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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言》


第1章.夜变

是夜,凤栖宫内一片漆黑,轮到后半夜值守的宫女面有倦色,却依旧强打着精神,轻踮步子进入皇后的寝宫,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宫殿内的主人喜静,入夜之后只让一名宫女近身守夜,其余的全部都侯在外殿。

此时殿内一片漆黑,这宫女手中提着有些幽暗的灯笼,能隐约视物。

轻纱悬垂,随风飘扬,宛若鬼魅,让这宫女心中莫名发憷。

才进入内殿,就发现那名值守的宫女侧卧在软塌旁边一动不动,她不禁加快脚步,暗道:敢在娘娘的寝宫偷懒睡觉,这死丫头,不想活了?

随着烛光的照入,所到之处越发明亮,这宫女只觉视线内有一道黑影晃过,一惊之下,立即举着灯笼向那处照去,入眼的是悬在半空的一双雪白玉足。

下一刻,一声凄惨的惊叫从这宫女的口中喊出,响彻整个凤栖宫。

被惊动的几个宫女太监从外殿急冲冲跑进来,刹那间,整个凤栖宫内灯火骤亮,宛如白昼。

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吓得俱失人色,平素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竟然只穿着一身素衣,悬于房梁上。

“来人啊,皇,皇后娘娘上吊了……”

“来人啊!”

片刻之后,从正清宫赶来的皇帝直奔凤床,抱着从梁上放下来的女子悲痛不已。

太医院十数太医齐跪凤栖宫外,已无力回天。

皇城的丧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远远的传扬开来,惊醒了京城无数睡梦中的臣民。

后宫之主猝然离去,势必会影响朝堂格局,得到消息的大臣披星戴月的涌向皇宫。这一夜,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

殿外,一个长相清朗的男子与众人一样跪在殿外,正是太医院内近年来的翘楚白葛,只见其面有异色,回想着他方才看到皇后耳畔出现的一滴血珠,心中疑窦丛生。

思索片刻之后,将此事轻声告于身旁好友陈知席,末了问道:“知席兄方才离得近,可有注意到此?”

闻言,陈知席仿佛被吓了一跳,连连摇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道:“贤弟,方才我等未有机会触及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自缢,是院判大人亲断,你却说其中有疑?若娘娘不是自缢,难不成,这皇宫中还有谁胆敢谋害皇后娘娘?”

话音一落,陈知席顿觉言语有失,当下左顾右盼,所幸此刻众太医皆因担惊受怕,又因深夜长跪,皆神情疲困,并未注意到窃窃私语的两人。

白葛眉宇紧蹙,清俊的面庞肃然,正色道:“未可知,皇后娘娘年纪轻轻,帝后伉俪情深,再则她怎会抛下年幼的太子……”

这一点恐怕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好端端的,这柳皇后怎么就寻了短见。

只是方才太医院院判大人亲断,十数太医也是群策群力,此刻就连大理寺少卿池睿也已入殿内,均无察觉不妥。

“这皇宫内的事情,岂是你我能够置喙的。皇后娘娘虽恩宠犹在,可这些年,皇上对俪贵妃、蓝淑妃也是越发盛宠。虽贵为皇后,可说到底还是个女人,心中自然多有介怀。”陈知席言毕,抬头望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低叹一声。

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白葛却并不这么以为,这皇后娘娘他虽只是见过数面,可他觉得这位柳皇后气度雍容、蕙质兰心,并非是陈知席口中所说这般。

只是,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知席见白葛神色不定,劝道:“葛弟,我知你平素惯爱查阅那等奇冤明录,可眼下关乎皇家大事,稍有不慎,你我乃至整个太医院都会人头不保,你可切莫冲动行事。再则,有池大人亲自查验,若真有疑,如何也不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大理寺池睿,年仅二十有七,上任不过五年,就已破了无数陈年大案,受到皇帝多次嘉奖,破格提升其为少卿,亲赐府邸,一时朝野上下都道其前途无量,早晚要成为下一任大理寺卿。

就连今夜这样的大事,皇上也是第一个就想到了他,急急召其入宫。

“可……”白葛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陈知席打断:“别可了,不若听为兄一言,此事待我等回了太医院,再与院判大人商议,一切从长计议。”

适时,殿内龙颜不知因何大怒,传来一声声器皿落地之声,惊得众人俯首低头,不敢再有异声传出。

天楚二十九年,柳皇后薨,追封贤馨皇后。明康帝哀思,罢朝三日,一时举国同殇。

……

寒来暑往,春秋已是五载,京城里的风云瞬息骤变。而这方江南却是另一派怡然景象。

这一日,石阚城郊;

青山环抱,绿柳如茵,潺潺溪河边此时正停着两辆样式精致的朱轮华盖车,几匹健硕的马儿此刻正在悠闲的吃着地上鲜嫩的青草,一派悠然自得。

而树荫之下,传来一阵笑语嫣然,正是几个妙龄少女围坐在一块方正的锦布边。锦布上置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摆着各色精致的点心和茶水。

“二小姐,你可别再说笑了,这天底下哪里有人会把人放在风筝上,且不说这风筝如何放上天,就算上去了若是掉下来,岂不会摔死……”一身嫩黄连衫及裙的丫鬟笑着说道。

“如茵,慎言!”身边跪坐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立即提醒。正是大丫鬟若水。

闻言,如茵眨巴眼,当下轻拍了自己的嘴巴,什么死不死的,一时兴奋就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大小姐、二小姐、谚妤姑娘,奴婢失言。”

手执着一只燕子风筝的池葭葭随意的摆摆手,她们池府素来善待下人,并不会因为一句两句的话语就责骂,道:“我这可是听漫姐姐说的,既然能载人,那定然不是我手中这等寻常风筝。”随之低头小心翼翼的摆弄着手中的风筝轴线。

“真有此事?咱们漫姑娘是从京城来的,奴婢听说那里的新鲜事物可多着呢。”如茵一脸好奇。

“当然是真的……”池葭葭见有人迎合她,自是滔滔不绝的讲起了这载人风筝是如何威风,如何惊人,仿佛此刻那风筝就在眼前。

“葭葭,你总是口无遮拦,这等没有亲眼所见的事情,也能口若悬河。?你自己胡诌也就罢了,还非要将漫儿妹妹扯带进来。”一声轻叱传来,正是端坐在一侧的池蓁蓁。

池蓁蓁虽是说着训斥的话,面上却并无不悦。

语毕,莞尔一笑,秀美的面容很是柔和,斑驳的树影中有点点朝阳倾洒而下,点缀着她那件玉白色的襦裙,恰如其分。

“姐姐,我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信,你大可问谚妤姐姐,她和漫姐姐自幼一起,一定也见过。”池葭葭望着面前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正是她口中所说的白谚妤。

白谚妤闻言却是微微摇头,能上天的风筝?怎么可能!

她看向池葭葭的目光透着一丝笑意:“那可载人的风筝,我却是闻所未闻。你漫姐姐啊,总喜欢说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葭葭不必当真。”

池葭葭当下伸着脖子,视线越过白谚妤的肩头,望向她身后。

就见那后面的草地上正侧卧一个青衫少女,面上盖着一块绣着山川流水的帕子,睡得正是香甜浅浅的呼吸使得这帕子微微起伏。

见此,池葭葭迅速起了身,围着锦布绕了过去,嘴里嚷着:“哎,漫姐姐怎么到哪里都能睡着,今日好不容易将她从衙门里拖出来,在这风景宜人的河畔郊游……”

说着已经绕到了少女身前,蹲下轻轻推动几下,道:“漫姐姐,你别睡了,你快告诉她们,那载人风筝是真的有。”

少女被她这一摇晃,面上的帕子滑落在地,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小脸,双眼却是依旧紧闭,且没有半分想要睁开的意思。

池葭葭嘟囔:“漫姐姐,你怎忍心虚度这大好时光?”

闻言,少女终是有了反应,似迷迷糊糊的回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如梦幻影,需及时行乐。”随即抓过脸边的帕子,重新盖好,继续酣睡。

这春风怡人,草地上带着昨夜雨后微微潮气,泥土的芬芳也是格外的令人着迷。

“好了,葭葭,你不要再闹她了,让风铃和如茵陪你去放风筝吧。”池蓁蓁阻止道。

“好吧。”池葭葭撇撇嘴,拎着风筝招呼身边两个丫鬟向不远处的河流边跑去。

“二小姐,你慢点,小心地滑!”如茵和风铃紧随其后。

“风铃,你拿好了我的风筝……”

“二小姐,这是顺风,不对……对,这风筝线要一张一弛……”

豆蔻年华自是爱玩的年纪,银铃般的笑声在河畔边传开。

草地上的池蓁蓁忍俊不禁,收回宠溺的目光,转头就对上怔怔然望着风筝若有所思的白谚妤,不禁问道:“谚妤妹妹,在想什么?”

白谚妤回神,目光中的留恋一闪而逝,微叹一声:“小时候,我爹娘也曾带着我去放过风筝。”

那个时候,她也曾这般明媚无忧,也是她们白府的掌上明珠!

池蓁蓁知道白谚妤恐怕又想到过往的伤心事了,心中唏嘘,取过小几上的一颗蜜饯,轻声道:“吃一颗吧,漫儿妹妹说过,心忧之时吃甜食解忧。”

若水也重新给两人倒上了一杯热茶。

第2章.浮尸

听着她们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声,白漫清醒了不少,半睁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青草。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五年了,五年从惊恐到适从,这其中的酸楚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个叫天楚的朝代,却有着和她所知古代明朝相似的民风和习俗,更有着远在北边的京城,那个她和白谚妤劫后余生的地方。

这石阚的所在也相当于余杭之地,鱼米之府。

只是江南烟雨,如幻似梦,却已不可同语。

她查看过地图,问询过智者,直到一次次希望化为灰烬,才彻底接受了现实,接受了白漫的身份和她这一切的遭遇。

五年前,她醒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在。一座府邸连夜遭遇了洗劫,白漫的爹娘以及白府的数十口人都在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到最后和她相依为命的只有白谚妤。

她们两人劫后余生,一路从京城辗转到石阚,足足用了大半年,让年幼和白谚妤和无所适从的她,尝尽了这世间的诸多苦楚,备受欺凌。直到遇见了石阚的知府池睿,才有了好转。

从那之后,她和白谚妤被池睿收做了义女,在石阚落了户。

以前的许多事情,都被如今安逸的日子所掩埋在记忆里。

“啊呀!我的风筝。”河畔边池葭葭的惊叫声,拉回了白漫的思绪。

草地上的几人也是侧首望去。

就见才飞了不久的燕子风筝突然间断了线,失了牵绊,随风飘摇。池葭葭连忙提起裙摆,追了过去。身后的两个丫鬟更是惊叫连连。

“若水,你跟着去瞧瞧,别让葭葭摔了。”池蓁蓁话里透着担忧,她这个妹妹想做什么,可不是那两个丫头能拦得住的。

若水点头,当下起身,唤了守着马车的两个池府下人,朝着河畔边赶去。

“啊呀!掉河里去了!”池葭葭惨叫一声,盯着河面上的风筝心疼不已:“这可是陌昀哥哥亲手做的呢!”说着就要附身去够。

风铃和如茵连忙将其拦了下来。她们几人都不会水,万一掉下去,那是大大的不妙。

这时,若水带着两人也已赶到:“二小姐不必担心,青铜和铁柱一定会把风筝捞上来的。”

这河岸离这河水还有点距离,来时,青铜已是捡了一根木棍,来到岸边就朝着那风筝伸去。

“不可,不可!”如茵连忙拦下,急道:“这风筝已是过了水,你这没轻没重的,仔细风筝破了。”

青铜清秀的面庞有些为难,当下挠挠脑袋:“那该怎么办?”

“你们谁会水?”若水问道。

“我!”铁柱会意,笑着道:“俺从小就会下水摸鱼,二小姐放心,这只风筝啊,俺现在就去给您取上来。”

池葭葭欣喜:“那太好了,你快快取来。”

铁柱二话不说终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河中,再一个翻转,利落的从水中伸出脑袋来,就向风筝所在的河畔角落游去。

“小心点,对,轻点轻点。”池葭葭和风铃主仆二人激动的围在河岸上,一边指挥着一边拍手叫好。

因这昨日刚下过雨,河岸边很是泥泞。

“二小姐,不要再近前了,小心这岸边地滑。”若水和如茵小心的守在池葭葭身旁,深怕她有个闪失。

池葭葭此时眼中却只有那盏风筝,眼见着铁柱长臂一伸,够到了风筝,当下欢喜雀跃起来。

只不过河岸边杂草丛生,风筝随波逐流一下子就卡在了草丛之间。

铁柱一边游动,一边小心的伸手拨开杂草。

“二小姐,拿到了。”铁柱憨笑一声,提起风筝,就向岸上递去。

青铜当下快步上前,伸手接过风筝,转交到一旁候着的如茵手中。随之就将木棍递出去:“铁柱,我拉你上来。”

池葭葭从如茵手中接过风筝,见上面燕子图案早已被水化得模糊不清,撅了嘴:“要是陌昀哥哥知道我把他送我的风筝弄坏了,一定会不开心的。”

“二小姐,您不必忧心。老爷不是说过表少爷这两日就到石阚了,等他来了,再让他送你一只。”若水安慰道。

经若水这么一提醒,池葭葭一扫心中郁闷,笑着道:“对啊,陌昀哥哥就要来了……”

“啊!”

这时,身边的风铃突然尖叫一声,吓得众人全部都望了过去。就见风铃眼睛睁得跟铜铃一般大,死死的盯着河面。

“风铃,你要吓死俺啊。”铁柱刚从河里爬出来,被风铃这一叫,险些滑了脚。

“风铃,何事大呼小叫?”若水顺着风铃的视线望去。

风铃是二小姐池葭葭的贴身丫鬟,不过十二三岁,长得玲珑,脑袋上扎着两个包包头,显得很是可爱。此刻却是煞白了脸,小心咽了下口水,指着草丛间道:“我,我方才好似看哪儿伸出了一只手。那会就在铁柱哥哥背后。”

“手?”如茵惊叫一声。

闻言,全场一片寂静,通通聚精会神的向河底望去。

浑身湿淋淋的铁柱小心凑近河边,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松了一口气:“哪里有什么东西,俺看是你被水花迷了眼了吧。”

河水潺潺,并无不妥。

“没有么?二小姐,奴婢方才真的看到了。”风铃壮着胆子凑近河岸边,指着一处:“方才就在那里。”

她所指的地方是杂草最多的地方。

河水因方才铁柱游动,此刻搅得有些浑浊,看不清底下。又过了一会,风铃擦了擦眼睛,嘟囔着:“难不成真是我看错了?”

“既然没有,那我们便回去吧。这风筝都坏了,还有什么好玩的?”池葭葭一边转身离去。

如茵却在这时惊叫一声,指着铁柱的脚环:“铁柱,你脚上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缠绕在他脚上。

铁柱低头,也吓了一跳,一把将其扯了下来,待看清手中之物时,如茵的尖叫声响彻天际:“头发,是头发!”

河岸边的惊叫声当下引得树荫下的池蓁蓁几人惊愕不已,白漫倏然拿下盖在脸上的帕子,起身就往那处行去。

白谚妤和池蓁蓁互看一眼,也相携而去。

听到动静,马车旁又跑来两个车夫打扮的中年男子,连声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他们护卫这几位小姐出来郊游,可万万不能让她们有何闪失。

“若水,发生何事?”池蓁蓁上前,被一脸惊慌的如茵拦下:“小姐,您可不能上前。”

“小姐,姑娘,你们还是先回马车上去,这河里恐怕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若水神色担忧。

白漫已是问询了一番,听着铁柱道:“方才俺还以为是被水草缠了脚,随意扯断了,没想到是,是这样的东西。”

他指向被丢弃在一边的黑发。

白漫用一块帕子包裹着将其捡了起来,这团发丝凌乱,发质却是乌黑亮泽。

“漫小姐,快快放下,这东西不干净。”若水连忙劝阻。

“莫不是这河底真有水鬼?它定是来找替死鬼来了……”如茵颤着声,说出来的话让在场的人皆毛骨悚然。

这水鬼之说,素来有之。

“住嘴!这世上哪里来什么妖魔鬼怪。”池蓁蓁轻叱一声。

白漫不语,盯着河面,现在那处已是清澈了许多。可杂草丛生,水下凌乱的看不太清楚。

“刘叔,铁柱,你们找两根长点的棍子。”白漫道。

很快,铁柱和车夫刘叔就举着木棍在水下搅动。

“轻点。”白漫紧盯着水下:“往草丛底下探探。”

众人翘首以望。

“漫姑娘,水下有东西!”刘叔手一顿,木棍下的触感不再是污泥。

而随着两人的搅动,水下突然涌出一团黑色,一缕缕如花绽放。定睛一看,却是一丛散开的长发。

“啊!有死人!”一直盯着水下的如茵吓得尖叫一声,抱住了身边若水的手臂,

众人这时也看到从那处浮起了一具尸体,头朝下,看不清面容。从身上的衣着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女子。

池蓁蓁等人虽是面色难看,却也没有像如茵那般惊叫,只因她们的爹正是石阚的知府池睿。

知府衙门,自是少不了这些人命官司。她们从小耳濡目染,也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少女。

可到底是年少,亲眼近距离见到一具尸体,这些女孩们个个花容失色,惊魂不安。

这条河是一条名叫瓯江的分支流河,环饶石阚而过,千百年来,不知养育了多少的石阚百姓。自然也曾嗜夺过一些人的性命。

“先把人带上来。”白漫道。

闻言,铁柱和刘叔当下到河边打捞。

白漫随即转身:“青铜,你与车夫先送小姐们回去,等入了城,你去府衙一趟。让秦大哥多带几个人来。”

“是!”青铜回道。

“小漫,那你呢?”白谚妤出声道,她的目光沉痛。

白漫心知今晚白谚妤怕是又要做噩梦了,回望了一眼河中的尸体,道:“铁柱和刘叔留下陪我,姐姐放心和她们先回。等秦大哥他们到了,我就立即回去。”

第3章.初见

“漫姐姐是要留下来么?那葭葭也要一起。”池葭葭虽然害怕,却又隐隐有些激动。

她爹可是人人敬仰的石阚知府,就连许多京城来的官员都对他恭敬有加。身为他的女儿,自然也要留下来尽一份力。池葭葭如此想,顿觉心中豪气升腾。

“葭葭不可,这里出了命案,岂可久留。乖,别给他们添乱。”池蓁蓁伸手拉过池葭葭的手。

“不要,漫姐姐在这,我才不怕。”言毕,池葭葭恰好瞥到河水中露出的尸体。此时尸体的头脸正对着她的方向,肿胀巨大的脑袋,泡的发青发白的面容,这仓皇一眼,池葭葭就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来死人长这样!太可怕了!

几个丫鬟同样吓得面无人色,只恨不得立即离开此地。

池蓁蓁肃着脸,拉过池葭葭,径直向马车的方向行去。

“姐姐,呕……”池葭葭一边干呕,却不再坚持,任由池蓁蓁将其带离,下人们也紧随其后。

“小漫,你……诶,你且小心。”白谚妤知道白漫主意已定,不再多言。没有多看一眼河岸,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从马车那边就飞快的跑来一个身材有些圆胖的丫鬟,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装,竖着马尾辫,浑身上下简单明了。

几步就来到了白漫身边:“小姐。”

白漫点点头:“洛石,你也去帮忙。”

“是。”洛石将手中的半个大馒头玩腰间一塞,取过刘叔手中的棍子,重重一拍水面,击出一道水嵌,河水涌动,那尸体瞬间拔高。就见洛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铁柱和刘叔连忙搭手将这具尸体拖上了岸,放到一边的草地上,安置好之后,两人就退到一侧站定。

这女子死相凄惨,被河水泡发的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并且还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白漫从腰间一个随身挂着的布包中取出一副用羊皮特质的手套,熟练的套在手上。

“漫姑娘,衙门里的人很快就会来了,您不若先到边上等着。您放心,这里我会好好看着。”刘叔强忍着不适,劝道。

他知道这位姑娘在衙门里办事,留在这里也是职责所在,却没有想到她会朝女尸走去。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女尸,就连他这个大老爷们都觉得慎得慌,微风一吹,只觉遍体生寒。

铁柱也只是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灰白的眼珠,这女子死不瞑目!一股凉气顿时从后背蹿上,不禁咽了下喉头。

白漫微微摇头,神情肃然,目光淡然,蹲在尸体旁仔细的打量起来。

她来这个地方之前还在做她的实习法医,人生见到的第一具尸体也是一个溺亡者,当时吓得她简直可以用魂飞魄散来形容。

只不过那时她那没出息的表现并没有受到责骂,这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她还记得那位有几十年经验的法医老师对她说的话:“人死如灯灭,失去的同样是一口气。尸体所呈现的就是生前所遭遇的,他们所要做的,就是为死者争这一口气,替尸体道出真相。让死者安息,生者得以慰藉。”

这些话,曾经的她还不懂,如今却刻骨铭心。

后来白漫实习期见到好几具尸体,却总免不了害怕,直到出现在这个地方。

犹记得那夜火光冲天,尸海如林,白府一夜之间满门被屠,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脸,历历在目。从那之后,她突然就释怀了,看到尸体不再恐惧。

因为她知道这些死于非命的人,都在等一个公道!

“漫姑娘,您没事吧?”刘叔的话唤回了白漫的思绪。

白漫摆手道:“无碍,你们先去道上候着,衙门里的人一来,立即将他们带过来。”

闻言,刘叔有些不放心:“漫姑娘,这里死了人,危险。”

“有洛石在。”白漫道。

洛石的本事,刘铁他们自然知晓,随即不再多言,两人快步跑向大道。

“好了,洛石,准备。”白漫伸手将女尸的头发从脸上全部都拨到一边。露出了她的整个面容。

洛石腰间同样挂着一个布袋,比白漫的大上些许,掏出一个长方形的扁匣子,打开就见里面整齐的码放着笔墨砚,且全部都是极为小巧的。

洛石从河里取了点清水,手中动作极快,没几下执起笔,翻开一本半新不旧的册子,对白漫道:“小姐,好了。”

这是两人相处三年来的默契,洛石竖耳倾听,很是认真。

“全身未见破坏性伤痕,面部肿胀,现青紫。嘴唇发绀。”白漫说着已是伸手触碰死者的口鼻:“口鼻内有泡沫粘液,溺水……”

顺着脖子向下,白漫目光微沉:“颈部有勒痕,条状。”

若说之前那些特征有溺水而亡的表象,那么眼下就说明她并不是简单的失足落水那么简单。

待白漫继续向下,缓缓掀开女子衣领一角。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呐喊传来。

白漫仰头,循声望去,就见河对岸上站着两人。

前者正是喊话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侍从打扮,面容很是清秀。

而白漫的目光却是停留在他左侧那个公子打扮的少年身上。看他的样子,还不足弱冠,一身锦衣华服,身姿挺拔,遥见玉冠束发,面容俊逸,只是白漫看不清他的神情。

这公子哥白漫以前不曾见过,却觉得他通身的气派想来不是寻常人家。

不过一眼,白漫就转过头来,抓起尸体的一只手,加快速度轻声道:“指尖均有木屑,木刺,未见泥渍。”

在他们过来之前,她得抓紧时间将该办的事情办了。

洛石微胖的手握住细小的毛笔,这样的比例看起来有些好笑,可是她笔下的字却是极快的跃然纸上。

不一会儿,侍从和锦衣公子就已经来到了她们身边,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当下道:“你们是何人?”

只是入眼的却是面色有些发沉,半倚坐在草地上的妙龄少女。还有个目光有些呆滞,木木的立在女子身后的丫鬟。

“少爷,这里有具女尸,这两位姑娘的看起来被吓傻了。”

吓傻了?白漫眨了一下眼。

“姑娘?”一个好听的声音传入白漫的耳中,白漫抬头,对上一张俊美的脸。方才远看只觉此人玉树临风,这一近看顿觉眼前一亮,这人面若冠玉,唇红齿白,双眸璀璨,标准的美男模子。

至少,白漫觉得比起那自诩风流的池府表少爷陌昀公子也毫不逊色。

不过,这人的出现打断了她要做的事!

“脚!”白漫道。

“嗯?”面前的公子有些不解。

“少爷,你踩到这位姑娘的裙子了。”侍从提醒道。

闻言,柳濡逸低头,就见他的青靴底下压着一片衣裙,当下抬脚,半个脚印赫然出现在那处。

白漫目光微沉。

这些繁琐的襦裙美则美矣,却太容易脏了,还不如她平时在衙门里穿的一身青衣简装来的舒坦。只不过这裙子是白谚妤专门替她准备,为的就是今日的郊游,现在……

白漫的神情看在这锦衣公子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意味,只听他道:“啊森,银子。”

一块碎银就落在白漫的裙摆上。

“十两!”白漫唰的一下抬头,目光如炬:“你这是何意!”

“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只是聊表歉意。姑娘若是觉得不够,那等入了石阚,柳某重新给姑娘购置一件。”说着脸上绽放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姑娘,以为如何?”

白漫道:“重置就不必了,照你这意思,你这一脚就值十两?”

她这一身襦裙,是白谚妤熬了大半月时间做了绣品拿去寄卖,才得来的三两银子买的布料做的,她们姐妹两一人一件。就是因为能比成品衣便宜近半。

而十两相当于她在衙门一整个月的月俸,十两能让石阚平民老百姓好好地过几个月,这人随随便便踩上一脚,就拿十两出来,这到底哪里来的败家子!

白漫再次打量眼前的男子,长相俊美也就罢了,看起来也是斯斯文文,可手中却执着一柄长剑。这长剑一下子吸引了白漫的目光,不是因为这剑鞘质地不凡,而是因为上面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

价值不菲啊!这回在她的眼中,面前的人简直就在看一个行走的金库。瞧瞧,腰间还挂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牌,玉质上层,他就巴不得别人不知道他是富家公子吧。

柳濡逸察觉到面前这个姑娘眼中突然好似冒起了绿光。比起京城里那些遮遮掩掩的世家小姐看他的样子而言,这简直就是毫不遮掩,让他不自觉的蹙了眉头:“虽然柳某本意不是如此,但你可以这么认为。”

十两,对他来说的确不值一提。

下一刻,白漫收回了目光,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随手抓过方才被踩了一脚的衣角,往前推了推,道:“你再踩一脚试试。”

柳濡逸不明所以,在白漫殷切的目光中再次踢脚落下。

白漫嘴角一勾,推开他的脚,果然又见一个脚印出现在上面,这回利落起身,摊手道:“十两,承惠。”

第4章.落水

柳濡逸目光微闪,觉得面前这个女子现在笑起来有些像一只小狐狸。啊森也是瞪大双眼看着白漫。

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白漫又重复了一句:“怎么,听不懂?”

啊森反应过来:“什么十两?这回是你让我们家少爷踩的,你这是讹银子。小心我们抓你去见官!”

“见官?我可真怕!”白漫轻笑,随即道:“你家公子说了,他的一脚可值十两,不管是怎么踩的,终究是踩了。怎么堂堂男子汉,说话不算话?”

白漫瞥了柳濡逸一眼,方才不过小事一桩,他道歉白漫便没打算追究。

可将十两丢在她裙摆上的方式,就好比拿钱砸她,这样方式的道歉,她便是接受了,也该是另一种方式对待。

来而不往非礼也!

白漫转而盯着柳濡逸的衣角不说话,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踩回来这一脚。

“啊森。”柳濡逸示意。

最后从愤愤然的啊森手中再得了一块十两碎银,白漫不再逗留,道:“洛石,在这看好了,我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

“是!”洛石双手叉腰,虎视眈眈的盯着面前两人,好似只要他们一旦靠近女尸,立即就会扑腾上来。

“公子,这姑娘简直是岂有此理。您赔礼道歉,她反倒还把您当冤大头。”啊森简直被这女子刷新了眼界,这事要是传到京城,不知道这姑娘要被多少的唾沫星子给淹没。

他们家少爷,在京城那可是多少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走在大街上都是万人瞩目,京城里哪个姑娘不是殷切相待。

这女子,竟然讹他们家少爷!难怪林哥曾说这江南之地的女子,美则美矣,却不懂礼数。

“啊森,能用钱财解决的都不是事。”柳濡逸并不在意。京城那样的地方,到处都是达官显贵,那里的女子自然需克己复礼。比起京城,这江南之地的女子,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便显得自由烂漫许多。

收回看向白漫背影的目光,柳濡逸望向地上的那具女尸。

“啊森,这里离石阚城还有多远?”

“少爷,还有两刻钟就到了。老爷说了,这石阚如今的知府就是前大理寺少卿池睿池大人。据说五年前他突然向皇上请辞,说要回乡。也不知这位大人是怎么想的,那时正值官运鼎盛之际,却在而立之年辞官回乡,岂不可惜!皇上也甚是惋惜,挽留未果,竟就如他愿让他在家乡石阚当了这知府。”啊森道。

柳濡逸点点头,关于这池睿的事情,他也是略有所闻。

五年前,柳皇后毫无预兆的故去,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直至数年,朝堂上依旧风起云涌,多方势力也轮番变动,没个消停。

而这位池睿大人曾对他父亲坦言,当夜他受诏入宫,探查的凤栖宫内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种种事实表明柳皇后就是自缢,香消玉殒。

只是池睿与柳皇后相识微年,知晓她的为人,打心底里不相信这事实,是以并没有放弃查找这其中的线索。

可就在那半月之后,池睿突然辞官离去。这在当时虽然也掀起了不少风浪,可皇上彼时也无暇顾及他。

啊森指着地上的女尸道:“在他管辖的地方出现了命案,也不知这位大人是如何破案的,少爷可有兴趣留下看看?”

当年这位大人就是有因为屡破奇案,才入了皇上亲眼,如今这石阚也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成为这江南数一数二的安宁之地。

“甚好。”柳濡逸看了一眼杵在原地不动的洛石,发现她的站姿虽显得硬邦邦,可却是一个极其标准的防御姿势。

这看起来憨憨的丫头,难不成还会武功?

“啊森,你去试试。”柳濡逸道。

“啊?”啊森反应过来柳濡逸的意思,当下朝着那女尸靠近。不想,才刚到洛石面前,就被她一把抓过肩头,整个人轻而易举就被甩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啊森只觉天旋地转之间,待再视物时,人已经趴在了地上,还吃了一嘴的青草。

“少,少爷,她比啊林哥还要粗鲁。”啊森叫苦不迭。

洛石面无表情的走上前两步:“你还打不打!”

“不打了,不打了!”啊森连忙摆手。他少爷可只是让他试探一番,并不是打架啊。

洛石瞥了啊森一眼,一脸嫌弃,随之掏出方才塞在腰间的白面馒头,用力的咬下一口。

柳濡逸淡笑,这丫头现在看起来又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和方才动手之间的锐利精干,判若两人。

倒是有趣!

啊森重新爬起来,扶着腰瞪着洛石,惊异的看着洛石三两口就啃完了大半个实心馒头:“你是猪么?吃那么快!”

洛石连个眼神都欠奉。

“少爷,她和方才那个姑娘,简直是一丘之貉。”啊森算是记下了,这回头定要跟府里的人讲讲,这江南的女子都是多么的可恶!

石阚衙门的人很快就赶到了河边,为首的是一个身材挺拔,五官端正的男子,正是石阚府衙第一捕快——秦骏丰。

白漫迎上道:“秦大哥。你派人将尸体带回衙门。这附近就交给你了,我和洛石到上游看看。”

秦骏丰点头,环顾四周,看着那边的两人道:“他们是何人?”

白漫知道他所指为谁,摇头:“从官道上来的,带着点北方口音。”说着已是向河岸上游走去。

秦骏丰来到两人面前:“在下石阚捕快秦骏丰。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何方人士?”

“柳濡逸,京城人士。他是我的书童,啊森。初临宝地,便大开了眼界。”柳濡逸神色淡淡。

秦骏丰自是听出了柳濡逸话里有话,道:“就算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也难免不会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

“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秦骏丰不免又看了柳濡逸一眼:“公子何处此言,莫非你认得死者?”

“不识。”

“既然如此,还请两位一会遂我等一同回衙门,协同调查。”秦骏丰道。

“好说。”秦骏又道:“在下现在可否去前面看看。”

“自然!”秦骏丰放行,只是派了一个衙役随着两人。

白漫已是沿着河岸来到了上游,站在一座石桥底。洛石交接了那具尸体后,便匆匆赶来。

“洛石,你来的正好,去桥上看看。”

白漫并没有上去,而是来到一棵巨大的榕树下。这棵榕树算是石阚和邻地的界树,从石桥的那头进入此地,就算是入了石阚的地头。

这棵大榕树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枝叶繁茂,粗壮的枝干延伸地底不知多少米。春郊鼎盛的时节,这里常常聚集许多书生,举办一些斗诗大会,倒是别有一番热闹。

据说她义父池睿年少时,就在这里作了许多令人拍手称绝的诗词。到如今,这石阚书舍之中还有许多教书先生,会让学子们好好学习一番。

很快,白漫在靠着河这边的一段粗壮的枝丫上,发现了一条已断的绳索。这绳子的切口并不整齐,并非人为,就好似受重不住,崩断开来的。

莫不是那女子就是在这里上吊,然绳索不结实,她反而落入了河水之中?

白漫又查看了地面,还有些许湿润的土地上,竟只有她来时留下的一串脚印。倒是有些奇怪。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白漫将绳索重新打了个小结,稍微一垫脚,这个高度正好能将脖子送入绳索。方才那女子的身量倒是和她差不多。

这绳索所在的枝丫是延伸到河面上的,她现在的姿势是半倾了身子向外,低头就对着下方潺潺的河水。

就是这样,断了绳索,掉入河中?白漫觉得这其中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姑娘,不可轻生!”突如起来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吓了正想的出神的白漫一跳,惦着的脚突然一滑,整个人落了下去。

白漫的脖子还并没有从绳索中撤出来,这一下生生挂在了绳索上。俨然一副上吊自杀的标准样子!

脖子上传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紧致感,呼吸顿时像被截留了一般。白漫难受的直翻白眼,这瞬间,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脚下空荡,已是悬挂在了河面上。白漫双手使劲的解着脖子上的绳索。

“姑娘!”

柳濡逸伸手帮忙,却不想之前白漫只是尝试捆绑,是以这绳索并没有绑的太结实,这一顿胡乱的挣扎之下,绳索突然解开。

白漫猝不及防,喉间一松,还来不及庆幸,整个人就向河面掉去。电光火石之间,白漫挥动的手好似抓到了什么,下一刻对上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眸。

只听‘扑通’、‘扑通’两声,河面上水花四溅。

“小姐!”

“少爷!”

洛石从石桥上直接跳下了河,向白漫游去。

白漫不会水,方才喉咙被绳索勒的难受不已,还没缓过劲来,又猛然灌入了好几口冰凉的河水。

“咳!救……咳咳。”

白漫胡乱的挥手扑腾着,却感觉身后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

白漫挣扎着转身,总算看清了那个害她落水的罪魁祸首。正是之前的那个俊俏公子,此刻的他,面上同样有些惶恐,显然也是个旱鸭子,

第5章.回报

让白漫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的手抓着她腰间,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紧紧不放。

如此一来,白漫身子越发下沉。

“放,放手。混蛋!”白漫又被灌了好几口凉水。这种被河水淹没头顶的感觉,混沌和黑暗的来袭,让白漫顿感无助和彷徨。

她今日出门,一定是没有看过黄道吉日,才会遭遇此劫!

难不成是对她讹了十两银子的惩戒?若是如此,她真要悔的肠子都青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阿森急的团团转,他和少爷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北方人士。那里少有会水的,他们来之前,夫人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少爷离这些大江河流远一些。

没想到越是规避,这出事的几率就越大,少爷这才刚入石阚,就落了水。

秦骏丰等人听到喊声疾奔而来。

眼见着自家少爷在河中浮浮沉沉,就要支撑不住了。阿森心下一横,他就算死,也一定要将少爷救上来。刚一个纵身起跃,呃,在半空中被人拽了回来。

“旱鸭子,还在添什么乱。”阿森只觉耳边划过这句话,人就已经被甩在身后的泥地里。力道之大,让他生生的趴在了泥地里,啃了一嘴的泥巴。

“啊呸……”阿森哭丧着着脸,今天算是什么日子啊!

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那带头的秦捕快和好几个衙役,已经跳入河,向自家少爷和那个姑娘那处游去。

洛石已经游到了白漫的身边,想从身后勾住她的脖子,可却发现她沉重的怎么也拉不起来。只得努力的捧着她的脑袋,让她不被河水漫过。

白漫趁着这空隙,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腰间的力量越来越弱。

“洛,洛石,我后面……”白漫吃力的挤出几个字。

洛石身子向下一沉,很快另一只手擒着一只肩膀浮出水面。

白漫感觉肩膀一重,一颗脑袋耷拉在她的肩膀上。侧过首,一张俊颜近在咫尺,只不过这个公子哥好像有些神志不清了。

洛石一人死死的拉着两人,可这河水涌动的力道实在是大,让她游动的越发吃力。

自家小姐肯定是不能再吃水了,是以当洛石撑不住之时,另一只手就缓了片刻。眼见着那公子哥没水片刻,又再次将其提了起来。

如此反复,白漫瞥见这公子哥噜咕噜咕的喝了几大口河水,也觉瘆得慌。只是她此刻身不由已,也根本无暇顾及此人。

所幸,秦骏丰等人来的及时。不多时,白漫和柳濡逸都被扶上了岸。

“少爷!少爷!你快醒醒,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阿森还如何活啊……”阿森看着昏迷不醒的柳濡逸,急的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落了下来。

“小姐!你没事吧!”洛石拍着白漫的后背。

白漫咳嗽了许久,将肚里的水吐出来许多,总算缓过了气来,靠在洛石的肩膀上:“洛石,大恩大德,真是没齿难忘啊!”

“小姐!”洛石见白漫没事,一把环抱了过来,力道之大,险些让白漫勒的过气。

“好了,我没事了,别担心。”白漫轻轻拍着洛石的后背,安慰道。

很快,阿森悸动的哭喊声引得白漫望了过去。

浑身湿透的秦骏丰已经在做施救,却对着阿森摇摇头。

阿森看到这个动作,整个人惊得呆滞了,哭喊声戛然而止。随即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声:“少爷啊!你死得好惨啊!夫人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死了?”白漫不敢置信,踉跄着挪了过去。

待看清地上之人的脸色时,白漫突然喝道:“闭嘴!”

吓得阿森一顿。

“你少爷还有救,我只是让你别吵!”秦骏丰抽空说了一句。

白漫见秦骏丰对着他的胸膛重重的挤压了几下,地上的人就猛然喷出了一口河水:“咳咳!”

“少爷!你还活着!”阿森连忙凑了过去。

柳濡逸闭着眼没反应。

见此,啊森面如土色:“我家少爷怎么还不醒来?他到底有没有事?”

白漫打量了一眼,道:“你不若对他做个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是什么?”啊森望向她的目光亮的出奇:“只要能救我家少爷,上刀山下火海,阿森都在所不辞。”

白漫嘴角浮笑:“就是嘴对嘴,对着你家少爷吹气,让他缓过这口气来。”

“嘴对嘴!”阿森惊愕,随之望着自家少爷好看到惨绝人寰的俊颜,咽了下口水,不禁道:“你,你说的是真的,真的能救我们家少爷?”

“有没有用,你试下就知道了。再不试,你家少爷有什么三张两短……”白漫话未说完,就见阿森已经扑了过去低头就朝着自家少爷的嘴啃去。

白漫努力的憋着笑,双眼紧紧的盯着。

秦骏丰在一侧忍俊不禁,无奈的瞥了白漫一眼。

就在阿森的嘴就要触碰到他家少爷的时候,柳濡逸的眼睛唰的一下睁了开来,面前一张阿森越来越近的脸,以及他闭着眼撅着的嘴巴,吓得一个巴掌将其呼了开去。

“哎哟喂……”阿森捂着自己的脸,回头就见自己的少爷正在用一种极其惊恐的眼神望着他。这眼神真的是啊森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从自家少爷这看到,那么震惊,那么惶恐,以及那么的恼怒……

阿森被这眼神吓得呆在了原地。

“哈哈……”白漫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太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方才看到柳濡逸的样子,白漫就知道他已经没什么事了。也许只是脱力不想动弹,而方才那只不过是白漫想要给他的一点回报,只可惜功亏一篑。

白漫笑过之后,对上一双隐忍怒火的眼睛。

“你还好意思瞪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掉下河。”白漫拧了一把袖子上的水。

柳濡逸吃力的坐了起来,发现衣襟上有一摊不明液体,让他的眉头锁得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先是目光锐利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阿森。

阿森咽下口水,脖子往后缩了缩,他家少爷素来爱洁,可以说已经到了一种苛刻的地步,别说如此狼狈的样子,就是脏了衣角都是少有。现在看到还挂在衣襟上的鼻涕,估计少爷此刻想要捏死他的心都有了。

收回目光,柳濡逸望向白漫:“这位姑娘,我好心救你,你却恩将仇报。你……”

“对,我家少爷救你于危难,你竟然连死都还要拉一个垫背的,你这女人怎么如此心肠歹毒!”阿森连忙将炮火对准白漫,现在他只有和少爷同仇敌忾,才能减轻自己的罪过。

“我的银子!”白漫却是先摸了一下腰间,方才得来了二十两早已在落水之后消失无踪。

二十两银子啊!

这回,她再看向柳濡逸的目光也是淬了火星苗子:“什么好心救我,要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有此一遭。麻烦你在出手之前,先弄清楚别人在做什么!”

“我……”

“你什么你,今天算我倒霉,下次再遇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白漫气的冷哼一声,浑身湿漉漉,现在一刻都不想再这逗留,放下这句狠话,就在洛石的搀扶下,向大道那处行去。

“漫姑娘,马车就在外面,你先回府,这里交给我。”身后传来秦骏丰的声音。

白漫点点头,疾走离去。

“她是池府的小姐?”柳濡逸出声问道。

秦骏丰见柳濡逸晦暗不明的盯着白漫的背影,不禁摇摇头:“柳公子,你之前怕是真的误会了。这漫姑娘是绝对不会自寻短见的。”

柳濡逸不语,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漫姑娘,她叫池漫?

阿森见此,连忙将自己往后又缩了缩,他家少爷露出这个表情之后,总有人要倒霉。他可不能挡在那姑娘之前受难。

马车到池府门口的时候,白漫的衣服已经干了差不多了,所幸如今春光明媚,气候得怡,并没有什么大碍。

下了马车之后,白漫对驾车的刘叔道:“劳烦刘叔,把东西交给青铜,让他送去给周老。”

刘叔从洛石手中接过一个小盒子,连连点头:“漫姑娘放心,老刘我一定会带到。你们快些回去,小心着了凉。”

白漫点头,和洛石入了池府大门。

“呀!漫姑娘,洛石,你们这是落水了?”迎面遇上的如茵大惊出声。

白漫扶额,她本来还想悄悄回了后院房间,换了衣服,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没有想到遇到了此刻最不想遇到的人。

如茵今年十四,她娘周嬷嬷幼时是池府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如今是池府管家媳妇。所以如茵自幼长在府里,是家生子,如今是大小姐池蓁蓁的贴身丫鬟,也算是无忧成长。只是她的性子却总是这样一惊一乍,倒是一点都没有随她那个精明能干的娘亲。

如此,还没等她回到房间,她落水的消息已经闹得整个池府上下都知道了。

“小漫!姐姐真不该将你一人留在那处!”赶到她房间的白谚妤自责不已,暗自垂泪。

“姐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不过是不小心滑了一跤,再说,洛石在我身边呢?你看我这不什么事都没有。”白漫原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你,你脖子上,怎么伤了。”白谚妤突然上前,惊恐道。

第6章.入府

脖子?应该是之前吊在绳索上擦伤了些许。方才她还没感觉,这么一提醒,倒是觉得脖子上有些火辣辣。

“呃,姐姐,许是不小心划到了。”白漫缩了缩脑袋,方才那样丢脸的事情,她却是没有脸面再说出来。

“怎么会伤到那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漫……”白谚妤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白漫连忙向一边的池蓁蓁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池蓁蓁会意,上前挽过白谚妤,道:“谚妤妹妹,你先别急,你看她落了水,这一身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小心着凉。”

白谚妤当下就忘了自己要问的话,连忙向外踱步,道:“热水,热水好了么?”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如茵和洛石回答。

“蓁姐,多谢!要不是你在这,我可就惨了。”白漫小声道。

池蓁蓁莞尔:“你呀,可别再这样了,娘那里我知道怎么说。你放心。”

白漫连连点头,心中也是极其感谢池蓁蓁。

来到他们池府,没有像她想象中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这也许是因为池府的人员简单,池睿只有一妻,两女一儿,并无妾室。是以家庭很是和睦,在这样环境下成长的池蓁蓁温婉贤淑,池葭葭天真活泼,待白漫她们两人都是极好。

总之,白漫和白谚妤能在无家可归的境遇下遇到池家人,何其有幸。

“小漫,你快去洗洗。”白谚妤再次进屋,催着白漫进入里间浴室。

白漫拉过一边的洛石:“你也快回去洗洗。”洛石点头离去。

好说歹说将非要跟进来看看她伤势的白谚妤劝退,白漫转身就看到如茵对正抓起一把花瓣准备往浴盆里撒,连忙阻止道:“如茵,别,千万别。”

白漫的这些事往常都是洛石照料的,只是方才洛石也落了水,所以池蓁蓁才让如茵留下来帮忙。如茵对白漫拒绝撒花瓣的举动有些奇怪:“姑娘,不撒花瓣那撒什么?”

“什么都不用!”

“就这清水?”如茵有些惊讶。

“那些都太香了,容易招蜂引蝶。哪天把我蛰的满头包,那就不好了。”白漫笑着解释。

‘噗呲’

如茵被逗笑:“漫姑娘,您这说的哪里话。这府上啊,不止夫人、小姐,就连我们丫鬟每个人沐浴的时候都撒了花瓣。可没听说谁被蜜蜂蛰了,不过蝴蝶倒是真的有,可那更显翩翩之姿啊。”

想了想又道:“您放心,如今这花瓣府上收集的极多,绝对不会不够用。”

“不用了,我对花粉过敏。”白漫再次拒绝,笑着将如茵推出房门。

解了衣服,这才如愿跨入了满是热水的浴盆。当浸没在温暖的热水中时,白漫发出一声慰叹。

真是舒服极了!

