很可能是用尸画的技法做的,但是既然可以多次展示,那就不会是存在一具枯骨上,只可能是其他的东西。尸画需要残魂激发,那这个载体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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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有缘再见

听到枪声的时候,倒在地上的陈洁以一种非常人的速度弹跳起来,扑向李旦身前,手里的匕首狠狠地刺向民宿老板的咽喉。鲜血喷洒,陈洁的脸瞬间变得血红。看着对方眼中最后一丝生气渐渐熄灭,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被李旦扶起来的时候,陈洁才感觉到浑身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之前的战斗出乎意料的惨烈,今夜的山上,三支队伍发生了乱战。

10分钟前,自己的暗哨已经全部失去联系。而在此之前,他们干掉了藏在暗处的5名狙击手和两名守墓人后裔。但是,狙击手却不只是这些,更多的人还隐藏在暗处。

这些人来历不明,但从暗哨留下的信息可以断定,他们基本都是白人。

出发前,陈洁的判断是,那些守墓人后裔应该会来。所以,暗哨都布置在墓地周围一公里内的主要路口上。但是,这些白人狙击手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她的布局。

不过,由于未知的原因,这些人只是扫除了自己的所有暗哨和外围的守墓人队伍,之后就消失在黑暗之中。这些人在掌握了优势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直接攻击墓地,陈洁也有些疑惑。

刚才,独立面对4名名守墓家族后裔时,她已经拼进了全力。如果不是李旦及时赶到,也许她的生命就彻底结束了。

看着这个叫陈洁的女人斜靠在李旦身上,跟出来的郑琪心底划过一丝暗淡。她知道,这并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怅然若失。三分钟前,在墓道里,她接到了周奶奶的短信。

这一切,要结束了吗?

她默默地从李旦和陈洁身边走过,来到民宿老板的尸体前。这个中年人的眼睛睁得很大,虽然已经完全失去神采,但与脸上扭曲肌肉结合起来,那种刻骨的怨毒清晰可辨。

郑琪的目光只在这张脸上停顿了一秒钟,弯腰捡起了落在旁边的长刀。刀长四尺六寸,上面的流云纹在昏暗的星光下依旧闪烁着寒光,这是打造的时候留下的。

周奶奶在短信里告诉他,这把刀名叫洛神,是东晋后期所造,主人正是顾恺之!

转身时,她对着李旦点了点头,然后向墓道走去。

看着陈洁疑惑的眼神,李旦轻声说道:“找到了!”

郑琪点头时,他已经明白,《洛神赋图》找到了!

陈洁本来想留在外面警戒,但是手被李旦紧紧攥住,只好跟着他缓步走进墓道。穿过汉白玉石壁,郑琪的脚步慢下来,像是朝圣一样,两手将洛神刀举过头顶,一步步,迈向主墓室。站在石制的地台上后,她转过身来,看着李旦露出一抹笑容。

笑着的郑琪很美,李旦却感觉到了笑容里的一丝伤感和不舍。他正要迈步上前,郑琪马上喊道:

“有缘再见!”

话音没有落地,长刀已经脱手而出,向上直飞,刺向墓室穹顶处的兽雕。闪亮的刀身像是受到某种吸力,直直的插进兽雕的独眼之中。一道亮光马上顺着刀身向四周扩展,就像水中的涟漪一样,整个墓室内被照得雪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墓室内彻底暗下来。借着破开的穹顶上透下来的星光,可以看到主墓室的石棺外已经没有了郑琪的身影,那把刀和她一起消失在了刚才的光影之中。

陈洁看着面色沉静的李旦,温和的笑了:

“这就是《洛神赋图》,太神奇了!”

李旦的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在光晕充满整个墓室的时候,那把刀继续向上,和那个石雕的独眼兽合为一体,紧接着,石兽在光晕中动起来,像一条光龙飞落下来,郑琪则直接坐在了光龙的背上。霎时间,她的整个身体也发出了白光,整个人像是透明的一样。

她依然保持着笑容,却没有再看向李旦。随着光龙升起,冲破穹顶,光线渐渐暗淡,星光洒入,一切都归于沉寂。

真实的《洛神赋图》与所有存世的摹本和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刚才瞬间闪现,又瞬息消失的画面里,没有洛水涛涛,也没有岸边的陈留王,更没有六龙马车和仙乐飘飘。唯一可以与传说相合的就是宓妃,而那一刻,像神一样飞去的宓妃就是郑琪自己。

难道她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那之前的一切呢?

恐怕都是为了这一刻做在做准备?

李旦快速的把过去的一幕幕衔接起来。

曾几何时,传说投湖自尽的郑琪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客厅里。

假结婚、铁云奶奶、楚王马殷得宝的故事,这一切都让李旦渐渐放下了所有的戒心。

之后,在郑琪提议下,他们一起赶到鹰扬口,找到了鬼方大人偶,虽然被李旦失手打碎,修复后还是换来了那枚神奇的多维空间芯片,通过所谓师姐强行植入到自己体内。

之后的几次未来短信,意味着那枚芯片被激活了!

再之后,二次赶到鹰扬口。郑琪意外赶来,杀死前夫,得到了血色人偶。当然,也救了李旦的命,让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上升到一种超出友谊的高度。

然后是滨海之行。失踪了近一个月的郑琪突然出现北海,当时是被血色人偶控制了,但是还保持着一丝清明。红色人偶被毁后,她基本恢复了神智。

在即将离开滨海时,她邀请自己一起到海边散步,偶遇燕子兄妹,得到了那只青铜觥。饮用藏在里面的酒液后,李旦神差鬼使般地把多维芯片取出还给了郑琪。

这次杭州之行,最初的目的地是七星古梅。但是,灵峰根本没有《洛神赋图》,高僧的出现,化解了郑琪身上血色人偶的残存。

然后,郑琪在在竹楼茶室晕倒引来了守墓人后裔的关注,这次探墓虽然陈洁也参与其中,但最初确实郑琪的提议,而且她好像对这座墓的位置和里面的情况非常清楚。

在民宿老板被自己与陈洁合力杀死后,郑琪直接拿到那把长刀,她是怎么知道《洛神赋图》藏在里面的?

人偶、芯片、尸画、长刀、李贺、裴玄静,这些关键词都连接起来,李旦已经明白了,在这个寻找《洛神赋图》的迷局中,自己的角色其实很简单,就是激活!

对,就是激活芯片,作为李贺唯一传人,他身上有裴玄静的血脉,而裴玄静是唯一通过《洛神赋图》升仙的人。

在这个局里,陈洁、上官家族、刘十九的后人、云大师、刘神仙都只是陪客。而郑琪在其中的角色不难猜想,即便她不是主导者,也应该是知情人。

可是,她并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

李旦认为自己应该是愤怒,但是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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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回魂图

被人牵着鼻子,时刻处在危险之中,一路忐忑,步步惊心,这就是过去100多的真实写照,李旦认为自己应该愤怒,不过沉吟了一下,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扪心自问,这次到杭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在见到郑琪前后,他的目的都很清楚:寻画,交给郑琪,从这个迷局之中彻底脱身,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

想到这些,李旦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踏实感,是啊,该回家了!

出来的时候,身边陈洁忽然指向墓道右边:“有壁画!”

借着手电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佛手花插,下面的容器是一个八棱描花金瓶,露出来的三面上都有仕女裁剪枝叶的画中画,惟妙惟肖!而这只是巨幅壁画的一角。

之前,进入墓穴时,李旦认真看过,墓道两边什么都没有。而眼前的壁画人物、景物线条流畅,色彩鲜艳如新,绝不不像是在空气中暴露了上千年的。唯一的可能是刚才《洛神赋图》被激发后出现的。

这是,墓道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听起来绝对不止一人。李旦和陈洁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额眼中看到了戒备和怒意。郑琪在那道光晕中消失之后,陈洁已经明白,今晚的那支白人势力和郑琪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她相信,李旦肯定明白这一点。

墓道外的脚步声意味着什么?

难道郑琪和她背后的人准备对他们动手了吗?

“旦哥,你在里面吗?”这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很突兀,汤圆马上想提醒妹妹小声一点儿,刘诺却对着他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已经没有危险了。”

虽然,刘诺不清楚今晚的参与乱战的另外两支势力来自哪里,但是在靠近这座青砖大墓之前,她已经确认,周围山上数里之内已经没有活人。看到一道亮光从墓后的岩石间突然升起的时候,字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赶上!

听到倪小青的声音,李旦和陈洁脸上都放松下来,无奈的笑了。这丫头,总是喜欢给人添乱,不过,听她的声音就能感觉出来,心情很不错!

这也意味着,和她同来的汤圆和刘诺也是安全的,这是好消息。早些时候,听陈洁说她们三个也跑来杭州的时候,李旦一直有点儿担心,但想到刘诺比较持重,应该不会再今晚来冒险。

没有想到,她们不但过来了,还能躲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守墓人后裔,这也算是惊喜了。

陈洁把手电向外晃了晃,很快三个人也进入了墓道!

汤圆和李旦来了一个拥抱,大笑着说:

“咱们终于胜利会师了!”

倪小青撇了一下嘴:“说话也不看地方,这是墓啊!”

汤圆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询问郑琪怎么不在,李旦手指着墓道墙壁说道:

“你们来的正好,这幅笔画不简单,一起看看!”

五个人三支手电一起照射到墓墙上,这才看清楚,这高有两米的壁画三都竟然超过了六米。汤圆兄妹都是行家,一打眼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回魂图,之前有考古发现类似的,但是这么精美、画幅这么大的应该是绝无仅有了!”

汤圆激动地把手贴近画面,但是又不敢碰上上去,担心会损坏。只是隔着空气轻轻抚摸着,一点一点地,任何细节都不愿意放过。

见李旦和其他人有些疑惑,倪小青说道:

“回魂图就是古人的招魂画,画面里会有一些招魂的器物和仪式,希望人的灵魂能够升天得到永生,以前都是在宋代以后的古墓里发现的,而这座墓建成年代至少是中唐,非常厉害!”

“关键是,这幅画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保存的,你们看这些色彩,明显是画成之后就与空气隔绝了,这么久远的年代,不但没有任何风化侵蚀,还能看出颜料自然流动的纹路,了不起!”

汤圆边看边不住口的称赞着!

“能看出具体年代吗?”

李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座墓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

地下的冰臼山洞,从尸画的内容看,石棺里的枯骨应该就是王凝之父子的。但是,这上面呢?

刚才,那把长刀飞进墓室穹顶的兽雕时,李旦瞬间想起了神仙传上的一些记载。古代,神仙虽然只是传说,但不少记载中都提到过,一个人升仙的时候,会从一道光柱中开始尸解,然后整个人随着一只接引兽在消失。

郑琪和那只龙形兽消失在光影中的画面虽然像一幅画,但是也和升仙的记载有很多相同之处。这样来看,不论升仙的真相是什么,郑琪经历的正是这一过程。从这点可以看出,上层的这座墓就是为升仙做准备的。

听到李旦的问话,汤圆后退两步,仔细观看壁画的全图。

从左边开始,一处假山之间走出一行人,总共6名,手中举着各式仪仗,明显是在开路。向右,是一处渐渐升高的台阶,每9级台阶之上,就会有一个花插盆景,有佛手、菊花、凌霄。

再向右边,一处高台之上四名仕女各站一角,最奇特的是四人中间是一只仰着头的黑猫,猫嘴里咬着一颗黑白两色的球,而画面右边是一个车队,车厢装饰豪华,拉车的高硕肥壮。

“你看左边的仪仗,他们手中的礼器是唐玄宗时期开始出现的,中间这四名仕女的发髻样式,从武则天后期开始出现,一直到晚唐,各种书画中都有描述,可以确定,是唐代的!”

“我哥的判断是对的,你们看中间的这只猫,身体和尾巴上的毛细长,有些像狮子,这是唐代贵族豢养的狮猫,相传是被阿拉伯灭国后,波斯王族带到带到中原的。”

倪小青这次倒是非常认同汤圆的判断。

汤圆笑着点了点头,又指向中间的黑猫:“这个黑白球代表阴阳,传说猫可移魂,猫通过吞吐阴阳可以帮助亡魂转移重生,这应该就是墓主人的一种寄托吧!”

李旦没有说话,他想到了胡纯和学校里的那只黑猫。那只黑猫当时为什么会对郑琪有那样大的敌意,胡纯收集到的亡魂后来又去了哪里呢?

这些问题似乎已经不需要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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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高脚杯上的唇印

回到京城的时候,李旦先是步行来到小区外的公园,站在秋意正浓的湖边,他掏出一把钥匙远远地扔出去。银色的亮光直接坠入水中,没有留下一丝涟漪,那是1904室的钥匙。

那边,应该不会再有人居住了。

十二个小时前。他们一行五人从墓地出来。陈洁认真地把墓砖一块块严丝合缝地装回去。李旦本想拿些树枝把上方墓室穹顶上的洞口遮住,陈洁摇摇头说道:

“守墓家族的人还在,他们会来修缮的。”

下山的路上,民宿老板等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甚至连沾了血的杂草都被刻意清理过。群山之中静谧无声,一夜的杀戮与躁动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把四人送到机场后,陈洁表示自己会在这边修整几天再决定行程。倪小青一直拉着陈洁的手,撒娇似地要她尽快去京城汇合。她笑着应了,倪小青才撒手。

李旦没有和陈洁说感谢的话,这种时候语言是苍白的。

这次杭州之行,如果没有陈洁必然会是另外一个结局,特别是面对守墓人和那些狙击手的追杀,即便自己能够逃出,汤圆几人也肯定难以全身而退。

回到家里的时候,虎哥的电话就跟了过来,先是问了问杭州的事情,然后虎哥话锋一转,悄声说道,那个人有线索了,他很有可能没有走远。

“知道他藏身的地方吗?”

“还没摸到,不过我已经安排人盯紧了!”

两人没有提到名字,但是李旦很清楚,苟主任已经开始躁动了。去滨海之前,层云寺僧人集体被杀引发了警方的全城搜捕,但是这个已经改头换面的家伙彻底人间蒸发。

没有想到,风声刚刚过去,姓苟的又开始蠢蠢欲动。

在回来的飞机上,李旦曾经认真想过今后的生活。太长久的计划也不现实,但去过一段相对简单的生活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旅行或者回鹰扬口村都可以。但是,这刚刚回家,事儿就跟着来了。

刚刚点了一支烟,敲门声突然响起。

“哪位?”李旦有点疑惑!。

“快递!”

打开门,果然是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快递员,憨厚地递上一个盒子,笑了下转身就走了。

纸箱上的发送地址正是做自己家的门牌号,名字也是对的,但发货地址确实津市。自己肯定是不会去网购的,仔细想想,津市那边也根本没有什么朋友。

会是谁呢?

纸箱并不沉,晃动一下也没有什么异响,应该不是什么爆炸物。李旦又低头仔细闻了一下,最终确认没有危险后,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刻刀,打开了箱子。

上面是一层厚厚的纸屑,里面应该是易碎品。小心地拨开,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高脚杯露了出来。但是,接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杯底的一抹红色格外醒目。

乍一看,这一只用过的酒杯,没有清理就快递过来了,但是这为什么呢?

李旦找来橡胶手套,这才轻轻把酒杯拿在手上仔细观看,酒杯的边缘有清晰的唇印,按照上面细细的纹路和口型来看,最后用这只杯子饮酒的人应该是一个女人。

唇印的范围不大,这意味着喝酒的人当时比较谨慎。

再翻查箱子下面只有一张白纸卡,上面有一行用宋体书写的文字:

“陈洁,2018年2月14日。”

咦,李旦马上想起,第一次委托虎哥调查陈洁时看到的那份资料。车祸发生的时间不正是2月14日吗?

一个画面马上闪现:一个怀孕七个月的女人,在情人节这一天离开家,与人一起就餐,喝下这杯红酒后,就遇到车祸,一尸两命。

这里面的每个细节都显得极不寻常,也不合理。那么这支杯子就是重要的物证了。到底是谁邮寄的呢?箱子上没有详细地址。

他马上打电话到快递公司,最终查询到了发货地址。那是一个靠海的工业园区。快递公司解释说,公司一直委托工业园附近的一家小卖部代收要发送的包裹,他们也没有发货人的信息。

这条线暂时不明,需要确认的是这只杯子上的痕迹。李旦只能去虎哥那里求助。好在,车祸后,警方对死者的生物信息进行了收集。经过两天的化验、比对,最终确定,杯子上的唇印及遗留皮屑dna确实是车祸当事人,也就是那位叫陈洁的孕妇。

虎哥拍着一叠资料说道:“这事儿还真巧了,化验科的小陈刚好是一位红酒迷,他专门花了一天的时间,把杯底残留的红酒产地和进口情况也搞明白了。”

资料上小陈的分析非常专业细致:这是一种甜红葡萄酒,酒液色泽呈深红色,闻起来就有浓郁的甜香味道,入口醇厚细腻,富有蜜饯、蓝莓等香气,余味悠长,比正常发酵葡萄酒的最高酒精度含量略高。是一款加强型的葡萄酒。

产地判断,美国加州。国内只有少量进口,通过销售渠道查询,该酒未在商场和超市进行售卖,津市只有三家西餐厅提供。虽然这种红酒的度数偏高,但少量引用一般不会带来问题。

在化验中,小陈在残留物中检测出了另外一种酒精饮料,“fourloko”。

李旦很清楚,这种被称为四洛克的饮料实际上是一种致幻酒精类饮料,也经常被一些小青年称为“断片酒、失身酒”。在美国青少年中曾经和大麻、摇头丸一样流行。但是因为其致幻效果强烈,带来一系列问题,政府介入后规定,向未成年人提供此种饮料将被视为犯罪。

这种酒中所含的致幻成分会随着酒精快速进入脑部和内脏,人饮用后会很快引发头晕、发热、瞳孔放大等,一般人会以为这就是醉酒,但实际上不少人特别是女性,会在这种状态下产生幻觉,甚至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美国就曾有人在饮用这种酒后开枪杀死至亲,醒来后痛悔不已。

“这种酒在国内也有卖的?”

“呵呵,确实有,前些年一些城市曾经还流行过一段日子。后来因为这东西引出不少犯罪,我们专门打击过,这几年很少见了。”虎哥清楚,李旦很少去酒吧。

离开虎哥的办公室后,李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既然不想置身事外,那就开始游戏吧,希望这个礼物你能满意!”

虽然没有发信人,李旦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文字背后那张诡异的笑脸,是苟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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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准备

“既然不想置身事外,那就开始游戏吧,希望这个礼物你能满意!”虽然没有发信人,李旦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文字背后那张诡异的笑脸,是苟文生。

李旦返身回到了虎哥办公室。看到李旦递过来的手机,虎哥的眉毛马上拧了起来,很快脸上露出了愤怒:

“这家伙竟然敢自己露头,那就彻底打死!”

对苟文生,虎哥的恨意比李旦更浓。虽然,陈洁帮忙压制了毛毛体内的四个寄生人格,但是,在没有除根的情况下,谁也无法保证不出事。可惜他问了很多医生,没有人知道did如何治疗。

一位资深的精神科专家告诉他,did就像共用一个身体的双胞胎或者多胞胎,如果强行抹除其中的一个或者几个人格,可能会对原生人格带来难以预料的伤害,而且这种伤害可能是永久性的。

说实话,虎哥每次面对毛毛的时候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有时候会想,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到底是毛毛还是呢喃,或者是别的什么人。这种感觉让他也经常生出一阵恍惚,清醒过来的时候恨不得去杀人。

当然,他唯一想杀的目标就是苟文生!

可是作为一名警察,即便真的抓到苟文生,他会下毒手吗?

心底的答案是否定的。这样的拷问与回答的结果,就是内心的痛苦越来越深。

看着虎哥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李旦犹豫了一下,最终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虎哥,我觉得毛毛那边,最近就不要出门了!”

虎哥愣了一下神,还是点了点头,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毛毛变成什么人,一直都是他最最在意的人。

说实话,即便是让毛毛躲在家里,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苟文生在暗处。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在家里安排警力最好不过。可是,他这个人一点儿公家的便宜也不愿意占。感觉里,毛毛还是自家的私事儿!

“哎!”

从不这声叹息中,李旦看出了他的纠结,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要么这样,我去找刘诺说说,看看能不能请她白天的时候和毛毛做个伴儿?”

其实,找陈洁帮忙更适合。但想到在杭州她为了保护自己已经牺牲了十多名手下,李旦真的不想再开口。虽然他不能确定,陈洁会不会变成下一个郑琪。但是,他希望保留目前的感觉,那是一种信任。

信任是一种微妙的东西,它能够带来安全感和温暖,但是却非常易碎。所以李旦不想去碰。

离开市局,李旦给汤圆打了个电话。刚好,刘诺、倪小青都在他家。半小时后,李旦敲门。汤圆大声应了,来开门的确实倪小青。头发依然只有寸许,但比起之前却显得有些消沉。

“来了!”

她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就把李旦让了进去,看起来情绪不高。

四人同机回来的时候,李旦就发现倪小青与之前相比对自己的态度起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他不想多说什么。郑琪的事情他不再想了,但心里的那伤痕却更深了。

所以,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就迈步走进客厅。意外的是,汤圆正在切西瓜,这个季节里,红红的瓜瓤倒是看着很有食欲。落座后,刘诺马上递过来消毒纸巾,笑着说:

“秋天干燥,吃块西瓜败败火!”

汤圆则故作委屈的叫穷:“这个季节西瓜都五块钱一斤,这是在割我的肉啊!”

“反正你胖,割点儿就当减肥了!”刘诺说着把切好的瓜递到每个人面前。

两人的调侃里透出一丝甜蜜,李旦不禁笑出声来。倪小青则翘起嘴角哼了一声:

“秀恩爱,死得快!”

吃完一块儿西瓜,李旦把来的目的和苟文生的事情说了一下。刘诺说,这段时间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正好和毛毛多交流一下。倪小青的眼睛却马上红了,紧盯着李旦问道:

“我也和诺姐一块儿去可以吗?”

汤圆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恨苟文生,但是我觉得,他这次的目标是李旦,不一定会真的去虎哥家,我倒是觉得议你和李旦呆在一起碰到他的可能性大一些!”

这话怎么说的,李旦忽然有种躺枪的感觉!

这个发小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撮合自己和倪小青。之前,因为郑琪的存在,汤圆这方面没有动心思,现在这个障碍没有了,能让好朋友和妹妹在一起,想想也不错。

不过听到这话,刘诺快速地瞟了汤圆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从自己女性视角的观察,她觉得,李旦对倪小青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就算是要促成他们也要慢慢来,这么明显的撮合反而会让两人感觉更尴尬。

李旦默默地拿起一块西瓜,没有接话。

“我还是和诺姐一起去找毛毛!”倪小青也拿起一块西瓜,闷闷的说了一句,没有做解释。想起在机场时,陈洁悄悄对自己说的话,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汤圆这才感觉到,是自己莽撞了。笑呵呵地拍了拍肥圆的肚子,说了声:“这个瓜真甜!”

从汤圆家出来,人行道上有些清冷,一片黄叶从眼前飘落,李旦伸手接住,又捏碎了,心里的尴尬才稍微去了一些。

汤圆是个好兄弟,也是一番好意,但是这些事情真不是能撮合出来的。

虽然,在眼下的社会里,三十多岁的单身比比皆是,但是李旦却从没有给过自己下过这样一个定义,一切随缘吧。

又向前走出十几米,路边的长椅上,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正眯着眼睛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是单田芳的百年风云,李旦小时候也听过。

虽然天气已经有些凉意,但老人穿着一件薄棉袄,随意地坐在路边,什么都不想,听听自己喜欢的评书。这种惬意,让李旦生出一分羡慕。

一个人从呱呱坠地到背上书包,然后,英姿勃发地走入社会去打拼,在年老体衰的时候停下来,回归自己,平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这样的一生看似平庸,但仔细想想,却融汇了时间的千般滋味。

想到这里,他对老人笑了笑,快步离开!

长椅上的老人慢慢坐直了身体,看着李旦离开的方向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浑浊,反而闪烁着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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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乱

长椅上的老人慢慢坐直了身体,看着李旦离开的方向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浑浊,反而闪烁着狂热。

他利落的站起身来,背着手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清瘦的面颊后面一道缝合的刀口闪闪发亮。长椅上收音机里的评书依然铿锵,但老者头都没有回。

李旦刚刚走进小区,就看到一群人围在楼前。幸好他个子高,探头就看见了里面的情况,地上的两个人正在使劲撕扯,其中一个正是小区的一名保安,制服上的口子已经掉了三颗,脸上和露出的胸口上全是血道子。

他边喊救命,边奋力想把压在身上的人推开,可惜那只青筋暴露的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领,即便手指都变形了仍然没有松开的意思,周围的人都只是看着,没人上去帮忙。因为正在厮打保安的竟然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看着那散乱的白发在寒风中颤动,本来想挤进去拉架的李旦也犹豫了,难道是老奶奶受了什么气?

可就在这时,老人突然伸长了瘦弱的脖子,猛地向保安的头咬去,人群立刻发出一声惊呼,老太太已经抬起头来,所剩不多的牙齿间半只赤红的耳朵仍在滴血。

保安更是发出了一声惨叫,使出浑身的力气一脚把老太太踹倒在地上。情急之下这一脚的力气很大,老太太瘦弱的身体抽出了几下。李旦看得很清楚,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但是散乱的目光里却露出一种笑意,加之牙齿间的血和那半只耳朵,让人禁不住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围观的人群立刻慌乱起来,很快一辆救护车赶来,看到地上的两人,医生也禁不止倒吸一口冷气。他赶紧叫来另外一位医生,帮助保安止血。自己则开始对老太太进行急救。

几分钟后,救护车拉着保安和老太太赶往医院,但是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个老太太已经去了。

大家都愣愣的,对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事情都感觉难以置信。一个瘦弱的老人为什么会对一名保安疯狂撕咬?

另外一名值班的大声的解释说,刚才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老太太从外面回来,看着她弱不禁风,姓王的保安就去搀扶她。结果,这个老人突然就像是疯了一样扑倒了他,开始抓挠、撕扯!

担心别人不相信,这位保安还请大家去看监控录像。李旦和几位居民一起看了这段三分钟左右的录像,事情确实如这位保安所说。那个老太太是突然暴起,动作之快、力气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一位年轻人眯起眼睛说道:“会不会是精神病突然发作了?”

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马上呵斥他:“别胡说,老太太是1403户的,平常见人就笑,特别和气,一起住了五六年了,她肯定不是神经病!”

不过想老太太临死时那诡异的表情,这位中年妇女也有些疑惑,嘴里低声念叨:“不会是中邪了吧?”

作为目击者,李旦的心里也有些乱。他不怕见血,更不怕死人,可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事情透着一股子诡异劲儿。虽然,死去的老太太他并不认识,但那位中年妇女所说的话肯定是真的。

从录像上看,老人的攻击行为很突然,就像是身体里的某个开关突然启动。这种感觉让李旦想起了基因人这个词。当然,这个老人看起来至少有70多岁了,而且就是本楼的居民,当然不会是什么基因人。

不过,她以超乎年龄的速度突然暴起,原因究竟是什么?

“1403”,这是那位妇女所说的门牌号,可是从打斗发生到人被救护车拉走。并没有老人的亲人出现,难道她是一位独居的老人?