如今的确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可白漫没有像她们那般用花瓣泡澡,却是因为她偶尔需要去和尸体接触,绝对不可以让自己有任何味道,免得在关键时刻盖过了线索留下的味道,从而忽略了什么。

望着眼前涌动的热水,脑中回想着之前在河岸边的事情。

这尸体的尸斑至少也应该有两日以上的时间了,可看她浸水的程度却不足一日。

大榕树底下的那根绳索,若真是那女子上吊自杀的所在,那么昨日大雨,河水上涨,尸体被冲走的可能性很大。不至于只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被堵在水草之中。

白漫之前落过水,切身的感受到了水流的力道。方才的水流比起昨日大雨时,定然是缓和了许多。

大榕树边没有半点脚印或者痕迹,却是符合雨后脚印都被冲的一干二净的现象。

这种种现象及其矛盾……

如此一来,白漫还有必要再去衙门一趟,许多症结看来只有在尸体上才能找到。

外面突然一阵喧闹。

白漫竖起耳朵,这声音好似从隔壁院落传来的。那里是外院,和她们内院只有这一墙之隔。

池府是三进的府邸,前院是待客之所。外院是义父义母、小少爷的住所以及招待客人的地方,后院才是她们几个女孩的所住。

虽然有些好奇外院今日怎么这么热闹,不过白漫却不着急,因为只要是这府里发生的事情,池府的八卦小分队总能很快将消息传到。

不过片刻,她就在来换水的如茵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你说什么?一个落水的公子住进了池府!”白漫大惊。

白漫直觉上就是那个让她落水的富家公子。

“正是的呢。漫姑娘你方才是没有看到,那公子长得可真是俊美无双,府里的丫头们都看直了眼。”如茵眼中冒着粉红泡泡,若不是她还记得要给白漫换热水,估计现在都舍不得回来呢。

“俊美无双!啧啧,那比起你们的表少爷呢?”白漫挑着如茵的下巴,用那人的口吻道:“如茵,本少爷只是半年不来,你就将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此喜新厌旧如何使得。”

明知是白漫的故意调笑,可如茵的脸噌的一下变红:“漫姑娘,别取笑我了。陌昀少爷那自然是风流倜傥,无人能及。只是今日这位公子,也的确,的确……”如茵的脑海中浮现起方才那公子的样貌,哪怕是衣衫有些不妥,却丝毫无损他浑身的气度,想到此,如茵顿觉恍惚。

见到如茵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白漫失笑:“你呀,还是出去吧,不然你的口水都要蔓延到我的浴盆里了。”

“漫姑娘……”如茵嗔怪。

“等等……”白漫又叫住了正准备出去的如茵,问道:“那个落水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住进池府?”

就算因她之故落水,也不至于接进池府。她的义父池睿为官清廉,可是少有人能来串门,更何况是住进池府。

“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官家少爷,好像他爹曾是老爷的同僚,关系很是不错。那位公子这次就是前来拜访老爷的。漫姑娘若是想知道,如茵这就去打听打听。”如茵眨眨眼道。

“不必了。”白漫却是摇头,挥手示意如茵离去。

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到时候还要因为他的身份留情面,那可不美。想到那人,白漫又想到了那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虽然她是空手套白狼,可就这样付诸东流,真的是太浪费!太可惜了!

白漫肉痛不已,脑袋缓缓没入温水。

第7章.表哥

只是有些事情,越是不想知道,就越是知道的彻底。

半个时辰之后,穿戴整齐的白漫被唤到了前院。

池府的大厅布局简单,质朴却大气,由此可以看出池睿的行事作风,对池府清雅的布置,白漫还是很喜欢的。

大厅里,她的义母,也就是池府的当家主母——柳稚,正端坐在上首。柳稚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保养的极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的多。又在这江南烟雨之地生活,养尊处优,很是温婉动人。

她的三个子女之中,也唯有池蓁蓁跟她长得最像,就连性格承袭了大半。

而客座上那个正襟危坐的公子哥,一身崭新的月白色衣服,衬得整个人更是气质不凡,一派从容应答。

果然,白漫猜的没错,这人还就是之前和她一同落水的富家公子。

白漫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触即分,步子却没有停下。

“娘。您唤我?”白漫对着柳稚行了一礼。

虽然她和白谚妤只是他们的义女,但是不管是池睿还是柳稚,对他们都视如己出,所以她们以爹娘相称他们,也是真心诚意。

“来来,小漫啊,听蓁蓁说你方才落水了,可有唤过大夫?”柳稚招手,等白漫来到身边,拉过白漫的手,上下左右好一番打量。

“娘,你放心,我没事。”白漫笑着说道,脖子上的伤她也早就微高的衣领遮住了,再加上刚泡完热水澡,脸色红润看上去很是精神。

“没事就好。”柳稚见此也松了一口气,随即道:“你瞧为娘都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京城来的柳家少爷,听说之前你们一同落水。他现在特意来问询你是否安好。”

白漫转身,正视着这个富家公子,脸上挂着恰如其分的笑意,施了一礼:“有劳公子挂心了,我很好。”

仿佛是没有想到白漫此刻会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样子,柳濡逸有些微愕,却及时反应过来,拱手道:“姑娘没事就好,如此一来在下也放心了。

见白漫依旧是一副淡笑不语的样子,柳濡逸又道:“方才一场误会,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姑娘莫怪。”

既然道歉了,白漫也回道:“公子说的哪的话,你初来乍到,又是我们池府的客人。在池府,我欢迎公子都来不及,怎会怪公子。”

对于白漫特意加重的‘在池府’三个字,柳濡逸会意,果然这才像方才在河边少女的作风。不然他都要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礼数周全,温柔可人了,

“甚好,姑娘海涵。”柳濡逸笑的春风和煦:“对了,你我相识这么久,还未正式介绍。在下柳濡逸。”

“白漫!”

对于池府的姑娘姓白,柳濡逸方才在这府中听下人们说她们是池睿的义女,是以现在并没有意外。

“好,好,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能说到一处去。”柳稚出声打断两人的交谈,随即道:“濡逸初次来府上,本该由老爷亲自接待,只是现在老爷还在衙门,是以才由我一个妇道人家相迎。濡逸莫怪啊。”

濡逸?这叫的也太亲热了吧。白漫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

“姑母,您说的哪里话,小侄这么久不曾来拜访二老,是小侄失礼……”

后面的话白漫自动忽略了,只听到这一声:姑母!

这么说来他爹和义母是兄妹,白漫记得义母是京城柳氏家族的庶出之女。而那个柳家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已故皇后就是出自柳家嫡室。

而这柳家如今官位最盛的要数国舅爷柳潭,与柳皇后一母同胞。且他还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理寺卿,掌管全国上下案件审理。白漫从义父那里听说这人的时候,还想着有朝一日回京城的话,定然寻他为白府为主。

没想到今日倒是先见到了他的儿子。

想到如茵所说,这柳濡逸的爹是义父的同僚,什么嘛,那根本就是义父的顶头上司啊!

不是吧!白漫又觉得柳氏一族家大业大,说不定这也是哪个庶出的旁支吧?

白漫还是弱弱的问了一句:“你爹是国舅爷柳潭?”

柳濡逸扬眉,淡笑道:“原来表妹也听过京城里的事。”

嘶,还真是!这家伙竟然是国舅爷的儿子,难怪身上的家当如此之多,对于她明显的讹诈也没有半点不悦,给银子给的很是爽快,却原来十两对他来说真的就是九牛一毛。

等等,表妹!

白漫瞪大的眼睛:“表哥?”

这池府怎么又冒出一位表少爷!不会又是一只大尾巴狼吧!

柳濡逸颔首:“初次见面,为兄还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表妹勿怪,不知表妹可有喜欢什么,为兄也好为你准备!”

表妹个大头鬼,白漫在柳稚看不到的方向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因着池府那位陌昀少爷,她对‘表妹’这两个字简直是深痛恶觉,想到那人,她就大呼头疼,听说他过两天又要来了。

“不必破费。来者是客,你就好吃好喝,住的舒心就好。”白漫没什么心情继续逗留,转身对柳稚道:”娘,我突然觉得头有些疼,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柳稚连忙起身,来到白漫身边,摸着她的脑袋道:“可是着凉了,你快回屋,一会娘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大夫就不必了,只要娘给我顿一盅莲子汤,我保证什么毛病都没了。”白漫嘿嘿笑道。

“你呀,跟你的洛石一样,是个馋嘴猫。”柳稚宠溺的刮了白漫的鼻子一下,随后对柳濡逸道:“濡逸啊,你也先回去休息。等晚上老爷回来了,好好替你接风洗尘。也好给你介绍其他的几位表妹和表弟。”

“恭敬不如从命。”柳濡逸施了一礼,先行离去。

白漫从大厅里出来,手里捧着几块糕点,递给一边的洛石,道:“听说这是京城里的点心,我都给你留着呢。”

洛石接过,笑的憨厚,一脸的心满意足。

“好吃么?”

洛石一口一个塞进了嘴里,腾不出嘴来说话,只不住的点头。

“软糯相宜,清香扑鼻,的确别有一番滋味。”看到洛石吃的欢喜,白漫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第8章.衙门

出了前院,白漫没有回去,而是直奔大门。

“小姐,你的头可还疼?”洛石问道。

白漫摇头:“我一点都没事。”

看洛石一脸紧张,白漫敲了一下洛石的脑袋:“我方才不过是敷衍那个公子哥,你怎么就看不出来?”

洛石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耿直,不过这一点白漫觉得在那么多优点的映衬之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我们现在去哪?”

“自然是去衙门,那具女尸是什么身份,想必现在应该有答案了。”

池府离石阚衙门不算远,拐过两条街就到了。

衙门前有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威严庄重。只见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聚了许多的石阚百姓。

要说寻常地方发生命案,百姓们唯恐避之不及。可这石阚自从池睿上任以来,被治理的井井有条,莫说杀人放火,就说抢劫偷盗,那都是少有发生。

石阚百姓日子过得舒心,自然就多了闲情逸致。是以衙门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附近的老百姓来的比谁都快,八卦之心溢于言表。

白漫没有到正门处人挤人,而是拐到府衙的后门,熟门熟路的进入了衙门的内殿。

白漫和白谚妤虽然名义上也是池府的小姐,但是她们两人也没有过着米虫生活。白谚妤在池府中时常会做一些绣品去卖,她的女红很好,绣品供不应求。得来的银钱也全部都交给义母,用以她们的日常用度。

柳稚原本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可拗不过白谚妤。也为了让她们两个安心住在府中,才收下银钱,只说将来给白谚妤做嫁妆,让她闹了个大脸红。

而白漫,则是在机缘之下去了衙门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府衙中的验尸,相当于仵作。只不过她所做的,除了衙门里的几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就连白谚妤不知道。

因为仵作的身份地位在这里很是低下,他们要查验尸体,自然需要和尸体打交道。在寻常百姓眼中,这是极其晦气的事情,看待他们也似异类。一听到仵作,恐怕早就退避三舍了。是以通常做仵作活计的都是生活拮据,实在没有出路的‘贱民’。

白漫和白谚妤两人各寻生计,并非是她们自命清高,而是池睿他是个清官,仅靠着他微薄的年俸也仅仅维持着池府的开销。

她们受恩与人,却不想成为池府的累赘。能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生活的资本,再好不过。

再则,她们还要回京……

“小馒头,你们来了啊。”内殿中端着茶杯拨着茶叶的中年男子望向她们,正是石阚衙门的李师爷。

白漫瞥了他一眼,自动忽略那句‘小馒头’的称呼。

因洛石身上从来少不了白面馒头,是以被池府的那个表少爷陌昀管她叫馒头,再用他的话说‘馒头的小姐,自然也是馒头’。是以这几年来,那家伙一直这么称呼她,连带着府衙中有些年长的衙役、师爷,都会管她们叫馒头。

一对馒头主仆!想到这个称呼白漫暗自咬牙。

在白漫曾经的想象中,衙门里的师爷都是精明能干,文采斐然,再不济也是个精于拍马溜须,能说回道的。

可石阚这位李师爷可以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平常总是一副老神在在,悠然自得的样子。

不管多离谱、多惊心动魄的案件,在他眼中就仿佛只是一场折子戏,他永远都是那个看戏的人,且看得津津有味。

“李师爷,前面不是开堂了么?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偷闲。”白漫没有理会他,几步就上前凑到一堵墙的偏门上,掀开一点帘子,向外望去。

这帘子的外面就是府衙大堂,知府池睿就正襟危坐在这堵墙的另一面。最先入眼的是这一侧的竹塌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看他身上的衣料都属锦缎,而一个大夫正在给他施针。

“不急,这人啊,还没醒。”李师爷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解释道:“这死去的女子是东边青龙街上王记米铺的独女,米铺王老板早上才来报过案,说他女儿不见了。却不想这午后就见到了尸体,爱女心切啊,这不痛哭了好几场,怎么劝都停不下来,方才听了周老的验尸结果,急火攻心之下晕了过去。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早上才来报案?”白漫转头又问了一声。

“是啊!说是昨日不见的人。”李师爷意味深长的看了白漫一眼:“你,可是见过了尸体?”

大家都知道白漫在府衙之中做事,却少有人知道她究竟在干嘛。而知道她验尸的不过几人,李师爷算一个。

白漫点头:“没错,据我推算,那人应该是前日午后遇害的。”

“啧,这就有意思了。”李师爷没再继续说,只轻啜一口热茶:“你且在这坐着,我想外头也差不多继续了。”说着就起身掀了帘子出去。

白漫来到她的‘专座’上,推开墙上一个小小的暗格,透过孔洞望向墙对面,从这个视角望去,正好和知府池睿的一样,堂中的所有人,发生的所有事都一览无余。

除了昏迷的米店王老板之外,堂中央还跪着两人。一个粗布短衣的小伙子,皮肤略微黝黑,却还算清秀。身边的女孩十四、五岁,面黄肌瘦,脸上还留着个鲜红的巴掌,双眼肿的跟核桃一般,此刻只小声的啜泣。

尸体就摆在一侧,白布盖得严实。衙门的仵作周老正垂目立在一边。

李师爷来到知府池睿身边,轻声说了几句之后,立在一旁。

这时,池睿的惊堂木猛然一拍,吓得堂下的两人一个战栗。也同样吓了白漫一跳。

事实上,白漫已经在这府衙中待了两年有余,可这惊堂木的威力,实在是不容小觑,每次开堂,要是不吓她个一两次,那都不寻常。

“牛小双,你说你家小姐是昨日不见?”威严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回,回大人!是昨日不见的。”牛小花就是那个女孩,吓得连忙附身叩拜。

“一派胡言。周老!”池睿冷喝一声。

“是!据老夫查验,这尸首死亡时间超过两日,应是前日午时至傍晚这期间窒息溺水而死。”周老抬起头回道。

第9章.惊堂

闻言,府衙外传来老百姓们的一片哗然。

“这丫头撒谎,人都死了两天,她一个贴身丫鬟怎会不知。居然还说是昨日失踪,我看啊,就是她杀了她家小姐!”

“就是,我听说这王家小姐过几天就要和绸缎庄的梁少爷缔结良缘了。这下可好,红事办成了白事……”

“这这丫鬟简直黑心啊……”一妇人啧啧摇头。

无数谴责的话传入,牛小双已是面无人色,连连磕头:“大人,大人冤枉啊!小双没有杀人,没有杀人啊!”

“肃静!”

惊堂木一过,全场安静了下来。

“牛小双,本官问你,你既说昨日发现你家小姐不见,为何今日才来报官?”

牛小双磕磕巴巴道:“回,回禀大人,小双昨日没有见到小姐,以为小姐是跟着老爷去米铺……”

“你撒谎!”一直低着脑袋的小伙子猛然抬起了头,打断了她的话:“平日里小姐就算要去米铺,也定然会带着你去。可昨日是你说小姐还在屋里睡觉。直到午时才道小姐去了米铺。”

“不是这样的,我,我那时候真的以为小姐在屋里睡觉,你也知道,小姐平素不喜欢人打扰她睡觉。她起来了才会唤我进去……”牛小双紧张摆手:“小王哥,你知道的……”

“一定是你杀了小姐!”这小伙子突然扑向了牛小双,伸手掐着她的脖子:“我要替小姐报仇!”

“啊!”牛小双惨叫一声,不住的挣扎。

立在两侧的衙役当下就冲了过去,将两人拖开。

“王群,朝堂之上,岂容你公然行凶,来人啊,先拖出去打十板子!”池睿一声令下,王群就被拖了出去。

“大人!一定是她,她杀了小姐啊!”王群的嚎叫声一直传到了外面。

“小姐,你说人真的是这丫鬟杀的么?”洛石在身边轻声问道。

白漫撇撇嘴:“杀没杀还不能断定,可我看她和她家小姐之间定然是有些过节。从方才到现在,她就看了两眼身边的摆放的尸体。惧怕有之、畅快有之,唯独没有悲伤。”

“可她哭的那么伤心。”洛石觉得要是她,不到真心难过如何会哭的出来?

“被打的呗。你看那巴掌印,力道之大,脸都肿了半边。大拇指的位置上还被划伤了。”白漫的眼睛移向躺在一边的王老板的手:“这巴掌啊,就是方才王老板打的,看他手上那么大个玉扳指,要是搁你脸上,你也得哭。”

白漫的视线又落在牛小双身上,这丫鬟瘦骨如柴不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还有一些青红交加的伤痕,新旧皆有,平日里肯定没少受责骂。

“洛石不会哭!”洛石斩钉截铁道。

白漫转头,面前的洛石觉着拳头紧紧握在心口:“在没有找到杀我爹娘的凶手之前,洛石不会哭!”白漫轻叹一声,伸手握住那拳头:“好,我也不会让我们洛石哭!”

这时,昏迷的王老板悠悠转醒,还有些迷糊的意识在看到衙门里的布局时,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大人!大人你一定要为小女做主啊……”

说着已是‘扑通’一声从竹塌上跪倒在地,哀嚎着:“王某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她娘死的早,我这是又当爹又当娘拉扯她长大啊。还没有看着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啊……老天爷,你如何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啊!”

眼见着王老板激动的呼吸再次不顺,身边的大夫当下对着他的人中处摁了几下,直到王老板又缓过气来。

王老板的状况看在众老百姓眼中,引得一阵唏嘘。

老年丧子,古往今来都是最让人悲痛的。

“王老板节哀,你女儿若泉下有知,必然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再则,凶手还未抓到,你更应该替你女儿争一口气!”李师爷在上首劝道。

闻言,王老板怔然,随之郑重向池睿所在的方向,附身一拜:“大人,还请您一定要找出真凶,为小女做主!”

“你放心,缉拿真凶,是本官职责。”池睿肃然道:“你女儿王莲,平素可有与人为怨?”

“这绝没有,小女温柔贤惠,素来与人为善,邻里之间一向和睦。怎会与人……”王老板说到这儿一顿,猛然望向一侧的牛小双:“定然是你这个死丫头,莲儿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便怨恨在心,竟然谋害我儿!”

这回,还没等王老板扑过来,衙役就已经控制好了局面。

“王图安,这里是公堂!岂容你咆哮!”

惊堂木一过,王老板强忍着怒意,安静了下来。

“牛小双,你来回答本官的问题,你家小姐平素可与谁人有怨?”

牛小双缩成一团,小心的抬起脑袋,颤颤巍巍道:“这,小双也不清楚。”随后又是摇摇头。

“你可知你现在是本案的头号嫌疑人。”池睿淡淡道。

牛小双脸又白了一白,眼珠子乱转,很快就喊道:“是准姑爷!姑爷与小姐大大的吵了一架。”

“闭嘴!你个死丫头。”王老板突然怒喝一声。

“威——武……”两边的衙役们适时的顿起了手中执着的长棍。惊得王老板不敢再言。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在前日早晨,小姐与姑爷在房里大吵了一架,姑爷负气离去。之后小姐就把自己关在房中。”牛小双哽咽:“之后,我去送午饭的时候,因惹了小姐不开心,她打了小双一顿出气。让小双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她因何事打你?”池睿继续问道。

“小姐没心情,不想吃饭。小双多说了几句,小姐一气之下,就砸了花瓶,还划伤了小双的手。”牛小双说着撩起袖子,只见手臂上是一道长长的血痕。

一双纤细的手臂上,不止血痕,还带着青紫交加的各种伤痕,密密麻麻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天啊!这女娃竟受了这么多的责打!”

府衙外有百姓的惊叫声。

“啧啧,这王老板还道自己的女儿温柔贤淑,要真是如此,这丫鬟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难不成这天底下还有人自己打自己?”

“就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

“嘘,死者为大,你们还是都别说了。”

第10章.谋害

王老板见牛小双如此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真是想打死她的心都有了,目光狠厉的侧头望着牛小双。

方才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就恨不得冲上去杀人,墙后的白漫叹为观止。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肯定那这女子不是自尽,要知道她可是在河里捞出来的。河岸上游还发现了她上吊自杀的绳索。”李师爷一边回到他侧面的专座上。

“什么上吊?”王老板显然被这个事情给惊到了。

李师爷微微摇头,看来方才周老说的话都是白说了,这王老板之前压根就没有听他们说话,难怪知府大人并不急着审理。

周老会意,低声又重复了一番。

再次听到王莲脖子上的勒痕还有榕树边的绳索时,底下的两人表情如出一辙,皆是不敢置信。

“不可能!这天底下谁吊死了,都不可能轮到我女儿。”王老板斩钉截铁道。

“莲儿生性烂漫,她绝对不会轻生!”

知女莫若父。

池睿了然的点点头:“王图安,你家未来姑爷是何许人?如今何在?”

王老板颇有些失落:“如今女儿都不在了,何来姑爷?”很快,又意识到这里是府衙之内,呐呐道:“梁炜,绸缎庄的小公子。他们家就在我家米铺旁边,梁老板与我比邻而居,关系甚好。日子久了,倒是生了结儿女亲家的心思……”

“来人,传召梁炜。”

在几名衙役跑出去的同时,院中的小伙子王群也已经被带了进来。

王群呲牙咧嘴的跪在堂中央,面色涨红,强忍着后面的伤痛,抬眼对着牛小双怒目而视。这回,却是不敢造次。

牛小双低垂着脑袋,好似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王群,你又为何如此认定杀你家小姐之人就是牛小双?”池睿没有错过堂中的暗潮涌动。

“回禀大人!”王群愤然道:“她总是无端惹怒小姐。小姐生气便会责骂她几句,她便是怀恨在心,有好几次我在后厨看到她往小姐的吃食里撒东西。”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王老板咒骂一声。

牛小双此时却沉默不语,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不辩解,不作为,以沉默应对一切。

“既然你曾见到牛小双在饮食中放东西,你可有与你家小姐严明?”

王群微愕,似乎没有想到知府大人没有过问牛小双,反而问他这个问题,迟疑道:“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自小承蒙老爷收留在米铺中干活。像小的这样的人,没资格到小姐跟前凑。”

“你这臭小子,你不能见莲儿,难道还不能来告诉我?”王老板气的浑身发抖:“要是早发现这死丫头有这等恶毒的心思,莲儿如何会死!”

……

剩下的审讯,白漫却没有在听,而是起身来到来到帘子边,对着尸体边站立着的周老发出小声的‘噗呲’声。

周老有所感,眉眼未动,只是深深凹陷的眼眶中,看起来有些浑浊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瞥向了白漫。

白漫连忙冲着周老招招手。

周老抬眼望了一下知府的方向,随即低头向后退了一步,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向内殿行来。

进入帘子之后,白漫笑着道:“周老,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周老低沉着嗓音道:“不必问了,你在册子上留下的查验结果很详尽,这女子的确不是自尽。”

白漫之前让刘叔代交周老的匣子里,装的就是让洛石记录的验尸笔记。只不过当时匆忙,只来得及记录一些浅显的。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尸体的脖子上有勒痕,却是在其死后才出现的。还有她的指甲缝之间还残留着木屑和利刺,这就说明她非但不是自杀,且死时还挣扎过。

“如此一来,河岸边兴许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对于白漫口中所说的第一案发现场,周老在这些年与之交谈中也明白了许多她平常话语中的意思。

因仵作的身份为世人所不容,是以白漫最初不被允许在衙门里出任仵作。

只是后来,白漫对验尸有独到的见解和敏锐的洞察力,皆引起了池睿的重视。她所用的验尸方法与以往所接触过的仵作都有所不同,可效果却出奇的惊人。

白漫多番努力,言明能为了那些无辜枉死百姓,她就算被世人唾弃又又何妨。

池睿身为父母官,自然是希望白漫能够发挥所长。可又不忍让经受了诸多磨难的白漫再遭受他人非议,最终答应她在府衙中验尸,却不得让外人知晓。

是以,这两年来,白漫才会用这种方式,将验尸结果告知周老,也与经验丰富的周老一同验尸。只是在府衙中从来不曾现身。

周老等人也替白漫遮掩,没有让外人知晓她的所作所为,只道她是跟在李师爷身边识文断字的。

“你说的没错。”周老颔首。

“只是眼下证据尚且不足,老规矩,周老记得在验尸房内等我!”白漫道。

周老点点头,再次出去,悄无声息的站在尸体旁,低垂眉眼,静立不动。

这时,之前的衙役跑进衙门:“回禀大人!绸缎庄梁炜此时并不在家中,据梁老板说他是彻夜未归。”

“既如此,来人啊!将梁炜缉拿。将王群、牛小双收押,本官要一一审理!”池睿下令道。

“是!”秦骏丰和几个衙役同时应声。

“秦捕快!”池睿再次开口:“你带人和王老板走一趟,王记米店、绸缎庄统统不要放过。带上周老,咳,仵作!”

池睿的最后一声咳嗽,意有所指,寻常人听不出来。但是秦骏丰却了然道:“大人放心,定然带到。”

“退……”

池睿的话音未落,却突然被人打断。

“大人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府衙外的人群中惊呼连连,随之从中间开出了一道小道,容的两人步入。

为首的一身月白,气宇轩扬,气度不凡,让不少女子为之震撼。正是来自京城的柳濡逸。

而后者清秀小子,便是阿森。

“见过池大人!晚辈柳濡逸。”柳濡逸进入内殿之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见到来人,池睿嘴角上扬,他是已经接到了消息,得知柳国舅,也就是大理寺卿柳潭的儿子来了石阚。

第11章.招婿

“贤侄,到此所为何事?”

在府衙之中,池睿并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柳濡逸也公事公办:“久仰池大人威名,此次前来就是希望能在大人的府衙中就职,增长见闻。恰逢此案,还望大人准许在下能够同秦捕快一同前往查案。”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啊?这府衙岂是他想入就入的……”白漫在墙后面嘟囔。

她能想到的池睿自然也想得到,只听他道:“贤侄可知,这府衙自有府衙的规矩。”

闻言,柳濡逸上前一步,将一块令牌递了出来:“大人,以为如何?”

池睿接过,略一打量,便露出笑意,畅然一笑:“大理寺司直!不错,不错,贤侄年轻轻轻,便身居高位。真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人谬赞。”柳濡逸神情淡淡。

池睿打量了柳濡逸一眼,这般年岁不骄不躁,倒是难得:“既然如此,你便随秦捕快一同前往!只是在此万事还需听秦捕快调度,不可肆意妄为!”

“是!多谢大人成全。”柳濡逸再次稽首。

“小姐,这司直到底是什么官,为何就能跟着秦大哥前去查案了?”洛石没有注意到身边白漫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继续道:“那一会,我们还要不要跟着秦大哥去?”

想当初白漫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让池睿答应她入府衙,还是以这种方式。没想到这富家公子就凭一块令牌就直接参与了进来,真是有官位在身,什么事都好办。

白漫对此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轻揉了下自己的脸,让其缓和下来,暗道:嫉妒使我面目全非啊!

“自然要去的。”白漫起身,向后门行去,一边道:“这司直也算大理寺中不可或缺的职位,正七品,就连寻常地方的县令见到都得行礼。通常司直们会被派遣到各地去协同处理案件。”

京城那个地方,繁花似锦,却给白漫留下了许多不美好的印象,对于那里的事情她几乎从不去关注。可唯独大理寺,她很在意,专门去找过池睿和李师爷等人去打听大理寺的事情。

是以,司直这个职位,她也略知一二。

对于柳濡逸这般年岁就到了司直的位置,白漫不置可否。不过通过这次查案,她应该能知道他究竟是凭自身的本事,还是……

两人已是从衙门的后巷穿出,正看到秦骏丰带着几人出了大门向青龙街走去。

“跟着吧。”

白漫和洛石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后面,期间秦骏丰回顾间看到了她们,对白漫轻点脑袋,才继续迈步向前。

青龙街是石阚东边最热闹的街市,各行商铺皆门庭若市,街道上也摆满了小摊,玲琅满目的饰品或是吃食直叫人眼花缭乱。

一行衙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突兀,百姓们自动避让,在他们过去之后才与周遭的邻里议论纷纷。

白漫她们走在后面,这些话自然就入了耳。

“你们听说了吧,王老板的女儿落河死了。”

“不是落河溺亡,仵作说了,那是勒死的。”两个卖首饰的女子小声议论。

“你说的可是王莲?她怎么会,她前阵子还在我这里买了几包蜜饯。”又一人插嘴道。

“可不是,她是被人谋害了。我听今晨去了府衙的婶子说,是她那丫鬟怀恨在心,才杀了她。”

“怎么可能?她那个丫鬟,瘦的跟个皮包骨似得,一阵风就能吹倒了,哪里有力气去杀她呀。”

白漫走近摊位,随意拿起摊位上的一只珠钗,随口问道:“几位姐姐可认识那王莲?”

三人说得起劲,被白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三人见是一个长相秀美的小姑娘出声,才松了一口气。

首饰摊后的女子道:“不算认识,但是她喜欢逛街,常常光顾我们的生意,我们倒是有些交流。”

“那她平素可是与人有怨?”白漫问道。

“这个嘛?”女子思索,摇头。

另一个卖蜜饯的女子想了想道:“这王莲倒是没什么结怨的人,要说真不好,那可能是她的未来夫君,那个梁少爷。他们啊,最近常常争吵。”

“为何事争吵?他们不是要喜结连理了么?”

“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梁少爷喜欢喝花酒。女人嘛,谁愿意自己的夫君常常出入那些地方。要是我,我也得闹!”卖蜜饯的不忘吆喝自己的生意:“姑娘,可要尝尝我这里的甜枣、蜜饯,好吃不腻还便宜。”

“好,每样来点。”

既然找人家打听,那自然是不能空手套白狼。

“好嘞。”摊主一边动手装蜜饯,一边说得更是起劲:“我还听说啊,这王老板有意招婿,只要这梁少爷愿意,这王家的米铺,房产啊,就全归了梁少爷。”

白漫不解:“王老板不是就王莲一个女儿么?就算不招婿,那日后这些不也是他们的。”

“这哪能一样,出嫁从夫,就算米铺房产归王莲,那也得等王老板百年之后吧。”摊主将包好的东西往一边洛石手中一送:“您拿好,一共三十文。”

洛石一边付好了铜钱,白漫就听摊主又低声道:“可王老板说了,这招婿啊,东西立即归梁少爷。”

“是归梁少爷,而非王莲?”白漫抓住了重点。

“可不是!”

“怎么可能?这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买首饰的女子不敢相信:“这王老板是想儿子想疯了么?东西都归了梁少爷,若是日后待他女儿不好,那该如何是好?”

的确,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大多女子出嫁都带着丰厚的嫁妆。不为面子,也为了让女儿能够在新家里更有底气的过活。

“我也觉得奇怪,只是这千真万确,我是听豆花妹说的……”

片刻功夫,白漫再听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之后,就离开摊位,继续向王老板的米铺行去。

这王记米铺的店铺位置极好,算是青龙街道的正中央,铺面很是宽敞,但是此刻米铺里很是凌乱。一袋一袋的米粮都摞得高高的,左一堆,右一堆。

白漫跨进米铺,就听到里面的小二苦着脸对王老板道:“小的也没办法啊,掌柜的您也知道,前夜大雨,水漫进来,好些米都浸了水。潮气未散,现在没法往里面搬,只好先将完好的先堆在一边!”

第12章 闺房

“你们这些个懒骨头,一个个的是都想把我气死啊!”王老板不住的骂骂咧咧。可骂了一会,就突然像一个皮球泄了气,靠坐在一边的竹塌上不再动弹,盯着潮湿地面上散落的米粒,神情难掩哀痛。

“秦大哥,小二怎么说?”白漫迎上从后堂出来的秦骏丰。

“前日暴雨,这夜里青龙街一些位于低矮位置的铺子都进了水。也就是我们所在这一段,王老板和王群连夜来了这里,抢救米粮。昨日清晨这小二才从他家里来,被王老板臭骂了一顿,之后也随王老板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秦骏丰总结道。

“他们忙了一整日?”

秦骏丰点头:“王记米铺算是石阚最大的米粮铺子,生意极好,囤货不少。他们店里又只有一个小二,外加王群来帮忙……”

白漫会意,这王老板还真是精打细算的人,这么大的米铺,就一个小二。而那王群是家里、米铺两头跑。

这时,米铺通向米仓的门上帘子被人掀开,柳濡逸和阿森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白漫,柳濡逸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只是此刻他们也无心闲谈。

“这里是米铺,你们平时难道都不知道防潮?”柳濡逸看向王老板,只是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一边的小二为难道:“那些措施我们自然是有做,您看我们米仓里不是都完好无损么?只不过掌柜的前几日刚收了一批,我一人又要照顾生意,又要搬运,实在是……”

“少爷,你说他们这是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阿森说了一句。

柳濡逸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来到秦骏丰身边,道:“秦捕头,此处并没有什么线索,多留无益。”

“正有此意。”秦骏丰唤起王老板:“你的住处离这里可远?”

王老板神情恍惚,微微摇头:“不远,就在后巷。”说着向外行去,众人紧随其后。

米铺周围的邻里全部都围在外面,见到王老板出来,好些相熟的商铺老板都出言劝慰。

只是这种时候,却是安慰,王老板却是伤心,情绪再次有些失控。

秦骏丰无奈,只能携着王老板穿过人群。

“表妹,你们也要跟着去?”在衙役后面的柳濡逸转头对最后的白漫说道。

白漫瞥了他一眼,道:“别喊得这么亲热,我可不是你表妹。”

柳濡逸淡笑,也察觉到白漫对于这个称呼有些抵触,随之道:“好,那我便也同他们一样,唤你一声漫姑娘。”

“柳公子!”白漫从善如流。

他们这算是重新好好的打过了招呼,白漫对着笑脸人,也没好意思总沉着一张脸。她突然想到了白谚妤的话,她就是吃软不吃硬。

“漫姑娘可是认识死者?”柳濡逸侧首问道。

白漫摇头:“不认识。”

“那漫姑娘倒是对这案子颇为关心。”

“怎么?就许你来查案,我就不能来看看?”白漫揶揄道。

“不是,漫姑娘你误会了。”柳濡逸解释道:“只是自幼出入各大府衙,还从来没有见到女子喜欢跟着捕快去到这些地方。”

“她们是世家小姐,自然不需要……”白漫微顿,接着道:“能跟着捕快去查案现场,也不是谁都有的经历,我并没有觉得不好。”

“也是,这一点,柳某也很是赞同。”柳濡逸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青龙街后巷,可以说是石阚商户住处集中地,地段良好,房价颇高,寻常百姓根本住不起。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王老板的住处,这是一处两进两出的大院落,从外面看起来和这附近的院落没什么分别。

可当踏入院中,就能看到到处张灯结彩,喜意洋洋。到处的布局虽然简单,但是比起池府来说还要奢华许多。

看得出来,为了女儿这桩亲事,王老板已是早早就准备起来了。只是眼下众人看到这喜庆的装扮,不由得有些感叹造化弄人。

“秦捕快,你们随意!”王老板只留下这句话,就向那些挂满红绸的地方走去,一边哽咽,一边将它们取下来。

几名衙役分散开来,各自进入不同的房间探查。

白漫径直向后院行去,不巧和柳濡逸所行的方向一致。

“据之前的小二所说,这两进的院落只是住了王老板他们四人。”柳濡逸边说边走。

白漫一边打量,一边道:“这么大的院落,打扫起来应该很是费劲。”

柳濡逸没想到白漫先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随即道:“这住处多半只有那丫鬟一人做这些事。”

“小姐,那她岂不是要做很多活?”洛石木木的脸上有了点吃惊,要知道池府虽然不大,可夫人的还有每个小姐的丫鬟,再加粗使丫鬟、嬷嬷,也近十人了。

这还是因为柳稚开源节流的缘故,否则一个石阚知府上下怎么也得近百人。

“不止有这么多活,她时常还要受到责打。”白漫补充了一句。

白漫说着走进一间后院最大的房间,从这些艳丽的布局和摆设来看,这想必就是王莲的闺房。

“琴、棋、书、画……”跟着柳濡逸进来的阿森惊诧道:“少爷,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竟也懂得如此之多。”

“摆设多,并非一定都懂。”柳濡逸从一侧的书架上,随意拿起一本书,抖了抖上面的灰,道:“这书架上的书籍种类繁多,涉猎广博,要么这女子是学识渊博,要么就是装腔作势。你看她这些书摆放杂乱无章,就可看出她是后者。”

柳濡逸在京城,他虽与那些世家小姐接触不多,但是也知道一个真正有才华的女子,定然有自己的学识素养。

“听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就像你说的有学识之人必然爱书,惜书。怎会忍心让这些书籍白白喂了蛀虫。”阿森也放下一本书籍,快速来到琴架边上,突然道:“少爷,这琴也摆放错了。”

“你倒是有长进!”柳濡逸适时夸赞。

阿森欣喜:“嘿嘿,我这不过是听琉瑜公……呃,琉瑜小姐说过罢了。”

这方面,白漫倒是没有柳濡逸有讲究,她只是觉得一般人不会将书房和卧房合并在一处。不过王莲是否是个学识渊博的女子,她无意知晓。

第13章 浴桶

白漫视线落在那张显眼的檀木雕花大床上,上面雕刻的全部都是品种不同的鸟类,百鸟朝凰!这倒是个好寓意。

白粉色的床幔飘逸。这床帘没有挂起,而是遮掩着。

白漫上前,将床幔掀开之后,就见这张床上的被子并没有叠,而是凌乱的堆在一处。凑的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呃,郁金香味。

要说白漫自己没有侍弄过胭脂水粉,对这些香味本不那么敏锐,可是架不住府中有来自京城的柳稚,她对这方面极是讲究。连带着池蓁蓁和白谚妤也是各种好手,潜移默化中白漫对各种香味也能分辨一二。

言归正传,通常有丫鬟的女子房中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倒是应了牛小双的之前说的话,昨日她是以为王莲还在睡觉,结果进入房间才发现她并没有在。

从发现王莲不在房间到认定她失踪这段之间,牛小双也并没有整理床铺,这就说明她平日里心中有怨,对伺候王莲一事很是懈怠。

白漫仔细翻找,除了揪出几条长发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床上没有,就床底!

掀开床帘,劲风掀起一股灰尘直入鼻稍。

‘阿嚏!’

‘阿嚏!’

白漫连打几个喷嚏才算止住!

“漫姑娘,这得多久没打扫,才能有这么多的灰尘啊!”阿森掩着口鼻凑到白漫身边。

白漫却没有理会,而是直直的盯着床底下的一滩黑印,若有所思。

“咦,这里为何有一块这么干净?”阿森的话引得柳濡逸近前来。

“洛石,去叫秦大哥过来。”白漫道。

洛石当下出了这房间。

柳濡逸往朝地下瞅了一眼,很快就道:“这里想必就是藏尸之处。”

一语中的!

这黑印的形状,就是一个人形,兼之被拖出来的形状。想必在那之前,这尸体浑身上下湿漉漉,才会让这满是灰尘的地方留下空白。

只是这床底下不通风,水汽干的慢,再则灰尘也不能短时间再次积聚,才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白漫暗自点头,退到一边。

这时,秦骏丰快步进入房间。

“秦捕快,那牛小双可有说她最后见到她家小姐是在何时么?”柳濡逸开口问道。

“应该是前天傍晚,她说端了晚膳进来给她家小姐吃。”秦骏丰蹲下查看了床底,一边听了柳濡逸的解释,才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将王莲杀害,藏尸此处?然后找机会将尸体运到河边。”

“没错,而且这个人一定要很有力气,不然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将尸体从这房间里搬出去。”柳濡逸肯定道:“倒是能排除牛小双的嫌疑。”

“为何?只因她看起来廋弱?”秦骏丰问道。

“正是,我看过那尸体上的勒痕,发现它的痕迹向单侧,也就是右侧,必然以右手臂力支撑。若以牛小双那等体格,要勒死人,那必须双手使劲全力,才能不被王莲挣脱。这期间的力道还要持久,才能足以让王莲窒息。”

柳濡逸又指着床底,道:“就连藏尸、搬尸都需要很大的力气。我想以牛小双拼劲全力杀人之后,恐怕也再无余力去做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力道恐怕只有正常男子才有。”秦骏丰总结道。

“小姐,那柳公子说的对么?”跟着白漫来到耳房的洛石问道。

白漫点头又摇头:“似是而非。”

“恩?”洛石不解。

“他说的没错,若是牛小双想要勒死王莲,必然要用尽全力。甚至这期间很有可能被王莲挣脱。可是他忽略了王莲不仅是勒死的,她还是溺亡!”白漫从一边的角落里捡起一块香胰子,凑近一闻,淡淡的月季香。

丢开香胰子,白漫又绕着耳房内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摆在正中央的空浴桶上。

耳房外传来柳濡逸的声音:“秦捕快在外面可有什么发现?”

“后院中的地里有板车轮的痕迹,还是雨后留下的。可如今院中却并没有发现板车的踪迹。我已派人去调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掀开帘子的秦骏丰进入耳房,就见白漫半附着身子,将头钻凑到浴桶中。她身边的洛石手里紧紧捧着一堆吃食站立一旁不动。

“漫姑娘,你这在做什么?”

“嗯,秦大哥,你这次带了几个人来?”浴桶中传来白漫的声音。

这问题风马牛不相及,秦骏丰还是回道:“他们都被我派出去了,只剩下我与门外的青铜。”

“你错了!”白漫抬起身子来,双手把在浴桶上转头道:“你把柳公子和他的侍从忘了!”

“呃,漫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秦骏丰看到白漫笑的一脸促狭。

“自然是让他们把这浴桶搬到府衙啊!”白漫对着秦骏丰招招手,待他走近时,指着浴桶两侧的几道抓痕,道:“这便是第一案发现场,王莲的死和这浴桶脱不开关系。这么重要的证物,自然要搬到府衙才行!”

秦骏丰没有多言,转身就对外面的柳濡逸道:“柳公子可愿搭把手?”

“自然!”

……

片刻之后,一只浴桶被两人扛着穿街走巷,引得一群老百姓围观。

“少爷!重死了!”阿森侧着身子,整张脸贴在浴桶上,面色发红的说道。

“你这臭小子,使把劲啊!”浴桶对面的青铜不满的喊道。

“阿森,等回了京城,你就给我去总兵府好好历练一番!”跟在他们身后的柳濡逸觉得有些丢人。他们两个大男人搬着一个浴桶,从出门就吵到了现在。

“不要啊,少爷!”阿森再不敢吆喝,吃力的搬着。

“我说,柳公子,这浴桶可是实心木,质地上乘,比一般的浴桶可还要重上几倍!你家阿森能搬了这么久,足以见其本事了得。”白漫负手悠然的跟着几人后头,时不时吃上一颗洛石递上来的甜枣。

“那可不嘛!”阿森内流满面,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所以啊,你作为他的少爷,理应搭把手,帮他一同搬运着浴桶。左右你也是要一同去衙门的。”白漫笑着道。

第14章 接风

“少,少爷……不敢,不敢。”阿森连连摇头。他可不敢想自己少爷当街搬着浴桶是什么样子!

“如此说来,这位青铜小兄弟也是耐力十足!”柳濡逸转头看向身边的秦骏丰,道:“方才还听你说,这小兄弟并非衙门中人,而是池府的下人?”

“没错。只是池府的人在衙门有需要的时候,都会来帮忙。”秦骏丰意有所指:“所以不光是他,就连漫姑娘也是如此。”

“原来如此,阿森,你听到了么?你这也算是替府衙办事,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柳濡逸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浴桶。

“少爷,你说的对……”阿森哭着脸继续搬运。

只是入了衙门之后,几人才从李师爷那里得知,有人看到绸缎庄的梁炜连夜离开了石阚,知府大人已经派人前去捉拿。

“天色已晚,几位还是先行回府,待那梁炜缉拿归案,再行定夺。”李师爷拿着一把折纸扇,轻摆微风。

这梁炜为何在这节骨眼上离开石阚,难道是畏罪潜逃?

白漫和洛石先行离开了府衙,而柳濡逸和阿森在她们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见白漫一会蹙眉,一会恍然,洛石出声道:“小姐,我肚子饿了。”

白漫回神,道:“吃完了?”

洛石摇头,从一侧举起几包零嘴:“这些是留给几位小姐的。”

“那我们快些回去,带你去吃大餐!”白漫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柳濡逸。

“小姐,什么大餐?”洛石跟着白漫加快速度离去。

“少爷,你不会是真的要在这石阚久住吧?”阿森苦着脸揉着自己的胳膊。

“有何不可?”柳濡逸漫步而行:“左右现在没有公务在身。”

“可老爷说过不让你再去查案啊,好不容易放你来江南游玩,你怎么又凑到府衙里来了。”阿森嘀咕道:“要是被老爷知道,可得打断我的腿!”

“你何时看到我在查案了?”柳濡逸神情淡淡:“这石阚的案件自有池大人审理,没有大理寺调令,我就算在这,也无权干涉。”

“可你不是……”

“阿森,你只需知道我在这里,只不过是游山玩水,跟着衙役也不过是观摩一二。”柳濡逸大步向前行去。

“少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阿森无奈道,暗自在心中下了一盘赌局,他赌少爷这话撑不过三天。

……

天幕微暗,傍晚已至。

石阚前院的灯火通明。

“几位小姐,前厅开席了,老爷让你们入席。”院外传来青铜的声音。

“知道了,你去回禀老爷,就说小姐们一会就到。”若水回复,随即转身来到一间闺房:“大小姐,您可动身了?”

池蓁蓁一身烟紫色双襟罗裙,面容秀美,妆容精致,额间带了一块蓝紫色的水滴吊饰,衬得天庭饱满莹润。

“好了,只是葭葭这簪子还没合适的。”说着在首饰盒中翻翻捡捡。

“姐姐,随便哪只都行,不过是去见一位京城来的表哥,又不是参加皇帝选妃。”池葭葭早就坐不住了。

“不可胡说。”池蓁蓁轻叱一声:“正因为是去见表哥,我们才不能在初次相见之时就失礼。你可还记得你在第一次见陌昀表哥时出的洋相。”

池葭葭脸色顿时一红:“我那不是年少无知嘛,姐姐你怎么还记得那茬。”

见池葭葭总算老实了,池蓁蓁才将一串红玛瑙簪子插在她的发间,镜子里的池葭葭婴儿肥的脸蛋粉雕玉琢,正在对着镜子挤眉弄眼。

池蓁蓁笑道:“豆蔻年华,配红色最相衬。”

“大功告成!”池葭葭连忙起身就往外跑,迎面差点撞上一身月色白衣的白谚妤。

“哇,谚妤姐姐,你可真好看!”