想到这里,李旦干脆来到物业询问。一位姓刘的女工作人员马上站起来:“李先生,你好,有什么可以帮您,我姓刘,您可以叫我小刘。”

小刘看着也就二十五六,说起话来却很稳重。作为经常搞出命案并且和警方关系密切的人,李旦对她来说也算是明星住户了。听说李旦想了解刚才死亡的老人,她没有推诿,马上把自己了解到情况说了出来。

刚才猝死的这位老人叫李尘音,是四年前搬进来的,房产证登记的户主也是她。搬进来后,她就一直是独居。这些年来,只有逢年过节才有人来看望老人,平常都是她自己生活。

去年的时候,同楼层和楼下的几位居民来物业投诉,说1403收养了大量的猫,吵得人没法睡觉。小刘和保安一起去上门查访,进门后确实看到了四五只猫,但是数量不算太夸张,所以没有干预。

“这个李奶奶人很善良,没想到这次竟然出了这种事……哎,可惜了!”

老人当时发狂,保安的反应其实并不过分。不过,造成老人死亡,不过作为物业的人,看得出来,小刘的内心还是有些愧疚的!

很快,两位民警赶来了解情况。其中一个刚好和李旦一起去处理过x小姐的事情,大家一起把刚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听完后,两位民警都感觉到不可思议,这事儿不简单。

李旦建议大家一起去这位李尘音老人的家里看一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两位民警看向小刘,开始,她有些犹豫,但沉吟了一会儿主动说道:

“老人这一去,那些猫肯定没人管了,咱们赶紧去看看,可别把这些小家伙饿坏了!”

李旦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小刘反应很快,够聪明!

随后,小刘主动通知了开锁的人,二十分钟后。一行人很快来到1403室门前,开锁师傅很专业,在民警的监督下,花了不到两分钟就打开了防盗门和入户门两道锁。

小刘刚要推门,就被李旦拉了回来。

“里面有问题!”

说着李旦戴上橡胶手套,推开了入户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立刻冲了出来,小刘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两位民警也皱起了眉头,同时手下意识地摸向了配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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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1403室

1403室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立刻冲了出来。小刘吓得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两名民警也立刻皱起了眉头,同时手下意识地摸向了配枪。

虽然是大白天,屋内确是黑漆漆的,李旦找到门后的开关,啪嗒一声,日光灯亮了,但却一闪一闪的,看起来应该是接触不良。跟在李旦身后的小刘心底再次掠过一阵寒意,难道李尘音老人在家从来不开灯吗?

进入走廊,李旦发现前方是一个玄关。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镶嵌画,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黑猫。

虽然光线不好,但还是可以看清楚,不论是画上的猫不论是毛还是胡须都特别逼真,每一根都油亮油亮的,像是真猫一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眼睛,一对浅黄色的猫眼看起来瘪瘪的,像是瞎了一样。

小刘也好奇地探过头来,但看了不到一秒钟就惊叫起来:“啊!”

她颤抖着苍白的手指向这幅画,嘴唇也是苍白的,哆嗦着说道:“这不是画,是真猫,那眼睛里有血!”

李旦再次检视这幅画,确实如小刘所说,干瘪的猫眼里有暗红的痕迹,应该是血。他靠近轻轻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硝石味儿散溢出来。毫无疑问,这幅画就是整张猫皮制作的,甚至还保留了猫的眼睛,只是处理工艺不是太专业,猫眼已经失去水分。

李旦和后面的两位民警对了一下眼神,转过玄关进入客厅。整间屋子里都黑黢黢的,猛一进来感觉像个山洞。借着玄关传来的一闪一灭的微弱光线,隐约可以看到,对面的落地大窗完全被厚实的黑色窗帘完全遮住,外面的光线根本照不进来。

窗帘左侧的空调柜机上,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李旦。它浑身的黑毛与周围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看到这只猫的时候,李旦下意识地对着它呵斥了一声,但是猫根本没有动,只是看过来的眼光更冷了。

身后,跟进来的小刘摸索着找到了开关,啪的一下打开了吸顶灯。庆幸的是这盏灯虽然瓦数不高,但还能正常使用。客厅里的场景立刻呈现出来,小刘和一名警察马上转身开始干呕,另一位民警也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除了空调柜机上的那只猫,三十多平米的客厅里竟然还有十二只猫,而且全都是孟买黑猫,只是这十二只猫都死了!

七只死在地毯上,肚皮都被被划开,内脏凸了出来,血水已经把灰色的地毯染成暗红色。三只死在餐桌周围,同样是肚子被划开,内脏流了出来。还有两只软踏踏的躺在沙发上,肚子虽然没有被划开,但脖子上不规则的血口子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旦马上和捂着嘴的民警说道:“帮我看住那只猫!”

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一只死猫,它的身体和四肢僵直,身上和身下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但是,除了血腥味儿之外,还没有腐败的气息,这说明,其死亡时间应该没有超过6小时。

除了腹部致命的伤口,猫的头部和脖子上都没有伤痕。腹部的伤口从胸口开始斜着一直开到腿部,边缘非常不规则,很明显,这不是用刀具划开的。从翻开的皮肉看,有多处撕裂的痕迹。内脏虽然没有一半露在外面,却相对保存完好。

在李旦的从业生涯中,也目睹过不少虐杀动物的现场。一半来说,凶手都会选择使用刀具或者枪械,因此伤口不论怎么样不规则都可以看出相对平滑的切面,或洞口。

不过,也有一些特殊情况。印象中,有一次,在美国一个科技富豪的别墅内。一匹高大的赛马因为输掉了比赛,被自己变态的主人用一把铁钩直接划开破腹部,肠肚流了一地,流血过度而死。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

李旦可以断定,这些猫应该是被某种类似钩子的利器划开腹部,慢慢流血而死的,这是一种虐杀!

而死在沙发上的两只猫则明显是因被咬喉咙而死的,尸体还没有僵硬,说明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刚才在楼下看录像,李尘音老人是从外面回来的,后来和保安发生厮打,直到被救护车拉走,这前后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所以,至少这两只猫的死与她没有关系。

“难道老太太真的中邪了?”

看着屋内地狱一般的惨状,小刘也开始疑惑。她记得,上次来查访的时候,这间客厅干净而明亮,屋里只有三四只猫,在地毯上玩耍,见人进来还喵喵地靠近她邀宠,感觉可爱极了。

完全没想到,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屋子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而且猫一下子多出了近十只,这是怎么回事!

今年春节以后,李奶奶就很少出门了,毕竟是近八十岁的人了,这也可以理解。但每周她至少都会下楼一到两次,出去买点菜什么的。有时候碰上,小刘还会和她说说话,老人总是是细声细气,非常和蔼。

这满地被虐杀的猫,难道都是李奶奶干的?

想起来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小刘马上就在心里否决了。紧接着,刚才李奶奶疯狂撕咬保安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她禁不住心里也开始打鼓。眼睛掠过地上的死猫,四处打量,她下意识地想要找到什么,去推翻自己的猜测。

看到空调柜机上的猫后,她马上觉得这个小生命肯定吓坏了。就想要走过去把它抱下来。站在一边的警察虽然听到了李旦刚才的嘱咐,却觉得一只猫没什么大不了,根本没当回事儿,一个不注意,小刘已经从他身边穿过,走到柜机前。

他马上出声阻止:“别过去!”

可是叫声出口的同时,那只安静的黑猫突然动了“呜哇”一声咆哮就扑到小刘的肩上,锋利的牙齿直接咬向她细嫩的颈部。而抓住小刘后颈的一只前爪上,钩子一样的指甲闪着黑光。

李旦来不及起身,眼看着尖牙刺进小刘的皮肤。猛地一甩手,一道银光飞了过去,是一把小型匕首,长不过一指,却锋利无比,直接刺入猫的头部。

猫没有马上毙命,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旦,瞳孔中的光线不断变化。刚才慌了神儿的警察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冲上去,使出吃奶的劲儿,几乎把猫的上下颌都撕裂了,但它的尖锐的犬牙依然深深地嵌入小刘的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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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蛊猫

黑猫没有马上毙命,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旦,瞳孔中的光线不断变化。刚才慌了神儿的警察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冲上去,使出吃奶的劲儿,几乎把猫的上下颌都撕裂了,但它的尖锐的犬牙依然深深地嵌入小刘的脖子里。

半个小时后,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小刘。李旦心里有些愧疚,虽然之前素不相识,但如果不是自己要去查看1403室。她肯定还能像往常一样,忙完工作后正常地下班回家。

刚才,他和那位警察两人一起努力才把那只已经断了气的猫从小刘脖子上取下来。由于担心会失血过多,留在她脖子上的尖牙送到医院才被取出来。虽然出血并不算多,但是做完伤口处理,打过狂犬疫苗后,小刘还是昏迷不醒。

医生也觉得很奇怪,刚才又过来抽了三管血,说是要拿去化验。他猜测,或许是猫身上携带着某种未知病毒,这才导致小刘无法苏醒。

李旦刚刚从民警那里了解到,小刘是从一个偏远农村考入京城一所大学的。因为表现优秀,毕业后就进入了这家物业公司。与成千上万想留京的大学生相比,她是个幸运儿。但是,微薄的工资只够她维持基本生活,所以,目前是孤身一人在这个城市打熬。

警察已经电话通知了她的父母,但是他们要从村里坐汽车赶到一个地级市才有到省城的火车,再从省城转车赶过来,估计最快也得明天早上了。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李旦主动留下来陪床。

那只猫已经被另外一名民警送到虎哥那里,李旦在电话中建议虎哥请法医好好检查一下,他一直感觉那只猫有古怪。其实,从进入1403客厅起,他就隐隐约约从那只猫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病房内很安静,李旦仔细回忆着刚才的情景。第一眼看到那只猫的时候,他以为那是个标本,因为它一直安静不动。直到看到那对眼睛,李旦才意识到这是一只危险的动物。不止是那种有些恶毒的目光,它的瞳孔似乎一直在变色,绿色、黄色、灰色、黑色。

刚才和民警聊起来这事的时候,对方说肯定是受到了光线的影响,李旦却感觉不太可能。因为这种变化一直在进行,不论开灯前,还是开灯后。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正在沉思之中,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似乎是动物的低声咆哮,李旦一惊猛地站了起来。看向小刘的时候,她的眼睛正在慢慢闭上,还没有被眼皮盖上的部分眼球竟然呈现出金黄色。

这一切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李旦镇定下来的时候小刘的眼睛已经完全合上。用手指探了一下,呼吸很均匀。他试着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刘毫无反应,仍然在深度昏迷之中,根本不像是醒来过的样子。

那刚才的咆哮声,还有黄色的眼球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产生幻觉了?

正惊疑不定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是虎哥打来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小刘,李旦转身出门,边接电话,边走到外面的院子里。

“那只猫有问题!”虎哥的声音有些沉。

“法医解剖后,发现这只猫的大脑里有个小拇指粗的孔洞,看起来很像是寄生虫留下的。但是完全解剖之后,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虫体或虫卵,而且那个洞的内壁有密集的毛细血管,应该是从小就有了。

如果不是寄生虫的话,那最大的可能是外伤,但是他们仔细检查后,除了今天的刀伤和撕裂伤,完全没有旧伤。

刚才,我琢磨了一下,想起一件事情来。四年前,我接手过一个案子,当时一个商人突然死在家里。生前没有任何病史,身上也没有外伤的痕迹,尸检重点做了毒物检测,也没有发现什么。

后来法医解剖他的内脏时,意外发现,他的肝脏里有一个空洞。我们当时分析了所有情况,还是不得其解。后来,我去请教了一位退休的老同事,他说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中蛊了。

虽然,咱们警察不讲迷信,不过我个人感觉这只猫真的有可能是中蛊了!”

挂了电话后,李旦恍惚间又想起了那只猫的眼睛,背后不禁升起一阵寒意。

蛊这种东西,他没有亲身接触过,但也听一位云贵的同行讲过。

据他说,以前在华南、西南、一带,苗族、壮族、客家等族裔的村寨里,都有养蛊的习惯。一般是收集12种毒虫,类似于蛇、蝎、蜈蚣之类的,都必须是活的,然后把它们放在一个瓦盆里,封住口后,让它们相互撕咬吞噬。然后,在村外找一个十字路口,把封好的瓦盆埋下去。

耐心等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把瓦盆挖出来,这时候,盆内的毒虫就只剩下一条了。取出来放在香炉里供养一段时间,蛊就养成了。

传说这种蛊可以藏匿行迹,一般人根本看不到。但是,它能替主人做事,譬如你要挑水,把水桶放在蛊附近,很快水缸就满了。如果主人想要杀人,蛊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目标身体,将其杀死而不留痕迹。

蛊虽然是虫却特别爱干净,养蛊的人家都是纤尘不染的。如果你发现某家人,地上桌上一点儿灰尘都没有,就可以确定,这家养蛊。另外,蛊不但会隐形有时候还会变形、隐形,有时后会变成一条蛇,有时候可能变成一条蚕,还有时候会变成穿红裤的小人跳来跳去。

刚刚走回住院楼门口,手中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汤圆。

“你们小区的事儿我刚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觉得有报道点吗?”

这家伙又回归到了记者的本位里。李旦只好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也把关于蛊的事情提了一下,不过还是再三叮嘱,这事情不要见报。

“这个你放心,蛊这种东西,我没有亲眼见过,肯定不会写出来。不过我也看过相关的记载,从甲骨文时代就有养蛊的记录,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你也知道,记者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就瞎说,你听听有没有道理。

如果死去的十二只猫体内都有蛊虫,我觉得它们就是被最后那只猫干掉的。这和把毒虫放在一起相互撕咬养蛊是一个道理。你想想,能干掉十二个蛊,那最后这只猫体内的蛊得多强大,我觉得这些猫可以称之为蛊猫,猫有九条命,再加上蛊……”

汤圆的话还没说完,李旦就挂断了电话,疯了一样地跑向小刘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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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失踪

汤圆的话还没说完,李旦就挂断了电话,疯了一样地跑向小刘的病房。

刚要冲进门,结果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好出来,一下子撞到李旦的怀里。李旦身体结实,肌肉也是铁疙瘩一样硬实。那人被撞的轻“嘶”了一口气。李旦向右移身,两人才算错开,眼前是一个清瘦的老头,一副老式的眼镜半挂在满是皱纹的脸上。

“对不起,医生。”李旦赶紧道歉。

老头儿和善的笑了,抬手把眼镜扶正,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李旦,说了一句:“以后小心!”就摇摇头走了。

李旦看着老头的背影,心里有点儿疑惑,我认识这个医生吗?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在镜片后面,但那种神情给李旦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愣怔中,看着老头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旦这才猛地想起小刘,推门就冲进病房。

“咦,人呢?”