池葭葭大赞一声,指着白谚妤耳朵上的琉璃耳坠道:“我见过许多石阚小姐们带过这种坠子,可她们都没谚妤姐姐带的好看。”

白谚妤莞尔。

“说吧,你这吹嘘拍马的,又想让我姐姐给你做什么?”白谚妤身后的白漫双手抱胸,一脸促狭。

“漫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回是真心实意的!”池葭葭笑嘻嘻的要去抓白漫。

白漫转身就躲在了洛石的身后,一边阻挡着池葭葭,一边道:“难道这次我说的不对?你是转了性子?”

“漫姐姐……”

“好了,你们都别闹了!”池蓁蓁从房中出来,将一只玉簪插在静立一旁的白谚妤头上:“正好配谚妤妹妹这身素雅的装扮。”

“这如何使得?我……”

池蓁蓁打断白谚妤的话:“你啊,比我还小一岁,理应打扮打扮,不能花团锦簇那也得相得益彰。不然,你看白漫都学的每日素面朝天。”

白漫无故中枪,眨眨眼睛很是无奈。

“这……多谢姐姐。”白谚妤犹豫片刻,才接受了这一番美意。

“我就不用了,没得让我弄丢了。”白漫看到了池蓁蓁手中多出来的一只青色鸾鸟簪子,那样漂亮的簪子,要是掉了她可是会心疼的。

池蓁蓁近前来,不由分说的将它戴在白漫的头上:“这簪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丢了就丢了。只是样式新颖,我觉得和你这身青衣正相配。你这丫头,比葭葭还懒散,平素就差束个马尾就出去了。”

“嘻,漫姐姐,你还是老实带着吧。否则,我姐姐哪里还有三千说词,总能让你哑口无言。”池葭葭挽起白漫的手臂,就转身向外行去。

这次算是池府家宴,是以一切从简,她们也没有带丫鬟,只让若水跟着。

到前厅的时候,池睿和柳濡逸正聊得起劲。

“不错,不错,贤侄有乃父之风。”池睿一身轻便的家常服,少了在府衙中的威严,多了一份平易近人。

“姑父谬赞。”柳濡逸轻笑。

“她们来了。”柳稚招呼着道:“濡逸啊,这是你的两个表妹,蓁蓁和葭葭。你们小时候还见过一面,可还记得?”

“是么?”柳濡逸显然不记得这回事了。

“女大十八变,我虽不记小时候见过两位表妹,只是我想这位是蓁蓁表妹,那边是葭葭表妹。”柳濡逸看了一眼为首的池蓁蓁和黏在白漫身边的池葭葭。

第15章 家宴

“咦,濡逸表哥,你怎么猜到的?”池葭葭早在见到柳濡逸的时候就看直了眼。她今日一直都在听下人谈论这位新来的表少爷长得有多好看,她还不以为意,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陌昀哥哥好看的人?

可眼下才知道她们所言非虚啊,池葭葭当下凑到柳濡逸前面,歪着脑袋道:“难不成我娘已经先跟濡逸表哥说了?”

柳濡逸笑着道:“蓁表妹与姑母如此相似,我要是认不出来,那还真是眼拙。而葭葭表妹也肖像姑父。”

“好吧,原来如此,濡逸表哥这么快就猜出来了,还真是一点都不好玩。”池葭葭有些失望的撇着嘴。

众人都被池葭葭委屈十足的样子给逗笑,柳稚也笑着对柳濡逸道:“这两位也是你的表妹。谚妤和小漫。”

白谚妤屈膝一礼,举止端庄:“见过濡逸表哥。”

剩下轮到白漫,当着二老的面,白漫也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我们今天已经见过了,就不必再介绍了吧?”

对于她们的身份,柳濡逸也略有了解,既然是柳稚义女,那说是他表妹也不为过:“两位表妹不必多礼。”

几人落座,柳濡逸早已准备好了见面礼:“来的匆忙,也不知几位表妹喜欢什么。小小心意,还望你们喜欢。”

白漫打开面前的长方形墨色锦盒,一把带着橙黄色的花朵团扇映入眼帘,白漫拿起来,嘴角微抽。

送她菊花!

不至于吧?

白漫转头又看了一眼其他人,就见池蓁蓁等人手中均是一模一样的团扇,只不过扇面绘制的图案却是不同,梅、兰、竹。如此一看,白漫手中的菊花就正常了。

白漫拿着团扇煽了煽,还真不给力,这东西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只是喜欢的大有人在。

“濡逸表哥,这礼物太贵重了。”池蓁蓁惊呼:“这象牙为骨,自成娟面,制作精良,画工精湛,若蓁蓁猜的没错,应该是任宝阁的崔大师手笔,那可是一扇难求!更难得的是表哥凑齐了一整套团扇,要知道这崔大师每个月也仅制作一套。”

“蓁表妹见微知著,看来是精通此道啊。”柳濡逸觉得他池蓁蓁虽在江南,可行事做派与京城世家小姐一般无二,恐怕都功归于姑母柳稚的教导。

“濡逸表哥谬赞。”池蓁蓁笑着将团扇放回锦盒。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白谚妤适时吟了一首团扇诗,轻柔的声音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心情舒畅。

“没想到谚妤表妹这般才情过人。”柳濡逸望了过来,对着她的方向展颜一笑。

白谚妤目光微闪,有些羞涩,当即低了头。

柳濡逸却是在看着白谚妤下手边的白漫,只觉她盯着这团扇两眼放金光的样子,像极了在河边打量他的时候。

她不会是想着怎么把这扇子卖了吧?这个念头一起,柳濡逸失笑。

的确,白漫在听了池蓁蓁的讲解之后,看这扇子越发顺眼,心满意足的将其放回锦盒,抬头对上柳濡逸望过来的视线,还破天荒的给了他一个笑脸。

见几人已是相互认识了,柳稚道:“老爷,我们开席吧。”

池睿淡淡点头,站在一边的嬷嬷立即就下去招呼。

柳稚看着这一大桌子人,心里高兴,道:“这京城啊规矩讲究,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我们池府就这么些人,湛儿啊这几日去了他祖父家里,不能作陪。是以索性就舍了俗礼,大家一起高高兴兴的为你接风洗尘。濡逸莫怪我们失礼啊。”

“姑母多虑了,您这是亲待我。”柳濡逸坐在柳稚身边,对面是清一溜的表妹。这样的时候,要是阿森在此,肯定要说他家少爷艳福不浅了。

“那就好。”柳稚欣然。

厨房也陆续上菜,前菜是每人一盅开胃羹。

“濡逸,你尝尝,这是我们这里最出名的雪花鱼丝羹。”柳稚介绍道。

“恩,不错,润滑可口,鲜味十足。”柳濡逸喝了一口,不免食指大动。

却在这时,‘噗’的一声,白漫一口喷出了刚喝下去的雪花鱼丝羹,引得众人连忙举目望去。

“妹妹,你怎么了?”白谚妤连忙递过去一只帕子:“可是这汤不合胃口?”

“没,咳咳。”白漫摇头,不好意思道:“只是喝的有些急了。”

“没事就好,小漫你放心,没人跟你抢。”柳稚玩笑着揭过这茬,又给柳濡逸介绍新上的一道菜:“这是鳝糊,京城少有湖泽,这菜也就江南这地方能够尝的到。”

“好吃,这鳝外焦里嫩……”柳濡逸慢慢咀嚼。

‘咣当’一声,白漫将一个盘子重重扣在了她面前的碟子上!

“小漫,你做什么!”这回不光是柳稚,就连池睿也有些不悦的看着她。

却见白漫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眯着眼,朝着大门的方向大喊了一声:“程陌昀,你有本事就出来!”

要是最初那碗像是盛了半盆盐巴的雪花鱼丝羹算是个意外的话,那么现在一盘还在蠕动的新鲜鳝鱼,就摆明了有人在捉弄她。

而这池府上下,对她这般肆无忌惮的,也就只有他们家那个自诩风流倜傥的陌昀表少爷了!

“什么?陌昀哥哥来了!”池葭葭惊喜的站了起来,就连一边的池蓁蓁也是立即望向大门的方向。

只是半响,别说有人了,就连鬼影子都没有半只。

“小漫,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有你是不是弄错了,陌昀的信上说后日才能到石阚。”柳稚不解的道。

白谚妤伸手轻拉白漫的袖子,轻声道:“小漫,你先坐下。”

白漫死死的盯着大门,终于在她几乎要喷火的视线中,一个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紫衣翻飞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中。

几乎是他进来的瞬间,白漫就拿着一只碗碟丢了过去。

程陌昀轻而易举的将其抓在了手中,勾起半边嘴角,一双桃花眼卷起一丝涟漪:“小馒头欢迎人的方式还是如此热烈啊。”

第16章 陌昀

“陌昀哥哥!”池葭葭早就欢喜的迎了上去,柳稚和池睿也是一脸笑意。

“葭葭长高了不少。”程陌昀宠溺的拍了拍池葭葭的脑袋。

“陌昀哥哥,你怎么今晚就到了?”池葭葭拽着程陌昀的袖子道。

“怎么,不欢迎?”程陌昀一边向厅堂走来。

“欢迎,当然欢迎,葭葭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池葭葭围着程陌昀蹦蹦跳跳。

程陌昀走到近前,收敛了笑意,恭敬的对着池睿和柳稚行了一礼:“姨父、姨母,小侄拜见二老。”

“好,好,来了就好。”池睿道。

“陌昀啊,看你风尘仆仆的,你还没晚饭吧,快,快来坐下,我们这也是刚开席。”柳稚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程陌昀从善如流。

又上前几步,才好似突然注意到那一侧的人,有些意外,道:“柳濡逸?”

“见过小……程公子。”柳濡逸拱手。

“你们认识?”池葭葭在两人面上来回游转。

“他们同在上京,见过面也没什么奇怪。”池睿摆摆手,道:“都坐下吃饭吧。”

“姨父说的对,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更可况我们还是同窗,只不过学堂里人多,我们平素倒是没什么交集。没想到,在这江南之地,倒是遇上了。”

“三生有幸!“柳濡逸神情淡淡。

“好说好说。”程陌昀漫不经心。

白漫的视线在两人面上来回溜了一圈,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丝丝‘异样’。

客气中透着疏离,和一点不易察觉的相互厌恶。

只是当视线再次瞥向程陌昀的时候,就见他越走越近,最后竟然坐到了她的下首。

白漫刹那间如炸毛了一般,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喝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

“小馒头说的哪里话?我方才只不过是跟你开了个小玩笑,现在专程赔罪来了。”程陌昀伸手想要来拍白漫的脑袋,被她一闪躲过。

“你给我闪远一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白漫强忍着丢出碗筷的冲动。

“姨母,要是打扰了你们,我看我还是明日再来吧……”

话虽如此说,可白漫却见程陌昀没有半点想要起身的意思。

“陌昀,你说的哪里话,今日原本是给濡逸准备的接风宴,可不成想你也回来了。这下好了,一举两得。我们池府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你们谁也不能扫兴啊。小漫,你说是么?”柳稚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还真是会隔山打牛,呸,她怎么把自己比成牛了?!

白漫刚想说什么,身边的白谚妤拉了拉她的袖子,冲着她摇了摇头,随之白漫默然。

她忍!

柳稚这才又笑着道:“陌昀,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池府啊也算是你半个家,还跟姨母客气什么?陌昀、濡逸啊,你们今后有暇只管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池府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多谢姑母。”

“多谢姨母。”

美食佳肴、美酒醉人,这顿饭可谓是宾主皆欢。

只除了白漫一人如坐针毡,忍受着时不时萦绕鼻尖的龙涎香,僵着身子默默的扒拉了几口白饭。

“小馒头,你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蟹酿橙。”程陌昀夹了一筷子放在白漫的碗里。

白漫的脸顿时白了几分,想起了上次程陌昀说要给她做蟹酿橙的时候,她就因此掉进了湖里。

虽然那次也是程陌昀将她从湖底救起,可这样的功过怎能相抵?

罪魁祸首明明是他!受罪从始至终都是她!

可偏偏程陌昀此人巧舌如簧,又深得池府上下男女老少的喜爱,生生让他们都以为白漫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了水,而他是舍命相救。任凭她如何解释都没人相信。

从那之后,白漫就有种众人皆醉她独醒的感觉,这程陌昀在她看来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尾巴狼。

这初春本不该有这道吃食,就是因为那件事,池府上下都以为她是喜欢极了这道菜,是以专门养了一些大蟹,秋季时就晒了许多的香橙干。

可事实上,爱吃这道菜的另有其人。

表少爷什么的,真是极讨厌的存在!

“多谢!”白漫咬着牙道。

程陌昀刀削似得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馒头,你喜欢就好。”

紧接着,他又依次给池蓁蓁等人都夹了她们爱吃的东西,连柳稚也不例外,甜言蜜语更是不要钱似的从他嘴里溜出来,逗得人心花怒放。

正所谓从不厚此薄彼,也是他程陌昀一贯地行事作风。

白漫在一侧连连翻着白眼。

所幸在这之后,程陌昀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安安静静的吃着东西。

不得不说,这些京城来的公子哥,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贵公子气质还是不容忽视的,尤其在吃东西的时候。

……

夜半,凉风习习;

两个披着斗篷的人小心翼翼的从府衙微敞的后门进入,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搁置尸体的房间。

洛石手中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忽明忽暗,衬得周围越发漆黑。

“小姐,你为什么每次验尸都要选择这个时辰?”

这黑灯瞎火的,还要像做贼一样左顾右盼。

“月黑风高杀人夜……呸,是月黑风高好办事。”白漫取下斗篷,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将放置在一旁的油灯点上,入眼的是房间正中央盖着白布的尸体,随即走近,将油灯摆在了尸体台前。

这是衙门的停尸处,莫名的透着一股阴冷,让油灯上的火苗飘忽不定,也照的墙上两人的影子也随之不断游移,形如鬼魅。

白漫搓了搓手臂,从洛石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了一应的工具,道:“老规矩,你还是去那边的竹榻上睡会,等好了我再叫你。”

“周老还没来。”洛石回道,向前走了两步,将油灯火苗拢了拢。

“估计又是在哪里喝多了,忘记了时辰。”

白漫说着掀开了面前的白布,露出一张布满青斑的脸,一双浑浊阴沉的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惊得白漫手一紧,差点就要用手里的小刀刺下去。

第17章 公堂

待看清这上面躺着的人时,白漫松了一口气,道:“周老,你不声不响的躺在这里要吓死人啊?”

“死人你都不怕,还怕活人?”周老伛偻着腰,翻身起来,慢慢下了台子:“老头子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了,就准备在这里睡上一觉。”

“有时候活人可比死人可怕多了。”白漫拍了拍胸口,解释道:“池府今晚有家宴,来的晚了些,让周老久等了。对了,周老你躺在这里,那尸体呢?”

“在你后面。”周老将油灯端到了墙角,那里同样摆放着一张高台,掀开白布,王莲的尸体赫然在内。

怕破坏了尸体身上留下的线索,是以她的遗容还没有整理。白漫双手合十,低喃:“等将凶手惩治于法,你也能安心上路。”

灯芯‘啪嗒’一声跳动了一下。

白漫着手带上羊皮手套,打趣道:“周老,你和一具死尸同处一室,也能睡得着?”

“行将就木之人,有什么可忌讳的?说来,倒还不及你的丫头……”

白漫转身望去,就见洛石站在原地,嘴里鼓鼓囊囊,手上是半块白糍糕。见她望过来,咧开嘴一笑,在幽暗的烛火映衬下她的样子显得有些瘆人。

“她……也没什么忌讳。”白漫尴尬一笑。

一切准备就绪,白漫再次仔细查看尸体:“我在王家发现一只浴桶,里面的抓痕想必就是王莲在挣扎的时候留下的。”

“若是时间得以确定,那便好办了……”周老道。

灯焰如豆,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被熄灭。

……

“威——武”

一阵铿锵有力的宣喊声伴随着木棍有序的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清晨的府衙中响起。

府衙外的看热闹的老百姓们安静下来,皆好奇的望着堂中跪着的一行人。

除此之外,堂前还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俊俏公子,引得府衙外不少姑娘心花怒放。此人正是柳濡逸。

同样站在府衙外的阿森一脸得意,他就知道他家少爷嘴上说着不查案,可才刚过了一夜,这话就不知抛到何处去了。

“禀大人,青龙街绸缎庄梁炜带到。”秦骏丰在一侧说道。

“好!”池睿一落惊堂木:“梁炜,这个已故女子你可识得?”

梁炜清秀的面容有些苍白,转头看向摆放在身侧的尸体,颤着手去揭开了白布,吓得整个人瘫坐在地:“莲儿……”

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激动的扑了过去:“莲儿,你醒醒!怎么可能,是谁?到底是谁杀了你!”梁炜捶胸顿足,一脸悲痛。

一边的王老板也泪眼婆娑,不住哀叹。好好一段良缘,怎生就……

“梁炜,本官问你,三月初二,你这一天都在何处?”

梁炜调整情绪,片刻才回忆道:“三月初二?大前日……草民,巳时便去了王家,去看莲儿,只是当日我们发生了一些不快,大吵了一架。那之后我便离开了王家。”

“可有人证?”池睿问道。

“王老板,还有他们都在场。”梁炜回头望了眼后面跪着的王群和牛小双。

池睿得到几人的印证,继续道:“你们因何争执?在那之后你又去了何处?”

“我们……”梁炜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半响才道:“莲儿对我去花衣巷颇有微词,因为这事跟我吵了几次。这次也不例外。”

花衣巷这三个字一出,便引得府衙之外一阵议论纷纷。就连内殿的洛石也道:“小姐,为何这么多人对花衣巷如此厌恶?”

华衣巷是在朱雀街后巷,那里的夜晚灯火阑珊,开着几家青楼红馆和赌坊,是石阚出了名的消金窟。这梁炜常去花衣巷,不管是青楼还是赌坊,那都不是好事。

“花衣巷是个是非之地。”白漫如是道。

“那顾汐姐姐岂不是很危险?”洛石紧了紧腰间的口袋。

白漫拍了拍洛石的肩膀:“你放心,凭顾汐的本事,没有人敢在那里欺负她。”

外面的梁炜已是继续道:“出了王家,我一时气闷,就,就去了花衣巷……直到亥时雨停才回了绸缎庄,结果发现店铺里进水了,便通知了家里和……王家。”

“你所说的可是属实?”

“大人,千真万确。不信您可派人前去打听。草民只在花衣巷的赛神仙那里喝了几壶酒。”梁炜叩首。

“秦捕快,你带人前去花衣巷查证一番。”

“是!”秦骏丰当下带着衙役离去。

“牛小双!三月初二,你道午时和未时之间你一直在自己房间,可有谁能为你作证?”池睿突然跳转询问对象。

牛小双猛然一磕头,随之道:“大,大人。自梁少爷离开之后,小双就一直在小姐房中伺候,只是碍了小姐的眼,得了一顿责打。小姐将我赶出了房间,我,我就一直坐在房门外。那时,小王哥也看到了。”

闻言,一边的王群恶狠狠的道:“撒谎,我才没有看到你!”

“小王哥,你可不能冤枉我,小姐真的不是我杀的!”牛小双神情激动,神色哀求。

‘呸……’

王群哼冷一声。

“王群,这里可是公堂之上,你若是有半句虚言,其罪与包庇凶犯论处!”池睿的惊堂木狠狠一拍,吓得王群脖子一缩,这才磕磕巴巴道:“草民,草民说的是真,虽然在午时我的确看到了她坐在小姐房门口,可一盏茶之后我再经过那里,却并没有见到她。”

“那是小姐让我给她打热水,她要沐浴!厨房中的山婆能为我作证。”牛小双当下反驳。

“关键的时刻来了!”白漫透过孔洞,紧紧的盯着牛小双,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蛛丝马迹。

“如今正值初春,天气尚且凉爽,你家小姐为何在那时沐浴?”堂中的柳濡逸出声问道。

“小姐气闷之时,便会对我责打一顿出气……”

“胡说八道!你给我闭嘴!”王老板的厉喝打断了牛小双的话。

“王图安,你若再多言,本官就治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池睿冷然道。

闻言,王图安敢怒不敢言,只得用目光狠狠的瞪着牛小双。

第18章 沐浴

“你继续!”柳濡逸清朗的声音让牛小双情不自禁的抬头,对上一个如此俊逸的公子正温柔的看着她时,牛小双仿佛觉得有一缕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

“好一招‘美人计!’”白漫瞧得仔细,没错过牛小双面上突然泛起的红霞。

“回,回大人。小姐撒了气,便觉大汗淋漓,这才让小双去准备热水。”牛小双接着道。

“在那之后呢?你可是一直守在门外。”柳濡逸再问道。

牛小双却摇了摇头:“没有。那时,我被瓷瓶划破的手臂流血不止,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上药。”

“那等你再去王莲房间又是在何时?”

牛小双面上苦思,随之道:“小姐平素沐浴需要半个时辰,是以我在两刻钟之后就去给小姐添换热水,只是……”

“只是什么?”柳濡逸追问。

内殿的白漫也是紧盯着牛小双。

“只是那日我进入房间,却发现小姐已从耳房出来,躺在被窝中午休。还让我动静轻点,不要打扰她休息。”牛小双缓缓的道。

“这不可能!”白漫手一紧。

好似知晓白漫心中所想,一直静立在角落里的周老突然开口道:“大人,死者手指缝之间有木屑,经过老头子查验,与被抬回来的木桶抓痕中的木材质相同。也就是说,死者正是在沐浴之时,被人从后方按入水中,随后勒死!”

闻言,牛小双的脸忽得刷白:“不,这不可能!”

“是你!是你杀了我女儿!”王老板双眼猛然赤红,一下子扑向了牛小双。

“啊!”牛小双吓得连连闪避,直到王老板被一边的衙役扣在一边,才瘫坐下来,浑身不住的战栗。

“大人!定然是牛小双,她就是趁着小姐沐浴才下的手!”王群连连叩首:“大人,还请你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不是我,大人,小姐不是我杀的!”牛小双大叫起来,又愤恨的瞪着王群道:“小王哥,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你,是你杀了小姐,不然你怎么会在那时候去了后院!”

不得不说,人在生死攸关之时,总是能抓住一切想抓住的。

“你血口喷人,那日午后闷热,老爷在房间里午睡,我便趁着那时去后院打水冲凉。我再去也是因为要打水浸衣服,在那之后我便去了米铺,一直和小二哥在一起!”王群吼叫道。

牛小双据理力争:“一定是你,别人不知道,可我却知道一直以来你都爱慕小姐,时常偷偷来后院!好几次小姐沐浴时,你都在窗子外面偷看!”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你说什么!”王老板不敢置信,遂怒不可竭的看向王群:“你们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府衙外的老百姓也都议论纷纷,这王家这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当下人的觊觎小姐,色胆包天。当丫鬟的积怨已久,知情不报!

王老板正欲冲将过去,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拳揍在了王群的脸上,梁炜大喝:“我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自己的未婚妻被人肖想,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

王群早已对梁炜嫉恨交加,连忙反抗,两人扑打在一处。

只是梁炜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里是王群这种平日里干惯粗活之人的对手,没两下情势反转,梁炜就被按到在地上,打的嗷嗷直叫。

李师爷举着扇子轻摆几下,啧啧道:“一怒冲冠为红颜呐,可歌可泣啊……”

“师爷,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墙后面的白漫小声说道。

李师爷的所在,离她最近,也听到了白漫所说。只见他笑着对池睿说:“不急不急,大人,就让他们打下去。年轻小伙子,有使不完的力气。等他们打累了,这案子也好审了。”

“哎哟!大人救命啊!”梁炜不断的呼救。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敢毁我女儿清誉!看我不收拾你……”在一边的王老板见梁炜不是对手,当下就挥着拳头朝着王群的脑袋砸去。

王群一见是王老板,气势便弱了三分,很快又被两人合伙压在了地上,一顿拳头猛揍。

府衙外的好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百姓还起哄起来:“打的好!打得好!”

片刻,池睿的惊堂木一落,两侧的衙役上前,轻而易举的将精疲力尽的三人分了开来。

只见他们各个都是鼻青脸肿,就连王老板的眼眶也在混战中被打青了。

而这时,米铺的小二也被带到:“回禀大人,小的记得很清楚,店里来了新货,小王哥前来帮忙,在午时一刻左右就来了米铺。一直待到天黑才回去。”

“大人明鉴!”王群捂着被肿了的嘴巴说道。

“据府衙仵作之言,王莲死亡时间也便是在午时一刻,且在其房中沐浴之时。如此说来,王群的嫌疑倒是可以排除。”柳濡逸望向池睿:“大人,若是仵作所判属实,那牛小双便有说谎之嫌,试问一个已死之人,又是如何与她交流?”

“大人,小双没有说谎,真的是小姐对我说的,她还让我回自己房间,别在那里碍眼!”牛小双泪如雨下:“小姐真的不是我杀的……”

“在那之后,你是否就没见过你家小姐?”柳濡逸继续问道。

牛小双摇头:“那日晚上老爷没有回来,小双做了吃食端给小姐。只是小姐说她不饿,便让小双回去了。”

“再之后呢?”

“没,没有了。我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去了小姐的房中,只是并没有看到她。小双以为小姐因为生气没有才没有带我出去……就没有声张。”牛小双低下了脑袋。

“若牛小双所言是真?那仵作可是……大人,就算是大理寺有着丰富经验的仵作,也难免会在断案时有所失误。更何况,他所推断的尸体已过了两日,还在河中泡了许久。”柳濡逸不解的看向池睿。

池睿却立即摇头:“你放心,周老有几十年的仵作经验,自有其决断。”

说着看向一侧的周老:“周老,你且说说,是如何判断这人就是在三月初三午时一刻死去的?”

第19章 仵作

“小姐……”洛石提醒道。

白漫微微摇头:“放心,昨夜该知道的,周老都已知道。必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若不是因为这尸体是她自己反复确认,光凭牛小双的说词,她恐怕都要以为是仵作判断错了死亡时辰。

周老缓步上前,蹲在王莲的尸体旁边,道:“老夫是在昨日午后看到的尸体,那时的尸体尸僵已渐渐有所缓解。一般尸体出现这种情况,已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后。”

周老伸手撑开王莲的眼睛:“还有眼珠泛白,眼角浑浊,瞳孔已不能透视,也是在死了两日才会出现。“

堂中离得近的牛小双等人,压根就不敢往这边看。而柳濡逸和在场的衙役们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周老的一举一动。府衙外的老百姓们翘首以望,只是距离太远,没法看清。

周老将王莲的脑袋像侧面摆动:“腐败水泡已经出现,肌肤上的血网凝结,这是在两到三日才会在尸体上出现。”

“这位?”柳濡逸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老头子姓周。”

“好,周老,您这可是经验之谈?”柳濡逸颇为好奇。

周老点点头,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池睿后面的方向:“经验之谈。”

“我们这位周老啊,是这石阚最负盛名的仵作,这些年来几番大案,甭管多离奇,都能给他找到所以然来。当初我们大人在京城,也少不了周老的协助。”李师爷几步下来,道:“柳司直,你尽管放心。”

“人命关天,这事还是问清楚点好。”柳濡逸转头:“我想在场的各位也都想知道周老是如何断定的。”

“没错,没错。”老百姓们好奇的喊叫起来。

“打破砂锅问到底,倒是精神可嘉。”白漫小声道。

“小姐,他难道想偷师?”洛石回道。

“他一个京城大少,想做什么也不会来当仵作。”白漫继续看下去。

“若是如此,周老也只能确定这具尸体是在三月初二这日死亡,可你又是如何肯定,就是在午时一刻,而非未时、酉时或是亥时?”柳濡逸又问道。

“咳,咳咳……”周老伛偻着腰一阵猛咳。

“啊呀,周老快些去后殿喝口茶。”李师爷连忙上前,将周老往里面送。随之转头对柳濡逸道:“这周老年纪大了,身体难免有些毛病,柳少爷多多担待。”

白漫见周老进来,递上一杯刚沏的新茶:“周老,你这也太刻意了吧。”

周老也不喝茶,只是坐在一边拍了拍双腿,道:“年纪大了,难免记性不佳。你昨晚说的什么风干来着……”

又过了一会,周老再次从后殿出来,看起来精神足了许多。

众人再次把目光全部聚集在周老的身上。

“你们且看。”周老来到王莲身边,将她的下巴微抬,指着她鼻子道:“死者鼻翼内部有一层薄薄的黏膜,嘴巴里面也有。你们可知这些是什么?”

众人不知其所以然,是以压根就没人能回答。

“还望周老解惑。”柳濡逸道。

“这是香胰子。尸体肺部积水,其内壁之中也是残留少量香胰子。这香胰子带着淡淡的月季香味,和秦捕快在王家耳房中发现的一致。”

“再则,死者身上被河水浸泡出来的程度,尚不足一日。老头子我昨日查看她后劲至背部的尸斑,成形已有两日有余。所以真相如何,想必大人自有明断。”周老说完,就退至一旁。

“这周老头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香胰子、尸斑、河水?这些到底说明了什么?”府衙外的许多老百姓议论纷纷。

柳濡逸略一思索,开口道:“周老您是指这王莲正是在沐浴之时,被人从后面按入浴桶,死的时候喝下了带着香胰子的浴水。秦捕快在王莲床底下发现的水渍就说明,在那时,死者被拖出藏尸在床底,风干的浴水在鼻翼、口中皆留下了黏膜,且后背的尸斑就是在那个时候形成。”

柳濡逸看了周老一眼,见其只是低着脑袋不做声,又道:“周老真不愧是观察入微,晚辈佩服。”

白漫透过小孔,对着柳濡逸点点头,不得不说,这位京城来的公子哥,没有寻常富家公子的臭脾气。要知道再厉害的仵作,在那些富贵人家眼中还是一阶‘贱民’,不说叹服,就说起码的尊重都是没有的。

周老只是附身一礼,神色如常。

“柳司直,您可是相信了?”李师爷问道。

柳濡逸点头:“证据确凿,让柳某不得不信。只是周老之言属实,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哪两种?”李师爷很配合的问道。

“其一,牛小双之言根本就是在撒谎!王莲在午时过后就已死去,何来午休,又何来拒绝晚饭!”

牛小双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面无血色,眼中更是透露着惊恐:“不,不是的,小姐真的让我滚。也是她不让我进屋去送晚饭……不,小姐没死,若是她死了。那我听到的岂不是鬼,鬼啊!”

牛小双连滚带爬的向外跑去,被一个衙役抓了回去扣在地上。

“不要,鬼啊,小姐的鬼魂……”牛小双瞥到了地上的尸体,惊恐的语无伦次。

“这天底下何来鬼怪!”柳濡逸义正言辞道:“听到?你方才之言可是说没有亲眼看见你家小姐?”

牛小双哽咽,好似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不住的摇头。

“牛小双!”柳濡逸蹲下身子,目光与之对视:“别怕,这世间没有鬼!”

牛小双突然安静了,怔怔的望着柳濡逸,片刻才回神。

柳濡逸再次问道:“沐浴之后,你可是亲眼见到了你家小姐。”

牛小双眼睛转动,摇头:“没,没有。小双进去倒水的时候,小姐躺在被窝里,床幔也是放下来的。小双只是听到她说让我滚出去。再,再后来送晚饭时,小双也只是站在门外。”

“也就是说,你除了听到你家小姐的声音之外,根本就没有看到她?”柳濡逸道。

牛小双点头。

“那你在房中,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可疑?”牛小双苦思,随之道:“小姐叫了我一声小双。”

第20章 板车

“嗯?”柳濡逸不解。

牛小双先是瞥了一眼王老板,见其目光呆滞,好似没有注意到她,赶紧道:“小姐平时都喊我死丫头,极少叫我小双。更何况,她才打了我一顿,怎,怎会如此好说话。”

“大人!”柳濡逸转身,对着池睿拱手:“这牛小双骨瘦嶙峋,方才衙役只不过轻轻一掂量,她就毫无反抗之力。这样的力道,是没法跟王莲相比的。更何况,在生死攸关之际,哪怕王莲是一个女子,她所展现出来的求生之力也是无可估量的。所以,这牛小双必然不是凶手!”

“何以见得?”池睿道。

“若她是真凶,那她所说的话必然是替自己开脱,却不该如此漏洞百出。她若不是凶手,那她完全没有必要撒谎,且是在周老已经认定死者的死亡时间之后。”柳濡逸道。

“小双没有说谎,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虚言,小双愿遭天打雷劈!天打雷劈!”牛小双附身将头磕的梆梆直响。

“那柳司直以为如何?”池睿问道。

“在下以为,牛小双所言属实的话,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当时出现在王莲房中的就是凶手。能模仿王莲的声音,让牛小双没有辨别的出,那必然是个熟人,至少她很熟悉王莲。”

“谁人会如此大胆,敢在杀害小女之后还藏着那里许久?”王老板不敢置信。

“那还要功归于那日的暴雨。想必大雨之时,王老板你们全部都在家中,并未出去吧?”柳濡逸问道。

几人点头。

“凶手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了。”柳濡逸踱步:“如此,凶手才一再的支离了牛小双。”

闻言,王老板悔恨交加,悲呼:“小女死在了她的闺房里,我这个做爹的竟然毫无察觉。生生让凶手逃脱,真是该死啊。”

女儿的死和凶手的藏身,曾近在咫尺,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这样的认知,不仅让王老板心如刀绞,也让在场的人唏嘘。

好半响,缓过来的王老板才道:“只是,我们都在家,凶手是如何逃走?”随即转头怒视牛小双:“你这个死丫头,定然是你和凶手里应外合!要置你家小姐于死地!”

还没等牛小双反驳,柳濡逸就道:“非也!助凶手离开的是……”就见其伸手指了指上方。

“老……老天爷!”王老板的脸色骇然。

“还是那场暴雨!”柳濡逸道:“困住凶手的是那场暴雨,助其逃脱的也是这场雨。王老板你们不就是因为这暴雨,趁夜去了米铺么?那时家里应该只有牛小双一人吧?”

王老板点头。

恰在这时,秦骏丰一行人回来复命,且带着一个跑堂打扮的男子。

男子往堂下一跪:“大人,小的花衣巷彩凤阁董小二。”

“可认识此人?”池睿示意他看向身边的梁炜。

董小二看了一眼梁炜,连连点头:“自然认得,梁少爷可是彩凤阁的常客!”

“彩凤阁是个什么地方?”府衙外有一书生不禁问道。

“那是朱雀街里最贵的青楼,光进场就得一两银子,里面的姑娘啊,各个长得如花似玉。尤其是那头牌顾汐,真真可谓是仙女下凡……”有男子一脸欣然的介绍道。

一个妇人当下朝着男子叱道:“呸,还仙女,那些都是不要脸的狐媚子,专勾男人的魂魄。”又对书生道:“小伙子啊,以后可得离这些地方远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书生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府衙内;

“最近你可有见过梁炜?”池睿问道。

“回大人,小的昨日还看到了梁少爷打花衣巷路过。”董小二小心的看了一眼梁炜。

“什么时辰?”柳濡逸踱步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阻隔了他们的视线交流。

“大约是在午时,小的见梁少爷行色匆匆,才留了点印象。”

“那在昨日之前,你可有见过他?”

“这个……”董小二抬头看了一眼池睿,又道:“有,梁少爷每隔几日便会去彩凤阁。再前一次应该是……哦,是三月初二这日。梁少爷在我们那里喝酒,结果下了一场大暴雨,索性他就一直待到了夜里雨停才离去。”

“那日,他是何时进入彩凤阁?”

“小的,小的忙上忙下,记不清了。”董小二呐呐的道。

“这就奇了,在京城,青楼红馆昼伏夜出。就不知你们石阚的青楼是几时营生?”柳濡逸伸手拍了拍董小二的肩膀:“你要知道,死者尸骨未寒,你若是在公堂上言辞闪烁,上愧对天地,下愧对亡魂……”

董小二瞥向一边,正看到那张还没盖上白布的尸体,一张恐怖的脸,吓得他连忙颤抖着道:“大人,小的记起来了,那时雨刚下,彩凤阁里没几个人,而梁少爷就是在那时进来的。”

“如果本官记得没错,那日下雨已是申时。梁炜,本官问你,那日午时至申时,你人在何处?”伴随着池睿的一声惊堂木,梁炜额头滚落一滴汗水。

“草民,草民……”梁炜眼珠子快速的转动,一时语塞。

适时,秦骏丰又道:“禀大人,我们还在绸缎庄后巷发现了一辆板车,它车轮所压出的痕迹,正与王老板院中留下的一致。”

闻言,王老板好似遭受了晴天霹雳,猛然侧首瞪着梁炜。

梁炜猛然咽下口水,低头一叩首,道:“大人,这石阚之内不知有多少的板车,绸缎庄也有好几辆,这相同的车轴又有什么稀奇?”

“可我们在那辆板缝隙之中发现了不少的米粒。想必是王老板家中搬运米粮的时候留下的。”秦骏丰接着道。

“这……我们绸缎庄就在米铺隔壁,又快结为秦晋之好,平时两家多有走动,这板车就算真是米铺的也情有可原。大人,你不能仅凭一辆板车,就觉得是草民杀了莲儿!”梁炜据理力争。

“那你又可否解释,那日午时至申时之间你去了何处?”柳濡逸道:“想必这期间,你有足够的时间杀死王莲。”

“我,我……”梁炜神情慌乱。

第21章 招供

“梁炜!真的是你……”王老板气的颤抖:“我自问待你如亲子一般,都允诺将我王家家产统统交给你。为何,为何你要如何对待莲儿。她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狠心杀害她……”

“不是我不是我,那夜商铺进水,我们绸缎庄也是一顿忙乱,许是哪个小二抬错了板车……”梁炜急急的说道。

“梁炜,只要本官派人去绸缎庄,这板车的来历便一清二楚。你还要诡辩到什么时候?”池睿冷喝一声,惊得梁炜附身在地。

“大人!冤~冤枉啊!”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从实招来,尚有一息余地。”池睿道。

梁炜面如土色,犹豫了许久,重重的叩了首,才承认道:“是,人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就这样招了?”白漫从位置上起来,摩挲下巴道:“不过也是,现在招总比等用了刑再招来的划算。”

“小姐,他招认了,你怎么还不高兴?”洛石道。

白漫咧嘴:“我很高兴啊!”

“是你杀了小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小姐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为什么啊?”大堂中传来王群嘶声力竭的喊叫声。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我喜欢的是温柔似水的女子,可是王莲,她惯会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可是私底下呢?不是责打丫鬟,就是嫉妒丛生。我不过是多去了几次彩凤阁,多喝了几杯花酒,什么都还没有做,她就已经整日在我面前吵吵闹闹。这样的女子要是过了门,我还如何安生!”梁炜招了供,索性就来了个破罐子破摔。

“你,你……你若不喜欢小女,你大可不要娶她!你这狼子,为何如此狠心!”王老板扑了过去。

梁炜避过,冷哼一声:“你拿你王家家产做嫁妆,是个人都知道如何取舍?若不是如此,你以为我会理会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混账……东西。”王老板气的眼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

外面又是一阵喧闹。

“走吧。”白漫摇摇头,没有再逗留下去。

两盏茶后,白漫出现在青龙街上。

“小姐,你可是又什么东西想买的?”洛石问道。

“没有。”

“那我们到这里做什么?”

白漫点了点洛石的脑袋:“这梁炜都招供了,我们总得过来送个信吧?这送消息啊,得脚下生风,嘴上利索,才能得头功。”

洛石不解的看了白漫一眼:“只听说有人为了那赏银抢着来报喜的,可小姐,你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可说不准!”

白漫来到已经关了门的王记米铺对面站定,打量着它附近的商铺。

左侧是一间绸缎庄,正是梁炜他家的。只见门口站着个衣着富丽的中年男子,长得和梁炜很是相像,此刻正焦急的来回在门口徘徊。

不多时,就从里面传出一阵女子的叫唤:“老爷,有消息了么?”

“哎呀,这个腿脚不利索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夫人,你就别担心了,这事情怎么会跟炜儿有关系?他定然很快就能回来。”

“早知道王莲她是个短命的,当初就该应了炜儿,拒绝了这门婚事。现在倒好,这儿媳妇没进入,这官司却惹上了身……”

梁老板猛然一跺脚:“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转头就进了绸缎庄。

“姑娘,您可要进来喝杯茶?”白漫身后是一间小茶馆,小二殷勤的招呼着。

“好,一壶清茶。”白漫就近坐在门外的空桌上。

小二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给白漫和洛石倒了茶水。

白漫又道:“小二哥像你打听点事。”

“好勒,姑娘您尽管说。”小二热情的道。

“你可知认识对面绸缎庄的小少爷?”

“姑娘说的是梁炜?”

白漫点头。

“自然认得,我们这店铺对门开着,不说每日见面,那也是隔三差五的能看到。这梁少爷啊,有时候也会来我们这里喝茶,闲了我们也能聊上几句。”小二回道。

“哦?这么说你还挺熟?那你倒给我讲讲,这梁炜和王莲的事。”

小二狐疑的看了白漫一眼,就见白漫递出了递出了几个铜板:“给小二哥买口茶喝。”

小二当下便是口若悬河:“这梁少爷啊,从前是个循规蹈矩的读书人,没事总是捧着本书坐在柜台上。他们家老大啊,自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这些年一直靠人参吊着口气。梁老板和梁夫人就指望着梁少爷继承他的绸缎庄呢,后来隔壁的王莲看上了梁少爷。”

“可梁少爷好似已有了心上人,怎么也不愿意答应,私下里跟二老是吵了好几架。不成想,王老板说愿意拿整个王记店铺送给未来的女婿。那段时间,我倒是常常看到梁少爷出去买醉。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答应了。可惜啊可惜。”小二说着摇摇头。

“可惜什么?”白漫问道。

“可惜好好的一个读书郎,这才半年的光景就混迹于花衣巷,成了那里的常客,连往常爱拿的书本都不知丢哪里去了。”小二瞥了一眼又从对面出来的梁老板,心虚的擦了擦桌子。

白漫压低声音:“那你可知那梁炜从前的心上人是何人?”

小二摇摇头:“那倒是不知道了。只是听说。”

白漫蹙眉,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可知那王莲可有什么交心的姐妹?朋友?”

“这个倒是有,说来也怪,从前也没见那王莲与什么人往来。只是这半年间吧,倒是与豆花妹蛮要好的。常常见到两人去逛街。”小二回忆道。

“豆花妹?是什么人,她在哪里?”白漫嘴上漾了笑。

豆花妹,她倒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就在这前面拐角的地方,有一个早餐铺子,卖豆腐和豆腐花的,那摊主是个守寡的妇人,有个女儿一直在帮忙,长得很是水灵,我们都管她叫豆花妹。”小二顺手一指,白漫就看到了一个支着的棚子。

“好,多谢。”白漫说了这么多,桌上的茶正好也凉了,端起来就是一口饮尽。

付过银钱,就听小二吆喝道:“姑娘您慢走,记得常来。”

“小姐,你不是来报消息的么,怎么走了?”洛石道。

第22章 豆花

“小姐,你不是来报消息的么,怎么走了?”洛石道。

白漫快步来到那间豆腐铺前,道:“就是来报消息的,只不过你说的对,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能由着我去告诉梁老板。”说着拉过洛石,在她耳边轻语几句。

洛石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问,当下朝着大门紧闭的铺子而去。

白漫也向远处跑了几步,待准备妥当之后,就对洛石招了招手。

洛石得令,当下重重的拍了几下铺子大门,待听到里面有动静时,转身就跑进了转弯的巷子里。

这时,从门里出来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十六七岁的样子。样子清秀,一双大眼倒是让她生生好看了几分。只见她左顾右盼,并没有发现外面有人。

正要重新关门之际,白漫喊了一声:“姑娘,等等……”

说着已是快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豆花妹不解的问道。

“姑,姑娘,请问绸缎庄在哪里?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白漫拍了胸口,大口的喘着气。

“绸缎庄在……”豆花妹正欲指方向,一顿,道:“绸缎庄怎么了?”

“哎呀,那绸缎庄的梁炜杀了人,已经招供了,我这正要去送消息,好让梁老板去衙门一趟呢……”说着就捂着自己的脑袋道:“诶,姑娘,可能跑的太急了。我这头又开始疼了,你要是知道绸缎庄在何处,你能帮我去通传一声么?”

见豆花妹呆立原地,白漫伸手推了她一下:“姑娘,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没事。”

“好就多谢你了。”白漫不等她回应,转身就已离开。

“姑娘,姑……”豆花妹叫唤两声,就见白漫的身影已消失在街角。

片刻之后,白漫和洛石小心的街角凑出头来。

“小姐,她傻站着干嘛?”

白漫微叹,希望不要如她所想的那样才是。

怔了许久的豆花妹转身回铺子,却在踏进去一只脚之后猛然转身向绸缎庄的方向跑去。

“跟上!”

片刻,白漫就已看到梁夫人指着豆花妹叫骂:“你怎么还有脸来,我都已经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们炜儿是不会娶你一个卖豆腐的……”

豆花妹好似大受打击,强忍着泪水,道:“梁老爷,梁夫人。我,我是来告诉你们,梁少爷他招认了,是他杀了王莲,现在正在衙门候审,你们快去看看吧。”

“什么?”梁夫人猛然拽住了她的胳膊:“你瞎说什么?你敢咒我们炜儿!”

“千真万确,你们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豆花妹手臂被抓的面色发白,却半声不吭。

“老天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梁夫人哀嚎一声,对着身边的震惊的王老板道:“老爷,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说着就要往衙门的方向跑。

不想才跑出两步,就被梁老板拽了回来:“你去做什么?我们做生意的,生不入衙门,死不入鬼门……”

梁夫人反手就给了梁老板一个大耳刮子:“呸!梁厝,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你的生意,我的儿子都快死了!”挣脱开来就向前跑去。

梁老板捂着脸,一跺脚,也追了上去。

“难怪这梁炜在府衙受审,他们却在这里等消息,原来还有这等迂腐的规矩。”白漫和洛已经挪动到到了一块木板后头。

“小姐,幸好不是你去,否则你也能得一巴掌。”洛石语毕,又疑惑道:“她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的确,豆花妹没有回家,也没有追去衙门,而是失魂落魄的向城外走去。

白漫和洛石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那豆花妹来到了河边的大榕树下。

“小姐,她哭了。”

白漫点头,轻步靠近。

豆花妹哭的悸动,丝毫没有留意有人正在靠近。

“梁大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会走到如今的地步……”豆花妹缓缓的朝着河面的方向蹲下,将头埋在双腿之间:“你为什么这么傻!”

“的确是挺傻的。”白漫出声道。

豆花妹猛然一惊,抬起泪迹斑斑的脸,擦拭了泪水:“是你,你方才……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白漫踱步上前,道:“听说你和梁炜早就私定了终身,只是那梁炜为了王记米铺的家产,最终抛弃了你。这样的负心汉,你又何必伤心,索性老天有眼,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不,你住嘴!”豆花妹却站了起来:“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是为你报不平,你怎么反倒还生气了。”白漫又道。

“不平?我没有不平,梁大哥也不是负心汉,他待我极好。”豆花妹有些恍惚,缓缓道:“我认识他已经整整十年了。每个早餐,他都会来我们的铺子,喝一碗豆花。他喜欢捧着本书,喝豆花的时候眼睛还离不开书本,我和娘私底下都唤他书呆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从陌不相识,到聊几句天,再到后来的相知相许。”

白漫静静的听着,也能感受到豆花妹心中的甜蜜。

“他答应我,只要过了今年的春闱,就上门提亲。”豆花妹摸了摸发间的一枚精致的簪子,面色变得凄苦:“只是他爹娘不同意,觉得我不过是一个豆花女,家里只有一个身子不大好的娘,觉得我配不上梁大哥。”

“然后呢?梁炜放弃了?”白漫问道。

豆花妹摇摇头:“梁大哥太傻,他为了我和家里人吵了很多次,直到梁夫人以死相逼。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见面。后来我听说王记米铺的王莲看上了梁大哥,就想去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可是我没有想到梁大哥先来找了我,他说他没有办法不答应这门婚事,可是他却有办法让王莲厌恶他。”

“所以,他那半年一直流连华衣巷,就是让王莲对他失望?”白漫突然感叹梁炜的用心良苦。

“没错。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王莲这般喜欢他,只是吵闹,却从来不提退婚。而我,在那半年间也与王莲成了朋友,时常听她说要在成亲之后让梁大哥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豆花妹面色变得凝重。

第23章 真相

白漫上前,目光锐利道:“所以,你就杀了她!”

闻言,豆花妹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我说,不是梁炜杀了王莲,而是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豆花妹蹙眉,双手紧紧的抓在两侧。

“你不知道,我便来告诉你。”白漫绕着豆花妹踱步:“三月初二那日,其实你去过王家吧?以你和王莲的关系,进入王家也算是轻车熟路。而当时,王老板在午睡,王群在浆洗衣服,牛小双在自己的房间上药,以至于你进来的时候没有人看到。”

豆花妹抬眼看着白漫,不语。

白漫继续道:“那时的王莲正在沐浴,你便动手杀死了她。只不过不成想牛小双很快就回来了。”

“你胡说八道!”豆花妹突然怒目而视。

白漫没有理会她,继续道:“话说梁炜对王莲抗拒都来不及,又如何能够去模仿她的声音,还那么惟妙惟肖。恐怕只有你这个心心念念与王莲做比较的人,才会如此吧。”

“比较?我为何要去比较,梁大哥心中之人是我,那王莲又什么值得我去花心思比较?”豆花妹不屑之意尽显。

“我想那应该是梁家二老一再对你的批判,让你不自觉的还是有了自卑的心理。你虽知梁炜一心对你,可王莲这个未婚妻的身份,你就没法忽略,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恐怕你不自觉的就会去关注。以至于在杀了王莲之后,你能这么自如的模仿她说话。也巧妙的让牛小双以为你在生气,一直没敢进入房间。”白漫道。

“笑话,若真如你所说,那杀了人之后,我大可立即离去,为何还要留下糊弄牛小双。”豆花妹面无表情。

“也许是你心虚,等待时机,结果却错过了出去的机会,一直候到了夜里。结果天公作美,那场暴雨让米铺进了水,这王家里的人都出去了。牛小双也还在房中睡觉。那个时候,你将床底下的尸体搬运出去,恐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豆花妹反手指着自己:“我?你以为我一个弱女子,能将尸体搬运到这河边来抛尸?”

白漫竖起手指摇晃:“要说别人是弱女子,我还信。可你家是做什么的?你娘体弱,这磨豆腐的任务恐怕一直是你在干吧。那磨石有多重,磨豆腐有多辛苦,恐怕你比我更清楚。你这日复一日,相必力气比寻常男子要大得多吧。杀人、搬尸想来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血口喷人。你大概是没做过豆腐,是以不知道我们这做豆腐的都是半夜起来准备,我们豆腐铺第二天可是准时开张的,哪里有时间像你所说的在王家逗留半夜,还要来这小河边抛尸。”

“我只说你将尸体搬出去,又没说你趁夜抛尸。”白漫挑眉道。

豆花妹突然一笑:“若不是在夜里,我便更没有可能了。你可是我早晨是要在豆腐铺中帮忙,有那么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而午后,我还要去进收黄豆,那庄稼户也能为我作证。到了晚上我更是一直在家中,我娘还有隔壁的婶娘都在身边。”

“恩,时时刻刻都有人证在,你倒还真是算无遗漏。”白漫点头赞道。

“这位姑娘,不知我平素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般污蔑我。”豆花妹打量着白漫,回想着在何处见过她。

“没有,我们是初次,哦,第二次见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那你为何?”

白漫盯着河面:“也许是王莲召我来的吧。”

“王,王莲!”豆花妹神色惊恐。

白漫颔首,继续说道:“进收黄豆,想必也得出城吧?你拖着板车,佯装去进货。又先来了这里,将尸体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清理了现场,匆匆赶去收黄豆,如此,不在场的证据便有了。说起来,你还真是很聪明,用了一条无法承受王莲重量的绳子,结果让其自然掉落,从绳子崩断的缺口来看,还真像极了自杀身亡的假象。”

“算了,你既不是官差,又不是捕快,我又何必跟你一个女子说这么多。”不知是心虚还是气恼,豆花妹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豆花妹错身就准备离开,白漫突然用鼻子轻嗅了一下空气,转身对着离去的豆花妹道:“方才还只是八成,现在我就已是十成的把握肯定你就是凶手。”

“呵,凭什么?”

“香味。”

不用白漫多说,洛石就已经拦下了豆花妹。

白漫上前道:“王莲的胭脂水粉都是月季香味,就连香胰子都是月季的,可我却在她掩盖着的被窝里闻到了郁金香味,就和你现在身上的如出一辙。想来,那天你倒是老老实实在被窝里躺了许久。”

“呵,就凭一个香味!”豆花妹脸上变得阴沉,朝着白漫走近:“就算真有郁金香味,恐怕过了这么些天,也早就散尽了。就凭你一人之言,你以为知府大人会相信?”

“这么说,你是承认是你杀了王莲?”

“是,又如何?她该死!”豆花妹紧握双拳:“如你所说,当日我到了王家,王莲便与我说起了他们吵架的事情。她咒骂梁大哥是个他大哥一样是个短命鬼。还说像梁大哥这样的以后就是个吃软饭的,既看上了她家的财产,又还摆着少爷的谱。她只道等她生了儿子,就要把梁大哥……”

豆花妹涨红了脸,半天憋出一句:“阉了!”

‘噗’这王莲也太……

白漫不知如何形容这样生猛的女子了,道:“可她也许只是说着气话。你就因此杀了她?”

豆花妹恨声道:“我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可是当时我听了这些早已气的失去了理智。这辈子既然已经不能和梁大哥在一起,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和这样的女子过一生。”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

豆花妹冷哼一声,瞪大了双眼:“你也不用冷嘲热讽,就算我在你面前承认了。可你没有证据,依旧说明不了什么。”

“你就忍心让梁炜为你顶罪?你可知杀人偿命,梁炜多半也是个秋后处斩。”白漫道。

第24章 凶手

豆大的眼泪从豆花妹的眼眶里滚落:“梁大哥真傻!不过我不会丢下他,生不能同寝,死我也会和梁大哥同穴。只是我娘体弱,我要侍奉她终老,在那之后,我便会去找梁大哥!”

“你只想到了你娘,可梁炜的爹娘又要谁来送终。”白漫摇摇头,上前抓起她的手:“证据,我还是有的,就在你的手上。”

只见豆花妹右手手掌上有一条条极细的血痕,密密麻麻交错着。

“在查验王莲尸体的时候,除了发现她脖子上的绳子的勒痕外,底下还有如你手上一样细密的血痕。让我想想,当时,她在沐浴。而你也算是临时起意,根本就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杀人工具,情急之下,你便是用了她的头发将其绞死!我说的可对?”白漫随之放开了王莲的手。

闻言,豆花妹再无之前的有恃无恐,惊惧的看着白漫:“你,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个混饭吃的。”

下一刻,白漫面色突然一沉,喝道:“你做什么!”

只见豆花妹已然冲到了河岸边,转身就冲着白漫喊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便跳下去,大不了来个死无对证。”

其实有洛石在,她就算跳下去也死不了。

可白漫站在原地,还是举手示意道:“好,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豆花妹惨然一笑:“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左右我死了,还有梁大哥陪着。我们黄泉路上,再做一对鸳鸯。”

闻言,白漫倒是笑了:“你错了,到时候对影却非双人,说不定黄泉路上还有你娘相伴。你也说了你娘身体不好,她若知道你这般轻生,相必心中也不会好过。说不定没多久就能下来陪你。”

“你!”豆花妹眼中的火焰升腾。

“嫌我说的不好听,可我说的是事实。眼下,你还有最后的机会,就是回去自首。说不定还能有一个从轻发落的机会。你已经背负了王莲这条命,难不成你还想让梁炜、梁炜爹娘、你娘,这么多人因你不得善终?孰轻孰重,你自己想想明白!”白漫说完,转身离去。

“小姐,我们就这么走了?要是她真的跳河了呢?”洛石一步三回头的说道。

“不管是生是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白漫没有回头,拉过洛石:“放心吧,她不会的。”

“小姐,你怎么知道是她杀了王莲?”

白漫仰头看了一眼清朗的天空:“梁炜认罪时,我只是心中有疑,就算午后那段时间有杀人嫌疑,可那之后他有绝对不在场的证明,能让人信服躲藏在房中的必然不是他。可他却认罪了!这杀人乃是重罪,他既不是凶手,那便是包庇凶手,能让他这样心甘情愿的认罪,多半就是最亲近的人。”

其实从茶馆小二那里听到豆花妹这个名字时,白漫就想到了那几个卖首饰姑娘。她们分明与王莲不熟,可却因为这豆花妹知道了那么多王家的事。

作为一个朋友,在王莲生前没有传过她的好话,死后也没有去见上一面,本就可疑……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豆花妹缓缓的蹲下了身子,用尽力气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声久久不息。

……

翌日清晨,朝阳温润,倾洒进一间窗子微敞的房间。

床上的闭着眼的白漫轻轻呢喃,离得近了好似听的出:“十两,二十两……”

“财迷!”有人轻笑。

下一刻,一根雪白的鸭毛出现在白漫的鼻尖,轻轻晃动几下,就引得白漫一个‘喷嚏’。白漫的眼睛适时睁开,朦胧困顿中看到一张俊颜近在咫尺,猛然睁大了眼睛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白漫喝道,只觉此刻自己脑门突突的疼。

“一大早的火气就这么大?”程陌昀随手将鸭毛插在了白漫的发间:“我在这里不是很正常么?”

呸,正常个鬼!

白漫团起被子,胡乱的裹成了个粽子:“这是我的房间,谁允许你进来了!”

“别这样一副防狼的样子,引人发笑。”

“难道不是么?你一个男子,大清早的来我房间,你……”

还未等白漫破口大骂,程陌昀就:“我要是想对你如何?还有你说话的机会,再有,你以为凭着一床被子就能抵挡?”程陌昀的桃花眼微微挑起,有些邪魅的看着白漫。

白漫懒得跟他废话,指着大门的方向就道:“出去!”

“再者说了,你这自信又是从哪里来的?”程陌昀意有所指的上下睨了她一眼。

“你还说!”白漫怒视。

“我找你,还有事情要说。”

“我不想听!”白漫捂了耳朵。

“还有事情要做。”

“不想做!”

“还有……”

“别还有了,趁我还有理智,你赶紧有多远闪多远,别逼我动手。”白漫捏起了拳头,张牙舞爪。

突然,程陌昀将头猛然凑了过来,惊得白漫猛然向后缩,却被拽住了身上的被子,逼得她不得不与之对视。

“你……”程陌昀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突然笑道:“有眼屎!”随之放开白漫转身离去。

“滚!”

身后是白漫不断掷出来的枕头和被子。

……

半个时辰之后,火急火燎吃过早餐的白漫对其余的白谚妤等人道:“你们慢用,我先出去了。”

待白漫身影消失在厅堂,池蓁蓁才道:“谁惹小漫不高兴了,方才吃东西的样子怪渗人的。”

白谚妤淡笑:“她啊,一阵风一阵雨的,过一会就没事了。”

“可能是陌昀哥哥又去捉弄小漫姐姐了。”嘴里还嚼着东西的白葭葭道。

“你说什么,陌昀哥哥?他何时来我们后院了?”白蓁蓁蹙眉,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白葭葭喝了口粥:“早晨啊,我看到陌昀哥哥了在走廊上,我还跟他打了招呼呢。好像每次陌昀哥哥在府上,小漫姐的脾气就见涨了。”

“乱说什么?还不快点吃。”白蓁蓁轻叱。

“哦!”白葭葭又灌了一大口,随即起身向外走:“姐姐,我吃饱了。”

第25章 老爷

“你这毛毛躁躁的,要去哪?”白蓁蓁问道。

“去找濡逸表哥啊!他昨天一来,可就破了一件大案呢。现在石阚的百姓可崇拜他了……”白葭葭边跑边走,一下子就跑的没影。

“这二小姐啊,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昨天还巴巴的念着陌昀少爷,今天就变成了濡逸少爷。”如茵笑着道。

“住嘴,这样的话,下次别让我再听到!”白蓁蓁瞥了一眼如茵。

“是!大小姐!”如茵也自觉失言,自打了下嘴巴。

只是,这火气难不成还会传染,怎么一向温柔的大小姐也发了脾气。

……

春风和煦,带来一丝丝青草的芳香。院子里几棵桃树枝丫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徐徐展开。

“洛石,要是今日衙门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去大尖山。”白漫道。

“好,好,小姐可要多买点好吃的!”洛石呵呵直笑。

“好……”

“漫姑娘早。”

从走廊拐角处出来的柳濡逸,挡在了她们的面前,他身后还跟着阿森。

今日的柳濡逸一袭青衣长衫,峻拔挺俏的身形在身后留下一道狭长的剪影。清俊的面容挂着淡淡的微笑,和初见一般雅然有礼。

“柳公子你也早。”白漫忽觉豁然开朗,早起的烦闷顿消。

原来,还真有人可以用的上赏心悦目这个词。

“要去衙门么?我们正好顺路。”柳濡逸侧过身子,让出了一条道。

白漫一顿,这家伙怎么知道她去衙门?刚刚是听墙角了?

白漫继续向前走,与之并肩而行:“这会倒是可以,等到了衙门那里,你我还是分开走为好。”

“为何?难道漫姑娘觉得与我走在一处有何不妥?”

“自然……不妥。”白漫侧首笑着道:“我怕被那些姑娘们的眼神杀死。”

“哈哈……”

柳濡逸大笑出声,好半响才道:“漫姑娘还真是爱说笑。”

“我可没跟你说笑。像我们这种老实本分的人,是不适合在万众瞩目的地方的。”白漫末了又补充道:“不是怯场,而是不喜欢。”

柳濡逸微笑:“可我习惯了。”

习惯?习惯了万众瞩目?

白漫瞥了他一眼,瞧瞧,多自恋。

“这石阚可有什么好吃的早点?漫姑娘可知道?”柳濡逸问道。

“你没吃早饭?不能吧,池府没给客人准备早点?”

柳濡逸摇头:“今晨已经吃过了,只是我想若是有什么好吃的早点,下次也可品尝,也不枉来石阚一趟。”

“原来如此,那你可问对人了。”因洛石这个吃货,白漫早已将石阚大街小巷的吃食打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介绍起来也是口若悬河:“青龙街角云吞馒头、栗子蒸饺、虾仁烧麦、梅菜干烧饼……”

听得后面跟着的阿森和洛石不自觉的咽下了口水。

未至衙门,就见门口的人群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这一次,白漫没有急着从后巷进去,而是撇下柳濡逸径直挤入了人群,有洛石在前开路,很快两人就站在了最里面。

“怎么知府大人还没出来?”一个大汉扛着糖葫芦串,翘首以望。

“张老三,这案子跟你又没关系,你这么猴急做什么?”一个妇人揶揄起来:“莫不是你是来看那豆花妹的?”

“蒋婆子,你别瞎说。”张老三瞪大了铜铃眼:“昨日那豆花妹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我可不嫌命长。”

此刻,人群的后方传来一阵喧闹。

“柳公子来了!”

“他就是柳大人,哇,京城里的人都这般好看么……”

拥挤的人群如潮水向两边退开,生生让出一条道来,让柳濡逸和阿森步入其中。

经过白漫身边的时候,柳濡逸停顿了片刻,见白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才继续向里行去,而阿森就留在了门外。

“哎,这位小哥,那是你家公子吧?这般年纪就如此出众,真是了得!”蒋婆子一脸兴奋的挤到阿森的身边。

“大娘谬赞了。”阿森笑着道。

“什么谬赞不谬赞的,我说的可是大实话。那你们家公子,可有婚配?我家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话未说完,便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蒋婆子,你就别丢人现眼了,就你家那女儿,一人身量就顶人家公子俩,还如花呢!”因为方才的事,张老三有心埋汰。

“呸,你这一辈子光脚走街的。没听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啊!天杀的……”李大娘张嘴就是一顿咒骂。

阿森默默的从左边挪到了右边。

“哎,小哥,我话还没说完呢?”李大娘反应过来,再次挤了过来:“要是你家公子已有婚配,那妾室呢?丫鬟也行啊。”

“不用了,我家公子都不需要。”阿森连忙摆手。

李大娘立马焉下来,可下一刻眼睛就盯着阿森冒光:“那小哥你呢?你可有婚配……”

吵吵闹闹,白漫和洛石当下又离得远了些。

其实昨天傍晚回府的时候,白漫就已经知道那豆花妹前来投案自首了,不光交代了事情的始末,还恳求知府大人放了梁炜。

而今日,这些老百姓们不过是来看个结果。那些围在边上众多的姑娘们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威——武”

府衙内再次升堂,很快豆花妹的审判就下来了。

豆花妹原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苏玉。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本该判其秋后处斩。

豆花妹的娘亲和梁炜苦苦哀求,王老板却是恨不得亲手掐死豆花妹。

府衙内一阵喧闹。

最终,知府大人念其悬崖勒马,前来自首。免其死罪,判了个流放蛮疆,永不得回。

“小姐,这蛮疆在何处?”

“极北之地,苦寒得名。”白漫看着梁炜和苏玉相拥而泣的画面,感慨万分。这情之一字,半点不能勉强,否则终会害人害已。

正欲离去之时,一边角落里两人的对话引得了白漫的注意。

“老爷,今日那仵作没有在。”一个中年男子矮身说道。

“你说是他查出了那十年腐尸的死因?”被称为老爷的人说道。

“正是,两年前,那件沉尸案子轰动石阚,那仵作是真有本事!据说他还曾在京城大理寺就职。”中年男子娓娓道来:“老爷,您可是要见他?”

第26章 眼熟

“此事不急,你先去打听清楚,若真如你所说,便可大用!”

白漫转头望去,却正好见那华服老爷转过身子离去。倒是那个身边的中年男子,注意到白漫的目光与她对视了一眼。

但见这中年男子脸色红润,气色极佳,乌黑亮泽的须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与她对望时,那双锃亮的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下一刻却是对着白漫微微点头示意,接着跟上自家老爷离去。

这几年,白漫跟着府衙办案,也算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可像这般气度的下人,还是头一次见,那一眼透着精明而锐利,不像寻常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连下人尚且如此,白漫倒是好奇这老爷究竟是何许人也?

只是当白漫要追着出去瞧瞧的时候,身边的人群突然涌动了起来。

姑娘们都在激动的呼喊:“柳公子……”

“柳大人!”

这江南烟雨之地,不光风景秀丽且民风开化。若是寻常街头小巷,这些少女们见到俊逸的男子也多半只是多看两眼。

对于她们这等年纪来说,许多人对男女之事还只在朦胧之间,也最是憧憬。

今日,她们聚在府衙之外,见到了最近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京城少爷。

光这‘京城’二字就足以让她们感到新奇和神往,却不想眼前迎光而来的公子比她们想象中还要气宇轩扬。再则这里人多,少女们的矜持因这热烈的气氛暂且抛开一边。

“柳公子!”尖叫声询问声呐喊声几乎掀翻了整个府衙的房顶。

让府衙内的衙役们好一阵艳羡,他们平时怎么就没这待遇?

所以说,长得好看总是吃香。

“借过……”白漫的声音早已被重重音浪盖过,独自逆行的举动受到大阻,反被挤到了府衙大门里面。

白漫踮起脚尖,只能从人群的空隙之中看到之前那两人上了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洛石挥着手,替白漫挡开就快要戳到她脸上的一块块娟帕。

“小心!”

在白漫就要被挤到台阶之下时,一人轻扶住了她的手臂。

稳住了白漫的同时,也让全场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瞬间,白漫就觉得有‘万箭齐发,穿刺而来’的感觉,扶着她的人是谁不做他想。

转过头来,果见柳濡逸噙着一丝笑意看着她。

万众瞩目,从容不迫,所言非虚啊!

白漫眼一转,微僵的脸上带上一丝惶然,当下离得他远远的,客气而又疏离道:“多谢这位公子。公子心善。”

这个时候绝对要装作不认识他,免得成为众矢之的,谁让她只是个老实人呢。

柳濡逸有些意外却没有说话,许是想到了之前白漫对他说的话。

白漫转头对那些瞪着她的姑娘们,温声道:“姑娘们,你们也小心些,这里人多,难免一个不留神就会撞到柳公子。”随即背对着柳濡逸冲着她们眨了眨眼。

姑娘们微愣,便有心思敏捷的姑娘心领神会。当下那姑娘“哎哟,我的脚……”脚下一软,身子一倾,向柳濡逸倒去。

柳濡逸下意识搭了把手。

下一刻‘哎哟’声此起披伏。

白漫暗笑,趁着姑娘们各施所能,和洛石挤出了人群。还不忘对着里面的柳濡逸喊道:“柳公子,多谢啊!”

“少爷,少爷!”阿森在外围跳跃起伏,半点挤不进去。

府衙外大道畅通,却早已没了之前那辆马车的踪迹。

“姑娘,来串糖葫芦吧!”

“卖鞋底咯,又厚又实的纳花底咯……”

趁着这空荡,方才那张老三和蒋婆子早就向从府衙里出来的百姓们吆喝叫卖起来,两人分明卖的不是同一物,却也好似同行相遇,分外眼红。

天色微暗,竟不复之前的明媚。

白漫抬头望天,原本清朗的天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小姐,我们还去么?”洛石鼓着嘴说道。

“自然。”白漫带着她继续前行,道:“你先回府,和她们说一声,这几日我去大尖山,顺便记得带把伞。我在城外等你。”

“小姐!”洛石喊了一声,木然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

“知道了,我定然买很多好吃的。”白漫笑着戳了戳她圆鼓鼓的脸。

洛石欣然离去。

……

这石阚百姓安居乐业,附近来往的商户也多,平时的城门口也是热闹不凡。只不过眼看着就要下起雨了,人们脚下的步子加快,不多时就只剩零星的几人。

白漫扛着一个包袱,百般无聊的坐在城外一座红漆凉亭里,盯着城门方向。

多半洛石又被白谚妤等人拉着好一阵叮嘱,虽然知道白漫每个月都会去大尖山,那里的山路早熟的不能再熟,可她们依旧不放心。

诶,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白漫视线。青面灰袍,半伛偻着身子微低着脑袋,一只手背在后头,举步匆匆前行。

咦,周老?他这么着急要去哪?

外面已有针尖小雨飘落,周老没带伞,也丝毫不在意。

要说这周老平素就住在府衙后巷的一间小院里,听李师爷说他早年家里遭了难,已没了亲人,平时一个人深居简出,除了府衙,少有外出走动。

就拿白漫来说,这几年除了在府衙还真没在其他地方碰到过周老。

“周老!”

白漫招手呼喊了一声,可周老也不知是心急有事还是距离太远,连眉头都没有抬,已然朝着一条小路前去。

顺着这条小路,白漫在不远处看到了一辆马车。

呃,这马车朴实无华,却是簇新,还有点眼熟。

脑海里闪过方才在府衙外匆匆一瞥的那一辆。

这周老是去见方才那两人?

看了城门的方向一眼,洛石还没影,下一刻白漫已经冲进了毛毛细雨之间。

待白漫追过去时,小路上早已不见了周老的踪影。

那辆马车就停在路边,健壮的马儿正在悠闲的吃着路边的野草。毛雨聚少成多,马儿时不时的摇晃下脑袋,水珠四散。

白漫蹑手蹑脚的凑到安静的马车边,小心的掀开帘子的一角,里面空无一人。

“人去哪了?”白漫左顾右盼。

这是一条通向小舟山的山路,平素少有人走动,小路一侧的杂草早已是疯长的看不到尽头。

第27章 王八

马儿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抬起头来就朝着她就喷了几股鼻息,嗤哼了几声。

“嘘,马儿乖,该吃草吃草。”白漫安抚性的顺了顺马儿的鬃毛,果见马儿继续低头吃起草来。

‘扑通’一声。

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了一丝异声,随即隐隐约约响起了说话声。

白漫循着声音举步上前,小心拨开高高的草丛钻了进去,不多时就见草丛深处一块空地上,周老正笔直的跪在那里,他身前正是之前在府衙处见到的那个富户老爷和随从中年男子。

奇了怪了!

周老平素就算是见了知府池睿都只是附身行礼而已,怎么会跪在这两人面前。确切的说是那个所谓的老爷?

难不成这老爷是京城里来的大官,白漫下意识想到。

只是那老爷背对着白漫的方向,距离也远,只是顺风送来模模糊糊的几句话。

“…五年前…葬身火海…”

白漫没有再贸然靠近,只是竖起耳朵倾听。

“…骨龄有异…”

好似这些神神秘秘的听来也没多大意思,本是担心那两人对周老有所不轨,眼下周老虽行了跪礼,却看起来并非受人胁迫。

如此,这偷听的举动白漫打算作罢。

不该管的闲事莫管!

正当白漫准备转身离去时,一只手从身后迅速捂着了她的嘴巴,腰间一紧身子顿轻,她就被人从草丛里提了出去。

“呜呜……”

打劫?

杀人灭口!

电光火石之间,白漫心间擂鼓咚咚,念头已是千回百转,身子也是不断挣扎起来。

可来人手臂结实如铁钳,让她半点不得动弹,眼看着杂草倒退,小路绵延,路边的马儿咧嘴冲着她嗤哼嗤哼,低头啃着杂草好似更带劲了。

放开她!

白漫心中哀呼,眼看手中的包袱就要甩掉了,她才被来人按在了一边偏僻的山壁上。

粗糙的山壁疙得白漫后背生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抓着她的人绕到了身前,一双桃花眼最先映入眼帘。

白漫倏然瞪大了双眼,一股怒火如点了引子的烟火,哧溜直上。

这大尾巴狼怎么在这里!

程陌昀在白漫吃痛的目光中,松开了她,同时收回了捂着她嘴巴的手,沉声:“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白漫大呼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背:“你跟着我做什么?”

春雨已越发下的大了,白漫从后背上抹下了一把泥泞,转头看了一眼湿漉漉的山壁。

回头间就朝着程陌昀脸上甩手,泥泞四溅。

程陌昀退开一步,好笑的看了白漫一眼:“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只不过刚好路过,恰巧看到了你。”

刚好?恰巧?

”这小草丛堆的,你怎么就能这么凑巧!”

程陌昀双手抱胸,揶揄道:“人有三急,在这里自然要入小草堆,只是没想到你也有此雅兴!”

睁眼说瞎话!

白漫翻了一个白眼,不打算追究这个问题,而是没好气道:“那你这么做是干什么?差点被把我吓死。”

“你这小馒头胆大包天,怎么会这么好吓唬?”程陌昀双眼微眯,神色怪异的打量白漫:“倒是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你这包袱……”说着已是伸手向白漫的包袱抓来。

白漫伸手挡开,护犊子一般将包袱抱在怀里:“谁鬼鬼祟祟了。我只不过是……”

说着一顿,又斜了程陌昀一眼:“我在这管你什么事,别挡着我的道。”

但才走出去两步,又被程陌昀拽了回来,他的大手再次捂住白漫,用身体将她贴在山壁上。

白漫大怒,不断挣扎,耳边却响起了程陌昀的声音:“别动,他们出来了。”

他们?白漫顿时想到草丛深处的周老等人,身子一僵。

片刻之间,白漫就听到山壁另一侧那三人从草丛里出来的动静。白漫想转头去看,却被程陌昀按得动弹不得,只得竖起耳朵去听。

“这件事情回去你还需守口如瓶,否则你就离死期不远了。”这是之前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掷地有声,其中威胁之意尽显。

周老并没有回话,只是低低的吭了一声。

随后便是有人入马车的声音,马车车轴滚动,渐渐远去。

脚步声也随之离去。

“呜呜……”

白漫发出的声音终于拉回了程陌昀的视线,遂与她对视。白漫从这双桃花眼中看到了一丝没来得及收起的惊愕。

莫非程陌昀认识那两人?他们究竟是谁?

只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面前的又是程陌昀,两人之间隔着的包袱散发着热气,蒸得白漫心火蹭蹭上涨。

程陌昀这时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被他捂了半张脸的白漫,她平素里有些苍白的小脸涨得通红。瞪大了的双眼死死的瞪着他,乌溜溜如一颗墨色琉璃。

激动使得白漫胸口不断的起伏,一道道热气从小巧精致的鼻子里喷出来,喷洒在他手背上,痒痒的。

“像一只小狗!”程陌昀不禁如此想,也将这话说了出来。

白漫当下推着包袱向前用力挤了一下,随之抡起手上的大包袱就砸向程陌昀,却见其后退一步避开,同时,也松开了她。

还没等白漫说话,程陌昀就低声道:“今日不管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都给我忘到脑后!”

“凭什么?”白漫横了程陌昀一眼。

程陌昀桃花眼一眯,倾身向前,吓得白漫又贴了回去。

“就凭我是程陌昀!”程陌昀嘴角微勾。

风雨飘摇,杂草摆动,从头顶上山壁上滴落的雨珠打的白漫眼睫毛忽闪忽闪。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众爆发。

白漫从来都看不惯程陌昀的自负,不屑道:“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天王老子、大罗神仙!程陌昀是谁?我还是白漫呢!”

“小馒头,在我能好言相劝的时候,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听话。”程陌昀伸手间就扣住了白漫的下巴,神情邪魅道:“你好好看看这里是哪里?不是池府,也不是府衙。若你没了那丫鬟相护,就是去了壳的王八,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第28章 大尖山

“呸,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是……”

白漫在程陌昀突然凌冽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很没出息的咽下了后面顺嘴的话。

这里虽离城门不远,却因下雨没有半个人出没。在这时惹毛了这大尾巴狼,她就只有吃亏的份。

好汉不吃眼前亏!

白漫拍着程陌昀钳着自己下巴的手:“你快放开,我答应你还不成么?”

程陌昀似笑非笑:“记住你说的话!”

在程陌昀放开她的瞬间,白漫拔腿就跑,同时还在包袱里掏了掏,转头就朝他砸去一物:“呸,别再让我看到你!”

程陌昀手一招,将那东西抓在手里,软绵绵还热乎乎。

展开一看,是一块白面馒头。

看着背着大包袱跑的飞起的白漫,想到方才压着白漫的时候,热腾腾软乎乎的,原来那包袱里全部都是馒头?程陌昀失笑,果然是馒头!

程陌昀就着雨水啃了一口馒头,正好出门没吃东西。

“小姐!”

白漫跑回凉亭的时候,洛石已经等得心焦。见到她就迎了上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袱,随之拍打着她身上的水珠:“小姐,你去哪了?怎么淋雨了?”

“没事!”白漫看向之前的小路,并不见程陌昀出来。又望向城门的方向,周老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城门的尽头。

“小姐……”

“哇,漫姐姐!”

一个身影从一边石桌后头钻了出来,冲了过来,倒还真吓了望得出神的白漫一跳。

白漫轻抚胸口,随后伸手捧过来人的脸,一通蹂躏,咬牙道:“葭葭,你怎么跑出来了?”

池葭葭的脸被揉的变成了任意的形状,几个字艰难的挤出来:“放,放开…葭葭,知,错了…”

白漫这才放开她的脸,道:“知道错了就赶快回去,风铃要是找不到你,一准哭鼻子。”

“嘿嘿,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池葭葭挽着白漫的袖子,来到一边坐下,撒着娇道:“葭葭保证,一定听漫姐姐的话,漫姐姐就带我一起去嘛~~”

“小姐,她一定要跟来,我拦不住……”洛石这才把方才要说的话吐了出来。

原来如此,难怪耽搁了这么久。

“你姐姐同意了?爹娘同意了?”

池葭葭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看花看草看雨就是不敢正视白漫。

“偷跑出来可是少不了一顿责罚的哦。”白漫了然,起身道:“趁现在雨下的还不大,我让洛石送你回去。”

“不要不要!”池葭葭连忙扑了上来,像一只无尾熊一样挂在她身上:“漫姐姐,我也想去大尖山,长这么大我只去过那山脚下的风门殿。姐姐说的什么一览众山小,呃,云深不知处是什么样的葭葭都不知道……”

洛石伸手又将池葭葭扒拉了下来,小姐身子骨单薄,经不起折腾。

池葭葭就如一只小百灵一般在白漫身边叽叽咋咋,咋咋唧唧。

眼见着百灵要变成麻雀了,白漫连忙示意她停下,无奈道:“好!”

“要是姐姐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跟……嗳,漫姐姐方才说什么?”池葭葭刹住了嘴。

“我说,这次带你去,只是你要好好听……”

“哦!太好了,漫姐姐你太好了。”池葭葭又扑了过来,抱着白漫蹦蹦跳跳。

白漫在城门口找了个熟人,托他给池府带了口信,遂带着两人向大尖山进发。

春雨淅沥,却也只是下了片刻。

三人到山脚下时,雨就已经停了。

一条用碎石铺就的石子路,拾阶而上,一直绵延到山间深处,到葭葭说的云深不知处里。

大尖山是石阚这十里八乡最高峻的山峰,山顶上有一座孤傲的大平庙,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可山高之处,总是让人觉得更加有灵。

这大平庙逢年过节香火最是鼎盛,到那时,整座大尖山都是另一番光景。

至于为何只说逢年过节?那是因为大平庙很久以前只是一个得道高僧清修之地,高僧潜心礼佛,每日抄经诵读,木鱼声声远扬。时日久了,循着佛香而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为了不让这清静之地演变为凡俗百姓们争相涌往的地方,当时的庙祝便规定了只在逢年过节开放,如此一来让这十里八乡百姓们的心中牵挂有所寄托,也全了大平庙的一份清净安详。

这样的规定传承至今已有上百年,规定也早已成了规矩。

白漫上大尖山,却不为入庙拜佛。

雨后的大尖山令人心旷神怡,清新扑鼻的新鲜空气争前恐后涌入体内,由内而外洗礼身心。山林中很是寂静,只有清脆的鸟鸣伴着山涧泉水叮咚叮咚。

很快,一阵笑声打破了这样的平静,也让近处的鸟儿扑翅腾飞。

“漫姐姐,哈哈,你看我差点就打中它了。”池葭葭手中抓着几颗小石子,对着树梢上嗖嗖丢了过去。

“仔细看路!”白漫叮嘱一声,继续拾级而上。

“小姐,你累了么?要不吃个馒头!”洛石递过来一个雪白的大馒头。

“不用了,前面有个小亭子,我们坐那休息会。”白漫抬起袖子轻拭了额头细密的汗珠。

“哦!”白漫收回手,自己啃着馒头,毫不费劲的一步两台阶,却配合着白漫的脚步缓缓而行。

到这小亭这里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可距离山顶则尚需半天功夫。池葭葭因这山里到处都是新奇的玩意,兴致高涨,半点不见疲惫。洛石则是从小习武,身体素质过硬,这点山路还不在话下。

唯独白漫,已然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坐在了凉亭里,白漫接过洛石递上来的水壶饮了几口。

说起来,白漫平素也没少锻炼身体,每个月都来大尖山,上山下山也不知来回了几次。可走的久了,依旧迈不动腿,所幸她看着吃力,可是只要稍作休息,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池葭葭蹲在一边采摘明黄色的小野花,头也不回的说道:“漫姐姐,天黑之前我们能到山顶么?”

“能,你放心,不会让你露宿山野。”白漫笑着道。

“葭葭不担心,只有有洛…呃,漫姐姐在,不管遇到什么都不用担心。”池葭葭起身,献宝似得送上一把捧花。

第29章 留下买路财

白漫接过,顺手拔了亭边一根狗尾巴草,将这花困成一束,再递回给池葭葭。

“真好看!”池葭葭心满意足。

却在这时,两声大喝传来。

“嘿,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哈,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随着这话,两人突然从一旁的草丛里钻了出来,冲着三人张牙舞爪。

池葭葭受到惊吓尖叫一声。

洛石猛然上前,挡在了白漫和池葭葭身前,只是看清这两人的模样之后,防备的架势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白漫忍俊不禁,走了这么多次的山路,总算遇到了这经典桥段。

打劫的来了!

但见两人十四五岁年纪,一人壮实一人消瘦,分别往这山道两侧一站。一脚高跨,另这一脚弓起,双手摆着亮招的姿势,两相对称,倒显得‘威风赫赫’。

只是让白漫觉得滑稽的是,两人明明是一副稚嫩脸庞,却非要在下巴嘴角一周贴上一圈的,呃,鬃毛。右侧那少年脸上还斜着一道丑陋无比的疤痕。

这样的造型也引得池葭葭捂着嘴偷笑。

“门神?”白漫道。

两人又是对视一眼,眼中有疑,这开场白不对啊?

“门什么神!老子是这条道上的扛把子!”左侧那个稍壮实些的呼喝一声,双手一张一合,架势十足。

“原来是山大王!”白漫点点头,和气道:“我们倒是没钱,只有这个,你可要?”

说着将洛石手里的包袱拎了过来,呃,洛石双手紧紧拽着包袱,双唇抿成一条线,就是不肯松手。

这么主动?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不过想想也是,这荒山野岭的道上,三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遇到打劫的,哪里有什么不从的?

池葭葭在一旁不做声,只是好奇的看着白漫与洛石来来回回将包袱拽成了一条直线。

“乖……”白漫拍了拍洛石的手背,才从她指缝中揪出包袱,随之甩向那两人:“够你们吃好几天的!”

包袱在空中划过,引得洛石和池葭葭的眼神追着包袱的轨迹,最后落在了接住包袱的少年身上。

“哈哈,既然她们这么识时务,我们就姑且放了吧!”右侧那个脸上带刀疤的少年笑眯眯的说道。

“好说……嗯?馒头!”左侧的少年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重重的啐了一口:“呸,竟然糊弄老子,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们!”

说着已是将手中馒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洛石的目光随着馒头的掉落变得锐利!抬眼望向白漫。

白漫无奈摇头,今天不出手是对不起那个馒头了。遂即看向山道上的两人,道:“记得要手下留情啊。”

“哈哈,手下留情!老子非……”左侧的少年话未说完,只觉那个长的最结实的姑娘身子一弓,猛然一跃而起,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一只手已经呼在了他的脑袋上,力道重的将他整个人从掀到了山道一侧的山壁上。

刹那间,撞上山壁的身体发出‘邦’的一声响,再一个反弹人已摔在了山道上,磕在碎石阶上的脑门又是咚咚两下。

脑门顿时传来一阵生疼。

从石阶到山壁再到石阶,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随之响起一声凄惨的嚎叫声,惊得山间鸟散鱼跃。

洛石捡起方才掉落的白面馒头,一把塞进了他的嘴巴里,一切戛然而止。

一把拿回了包袱,洛石将其抱在了怀里。

右侧那少年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眼睛眨巴两下,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居安!”人已冲了过去。

“居安,你,你没事吧!”少年扶起居安一阵摇晃。

“居安居安居安!”

“呜呜……”居安还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觉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疼痛,现在被晃得更是头晕眼花,险些背过气去。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他口中的馒头取了下来。

“咳咳……”居安一阵猛咳之后,冲着面前少年吼道:“业乐,我没被打死,就要被你晃死了!”

“没事就好,你要是死了……”业乐差点就要哭了。

居安抚了抚额头,“嘶”,倒吸一口凉气,一个鼓鼓的包!扭头间怒视洛石:“混蛋!你知道老子是谁么?”

回答他的是洛石再次塞进他嘴的馒头。

居安气得鼻孔冒烟,一把抓下了馒头,却在洛石阴沉沉的目光中不敢再将馒头丢下。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壮实的姑娘方才那一下,就仿佛一只笨熊陡然间化作了一只猎豹,让他眼睁睁看着巴掌呼过来却无半点招架之力。

其实面前这人是男扮女装的汉子吧?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们错了!”业乐连忙摆手,拦在了洛石和居安之间,冲着白漫道:“我们只是开玩笑,没想对你们怎么样?都是误会,误会!”

“呸呸呸……”居安将粘了一嘴的泥土吐出来,喝道:“业乐,你可有点出息吧,对着几个娘们你还能示弱?”

“可你又打不过。”业乐小声道。

“你,你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没用的东西!”居安只觉现在不光脑门疼,他的脑仁都开始突突了。

白漫近前,伸手撕下业乐脸上沾着的疤痕和下巴上的一把的鬃毛,微愣,没想到这少年有一张很好看的脸,虽不是面如冠玉,却大眼琼鼻,眉眼精致。

业乐好似被这突如起来的一下吓到了,愣在原地。

“你做什么?”居安起身一把将业乐推到身后,对着白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想打人,就冲老子来!”

“别一口一个老子,你这样的年纪,知道什么叫做老子么?”白漫也快手将居安脸上的东西‘斯拉’一声扯了下来。

‘嘶’居安倒吸一口凉气,倒退着又坐回了石阶,伸手在脸上一顿揉搓,才让这麻麻辣辣的感觉褪去。

“咦?你们双胞胎啊!”

虽然居安的半脸泥泞,额头鼓着包,皮肤又稍微黝黑了些,可眉宇之间两人还是如出一辙。只是现在居安这横眉冷对的样子让他看起来面目可憎了些。

第30章 扒光你的衣服

居安冷哼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是个带眼睛的都知道。

“是啊,被你看出来了。”说话的是业乐,眉眼弯弯,还冲着白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白漫顿觉这个少年稚嫩的脸庞笑起来的样子和鼻孔朝天的居安判若两人,这样看着倒有些可爱,有点像周嬷嬷养的一只小奶猫。

白漫丢开东西,拍拍手,居高临下看着居安,道:“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你谁啊!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居安愤然道。

“我们是葵山县来的,我是业乐,他叫……呜呜…”业乐的话未说完已被居安一把捂住了嘴:“要你多嘴!”

葵山县!

一听到这三个字,洛石陡然一僵,在身边的白漫也注意到了,当下侧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怕,有我在。”

洛石颔首,向两人走去。

“你做什么你!”居安神情戒备,冲着洛石吼道。

却不想洛石抓过他的肩膀,将他一把从石阶上提了起来,末了还给他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土。身后的业乐也顺着站了起来,与居安并肩而立。

呃,居安没想到洛石会这样做,觉得自己刚刚的样子有点怂,难堪的沉了脸。

白漫已经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个遍,他们不光脸长得像,就连这身行头也是一模一样。虽然外面罩着一件黑不溜秋的袍子,可缝隙间漏出来的天蓝色衣摆却是镶着金丝线。

脚下穿着的是光面绸料的黑靴,要知道这样的靴子随随便便都得要一二十两银子,这种靴子和平民老百姓穿的平地布鞋可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池府里也就池睿的官靴是这种材质。当然那两个京城来的表少爷又是另当别论。

“你方才说你们是打劫的?”白漫双手抱胸,一手摩挲着下巴。

“正是,老子劝你们乖乖交出值钱的东西……”居安挺起胸膛,下巴抬得高高的。

“没有,我们是开玩笑的。”业乐同时讨好的笑着摆了摆手。

“臭小子,说什么呢你!”居安一巴掌拍在了业乐脑袋上。拍的业乐委屈的缩在一边。

看罢了两人的小动作,白漫道:“看你们身上的行头,非富即贵啊,用得着打劫么?”

“老子这与生俱来的气质,真的是挡也挡不住。”居安掀开了黑袍,露出里面的天蓝色绸缎衣衫。

得意又显摆!

转念又凶神恶煞的道:“老子愿意!你管得着么?废话少说,再不交出来,老子扒光你们的衣服。”

“爹说扒光要娶回家的!”业乐又道。

“你别吵,就这样的几个怪瓜裂枣娶回家添堵么!”居安一脸鄙夷。

“你才贼眉鼠眼呢!”池葭葭不乐意了,从小到大哪个人见了她不说一声可爱,这人居然用歪瓜裂枣来形容她!

“呵,贼眉鼠眼,你个臭丫头说谁呢!”居安已经撑圆了眼睛。

两人剑拔弩张。

“扒光?这主意不错,就按你说的办!”白漫嘴角浮笑。

不知为何,居安觉得这笑容慎得慌。

一盏茶之后,继续在山道上前行的白漫和池葭葭正对着一块玉牌讨论的起劲。

“这绝对值五十两!葭葭在爹爹的书房里看到过一块小一点的,爹爹可宝贝了。”池葭葭道。

“啧啧,你看这成色,看着可不咋滴,我看十两差不多了。”

“漫姐姐,这上面狗不像狗猪不像猪的是什么?”

“是麒麟!”

“咦,这反面还有两个字呢。”

‘南宫’。

白漫用手指摩挲了一下。

“漫姐姐,南宫是什么?再来一块会不会是东宫?”池葭葭问道。

‘噗呲’一声,洛石被逗笑:“可能还有北宫和西宫。”

白漫忍俊不禁:“好好的一块玉牌,多了两字,倒是失了美感。”随即将玉牌收进自己腰间的小袋子里,掂了掂手上的钱袋:“里面的银子倒是有五十两。”

“哇,这么多,我们可以去青龙街买好多东西了”

“小姐,这银票你还是收回去吧。”洛石抖了抖手中的一小叠银票。

“你收好了。等回了石阚,给你买好吃的去。”白漫摆摆手。

闻言,洛石欣然,卷起银票胡乱的塞进随身带着的布袋里。

三人继续爬山,丝毫没有搭理下方不断呼喊的两人。

“臭娘们,什么五十两,那是上好的辽南羊脂玉,价值连城,还给老子!”居安不住的破口大骂,末了才想到自己的处境,低头看了一眼有些距离的地面,恨声道:“臭娘们,快放老子下来……”

“呜呜,居安,可怎么办?她们拿了我的袍子!”业乐抬头望着居安:“那可是管家的。”

“臭小子,你才被拿了一件袍子就鬼叫什么!没看到我衣服都被扒走了么!”居安气恼:“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但见居安浑身上下只留了一件衫裤,光着上身被他亲手带来的麻绳五花大绑,吊在一颗歪脖子树上。

“哦,哦!”居然连忙手忙脚乱的跑到树下去解绳子。

“臭小子,你就看着她们把我绑起来,你要气死我啊!”