被子平整地盖在病床上,小刘却没影了。难道是醒来后,自己出去了?

李旦马上出门,在走廊了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几秒钟后一位护士走出值班室冷着脸说道:

“这是病房,你这样大声喧哗会影响病人休息,知道不知道?”

“这个病房的人去哪儿了,你看见了吗?”

李旦没有理会她的呵斥,指着身后的铭牌问道。

“这个病人深度昏迷能去哪儿,当然是在病床上!”

说着快步走过来,推开房门的一瞬间,身体就僵住了,嘴里喃喃道:“不会吧,怎么会没有人呢?”

很快值班医生和护士长也赶过来,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位患者送来后一直深度昏迷,怎么会自己派出去呢?

护士长还不死心探头在床下看完后,又掀开了被子,结果一套病号服平平地铺在床单上,甚至还可以看到里面的内衣。护士长紧张地缩回了手,这太不可思议了,病人怎么会连内衣裤都不穿就跑出去了呢?

在李旦的眼里,小刘就像是突然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了衣服,身上全部的衣服!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老医生,戴着褐色框眼镜,看起来有70多岁了!”他猛地想起了刚才和自己相撞的那个人。

“住院部年纪最大的医生就是我了,没有70多岁的。”说话的值班医生看起来也就五十出头。

李旦仔细看看他,禁不住心里狂跳。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个穿白大褂的老头儿今天是第二次见了,从汤圆家出来的时候,他刚好坐在长椅上听评书。这肯定不是巧合,他根本就不是医生。

在护士长的建议下,几人一起来到监控室。监控录像只有病房外的画面,因为病房为单间,为了保护病人隐私,没有安装摄像头。

从录像的时间看,李旦出门到回来之间一共是11分钟,这中间,没有任何小刘出门的影像。那个穿白大褂的老头儿是在第8分钟时进入病房的。

这8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后,李旦马上给虎哥打了电话。

半小时后,虎哥带着一队人赶了过来。听完李旦和医生的介绍后,马上分兵两路,法医和两位刑警在病房内提取证据。

另一组人马上开始筛查医院内外,走廊、道路、车库、地下室等处的所有监控录像。

二十分钟后,一位民警回来汇报,所有监控均没有发现和小刘体貌特征相符的人员。而李旦特意叮嘱的那个老头儿,在监控中离开住院楼后也失去了踪影。看情况,他应该是刻意避开了摄像头。

“会不会是苟文生?”虎哥小声问道。

李旦没有马上回答,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苟文生在整容手术后应该是变成了汤圆父亲的样子,大师虽然也是面貌清瘦,但脸上并没有太多皱纹。而今天两次碰面的这个老头儿确实皱纹对垒,除了眼睛特别亮,看起来非常苍老。

想到眼睛的时候,他又想起老头儿打量自己时那种诡异的眼神,犀利而冷酷。现在想来,肯定是和他脸上的年龄不符的。

“不是没有可能,他脸上皱纹比较多,如果是他的话,应该是近期又做过整容了。”

除了个头儿差不多外,李旦觉得从外貌上判断,很难确定那个老头儿就是苟文生。但是,这老头身上也有一种阴冷儿而危险的感觉,这点倒是和苟文生很像。

这时候,法医走了过来看着虎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太干净了,别说血迹了,连皮屑和头发都没有提取到!”

病房根本就没有打扫过,那些衣服又都是小刘贴身穿的,怎么可能一点儿皮屑都没有呢?

除非是一种情况,那个老头儿打扫的!可是,不论是和李旦相撞,还是老头儿在走廊里出现的录像,他根本就没有携带任何工具。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最大疑问是:小刘到底去哪里了?

两人凝眉思索,几分钟后同时抬头,彼此的眼睛里都带着一丝探问。

“会不会是蛊?”虎哥先开了口,李旦沉吟着点了点头。

“我们需要马上查一下李尘音的情况!”

留了一组人继续在医院查找证据,虎哥和李旦回到了市局,路上虎哥就电话通知开始收集李尘音的所有。

虎哥办公室内,两人抽完一支烟的时候,一位年轻民警就抱着一摞资料进了门。

李尘音,79岁,24年前从一所中学提前退休。退休前曾长期担任班主任,最后积劳成疾引发心脏病,只好办理病退。那所中学是一家重点中学,毕业生中绝大多数都升入了名牌大学,她班里的学生也有不少取得了非凡成就。

在她带过的7个毕业班中,有三人格外醒目,一个是目前国际上知名的基因治疗方面的专家,目前人在美国。另一位大学毕业后创办了一家大型网站,目前身价百亿。

当然最让李旦和虎哥兴奋的是第三个人,知名神经医学专家——苟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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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摄神

李尘音老人带过的7个毕业班中,有三个学生最为出色。最让李旦和虎哥兴奋的是,其中一个知名神经医学专家正是苟文生!

这个发现意味着,发生在李尘音老人身上的怪事有了答案,原因就是苟文生,绝对是他,只是没有想到,他连自己的恩师都不放过。

苟文生最擅长的是did交叉说白了就是灵魂摄取和转移,那李尘音以近八旬的高领突然袭击一名身体健壮的保安,也就不奇怪了。很明显她体内的人格有着暴力倾向,而且是那种完全无所顾忌的。

苟文生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虎哥认为,苟文生就是想制造麻烦,通过李尘音发狂,以及物业人员小刘的失踪,用血淋淋的事实给李旦一个大大的警告。

但是,李旦觉得,事情肯定不会是这么简单。从之前小刘的介绍来看,李尘音老人从去年就开始收养流浪猫,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开始远远早于李旦和苟文生结仇的时间。所以,这些猫出现的李尘音家里肯定是另有原因的。

从她家里的情况看,老人收养的猫全部为孟买黑猫,肯定不会真的是什么流浪猫。这些动物从毛色、个头、年龄来看,都是相类似的。这让李旦想到了实验用的白鼠,对,这些猫应该是实验用动物。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谁会用黑猫做实验动物?

以前,郑琪倒是和自己提到过几次,她在华盛顿大学的博士生导师一直在利用黑猫来研究濒死体验课题。但是,那个实验室远在美国的西海岸,专门运送一批黑猫到这边来,这既没有必要也不现实。

如果不是华盛顿大学实验室的人,离的最近的应该是胡纯了,那位聪明而有远见的青年教师,不过他已经被郑琪杀死。

李旦记得很清楚,胡纯那本《lifegoeson》就曾经写到过这样的实验结论:人的意识与力、热、光、质量、电荷、速度等物理性质是完全一样的。简单来说,人和动物的主观意识体验只不过是人脑中发生的物理现象,是可以被刻录、复制和干扰的。”

这个实验正是以黑猫为载体的,而且在胡纯的研究计划里,黑猫既是实验动物也是帮凶!

骇人听闻的校园杀人案就是他利用黑猫实施的,虽然目的是科学研究,可事实上却造成11个无辜的人死亡,这是一个科学恶魔。不过话说回来,苟文生所倡导的通过人格吞噬推进人类进化,同样是一个披着科学外衣的反人类行为。

这两人之间会有联系吗?

想到这里,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听完李旦的分析,虎哥沉默了几分钟,突然感觉抓住了一点什么,沉吟着说道:

“调查校园杀人案的时候,我查阅过胡纯资料,他是从西北一个省考到美国的,毕业后才回国到京城来教书。从其个人经历上看,他和李尘音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可以排除他直接操纵老人进行黑猫实验的可行性。而苟文生却不同,他和李尘音老人有师生之谊,不论是进行人格吞噬还是进行动物实验都有作案条件。

我们假设这件事确实是苟文生所为,那么他很可能和胡纯有过交流,甚至于从胡纯那里得到了这些黑猫。只是,他的实验目的与胡纯不同。

从他在临终看护中心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来。这家伙好像一直在寻求一个终极目标。我觉得,他一直在搭设一个局,就是招募更did患者,让他们去吞噬其他人格,然后这些人格又转移到他自己身上,这样应该可以帮他达到那种终极状态。

为了这个目标,他可能会寻找更快的办法,所以咱们之前提到的蛊,说不定就是他的一个方法。”

李旦连连点头,他觉得虎哥的猜测刚好印证了心中所想。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虎哥大声喊道:“请进!”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汤圆,他哈哈大笑着拍了拍李旦的肩膀道:“我就猜你在虎哥这儿,幸亏我有先见之明,要不然,直接去医院的话又要走冤枉路了!”

转过脸来他对虎哥说道:“刚才啊,李旦跟我打了一半儿电话就挂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有强迫症。难受坏了,就干脆找医院保卫科和你队里的张法医了解了一下情况,来的路上我仔细琢磨了一下。那位物业人员失踪,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蛊,说的直白点她可能是被蛊吃掉了!”

见虎哥和李旦都屏住了呼吸,汤圆有点得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蛊这种东西其实不是迷信,我是学古文化的的,所以相关书籍还是看过不少的。其实,这种东西从夏朝之前就有了,相传舜帝南征的时候的一个目标就是要把长江以南少数族裔的养蛊之风彻底扫除。

到了商周,甲骨文中已经有关于蛊的详细记载。再往后,一直到清代,蛊的记录不绝于书。

比如唐朝魏征编写的《隋书》里就说过,养蛊的人,会在农历五月五日收集100多种有毒的动物,大至蛇、蟾蜍,小到虱子,全都放进一个容器,让他们相互撕咬吞噬,最后留下的就是蛊。养蛊人会驱使蛊去杀人,蛊钻进人体后就吃人的内脏、脑髓等。

宋朝有一个医学家叫严用和,他在《济生方》这本书里提到,当时社会上流行的蛊毒已经有很多种,比如虱蛊、虫蛊、金蚕蛊、蛇蛊、尸蛊、无影蛊。蛊得到之后要养,靠什么养?书上说是精血,什么是精血,我的理解就是血肉和精神意识。

不论是哪种蛊,都有两个特点,第一是会吃人,第二是会摄神,所以人中蛊后主要的表现就是魂不守舍、昏迷、发热、肿胀等。那个物业的姑娘被猫咬伤后主要症状就是昏迷不醒,但又查不出原因。这应该就是中蛊了。

张法医告诉我,那个女孩失踪后,留下的衣服整整齐齐,病房里一尘不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除了蛊,即便是最好的吸尘器也不肯定清洁到连一片儿皮屑都找不到吧?”

听着汤圆的引经据典,李旦却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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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驱蛊

汤圆侃侃而谈,特别是,他提到小刘失踪后,留下的衣服整整齐齐,病房里一尘不染。这是放蛊后才会有的特征。其实,之前李旦和虎哥都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们已经把目标锁定到苟文生身上。

养蛊、放蛊都不奇怪,西南一带至今仍有此类事情经常会见诸网上。但是,对于苟文生这样一个学院派出身的医学专家,一个以人格交叉吞噬为研究方向的科学怪人来说,蛊这种具有迷信色彩的东西似乎有点不搭调。

但是,李旦却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摄神!”

在汤圆刚才提到的资料中,古人已经明确提出了蛊不但会食人、吸取精血,还会摄神。精血这种东西,不论是古代医书,还是唐朝以来的各种志怪小说、笔记都曾广泛提及。

其实,概而言之,精血就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物质的统称。精和血对人体生命活动都有重大影响,在物质和功能关系上,在阴阳属性上,分别属于至阴和至阳,也代表了生命的本体。所以,中医常将二者相提并论。

而神是在精血之上形成的神智,也就是西医所说的意识。一旦神被拿走,人必亡。而蛊既**血,也食用神智,或者说是摄神,也就是捕获神智。这就与苟文生的人格吞噬基本异曲同工。

想到这里,李旦马上抬头说道:“虎哥,如果汤圆刚才所说的蛊能摄神的话,我突然想到,苟文生所为的did交叉法会不会就是用蛊吞噬转移人格?”

汤圆马上一拍大腿:“对啊,这家伙搞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高深的科学,肯定就是养蛊、放蛊!”

虎哥没有马上说话,但脸上的神色却突然间变得很难看,他犹豫再三才看着李旦的眼睛,说道:“你说,他会不会在临终看护中心的时候就用了蛊?”

李旦脑海里马上闪现出那些老人羸弱的身体,了无生气的面孔,和李尘音老人脸上的那种灰败和漠然是何其相似。包括之前小刘在昏迷时,那张年轻的脸上也是青灰色的,每个见到的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生命已经开始渐渐脱离肉体了。

虽然之前没有亲眼见过被施蛊的人,不过李旦可以肯定。苟文生绝对是对那些老人用过蛊,甚至于那些包括毛毛在内的义工,肯定也被施过蛊。

特别是那一次,李旦和虎哥突击检查临终看护中心后,毛毛竟然去偷取资料,之后又主动帮助苟文生逃跑。当时他们都以为,这是苟文生可以通过某种人格控术,对受控者制进行远程操控。

如今想来,事情并没有那么高深莫测,他之所以能控制毛毛为他做事,不过是通过对蛊的控制而已。

如果是这样,一个很急迫的问题就摆在了眼前:毛毛身上还有蛊吗?

想到这里,李旦和虎哥对望了一眼,两人马上站起身来。

“咦,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起过去吧,注意,不要多说话!”

汤圆一脸困惑地跟着李旦上了虎哥的车。虎哥没有说话,脚一直放在油门上,车子在路上开始飞奔。即便是坐在后面,汤圆感觉到了了一种向前推的力量从后背传来。这速度肯定超过限速了,不过想到李旦的话,他什么也没有说。

21分钟,193公里的路程!要知道,现在路上的车可不少,这个速度估计什么二环十三郎也不敢挑战。

三人风一样冲进虎哥家的时候,毛毛正在和刘诺吃水果。看见他们惶急的脸色,她一脸诧异地问道:“出事了?”

虎哥使了个眼色,李旦马上会意。就简单地把发生在小区和医院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我是怕你们有危险,所以就赶回来了,幸好没事!毛毛,咱们一起去做饭,今天大家好好吃一顿,放松放松!”

虎哥明显是不想在毛毛的面前直接提她可能中蛊的事情。李旦跟着说道:“那太好了,毛毛能给我做个莜面吗,很多年都没吃了,想起来都馋来了!”

“好啊!”毛毛高兴地答应着,和虎哥一前一后走进了厨房。

李旦这才小声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然后示意两人不要大声。汤圆正要开口,刘诺马上拉了他一下。轻声说道:

“这事儿其实也简单,你应该有一只青铜觥吧,那个东西不简单,只要把烈酒倒进去,放几分钟,身上有蛊的人喝了,蛊自然就会跑出来,你可以试试!”

李旦出来后,马上就打车往家里赶。青铜觥,这段时间几乎都忘记了,刘老爷子临走之前留给自己的宝贝,竟然还可以驱蛊,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回来的时候,李旦把青铜觥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又顺手从家里拿了两瓶以前存的剑南春,这才出门。刚才从虎哥家出来的时候,他叮嘱汤圆和刘诺,如果虎哥问,就说他去买酒了。

下车的时候,抬头看向虎哥家的阳台,玻璃后面,一双眼睛正在向下张望。是刘诺。他笑着挥了挥手就往单元门走去。手摸到装青铜觥的盒子时,突然脚步慢了下来。

刘诺怎么知道自己有青铜觥可以驱蛊?

除了郑琪和燕子兄妹,其他人应该都没有见过。即便她是从燕子嘴里知道了青铜觥的存在,但在没有看到实物的情况下,就能确定这个东西的作用。这事儿一琢磨,还真有点儿不可思议。

不过李旦直觉上,刘诺应该是不会去害毛毛。算了,不去多想了。

进门的时候,一股浓香的蒸莜面鱼的味道充满了房间,看着李旦进来。扎着围裙的毛毛欢快地喊了声:“开饭了!”

在大家每人都吃完一碗莜面的时候,李旦才把已经装满酒的青铜觥拿起来,给每个人面前都斟了一小杯酒,然后大家一起举杯。因为没有和虎哥通气,他乐呵呵都先喝了。

李旦、刘诺、汤圆三人都把酒杯举到了唇边,却都在悄悄用眼睛的看着毛毛。她端杯的样子有点笨拙,看起来应该是很少喝烈性酒。她猛地一探头,看见李旦正边喝边想自己点头。脸一下子红了,仰头把杯中酒都倒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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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鬼眼四穴

李旦、刘诺、汤圆三人都把酒杯举到了唇边,却都在悄悄用眼睛的看着毛毛。她端杯的样子有点笨拙,看起来应该是很少喝烈性酒。她猛地一探头,看见李旦正边喝边想自己点头。脸一下子红了,仰头把杯中酒都倒进了嘴里。

紧接着,她身体一软就向后倒去。坐在旁边的虎哥手疾眼快,一把就把毛毛拖在怀里。李旦马上站起来,说道:“快把她平放到沙发上!”

虎哥虽然有点儿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毛毛的脸色微红,笑容还僵在的脸上。虽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但是鼻间传来的气息却很急促。刘诺快速地从青铜觥中倒了一杯酒,把筷子在里面沾了一下。

“这是给毛毛驱蛊!”李旦轻声对虎哥说了一句,就开始紧紧盯着毛毛的脸。虽然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是面色和身体都没有明显变化。难道是毛毛根本就没有中蛊?李旦看了一眼刘诺,却发现对方的眼里突然亮起来。

转脸再看向毛毛,光洁额头的额头上突然出现了一条血管一样的凸起,关键是它在动,开始是忽左忽右,很快。这个东西开始在皮肤下快速蠕动,直接向毛毛的右眼爬去。

虎哥轻呼了一声,两手都紧张地攥起了拳头。汤圆则使劲扶住眼镜,生怕错过一点细节。很快一个黑色的三角形从毛毛紧闭的眼睑之间探出来,虽然只露出了不到一厘米。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东西黑色的顶部有两个聚满斑点的区域,应该是它的眼睛。

也许是发现了外面的几个人,这个三角形的头猛地一缩,眼看着就要退回到毛毛的眼睛里。刘诺的筷子在众人面前一闪就稳稳地夹住了这个它,利落地一抬。一条三厘米最有的黑色蠕虫已经在筷子间挣扎了。

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刘诺转手就把筷子再次伸进酒杯,黑色的虫子似乎被烫伤了一样疯狂地扭动身体。但是筷子丝毫不动,连续发出“吱、吱”的几声之后,虫子的身体开始消融,最终清澈的酒业变成了暗黑色。并发出一股腥臭的气味。

刘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彻底解决了,明天把这杯酒放到太阳底下晒它几个小时,干了以后,酒杯扔掉就可以了!”

虎哥把毛毛送回房间后,李旦这才把和刘诺商量驱蛊的事情前前后后仔细说了一遍。

“蛊带来的伤害应该都会跟着蛊消失,毛毛从现在开始,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了!”

听了刘诺的话,虎哥的眼泪差点流下来,最大的一块心病终于解决了。不过,他转念有想到,如果说那四种人格是蛊带来的,呢喃呢,她应该不会消失吧。想到这里,他转脸看了一眼毛毛的房门,但并没有说什么。

离开虎哥家后,汤圆意气风发地说道:“刘大师今天出手,马到成功,我们是不是一起去喝一杯,说实话刚才真没喝够。”

半小时前,在那条黑色的蛊虫在酒杯里垂死挣扎的时候。二环内一家胡同茶馆的包厢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身体突然开始抽搐,那感觉就像是心脏病发作,但是他并没有拿出药来,而是死死地咬着牙坚持,面部松弛的皮肤都开始扭曲起来,看起来像是一条条粗大的蚯蚓在蠕动。

这样的痛苦整整持续了三分多钟,他才慢慢地平静下来,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眼睛里露出凶狠的神色。

如果李旦在这里,他一定可以看得出来,此人正是今天和自己两次碰面的那个老头儿。甚至于,李但此刻已经坚信,他就是苟文生。

老头连续喝了三杯茶,才彻底平静下来,他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震铃声过后,他马上坐正了身体对着电话认真地说道:“苟先生,打扰您了!”

其实,这个人现在的名字叫陈凯苏,身份是一位退休干部。家中没有儿女,老伴也已于六年前去世。他和苟文生相识是在临终看护中心,那时候,他已经是淋巴癌晚期。

一个孤老头子,他对死亡并没有恐惧。但是,在和苟文生见了几面之后,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立刻从心头升起。

第一次,苟文生问他:“如果有机会再活三五十年,你最想干什么?”老陈没有回答,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苟文生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安排人给他办理了住院手续。

一周之后,苟文生再次单独约见了他,其间,他没有再提那些奇怪的问题。而是平静地告诉他,这个病通过针灸可以产生奇效。然后就开始直接施针,四根长针分别插进手、脚的大拇指侧爪甲根角处。一刻钟后,起针。

坐起来后,苟文生又问出了上次的问题,陈凯苏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为苟先生而活!”

回到病房后,老陈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回答。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

苟文生根本就没有胁迫或者暗示设么,只是笑了笑,

但是一夜醒来之后,陈凯苏已经忘记了昨天的所思所想,只记着一句话:“为苟先生而活。”

此后,苟文生又为他进行了两次针灸。第二次的时候,诊室内还有一个年轻的病人,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叫常文贵。自我介绍说是来自川南的一名乡村医生。苟文生笑着让两人并排躺下,同时下针。

常文贵下针的位置与老陈一模一样。

起针后,苟文生并没有让两人马上起身,又在施针的位置上开始艾炙,这东西有点儿像是点香,几分钟后,陈凯星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旁边病床上的常文贵已经不见了,但是他那身很有民族特色的衣服却平平整整地留在了床上。而看着这身衣服,老陈突然有一种熟悉感,感觉这就是自己的。

苟文生笑眯眯地看过来,直接问道:“常文贵,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凯苏马上回道:“谢谢苟先生,您的鬼眼四穴针太神奇了,鬼哭神移,文贵以后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好好养蛊。”

陈凯苏有些懵,常文贵明明不在这里啊!

但是,他猛地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这说话声竟然是通过自己的嘴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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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无魂蛊

陈凯苏开口,竟然自称文贵,作为当事人,陈凯苏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如果可能,他一定会看看,自己嘴里是否还藏着一个小人儿。再看看旁边病床上的一身衣服,难道常文贵隐身后藏在自己身上了?

对面的苟文生却没有任何讶异,平静地上上下下打量着陈凯苏,然后悠悠地说道:“以身伺蛊,无魂蛊成,鬼眼四穴针虽然神奇,但是你能为此献身,是真正的功臣,好了,今后你就叫陈凯苏吧!”

“感谢苟先生栽培!”

话音一落,陈凯苏的浑身僵直,双眼突然翻白。一瞬间,陈凯苏感觉自己突然踩空,不断向下坠落,他想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几秒钟后彻底被黑暗吞噬。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陈凯苏皱纹堆累的脸上,一对眼睛已经明显变化,木管闪亮而坚韧,如果只看这双眼睛,人们根本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

他还是叫陈凯苏,但实际上,其人格已经完全变成了常文贵的。陈凯苏的灵魂已经被体内的无魂蛊彻底吞噬,变成一种特殊的气息进入了常文贵的人格之内。此刻,这具身体内常文贵的灵魂彻底变化。如果用脑电仪测试,其脑电波已经超出常人的两倍。

陈凯苏的人格已经被彻底吞噬,他没有想到的是,吞噬他的并不是常文贵,而是一条两个指节长的黑色蛊虫。而这只蛊的主人正是常文贵。

常文贵原本只是京城的一个混混,没有正经职业,每天游手好闲,靠着威逼利诱、骗吃骗喝度日。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从小就以刘邦自居,逢人就说,自己是有大气运的人,将来一定可以成大事。

一般人都对这个好勇斗狠,喜欢吹牛的胡同串子敬而远之。但是苟文生却不一样,从一个同事那儿知道了常文贵这个人后,他放下身段,主动上门邀请这个家伙喝酒。

酒桌上,苟文生没有拿出起医学专家的架子,而是直接展示了自己的绝技。36枚钢针一把抓起来直接吞进肚子里,然后取一根长线慢慢吸入口中。一分钟后,他伸出两个手指慢慢从嘴里牵出一个线头,然后越扯越长,紧接着,后面拽出来的线上每隔半厘米,都挂着一枚枚闪亮的钢针。

时间不长,线全部扯出来,之前吞进去的36枚钢针竟然全部都整整齐齐地挂在上面。常文贵从小就迷恋这些神技,立刻对苟文生惊为天人,当场就要跪下拜师。苟文生一把拉住他,说这些只是雕虫小技,不值得惊讶,如果愿意跟着他干,未来成神也不再话下。

就这样,常文贵跟定了苟文生。

八年前,他在苟文生的安排下来到川南,跟随一个老头儿学医。老头在山村给人看病,一不用针、二不用药,治疗效果确是出奇的好,他主要靠虫子,其实就是用蛊,即便是肿瘤这类大医院都治不好的病,老头儿一条蛊虫放进去,癌细胞很快就无影无踪。

老头儿的蛊术是家传的,他一辈子痴迷于养蛊、放蛊,没有结婚,没有家人。对他来说,蛊就是他的亲人,甚至他还经常把蛊养在自己身上。天长日久,就渐渐生出失神幻听的毛病,而且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无法放蛊。

无奈之下,他赶到京城,寻求治疗,刚好遇到了苟文生。不得不说,当年的苟文生对精神医学极度痴迷,为了能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作为西医他还自学了针灸。其中最拿手的就是鬼眼四穴针。

这种针灸方法专门治疗精神方面的疾病,可惜清末以后失传。苟文生就自己摸索,在自己身上试针。无数次失败,手脚都被扎的常年淤青。最终他掌握了这门能让鬼神哭号的技艺。

经过三次针灸,苟文生就治好了老头儿的病。老头为了报恩,就把自己蛊师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并且答应,只要苟文生或者他的亲友想学,一定会倾囊而授。

靠着这层关系,常文贵跟着老头一学就是三年。蛊术大成,螭蛊、蛇蛊、金蚕蛊、篾片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神、疳蛊、肿蛊、癫蛊、阴蛇蛊、生蛇蛊、三尸蛊等等,均能做到收放自如。

也许是见到传人已经成长起来,老头儿原来提着的心气立刻放了下来,这一放身体就彻底垮下来,很快就奄奄一息。临终前,他告诉常文贵,这世上最厉害的蛊叫无魂蛊,是养蛊的最高境界,养成之日可以吞噬人魂来滋养自己的魂魄。

老头儿心不够硬,一直下不了决心,所以一生也没有迈出这一步,他倒是不建议常文贵去尝试,只希望能把养魂蛊的方法传下去。

具体做法就是把蛊虫养在自己的体内,每日以精血和神识饲喂。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无魂蛊初成,这时候养蛊人需要把自己的肉身献出,让蛊虫全部吞噬,这样无魂蛊才算养成。