“可我打不过她们啊!爹说女人凶起来的时候要老实点。”

“臭小子……”居安骂骂咧咧。

“居安,怎么办,我们的钱袋都被拿走了。”业乐好不容易才将居安放下来。

“什么我们,只有我的好么!”居安愤愤然,明明两个人一起打劫的,为什么挨揍的,被劫的,被吊起来的却只有他。

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我,我把钱袋放你钱袋里了呀。”业乐眉眼弯弯:“不是你跟爹说我的东西还是放你那里安全些么?”

“你说什么!五千两都没了?”居安起身就冲回山道上,可哪里还见得到白漫她们的影子。

“银子没了,我们住哪里吃什么?这几个臭娘们,不行,我们追!”

“追上去你也打不过啊!”

业乐跑了过来,笑着道:“没事,方才那个姑娘还给我留了一块。”说着摊开手心。

一小块拇指大的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五两!”居安抓起就往地里砸,完了跳上去用脚使劲踩了踩,好似这样才能解心头之恨。

“五两够你塞牙缝么?丢在路上我都不屑看!”又问道:“爹他们还要多久才到石阚!”

“两日!”

“什么!”居安顿时移开脚,又伸手将那块银子从土里抠了出来……

第31章 剖肺

落日余晖,好似给这山头披上了一层金色霞衣。正是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哇!好漂亮啊!”池葭葭的欢呼声响彻云端。

她们耗了大半天,总算到了大尖山山顶,出了林荫小道,眼前豁然开朗。山林已呈平峰之相,左侧可居高临下俯瞰山下苍翠风光,右侧是金光弥漫一庙宇隐立。

而池葭葭口中的漂亮则是庙宇一侧一条清泉小瀑,在霞光掩映下折射出的两道七彩霓虹。

“漫姐姐,你该早带我来的!”虽然方才的山路已让池葭葭疲惫不堪,可在看到眼前美景之后,好似所有的疲累早已一扫而空。

“现在来也不迟。若是喜欢,以后逢年过节,可以跟着娘一起来礼佛。”白漫道。

“好呀好呀!”

池葭葭有些后悔往日贪懒,从没跟着来过。

白漫对着不远处的庙宇,双手合十,附身一拜。身边的池葭葭和洛石也学着如此。

起身之后,白漫没有去那处,而是继续向前,循着一条小径走了过去。

不多时,隐在山峰后头的一间茅草屋就出现在她们眼前。

茅草屋前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篱笆上绿藤抽枝,一朵朵蔚蓝色的牵牛花开的旺盛。篱门微敞,白漫顺手推了进去。

但见院中竖立着一个个架子,层层皆摆满了筛子。

“漫姐姐,这怎么这么多草药?”池葭葭好奇的问道。

“嗯。”白漫点头。

“这些味道一点都不好闻。”池葭葭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白漫却不觉得,这里常年置放了药材,是以混着许多的药味。不过这些草药都已被分门别类归置整齐,倒不会影响它们的药效。

白漫举步上前,顺着架子翻了翻里面的草药。

“连钱草、半枝莲、三白草、芦根、红药子、地榆、白芍……”一种种草药名从白漫的口中说出。

白漫的声音清脆悦耳,池葭葭听着觉得舒服。双眼顺着白漫的手从那些草药上划过,当看到一堆略微扭曲的圆柱形根茎时,眼中一亮,当下抓起一只道:“这是当归!哈哈,葭葭识得!”

白漫莞尔:“没错。葭葭好记性。”

“还有天南星!”池葭葭因得了夸奖,看这些草药也顺眼了许多,卯着劲倒真认出了几样。

“咳咳!”

这时,从屋中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身材消瘦,穿一件喜的发白的布衣,捂着嘴巴轻咳几声。

池葭葭举目望去,突然惊叫一声,手边的药材也应声而落。

只见面前的人看起来四十上下,并未竖发,而是随意的披散两侧。可他的半边脸带着一张铁制的面具。

那张面具漆黑,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疙瘩,好似一个不懂行的人随意的敲打起来。看起来阴沉且诡异。

咋一眼看去,像极了她在戏文里听说的鬼魅。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池葭葭到底没有再喊,只是快速捡起地上的药材放了回去,随后躲到了洛石的身后。

却见白漫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师傅!”

嗳,师傅?池葭葭探出脑袋狐疑的看了那人一眼,这一眼却看的是那人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撇开方才那令人不适的面具来说,这人长得倒还是极端正的,从眉眼中依稀能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美男子,只不过现在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这半张脸给池葭葭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再仔细看又完全陌生,池葭葭晃晃脑袋,奇了怪了!不过,却因此对这人不害怕了。

再看去的时候,感觉他像极了学堂里的教书先生,目光温润的正看着面前的白漫。

真是矛盾的人啊!

“你来了啊。”男人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走下台阶,一只手端着一小篮新鲜草药,自顾自的去了院子里。

白漫也不在意,她师傅离墨就是这样的性子,肆意自在。

离墨是在白漫来到石阚一年后一次跟着柳稚上山礼佛认识的。这人是个草药师,常年居住此地,为的就是就近采摘大尖山上的草药。

他和白漫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师徒关系,与其说师徒不如说是忘年之交更为契合。白漫所认识的所有草药知识都是他教的,所以白漫称呼他一句‘师傅’。而白漫上山则是给他讲许多山下的事情。

至于他的脸,听他说年轻的时候受了伤,怕露出来吓人,就用了一块铁皮遮挡起来。可白漫也觉得这铁皮本身可能更恐怖。

“是啊,本该前日就来,可府衙里出了人命案子,倒是耽搁了时日。”白漫走近,和他讲起了豆花妹的这件案子。

离墨的右手拨弄着草药不停,头不抬话不接,给人感觉好似根本没有在听。可白漫却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仔细。

不光是他在听,池葭葭也自己找了个小木庄搬到近处来,她因这家里的约束,并没有像白漫那样可以在府衙里来去自如,是以这案子也只知道了个结果。

此刻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而洛石则扛着包袱进了草屋边上简陋的厨房。

“……最终那苏玉判了个发配蛮疆,永不得回。正是天理昭昭,作恶之人必将有所业报……”

“好,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漫姐姐讲的真好。”池葭葭听完连连拍手鼓掌。

“葭葭,我这可不是说书的!”白漫笑道。

“可你讲的比说书先生那些还要精彩。只是,那尸体不是周老验的么?怎么漫姐姐要去查验?”池葭葭问道。

白漫但笑不语。

倒是一边的离墨开口:“你剖了她的肺?”

一语中的!

白漫回道:“肺部积水,那香胰子的粘膜便是在那时发现的。”

“该从何处下手?”离墨将草药都晒好了,转身道。

“左肺两叶右肺三,下刀的时候要侧着……”白漫和离墨一边说一边向茅草屋内行去。

剖肺?侧剖?

池葭葭眨巴眨巴眼,她方才可是幻听了?漫姐姐说的是什么!就算她还小,也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是什么情况,也不会被人允许划刀子。

她是听茬了吧,漫姐姐讲的一定是鸡鸭鱼肉。否则那个师傅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晚上不想吃鸡,我想吃烧鸭……”池葭葭囔囔。

第32章 身体发肤

可当池葭葭瞥向草屋,就瞧见白漫举着一把短刀,在一个人形木桩胸膛上戳来戳去,身边的离墨拎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比划来比划去。

池葭葭顿觉一阵阴风拂过,浑身冒起了冷汗。

姐吓得她拔腿就跑向了厨房。

姐姐啊,葭葭要回家!

“这次这姑娘可是有宠溺她的父亲,你就不怕这样剖尸的后果?”离墨放下手中一块猪肺。

白漫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当时就想着早点找出真凶,没想那么多。”

“恐怕就算有事,池大人也会替你挡着……咳咳……”离墨捂嘴咳嗽。

白漫端起一边的茶水递过去,道:“其实要是事先知道,我义父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你倒是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喝了水的离墨好多了。

“可就算他不同意,我也还是会这么做。”白漫道。

离墨静静的看了白漫一会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你做的对,也不能肆意妄为。”

“我下次会注意的,一定先争取死者家属的同意。”白漫也觉得她不能用以往的思想来看待这件事情,在这里,剖尸查案这种事情是极少情况能被允许的。

“没有人会同意。”

“那可说不准,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能给女儿一个公道,我想大多父母还是愿意的。”白漫又指了指自己:“反之,亦然。”

“你若在你爹娘身上划刀子,那就是大逆不道!”离墨抬眼看着白漫。

“我没有机会……”白漫想到了那个仓惶逃离的夜晚。

“池大人把你教的很好。”留下一句莫名的话,离墨转身进了里屋。

白漫有些不解其意,征了片刻,侧首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

看来,她以后还正要好好注意这个问题。平素她为了尽快掌握线索,都是争分夺秒的下手。而后那被修复的尸体是如何处理,或者被死者家属发现之后是如何处理?她却不知。周老他们也从来不提。

也许,她在查案的过程中,无形也给池睿和衙门添了许多的麻烦。

片刻,离墨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物。

“给我的?”白漫接过递来的小布包。缓缓的展开,见里面整整齐齐的别着一枚枚长短不一的银针。

这种银针看起来是特质的,表面看起来覆着一层浅浅的磨砂,只有肉眼的看到,摸上去又感觉很是平滑,倒是和寻常大夫手里的银针不一样。

“若是下次再与溺水者,可用此物探入。”离墨道。

白漫略一思索,若是将银针插入肺部,虽然不一定有直接剖开来的直观,可像这次的香胰子或是积水的情况,还是能轻而易举的辨别出来。

最重要的是,这样做不会对尸体造成过多的损害,全了孝义。

“此法是好,不过不能避免的,我还是会……”白漫没有说下去。

离墨轻咳一声:“这些事你自己能判断。”

离墨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说多了话容易咳嗽,据说也是年轻受伤时候损了声带。白漫曾问过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受的伤?可一提到此,离墨就会跟变了一个人一般,阴沉沉的有些可怕。

是以白漫很识趣的再也不曾提过。

“你姐姐的膏药可用完了?”离墨又问道。

“还有一些,照你的方法用了,伤疤淡了很多。”白漫将银针仔细包好,收入布袋里。

离墨又从一边的竹架上取下了一个白色瓷瓶:“你带回去给她,用完这瓶,伤疤该全好了。”

“我代姐姐多谢师傅!”白漫接过。

五年前的大火,让白谚妤手肘那处留下了一大块的烫伤疤,几乎成了白谚妤的心病。离墨得知了之后,就专程配了膏药,这些年白谚妤一直在用。

这膏药起初效果并不明显,可是这几年下来,疤痕不知不觉中已然淡去,为此白谚妤多次前来感谢。

只不过离墨经常在深山里采药,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他在这茅草屋。而白谚妤平素并不喜外出,天公不作美,他们两人至今无缘得见。

术业有专攻,白漫对研治药物并不擅长。但是她喜欢听离墨介绍许许多多的中草药知识,药性和作用。她也仔细的记住离墨所说的,正所谓技多不压身,能让一个草药师倾囊相授,是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

入夜,白漫等三人挤在一张不大的木板床上,从微敞的窗子,能望到毫无遮挡的天空。

漫天繁星,熠熠生辉。昭示着明日将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听着山间幽幽的虫鸣,白漫缓缓入睡。

而不远处的山巅之上,一人孤立其上,负手望着极北星辰,久久不动。

……

翌日,一缕晨光将白漫从睡梦中唤醒。转头间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哈哈!洛石姐,你看这是什么?会爬的小竹竿……”院子里已经传来了池葭葭的欢呼声。

“竹节虫。”洛石回道。

白漫起身出了茅草屋,来到后头的小溪流边上洗漱一番,再回来时,洛石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清粥小菜,白面馒头。

“漫姐姐,离墨大叔不见了。”池葭葭道。

白漫了然的点点头,瞥向一边没有了竹篓的墙角。这是常有的事,春季草药长得茂盛,离墨每日都会去山里采药。

“那我们今天去哪里玩?”池葭葭又问道。

“你想去哪?”

“我们去那大平庙吧,我想去许个愿。“

白漫莞尔:“哦?不知葭葭想许个什么愿?”

“自然是……呃,说了就不灵了。”池葭葭抓起一个馒头,就往茅草屋里跑去。

白漫没在意,倒是看向一直不吭声的洛石:“在想什么?”

“小姐,南宫是葵山县的员外家。”

原来是一直在想昨天那两少年的事情。

“你确定?”

洛石点点头。

“想来也是,他们身上有那么多银票,在葵山县里也一定是大户人家。这员外家你从前可认识?”

“小的时候,我爹押过他家一趟镖。”洛石回忆道。

“你是不是想家了?”

洛石猛一抬头,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又低头默然啃着馒头。

“我们去葵山县!”白漫道。

“咳咳!”洛石一惊,被嘴里的馒头噎住。

白漫连忙起身,拍了拍她的背:“别激动。”

“小姐,真的?”咳出馒头片的洛石转头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你出来已久,也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白漫复又坐回位置,接着喝了一口清粥。

第33章 葵山

午后日光西斜的时候,池府书房里池睿提笔沾墨,微俯身落笔,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便跃然纸上。

‘将计就……’

一声‘老爷’由远至近。

池睿并未停笔,只是写完最后一个‘计’字,抚鼻微叹,还是有了起伏。遂将宣纸铺上一张,用手抚平。

“老爷!”这一声略有急促,柳稚已步入书房,径直朝着池睿行来:“老爷,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练字?”

“哦?什么时候了。”池睿长眉微动,放下手中毛笔,略带揶揄的看着自家夫人。

比起池睿的气定神闲,柳稚却似火烧了眉毛,当下道:“管家派去的人回来说,没找到她们。去庙里问了,也说不曾去,老爷你说这几个丫头能去哪?要是在这深山野林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夫人莫急。”池睿绕出书桌,伸手揽过柳稚肩头,引着她来到一边坐下:“大尖山有什么,你我都清楚,无需担忧。”

“可是她们上哪去了?”柳稚依旧不放心。

“不管在哪里,想来她们都能应付自如。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孩子们都大了。”池睿拍了拍柳稚的肩膀。

“小漫我自是不担心……呃,我说的是对她放心。可是葭葭这次跟着去,你也知道这丫头玩闹起来就跟脱缰的野马……”

池睿轻笑,道:“还不是随了夫人?”

柳稚嗔怪一声,眼波流转:“妾身哪有?跟老爷说正经的呢。”

池睿微愣,柳稚是个从大户家族里出来的女子,虽是庶女,可言行举止自幼都有专人教授。这些年,在外也全是端庄雍容,为人称颂。可却少有人能看到她像此刻这般露出小女人姿态。

“好好好,说正经。管家的人从这条山路上去,没有碰到她们。若她们不在山里,那便是从另一条道下山了。”

“大尖山还有别的山路?妾身怎么不知?”柳稚疑惑,她逢年过节都是要去那里礼佛的,祈愿这一家上下平安康健。对那里不说都走遍了,可下山的路还是的清楚的。

“山人自有妙计。”池睿含笑。

柳稚显然有些不高兴:“老爷你总是这样。”转念一想,山路也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想下山,哪里都是路。于是按了按额头:“你们啊,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池睿双手交握,对着柳稚行了一礼:“有劳夫人。”

柳稚笑开了:“老爷你惯会如此。”

“放心吧,夫人。为夫已让人顺道过去照看。”

“可是骏丰?他去妾身倒是放心。”

“不是……”

……

春风怡人,暖阳和煦,粉粉嫩嫩的桃花已是缀满枝头,端是令人心旷神怡。

如此景致最适外出,而今日的葵山县却人头攒动,热火朝天。

“锵锵锵!”锣鼓连声响,一个留胡子光膀大汉高喝一声:“大家伙儿瞧仔细咯!这可是俺老庄家的绝活!”

但见其举起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仰头反手就将长剑往自己嘴里送。长剑笔直缓入喉间,引得周围一圈的百姓翘首屏息以望。人群中的池葭葭更是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直到那人又将吞入口的长剑拔了出来,周围才响起了一片雷鸣掌声。

“好好好!”池葭葭才欢呼跳跃起来,面上粉红,额间起了细密的汗珠。

人群中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来岁,适时捧着铜锣随着光膀大汉‘多谢赏脸,有钱的捧个钱场……’的吆喝声中,在人群中走了一圈。只是人潮涌动,打赏的却只占少数。

最终一圈下来,小女孩铜锣里不过得了几个铜板赏赐,女孩面色不变,好似早已习惯。

女孩来到池葭葭等人面前,还不曾开口,就见池葭葭已是迅速玩铜锣里放下打赏。

‘哐当’一声响,那小女孩怔了怔,出现在铜锣里的是一块五两碎银子。

小女孩抬头,双眼亮的出奇,对着面前比她稍大些的池葭葭,连连弯腰行礼:“多谢小姐赏,多谢小姐赏!”

“哈哈,没事没事,你们可真厉害。”池葭葭真心佩服,夸赞了几句,转身又挤到另一处摊位去看热闹。

今日是葵山县一年一度的‘桃花节’集会,这街头巷尾早早就被各式各样的摊位给占满了,其间琳琅满目的物品令人眼花缭乱,到处都是贩夫走卒争相叫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来赶集的人们,接踵而至。

最热闹的还要数这一段聚集了艺人杂耍的地方。运气吞剑、飞旋走缸、锁骨软功、脚踩钢丝等等杂技绝活都是叫好声呐喊声掌声不断。

白漫她们是昨天傍晚刚到的葵山县,连客栈小二都道她们运气极好,一来就遇上了这样热闹的集会。

“葭葭你小心些。”白漫喊了一声,却被这锣鼓喧天声中湮没。

眼见着池葭葭越挤越远,白漫艰难的在人群中前进,。这是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吧?于是对身边的洛石道:“跟紧葭葭。”

“小姐,你怎么办?”洛石不放心。

“没事,我就沿着这条街走。”说着抬手指着不远处一间茶馆:“看到那了么,一会我们在那里回合。也正好去休息一番。”

洛石点头,微胖的身子却如鱼入水一般灵活的在人群中挤过。

白漫缓了一口气,随着人流边走边观看两边的杂耍,虽然曾经见到了许多更为精彩绝伦的大型表演,对于眼前的这些早已没了如池葭葭那般的热情,可是他们承载着祖祖辈辈传承的绝活,却让白漫切身体会到了民间传统的意义。

长龙队伍缓缓移动。

“哇爹爹,我要糖人我要糖人!”身边一个被男子举高跨坐后背的小女孩指着路边的摊位道。

“好好,爹这就去给聂聂买。”男子鼓足了劲,向那处挤去。

白漫连忙跟上,有人开路的感觉正好!小女孩好似察觉到了身后的小尾巴,手里的拨浪鼓冲着白漫晃了几下,白漫莞尔,冲她笑笑。

可行了没多久,白漫就在人群中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嘈杂声。

第34章 无赖泼妇

“死丫头,偷了老娘的东西还想跑!门都没有……”前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

“你胡说!这是我的。”一个闷闷的声音响起。

洛石!

发生了什么?

白漫连忙拨开身边的人群,努力的挤过去:“麻烦借过!借过!”

“小姑娘别挤啊!”有人不满。

“抱歉抱歉!”

待白漫好不容易挤到人群中央腾出的一小块空地时,已是满头大汗。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洛石,穿街走巷也是件技术活啊!

喧闹的源头,是一个四十少许的妇人,一只蜡黄的手紧紧的拉着洛石的袖子,另一只手不断的争抢洛石手里的钱袋。

洛石护着钱袋,不断避着那妇人,一向木然的脸上也渐渐起了不耐。

这妇人争抢不过,伸手便又是抓又是拧。

身边的老百姓们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住手!”白漫挤到两人中间,伸手拂开那妇人拽着洛石袖子的手:“怎么回事!”

“小姐!她要抢我的钱袋。”洛石面无表情道。

“你没事吧?”白漫抚平洛石被抓的皱巴巴的衣角。

洛石摇头。

“啊呸,你这个死丫头说什么呢!明明是你偷了老娘的钱袋。”那妇人阴沉着眼,抬起手指就戳了过来。

身后的洛石抬手猛然一下拍开她的手。

“哎哟,你还打人?哪里来的贱蹄子!”妇人勃然大怒,猛然就要扑过来。

这时,人群中一个年轻后生走了出来,一把拦下那妇人,叱道:“你这妇人怎生如此粗野,有什么事说清楚就好,这般闹起来,脸面何在?”

“就是就是!”人群中有人应和。

随之这年轻后生转身对白漫和洛石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多谢这位公子。”白漫打量面前年轻人,二十上下的年纪,文质彬彬,五官很是端正。

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在下洛庆,你们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洛庆又道。

却不想那妇人只是愣了片刻,见这后生并不认识白漫等人,当下就跳了起来:“你谁啊你?她偷了老娘的钱袋还有理了?”

说着继续冲着白漫和洛石‘呸’了一声:“才多大年纪就学会勾引男人了,小浪蹄子还不快把老娘的钱袋交出来……”

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从这妇人嘴里如鱼而出,她也全然不顾周围越来越多谴责的目光。

“这位……老大娘!”这功夫,白漫已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略带银丝的头发胡乱的盘在脑后。面色蜡黄,岁月不曾待她温柔,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一身皱巴巴的青灰色襦裙带着点点油渍,脚下的布鞋还带着没有干涸的泥巴。

“你是哪个?”这妇人显然很不满白漫这一声‘老大娘’,吊起了眼,神情不忿的看着白漫,又毫不遮掩的上上下下打量着白漫。

虽然白漫今日穿的不过是一件比较寻常的浅绿色襦裙,身上也少有配饰,可她的肌肤吹弹可破,手指纤细莹白,一看就是没做活的。这样的人家里至少有点底。

妇人的眼神很快就变了变:“哟,方才这死,呃,丫头叫你小姐,不知这位姑娘是哪户人家府上?今日的事怎么也要给个说法。”

“我是谁与这事不相干。”白漫没有回答,而是道:“这个钱袋的的确确是我家丫头的,不知这位老大娘是否是认错了。”

白漫没有摆明身份,在妇人看来就觉得她是心虚。哼,不过是平头百姓的丫头,多了点银钱就学那些富户小姐带着丫鬟。

糊弄谁呢!

“怎么可能!”妇人忽然拔高了声音:“老娘自个儿的钱袋能认不出?我好好的揣在怀里,里面还有五十两银子呢。”

白漫望向洛石,洛石对着白漫摇头。

“大娘,我家丫鬟是不会偷你的,你还是再好好找找。”

白漫耐着性子。

身边那洛平也道:“正是,大娘你不会记错,人家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更不会了。”

可这妇人啐了一口,吐出一股浓痰:“要命呐,被小浪蹄子勾了魂了吧你。”

“你!”洛庆显然也招架不住,涨红了脸,怒视妇人。

“老大姐,积点口德……”有好心的女子挎着篮子道。

“就是,你看看人家这做派,怎么也是有教养的,这不是在跟你好好说话么?没得这样骂人。”方才背着小女孩的男子也在人群中。

小女孩举着糖人冲白漫挥了挥。

妇人见此,突然坐到了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嚷叫起来:“这可是我那小儿子的救命钱!

我那苦命的儿啊!娘不得已当了传家宝才给你凑够了诊钱,这两个黑心丫头,小浪蹄子啊,勾引了后生,合起伙来坑为娘的钱啊!”

被这夸张的哭喊声引来了更多的人,都在一边对着白漫和洛石以及指指点点。

“这银子是救命钱呐,娘要是不能拿回来,你的命可就没了。为娘还不如就撞死在这大街上!黄泉路上,娘俩也有个伴呐!”妇人捶胸顿足,鼓足了尽的嚎叫。

人群中有那年纪相仿的淳朴妇人,爱子之心感同身受,当下就对着白漫和洛石道:“姑娘,你们这么大的人,做什么不好,非要逼人上了绝路。趁现在还来得及,快快把这救命钱还给她吧!”

这是信了她的话。

闻言,那妇人哭的更带劲了,哭声抑扬顿挫,长短不一甚有节奏。若是情况允许,白漫都要拍手称绝了。

眼下,白漫哪里还看不出这个妇人就是诚心想要讹她们。这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白漫今日也算是大开了眼界!

简直服气!圣人所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无赖泼妇应是占全了。

“你说这钱袋是你的,那你应该知道里面有多少银子吧?”白漫突然问道。

妇人捂着脸哭嚎,从指缝间看向白漫,回道:“五十两呐!我的儿啊!”

干嚎了半天,可笑的是妇人眼里憋不出一点泪。

白漫接过洛石手中的钱袋掂了掂,摇摇头:“那可惜了,这钱袋里是有一百两!所以说,大娘你是认错了钱袋,还不快回家找找……”

第35章 不见了

“一百两!”

妇人连忙抬起头来,双目冒着精光盯着白漫,确切的说是白漫手里的钱袋。

随即又好似察觉到自己太过心急,当下又是干嚎了两声。

白漫嘲讽一笑,好心提醒道:“对啊,一百两!我想老大娘是爱子心切,方才多半是记错了这袋里的银钱?”

妇人两眼滴溜溜乱转,也犹豫着怀疑面前这个小姑娘话里的真实性。

只是一百两!

要是真有一百两,不管怎么样都要将它弄到手!两个小丫头片子,哼。

“没错,是一百两,那可是我的传家宝!”妇人连忙起身,伸着手就向白漫的钱袋抓来。

‘啪’的一声,这手被洛石重重拍开。

“啊!”吃痛的妇人尖叫一声,又急又恼。

竖起食指就向她们面门戳来:“你们两个黑心的死丫头啊,这是我儿子的救命钱的!来人呐,报官抓贼!让这两个不要脸的小浪蹄子坐大牢啊。”

围观的人有劝说的,有看戏的,有嘲笑起哄的,议论声让此处变得更为嘈杂。倒比那些杂耍摊前还要热闹。

“小浪蹄子,还老娘钱来……”妇人彻底撒起了泼,暗道今日还收拾不了两个小丫头片子!

一口一个死丫头,一口一个小浪蹄子。

白漫不怒反笑,对着洛石点点头。

洛石早已不耐,伸手就扣上妇人的近在咫尺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这妇人的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死人啦死人啦!”妇人惨叫起来,惊恐的望着自己无力垂下的左手。蜡黄干瘦挂下来的手,恰如一只鸡爪子。

“老大娘,有话咱们好好说。”白漫微笑着道。

好好说?有这么好好说的么!

手腕上传来剧痛,使得妇人的整张脸不由得皱到了一起,破口大骂:“死丫头……”

白漫伸手,取过洛石递过来的一块白面馒头,迅速塞了过去,妇人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各位,方才这老大娘先前说了,这钱袋里的银子有五十两。我这随意一说,又是改口一百两。”

说着已是打开这钱袋,倒出几个碎银子:“实则,这钱袋里不过区区十二两碎银子,这孰是孰非,我想大家看得分明。”

在场的有好些也是看了全程热闹的,那米儿的爹爹当即就喝道:“你个无耻妇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欺讹小姑娘,真是丧尽天良!”

“竟然还拿你儿子病重来撒谎!好一个狠心的娘。”挎着篮子的女子怒斥声响起。

“这妇人不是冯大娘么?她根本就没有儿子,家里一个女儿早些年就被卖了。”一个头发乱蓬蓬的粗使汉子认出了这妇人,当下嗤笑起来“冯大娘,今日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眼见着把戏被揭穿,周围的人都对她斥责不已,冯大娘尤忍着痛叫唤起来:“胡说什么?那银子真是我的,不然这两个小丫头如何有这么多银钱?”

“切,难道你还不许人丫头有钱啊。”汉子大笑起来,也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白漫却是不想再跟与这妇人纠缠下去,直接道:“老大娘,我们去见官!”

“见官!”

妇人听到这两个字猛然站起了身子,这回是真的面带惊恐,道:“丫头,不,这位小姐。老妇一时情急,许是真忘在家里了。这点小事就不要惊动官府了吧。”说着也不等白漫回答,转头一边人群拱去:“起开,起开!”

随即一头扎进了人群。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埋汰唏嘘声。

“多谢各位仗义执言!”白漫拱手,随之也对身边的洛庆道谢。

“姑娘客气了。”洛庆回礼,随即离去。

“都散了吧散了吧!”女孩爹爹喊了一句,随之背着小女孩继续前行。小女孩冲着白漫咯咯直笑。

男人女人们也都权当看了个笑话,各自继续赶集会。

这样的事在热闹的集会里不过是碎石一击,激起的浪花也转瞬即逝。

看来,对付这样胡搅蛮缠的妇人,官差还是很管用的。

只是,令白漫感到奇怪的是,不光是那妇人逃窜的快,两侧看热闹的摊主们也跟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纷纷别过了脑袋。

她是说错了什么?还是说他们这里的商户也有生不入衙门,死不入鬼门这个的说法?

“小姐,不好了!”

身边传来洛石的惊叫声打断白漫的出神。

“怎么?”

“二小姐不见了!”

闻言,白漫连忙向四周望去,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流涌动,可是却没有池葭葭的身影。

“到前面看看。”白漫连忙向前挤去。

“葭葭!葭葭!”

“二小姐你在哪?”

两人在人群中不断穿梭寻找,可池葭葭就好似在人群中蒸发了一般,不管怎么喊叫都没人回应。

“姑娘,出了何事?”之前背着小女孩的男子已经改为抱着她了,看到白漫和洛石两人问道。

“大叔,您有没有见到一个……”白漫描述一番,随后道:“家妹走丢了。”

“这里人多,你们不妨上那里看看。”男子指着不远处一间客栈道。

白漫点头,和洛石快步前往,费了一番功夫才挤到了这客栈高高的几层台阶上。

果然是个视野开阔的好地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漫扶额。

人太多了,这样找人就好似大海里捞针,根本不管用。

目光流转,白漫迅速取过洛石方才的装着十几两的钱袋,步入身后的客栈,不一会儿就提着鼓了许多的钱袋。从里面抓过一大把的刚换来的铜钱扔了出去:“谁的钱掉了!”

“我的我的!”

“我的……”

一群人应声,随之连忙去低头就捡地上的铜钱。

若只是一个两个他们或许还不在意,可是一把一把的铜钱如雨淋下,就不由得附身下去了。

“各位乡亲,家妹走失,你们可否同我一起喊一声,池葭葭!”

白漫一边撒钱一边大喊。洛石也跟着大喊起来。

如此,这人们也算知道了白漫撒钱缘故,许多人也当下喊起了池葭葭的名字来,一声接着一声,一浪高过一浪。渐渐的整条街道上都在喊叫着池葭葭的名字。

“怎么回事?池葭葭是谁?”远处不明所以的百姓们向周围问道。

“不知道,你管它呢,跟着喊呗,吃佳佳吃佳佳!说不定是一年一度集会祈福口号呢!”

“池葭葭!池葭葭!”

“不是,是有人在前面求亲,你看那有个姑娘站着呢!求嫁呢。嫁给他!嫁给他!”一白胡子老头举着拳头向上大喊支持起来。

第36章 把你当兄弟

“吃佳佳吃佳佳!”

“嫁嫁!嫁嫁!”

“…池葭葭…池葭葭…”

随着街头巷尾嘈杂而纷乱的喊叫声一叠盖过一叠,一声高过一声,白漫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下来。

身边的洛石也放下拢在嘴边的手:“小姐,怎么办?”

若是池葭葭还在这条街上,现在听到这些怎么也有所回应了。

可如今,人呢?

白漫将布袋里剩下的铜钱全撒了出去,感谢这些无形中帮助她的百姓们。

“你最后见到葭葭是在何处?”白漫拉着洛石快速从客栈底下的过道离去,避开了那群看着她撒钱的百姓。

“小姐,跟我来。”洛石跑的比白漫快,反手拉过白漫,拨开人群就挤回到了之前争执的地方。

“方才二小姐就看一个杂耍表演。我正要去追,可那个妇人就撞了上来。”

那个冯大娘?

事有蹊跷!

这妇人如此拙劣的行骗技术,却不管不顾的胡搅蛮缠着。若不是听到‘报官’二字,恐怕还会继续下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是否本来就打着能讹诈就讹诈,不能讹诈就拖住洛石的主意?

真如她所想么?白漫暗恼自己竟然没有及早发觉。

“请问,方才你们可有在这里见到一个长相娇俏可爱的姑娘,大概……”白漫和洛石在附近几家摊位上询问摊主。

“没有没有,别妨碍我做生意。”卖凤梨的挥了挥手。

卖首饰的女子:“有吧,刚刚还站在这里看了会我摊位上的镯子…只是今天人太多了,我也没太注意…”

“不知道不知道……”

几番问询之后,毫无所获。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白漫和洛石站在茶馆门口不住的打听。

这时,一间茶馆的店伙计出来提醒道:“有人走丢了?这么找是没有结果的,你们不若去报官吧。”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白漫道:“敢问小二哥,衙门往哪走?”

“沿着这条街笔直走,拐角就到了。喏,就在那边。”店伙计出来指了指。鳞次栉比的楼阁尽头,能看到一处稍矮于旁的青灰色檐角。

“多谢小二哥!”白漫道谢。

店伙计笑笑转身,嘟囔道:“这些个人怎么都这么不小心?”

这些人?都?

刚走出了几步的白漫猛然回头:“小二哥!”

这一声急促的喊叫吓了那店伙计一跳,转身道:“姑,姑娘,你还有事?”

“你方才的意思是很多人在街上走丢了?”白漫问道。

茶馆现在进出的人很多,怕挡了道,店伙计引着白漫到一边说话。

“也没很多,就两……三个。”

店伙计蹙眉,回忆道:“昨天傍晚,一个老妪称她的孙女就在这附近走丢了,那老妪急的差点就背过气去,期期艾艾在这哭的不知多久,诶,怪可怜的。”

“好好!”

一边的杂耍摊位上叫好声不断,很是喧嚣。

白漫遂与店小二进了茶馆,站在门里,追问道:“小二哥,你可知走丢的都是些什么人?多大年纪?”

“这个嘛,昨夜那个大概五六岁。再早几天也是一个小女孩,才刚蹒跚走路。那母亲不过在外面买了点蜜饯,一转身孩子就不见了。对了,姑娘的妹妹多大年纪?”店小二好奇的问道。

“小二,还不快上茶!”茶馆里传来掌柜的一声高喝。

“来了来了。”店伙计急着要进去,却还不忘对白漫道:“姑娘,快回家去吧找人来寻寻。若是外乡人,那就只好去衙门了,诶,聊胜于无。”

“多谢。”白漫谢过,当下向府衙赶去。

若因这今日集会人多,走失了个把人,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可昨夜,前几日也有人走丢?该不会遇到人贩子了吧?

池葭葭若真的是被有心人带走了,那么报官的确是最直接的方法,比自己和洛石两个人像无头苍蝇一般的寻找好得多。

……

葵山县今日万民欢腾,随着日头的高升,天气开始变得闷热,却半点不减百姓们的热情。

只是有喜闹的便有喜静的。

一扇紧闭的大门内,隔绝了外面的闷热,同样也隔绝了喧嚣。

两个套着衙役服饰的男子,随意的围坐在师爷桌边。

桌上的几本册子早已是被推到一边,摆放的东西也是东倒西歪。而正中央则是一碟兰花豆和一个小酒坛。

章虎将豆子丢进嘴里,饮了一口糙酒,皱眉道:“李岗啊,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我能让你进来这府衙?你就拿这些泡嘴的玩意糊弄我?”

“章爷,章爷!”李岗忙咧嘴讨好的笑道:“您可别这么说,您对小的那可是恩同再造,小的可把您当成亲爹看待。”

“去你大爷的,你爹不是早死了么?”章虎眼一瞪,呸了一声。

李岗脸一僵,连忙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章爷,您看我这,怎么能将您和我那死鬼老爹相提并论,该打,该打!”

“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今儿个,你得拿出点章程来。”章虎胡乱的抹了抹嘴,丢开手里的兰花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李岗期期艾艾,在身上摸摸索索,半响才从腰间摸出一个打了补丁的钱袋子:“章爷,我这个月可就得了这么点,我那懒婆娘还有儿子,可都指望着这点银子呢。您看,要不……”

“废什么话!”章虎二话不说,一把就抢过了钱袋,反过来一倒,只听‘咣当’一声,一块碎银子就落在了凌乱的桌台上。

“才二两!”章虎拍了拍桌子,不满:“李岗,老子把你当兄弟,你把老子当什么?叫花子?”

“没!章爷,您知道的,我这跑前跑后的一个月就三两月俸。我那懒婆娘还病着,昨日抓了点药。家里添了点米,给小子买了件衣服……”李岗苦着脸:“剩下的全在这里了,章爷,您行行好,一定不能让我丢了这饭碗。我全家可全指着我在这衙门里干活……”

“李岗啊,不是章爷我不帮你,实在是你……”章虎话未说完就被门外一阵敲门声打断。

‘砰砰砰’

‘砰砰砰,有人在么?’

李岗趁此连忙起身:“章爷,门外有人敲门!”

第37章 如此衙门

“回来!”

章虎一下把李岗扯了回来,按着他的肩头:“猴急什么?老子话还没说完。”

李岗面上勉强挤着笑:“章爷,您…您说。”

“这次这二两碎银我就先替你收着,你也知道,要不是我给你疏通这关系,大人能让你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进来衙门?”章虎灌了一口糙酒,打出一个饱嗝。

“是是是!多谢章爷…”李岗又起身,不住点头哈腰。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变成了击鼓鸣冤的声音。

“他大爷的,哪个不识好歹的……别杵着了,还不快去打发了。”章虎抬腿踹了李岗一脚,继续抓起几颗兰花豆丢进嘴里。

“是是是!”李岗却是松了一口气,转身拭着自己额头冒出来的虚汗。

……

“何人击鼓?”

衙门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衙役歪着脑袋,一脸疲惫的样子挪了出来。

走得近了,白漫能清晰的看到这衙役脸上的黑眼圈。这人黑瘦,衙役服饰穿在他身上空荡荡,极不合身。

这葵山县衙这么多案子?把衙役累成这副德行?

白漫蹙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匾额。

李岗打量了一下百漫和洛石,只见她们面有焦色,却不哭不闹,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事,道:“就你们两个小姑娘?走走走,这里不是你们玩闹的地方。”

“我要报案!你们大人何在?”白漫直接了当的道。

李岗掏了掏耳朵:“啥,报案?状纸拿出来,现在县令大人不在,等回来了再通传你们。”

“咚!”

白漫抬手就重重的敲击了一下面前的鸣鼓。

鼓声震天,李岗离得近,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啊’的叫了一声。

“作死啊!”李岗下意识喝出一句。

白漫道:“这里可是葵山县衙?”

“嘿,你个小姑娘,不知道这里是哪么?就敢上门击鼓!”李岗指着头顶上匾额上‘衙门’二字,喝道:“瞪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喽,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来你也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白漫对着面前的大鼓又‘咚咚’敲击了几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从里面又火急火燎的走出一个衙役,一出来就对着李岗的脑门拍了过去:“就让你办这点小事,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一股刺鼻的酸臭味从他嘴里喷涌而出,让白漫后退两步,不禁屏息了片刻。

多久没刷牙了这是!都够熏死一头牛了。

不仅如此,期间还夹杂着浓浓的酒气。

“章爷!不是我,是这两个姑娘。我都说了大人不在,让她们交了状纸……”面对李岗的解释,章虎很是不耐,随意的挥手打断,随即看向白漫和洛石。

“你们怎么回事?难道听不明白。这里可是衙门,不是你们玩闹的地方。”章虎喝道。

“不为告状,何需状纸?”

“不是告状,那你们击鼓做什么?”章虎瞪大了眼,怒斥一声:“你们可知这鸣冤鼓一响,不论是什么人都得先打上十个板子!”

白漫曾听李师爷说过,许多地方衙门却是有这么一套,未进衙门告状倒先得一顿板子。

只不过当朝皇帝圣明,言明衙门乃是为民请命的地方,是以这规矩渐渐的被弃用,只有一些偏远地方的县衙还是如此。

只不过这葵山县,好歹也是江南富庶之地,虽是县衙,怎么还如此?

“你们葵山衙门,青天白日衙门紧闭,方才我们已经敲了许久大门,怎么?你们是睡的太香,都没听到?”白漫将手里的鼓槌塞回鸣冤鼓。

一个堂堂衙门,只要县令还在其位,断不会白日闭门。就如石阚衙门,虽然平常没几件大案,可寻常百姓家长里短的事总不会少。衙门只除了春节年庆那几日,断不会缺了人。

而这葵山衙门,才这一会功夫,从衙门到衙役都让白漫叹为观止。

“嘿,你这话……”章虎听了这么直白的话,有些愠怒,抬手就要打来。在这葵山,还没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章爷,使不得,使不得!”李岗连忙拦下,将其拉到一边。

“你做什么?”章虎不悦。

“章爷,我们方才偷了会懒,这要是让大人知道,少不了责骂。”李岗瞅了一眼白漫,又道:“您看,不过是两个丫头,随意打发了便是,不可将事情闹大。”

章虎眼一转,他们做的事情的确不能让县令大人知道。遂转头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事?”

“寻人。家妹在集会街上失踪了……”

白漫话未说完,章虎怒斥一声:“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你丢了人不会去找啊,找人找到我们衙门来了。当我们是吃饱了闲的?”

“丢失人口,不找你们找谁?”白漫好笑道。

此言章虎一时没法反驳,随即又道:“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白漫不解,“你们衙门办事,还挑日子?”

章虎眉头一皱:,“这外面的声音听到没有?今日葵山集会,不知来了多少人,整个县衙的衙役都上街去维持秩序了。哪里有人给你找什么人?”

“你们不是人?”白漫道。

“我们?”章虎冷笑:“县衙离不了人……”

这时,里面出来几个说笑的声音:“哟,这谁啊?有酒喝都不叫兄弟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倒酒声哄笑声不断。

这里是所谓的没人?白漫的不屑的眼神让章虎脸色变得难堪。

“既然衙役还没回来?那就敲到他们回来为止!”白漫示意洛石继续击鼓。

“咚咚咚!”

“咚,咚咚!”

衙门的鸣冤鼓声远杨,竟引得许多百姓从一边的闹市里赶来,却不敢近前来,只是远远的站那对着白漫等人指指点点。

“反了你还!”

章虎大怒,伸手就要将白漫抓起来,却被洛石手里的故槌击了一下。

章虎吃痛,勃然大怒,正待发作,却听白漫突然道:

“走失的是石阚知府之女池葭葭。”

“老子管你丢了什么人?敢在衙门口行凶伤人,定判你们个……”章虎突然一顿,随即道:“你方才说什么人?什么知府?”

“石阚知府之女池葭葭。”白漫重复了一次。

第38章 三部曲

‘吱呀’一声。

一间房门被打开,一束光照进昏暗的房间,顿时引得房间地上一阵骚动。

只见不大的房间里一半堆满了柴火,只余一个巴掌大的小空地,空地上却挤着五个或躺或坐,年龄不一的女孩。

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就是白漫正急着到处找的池葭葭。

只见池葭葭挤在几个孩童之间,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束缚着,连嘴巴也被塞了一块黑不拉几的粗布。

见有人进来,很是激动,不断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身边几个小女孩虽然没有被捆绑着,可好似饿的脱了力,软软的靠在一边不吱声。

“吵什么吵!”

来人逆光走近,‘咣当’一声丢下一个缺了口的木盆,里面放着几个糙面窝窝头在里面晃动几下,其中一个还滚了出来。

这声响,和这男人的靠近,都吓得女孩们连忙缩到了角落,瑟瑟发抖,明明望着窝窝头两眼放光,可就是不敢上前。

“不吃?”

男人显然没什么耐性,一脚就将木盆踢开,几个窝窝头滚落在地,立即就沾满了灰土。

“不吃,你们就等着饿死!”

池葭葭也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心中哀嚎不断。

她不过是和洛石开个玩笑,钻到了一边杂耍摊的大方桌下,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里竟然藏着两个小女孩,还没等她反应,眼前一黑,再睁眼到了这里。

她方才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池葭葭想到了她爹爹池睿说的话:越是危难之际,越是要冷静。

当下就抬起头,想要说话,可口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男人骂骂咧咧,却也注意到了池葭葭的动静。

“做什么?”

男人蹲下身子,也让池葭葭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是个三十上下,一双有些凹陷的眼里满是恶意,看到他整张脸时,池葭葭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麻子脸!好恶心!

男人以为池葭葭是害怕,不以为意,先是凶神恶煞威胁道:“放开你可以,要是你胆敢大喊大叫,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池葭葭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男人这才将池葭葭口中的粗布取下。

池葭葭能说话了,立即道:“我肚子痛,我要如厕!”

“不行,这里…”男子粗声道:“忍着,一会有人来了自会带你去。”

闻言,池葭葭当下扁了嘴:“哎哟,可是我的肚子真的好痛好痛。在集会上吃了好些东西,我真的忍不住……”说着豆大的泪水就滚了出来。

“忍不住,就地解决!”男子不耐,挥挥手。

“哇……”池葭葭猛地大哭起来:“我现在被绑了手脚,岂不就是要脏了裤子……”

“我这么大的人了,要是拉了裤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哇……”

池葭葭这一哭不要紧,引得边上那几个女孩也哭了起来,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哭喊声流涕声哽咽声一起,整个房间顿时嘈杂不堪。

“哭哭哭!哭什么哭,在哭打烂你们的嘴巴!”男子捡起一边的干柴枝,狠狠的抽打了几下。

其中一下便落在了池葭葭腿上,痛的她嗷嗷叫了起来。

这回是真哭了!

“啊!娘啊爹啊姐姐啊漫姐姐…救命啊!”池葭葭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又急又恼又怕自是使了全力大喊大叫起来。

男子没想到适得其反,当下就要取过地上的粗布重新给池葭葭塞回去。

却不想池葭葭哭闹起来也是拼劲了全力,一下子跳跃起来就往男子肚子上撞。男子猝不及防,一下摔了个大马哈。

“看我不抽死你!”男子爬起来,怒道。

“你抽死我算了,如厕都不让,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若死了化成厉鬼也要去找你!”池葭葭破罐子破摔,大叫起来:“我要如厕我要如厕。”

“闭嘴!”男人拿着粗布塞了过来,却不想池葭葭一口就咬了上来。

“啊,放开!”男人吃痛,给了池葭葭一巴掌!

池葭葭双眼一翻,整个人倒了下来。

这一下倒是把男人吓了一跳,因怕坏了脸面不好发卖,他也没使大力,怎么就晕了?

这臭丫头该不会是有病吧?

“喂,你醒醒!醒醒。”男子不断的推着池葭葭,却不见她有半点反应。当下急了,伸手去解开池葭葭的绳子。

池葭葭感觉手脚一松,整个人被人横抱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跨出了房间,被放到院子里的一处空地上。

“怎么回事?还不醒?”

男子见池葭葭依旧没有好转:“水?”

随即起身往一边的破桌子跑去。

池葭葭睁开了眼,快速的打量了一眼这外面的环境,这不过是一间破院子,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草堆。

院子里没其他人,大门的方向正对着她,只不过被上了一道防栓。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在男人转身之际,池葭葭又闭上了眼‘装晕’。

听漫姐姐说过,这装晕也是有技巧的,眼不能转气不乱喘……

听着那人来到了身边,将一碗水递到了池葭葭嘴边。

说时迟那时快,池葭葭迅速睁眼,抬手竖起两指,猛然就往面前麻子脸男人的眼睛戳了过去:“一!”

“啊!”惨叫声顿时响起,男人捂着眼疼痛不已。

池葭葭迅速起身,个子不够高,只能跳起来给了那男人的喉头一拳:“二!”

虽然池葭葭人小力量不大,可是喉咙依旧是致命之处,男子猛然捂住喉咙难受的不住干呕。

最后,池葭葭抬脚用尽全力往那男人下档处狠狠踢出一脚:“三!”

“啊!”惨叫声响彻破院。

男子的手连忙捂住了下身,整个人痛的蜷缩在地。

“搞定!”

漫姐姐说的三部曲还真是管用。

池葭葭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的小女孩们,当下喊道:“快跑!”

随即转身就往大门跑,将落栓取下,拉开大门。

只是那屋里的几个女孩听到门外的惨叫声,吓得一个都不敢出来。

池葭葭犹豫片刻,还是立即冲出了大门,暗道:等我找人来救你们!

出了破院子,外面是一条小巷,池葭葭使了全身力气去跑,边跑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呜呜,我再也不乱跑了!

好不容易见到小巷的尽头就在眼前,池葭葭擦了一把眼泪心中满是喜悦。

身后那男人并没有追出来,池葭葭的害怕渐渐转为了兴奋。

天呐!她竟然能自己从恶人手里逃出来!

初春的风吹来很是凉爽,却怎么也吹不散池葭葭此刻心中的豪情万丈!

第39章 你倒是跑啊!

狭长而凌乱的小巷即将走到尽头,池葭葭已是能依稀看到巷口有些许人在走动。

胜利的曙光在望!

“哎哟!”

这时巷角一边的乱竹筐边发出了几声哀呼,又急又锐,吓了池葭葭一跳。

“谁!谁在那里?”

池葭葭快速从地上捡起一个破篓子护在身前,心想着要是坏人,她一定砸死他们!

只是不见有人出来,于是池葭葭小心翼翼的沿着一侧的墙壁绕过去。

入眼的是一个满身狼狈的妇人正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自己的腰部不住哀嚎:“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原来是有人摔在这儿了。

池葭葭放下篓子,连忙上前搀扶:“大娘,您没事吧?”

“哎哟!小姑娘,别动别动。”妇人叫的更起劲了,吓得池葭葭连忙松开手,一时不知所措。

这妇人看上去年纪有些大,身材有些消瘦,边上的筐子里放着几个糙米窝窝头。

“大娘,您摔哪了?我去给你出去找大夫……”池葭葭正准备起身。

“等等…”

妇人叫唤一声,一张蜡黄的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拉过池葭葭的手道:“来不及,来不及。等人来救,大娘我估计都要咽气了。”

“那,那怎么办?”池葭葭有些焦急。

“小姑娘,行行好,你先扶我起来。我这啊,是老毛病了,起来活动活动就能好些。”妇人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池葭葭。

池葭葭有些犹豫,紧张的看着小巷里头,所幸里面没人追出来,连忙道:“大娘,里面有坏人,我,我扶您出去可好?”

“坏人?哎哟!”妇人面色大惊,连忙道:“好好,你快扶我出去。”

池葭葭俯身去扶,却不想才拉住那妇人的衣角,迎面就是一块破布,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

“臭丫头,到了老娘的地盘还想跑?你倒是跑啊!”那妇人好似换了一个人,方才还一副痛苦难耐,如今却是盛气凌人。要是白漫在这,一定能认出这就是之前在大街上撒泼的冯大娘。

干惯了粗活的冯大娘捂着池葭葭嘴巴,不让她叫唤,还扭着身子将池葭葭压在地上,令池葭葭半点动弹不得。

池葭葭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妇人竟是装柔弱骗她的,当下拼命挣扎起来,扬起头来朝着巷口的方向不断摇晃,口中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只可惜巷口人来人往,却谁也没有发现这阴暗自巷子里的这一幕。

直到那麻子脸的男子寻来,和妇人合伙一起将池葭葭捆得结结实实。用一个大麻袋当头套下。

麻袋套下的最后一瞬间,池葭葭的视线里一袭紫衣在巷口一闪而过,猛然睁大了眼睛!

救命救命!葭葭在这里!

……

“哎呀我说这位姑娘,这集会上的人都散了差不多了,我们找了这么久,哪里有你所的什么知府之女啊?”李岗一面抚汗,一面有些烦躁的说道。

自从白漫快刀斩乱麻亮出了石阚知府池睿的名头,那章虎就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打算,召了衙门里那七八个衙役一同上街寻人。

只不过这集会之日,来往大多是十里八乡的百姓,有的逛完集会就赶回村子里了,有的不过是偶然来此地。流动性极大,要想找人,还是一个可能被人抓走藏匿的人,简直难于登天。

白漫却没有理会他,只是道:“你们继续找便是,若是寻到了人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若是不能,不用我如何,你们葵山衙门自有人收拾。”

“你你你!”李岗气结,当下就摔手离去。

白漫见其虽然怨声载道,可却没有停下寻人,便不再管他。

这时,洛石从一边的客栈里出来。

“如何?”白漫问道。

“老板说了,因这集会共有三日,住在他这里的都不是葵山县人,我们也挨个房间寻了,没有看到二小姐。”洛石重复着之前的话。

白漫站在街道中央,恍惚的看着眼前不断走过的人群。

客栈没有,酒楼没有,能找的大街小巷里都没有!

而从县衙里派人来寻,白漫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把守了葵山县进出的要塞之地。

若是那些衙役盘查仔细,葭葭应是还没被带出去。自然她还给了银钱,就怕那些衙役不肯出力。

这孩童失踪也不止一个,从前几日到今日,这么长时间,这人贩子定然是个贪心的。离集会还有两日,这人贩子或许还想着继续出手。

如此,他们就一定还在葵山县内!

只是眼下,究竟哪里才好藏身?

白漫瞥向了一边的卖凤梨的摊贩,举步上前:“这位小哥,向你打听点事。”

此刻日落西斜,来往的人群已经不多了,这摊位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得了空闲,也愿意和白漫说话:“姑娘,您说。”

“你是葵山县人么?”白漫问道。

小伙子微愣,面前这姑娘唇红齿白,长得漂亮,直接问他哪里人?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随之左顾右盼,这人这么多,怪不好意思的。

白漫不解的看着突然红了脸的小伙子,又问道:“小哥!可听到了?”

“不,不是葵山县人。我们都是昨日就赶到了这里。为的就是今日大早来抢了好位置。”说着拿起摊位上一个长相最好的凤梨,往胸前的衣襟上擦了擦,递给白漫:“姑娘,我看你额上冒汗,累了吧。吃口梨,我这的梨啊,又大又甜……”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漫还真觉得有些口渴了,她们找了许久,连中饭都忘记吃了。

当下接过梨便是一口,接着问道“那你们到了石阚,都住在哪里啊?客栈?”

吃了吃了!这姑娘吃了他给的梨,果真是看上他了。

小伙子更害羞,真是的,还问住哪里?太直接了。不过他还是答道:“客栈我们可是住不起,哦,不不,是我们东西太多,住客栈不方便。”

“那你们,还有那些杂耍的,都在哪里落脚?”白漫舔了舔嘴巴,有些急切的看着小伙子。

小伙子被白漫这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阵心神澎湃,这县里的姑娘真是太火热了,道:“我们就在西郊那一片院子住着,那里地方宽敞,租金还便宜。往年啊,我们都是在那里的。”

“杂耍的也是?”

“对对。姑娘,不过我爹娘不在那里,你要是想见,得……”小伙子面色发红。

白漫奇怪的看了一眼突然扭捏起来的小伙子,对洛石道:“给钱,我们走。”还不忘和这小伙子道了谢。

洛石点头,放下几个梨钱,自己也拿了一个,快速跟上白漫离去。

“嗳,姑娘?我爹娘真不在那里——”小伙子急得连忙收拾起摊位上的凤梨。

第40章 西郊

“姑娘啊,一会你到了西郊,要跟紧我们,可别四处乱跑。”李岗抹着额头上的汗道。

“为何?”白漫不解。

“这西郊鱼龙混杂,你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要是独自在那里走……”李岗摇摇头,含蓄的说了声:“准没好事。”

白漫遥望已经能看到所谓的西郊了,远看过去,不过是一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村庄。房屋低矮,屋檐大多残破,不知经历了多少的风雨。

“既然你们都知道那里这么乱,为何没人去管?”白漫揪了揪李岗的这一身衙役服饰:“身在其位,当谋其职。”

“哈哈,笑话,县令老爷都不管,我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管?”随行的一个衙役突然嘲讽道。

这一句不管,倒是让白漫对那个尚未谋面的葵山县令有了更新的认识。

“那你们县令都管什么?”白漫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衙役,年纪不大,长得倒是比较壮实。

“这……”

“县令大人自然管的多了。只不过我们这衙役的哪里能知道的那么多。”李岗接过话来。

许是觉得白漫是从石阚来的,是以这李岗生怕说错什么话,一路过来也只是给她介绍了西郊的由来。还有这些年废弃,大多零散的住着外乡人或是穷苦人家。

等走进西郊之内,白漫才深刻的体会到了李岗所说的鱼龙混杂。

这地方的院子低矮,院子与院子之间隔着一条两米左右的巷子,一院一隔,如此一来,这整体看过去就显得狭窄凌乱。

这些院子大多残破,有些直接塌了半边墙面,能看到随意坐在院子里做活的人们。

几处院门口直接围着一堆堆光着膀子的男人,筛子声吆喝声叫喊声不绝于耳。

女人们则围聚在空地边一口水井处,浆洗衣服或是打水洗头,手里的活不停嘴里的话也是喋喋不休。

“官差大人来了!”

不知是谁先吆喝了一声,接着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白漫感觉这地方的所有人呼吸一窒,所有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可就在她以为这些人会逃离时,却不想这安静也不过一瞬,接着就是乱糟糟的哄闹声。

“哎哟,是官差大人啊,怎么到我们这破地方来了,仔细脏了你的脚!”一个挑夫径直从李岗面前走过。

“去去去,别挡着道。”李岗随意的挥开挑夫。

“官差大人可要来玩一把?”摇筛子的喊叫了一声,引得一阵哄笑。

“哟,还有个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上我们这地方来了,哈哈,该不会是情郎在这里吧?”一个光膀子大汉调笑起来。

井边的妇女们笑的更是开怀,其中一个直接道:“大个子,你以为谁都跟你婆娘一般只惦记着情郎啊……”

“啊哈哈……”哄笑声不断。

“嘿,臭娘们,我看是你欠收拾了。”那大汉气急败坏的就要过去收拾。

“对了,我想起来,方才那个俊俏郎君莫不是这位的情郎吧?”又一个浆洗衣服的妇人连忙上下打量了白漫一眼:“长得还真不错。”

“哟,说的跟真的似得,什么俊俏郎君啊?”有不解的问道。

“你方才不在是吧,那可惜了,多俊的公子,我跟你说……”妇人开始口若悬河。

看热闹的看热闹,吵架的吵架,所有人都延续着之前的热闹。

“怎么,他们一点都不怕官差衙役?”洛石道。

白漫嘴一抽,不语。

洛石啊,瞎说什么大实话,没看到李岗等人的尴尬到不行么?

不过,这葵山衙门的官威已失是个不争的事实。

这些人不在意衙役,可白漫等人却不能不在意这些人,这人贩子很可能就藏在其中。

李岗按着白漫的吩咐,在这入门安排了两个人,就盯着这出口,但凡能夹带人出去的状况,都要盘查。

“你们,谁认识冯大娘?”白漫直接问道。

池葭葭丢失那会,最可疑的就数这个冯大娘。就算只是巧合,她现在毫无头绪也只能从她入手。

“哪个大娘啊,我们这里凤大娘、冯大娘、风大娘多了去了!”井边一个妇人绞着刚洗好的头发道。

“面皮蜡黄、身材消瘦,长得这般高……”白漫比划着形容了下。

“姑娘,你看我们这,哪个不是面黄肌瘦?哪个不是身材消瘦?”妇人笑着摇头。

白漫大量了一圈,有些败下阵来,这些妇人皆是形容枯槁。

“这里是西郊,稍微有点油水的人家都不会住在这里!”李岗直截了当道。

这时,白漫突然在那群打赌掷筛子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头发乱蓬蓬的汉子,正是之前认得冯大娘的人。

“他!”

白漫一指,随即快步上前。

“让开让开!”

李岗和几个衙役将围聚在一堆的男人们轰开。

这些西郊的人有些恼怒,不过李岗他们终究是衙役,这些人只是骂骂咧咧的聚在另一处重新开局。

“别走啊你们,老子方才可是赢了!”那汉子起身就走,被李岗拦下。

“官差大人,小的不过是摇几个筛子,没犯什么事吧?”这汉子不耐道。

“你方才赢得的钱我来出。”

白漫的话成功让汉子站住了脚,他一脸惊喜:“真的?”

“真的!”

白漫取过一串铜钱递给他,随之问道:“你若告诉我那冯大娘住在何处?我就再给你这个。”

说着手里展开一个小碎银子。

“一两!”这汉子惊喜,连忙道:“小的常六,小姐吩咐的事不管是上刀山……”

“别,你只用带我去找冯大娘。”白漫打断。

“哪个冯大娘?”

“就你街上看到的,讹诈我们的那个无赖妇人。”

常六又看了白漫一眼,猛然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了,小姐是你啊!来来,跟我来,我知道她住在哪里?”

白漫等人连忙跟上。

常六带着白漫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这小巷子对于初来乍到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迷宫,就连李岗这种来了几次的也摸不着头脑。

很快白漫就听到一阵惨叫声从一处院子里传来。

这声音尤为凄厉,好似那人在遭受着天大的折磨。

“就在那里!这,这冯婆子和王麻子在干什么呀?叫的跟杀猪似得。”常六一脸嫌弃道。

白漫脚下走的更快了。

第41章 得救

两边的院墙在白漫眼中飞速倒退,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到处都是弥漫着腐臭味的积水。他们这一行人飞快前行,溅起一踏踏水花,衣服的下摆顿时满是泥泞。

只是眼下她们谁也顾不上这些。

残破的院子大门近在咫尺,白漫能听到里面女子的惨叫声和女孩的叫嚣声。

“让你骗我!你倒是骗啊……”

是葭葭!

虽然惊诧,可她这一颗悬得高高的心不由得回落。

就在他们跨进院门时,两个人一下子冲了出来。

前头一个跑的太快,差点撞到白漫,还没看清人就被洛石一脚踹开摔在一边,那人只惨叫一声便连滚带爬的起来,迅速钻到一边的巷子里去了。

而后面那个一身紫衣的男子,没有停顿立即就追着那男子去了。

白漫一愣,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她不会眼花了吧,大尾巴狼怎么在这里?

“姑娘,你没事吧?”

李岗觉得奇怪,这姑娘方才还火急火燎的,这都追到门口了怎么就愣住了。

白漫回神,连忙道:“你们快去追!”

李岗连连点头,叫了两个衙役跟着立即追了上去。

剩下还有两个衙役则冲进了这间院子,院子里杂乱不堪,顿时响起了一阵慌乱的惊叫声。

“我们是官差!都老实点!”衙役喊了一声,看清眼前的一切也不由得一愣。

但见一个妇人被五花大绑,栓在一破桌角下,几个小女孩正拿着小柴棍抽她的脸。

这,衙役不由得眨了眨眼,这没看错吧?

当白漫跨进院子时,一个身影猛然扑了上来。

“漫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白漫被扑得一个趔趄,身边的洛石连忙将池葭葭扒拉开来。

“你没事吧?”

白漫上下打量了池葭葭,在她脸上发现了一个微红的巴掌印:“疼么?”

池葭葭摇摇头:“葭葭没事。”

女子的惨叫声和衙役的怒骂声让白漫望了过去。

虽然这妇人身子扭曲,头发凌乱,脸上红肿一片,但是白漫还是认出了她就是之前街上的冯大娘。

白漫略有吃惊的回望池葭葭:“你绑的?”

池葭葭嘻嘻笑开来,有些得意道:“怎么样?葭葭厉害吧。”

白漫不住的点头,的确是厉害!

“官差大人救命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冯大娘不住的干嚎起来。

“这人怎么回事?”衙役问道。

池葭葭几步过去,捡起一边的柴棍往那妇人的屁股上狠狠抽打几下:“这还不明白么?这个老婆子和方才那个逃跑的就是人贩子,是她把我们抓到这里来的。”

“没,没有抓你,王麻子说你是自己钻进来的。”冯大娘连喊自己‘冤枉’。

池葭葭的脸一僵,方才她还被这两人嘲笑了一阵,道她是个自己送上来的‘肥羊’。

想起来就觉得丢脸,池葭葭当下对着冯大娘脸上抽打了一下:“让你说,让你说!”

白漫笑着摇头,这周围的小女孩都是幼童,池葭葭在其中的确是个另类,不过她这误打误撞,倒是让这些小女孩都得救了。

冯大娘吃痛,不住的大喊大叫起来,被栓在桌角的身子不断的拱来拱去,像极了常六之前所言。

叫的跟杀猪似的!

“哈哈,冯大娘,您今儿个唱的又是哪一出啊?”常六在一边嘲笑起来。

“是你!你个黑心肠子的东西,竟敢出卖我们!你不得好死……”冯大娘怨恨的瞪着常六,不断的咒骂起来。

“闭嘴吧你。”衙役捡起地上一块脏不拉几的破粗布,就塞了她的嘴巴,瞬间整个小院变得安静。

常六晃到冯大娘面前,踢了两脚,得意道:“你倒是继续骂啊……”

冯大娘只能用愤恨的目光瞪着常六。

常六笑骂够了,又讨好的来到白漫面前:“小姐,您看,这冯大娘也找到了……”

未等他说完,白漫就将一两银子给了他:“你可以走了。”

“嗳,多谢小姐赏,多谢……”常六欣喜的不住点头哈腰,随即兴奋的离开了小院。

几个小女孩有些害怕,躲到了桌子下不敢出来。

“你们别怕。”池葭葭连忙向她们招招手:“放心,漫姐姐是来救我们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白漫终是问道:“方才,我看见……”

“是陌昀哥哥救了我们。”

真的是程陌昀!他怎么会在这里?

池葭葭连忙一番解释,原来她好不容易逃出之后,又被这赶回来的冯大娘给抓了起来。而后两人将她带回小院,那男人就准备给她一顿好打,却被冯大娘拦下。

冯大娘只道这样长相的姑娘打残了可惜,不过年龄稍大,带出葵山也不容易,不如早早寻个去处发卖了。

两人一商量,就准备趁着这几日集会,暗中寻个有钱的主买了她。

他们将池葭葭重新关在了柴房,不多时,就真带回了一个买家。

令池葭葭没有想到的是,这买家正是程陌昀。

“葭葭还以为是自己是出现幻觉了,没想到当时在巷口看到的真的是陌昀哥哥!”池葭葭一脸欣喜:“葭葭决定了,以后还是喜欢陌昀哥哥多一点。”

白漫被逗笑,帮池葭葭整理了下她凌乱的头发,随之对桌子底下的小姑娘招招手。

不管程陌昀是因为真要来买人,还是因为发现了池葭葭来个将计就计,总之,是他这次救了这么多小女孩。

这四个小姑娘年岁都还很小,最大的不过是五六岁,脸色都极差,多半是受了惊吓。见白漫没有恶意,缓缓的走了过来。

“漫姐姐有吃的么?葭葭快饿死了。”池葭葭道。

白漫瞥到了桌上的木盆里的几黑乎乎的窝窝头,让洛石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些好吃的。女孩们见到食物,连忙围了上来。

“慢点吃,慢点吃。”池葭葭一边大口啃着馒头,一边嘱咐那些小女孩小心噎着。

还不待白漫说什么,隔壁院子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是那个麻子脸!”池葭葭听出了这人的声音:“鬼哭狼嚎的,定是被陌昀哥哥抓住了。陌昀哥哥可真厉害!”

白漫道:“你先和洛石留在这里照顾她们。”随即转身,快步赶到隔壁的院落。

这院子的大门依旧残破,里面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

唯一一间算是完好的房间,正对着大门,房门大敞,一眼望过去就见王麻子倒在门槛里面,鲜血糊了他一脸。

死了?

第42章 死人了

天色渐暮,屋内的光线不佳,可门口处却还是透着光。

白漫看见王麻子还在起伏的胸膛,还好,还有气儿。

“程陌昀!”

白漫喊了一声,空旷的院子里好似只有她的声音,无人回应。倒是依稀的能听到隔壁院子池葭葭的说话声。

程陌昀,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白漫正要进屋,院外就又进来了人。却是李岗和两个衙役。他们见到院子里的白漫和躺在屋子里半死不活的王麻子,也吓了一跳。

“你们去哪了?”白漫问道。方才可是追着他们去的。

“你们去看看!”李岗先是吩咐身后两个衙役一声,随之解释道:“他们两人跑的太快,我们追到前面转角就跟丢了。听到这叫声才赶回来。”

难怪,她在他们前面赶到。

进去的正是之前那个壮实的衙役杜年,突然大喊一声:“死人了!”

白漫上前道:“他没死。”

随之快步走了进去,附身伸手按了按那王麻子的人中:“他只是手臂划伤了,流了些血,多半吓晕过去了。”

李岗走近,松了一口气,但见王麻子浑身上下只有右手臂上有道伤口,满脸的血也不知是怎么糊上去的。

不是凶案就好!

果然,王麻子两只眼珠子转动了几下,睁了眼,迷糊的视线重新有了焦距。

还不待李岗盘问,王麻子就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神情惊恐而慌张。

李岗上前就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遂用一块破布塞住了他的嘴:“杀什么杀!给我老实点。小年,老阳,把他给我捆起来。”

“嗳。”门外的老杨应了声,取出腰间塞着的麻绳就朝着王麻子走去。

王麻子视线有些涣散,竟任由他捆绑起来。

“这里有死人!”杜年又接着喊了一声。

“都说了没死——”李岗一个回身,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白漫侧首望过去,房间里侧的一幕也让她呼吸一顿。

但见房间昏暗的角落里,有一道光线从微敞的窗子照入,让她看清了笔直站在那里的赫然是程陌昀,他手里提着一柄长剑,而剑身上沾了血,一点一滴的留下来,在地上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潭。

程陌昀背对着他们,是以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白漫的视线从程陌昀身上移开,落在地上。一个男人面朝里背对着他们趴着,他的后背一个血窟窿还在不断的渗出鲜血,在他身下形成了一滩血泊。

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你杀人了?”白漫起身,话也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闻言,程陌昀转身过来,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淡的看了白漫一眼,又回过头去,不知看向哪里。

李岗连忙跑到那人的身边,伸手在他鼻下一探:“没气了!”

转头就对身后的衙役道:“来人啊,把这人给我抓起来,带回衙门!”

“是。”当下两个衙役就围了上来。

“等等!”

白漫喊了一声,随之来到程陌昀面前:“人是你杀的?”

“你说呢?”程陌昀嘴角一勾,揉揉鼻头:“你这不是都看到了么?”

白漫一怔,随即有些恼怒:“程陌昀…都到什么时候了,你不能好好讲话么?”

程陌昀遂即不语。

白漫哼了一声,这大概就是她看程陌昀不爽的地方,这种时候明明就该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倒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好似要被抓起来的人不是他。

自负,又桀骜。

白漫觉得自己是瞎操心,不再管他,打算去查看死者。

一只手拦在了白漫身前。

程陌昀道:“这不是石阚,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随即拉住白漫的手臂就向外走去。

“来人啊,把他抓起来!”李岗连忙道。

“滚!”程陌昀抬脚就将阻挡面前的衙役踹飞。

衙役们被这一下吓住了,全都不敢上前。

“不行,我得去看看。要是人不是你杀的,就要找到证据……”白漫挣扎道。

闻言,程陌昀脚下微顿,眼里突然带了笑意:“你怎么就觉得这人不是我杀的?”

白漫蹙眉:“是不是你杀的我不清楚,我只是要找到证据。”

程陌昀却没有放手,将白漫径直带出了屋子。

白漫急忙喊道:“李岗,派人守着这个房间,里面的一切都不可以动,让仵作来查验……派人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可疑的人……”

派人派人,哪里有这么多人?李岗觉得被白漫指使着干活,有点不是滋味。

再说这不是明摆着么?凶手手里的剑还在淌血呢!

李岗看向一边傻站着的衙役们,气不打一出来,喝道:“追啊,你们都,要是让这人犯逃了,仔细大人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衙役又追了出来。

李岗低头看了一眼头朝下的尸体,道:“怕什么来什么,人命案子…真是晦气。”

天色暗沉,李岗不想同一个死人待在一处,当下跨了出去。

脑海中又回想起方才白漫说的什么守着候着的话,想了想,对门口押着王麻子的杜年道:“人给我,你先在这里守着。”

“不是吧?这天都黑了。”杜年将捆着王麻子绳子的一头递了出去,面上有些不愿。

“让你守着就守着,一会回了衙门,回禀了上头,自会有人来替你!”李岗头也不回的离去。

杜年看着李岗等人离去,回望了一眼阴森森的破屋子,咽了下口水,也不敢进去,只好在房门口的门槛上坐着,嘟囔:“早知道方才就跑去追人了……”

……

“你放开我…程陌昀!”

白漫使劲的掰开程陌昀的手,可他看似随意的握着白漫手臂,却任凭她如何拉拽,都动弹不得。

“你们还不过来,抓住他啊!”白漫向身后两个不远不近跟着的衙役喊道。

两个衙役互视一眼冲了上来,程陌昀却在这时回头,桃花眼微眯,神色锐利,吓得衙役们立即刹住了脚,再次不远不近的跟着。

“你们怎么这么没用!”白漫这时候对葵山衙役的失望真的到了极点。

一个凶案的嫌疑犯,堂而皇之的走了出来,他们连上来追的勇气都没有。

“你想让他们送死么?”程陌昀说了一声。

白漫一窒,对衙役们的迁怒顿消,打不过还要送上来,的确才是找死。

第43章 牢房

“程陌昀,人若不是你杀的你逃什么逃?”白漫道。

“若是我杀的呢?”程陌昀笑笑。

白漫顿觉胸口堵得慌,这人,真的是……狼心狗肺啊。

“若是你杀的,你畏罪潜逃也别拉着我!”又拍了拍他的抓着自己的手:“不然你逃到哪里都没用。就算衙门没有赏银我都会去告发你。”

程陌昀道:“你倒是大义嘛…”

“小姐!”洛石从之前的院子里赶了出来。

“洛石,快,快把他……”

话未说完,程陌昀就放开了白漫,就朝她后颈打了下来。

白漫眼前顿时一暗,整个人软了下来,被程陌昀搭手扶住。

“小姐!”洛石急忙冲了过来,就要冲着程陌昀动手。

“要是想让你家小姐活着回去,就别胡来。”程陌昀的话让洛石停在了原地。

程陌昀将靠在怀里的白漫一个打横抱起,径直大步走了出去。

洛石焦急,快步跟了上去。

“陌昀哥哥!啊,漫姐姐怎么了?”从院子里出来的池葭葭惊呼一声,连忙招呼后面的衙役:“你们快来,帮我带着这些小女孩。”

两个衙役彼此对望一眼,果断进去一人抱着两个女孩出来。

这样,也算是将功折罪吧。

……

‘吱,吱吱…’

白漫是被吵醒的,迷糊的睁开眼,面前是一个毛茸茸的,呃,屁股!

什么鬼?!

白漫复而闭上眼,躺在原地一动不动。暗夜里只听得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下一刻就见白漫整个人弹了起来,惊叫:“老鼠——”

“吵什么吵,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周围传来一声粗喝,让白漫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但见周围漆黑一片,透过一丝微弱的光线,白漫能看到这地方不大,三面是墙一面木栏,其间空空荡荡,除了地上散乱的干草,就只剩那只被她叫声吓得仓皇逃窜的老鼠。

转头看了一眼光源的来处,是一个高高的小窗子,夜色如墨,却有一轮圆月高悬其上,泛着柔和的光芒。

白漫拍了自己一下的脑袋,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空赏月。

牢房!

她怎么被丢在了这里。在府衙待了几年,这牢房自然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只是从来都是她在外面看着犯人,哪里能像现在,被人关在这里。

“一定是程陌昀这个大尾巴狼!”白漫咬牙。

竟然把她丢在了牢房了,简直……

“咳…”

身后传来一声咳嗽,白漫身子猛然一僵,缓缓的回头,但见一人背靠墙头坐着,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支起,左手还随意的搭在那条支着的腿上。

程陌昀!

白漫松了一口气,方才被那只老鼠惊吓到,没注意到这阴暗的角落里竟然还坐着个人。

“你要吓死我啊。”白漫摸了摸后颈,还有点疼:“这是哪里?”

“如你所见,牢房…”

“我自然知道是牢房,我的意思是,葵山县衙…你被抓了?”白漫饶有兴趣的蹲下身子,与之平视,对着他挑了下下巴:“怎么样?坐牢的滋味如何?”

“甚好。”

话音一落,白漫就抓起一地的干草砸了过去:“你坐你的牢,把我带进来是什么意思?还有方才为什么把我打晕的!”

“我以为你喜欢。”程陌昀漫不经心地将身上的干草挥下来。

“喜欢…喜欢被打?还是喜欢坐牢!”白漫嗤笑:“我可没你重口味。”

程陌昀姿势不变。

“这笔账,到时候再跟你算。”白漫顺着墙头坐下:“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死的人是谁?”

程陌昀目光移了下到他平放的腿,示意了一下。

“什么?”白漫不解。

“捶腿。”

白漫一愣,指了指自己又指向程陌昀,不敢置信:“你让我…给你捶腿?”

在看着程陌昀点头之后,白漫抓起一把干草砸了过去:“捶你个大头…”

“被你的脑袋枕麻了。”

闻言,白漫那一声‘鬼’卡在了喉间,伸手按了按额头,醒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想想方才的确有个软乎乎的‘枕头’。

“你活该,谁让你把我也带进来。”白漫随手推了下程陌昀的腿。

‘嘶’程陌昀倒吸一口凉气。

白漫突然一乐,又推了一下:“真的麻了?”

程陌昀拍开白漫作怪的手:“不用你捶了。”

“那你倒是说啊,怎么回事?”白漫追问。

微弱的月光下程陌昀的眉头似乎跳跃了一下:“我说了,这里不是石阚…”

“可人就死在我们面前,你让我如何当做没看见?那死者的鬼魂说不定还跟着过来了呢。”白漫指了指这黑压压的牢房:“这是牢房,阴怨之气那么重,他一准就飘在什么地方看着你呢……”

余下的话没有说,因为她在程陌昀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反应。

吓唬不成?

白漫随即微叹一声:“若是那人是无辜枉死,你什么也不说,或许就让真凶逍遥法外。一个人若是连死了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公道,那他得多惨……”

白漫唉声叹气地说了一通,就在放在一边的手忍不住要握紧的时候,程陌昀终于开口了:

“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你有看到凶手么?你剑身上的血是王麻子的?你……”

“好了,睡觉。”程陌昀好似竭力的隐忍。

“洛石和葭葭呢?”白漫换了个问题。

这回,程陌昀倒是回答了:“她们在客栈,放心,有人照看。”

白漫还待说什么,程陌昀伸手就将她的脑袋按了下来,白漫身子一倾,脑袋就搁在了他腿上,上首传来:“睡觉,明早县令来了,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可是这些事情…”

程陌昀拍了拍白漫的脑袋。

白漫转头,仰望到的是程陌昀已经闭上了双眼的脸。

气结,白漫推开程陌昀的腿,脑袋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让她说话,却不能阻止她思考。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程陌昀有没有杀人,还有个直接人证,那就是王麻子。若是王麻子和程陌昀在进去的时候,那人就已经倒在那里了,那这人便不是程陌昀杀的。

只是没杀人,程陌昀这种京城公子哥能屈尊降贵甘愿到这牢房里来?

还有,凭什么把她也关在牢房里?

他们葵山牢房就这么随便,男女犯人关在一处?

在一通胡思乱想中,白漫终是抵不住夜色的撩人,不知不觉的合上了眼。

半响,一只手又捞过她的脑袋,放在腿上。

第44章 皇亲国戚

白漫再一睁眼,天已是大亮,这回她是被饿醒的。算起来已经有好两顿没吃了,肚子都已经没力气叫唤了。

难怪她做梦一直梦到那么多好吃的,云吞馒头、栗子蒸饺……不想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白漫摸了摸嘴角,黏糊糊的,真有口水!当下坐了起来,迅速的擦了擦。眼睛缓缓的下移,落在留下一滩明显印痕的裤腿上。

她,怎么又爬上来了?还睡的这么死。

“咳咳!”白漫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对着依旧是昨晚那个姿势的程陌昀挥挥手道:“早啊。”

早已醒来的程陌昀再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这回白漫倒是什么都没说,对着他的腿捶了几下。

看在她枕了许久的份上。

牢房外传来钥匙响动门房大开的声音,原本安静的周围立即嘈杂起来。

“…开饭了开饭了…”

“…放我出去…”

“…冤枉啊大人…”

‘砰砰’木棍击打木栏的声音,有狱卒大喝道:“闭嘴,都吵什么!再吵让你们屁股开花。”

好似有几个木盆丢下的声音,接着是哄抢声,一片嘈杂。

狱卒到白漫这个牢房面前时,流里流气的说了声:“哟,兄弟不错嘛,你这坐牢还有美人陪着,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狱卒说完引得牢房里一阵口哨声和不堪的调笑声。

“胡说八道什么,你们大人呢?”白漫起身问道。

“小娘子,你找大人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给大人暖被窝…唉哟!”伴随着一个物件‘咣当’落地,衙役捂着额头惨叫一声。

“谁!非扒了你的皮……”狱卒捂着脑袋不住的叫嚷起来。

“你丢的什么?”白漫问了程陌昀一句,随即快步走到门口,哇,金牌!

白漫当即蹲下,歪着脑袋看着地上那一块金牌上的字:“瑾…”

瑾什么?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于是伸着手努力的想要去够那块硕大的金牌。

“臭小子是你!”狱卒怒气冲冲就要打开房门。

程陌昀沉声道:“拿着它去让你们县令过来,晚一步要你的脑袋!”

“嘿,你这……”狱卒开门的动作一顿,才看到方才砸他脑袋的是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要说这狱卒别的没见识,但是对于朝廷这些个身份象征的令牌可是耳熟能详,当下吓得浑身一哆嗦:“大人饶命!”

“还不快去!”程陌昀又道。

“是是是!”狱卒连忙捧着金牌健步如飞的跑了出去,半道上还重重的绊了一跤,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牢房边,白漫的手还伸在外面,保持着蹲趴的姿势,半响囔囔了一句:“我的金牌!”

程陌昀嗤笑一声。

白漫连忙收回了姿势,恢复正常:“你那金牌到底是什么,这么管用?”

“你想要?”程陌昀很好说话的样子。

“嗯嗯嗯!”白漫连连点头,要是有这样一块金牌,回京城该好办了。

程陌昀道:“下辈子投个好胎!”

白漫脸一僵:“呸,稀罕!”

不想再看程陌昀,白漫转过身子遥望着牢房的尽头,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皇亲国戚了不起啊!

不过片刻功夫,牢房的尽头传来一阵哄跑的声音。

“大人您慢点!”

“…大人您的鞋,掉了!”

“闪开闪开!”

白漫侧着脑袋瞅着由远跑近的一群人。为首的县令四十少许,微微有些发福的身子让他跑起来并不利索,捧着自己的乌纱帽不断的擦拭着满头的大汗,身后呼啦啦的跟着有一群衙役。

呼啦啦一群人在白漫眼前径直冲了过去。

身后传来方才的狱卒的声音:“大人,在这在这!”

又是紧急停步,你撞我我撞你的一顿嘈杂,接着那县令挤出人群来到此处,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就已‘扑通’一声拜倒在地,不住的山呼:“小的拜见世子爷,世子爷万福金安!”

“…世子爷饶命啊,小的不知世子爷驾到,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世子!

白漫咽了下口水,虽知那块金牌和皇家贴了边,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你真是世子?”白漫转头脱口而出。

“怎么,不像?”

白漫语噎,这德性倒是像极了。

程陌昀这个身份,白漫不知道,池府的几个姐妹也不清楚。

当初白漫第一次见他,是在进入池府的半年后。只是听池府上下都道是个表少爷。而池蓁蓁曾给她介绍过,程陌昀的母亲是京城的贵夫人,是柳稚年少的手帕交,是以程陌昀也是一直唤柳稚为姨母。

至于程陌昀的其他事情,柳稚和池睿并没有多说,年少的她们也不在意。白漫后来因为讨厌根本没想过去了解他。

只是让白漫没有想到,与柳稚情同姐妹的夫人竟然是个王妃!

至于程陌昀他爹,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正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瑾贤王爷,因为大楚只有这么一个王爷。

白漫默然的盯着程陌昀,这一刻感觉有一道金光打了在程陌昀的身上,令他烨烨生辉。

恩,充满了金**惑!

只听程陌昀开口道:“你是葵山县令?”

“是是是,小的石桩升。”石县令又是俯身叩拜,完了突然对身边的章虎喝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开门!”

章虎也慌了手脚,连忙让一边的狱卒开门牢门。

一阵哐当之后,牢门大开,却不见程陌昀起身。

石县令急的额上冒了一阵虚汗,紧了紧手里的乌纱帽,关押了皇亲国戚,还是个世子爷,这随随便便都是个死罪,一想到此,他的脸色就已灰败。

白漫却是起身了:“这门都开了,你还在那摆什么谱?”

‘嘶’跪着的有人倒吸一口气。

敢这么跟世子爷说话?这姑娘不要命了吧?

于是程陌昀动了。

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朝牢门走来。

白漫欣然,就要跨出牢门的时候后颈突然一紧,人就被提了回去。

“你做什么?”

白漫震惊的看着程陌昀大步跨出去,对地下的石县令道:“把她给我看好了。”

“是是。”石县令连连点头。示意章虎上去锁门。

章虎神色惋惜的看着白漫,看吧,得罪世子爷,哪里还有活路。

“程陌昀,你什么意思!”白漫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快放我出去,你是世子你了不起啊!”

只是程陌昀头也不回的离去。

白漫见他真没打算放了自己,连忙又喊道:“世子爷,你厉害还不行么?你快放了我啊,好歹我们一起坐过牢,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程陌昀嘴角微勾,脚下不停,消失在牢房的尽头。

第45章 这里有点毛病

程陌昀的离去就好似带走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众人得以缓过气来。

石桩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捧着手里的乌纱帽,转身欲追。

白漫道:“站住!”

石桩升脚下一顿,本想呵斥她大胆无礼,又想到这姑娘跟世子爷待在一处,不知又是何等身份,便没开口。

“你就打算将我关在这?”白漫神情平淡:“你可知道我是谁?”

石桩升只觉脑袋突突的疼了起来,看着姑娘样貌和举止,难不成又是哪里来的小祖宗?随即拿眼询问一边的章虎。

章虎会意,却是摇头,这前前后后数面,还真没听这位姑娘说她是谁。

也不等石桩升说话,白漫就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牌:“可识得这个?”

这玉牌玉质上层,通体透亮,看清这上面的字,也让石桩升心中一颤。

“南宫?”石桩升迟疑道:“你是南宫家的小姐?”

白漫见其神情惶恐,心中窃喜,面上却是不显,只道:“还不开门?”

“是是!”石桩升点头,只是下一刻又犹豫道:“只是世子爷说了…”

“他让你看好我,又没说让你一直关着我。”白漫又道。

“这……”石桩升很想说,在这牢里,这本就是一个意思。

白漫哼了一声,却对着石桩升招招手。这是要说悄悄话的有意思,石桩升小心凑了过来。

“你说,你可知这世子爷好端端的为何进你们牢房?”

石桩升摇头,这的确是石桩升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世子爷他这里,有点毛病。”白漫指了指脑袋的位置。

石桩升大惊:“怎么可能!”

声音之大,吓得周围几个衙役纷纷望了过来。

就听白漫‘嘘’了一声,一脸认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骗你做什么?不然一个世子爷放着高床软枕不睡,会跑你这破牢房?你见过哪个世子是这样的?”

石桩升不以为然,这些皇族中人,难免就有特殊的嗜好,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口。

“你信不信无所谓,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我跟在他身边,就是为了压制他这时不时的发病。”说着白漫又取出了一个布包,摊开一看,里面全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银针:“不然你以为我如何能对他大呼小叫?”

“莫非小姐您是……”石桩升一脸惊愕的望着白漫。

白漫纳闷,是什么?眼一转顺着话来:“没错。嘘,这件事我不希望让外人知道。”

“是是,来人啊,还不快将南宫小姐放出来。”石桩升谄媚的笑道。

白漫莞尔,这葵山县令未免也太好糊弄了,像他这样智商的人是怎么当上县令的?

不过这南宫家看起来也不只是洛石所说的葵山富贵人家。仅一块玉牌就让县令一改前态。

……

这一日,春风怡人,天朗气清。

路过衙门的葵山百姓们都敏锐的觉察到了县衙的与众不同。

天色还尚早呢,大门外已是笔直的站着两个衙役,目不斜视一脸浩然正气。

这多半又是哪个大人来巡查了吧?老百姓们顿觉明悟摇摇头,各自离去。

此时,大门外的石狮子底下还坐个小姑娘,正是池葭葭和洛石。

“不行,我得进去。”洛石起身就要往里冲。

“嗳等等,洛石姐等等。”池葭葭连忙拉住了她:“我们都试了好几次,他们是不会放我们进去的。”

“可是这都过了一夜了,小姐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池葭葭抓了抓脸:“有陌昀哥哥在,漫姐姐怎么会有事,你就别担心了。”

洛石不赞同,昨天她可是亲眼看到程陌昀将白漫打晕的。再说了,平素白漫不喜这位表少爷,连带着她对程陌昀也没有什么好感。

一想到此,洛石连忙冲了过去:“让我进去。”

杜年当即拦住:“放肆,这里可是县衙,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地方。”

洛石沉了脸,五指一紧,已握成拳。

池葭葭见事不妙,连忙拉了一下洛石,这好歹是个县衙,要是随便出手,吃亏的可是洛石。

于是道:“县衙怎么了?我们有事不能找县衙么?”

“你们能有什么事?”杜年昨晚忙活了大半夜,方才刚来就被指派到了大门口,是以还不知道牢房里的事:“你们傻啊,那男人可是杀了人,别人躲都还来不及,你们两个小姑娘还要巴巴的凑上来。”

“不可能!陌昀哥哥怎么会杀人?”池葭葭瞪大了眼睛,怒视杜年。

杜年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怕是要急哭了,心中一软:“这可不是我说的。不过看在他自首的份上,说不定大人能有个从轻发落。”

“自首?不可能,我要进去…你让我进去!”池葭葭一边往里挤一边大喊道。

“吵什么吵!”里面传来一声冷喝,章虎大步而来:“再吵都抓到大牢里去…呃,是你啊池小姐。”待看清是池葭葭,连忙点头哈腰起来。

若说昨日还将信将疑,可方才那牢房里出来个小王爷,与之相识的自然是非富即贵,这石阚知府之女自然也是做不得假。

杜年和另一个衙役对视一眼,连忙放下手退到一边。

“你知道我是谁?”池葭葭记得这个衙役,就是他安排自己和洛石回了客栈,还让好吃好喝伺候着。

“自然,小姐是石阚池大人之女,自然是我们这里的贵客。他们这些粗手粗脚的没伤到小姐吧!小的给小姐赔礼道歉。”章虎好声好气道。

“知道就好,你别拦着我们进去,之前的事情我就不与你计较。”池葭葭仰着脖子,摆足了架势。

“这…”章虎略一思索连忙道:“小姐想入县衙,自然无人敢阻,请请,里面请。”

池葭葭与洛石对视一眼,当下跨步进去。

只是才一进门,迎面走来的人就让池葭葭欢喜的大喊了起来:“陌昀哥哥!”

程陌昀停在池葭葭面前,拍了拍她的脑袋:“葭葭,怎么到这里来了?”

“陌昀哥哥,你没事吧?我听他们说你,说你杀了人…”池葭葭小心的说道。

程陌昀淡笑,随即道:“你听谁说的?”

“他!”池葭葭手指指向杜年。

一边的章虎吓了一跳,连忙一脚将杜年踢得跪下,随即躬身行礼:“世子爷赎罪,这小子胡说八道。”

第46章 全权接管

世子爷!

杜年一听,脸色煞白,连忙不住的磕头起来:“世子爷赎罪,赎罪!”

池葭葭眨巴眨巴眼:“陌昀哥哥,我没听错吧?你是世子!”

程陌昀轻轻顺了顺池葭葭的小脑袋:“你怕了?”

池葭葭一顿,随之欢喜鼓舞起来:“当然不怕,葭葭高兴都来不及,陌昀哥哥是个世子爷……哈哈!”这样成了世子爷的表妹,岂不也是皇亲国戚?嘻嘻…

只是程陌昀继续向外行去,池葭葭看了一眼县衙里面,又追了上来:“陌昀哥哥,漫姐姐呢?”

“葭葭在这里等着,晚一些就能见到她了。”程陌昀道。

“那陌昀哥哥你去哪?”

程陌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正从县衙门口进来的两人。

“濡逸表哥!”池葭葭又是一阵欢呼。

来人正是柳濡逸和阿森。

柳濡逸看到县衙内站着的程陌昀也是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拱手一礼:“见过…”

“不必多礼,柳公子。”程陌昀道。

柳濡逸从善如流,立在原地。程陌昀与之错身,径直向外走去。

见程陌昀就这样离开了,池葭葭没有去追,而是来到柳濡逸面前:“濡逸表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在她心中,濡逸表哥自然是来接她们回去的。

柳濡逸笑着点头:“一会再与你细说。”

此时,阿森对一边的章虎道:“你们大人何在?还不让他速速来相见。”

章虎眼一转:“不知这位是?”