而养蛊者的魂魄只能借居在无魂蛊内等待机会,如果遇到大机缘,无魂蛊会进入一个新的宿体内,把宿体的魂魄吞噬。这样,养魂者就可以占据新宿主的身体,而宿主的魂魄经过无魂蛊的转化,会成为养料滋养养蛊人的魂魄。

这时候的无魂蛊已经大成,可以帮助主人夺取人的魂魄,这些被蛊收来的魂魄可以通过蛊虫消化,滋养主人的魂魄。这时候大成的无魂蛊也可以作为母虫繁衍后代,但无魂蛊的后代只能吞噬魂魄,却无法消化,吞掉的魂魄可以长期贮存在其体内。

养成无魂蛊的大机缘,只有两条路。

第一,新宿主是天生的离魂症,这种病只在古医书中有过记载。也就是说胎儿时期,魂魄就无法和身体结合。但是胎儿如患这样的病一般都是无法长大,几乎都是死胎,能够正常出生长大的凤毛麟角。

这条路不通,第二种办法就是人为干预。具体做法就是要将养蛊人献祭和移魂同步操作,这需要有手法高超的医生来操作。而苟文生的鬼眼四穴针刚好可以协助常文贵,完成这一类似于夺舍的过程。

常文贵移魂到陈凯苏身体之内后,就开始在苟文生的指使下养蛊、放蛊。不知不觉间,一些被招募的护工都成了无魂蛊后裔的宿体,毛毛正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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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蛊师的末日(上)

常文贵移魂到陈凯苏身体之内后,就开始在苟文生的指使下养蛊、放蛊。在蛊师传承中有这样一个说法。无魂蛊养成之后,再次晋级就可以成为无魂蛊王。

而蛊王一成,即便相隔千里,也可以瞬间摄魂。几乎是世间无敌的存在。这是陈凯苏的梦想,同时也是苟文生需要的。

晋级蛊王有两个条件,第一是先吞噬至阴的108命,然后进入一个青壮年人的体内,完成融合,然后将这个宿体完全吞噬。这样,养成蛊王的过程已经完成了一半。

第二步,无魂蛊需要吞噬至阳的108命,世间至阳的是人,也就是说需要找到108个人魂来饲喂无魂蛊。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陈凯苏和苟文生商量的结果就是利用护工做宿体,吞噬病人的灵魂,每个护工吞噬11个人的灵魂加上自己刚好12命,9命护工最后可以收集到108命。

无魂蛊的后裔一共是九条,于是临终看护中心招募的九位护工都成了无魂蛊后裔的宿体,毛毛正是其中之一。

按照方法,无魂蛊吞噬完108人魂之后就可以回到养蛊人体内,再以精血神魂饲喂七七四十九天后,蛊王成。

世界上至阴的活物就是黑猫,而且猫有九命,可以说是无魂蛊的最佳宿体和食物。再者,如果十二只黑猫是一母所生,最后留下的那只宿体会变得更加强大。于是,苟文生通过兽医院的一位老同学,找到一只刚好生了十二只小猫的黑色母猫,整个一窝都交给了陈凯苏。

陈马上把无魂蛊植入到一只猫仔的体内,然后控制住李尘音老人的神魂,把这些猫都豢养在家里。为了保证阴气不外泄,陈凯苏还将母猫杀死剥皮制成标本画挂在李尘音老人家进门的玄关处。

经过一年的豢养,这些小猫已经长大,一岁的猫相当于人类的十二三岁,正是生机无限的好年纪,这个时间段最适合进行制蛊。刚好李旦回归,对其恨之入骨的苟文生马上通知陈凯苏,对李旦进行报复。

已经把苟文生视为再世爹娘的陈凯苏立刻着手准备行动。他首先通过秘法激发了体内有无魂蛊的那只猫,将其他十一只兄弟姐妹全部残忍地杀死后吞噬灵魂。又激活李尘音老人体内的蛊使其癫狂,引起李旦的注意。

在陈凯苏的计划中,李旦肯定会进入李尘音老人的家,无魂蛊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直接进入李旦的体内,再将其作为饲料吞噬,让他死的干干净净。可惜他没有考虑到小刘这个意外因素。

那只黑猫被李旦射杀的瞬间,无魂蛊必须马上找到宿体,无奈之下就进入了小刘的体内完成对之前吞噬的108至阴之命的吞噬。陈凯苏只好赶到医院,加速无魂蛊对小刘的吞噬先收回到身上。再次放出需要等待49天,所以无法利用无魂蛊当场杀死李旦。

这些幕后的东西都是刘诺通过摄取毛毛体内蛊虫的记忆得知的。在李旦、汤圆、虎哥面前,刘诺没有隐瞒。因为灵魂常年在地宫的原因,她已经完全掌握了通灵之术。

蛊虽然是受控于养蛊人,但是灵魂与养蛊人完全相通,而毛毛身上这条蛊虫就是陈凯苏所养的无魂蛊所生,其体内具有陈凯苏的完整记忆。所以在杀死蛊虫的一瞬间,刘诺将其中的陈凯苏的记忆完全摄取了出来。

当然,在刘诺摄取这段记忆的同时,陈凯苏已经完全意识到,蛊虫死亡前曾经被人提取了记忆。也就是说,他已经完全暴露了。全身血管的绞痛缓解了一些之后,他拨通的一个名字标注为01的电话。

铃声响过,那边的声音传来:凯苏,说吧?

声音很淡然却透着一股信任与亲切。陈凯苏压低声音,把毛毛身上的蛊虫被人取出杀死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他特意提到,蛊虫的记忆被提取,自己已经暴露,希望苟先生能安排他出去躲一段时间。

“这个我已经想到了,你马上出门右转向北直行300米,再右转向西170米,到一个红色的大门前,门牌号是22。”

苟文生在陈凯苏的眼了是神一样的存在,不但医术高超、待人亲切真诚,而且手段鬼神莫测,最关键的是还有用不完的钱。每次只要自己开口,第二天账户上就会出现50甚至100万。

因此,对于这个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他始终都报着一种感恩加依赖的心态。挂了电话,他立刻迈步走出茶馆。装作无意地向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这才压住脚步平静地向北走去。

虽然心里很急,但是作为一个外表超过70岁的老人,他不敢加快脚步。大约二十分钟后。才在一个两米多高的红色大门前停下。抬头一看,右上角蓝色的门牌正是22号,三道营22号。

作为曾经的胡同串子,他很清楚,这个地方属于古城文化商旅重地,常年都是游客如潮,每一个店面都是寸土寸金。

现在的时间刚过21点,周围的店铺基本都是灯火通明,深秋的空气已经有些寒意。游人虽然不算太多,却也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但是22号的大门却紧闭着。陈凯星猜测,这可能是苟先生旗下的一家店,为了好安排自己,所以提前打烊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滚过一股暖流。

正想着要不要敲门,只听咔塔一声,应该是闷开了。陈凯星又向左右看了一圈,这才轻推门扇,果然已经开了。

他只开了几十厘米就快速的闪身进去,然后马上回手关好门。再次转身才发现里面是一个酒吧,宽敞的大堂一览无余,却空荡荡地只有桌椅,角落里有个不大的吧台,但是也没有人。

难道还有其他房间,可扫视一圈后确定,这一层肯定是没有的。不过,他很快发现,房间东北角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木质楼梯。从这里应该可以通往二楼。不用问,苟先生肯定在上面。

小心地迈上一个个陡峭的台阶,陈凯苏从狭窄的楼梯一钻出来,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出乎了他的意料,上面竟然不是房间,而是一个偌大的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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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蛊师的末日(中)

陈凯苏按照苟文生电话中交代的来到了三道营22号,从一层的酒吧向上,穿过一个狭窄的楼梯后,眼前的景象出乎了他的意料,上面竟然是一个偌大的露台。

不远处的一株大梧桐树下,一位青衫老者正襟危坐,身后的枝杈上多数叶片已经凋落,只挂着几片黄叶,在海风中轻轻抖动。与老者脸上的神色一样,闪出一种笑煞之气。

陈凯苏紧走几步,向着老者双膝跪倒,两手前扑,额头着地。如此三次之后,才缓缓站直身体,头部微微低下,双眼垂着,根本不敢正视老者。这份恭敬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人所能理解的范围。

虽然之前只是个市井地痞,但是学成蛊术之后,陈凯苏在人前即便是刻意低调,也还是有着自己的坚持的。

一个顶级蛊师,挥手之间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对方的灵魂、肉体消失无踪。对于普通人来说,他陈凯苏可不是杀手那么简单,即便是黑白无常也不过如此。

能让他如此尊敬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就是静静坐在树下的这位面容清瘦的老人。见陈凯苏跪拜,萧杀的脸色有了一丝变化。陈凯苏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的是一脸的慈悲,心里一阵感动知情涌现出来。

眼前的老人正是整容之后的苟文生,陈凯苏人生路上真正的伯乐!

今天,苟文生之所安排陈凯苏到这里,只有一个原因:作为一个谨慎的人,只有呆在自己的地方,他才会感觉到安全一些。而这家酒吧的真正主人,正是他自己。

这个酒吧开业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不短。到今天,刚好十二年。十二年前,苟文生如果不是遇到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拿出一笔钱去开这家酒吧。

当时,他还是那家大医院的精神科主人,虽然医疗水平超群,行业地位显赫,但是作为一个学术派,他的全部收入只有那份工资。收礼、干私活,这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所以,虽然接人待物有些不近情理,但是他的洁身自好还是医院里公认的。但是,就在那年夏天,美国一个精神医学代表团来访。作为院方里的权威专家,苟文生参加和接待和交流。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代表团的团长是一位老太太,而且还是华人。交流中,她中英文都非常流利。而且对精神医学的认知之深,对苟文生来说几乎是颠覆性的。

交流结束之后,苟文生专门去酒店拜访这位姓周的专家。据接待团的年轻医生介绍,他们一共谈了两个小时。苟主任出来的时候,周团长并没有相送,但是他却丝毫不介意,而且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其实,这两个小时里,周团长和苟文生只说了一件事:灵魂工程!

交谈之后,苟文生才知道,周团长并不在任何医院或医学组织任职。其实,她的一家庞大医疗集团的负责人。她在交谈中非常坦诚地告诉对方,集团主要的方向就是对灵魂的萃取、合成、改造,以此来加速人类的精神进化,进而推动社会的快速进步。

这些事情对学院派的苟文生来说是闻所未闻的,但是对于精神治疗的现状他一直是苦于没有进展,甚至已经感到了绝望。这些说法如一声春雷,让他立刻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的唯一想法就是,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在这个新世界里完成自己的梦想。

现场,周团长就将一枚芯片植入到苟文生体内。这是一种利用蛊虫的院里研发出来的产品,也被一些知情人称为邪恶芯片。但是,听说拥有这枚芯片后就可以自主控制、摄取他人的灵魂,并可以选择进行融合改造之后。

苟文生对植入芯片没有一丝的抵抗,反而甘之如饴。由于芯片中已经储存了一个灵魂,所以苟文生马上就发现,自己的意识中多了一个人,关键是这人格他可以完全控制。这一感受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直到离开周团长的房间时,他还是震撼不已。

周团长临行前,给了苟文生一笔钱,建议他先开一家酒吧。她解释说,酒吧是人群聚集的地方,有利于开展研究。特别是,年轻人在饮酒或者吸食毒品之后,会产生一些或浅或深的幻觉。所以,在这些人身上进行试验,他们事后一般都会认为是幻觉。不容易产生隐患。

于是,苟文生立刻安排了一个自己的学生开办了这家酒吧。当然,酒吧开起来之后,这位学生的精神也已经被完全控制,所以,每当苟文生出现在酒吧时进行研究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独坐在一边的中年人是酒吧真正的老板。

此后的两年中,周团长又派人两次为苟文生更换芯片,第二次更换时,芯片已经缩小到米粒大小,在苟文生的要求下,直接被植入到了大脑之中。

不得不说,苟文生对自己认定的事情,是非常投入的。短短两年,他对灵魂的掌控、融合的研究也越来越深入,周团长都认为,苟文生的进步是惊人的,这种水平即便在美国的集团总部也是可以排在前三名的。

九年前,周团长电话告诉苟文生,她会安排一个女人到酒吧充当合伙人,其脑内已经被芯片重组,是集团最重要的实验品。此后,苟文生来酒吧的次数逐渐减少,更多精力放在了医院。

在完全掌握灵魂合成方法之后,苟文生立刻萌发了对其进行改造的想法,既然芯片的原理基础是蛊虫仿生研究,何不直接从根源开始着手。

他先是以惊人的毅力自学掌握了失传已久的鬼眼四穴针。然后又靠着周团长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寻找真正的养蛊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川南一个养蛊世家出来的老头儿进入到了他的视线。经过周密计划,老头儿的失神幻听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在“好心人”的指引下找到了苟文生,针到病除,之后就把他当成了恩人。

不过,因为他的灵魂不够强大,苟文生就干脆安排自己之前笼络的常文贵去跟他学习蛊术。

对于,常文贵也就是现在的陈凯苏,苟文生一直非常重视。不论是金钱还是其他解决其他麻烦,只要有需求,每次他都是大手笔。这也是陈凯苏对苟文生尊敬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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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蛊师的末日(下)

苟文生约见陈凯苏,地点安排在三道营的一个酒吧里。如果李旦在这里,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他曾在这里两次遇险,陈洁亲口告诉自己她创办的22号酒吧,真正的主人竟然是苟文生。

看着毕恭毕敬陈凯苏,苟文生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开口道:“坐吧!”