一块令牌出现在他面前,惊得章虎转头就向里面跑去,心中不免嘀咕:这两天也不知什么日子,怎么各个大人物都喜欢光临他们这个小地方。

……

又一块令牌出现在石桩升面前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前脚刚走一个世子爷,后脚又来了个大理寺的司直,他这颗心时起时伏的,就快吓出个好歹来了。等这事完了,他一定要去好好的烧香拜佛一番,让这些个小祖宗都离他远远的。

在石县令胡思乱想中,人已来到了内殿,就见一个年轻人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一边用茶杯盖轻轻的拨动茶叶。

“下官见过司直大人。”石县令叩拜。

“大人不必多礼,你我位属同级,不许如此。”柳濡逸道。

石县令笑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虽然司直和县令的官阶相同,可他就算官位再小,也都是从京城里来的,再怎么也比他一个地方芝麻小官来的要强出许多。

石县令引着柳濡逸坐下:“不知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要知道朝廷的司直一般是地方官员无法破案,才会上奏到京城大理寺,由着京城派了人前来助其破案。只是,他并没有上奏啊?

“听说葵山昨日刚发生了一起命案。”柳濡逸放下手中的茶。

“命案?”石县令一愣,随即道:“大人赎罪,昨日入夜下官才从邻县赶回,今晨瑾贤王府世子爷驾到,下官忙着招待,是以……章虎,这样大的事情为何不早早禀报!”

章虎‘扑通’一声跪地:“大人赎罪,小的该死,此事与,与世子爷有关,是以下官还未来得及禀报。”心中却是叫苦不迭,昨日他想要禀报,可却被石桩升一脚踢开,说什么别打扰他与姨娘的好事。

“哦?与世子爷有关,不知是怎么个有关法?”柳濡逸问道。

章虎抬起脑袋看向石县令。

“混账东西,柳大人让你说,你还不快如实招来!”石县令急道。

“是!”得了首肯,章虎自然是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胡说八道什么,世子爷怎么可能杀人?”石桩升双目撑圆。这拎不清的东西,别说诬陷世子杀人的罪名,就算世子真的杀了人,可他这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衙,如何能治得了世子的罪。到时候落得个官位不保都还算小事,这条命恐怕是要交代了。

章虎一颤,不敢再言。

柳濡逸笑道:“石大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如何就认定世子就不会杀人?”

“这,这……”石桩升额头冷汗直下,他怎么就给忘了,有些话心里想想就好,是万万不能当着京官的面说出来的。

“石大人。”柳濡逸突然肃了脸:“这人命案子既然发生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不管如何你都要严查到底。”

“是是是,严查…”石桩升连忙应道。

“不知石大人打算如何严查?”柳濡逸问道。

石桩升脸色一白,眼珠子乱转,支支吾吾了半天:“下官……”

柳濡逸见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下道:“本官也知石大人难处,眼下倒是有个极好的办法,不知石大人可否应允。”

石桩升眼一亮:“不知柳大人有何主意,若是能助下官破理此案,下官是感激不尽!”

“这件案子既然牵涉世子,那你这地方官员自然不好查理,不若将此事全权交托与本官。”柳濡逸道。

“什么?交托给大人?”石县令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瞠目结舌。

“本官隶属大理寺,这件案子交托本官,再适合不过。自然,若是石大人想要亲自追查到底,本官自然不会……”

柳濡逸话未说完,石桩升激动的站了起来:“不不不,大人误会了。下官能得大人相助,自是乐意之至。大人您放心,只要大人需要,下官葵山县衙上下定然全力支持。”

“如此,甚好。”柳濡逸点头。

……

“少爷,你怎么又来蹚这浑水了?”阿森有些无奈的说道:“老爷说了,这次自让您……”

“阿森。”柳濡逸打断他的话:“当初应该带啊木来的。”

阿森脸一垮,少爷这是在嫌弃他啰嗦。

两人跟着章虎前往衙门的停尸处。却在转角的地方遇见了正好从牢房里出来的白漫等人。

“柳公子,你怎么来了?”白漫道。

“漫姐姐,葭葭方才忘记说了,濡逸表哥是来接我们回去的。”身边的池葭葭抢先道。

柳濡逸颔首:“正是,姑父姑母爱女心切,特命我来此接两位表妹回石阚。”

第47章 死者

“多谢。”白慢想了想,又道:“只是,我恐怕还不能离开此地。”

柳濡逸笑了,道:“漫姑娘聪慧,昨日那起凶杀案,你是目击证人,还请协助调查才是。”

“那倒是耽搁柳公子的时间了。”白漫客气道。

“不,是柳某耽搁漫姑娘的时间才是。”柳濡逸又道:“这件案子,葵山县令已让柳某全权审查。这便是要去查验尸首。”

白漫不免多看了一眼这柳濡逸,这司直大人当得还真是称职,这来接人都顺便查个案。

这时,李岗从拐角处的回廊里走了出来,对着柳濡逸行礼:“大人,仵作已经到了。”

“好。”柳濡逸则对白漫等人道:“表妹们先行前往客栈,待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们再一同回去。”

还不等白漫开口,一边的阿森就道:“对对,姑娘们还是在外面等,少爷这是要去查验尸首,这尸首你们姑娘家看了小心晚上睡不着觉。”

柳濡逸笑着摇头离去,初次见到白漫就是在尸体旁,可不见她有任何惧怕的神情。

阿森快步跟上。

“漫姐姐我们走吧,尸体有什么好看的。”一想到上次在河岸边见过的王莲尸体,池葭葭就连忙甩甩脑袋,想将这恐怖的一幕甩出脑去。在这个时候,豪气什么的还是先放一放。

白漫颔首,既然有仵作在了,她此刻也没有借口跟着去看:“好。”

池葭葭欣喜,快步向外走去,可传来的脚步声怎么与之背道而驰了,当下转身看着白漫离去的背影:“漫姐姐,你去哪?大门在这边!”

白漫拍了拍自己的腿,心里有个小人在摊手:没办法,管不住自己的腿,这职业病又犯了。

……

事实上,不管是地方还是京城,都有专门的义庄停放尸体。只不过这凶杀案,又当场抓到了嫌疑人,这尸体就不能草率的处理,这葵山衙役们对于这一点倒是没有马虎,连夜将尸体运回了衙门。

不过到底是觉得这尸体不吉利,安放尸体的地方也在衙门最偏僻的里角。

白漫到门口的时候,里面正传出李岗的回话:“大人,这人小的昨夜在那西郊询问过了,没人认识。他们也不知道西郊怎么就多了这么号人物。”

凭空出现?柳濡逸蹙眉。

“少爷,这不是石阚衙门里的人么?问问漫姑娘,说不定她知道内情。”阿森道。

石阚衙门?

本只想站在门外看看的白漫当即就跨步进去:“你说什么?”

白漫的突然出声,引得里面的四人全部望了过来。

阿森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这种地方漫姑娘你怎么进来了。”

只是站在门口的白漫早就没有在意阿森在说什么了,从她这个方向望过去,简陋的一张长条木桌上,笔直的躺着一具尸体。头朝着她的方向,是以白漫看到的是一张青斑密集的脸。

白漫向前走了几步,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闯入眼帘。

苍老的面容,枯槁的头发,睁着一双青灰色的眼睛,里面仿佛盛满了惊恐。

周老!怎么会是周老!

身后的洛石和池葭葭接踵而至。

“啊,周老!”池葭葭尖叫一声,当下哭了起来。

一起共事了近三年,虽除了验尸上的事情在外,白漫和周老平素并没有多做交谈,可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般冰冷的躺在此处。

白漫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转身安慰道:“葭葭,别哭。”

“周老,周老还给我买过枣泥糕!哇……”池葭葭很难过,虽然不常去衙门,这衙门上下的人她早就混熟了。

白漫转身对洛石道:“先带葭葭在门外等着。”

池葭葭哽咽着就被洛石带了出去。

“漫姑娘,节哀。”柳濡逸温声道。

白漫点头,伸手放在周老的双眼处,心中默念几句,随之放开,周老的眼睛已被合上。

白漫收回了手,握紧成拳,深吸一口气吐出,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问道:“柳公子可有什么发现?”

“这周老为何出现在葵山,你可知?”柳濡逸问道。

“这一点我也很是意外,周老在石阚安家落户,据说连逢年过节都是在小院过的。他出现在葵山…对了,他是葵山人。”白漫道。

曾经验尸的时候,偶尔问起过周老。

柳濡逸道:“既是葵山人,来葵山县并不稀奇。只是他多年不曾返乡,乡邻不识。这次突然回来,不知是何缘故?”

白漫思索片刻,脑海中顿时就想到了当时在城外见到的那一幕。

那个老爷和随从,究竟是什么人?

“漫姑娘?”

白漫回神,想了想还是将当日在城外见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她有种预感,周老这次来葵山,一定和那两人脱不开关系。

“你是说那一主一仆都不似寻常人。”柳濡逸蹙眉。

“有钱人我也见得不少,他们身上有一种寻常商贾富户没有的气势。”白漫想了想道:“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好似做官的。而且应该还是大官,因为我在葵山县令身上可一点也看不到这种气势。”

李岗抹了抹额头,有心辩解,他们大人平素里官威可大着呢。只不过今日来的又是世子又是司直的,如何摆得起这气势?

“李岗,你速速带人再去西郊,询问下这些日子是否有漫姑娘所说的人。”说着就对白漫道:“还劳烦漫姑娘移步让师爷绘制几张画像。”

“不用了。”白漫阻止了李岗,随后对外喊了一句:“洛石。”

洛石快步入内:“小姐。”

“笔墨纸砚。”

“是。”洛石从腰间的布袋里快速取出一应物件,就摆在另一张空着的长桌上。

“漫姑娘会画像?”柳濡逸跟着白漫走到桌前。

白漫执笔:“一点皮毛。”

曾经学习过一些简单的素描,将自己脑海里的人像画出来,应该还不算太难。

柳濡逸饶有兴趣的看着白漫起笔,发现她这只小毛笔不同与别,笔杆的中间是一撮硬毛,这沾了墨水不多不少,不会渗墨,虽然古怪,但却方便,尤其在这种时候。

不多时,两个简单又鲜活的人像,就跃然纸上。

第48章 行行出状元

“厉害啊!”

李岗眼都看直了,这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一个人的大致样貌:“虽然师爷也能做到画出人像。可是姑娘画的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是不一样!”

“噗,李捕快你这形容到底是好是坏啊?”阿森爆笑:“要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还算画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姑娘,我是个粗人,说不来如何好…反正就是觉得不一样。”李岗不知该如何说。

“勾勒简单,形象生动,仿若真人在前。”柳濡逸道。

“对对,大人所言极是。”李岗一脸赞同。

白漫莞尔,她的素描也就一般,半点都不敢这这些古代这些文人师爷们比,只不过优势就是运用一些现代化的手法,明暗阴影什么的让人像有了构图立体真实感。

不过这种时候,一张有特点的画像用来找人在适合不过了。

“多谢夸奖。”

白漫侧首看向柳濡逸,却见其神情复杂的看着这画像,遂即想到一个可能:“你认识?”

柳濡逸却是笑了,道:“这画像画的很好,李岗,你便拿去询问。”

“是。”李岗捧着两幅画,当即出了屋子。

有古怪!

白漫绕到柳濡逸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再次问道:“你是不是认识他们?见过?”

“漫姑娘,这件事情还是等李岗回来再说。”柳濡逸不愿多说,重新移步回了尸体旁。

白漫摩挲下巴,没有否认,那就说明真的认识。

难不成那个老爷果真京城里的大官,大到就连柳濡逸这样的身家背景都不能轻易招惹?

柳濡逸察觉到白漫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久久没有收回,虽不知白漫心中在想什么,可他却知道若真是那位老爷杀了周老,恐怕这其中牵涉恐怕就广了。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白漫这样的姑娘家还是不要涉足其中为好。

日头高悬,已近正午。

这屋内通透,为的就是存放尸体时将一些难闻的味道散去。良好的光线,让白漫更能看清这周老胸前的伤口。

这时,衙役章虎又走了进来,矮身道:“小的见李岗外出办事,特来此看看,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白漫闻到一股子香胰子味,抬头看了一眼章虎,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衣衫簇新,面容整洁,一改之前胡子拉碴的形象,这副样子才也对得起这身官服。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于是指了指长桌的下首,道:“你站到那边。”

章虎虽不解,却连忙站了过去。

见他老实的站在下风口,白漫不再理会。

“仵作已经查验过了,凶手的后背是被利器刺入,一招致命。”柳濡逸道。

“利器,是什么样的利器?”白漫道。

“姑娘,我们又没看到这凶手如何杀人,怎么知道是什么利器?”一个老者说道。

白漫看了他一眼,一身粗布衣衫,胸前挂一件干净的白布褂,挽起了袖子露出一双苍老的手。他的五指很干净,指甲剪得很是平整。他身边的桌角上也放着几样简单的工具,小刀,镊子,木签子。

“这位想必就是仵作?”

“正是正是,这位是我们葵山县衙的仵作耿老。干这一行已经有十几年的经验了。”章虎介绍道。

耿老面上虽然不显,可微抬的下巴还是看得出他对这话的肯定,却是谦虚道:“老朽不才,只不过略懂些皮毛,要是真说厉害,这十里八乡还当数石阚衙门里那一位。”

闻言,在场的白漫等人均看向耿老。

“老朽,是说错什么了?”耿老被几人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你说的是石阚的仵作周老。不就是在你面前么?”阿森说道。

“什么?”耿老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望着周老的尸体,道:“你说他就是那位石阚出了名的大仵作——周宏周老前辈!”

阿森古怪的看了耿老一眼,看他的年纪比周老还要大上许多,却叫周老‘老前辈’,再次道:“周老还是你们葵山人呢?怎么之前你没见过?”

闻言,耿老很是激动,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捶胸顿足,突然间对着周老跪了下去:“天妒英才,老天爷不公啊……”

“英才?这把年纪了算不上吧……”阿森小声说了几句,被柳濡逸的一个眼神制止。

“耿老?你既然不认识周老,怎得如此?”柳濡逸问道。

耿老身子摇晃,扶着长桌才勉强站了起来。

章虎喝道:“耿老,柳大人问你话呢!”

耿老闭了闭眼,红着眼眶道:“老朽虽然不认识周老,可他所经手的案子,那都是十里八乡的大案子。不说他当年在京城是如何的声名鹊起,就说这几年在石阚,十年陈尸案、无头女尸案、荒野碎尸案,桩桩件件都让我们这仵作一行打心眼里佩服啊!”

耿老说完更是神情恭敬的对着周老行了一礼。

“是他,让我等仵作在人前抬起了头。让我等觉得身为仵作也能有一番大作为,能为衙门,能为这黎民苍生做一番贡献……”耿老昂首挺胸,一副有容与焉的样子。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白漫能理解这耿老之前的举动皆是对行业翘楚的崇拜之情。

章虎不以为意:“瞧把你能的,这仵作不就是个验尸的么?要是真这里厉害,还要我们衙役做什么?还要我们英明神武的大人做什么?让他仵作一人包圆了得了。”

说着又哈着腰对柳濡逸道:“大人,您别听他这老不休的吹牛,就算厉害那也是石阚那位大人有决断,谁不知道我们这位石阚知府之前是大理寺少卿,那可是在朝堂上面见皇上的大人物。这大理寺也不是谁都能进了,那都是全国万里挑一的人才,削尖了脑袋想进的地方……”

“漫姑娘。”这时阿森凑到了白漫边上,悄声道:“这衙役别的本事我没看出来,但是拍马屁要数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

随之继续道:“既吹捧了石阚那位池大人,也赞扬了我家少爷这种在大理寺办案的才俊。”

白漫莞尔:“你一听就知其中关键,也是深谙此道嘛。”

“漫姑娘,瞧你这说的,呵……”阿森不好意思的笑笑。

第49章 案发现场

耿老勃然大怒,对着章虎冷然道:“平素瞧不起老朽也就罢了,可如今是当着周老这大仵作的面,你还敢如此贬低!要是没有我们仵作,大人拿什么断案,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家伙又是拿什么去抓人。”

“嘿!你个老匹夫,你不就是个与死人打交道的么?你这样的晦气的人……”

“住嘴!”

“章虎!”

白漫和柳濡逸同时出声,打断了章虎的话。

章虎平素嚣张惯了,反应过来方才竟在司直面前大呼小叫,当下跪了下来:“柳大人饶命,小的口无遮拦。”

“大人恕罪。”耿老也跪了下来。

“记住你们都是为天下百姓,为衙门办事的人!”柳濡逸道。

“是是。”两人连连点头。

白漫也道:“不管是仵作还是衙役,能为破案做贡献的,都该使得赞扬。而不是你们这般相互诋毁。”

“是!大人说的对,姑娘说的对。”不管两人心里如何想,这表面上看起来是听进去了。

“都起来吧。”柳濡逸道。

两人起身,老实的立在一侧。

“言归正传,耿老可否从尸体伤口大致推断出利器的范围?”柳濡逸问道。

“这个自然,小的以为这是一柄利剑。从后心入穿胸而过。”耿老伸手指了指周老胸口处的伤口:“这柄剑略宽,大人可到打铁铺问问最近可有人打造重剑。”

“剑?那凶手不就是……”李岗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那日可是他们亲眼所见程陌昀提着一柄血淋淋的剑。这不摆明了就是凶手么?只不过这凶手是世子爷,就算老天爷再借给他几个胆子,他现在也不敢说了。

白漫也仔细观察了这伤口的形状,道:“或许是刀…”

“不可能!”耿老立即否决:“姑娘您是不懂,这刀斧棍棒使用的方式和划出的伤口皆是不同。”

“愿闻其详。”白漫道。

耿老蹙眉,他一个干了十几年的仵作,查验出来的难不成还要解释一番?说着看了白漫一眼,一个小姑娘没事听这些做什么,听得懂么?

只是见一边的柳濡逸并未阻止,耿老也不好不说:“姑娘您瞧这伤口前胸的位置和后背上的不偏不倚都在同一个水平面上,也就是说明这是笔直刺入,这利器应为长剑,足以穿透胸膛。而刀斧行凶者必然以砍式杀人。”

耿老说着还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或刺或砍的方式:“刀斧留下的口子必然横向的。”

“这点就连我们衙役随便拉出一个人来,也都是知道的。”章虎有心争气。他们这些手上有刃的男人,哪个会分不出刀枪棍棒的伤痕?

对此,耿老只是冷哼了一声。

“我见过的长剑,两头刀锋,是以狭窄,这般留下的伤口也应是中间宽两侧薄。”白漫先是看了一眼章虎,又看向耿老:“可是眼下这个伤口为何上宽下窄?”

“这?”章虎语塞。

“这个老朽自然也发现了,是以推断这并非是寻常配剑,而是一柄重剑。”耿老回复。

提到剑,柳濡逸是个中好手,随即道:“确有重剑打造便似刀,以单边为刃,持剑者要有强健体魄,方能举剑自如。”

“原来如此,多谢解惑。”白漫说完就不再多言,而是绕着尸体缓缓的转了一圈。

几人皆好奇的望着白漫,一个姑娘家出现在停尸处,本就少见。再加上这姑娘看着一具尸体面不改色,还凑得那么近去盯着看。

章虎心里有些发毛,这南宫家的姑娘怎么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不会如大人所说,这些个大户人家里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恶癖吧。

直到白漫不再转圈,停在了桌角一边。

“漫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柳濡逸问道。

“没有呀。”白漫摊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闻言,柳濡逸也只当白漫是单纯的好奇。不过想到池睿对他说的‘有案子的时候多带着白漫,让她也长长见识’这句话,又不免多看了白漫一眼。

初见白漫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安静坐在尸体旁的样子有些怪异,以为她是害怕,可转眼她又讹起了银子来。

如今知道白漫对尸体毫无畏惧,那么眼下她这举动,倒像是在观察。柳濡逸的目光又移向了耿老。

半盏茶之后,耿老放下手中的木签子,道:“大人,老朽已经查验得当。这尸体上仅就这一处致命伤,便是在李岗等人发现他之前半盏茶之内咽的气。”

“既然如此,章虎带本官去案发现场看看。”柳濡逸道。

“大人,请。”章虎连忙让道。

柳濡逸走了几步,转头问道:“姑娘若是有暇,不若也随我一起。”

“好。”白漫欣然,跟着柳濡逸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章虎微愕,这位大人邀一个姑娘去什么地方不好,非要邀去案发现场?达官贵人的世界真的不是他们这些寻常人能懂的。

……

简单的吃过午饭之后,白漫没让池葭葭跟来,而是让洛石看顾着送回了客栈。

而她跟着柳濡逸等人再次来到了西郊那间破院子。

院子里保持的和昨日一样,凌乱和破旧,只是屋子里的血渍经过一晚上已经风干变得暗沉。

“大人,小的已经查了档案,这处院落空置了十几年,这房契的主人正是周老。”章虎前来禀报。

如此说来,周老也不过是抽空回家一趟。却无缘无故死在了自己家里。

柳濡逸又道:“四处看看,是否有可疑之处。”遂即向一边的窗口走去。

白漫从门口的那滩血迹移步到了周老身死那处,蹲在地上打量着有些粗糙的地面。十几年未有人来的屋子,灰尘早就积了一地,上面来来回回的留了一些脚印。

如此看来,周老回来也是没多久,屋子也没来得及打扫。

只不过现在这些脚印大多也是衙役们留下的,不过可以肯定凶手的脚印也在其中。是以衙役杜年已经拿着一应拓纸在地上小心的拓印那些看似可疑的脚印。

这时,李岗压着王麻子来到了门外,喝道:“跪下。”

王麻子哆哆嗦嗦的跪下,朝着门里就大喊:“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再不敢犯。”

第50章 脚印

王麻子手臂上的伤口不深,只不过昨日被那具尸体吓得不轻,精神不佳,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

柳濡逸出了院子,开口道:“你将昨日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来。”

柳濡逸虽然看着不过弱冠之年,还带着少年的些许稚嫩,可他在达官显贵遍地的京城长大,浑身上下的气势浑然天成,此刻可谓是不怒而威。

王麻子一哆嗦,道:“…小的对这附近很是熟悉,为了甩开那人,在这些小巷里转了几圈。可那人穷追不舍,小就跑进了这院子。只是,小的刚到这门口,后面那人就刺了小人一剑…”

“之后呢?”

“之后小的就晕过了去,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官差大人们……”王麻子紧张的摇头:“那死人跟小的没关系,小的可没有杀人。”

“瞎废什么话…谁说你杀人了!”章虎踹了王麻子一脚,王麻子吃痛又是一阵哀嚎。

“章捕头,我们少爷在查案的时候,无需你动手。”阿森叱道。

“是是。”章虎退到一边。

“你可有见到是谁杀了人?可是提剑追你的那人?”柳濡逸继续问道。

确信官差并非指认他是凶手,王麻子一颗心放下了不少,说话也轻松了起来:“呃…不是,那人紧跟小的进来的,小的倒下去的时候,余光中感觉那里有一团黑影。随之望过去,看到了死,死人,这才被吓晕过去了。”

有了王麻子的口供,程陌昀这凶手的嫌疑便是排除了。

这也让章虎等人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牵扯了世子爷,不然他们葵山衙门上下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

再多的,王麻子也是一问三不知了。柳濡逸挥挥手让衙役将他带到院子里候着。

屋里的白漫指着半块脚印对杜年道:“这,这,把这个拓印下来。”

杜年不解:“姑娘,这半块脚印其实没什么用。丈量不出脚长。”

这时,柳濡逸已经走了进来,打量了那个脚印一眼,当下道:“听她的,将其拓印下来,还有再找找有没有跟这个脚印底纹相同的。”

“少爷,那是凶手的脚印?”阿森蹲下打量,随即疑惑道:“没什么特别的,这地上不到处都是这样的脚印么?”

柳濡逸道:“阿森,你好歹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阿森苦着脸,看向白漫:“姑娘,你快告诉我吧,不然我家少爷要把我踢出去了。”

“这些脚印的底纹都各有不同。我方才看过了,衙役们穿的都是平底官靴,底部厚实且平整。”白漫指着几处脚印:“就像这些。”

阿森当下抬起自己的一只脚,却因为蹲着的不便,整个人摔坐了下去,索性就坐在地上捧着自己的脚底打量:“这么说来,我的鞋底倒是有几条横条纹路。”随即在地上找了几下:“就门口这几个是我的。”

白漫点头:“而柳公子的靴子质地较好,底部绵软,再加上你家公子清瘦,这脚印不会太深。”

闻言,柳濡逸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材,身姿修长,这算不得清瘦吧?

“剩下就只有一种脚印了,平底布鞋。大多干活计的百姓人家买的都是这种,呃,鞋底粗糙,底纹不一,有助防滑。”

当然防滑是说的好听,因为平底布鞋大多都是百姓自家纳的,是以做工不一,有些坑坑洼洼很是正常。

而就算是在成鞋铺里买的,鞋底也不可能每一双都一致。毕竟还都是纯手工做出来的。

“原来一个鞋底还有这么多讲究,只是这平底鞋多半是周老的?姑娘这半只脚印又有何用?”阿森不解。

白漫起身,指着这半只脚印和血渍的距离,道:“当时的周老既然是站在此处,那么不管是剑,是刀,凶手站的距离就相隔这么远。”白漫伸手在地上环形一周,:“这范围内出现的脚印就只有那半只是平底布鞋,虽是半只,却也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

阿森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漫姑娘你可真厉害。”

“可别,你们家公子才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白漫笑看柳濡逸,显然这家伙成为司直是有真材实料的,而她不过是跟着池睿办案的时候学到了一些皮毛。

柳濡逸淡笑,原来女子也可以有这种聪慧且不添乱的。

阿森对这脚印起了兴趣,不多时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咦?那这桌子底下的脚印,少爷,你方才坐这里了?”

柳濡逸正在窗口向外望去,并没有理会他。倒是杜年捧着拓纸走了过去,在那处比对了一下,道:“这脚印比大人的要大上半个号。”

“看起来也不是你们的,先拓下来,拓下来。”阿森又钻到别的地方去查看。

“章虎。”

章虎连忙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你带人上院墙看看,墙外也是。”柳濡逸顺着窗口的方向,指着临近的一堵墙。

“你怀疑凶手是从跳窗逃走的?”白漫凑到窗边,看了看满是灰尘的窗沿。

柳濡逸摇头:“还未可知。如你之前所说,你进来的时候,那周老的尸体还在渗血,这就说明凶手刚离去不久…”

说着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疾步走到屋外,对跪在院子里的王麻子道:“你是如何进入这院子的?”

王麻子急忙道:“小的就是走进来的,那时候这院门微敞,小的没有多想就钻进来了。”

“微敞?”柳濡逸神情复杂。

“是,不然小的急着跑,哪有时间来开门。”王麻子说着又疑惑道:“只是小的刚从隔壁小院跑出来的时候,记得这院子还是关着的…”

“关着!你确定?”柳濡逸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王麻子吓了一跳,眼睛快速转了转,才肯定道:“小的肯定,小的记得刚从院里跑出来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踹到离那道门很近,当时那院子大门紧闭。小的绕了一圈回来,这门就开着了,小的就一头钻了进去。”

屋里的白漫也听得仔细,想起当时王麻子险些撞上她,随后被洛石一脚踹开。只是当时她被突然出现的程陌昀扰了心神,倒是没有注意到那扇门的动静。

第51章 飞天遁地

这般说来,在王麻子围着院长遛圈的时候,周老就遇害了,而凶手也是在那个时候逃走的?

“大人,这墙边有几个脚印。外墙上也有。”章虎前来禀报。

柳濡逸疾步出去查看。

而白漫站在窗口,望着隔壁那处葭葭被绑架的院子出神。

如果周老真是在那个时候遇害,那也差不多就是她带人赶到院子的时候。他们进院子之前这一路没碰到人,也就是说应该在进院子之后。可在院子里时院门是开着的,也不见有人经过。

白漫又想到那时她和衙役们都是背对着院门,若那凶手真从院门外逃跑,他们也看不到。再加上那时的冯大娘哭爹喊娘的叫着,让她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引开了。

白漫猛然一顿。

不,当时要是凶手真的从院门口经过,那面朝着院门方向,唯一可能看到凶手经过的就是——冯大娘。

白漫出了屋子,将此事告诉了柳濡逸。

柳濡逸点头,当下就对章虎道:“将冯大娘带过来,再把李岗找来。”

“是!”章虎立即下去吩咐了两个衙役去办事。

“希望冯大娘能看到点什么。”白漫喃喃道。

这时,杜年捧着一叠拓纸走了过来:“大人,里面的脚印都拓下来了。”

柳濡逸接过,一张张翻过,目光停留在一张拓纸上,将其抽出,问道:“这脚印哪里来的?”

杜年一看,道:“桌子底下,还有几个是大门朝着桌子的方向。小的都做了标记。”

“做得好。”柳濡逸夸道。

闻言,杜年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连忙道:“大人,小的指给您看。”

屋里的阿森撇撇嘴,少爷怎么不夸夸我。

白漫也对比了那几个脚印,这鞋底应该也是她之前所说的质地绵软的靴子留下的,只不过,和柳濡逸的比起来,这脚印大了些许。

他们所知这种穿这种靴子的除了柳濡逸就是程陌昀,可按着王麻子所说,程陌昀是直接朝着那处去的。他的脚印,白漫在两团血渍中间就有发现。与这脚印也有差别。

穿这个质地靴子的大多不是寻常百姓。

或者和凶手是一路的?白漫摇头,当下否认了这个想法,凶手的脚印这墙上都有,只是粗布鞋,他杀了人之后就逃得迅速,若此人是和凶手一起的,那又从哪里逃遁?

白漫甩甩脑袋,这案子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柳濡逸跟着杜年进屋,打量了片刻,道:“看来除了凶手外还有人进了这屋子,还在这处坐了许久。”

的确,被擦拭过的桌子上摆着一杯茶,不过里面的还是满的。经过两天的沉淀,茶叶早已成了黄褐色沉入杯底。

“这是普陀山云雾茶。”柳濡逸道。

“这是周老最爱喝的茶,是他来没来得及喝?”白漫道。

“不,这茶应该的确是周老倒的,只不过这杯不是给周老的。周老的在那!”柳濡逸朝着屋里一指。

白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个老旧的低矮柜子上,摆着一个茶杯,正是和桌上的一致。

两人走了过去。

但见这杯茶是已经见了底,干巴巴的茶叶卷起在杯底。

“会是谁?还能坐下喝茶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差。”白漫轻声道。

“大人,这柜子里我们找过了,除了几件陈旧的衣服之外,什么都没有。”杜年回禀道。

白漫随手在柜子里掏了掏,果真除了几件衣服之外,就只剩下一块黑布。白漫揪着黑布一抖,一阵尘土飞扬,凑近一闻,连连摇头:“泛着陈年腐臭味。”

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白漫又道:“咦,这些红褐色……”

“铁锈。”柳濡逸道。

于是,柳濡逸又将视线移到柜子上放着的一个铁盒上,顺手拿了起来。

这铁盒锈迹斑斑,已经有些年头了,打开之后,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这黑布之前包裹的应该是这个铁盒。只不过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取走了。”柳濡逸推断道。

白漫丢开黑布:“这么说,周老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东西,才回了葵山。那人会不会就是为了得到周老的东西,下了杀手?”

柳濡逸不语。

白漫便又想到了那两人。

冯大娘很快被带到,但是她矢口否认有见到人:“大人呐,要说之前民妇还不肯定,可自从这姑娘来了之后,那几个丫头抽打民妇的脸也消停了会,民妇一心想着如何逃出去,就死死的盯着大门呐!”

白漫再次确认:“真没有看到人?”

“真没有啊,姑娘,别说是个人了,就是连只苍蝇都没有见到。”冯大娘保证道。

“漫姑娘,这凶手该是另寻他路逃走。”柳濡逸道。

“哦?”白漫疑惑:“如何逃走?当时我们都在院子里,而王麻子和程陌昀也是从这条路的那一头跑过来,并没有看到人。至于冯大娘,葭葭后来又去抽她了,说不定就在那时让冯大娘错了眼。”

“事无绝对,从院门口经过,对于急于逃跑的凶手来说,可能不过眨眼之间。”柳濡逸也赞同道。

“没有,没有。”冯大娘又说道:“民妇那是装的,那几个小丫头片子,打人能有几分劲,跟挠痒似的,民妇真的没有看到人从院外走过。”

如此肯定,看来是真没看到人了。

白漫吐出一口气:“这凶手难不成会飞天遁地?”

“的确是。”柳濡逸颔首。

白漫一愣,就见柳濡逸指着边上这堵墙,道:“这院子虽破,这可堵墙的高度却有两米,寻常人不借助外物根本爬不上来。而这凶手却只是两步就翻跃了上来。”

白漫仰头打量了一下高度,料她自己是如论如何都上不去的,若是洛石或许还有可能,于是道:“这墙对于你们习武之人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的确不是难事。”柳濡逸说着一掀衣服下摆,猛然朝着墙头蹬去,‘砰砰’两声,借着墙面就站上了墙头。

白漫惊呆了,才不过眨眼功夫,就上去了。

真是一言不合就上天啊。

“厉害!”白漫拍着手点着头。

柳濡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突然朝着她伸出手来。

“我也上去?”白漫惊讶。

“这处的景致甚好,说不定漫姑娘上来了能别有所获。”柳濡逸俯身。

闻言,白漫不再犹豫,当下伸出手搭上,随后抬起脚尖踩着墙面一蹬。

柳濡逸的大手抓住了白漫的,一个使劲就将她拉了上去。

第52章 画像上的人

上了墙头的白漫有些紧张地抓着柳濡逸的手臂,小心的站直身找到平衡,也许是爬惯了高耸的大尖山,是以白漫并没有恐高,只不过站在墙头害怕掉下去,身体紧绷,有些僵硬。

柳濡逸伸手轻揽在白漫身后,却没有碰到她,只是做出防护姿势。

“站于高处的眼界还真是不一样。”白漫赞叹一声。

但见整个西郊的屋顶尽收眼底。由近可以看到整个院子里的人,再到小巷里走动的衙役们。再远一些还有入口处围着水井的妇人们,不知在说着什么,笑的花枝招展。

蓝天白云,青山环绕西郊。

白漫收回视线,看向柳濡逸:“你的意思那凶手当时是翻墙逃走的。”

“不,我们所站的这墙,留下的脚印在外,可以推断他是从这里翻墙进去的。在杀了周老之后,从大门逃跑。”柳濡逸伸手指着大门的方向:“院外只有一条巷子,左侧是当时王麻子跑来的方向,右边的院子是你们的所在。这期间,他若想人不知鬼不觉的离去,便只有翻墙,而能翻越的墙只有那一堵。”

柳濡逸指的正是隔壁院子斜对面的一堵墙。

章虎就候在院里里,闻言连忙跑出了院子,在那堵墙上下找了片刻,很快就喊道:“大人!这墙上果真有脚印。”

白漫连忙拿崇拜的眼神望着柳濡逸,断案如神啊!

“漫姑娘,可要下去了?”柳濡逸笑着道。

白漫点头,柳濡逸则道了声‘得罪’,扶着白漫的腰际一跃而下。

站于平地之后,白漫松开一直揪着柳濡逸衣袖的手,见那处已是皱成一团,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平:“你们习武的真是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谬赞。”

白漫却是一滞,脑子里突然抓住了一个重点:“凶手也是习武的?”

柳濡逸点头:“至少身轻脚健。”

敢情带着她上墙头,还是要告诉她这一点。这说话的方式能不能简单点,白漫扶额。

适时杜年送上一个竹筒,里面盛着水:“姑娘,您歇会吧。”

白漫摇头:“我不渴,你给你们大人吧。”随即走到院子靠墙的一个小木桩上坐下。

不一会儿,杜年又走了过来:“姑娘是不是不喝凉水?要不小的去劈点柴火烧点热水给姑娘。”

见杜年这般热情,白漫也不好一再拒绝:“有劳。”

杜年一喜,当下就去了墙角。只不过半响又对白漫歉然道:“姑娘,这院子什么都没有,空有几个大木桩子,连刀斧都不带有。这热水怕是…”

闻言,白漫脑海中突然划过什么,可转瞬即逝,于是摇了摇头:“无碍。”

这时,章虎走了过来:“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会偷懒。”

杜年吓得一溜烟跑进了屋。

“嘿嘿,姑娘,这院里杂乱,怎么能让您随便坐在这里。”章虎弯着腰道。

“没事,你忙你的去吧。”白漫挥挥手。

“呃,好。那姑娘您若是想要回去了,就知会一声,小的立马派人送您回去。”章虎说完,才又向柳濡逸那处走去。

……

院子里的线索很快就查的差不多了。

柳濡逸等人又来到了西郊的水井旁。

正在向西郊住户盘问的李岗走近前来,对着柳濡逸回禀道:“大人,这画像上的一人,有个村妇见过。”

白漫凑近一看,他所指的,正是她见到的那个老爷身边的随从。

他来过这里?

周老的死,果然和他们脱不开关系。白漫的脸渐沉。

柳濡逸点头:“带人。”

李岗点头,片刻功夫就将那妇人带了过来:“大人,这是吴大娘。”

这妇人白漫上次见过,是那个在井边洗头的妇人。

“吴大娘——”柳濡逸开口。

这妇人却是打第一眼看到柳濡逸就没移开过眼,一开口便啧啧道:“哟,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呐!”

白漫暗笑,花痴不分年龄,这眼神就似狼看到了羊,冒着一丝丝绿光。饶是她这个旁观之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她倒是低估了柳濡逸,只见其面不改色,淡淡然也。

“吴大娘!这是柳大人!”李岗大喝一声,惊得吴大娘回神,连忙道:“大人恕罪,民妇失礼了。”说着还扭扭捏捏的行了一个四不像的大礼。

“吴大娘,本官问你,画像上的人你在何时何地见过?”柳濡逸的‘本官’二字让吴大娘彻底收了心思。

“大人,昨日正午,民妇嫌屋里闷热,就出来透透气,那是就见这位老爷从小巷子里出来。”吴大娘指了指小巷,道:“因为这人长得端正,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绸缎,民妇觉得气派,不免多看了几眼。”

白漫回想那个随从,他气质不凡,的确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有钱人家的老爷。

“正午?”柳濡逸神情依旧:“确定看到了这人出去?”

“民妇看的清楚。”

“之后有没有看到他再进来?”

“大人呐,我们这西郊破地方,有钱老爷出现在这,简直就是一大奇迹。民妇当时还冲着他笑了几下呢。目送那老爷出了西郊,随后就坐在这井边纳凉。再没见到了……”吴大娘颇为可惜的说道。

李岗嗤笑一声:“大娘怕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巴巴得在这里守着,也没让那人回头吧。”

“呸,老娘哪里需要守,老娘当年可是西郊一枝花。”吴大娘哧了一声,说着扭着腰肢,冲着面前的柳濡逸抛了个媚眼:“大人,您说是不是?”

“吴大娘风韵犹存,当年定然风姿卓绝,多谢相告。”柳濡逸一脸认真。

“哎哟!大人真是…人家好害羞。”吴大娘仿若二八年华的少女,心花怒放,捂着脸跑开了。

李岗被吴大娘这矫揉造作的姿态弄得一阵恶寒,再看柳濡逸依旧淡定自如,当下心生佩服。

白漫也在心中为柳濡逸竖起了大拇指。这吴大娘还想调戏他,结果跟他这道行一比倒还差了一截。这京城来的果然见惯了大世面,处变不惊。

“既然不是这随从杀的人,柳公子现在可否告诉我他们究竟是谁?”白漫问道。

“既然不是凶手,那漫姑娘更没有必要知道他们是谁。”

柳濡逸将李岗手里的两张画像收回,递给白漫:“这画像姑娘还是自己收好。或烧或毁都可,只是再不要轻易拿出来。”

说完,柳濡逸继续向人群中走去。

白漫看了一眼手里的画像,喃喃道:“神神秘秘,这样更容易引起我的好奇心。”随之将画像一卷,塞入了腰间的小布袋里。

第53章 应景(和氏璧打赏加更)

直到日落西斜,他们一行还是所获不多。

而西郊有人住的院落早已是炊烟袅袅,在外走动的人也所剩无几。

“柳大人,我们石大人已在酒楼备好酒菜,还请移架好让我们为您接风洗尘。”章虎行礼道。

闻言,阿森捂着咕噜在叫的肚子道:“少爷,不如咱们先去填饱肚子吧。”

章虎连忙道:“对对对,您今日也忙了一天了,小心累坏了身子。”

“不必了。”柳濡逸道。

阿森脸一垮,默默捂住了肚子。

“大人,这您若不去,让小的们不好交差啊。”章虎神色为难。

柳濡逸侧首看了一眼翘首以盼的阿森,道:“那便让阿森代本官前往。”

阿森瞪大了眼:“少爷?真的!”随之又是惊疑不定:“少爷,你不会生气了吧?”

在京城的时候,他家少爷可是从来不去这些应酬的,这回让他去?该不会是要趁着这次让自己滚回京城,换阿木来吧?

思罢,阿森当即斩钉截铁道:“少爷,阿森不饿!一点都不饿!”

“既然如此,那章虎你便带着他们去吧。”柳濡逸指了指一边的衙役们:“今天衙役们都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大人您真是折煞小的们了。”章虎连连哈腰。

“少爷,你真的只是让我们去吃个饭?”阿森突然意会,少爷只是不想浪费一桌子好菜,趁此犒劳他们。

柳濡逸不语,只是看着阿森,微微蹙眉:“阿木还没来过江南。”

阿森吓了一跳,连忙道:“少爷,阿森突然觉得好饿,这便和他们一起去吃。少爷放心,阿森一定让他们把这顿饭吃的干干净净。”

随之扯过一边的章虎:“还不快走。”

“可是…”章虎犹豫。

阿森踮起脚一把勾住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章虎:“章捕头,你是想空手回去,被你家石大人痛骂一顿?还是让我代我们少爷走一趟,带着兄弟们去好好吃一顿?我可跟你说,我们家少爷的面子可不是谁都能得的……”

听到这里,章虎双眼一亮:“都听阿森小弟的。”

于是乎,一群衙役勾肩搭背,簇拥着阿森离去。

而白漫正在被三两妇人围着不住夸赞,见此,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去。一溜小跑到柳濡逸面前:“收工啦?”

柳濡逸点头:“漫姑娘,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好!”

白漫抬腿就走,昨晚在牢房里待了一夜,全身咯的酸疼,早就累到不行了。

天有暮色,可远处的红霞却久久不愿褪去,让那方天际绚丽多姿,美不胜收。

白漫将双手扣在身后,漫步在田埂上。身边的柳濡逸也不急不缓的前行。

“一轮蛋黄糊天际…”

白漫突然‘噗嗤’一笑,想到了洛石的这句话。

“什么?”柳濡逸没听清。

白漫随之又重复了一遍,道:“是不是很应景。”

柳濡逸望天,说实在若是京城里的世家小姐,此刻多半要说什么‘山迷暮霭,烟暗孤松。动翩翩风炔,轻若惊鸿…’之类的句子了。

而比作蛋黄,还真是……应景!

“漫姑娘的丫头也是个妙人。”柳濡逸于是道。

“自然。”白漫扬眉,夸洛石的话她照单全收。

柳濡逸侧首,见白漫迎着昏黄,夕阳在她光洁的面庞上铺上了一层静美的柔光,不禁有些恍神,想起阿森曾说的那句:江南之地,多美人。

在白漫也看过来时,柳濡逸回神,问道:“那不知这下一句又是什么?”

白漫转身,指着地上两人狭长的倒影:“两根油条傍地走。哈哈,是不是更应景!”

柳濡逸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了笑意,片刻之后竟笑出了声。

“一轮蛋黄糊天际,两根油条傍地走。”柳濡逸重复了一句,又是大笑起来。

白漫一脸莫名,睨了一眼身边笑的不能自已的柳濡逸,抹了抹脸庞:这公子哥笑点未免也太低了,不过是应个景罢了。

摊手。

“…漫姑娘怎么想到的都是蛋黄和油条…”

“…洛石喜欢啊,吃货你懂么?…”

“…吃货?…”

两人渐行渐远,身后的倒影在斜阳中拉的老长老长。

……

翌日,天已大亮。

白漫还在睡觉。

耳边传来池葭葭不厌其烦的叫唤声:“漫姐姐,起床啦,漫姐姐……”

白漫眼都睁不开,迷糊的翻了一个身,捂着被子继续睡。

“漫姐姐,不要睡了,洛石姐买了好多好吃的。豆花油条、素卷、芝麻饼,芹紫糕…”池葭葭的口若悬河,报菜名不带重样。

直到白漫猛然坐了起来,才从这魔音绕耳中解脱出来。

“洛石姐,你看吧,以后就照我这办法来,漫姐姐这贪睡的毛病就能好!”

池葭葭得意一笑,转头,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敛,立即跑到洛石所在的桌子边:“好啊,洛石姐,你偷吃!把我的云吞馒头都给吃完了…”

“我买的…”洛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池葭葭嘴一扁,一边不满的嚷嚷,一边快速的投入到抢食之中。

在两人吵吵闹闹声中,白漫迎来了明媚的一天。

洛石陪着池葭葭在葵山四处游玩,而白漫独自一人来到了衙门。

刚入内,就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阿森。

“漫姑娘,你早啊。”阿森手里捧着几本册子,笑着打了招呼。

“早啊,你这是…去哪?”白漫随口问道,眼睛却是看着他那几本陈旧的册子。

“少爷让我和章捕快一同去葵山的武行看看。”阿森回道:“你看这些都是葵山县衙历年来武行还有镖局的记录。不过里面的师爷说了,这些都是老册子了,许多武行都已经不在了。”阿森回道。

武行?

白漫想到昨日的线索,这么说柳濡逸是打算先从葵山会武的人中查起。

“你们家少爷呢?”

“哦,少爷啊,一大早就去了西郊,李捕快说那里的人大多都是散工、小商贩,在家里的时辰都是不定的。若是那天午后有什么可疑之人进出,说不定还会有人看见。少爷也一同去盘查了。”

“葵山县的集会结束了?”白漫道。

阿森点头,随即会意道:“姑娘放心,我们家少爷早就派了人在城门口守着,但凡是那日午后行迹可疑的男子,统统扣下。还有那些鞋印也派上用场了。”

第54章 不得擅闯

阿森说着又是摇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衙门:“只不过这葵山县衙的衙役真是少的可怜,为此少爷还专门雇了几个壮汉先去守着呢。”

“你们家少爷做司直多久时间了了?”白漫突然问道。

“快满一年了。”

说到这,阿森凑近一步,悄声道:“少爷还未及冠,其实也只是挂了司直的虚名。在大理寺都还没查过案子呢。”

白漫愕然:“没有查过?可我看你们家少爷行事比许多地方县令还老辣,完全不似新官。”

“那是自然,我们家少爷可是自幼出入大理寺,见过的案子多了去了。再说了,我们家少爷那么睿智……”阿森颇为得意。

那位柳国舅多半是要培养自己的儿子成为大理寺卿的接班人,才从小就带着柳濡逸见识这些吧?