声音里竟然带出一丝慈悲,陈凯苏听到耳中,感佩之情油然而生。他在距离苟文生两米的一张长椅上坐下,但上身依旧挺直。自从只身到川南学习蛊术之后,他的心性也开始改变,从原来的无赖冲动变得稳重、机警。

自己为苟文生做这件事有多大风险,他是清楚的,而这一次蛊虫被杀,自己基本就暴露了。蛊术在当世人的眼里和巫术、邪术是划等号的,一旦被发现、揭露,等待自己的估计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因为手上的人命而吃枪子,要么被特殊机构关起来当做小白鼠来研究。

之前,感受到蛊虫死亡的时候,他曾想过悄悄逃走,凭借自己的本事,藏匿行迹还是能做到的。

但是,从之前十几年的交往来看,苟文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有他出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可这次的事情,毕竟关乎性命,来之前,他心里也在打鼓。万一,苟文生这次为了保住自己不被发现,杀人灭口怎么办?

所以刚才,陈凯苏表面上恭敬无比,内心其实一直在防备着苟文生,尤其是看到他一脸的萧杀之气。不过,刚刚这一声“坐吧”却让陈凯苏确认,苟文生对自己的信任丝毫都没有变化。

作为一个无魂蛊的主人,陈凯苏对人心和人性的感受远远超过一般人。通过面色、眼神、声音、触感,他就能判断出他人的真实想法。而苟文生初见时的面色明显带有怒意,自己行礼的过程中,他的怒意已经完全消除,刚才说话时声音里的真诚和亲切是只有亲人才会有的。这点他陈凯苏完全能判断得出来。

对面的苟文生没有再说话,而是拿出一个文件袋,直接递了过来。并示意他打开。文件袋打开的瞬间,陈凯苏眼睛湿润了,里面的东西很简单,一本护照、一张机票、一张运通黑卡,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中,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站在一座花园别墅前,笑得特别甜,两手还举到头的两侧,做出v的手势,看起来快乐又天真。这个女孩儿正是陈凯苏的女儿,当年因为自己不正干,被前妻带走。后来,在自己的请求下,苟文生把她找到并送到了美国。

从照片上看,孩子在美国生活很幸福。而机票的目的地正是孩子所在的城市。看来,苟文生已经帮他安排的退路,是去美国和女儿团聚,而且这张黑卡是无限额的,到了那边,即便没有工作,生活也是无忧的。

“飞机明天早上九点起飞,行李我也帮你准备好了,以后到了那边,安心生活,带好孩子。”苟文生语调平静,却透着一种感动人心的力量。

陈凯苏把文件袋放在长椅上,向前跨了两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泪水已经完全模糊了视线,这一次他是出于真心的感激。

“不要多想,这是我应该做的。”说着苟文生伸出右手,轻轻地放在陈凯苏的头顶上,正沉浸在感激之中的陈凯苏忽然觉得浑身一紧,心脏剧烈的撕痛感让他感到一阵眩晕,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心脏的疼痛已经渐渐消息,但是生命也在慢慢离他而去。苟文生的手还没有收回去,并拢的指间,一根银色的针在轻轻抖动,而针尖上一条黑色的蛊虫已经放慢了扭动身体的节奏。

这就是那只无魂蛊,它是陈凯苏的本命蛊。苟文生利用针灸的手法已经将它俘获,针扎在无魂蛊身上,就等于扎在自己的心脏上。

30秒后,陈凯苏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光华,每一根神经都彻底麻木,连动一下指头都无法做到。苟文生另外一只手迅速地从身上摸出了四根银针,准确地刺入陈凯苏的手脚上的四个穴位之中。

这是“鬼眼四穴针”,弥留之际的陈凯苏终于想到苟文生要干什么。蛊虫被他轻轻地放在陈凯苏的眉心处,银针一拔,虫子瞬间就钻进了皮肤。苟文生转手又在自己身上扎了几根银针。

不到一分钟,一米八高的陈凯苏彻底消失,而留在地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做完这一切,苟文生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蛊虫立刻飞了起来,直接进入他的体内。

几个小时之后,酒吧一层的大门打开,一群染着各色头发的年轻人鱼贯而入。很快一楼的座位被占满,几个年轻人无奈沿着狭窄的楼梯爬上了露台。他们是这家酒吧的常客,夏天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露台上迎风饮酒,低声交谈。

可是,眼下天已经凉了。露台上没有遮蔽,冷呵呵的喝酒感觉肯定不舒服,可是一楼已经没有座位了。能怎么办呢?

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唯一的女孩子走在前面,男孩都跟在后面。可是最后一个男孩刚刚踏上露台。前面的女生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后面的几个男生都忍不住吓得一哆嗦。

赶紧走到女生身边,前面的木制地板上,一身中式的蓝色绸衫平平整整的躺在那里,猛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人倒在地上。

“卧槽,怎么里面还有内衣!”一个男生叫道。

这话一出口,刚刚平静下来的女生马上又是一声尖叫,转身就往楼下跑。很快一楼的人也开始骚动,大家都听说,露台上闹鬼了。

吧台后面的一个年轻女子闻声笑了,大声说道:“那是本店的一件行为艺术,如果有惊吓到各位,我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了,为了表达心意,今天晚上所有人全部免单,大家随意饮用。”

原本准备离开的那群年轻人一听,马上就放下心来,和酒吧里的众人一起叫好。

吧台后面的女人看着眼前欢乐的人群,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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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面具游戏

看到露台上诡异的衣服,女生大声尖叫,一楼的客人们也都慌了。就在大家准备尽快离开22号酒吧的时,吧台后面的一个年轻女子马上声称露台上的衣服只是一个行为艺术。为了对受到惊吓的顾客们表达诚意,所有人全部免单。酒吧里的众人立刻一起叫好,马上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但是,说完话后,这个女人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眼皮越来越沉,最终软软地倒在地上。但是这一幕,情绪亢奋的年轻人们并没有发现,调酒的是位一头金发的帅小伙,各种花式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乱,在场的客人们很快忘记了刚才那位承诺免单的女人。

此刻的酒吧里一共有67位客人,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彩色的头发、青蓝色的纹身、免费的酒水,甚至私下交易的k粉等,这一切让现场的气氛渐渐达到高潮,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最初上楼的那几位年轻人,被安排在吧台边上,帅气的外国小伙不断将调制好的酒一杯杯递到他们手上。曾经两次发出尖叫的那个女孩,不断把威士忌打底的酒液倒入口中,眼神越来越迷离,心里忽然想起刚才露台上的一幕,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太失败了。

又和一个小伙子豪气地喝下一扎啤酒后,她大声说道,我自己上去看那件衣服,你们谁都别跟着。说完,踉跄着穿过人群,向楼梯走去。

虽然有灯,但女孩感觉眼前全都是橙黄色的酒液,一直到登上露台,向前走了几米,凉风一吹,头脑这才有些清醒。接着露台上亮度不高的地灯,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套青蓝色的绸衫,与刚才不同的是衣服似乎鼓了起来,好像是有东西钻进了里面。

她感觉到一股寒意滑过全身,想马上转身跑下去。可是却根本无法动弹,连转头都做不到。这种禁锢的感觉持续了十几秒,但对这个女孩来说却比一个世纪还要长。忽然间,她感觉脚可以动了,第一反应就是跑!

虽然穿着高跟鞋,但是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跑得像今天这样快,片刻之间就远离了那套恐怖的衣服。直到小腹撞上粗木护栏时,她才发现,自己跑错了方向。她很想马上停下来,可惜在惯性的作用下,身体根本就收不住,一个翻身,从五米多高的地方落到地面上,后脑直接撞击到地面的石头上。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满天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是她心底的一个梦想。在花瓣雨中散步,在满天的馨香中走到另外一个世界。很快,她的身体消失在昏暗的光影里,牛仔短裙和丝袜则整整齐齐地铺展在路面上,在晦暗的光线中,如一副街头涂鸦。

深夜的小街上没有行人,22号酒吧临街的窗上也已经落下了卷帘门,红色的大门也紧闭着,好像从来没有打开过。

在酒精的刺激下,女孩的离开,很快被她的朋友们忘记。酒吧中狂欢的人群也没有一个发现,他们聚集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

这时,一直在为大家服务的外国小伙突然啪啪地拍了几下手掌,大声喊道:

“各位好,我们一起玩一个心想事成的游戏怎么样?”

已经酒酣耳热的人群纷纷扯起嗓子,大声的答应着,几分钟后,一个个醉酒的客人才陆续安静下来,听这个酒保讲游戏规则。

规矩很简单,就是面对一个样式古怪的面具,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大家来猜,所有人猜完后,面具会给出正确答案。其中,猜对的人可以得到一杯麦卡伦纯麦威士忌,被猜透的人要独自上露台罚站15分钟。如果没有人猜到则说出心愿的人获得威士忌,下一轮第一个猜。

有些很简单,却很符合这群年轻人的口味,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那杯麦卡伦纯麦威士忌,这种酒一杯就要两万多。对这些年轻人来说,多数都是只闻其名,从没有品尝过。

另外,酒保拿出的面具也很有意思,主体是一只白色的鸟头,但是面部扁平,两只眼睛中间是一个带有钩子的长嘴,像一只来自北极的雪鸮。鸟形面具的顶部插了一圈灰色的苍鹰羽毛,而下面的则用一圈干燥的冷杉枝叶。所以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从鸟巢中钻出来的鸟。

很快,一位小伙子第一个对着面具说出了自己的心愿。除了他自己,剩下的65个客人纷纷说出自己的猜测。有人说,他很年轻,但应该已经参加工作,所以最大的心愿就是尽快升职。

有人说,他的衣服虽然很时髦,但却是淘宝货,所以肯定是缺钱,他的心愿一定是挣到很多钱。有人说,他口音是外地的,想留在这里最大的障碍的就是户口,所以他的心愿肯定是拿到一个京城户籍。

还有几位,开玩笑说,他说话就脸红,内向而文静,肯定是取向有问题,最大的心愿肯定是变成女人。虽然每个人的分析都很有道理,答案也是千奇百怪,但至少有十二个人猜,他是希望得到心仪女孩的爱。

很快,所有人都猜测完毕,面具上的眼睛突然一亮,一个干哑的声音响起:

我爱的人也爱我!

虽然声音有些怪异,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之前猜对的十二个人立刻爆发出欢呼声。很快,酒保请他们来品尝自己的奖励。泥炭味儿的纯麦威士忌下口后,十几个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而那个说出自己心愿的小伙子,则独自爬上楼梯,去露台罚站。虽然被这么多人猜中了心思,但是他的内心却是愉快的,甚至还有些兴奋。

他心仪的女孩,正是登上露台的那个女孩。之前他一直想去找她,却又担心其他几位朋友。内心极度敏感的他看得出来,自己的朋友们都对这个女孩儿很有好感。

这个女孩上楼梯的时候,他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跟着,到现在至少有半个小时了,她会不会感到冷、感到寂寞、或者害怕。

但是,走上露台的一瞬间,他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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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酒吧惊魂夜

走上露台的一瞬间,他惊呆了!

心仪的女孩,正漂浮在半空之中,看着他微笑。她离开地面有一米多,脚上没有穿鞋,一片片粉色的花瓣不断地从她身上飘落下来,但是每一片花瓣落在木制地面上之后,都化作了一滴血!

随着花瓣飘落的越来越多,女孩的栗色的头发已经完全消息,紧接着,是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直到她的头部全部消失,男孩才抑制不住地张大了嘴,但是惊叫声并没有发出。

花瓣全部飘落的时候,男孩发现血滴已经全部汇集到自己脚下,而自己的脚开始溶解,然后是小腿,但是他不能喊、也无法移动。痛入骨髓的感觉让他只希望那些红色的血能够升的更高一些、自己的溶解能快一点。在视觉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女孩的衣服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像是被挂在竹竿上挂晾晒。

没有人知道露台上发生了什么。

深夜的酒吧里,游戏继续进行……

第二天一早,一位保洁员发现从22号的红色大门地下流出了一滩红色的液体,一直淌到了路边上,虽然液体已经凝固,但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显得特比醒目。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人怎么会把油漆倒在路上。上前就敲门,想要找店里面的人理论一番。但是敲了十几分钟,没有人应答。

这时,有居民过来遛狗,一条大狼狗见到这滩红色的痕迹后首先惊叫起来,紧接着跟过来的几条小狗也一起狂叫,周围晨练的人都闻声赶了过来。难道这滩红色的东西有什么特别?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慢慢蹲下伸出手指沾了点唾液在红色的液体上抹了一下,放在鼻子上仔细闻了闻。原本平静的眼睛一下子瞪起来,失声叫道:

“是人血,出事儿了!”

早上6点半,彻底恢复的毛毛手脚麻利地做了早饭。餐桌上,金黄的小米粥盛放在碗里、翠绿的凉拌菠菜上已经准备好筷子,最让虎哥惊喜的是,旁边的小竹筐里,三张酥黄香脆的烙饼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蛊虫被取出后,毛毛已经完全恢复到记忆中的样子,质朴、勤快、言语不多却处处为虎哥着想。昨晚,他无意间说起在北方当兵吃烙饼的事儿。你看,今天一早就上桌了,这样的好姑娘能和自己在一起,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啊!

刚刚伸手,准备拿饼。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是局里的电话。说是有人报案,从三道营一家酒吧流出不明红色液体,一位离休的老军医说是人血。虽然满桌子都是毛毛亲手准备,自己最爱吃的食物。

但是虎哥却马上转换到自己的职业本色里,站起身来一边穿衣一边往外走。和毛毛简单说了几句,就匆匆下楼去了。毛毛站在门口,看着楼梯上越来越小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色复杂的神色。

赶往现场的路上,虎哥猛地想起,之前李旦曾经找自己查陈洁的事情。印象中她开的那家酒吧不就是三道营22号吗。想到这儿,马上电话通知李旦,建议他一块儿过去看看。上次陈洁专门给毛毛做过多重人格的治疗,虽然没有发现蛊虫这个病根儿,但至少让毛毛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对此,虎哥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

李旦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里立刻感觉咯噔一声,对虎哥所说的这个案发现场他的印象太深了。当初,进入寻找《洛神赋图》这个迷途,就是从这家酒吧开始的。

从假amy跳楼惨死、遭遇枪击,到和那个身手狠辣的娘娘腔交手,包括那些装扮出位的客人。总得来说,对这家既平常又有点诡异的酒吧,他并没有留下太好的印象。

当然,那家酒吧是陈洁开设的,站在朋友的角度上,他有义务跑一趟。既然陈洁不在,李旦觉得自己应该尽可能把酒吧遇到的麻烦解决掉,就像这个女人无数次默默地帮助自己一样。

李旦是从家里直接打车赶过来的,仅比虎哥晚到了十分钟。朱红色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但是多数警员都站在外面,负责警戒。见识李旦,门口已经相熟的警察马上放行,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心点儿!”

从这句话中,李旦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点点头走了进去,外面的警察马上把门拉上,似乎是很怕路人看到里面的情形。

一层的大厅里几盏临时接起来的射灯,整个空间照的雪亮。李旦一抬眼才明白刚才警察的提醒自己的原因。整个地面除了专门铺设的几块儿塑料垫板,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暗红色,血腥味混合着威士忌特有的泥炭味儿弥漫在空气中。

这层只有两名法医在忙碌,其中一位告诉李旦,血是从上面的露台流下来的,虎哥已经带人上去了。

接过法医递来的特制鞋套,李旦小心地从塑料垫板上穿过大厅来到楼梯处,正要迈步上去的时候,眼睛突然看到了吧台后面露出的几个羽毛,那明显是来自鹰一类的大型猛禽。

他干脆转身走了回来,从一个塑料垫板直接攀住木制的吧台,一飞身就坐了上去。面具就立在吧台后面的墙上,这里并没有向外面一样被血液覆盖,高出地表几十公分的木制地面上,除了一些酒瓶之外,一个大型的面具就立在墙边。

雪鸮的脸、雄鹰的羽毛、冷杉树枝,看着这个制作古朴的面具,李旦忽然有了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几秒钟后,他猛地响了起来,这应该是一个纳瓦霍部落特色的面具。

几个月前,和陈洁、丹、郑琪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与这个远在美洲的印第安部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此他专门查阅了相关资料,纳瓦霍文化的典型特征中,除了锯齿状的花纹,对这个白色的猫头鹰面具印象也非常深刻。

但是,后来随着事情的发展,离这个线索越来越远。而今天,这个纳瓦霍面具出现在整个事件的起点。

这意味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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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血画

雪鸮的脸、雄鹰的羽毛、冷杉树枝,看着这个制作古朴的纳瓦霍面具,李旦心思百转。从接受假amy的委托开始出现相关元素,经历了几个月的出生入死之后,一个典型的纳瓦霍面具忽然出现在22号酒吧,这肯定不是偶然。

一个被鲜血浸染的犯罪现场,这个面具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李旦来了吗,快让他上来。”

正在沉思间,忽然有人叫自己,是虎哥的声音。

踏上露台后的第一眼,李旦完全震惊了,一副画卷从右向左铺展开来,黄褐色的木地板刚好做了画的背景,从颜色表现出来的光线上看,画中的场景发生在一个黄昏。

地板上大量血液流淌的痕迹此刻看起来如平静的水面,几件女式的衣服被摆放在水面上,猛然看去,宛若一位风姿绰约的仙女,临风起舞、衣带飘逸,衣服中间的空白处的反光刚刚形成一张态度从容、秀美无双的脸。

画面右边,一些衣服堆砌组合,看起来如山峦起伏,岸边柳树依依,一位贵公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伸出挡住后面的一众随从,看起来像是担心自己人打扰了凌波而舞的仙女。

“这是《洛神赋图》!”李旦失声喊道。

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一个血腥无比的现场,凶手竟然用死者的衣服、血迹结合露台的环境,做出了一卷《洛神赋图》!

“我刚才还不敢确认,听你说出来,应该是错不了。”虎哥走过来和李旦站在一起,看向地面上的“画卷”,他清楚之前为了寻找《洛神赋如》真迹,李旦一直在研究这幅画。

他知道这事后,也专门从网上看过几次这幅画,所以一看到路上的这幅场景时,马上就联想到,这应该是《洛神赋图》的一部分。

“李旦,你来之前,我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一个总的印象就是,这个现场和医院小刘的情况很像。这里,除了血液没有发现任何死者的遗留的组织,甚至头发和皮屑都没有。我刚才和法医分析了一下,这样的血量,意味着遇害的人数至少在四五十个人以上。”

虎哥的话证实了李旦的猜测,刚才在看露台上这幅“画”的时候,他也大概数了数,除了被压在下面的。能够分出来的衣服至少有40种以上,说实话即便见识了不少血腥的场面,这个数字依然是骇人听闻的。

“我也有种感觉,这件事和蛊是直接关系的。只是和小刘不同的是,这次蛊只是把受害者的骨肉和精神吞噬了,留下血液似乎是为了完成这幅画!”

从看到这些被用来作画的衣服,李旦已经在内心确认,这事儿,苟文生和陈凯苏都脱不了干系。之前在为毛毛除蛊的时候,刘诺已经说的很清楚,这个陈凯苏就是被苟文生利用来养蛊的,而养蛊必须杀人。

蛊杀人,主要是吞噬肉体或者精神。从小刘遇害的情况看,蛊确实极其爱清洁,酒吧现场也可以证明这点。除了血液,每个受害者的肉体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但是,整个现场有几个疑点他还不能确认。

第一,陈凯苏养无魂蛊,除了十二只黑猫之外,养成的另外一个条件是十二个人,而除去小刘之外,只需要十一人就应该可以满足。但是这个酒吧现场死者人数要远远超过这个限度。这是为什么?

第二,死者的血和衣服被用来做成《洛神赋图》的第一卷,这又是为什么?按说在杭州,郑琪已经入画飞升,不论那个场面有多诡异,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洛神赋图》已经完全认同了郑琪。苟文生或者其合作者,再用数十条生命去演示这样一卷画,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最让李旦困惑的还是那副纳瓦霍面具。接触这个文化最初是陈洁、接下来是她的助手dan,这幅面具出现在这里,会不会与他们有什么联系?

这时,虎哥的电话响了,接听的时候,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放下电话后,看着李旦询问的目光,他压低声音说道:“已经确认,和陈凯苏有绝对的关系。”

刚才的电话是侦察人员打来的,昨晚送走李旦他们之后,虎哥就安排人追踪陈凯苏的线索。但是侦查员赶到他的住处后,发现屋里的东西都已经发霉,初步推断已经有两年以上没有住过人了。

随后他们又通过对全市的监控录像进行人脸比对,直到今天早上,终于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侦查员告诉虎哥,昨晚9点左右,陈凯苏从三道营南边相距不远的一条胡同里出来后,就来到了22号酒吧。之后在没有出现过。

而他们从街道上的监控路线分析,进入酒吧的人当中,除了陈凯苏之外还有67个年轻人,看起来应该是酒吧的客人。但是录像显示,直到清洁工发现异常。这67位年轻人都没有再出来。

这意味着,67个年轻人可能已经全部遇害、甚至陈凯苏很有可能也已经死在这里。

虎哥安排侦查员继续筛查之前48小时酒吧周围的录像,注意所有进出酒吧的人。

很快,更多的警察到来,多角度拍照留证之后,所有血迹和衣服都要取回化验,确认死者身份。

李旦没有和虎哥一起回局里。一离开22号酒吧,他马上打电话给刘诺和汤圆,邀请他们一起去一个地方。

一路上汤圆边开车,边打听案子的情况,听李旦说道凶手用死者的血和衣服做成《洛神赋图》的时候,他马上紧张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刘诺。李旦看到他的表情,打住了话头。

刘诺看着李旦欲言又止,看得出来,她内心很纠结。

李旦心里一动,刘诺这么为难,难道是和自己有关系?这可是60多条人命啊,不论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样的关联,他都不能掩饰更不会躲避,只要确定,完全可以和虎哥去说。

“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说吧,你想到了什么?”

听到李旦的话,刘诺又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其实,之前在杭州那座墓里,我就想到了,这件事迟早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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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9章:献祭

从李旦那儿得知了22号酒吧发生的惨剧之后,刘诺犹豫再三才说出,其实她在杭州亲眼目睹郑琪入画消失之后,就已经想到,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

听了这话,李旦觉得有点而不可思议,他知道刘诺作为曾经的“魂灵”,身上有很多秘密,不能以常人视之。但是,这可是几十人遇害,留下的血和衣服还被作成画,既然你们都预见到这种事情会发生,为什么不去阻止呢?

看到李旦的表情,汤圆把话接了过去。

“你别生气,听我说。从杭州回到京城,刘诺就和我说过,她发现郑琪进入那副尸画,只是开启了一个仪式,不论是《洛神赋图》真迹,还是画中的秘密,都没有完全激活。

按照上官家的推测,找到真迹后,入画只是第一步,后面需要用人牲来血祭。但是需要牺牲多少人,用什么样的方法,当初上官虹告诉刘诺的时候也一知半解。原来我们打算把这事儿研究透了,再找机会和你说。

可没想到,这事儿来的这么快。到现在,我就不瞒你了。当时在杭州的时候,郑琪进入那副画凭空消失,我就觉着很诡异。和刘诺一碰更觉着不踏实,这段时间,我请教了不少专家。

社科院的章老你应该知道,他是研究古代神话和民俗的大家。对郑琪的事儿,他提出了三个可能。

第一,这种画实质上是一个折叠空间在现实中的投影,一旦找到入口,人就会进入另外一个空间,这个就像是陶渊明写的《桃花源记》,一个人进去以后,所谓激活过程基本就算完成了。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上官虹的话就肯定不对,血祭什么的也不会发生,但是酒吧这次惨案证明。这幅画肯定不是折叠空间这么简单。

第二,章老提到,在商周以前,古代的巫师曾经有一种定空仪式。这通常在营造陵墓时用到,他们会通过某种手段把陵墓藏入一个静止的空间里,这个空间对一般人来说是隐形的。只有与死者血脉相连的后辈,通过滴血打开空间,才能进入祭拜。

但是,你也和我说过,郑琪是南楚马家的后人。我仔细查过,马家人不论是和画的作者顾恺之,还是与画中的宓妃、曹植,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这种猜测肯定不靠谱。

章老还提到第三种情况,这个倒是和上官虹说的有点相似。但是需要大量的人做祭祀,而且这种秘法只在南北朝时期存在过。

南北朝时期有几个显著的特点:

第一是门阀制度,贵族高高在上,多数农民都是他们的农奴,这些贵族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杀人如儿戏。

第二呢,这个时期的北方主要是胡人称霸的乱世,这些野蛮人完全把汉人和其他敌对民族当成动物,行军打仗经常用活人做干粮。所以,100来年就杀了上千万人。

第三呢,是这个时代的人多数都有逃避现实的思想,神仙之说盛行。

基于以上的社会大环境,当时一些极端的人就研究出了一种升仙的方法。具体来说,分两步。

首先,他们会利用画、字、园艺、建筑等建立一个空间,这个空间同样是不存在于现实的。你在杭州墓里遇到的尸画就是其中一种。

准备升仙的人会先利用某种方法进入到这个空间之中,然后就是血腥的激活仪式。古书记载中,这种杀戮不能留下尸体,也就是说,被献祭给这个空间的人死不留尸,只余衣冠。

他们把这个叫尸解,有点类似于唐宋时期的白日飞升。但这些死者并不是真的成仙了,他们仅仅是祭品。具体,尸解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完成,现在已经完全照不到相关记载。

找是,尸解只留衣冠是一个大概的说法,实际上,章老从一些出土的方记中看到。很多尸解现场是会留下献祭者的一些器官或者组织。有些是留心脏、有些是留下眼球、头发、手、脚等,还有一些是只留下血液。

你刚才说到的现场情况,我分析肯定是最后这种情况,和上官虹当初说的也能印证起来。可以肯定,昨晚有人用尸解的方法杀死了酒吧的所有客人,目的就是激活《洛神赋图》中的空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只是第一批!”

汤圆的话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李旦的心上,他原本以为郑琪在杭州入画,这件事情就已经完全结束。但他明白,汤圆说的肯定是对的。《洛神赋图》存世的摹本基本都是六卷,而22号酒吧数十人的死只是摆出了第一卷!

如果,每一卷都要这样激活,那还要死多少人?

脑海中猛然滑过郑琪的身影,李旦不寒而栗。她一定知道这件事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且,作为唯一一个进入画中的人,她十有八九是真正的策划者。那个果敢而又忧伤的女人,那个沉默而又善解人意的女人

曾经,李旦甚至想过与她牵手一起走完余生,但现实竟然是如此地鲜血淋漓。

她为什么会去做这样残忍的事情呢?

只是为了完成家族的愿望?

还是,她真的想成仙求长生。

不论如何,李旦是无法理解的。60多条鲜活的生命,一夜之间被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抹除,这是他不能原谅的。而最可悲的是,他自己在这件事情当中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帮凶。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的!

绝对不能让22号酒吧的惨剧再次上演。

想到这里,他加大油门向京城东北郊驶去。汤圆和刘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再出声。

当汽车驶入保税区的时候,刘诺才意识到这是哪里。这个园区虽然很冷僻,但因为安静,不少艺术家都把自己的工作室建在这里。来自美国的艺术商丹就在这里有一座二层小楼。

数月之前,她和上官虹筹备画展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当时,她们都清楚,丹其实是陈洁的人。不过,这并不妨碍双方的合作。毕竟,相比于郑琪,陈洁的做事风格一致比较平和。

看着李旦毫无表情的脸,她心里有些疑惑,难道他认为丹和这件事有联系?

或者说因为对郑琪失望,李旦对陈洁也产生了怀疑?

应读者要求,本书的更新时间提前到每晚8点左右,请大家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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