也难怪池睿说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漫打断阿森对柳濡逸滔滔不绝的崇拜:“嗯嗯,那便不打扰你办案了。”于是侧身避过,让出道来。

“好嘞。”阿森有些意犹未尽,挠挠脑袋,快步离去。

片刻,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喝。

“石桩升!”

白漫正站在门里边,往外一看,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一身酱红碎花襦裙匆匆走上台阶,就要冲入衙门。

两个值守的衙役连忙上前阻拦:“衙门重地,不得擅闯。”

这妇人面有薄怒,当即双手叉腰,手腕上的金镯、玉镯、玛瑙镯几串镯子相触,直摇的叮当直响。她往那一站便是气势如虹的喊道:“石桩升!让他给我出来!”

这妇人究竟是何身份?敢在县衙大门口直呼县令的名字。

不禁两个衙役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衙门里没有人回应,这妇人气的面皮一抖,抬手将袖子往两边一揽,闷头就往里冲。

“站住!这里可是衙门!”衙役再次伸手拦下。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敢拦我的道!”

“管你是谁…”

妇人迎面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了拦在前头的衙役脸上,尖声道:“我是你们大人的家姐!亲姐姐!”

县令家姐?

衙役一愣神,就被妇人挥开了两人的手臂。

两个衙役不敢再阻拦,只因她这么一说,倒还真能从她那铺满胭脂水粉的脸上看出几分与石桩升相似的地方来。

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睛,简直如出一辙。

妇人不屑的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入内。

见白漫站在廊下,当即喝道:“不长眼的死丫头,还不快禀报你们大人。让他滚出来见我。”

白漫恍若未闻,转头就向里面走去,口里还嘟囔了一声:“不长眼的……”

“嘿!死丫头……”妇人咒骂几声,却不知为何强忍着没再发作,身子一扭,就大步走进。很快就越过了白漫。

白漫索性就没有急着进去,站在院子里。

“石桩升,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欠收拾的家伙,皮痒了是不是,啊!”妇人插着腰就冲里面大喊。

“谁啊,大呼小叫的!”葵山的师爷有些年纪大了,慢悠悠的转出来,一见到这妇人,老脸一僵,可瞬间又笑成了一朵菊花:“哟,原来是夫人啊,夫人您怎么有空来衙门里来了。”

“哼,少说废话,赶紧叫石桩升给我出来。”妇人压根也没给师爷面子,冷着脸坐在一旁。

师爷连忙陪笑道:“夫人您稍等,小的这便去叫。衙门里这几天案子多,大人起早贪黑的,这不,才刚在里面歇息会……”

“少说这些没用的。”

“是是!”师爷疾步走了进去,不多时脚步声就再次传来。

半边脸上还留着席印子的石桩升带着一脸困意走来,见到妇人连忙笑道:“大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说呢?”妇人怒目而视。

石桩升顿觉不妙,小声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这可是衙门…”

紧随其后的师爷也道“对,夫人息怒,有话好好说。”

“出去!我们姐弟俩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是是!”师爷闹了个没脸,只好告罪走了出来,见到站在院中的白漫当下就是迎了上来:“姑娘,您怎么站在这里?”

“看戏啊。”白漫笑笑。

闻言,师爷回头看了一眼,叹气道:“姑娘说的没错,这衙门啊,倒成了戏台子。”

“回家,回什么家?你现在是当官架子大,你的家我哪里还敢去…”妇人双眼一瞪,石桩升面皮就是一紧。

“大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折煞为弟了。”

“哼,你做得出还怕我说?”

石桩升一愣,不解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大姐你倒是给个明白话啊。”

“好,装糊涂是吧。那我今天就说个明白。”妇人一拍桌子,就道:“你早上派人来查我的镖局,是什么意思!”

“镖局?我何时派人?”石桩升一脸莫名看向院子里的师爷。

师爷快步入内,在石桩升耳边私语片刻,又退了出来。

石桩升恍然,连忙道:“大姐,你误会了,不是我派的人…”

妇人当下就是喝道:“不是你还是谁?难不成这葵山的县令易主了?”

“大姐,你别激动。听我说,这几日,西郊那边发生了人命案子。这京城里来了一位司直大人,是他在查案。至于你们镖局,也就是查查,要是没有可疑,那大人也不能冤枉你,是吧?”石桩升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闻言,妇人更是激动:“都是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一庄人命案子居然需要京城里来人查办?查案子还查到老娘头上。你看看他们一大早就冲进我洛门镖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那镖局犯了多大的事呢!镖局的名声受了影响,谁来赔……”

洛门镖局!

原本老神在在的白漫突然面色一沉,望向这妇人的眼神变得复杂。

洛石的家就是洛门镖局。这妇人?

“这妇人是谁?”白漫向身边的葵山师爷问道。

“石大人一母同胞的姐姐,石和锦啊。”师爷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洛门镖局的当家人。”

石和锦!那个将洛石赶出家门的继母!白漫冷然。

第55章 震一震

“大姐,放心。”石桩升将手拢在嘴边,清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今日查的不仅是你这一家镖局,而是整个葵山武行。旁人多半也只觉得是衙门例行公事。绝对不会影响洛门镖局的名声,更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意……”

又是一番好说歹说,才总算让石和锦缓了脸色,不再追究。

“这可是你说的…”洛门镖局虽比不上这当官的有权有势,可想她石和锦在葵山也不是小鱼小虾:“我若跺跺脚,也能让整个葵山震一震!”石和锦没好气道。

“是是,绝对出不了事。咱们姐弟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

“丑话说在前头,出了事,别怪我不念姐弟之情。”石和锦斜了他一眼。

“只要为弟我还是葵山县令一天,就不会让人动你镖局分毫…”石桩升又是发誓又是保证,才让石和锦心满意足地起身。

石桩升暗舒一口气,亲自相送。

石和锦一边向外走,嘴里还喋喋地念叨着,经过白漫身边的时候,许是察觉到白漫毫不遮掩的目光,当即喝道:“死丫头,看什么看!信不信挖了你的眼!”

白漫故作掏了掏耳朵:“聒噪。”

“呵!看我不好好教训你。”石和锦在衙门不好发作也就罢了,眼前一个丫头她还不是想捏死就捏死,憋着的一口怒气也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当下伸手朝白漫扑来。

疾风赫赫,说时迟那时快,白漫身子一蹲,让石和锦扑了个空。

“还敢躲?”石和锦返身,不敢置信的看了白漫一眼,再次追来:“给我站住!”

白漫笑着道:“你说站住就站住呀。”

“使不得,使不得!”石桩升急的团团转。

白漫虽不会武,可好在行动敏捷,围着石桩升里左躲右闪,绕着圈一次次避开石和锦。

老鹰捉小鸡?白漫被自己逗笑。

石和锦气闷不已:“还敢笑?老娘好歹在镖局里待了些年,还能抓不到你个死丫头?”

见石和锦卯足了劲挥过手来,白漫矮身避过,再次绕到了石桩升身后。

‘啪’的一声,避之不及的石桩升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打的嗷嗷直叫。

好险!

白漫从石桩升背后探出头来:“老大娘你本事可真不小,连县令大人都敢打?”

石和锦也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去揉石桩升的脸。这时听了白漫的话,眼中怒意更盛:“老大娘?你敢说我老?”再次扑了过来。

白漫推开石桩升,侧身避过石和锦,脚下突然一伸。

石和锦来势汹汹,脚下一绊顿失平衡,正面朝下狠摔在地,扬起一阵尘土飞扬。

衙门里响起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引得路过的百姓们翘首以望。

白漫摸了摸鼻子,笑吟吟道:“老大娘,何为葵山震一震?我可算见识到了。好了,戏也看够了,那就恕不奉陪了。”

朝着师爷和捂着脸的石桩升挥挥手,白漫转身离去。

“死丫头!哎哟,你们两个死人啊,你还傻愣着做什么?快扶我起来。”

院子里一通忙乱。

爬起来的石和锦捂着腰不住哀嚎,头发乱了面上脏了,手镯更是碎了一地,好不狼狈。

呸了一声,石和锦冲门外的衙役怒喝:“抓住那个死丫头,别让她跑了,老娘今天非拔了她的皮!”

“不可啊,大姐,那是南宫家的小姐!”石桩升捂着脸却在头疼。

他这姐姐从前也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可自打嫁入洛家之后,脾气变得越发彪悍。如今成了洛门镖局的当家人,更是不将寻常人放在眼里。可那南宫家,岂是他们这些人能惹的?

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原则,石桩升又是一番利弊解释。

“南宫家?”石和锦听完先是一顿,随后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呼上了石桩升的脑袋上:“糊弄谁呢?南宫家哪里来的小姐?”

“可她说…”

“南宫家上一个小姐都四十好几了,双生子都快及冠了,哪里还蹦出这么大个小姐?”来洛家镖局走镖的,都是这十里八乡的富贵人家,石和锦对此自然是了如指掌。

“好像……”石桩升回忆,的确只听说南宫家的少爷,这小姐?

石和锦气乐了,咆哮:“你看看方才那个丫头片子,是穿金了还是戴银了?哪里看起来像是南宫家的小姐了?”

“啊?”石桩升被喉得一愣,连忙对衙役喊道:“还站着做什么?追啊!”

两个衙役得令,连忙追出门去,衙门外的百姓们顿作鸟兽散。如此一来,衙门前的大道空旷无比,哪里还有白漫的影子?



独自走在去往西郊路上的白漫,正在思索着这案子几个疑点。

她总觉得从周老尸体上的伤痕来看,那凶器未必是重剑。

试想在葵山这样的小地方走动,寻常人带把佩剑都能让百姓们避之不及,更何况是一柄重剑,必然能引起百姓们的注意。

去铁匠铺盘查过的衙役们回报,这些年打过剑器的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是重剑了。

如果凶手是从外面带来的重剑,进入葵山没有引得外人注意,多半是夹带私藏。杀个人用这样的重剑,这凶手的身份定然不寻常。

可若不是重剑,还有什么利器是那种形状,能造成那样的伤口?

还有那个随从,白漫觉得就算他本人没有动手杀人,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他完全有可能买凶杀人。周老带他来了西郊,为何他一走,这凶手就来了?

得到了铁盒里的东西,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这时,草丛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拉回了白漫的思绪。

白漫警惕的望着那处草丛,声响还在继续,低喝一声:“谁?给我出来!”

与此同时,白漫蹲下,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丢了过去。

伴随着石子落地声传来,草丛里也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叫唤:“哎哟!”

白漫心中一凛,抓了一把沙土背在身后,就见草丛被拨开两边,从里面钻出一邋里邋遢的人来。

白漫吓了一跳,可看清了那脸才松了一口气。

“常六?”白漫狐疑道。

“嗳,嗳,是小的。姑娘您可别砸了。”常六捂着脑门苦哈哈的道。

白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第56章 崔吉

“误会,误会,小的没有跟着姑娘。”

常六摆摆手,随后将手在皱巴巴的衣服上搓了搓,道:“小的刚准备回家,这不闹了肚子,去草丛里卸一卸肚子里的货……嘿嘿,哪成想到把姑娘吓到了。”

白漫紧了紧手里的沙土,继续向前走去。

常六眼一转,也跟了上来,哈着腰道:“姑娘,这条路可是去西郊的。姑娘一个人在这偏僻的道上走,多危险啊,小的送您过去。”

这条道路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只要过了这里,接下来便是一大片的田野。

白漫不置可否,问道:“你有家彻夜不回?”

常六挠挠头:“小的光棍一条,想在哪睡就在哪睡,自在的惯了。”

见白漫虽然没有搭话,却也没有阻止,就继续道:“西郊那处也不过是多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罢了…”

白漫没想到她不过是随口一提,就引得常六滔滔不绝的讲个不停。

西郊谁家的银子赚的多,谁家的婆娘抠门,又是谁家的糗事一箩筐。

不过他说的话倒也有趣,白漫静静听着,偶尔还能插上几句。

“…小的就不一样了,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这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啊。”

白漫点头。贫穷生活也能自然潇洒,端看人的心态。

常六又嬉笑道:“要是姑娘府上有什么丫鬟年纪大了该配人了,也考虑考虑小的。”

原来这一路如此殷勤,还打着这样的主意,白漫笑道:“你一人以天为被地为席不要紧,要是再多个人,岂不是也要跟着你喝西北风?”

“哎,姑娘可别如此说,小的就是因为一个人生活没盼头才这般光景。真要是有了媳妇,小的保证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常六当下就竖起几根手指做发誓状。

说话间西郊破旧的院落也已在眼前。

“呐,多谢你送我一程。”白漫递出一小串铜板。

常六一脸惊喜的接过:“多谢姑娘赏!嘿嘿,够小的甩上几把骰子了。”

“几个铜板就够?”白漫见过他们掷骰子,不白玩,也设赌局。

“自然,西郊住的都是粗人,手里难得有几个闲钱,玩着过瘾罢了。葵山那些大赌坊也不过是偶尔进去凑凑热闹,饱饱眼福,可没本下手。”常六自嘲的笑了起来。

随之,对着不远处站在外头闲逛的男人们吆喝了一声,立即得了回应。

常六有些迫不及待,对白漫道:“小的先告辞了,姑娘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白漫点头。

“这两天没玩,手有点痒了。”常六碎碎念着离去。

“等等!”白漫忽然道。

常六一顿,转身不解:“姑娘还有何吩咐?”

白漫想起那日常六也在。

“你还记得那天你从院子里离去,这路上可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

常六摇摇头:“没什么可疑人啊,也就这西郊住着的人。那日得了姑娘赏,就赶着去县里吃了顿好的。”说完又砸吧嘴:“那醉仙楼的酒可是馋了好久。”

“你将从院子里出来之后碰上的人,一个不落的说出来。”白漫道。

见白漫面容肃然,常六便收起了轻慢的心,仔细思索起来。

白漫耐心等着,那凶手就算翻墙出去,若是离开西郊,那么说不定就会被差不多时间离去的常六碰上。毕竟西郊通往外界的路只有那一条。

“小的记得,碰到了卖菜的佟婆子,娄子家的几个小毛孩、短工宋小哥。”常六说完,松了眉头。

“没了?”

“没了。”常六搓搓鼻子。

这时,李岗带着两个衙役从小巷子里出来,一见到白漫就迎了上来:“姑娘,您怎么来了?”

白漫道:“你们来的正好,帮我把他说的那几个人找出来。”说着示意常六。

常六仔细描述了一番,又突然惊叫一声:“哦!姑娘,我还想起来,还有阿吉,我兄弟。”说完又挠了挠脑袋,嘀咕道:“阿吉回来怎么都不来找我吃酒?”

“好,你若再想起来,立即来报。”白漫笑着道:“你放心,若是你此举对破案有功,官府定少不了你的赏。”

常六大喜:“多谢姑娘,小的一定好好再想想。”

“常六,你还玩不玩!”不远处的几个男人不耐烦的喊叫起来。

常六应了一声,快速跑到那群就等他开局的男人们中间。

骰子声,喧闹声顿起。

记下了人的李岗也带着衙役进去找人。

与此同时,柳濡逸也从巷子里出来,身后的杜年手里还押着一个人,引得西郊百姓们围观。

“这不是崔老二么?犯什么事?”

“不能吧,他能犯什么事?老实巴交的……”

白漫走近,看了那人一眼,皮肤黝黑,五官端正,只是身子壮实孔武有力,即便扣着手也没断了挣扎。

“老实点!”杜年喝道。

那人一怵,便不再动弹。

“这是?”白漫道。

凶手?

杜年开口:“这人是崔吉,我们顺着墙上的脚印进的就是他家,结果发现他屋内有血渍,还有擦拭过的帕子。”

崔吉不住的大喊起来:“大人冤枉啊,小的没犯事啊。”

“没犯事你怎么一见我们就跑?”

“小的砍的柴都是荒山来的,没去葵山啊。”崔吉吼叫起来。

这和砍柴有什么关系?

“我们葵山去年遭了大火,山上都秃了,石大人说了往后五年不让砍柴。”杜年解释道。

柳濡逸点点头。

崔吉的喊声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西郊百姓,常六就在其中。

“阿吉!”常六冲了出来:“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我这兄弟平时可老实的很,不偷不抢的。”

“大人,小的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做!”崔吉挣扎。

下一刻,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崔吉猛然一个挣脱,就摆脱了扣着他的杜年,面目狰狞地直冲向柳濡逸。

“大人,小心!”杜年大惊。

崔吉几步冲到柳濡逸面前,挥着拳头就要砸来。

白漫就站在柳濡逸身侧,被崔吉这个发狂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方才还捏在手里的泥土朝着崔吉撒了出去。

顿时,泥沙飞扬,一片混沌,百姓们连连后退。

第57章 例银

崔吉的眼里进了沙,进攻的行动一缓,柳濡逸扬起一脚就将其踹翻在地。

追上来的杜年迅速扑了上去,死死押着崔吉。可他力气大,几次险些从杜年手里挣脱。

直到不远处几个衙役也跑了过来,才联手将崔吉控制住。

白漫自己也被风沙迷了眼,下意识捂着眼睛,地上传来碰撞的声音,衙役们的大喝声崔吉的吼叫声,百姓们的喧哗声,很是嘈杂。

“漫姑娘没事吧?”

一只手拉过白漫远离了喧嚣。

“没事。”白漫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擦了擦眼睛,低着头眨巴眨巴眼睛。

“别动。”柳濡逸扣住白漫肩头。

随之一股带着薄荷香味的清风吹进白漫眼睛。

白漫再眨眨眼,眼里的异物已经消失不见了,欣然抬头,一张俊逸的脸闯入眼帘。

这么近的距离,白漫可以清晰的看到柳濡逸干净无暇面庞上的小小绒毛,天啊!一个男人要不要长成这样!

白漫顿时嫉妒有之,羡慕有之。

察觉到白漫炽热的目光,柳濡逸连忙直起了身子,退开一步:“没事就好。”

“多谢!”白漫别开眼。

“大人,这人该如何处置?”杜年适时问道。

场中,崔吉脸贴地被死死的押在土地上,满脸的泥土让他半眯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大人行凶!”赶到的章虎抬腿就踹了几下。

崔吉吃痛,大叫:“大人饶命,大人误会啊,小的没有啊。”

“没有!你还说没有,你方才差点就打到我们家少爷了。”阿森也是一阵后怕,要是少爷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他回去该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

“小的没有啊!”崔吉矢口否认。

围观的百姓们纳闷不已,有老者便道:“这崔吉自幼在西郊,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话也不多,一直都很老实,今日是怎么了?”

“是啊,受什么刺激了?”

一个人情绪反常,背后定然有因。

“这人举止如此可疑,大人还是带回去好好审查为好。”白漫道。

柳濡逸点头,随后笑道:“方才还没谢过漫姑娘。”

“没事没事。”白漫笑笑,觉得就算没有那把土,柳濡逸应该也不会让崔吉近身。

“漫姑娘还有玩泥巴的嗜好?”一块帕子出现在白漫面前。

白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粘了好多泥沙,没有客气地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没关系,回去洗漱一番就好。这泥沙只是,随手抓来玩的。”

“顺手抓来玩?”柳濡逸揶揄一声,也不知是信了没信。

白漫瞥了一眼人群中的常六,总不能说是防备常六抓了土,后来也没好意思当着他的面丢了那把土,捏着捏着就等到了这个时候。

“让开让开!”

这时,李岗已经将常六之前所说的几个人带到。一个老妪、几个挂着鼻涕的孩童,还有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

几人一见到柳濡逸全部都跪了下来。

“大人,小的没犯事啊!”

孩童们更是哭喊了起来。

“他们这是?”柳濡逸看向李岗。

白漫解释道:“是我让李捕快带的人。”

随即扶起了年迈的老妇人:“别怕,我们只是问几句话。都起来吧。”

见面前是个温声说话的小姑娘,几人情绪便和缓下来,纷纷站了起来。

白漫将之前的想法对柳濡逸说明,随后道:“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已经不重要了,常六前日离去见到的人中,也包括崔吉。”

这些人中只有崔吉嫌疑最大。

“什么前日?大人前日小的一整天都在荒山砍柴啊。”崔吉大喊。

“那为何常六在小巷子里看到你了?”白漫问道。

崔吉猛然看向常六,愤然道:“六子,平日里我把你当兄弟一样看待,你为何要污蔑我!”

常六突然涨红了脸:“我何时污蔑你了,昨日你不是从里面出来么?我跟你打招呼你还不搭理我。我,我怎么知道你杀了人…”

“杀人?”崔吉大惊:“什么杀人?我没有杀人啊。”望向柳濡逸:大人,小的没杀人啊!”

“没杀人你激动什么?你闹什么?”章虎抬腿就是一脚。

“啊……小的以为大人是来要我交例银!小的没钱自然要跑!”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白漫注意到章虎等人面色难看,李岗尴尬的低了头。而周围的西郊百姓们眼中也有了怨怒。

“闭嘴!”章虎低喝一声。

“交例银?交什么例银?”阿森转头问道:“少爷,交税收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柳濡逸肃着脸,看向章虎,等他一个解释。

章虎一怵,对崔吉喝道:“大人问你话,你交什么例银!”

崔吉小心的看了一眼章虎,被他凶恶的眼神吓住。随后摇摇头:“没,没例银……”

这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阿森再次喝道:“崔吉,你还不从实招来。我们少爷可是京城大理寺司直。”

闻言,周遭一片哗然。

“司直是什么官?”

“…大理寺那可是了不得的地方。”百姓们不懂什么是司直,只一个京城大理寺便吓得呼啦啦都跪了一片。

“都起来吧。”柳濡逸瞥了阿森一眼,吓得阿森连忙道:“快起来,快起来,我们少爷可是很好的人,你们不必害怕。”

“崔吉!”柳濡逸道:“例银一事,暂且不提,待本官查明,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百姓们半信半疑,大多觉得这只不过是柳濡逸的托词。

而白漫却觉得,这其中恐怕是葵山县衙上到县令,下到衙役都可能参与其中。现在柳濡逸既然是查杀人案,那必然还需要衙门上下的配合,若是提早翻了脸,恐怕得不偿失。

这些当官的弯弯道道,白漫自觉也能察觉几分。

柳濡逸这般做,对目前还说再合理不过了。等这案子结束了,就算柳濡逸不作为,她也要回去告诉池睿。

这葵山县令在这里欺上瞒下,不知捞了多少油水。

“前日,常六见到你时,你是去做什么?”柳濡逸继续问道。

“大人冤枉啊,小的这几天真的不在西郊啊,小的今天早晨刚回的家。”崔吉急的满头大汗:“小的一进院子就被你们抓了个正着。小的到现在都不知道所犯何事?”

第58章 官官相护 (加更)

“常六。”柳濡逸道。

常六猛然跪地,双手搓了搓衣服:“大人,小的没撒谎,小的真的看到了阿吉。”

周围的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

“少爷,他们一个说自己不在西郊,一个说看到了人。这两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在撒谎,说不定撒谎的那个就是凶手!”阿森断言道。

说完,阿森舔着脸望向柳濡逸,少爷,快夸我……

柳濡逸却恍若未睹。

常六和崔吉开始互相争辩起来。

“不是你是谁?这西郊还有谁还跟你一样天天别着把柴刀出门!”

常六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的崔吉竟然会去杀人。

崔吉也面露失望:“六子,到底是谁给你好处,让你将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我只是照直了说…”

“这几日我都在荒山砍柴…拉了那么多柴回来,这进出可都是有人看到的。”

常六立即道:“谁知道你中途是不是偷偷回来了?你那身衣服我可还记得…呐,就是你之前青色口子那件。”

“那件我早就不穿了,现在还丢在柜子里呢!好啊,常六,你简直……”崔吉面上的青筋凸起,气的满脸通红。

两人越争越烈,当下就扑倒一处打了起来。

崔吉和常六都是身强体壮的体格,战况激烈,你来我往,连上衣都扯成了碎片。

一些平素无所事事的男人们没有阻止,反倒跟着瞎起哄。

烈日当空,云龙混杂的西郊也比往常更热闹了些。

章虎等人上前,费了好一番劲才将两人拖开。两人早已是鼻青脸肿,谁也没好过谁。

柳濡逸待两人都静下来,才问道:“崔吉,你说你前日在荒山,可有人证?”

“这……嘶,小的在荒山在砍柴,哪里…能见到什么人?”崔吉捂着自己破了的嘴角道。

“我看你是无人可证吧?”常六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子。

“我…”崔吉本想反驳,却突然一顿,双眼骤亮:“大人,有有…有人证!小的那日吃完了…干粮,还特意到山下卖烧饼的老人家买了几张饼。那时还有好几个…庄稼汉坐那里歇脚呢。嘶…”

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崔吉满面红光:“大人,您派人去问一问便知。小的真的没杀人!”

仿佛是因为有了人证,崔吉整个人都仰首挺胸起来,浑身散发着一种自信,得意的瞪了常六一眼。

“常六,亏我一直以来待你如亲兄弟,你这般污蔑我,难道这人其实是你杀的?”

咦,白漫深深的看了崔吉一眼,这老实人啊……

常六大急:“我与你无冤无仇,怎么会污蔑你。可我当日真的看到你…”

柳濡逸神色不变,联想到王莲案子时,牛小双口口声声的认定小姐在房间,可结果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是王莲。

有时候听到的和看到的都未必是真。

柳濡逸重新问了一次:“常六,你确信你所看到的就是崔吉?你看到他的脸?”

常六一愣,努力回想:“看…那倒没有。当时他低着头,我与其打招呼准备让他一起和我去喝酒。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就跑了。”

阿森叱了一声:“没有看清,你做什么证。你知不知道胡说八道是会害死人的!”

“可那就是他啊,衣服还有腰间别着的柴刀?”常六有些发懵:“不是他还能是谁?我们西郊就他一个上山砍柴的…”

看来又是习惯性思维了。

白漫觉得,要么这个崔吉为人城府极深,撒起谎来一点都不怯场,聪明到可以未雨绸缪早就布置好了人证。

不过,按着之前西郊百姓们的说法,崔吉自小便是个老实人。一个人可以伪装一段时日,但是如何伪装那么长时间?

那么剩下还有一个可能,当初常六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和崔吉身高相似又恰好穿了一件相同的衣衫。

白漫突然道:“你说那人别着柴刀?”

常六点点头。

柴刀!

白漫眼前突然一亮,没错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这柴刀不就是一侧刀锋,又是长到足够穿透人体!那凶手用的根本就不是重剑,而是柴刀!

“周老屋内有茶,可院子里却没有刀斧,如何烧茶?那凶手定然是直接顺走了柴刀。”白漫脱口而出。

柳濡逸与白漫对视一眼,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接着,柳濡逸对李岗道:“到崔吉家中将他的柴刀带来,交于仵作一验便知。”

“可是少爷,那凶手为何要藏匿在崔吉家中。逃跑不是更好么?”阿森不解。

的确,杀了人还不跑,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白漫略一思索,笑道:“还多亏了葭葭失踪那间案子,我留了衙役在村口留着,想来那凶手被常六撞见时就是准备逃跑。只不过看到了衙役以为事情暴露了,才害怕的躲了起来。”

案情好歹有了眉目,这让他们心中都敞亮了不少。

“将他们先带回去。”柳濡逸道。

“是。”衙役们照办。尤其是崔吉,成了重点看顾对象。

“至于例银,待本官查明真相,定会还西郊的百姓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章虎低着头,掩下眼中的暗芒。

百姓们则是将信将疑,小声的议论起来。

事实上,葵山县衙给白漫的感觉,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这件事情若真能彻查,恐怕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而葵山县令显然是不会乐见其成。

而柳濡逸这番话要是传到石桩升的耳中,恐怕他在葵山就不再是什么大理寺司直,而是光杆司令了,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白漫在李师爷里听多了那些贪官污吏的事迹,有些为了掩藏罪行,可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就连朝廷的钦差大人到了地方都有可能莫名丧命。

白漫瞥了一眼柳濡逸,这般泰然自若的样子,到底是压根就没想到此事的危险,还是胸有成竹早想好了对策?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别被他骗了,京城来的又如何?还不是官官相护…”

“…嘘,小心被听到抓起来…”有人提醒。

第59章 暴乱

那人却是喊道:“抓起来…哼,我们西郊被抓起来的人还少么?”

的确…不少!

“你们还记得隔壁老王家的独苗么?上次就是被他们毒打了一顿,如今还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呢!”

闻言,百姓们眼中的怒意升腾。

“就是啊!这些狗官何时管过我们死活?这前天西郊不是还刚死了人么?可不就是这些狗官在的时候!”又一个年迈的声音传来。

“说不定就是这些狗官打死的。贼喊抓贼,呸!”一个妇人喝道。

“都是这些狗官啊,害得我们好苦!”最初那个声音继续喊道。

白漫翘首,西郊的这些百姓们围着他们,高高低低的,她只看到其中一个说话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而后面的人好似刻意躲避,没有冒头。

“闭嘴!你们胡说八道什么?”章虎面有愠色,对着他们挥起了拳头。

“章虎,住手!”柳濡逸喝道。

章虎一顿,攥紧拳头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

却不想,人群中那人喊道:“狗官打人了!”

“…狗官,欺人太甚…”站在章虎面前的老大爷举起手里的拐杖就朝他打来。

章虎再顾不得那么多,一拳挥在那个老大爷的身上。

大爷短促的喊了一声,人就向后摔在地上,身边一个精瘦的男子立即俯身去扶:“爹,爹…您没事吧!”

老大爷身子发抖抽搐两下,口中只有呜呜声,随即腿一蹬两眼一翻,便不再动弹。

百姓们吓了一跳,引得一阵恐慌。

“杀人啦!”男子悲呼一声,猛然抬起头来,双眼赤红,朝着章虎冲了过来。

“狗官!还我爹命来,我跟你们拼了。”

死了?

白漫觉得不敢置信,就要上前查看。

“小心!”

柳濡逸一把将白漫拽了回来,就见吓得呆愣的章虎已被那汉子一下推到在地。

“乡亲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今天死的是我爹,明天就轮到你们了……”男子口中还不断喊叫着。

闻言西郊的百姓们也都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衙役们连忙拦住了群情激奋的百姓。

“…狗官,跟你们拼了!…”再次挣脱出来的崔吉爆喝一声,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

“反了反了,这些刁民,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揍!”

李岗和杜年他们也冲入人群。

“不能打,不能打!”阿森连忙喊道。期间还夹杂着柳濡逸阻止的声音。

高挂的烈日让人心燥热。

更多的西郊百姓从各自的院子里出来加入其中,整个西郊好似都被各种嘈杂的声响淹没。

“少爷,小心!”

阿森挡到柳濡逸面前,一个拳头就砸在了阿森的脸上。

阿森哀嚎一声,捂着了脸:“打人不打脸,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冲过去就与一个少年扑在一处。

柳濡逸被零散的几个衙役护着连连后退。

看着这些红了眼的壮汉,还有后方不断朝她们砸烂菜梗的妇人们,白漫咽了咽口水。

这是暴乱啊!

“住手!”柳濡逸掀开一个壮汉。

“你别喊了,他们现在根本听不进去。”白漫扯了扯柳濡逸:“现在这个时候,除非你将他们都打倒,否则他们不会停手。”

这些百姓积怨已深,现在又是仗着人多势众,哪里会轻易善罢甘休。

柳濡逸的眉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紧过。

只是此时他们寡不敌众,硬拼很是不智,还会伤了这些百姓。柳濡逸连忙道:“撤!”

“狗官,还我爹命来。”

那个精瘦的男子突然爆喝了一声,跑到一边扬着一个锄头就冲了过来。

鼻青脸肿的章虎等衙役们一看,面皮一紧。连忙撒腿向西郊外跑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是他!他在煽动百姓。”白漫边跑边指着那个精瘦的男子道。

方才她被护在后面看的清楚,之前的倒在地上的老大爷没死!早已自己爬起来,躲到人群的后头去了。

那老大爷好似注意到了白漫的举动,掉头就跑。

柳濡逸也注意到此,只是眼下民怨难消,他们被人群推搡着根本没法去追。

“漫姑娘,小心!”

眼看着白漫就要被伸着过来的手伤到,柳儒逸拉起她的手,带着向西郊的小巷里冲去。

白漫愕然,看着身前的柳濡逸:“嗳,你跑错方向了!”

回头间,就见章虎那群衙役们头也不回的朝着西郊外逃跑。

白漫觉得,这一刻,简直要载入葵山县衙的史册,丢人呐!

“少爷,少爷!”

阿森大急,在人群中跌跌撞撞,被李岗携着离去,呼喊声也渐渐远去。

西郊的百姓也分成了两股,壮汉们大多举着各种农器追着衙役们而去。

跟在白漫等人身后的也追着一群妇人。

“狗官,哪里跑!”

叫嚣声不断传来,一把把菜叶越过空中砸向他们。只是柳濡逸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带着白漫左躲右闪,避过了许多的臭鸡蛋。

白漫回首间,从那些妇人眼中看到了别样的神采。不是怨怼,而是一种兴奋,顿时想到一种可能。

“快,快跑!你要是被抓住了,肯定要被扒光!”

说完这句话,白漫明显感受到柳濡逸拉着她的手一紧,脚下跑的速度更快了。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白漫一定大笑,这个看似风轻云淡的少年,其实也是有害怕的时候。

……

噼里啪啦咣当的翻找声不断。

一间门户大开的破院里,三个妇人肆意的将可能藏人的地方掀开,扬起一阵灰尘,将东西推得到处都是。

“人呢?方才我还瞧着他们进去了?”

红衣翠花裙的妇人捧着一个顺来的瓷盆道,嘀咕道:“家里倒是还缺个腌咸菜的盆…“

“你不会看花眼了吧,这里哪里有人?”身子微胖的妇人气喘吁吁道:“他们,也太能跑了……”

剩下一人从桌底钻出,抬起头来:“别说是人,这里就连只耗子都没有。”

“也许,真看错了?”前头妇人也不确信道。

“哪里跑!”

巷子里又传来喊声,三个妇人对视一眼,连忙追了出去。

“可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第60章 水至清则无鱼

片刻之后,紧紧抱着梁柱的白漫才小声道:“她们走了,我们可以下去了吧?”

同样蹲在房梁上的柳濡逸笑看白漫一眼,道一声得罪,抱着白漫跳了下来。

站稳脚跟的白漫拍了拍胸口:“这些大娘们追起人来,真的是如狼似虎。”

闻言,整理微皱衣袖的柳濡逸面色一僵,不愿再去想之前的画面。

几步向外,将这屋子的大门一关,白漫道:“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柳濡逸不解:“嗯?”

白漫从门缝里打量着外面,没有回头,调侃道:“当官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狗官,还追着打吧?”

白漫可能不知道,她现在猫腰挤在门前的样子,在柳濡逸眼里很是贼头贼脑。

柳濡逸嘴角扬起一个笑意,伸手拍了拍她头上在房梁上蹭的灰尘,道:“的确是不曾经历,不过,这感觉似乎也没有太差。”

闻言,白漫猛然回头,瞪大双眼:“这还不差?你莫不是真想被扒光了衣服痛打一顿吧。”

说着,白漫眼神露骨的上下打量了柳濡逸一眼:“你这身材,应该还不错吧!”

轰!柳濡逸的脸瞬间涨红:“你一个姑娘家…你…”

白漫‘噗呲’笑出声:“想不到你还挺害羞的嘛,你放心,我只是说说,真到那时候,我一定捂眼不看!”

白漫将双手中指和无名指一拢,放在眼眶上一遮,露出眼睛的位置:“像这样……”

柳濡逸别开眼,发出一声轻笑,决定不再和一个姑娘家讨论这个话题。

白漫也收了调笑之心,道:“方才的事情,你怎么看。”

柳濡逸肃了脸:“西郊的百姓虽然贫穷,但大多还是淳朴人家。而今日这场暴动,便是有心人刻意挑唆。”

“你说的是那个带头的男子?”

柳濡逸点头:“那人的确可疑,也许就是杀害周老的凶手。原本我以为凶手得逞之后,定然已经想办法离开此地。可方才看来,却并非那么回事。”

若那男子便是凶手,他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大,堂而皇之的出来不说,还主动还击,让他们这些衙门里的人落荒而逃。

“诶,这葵山怎么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白漫有种替石桩升觉得丢脸的感觉。

“哦?传闻中是如何?”柳濡逸饶有兴致。

“你也知道,我义父是石阚知府,这地方上说起来也归他管。可是他每次下来视察,这葵山上下皆好好的。民风淳朴,百姓安康……”

话未说完,柳濡逸就嗤笑一声:“但凡不作为的官员,他首要学会的便是如何去蒙蔽他的上官的眼睛。”

“可我义父不是每一次都让他知道,有好几次,他都是微服私访来的。”白漫对池睿的为官处事还是很肯定的,不然整个石阚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有眼线。”柳濡逸留下这句话,便大开房门。

“不可能,衙门里怎么会有眼线?”

“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什么不可能。”

白漫一顿,石阚衙门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从她脑海中闪过,感觉没一个人像是会做那样事的人。

“你去哪?”白漫回神,向已经走出屋子的柳濡逸问道。

“漫姑娘,你还是呆在这里。现在是凶手最好的逃跑时间。”柳濡逸道。

怪不得他要往这巷子里跑,便是打着要去追凶手的主意?

“我和你一起去。”白漫道。

柳濡逸迟疑。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若有危险,我指定比你跑的快。”白漫道。

柳濡逸轻笑一声:“好,届时我未必护你周全。”

白漫一滞,不是应该说定会护你周全么?不过白漫也没觉得谁必须要保护谁。

“好。”

两人没有再多言,悄声在小巷里穿梭。

避开了好几波西郊百姓们的搜查。白漫跟着柳濡逸来到了周老斜对面的院子。

院子的门是开着的,两人快步入内。

首先入眼的就是院子正中央倒着的几大捆干柴。

“这里就是崔吉的家?”

柳濡逸点头:“看来他们还没有回来。”

白漫则是来到柴垛边上,从上面抽出一柄柴刀。

看这柴刀的形状,白漫将其横在面前,柴刀被磨得很是锋利,不过还粘着一些干枯了的叶子。

“这不是凶手用的。”白漫将其插了回去。

柳濡逸意外的看了白漫一眼,只不过白漫背对着他,并未主意到。

两人绕过柴堆,进了屋子,白漫反手再将其关好。

“就算崔吉家里出现了血渍,也不能说明他和凶手有关系,凶手也许就是来这里躲藏。我们现在来这里,又有何用?”白漫说着打量了一眼这屋子。

屋子很是简陋,简单的木床、柜子和桌椅,许多地方都布满了灰尘。看起来是有好些天没有住人了。

柳濡逸没出声,径直来到放置着一个香炉的柜子前。

柜子上面是一个牌位,道:“…这应是崔吉母亲的牌位……”

见柳濡逸还站在那处一动不动,白漫连忙走了过去:“可有什么发现?”

“之前倒是没有发现这香炉里最上面一层是新灰。”

白漫还不解其意:“新灰怎么了?崔吉给他母亲上香很正…”说着一顿。

柳濡逸已然道:“若崔吉之前说的都是真话,这几日他都在荒山砍柴。而他一回来就被抓了起来…”

白漫恍然:“也就是说,这上香的另有其人。而且还跟崔吉很是亲密,不然也不会向牌位上香。不过崔吉家里未必只有他一人住。”

柳濡逸点点头,这也是一种可能。

“常六所言,当日那人穿的是崔吉的衣服,行为举止之间也与崔吉相似,才能让常六认错。如此,他躲进这屋子,就并非偶然……”

柳濡逸话未说完,院外就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白漫和柳濡逸相视一眼,连忙寻找躲藏的地方,只是崔吉的家里太过简陋,一览无余,根本无处藏身。

于是他们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房梁。

柳濡逸想要拉着白漫的时候,白漫突然道:“等下。”随即快步跑去一边柜子上抓了一个瓷碗。

脚步声越来越近,白漫及时返身,被柳濡逸带着跃上了房梁。

就在两人刚躲好的一瞬,这间屋子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第61章 受伤

先进来的是崔吉。

只见其捂着自己受伤的右眼,倒吸着凉气,道:“大哥,趁现在他们都走了,你也快走吧。”

身后跟进来的人,让白漫和柳濡逸对视一眼。

前头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正是之前倒下装死的那一位,缓步走到桌边坐下,拎起茶壶晃了晃,又放下道:“倒水。”

“要喝水你自己倒,没看到我们都受伤了么?”最后头跟进来的正是之前闹得最凶的精瘦男子。

他和崔吉是一伙的?

他的样子有些狼狈,嘴角泛着青色,鼻子也一直在淌血。

就算方才有那么多西郊的百姓相帮,遇上的又是一群得过且过的衙役,可以章虎那个魁梧的身姿,也让这男子吃了大亏。

老大爷叹气一口,也道:“阿吉说的对,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男子没理会,自顾自的捂着鼻子,抬头,止血……

只是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白漫和柳濡逸彻底暴露在他眼中。

果不其然,男子立即瞪大了双眼,喝道:“有人!”随即转身就向外跑。

说时迟那时快,柳濡逸一下跳了下去,一把扣住男子的肩头。

失了逃跑的先机,这男子反应也极为迅速,转身旋身就以手为爪,朝着柳濡逸的面门抓来。

这男子虽然精瘦,可是身手却也不弱。

柳濡逸快速一档,借力打力将其往门边一带。

‘砰’!

男子撞在了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哼。

下一刻,男人再要冲来,柳濡逸身子一矮,抬腿横扫而来。

男子起跃,避开,以手为刀狠狠劈来。

眼看着两人在空间不大的屋内你来我往。

崔吉在一侧急的团团转,想了想就抓起一边坐着的老大爷:“爹,你先走!”

老大爷迟疑,就听崔吉大喝一声:“别在这里添乱!”

“嗳,嗳!”老大爷应道,绕着打斗的两人出了屋子。

“狗官,放你一马竟还敢送上门来!”

崔吉大喝一声,搬起一边的凳子就要朝着柳濡逸的后背砸来。

“小心。”

白漫扬起手里的瓷碗,就朝崔吉砸了过去。

‘砰’,紧接着瓷碗落地开花发出的脆响声。

崔吉的凳子从手里掉落,双手捂着额头连连惨叫。

一缕猩红的血液就从他指缝之间流淌而下。

这片刻的时间,柳濡逸已经和那男子冲到了外面,打斗声不断传来。

白漫是用尽了全力,还在庆幸自己扔的准头不错,可见崔吉狰狞的面容时,顿觉自己她这一下,算是把他彻底惹毛了。

崔吉抬起头来,怒然望着白漫:“臭丫头,给我下来!”

“有本事你就上来啊!”白漫横了他一眼,现在让她下来,岂不是等着挨揍,她才不会那么傻。

崔吉忽然沉默,转身冲到柜台前,从香炉里捞了一把香灰按在脑门上,香灰吸了血,黏糊糊成一团,不过倒也让血液不再流淌。

随即崔吉就冲出了院子。

白漫心中疑惑,却见崔吉很快抬着一张竹梯进屋,口中冷笑:“好啊!看我抓到你怎么收拾你。”

白漫心中一咯噔,完了!

崔吉快速将竹梯搭在了房梁上,立即爬了上来。

白漫连忙松开抱着梁柱的一只手,小心挪向房梁中央几步,朝着竹梯伸出腿,用力一蹬,将竹梯踹了出去。

还未登顶的崔吉连同竹梯一同倒在地上,摔得他发出一阵哀嚎,就连老旧的竹梯也碎了一截。

用力过猛的白漫险些从上面滑下来,连忙再次死死抱住了房梁。

只要不让崔吉上来,他便奈何自己不得,白漫暗暗给自己鼓劲。

“哪里跑!”

门外柳濡逸大喝一声,随即追着那男子离去。

“臭丫头,你以为能躲一辈子?”从地上爬起来的崔吉愤然抓起柜子上的几个瓷碗,冷笑道:“方才你用这玩意砸破了老子的头,老子就用它们把你砸下来!”

“别啊,有话好好说嘛!”

白漫眼见一个瓷碗砸了过来,连忙一撇脑袋,险险的避过,松了一口气。

伴随着瓷碗落地的声音,崔吉越发恼怒,几个碗再次砸了过来。

“王八蛋,住手!”白漫抱着房梁,行动不便,身上倒是结结实实的被砸了几下,疼的她龇牙咧嘴。

“嘿,臭丫头,你倒是躲呀。”崔吉得意,站在白漫下首笑了起来。

白漫抓起自己的一只鞋就砸向崔吉的脸。

崔吉歪头避过。

一张布满香灰的脸,渗着鲜血,一对铜铃大眼泛着可怕的凶光,怎么看怎么渗人。

一下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砸在白漫身上。

白漫怒意升腾,心中一狠,道:“好,你让我下来,我就下来给你看。”

说着松开抱着梁柱的手,猛然朝着崔吉所在的方向跳了下来。

崔吉就站在房梁下,被白漫突如其来的一跃吓了一跳,忙要闪避,却被白漫扑个正着。

“哎哟!”

崔吉短促的喊叫声一起,随之头一歪,就不再动弹。

找了个肉垫子的白漫也被震得浑身一麻。

缓过神来,连忙伸手在崔吉鼻下一探,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晕过去了,否则砸死个人她的罪过就大了。

抬头回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房梁,白漫自己也一阵后怕,要是方才被崔吉避开,恐怕她不死也半残了吧?

随之连忙挣扎着爬了起来。

‘嘶’……

脚步突然传来剧痛,白漫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伸手探了探自己没了鞋子的右脚,看来跳下来还是扭伤了。

柳濡逸跃上跳下的那般轻松,怎么到了她这里,有肉垫都摔得这么惨?不过白漫觉得自己有这个勇气跳下来,还是多亏了柳濡逸给她的示范。

白漫抓起地上的鞋子,忍痛穿了回去。

这时,地上的崔吉发出了一声闷哼,猛然睁开了眼。

不是吧,这么快就醒过来了?白漫环顾身边能触及的地方,空空如也,想拿个东西再砸晕他都来不及了。

“臭丫头…”

崔吉捂着后腰咬牙切齿的叫唤起来。

白漫心中一凛,算了,跑吧!

顾不得脚疼,她连忙跳跃着向门外一瘸一拐的离去。

才刚踏出院门一步,屋内就传来崔吉的抓住房门站起来的声音,以及愤怒的大喊:“臭丫头,你别跑!”

“鬼才不跑!”白漫嘀咕一声,继续扶着小巷子的墙壁,挣扎着逃跑。

第62章 置身险境

院外空无一人,小巷狭长道路被西斜的阳光照得一半阴一半阳。

身后崔吉跌跌撞撞的追来,白漫垫着脚向前跳跃,时不时抓起巷子边的杂物,丢向越来越近的崔吉。

“哪里跑!”崔吉急喝从后面传来。

仓皇之间,白漫不慎踩到一个石子,脚下一扭,天旋地转之间人已摔到在地。

好痛!

白漫收回按在地上的两只手,手掌上磕满了小石子。

而崔吉也追到了眼前,站在白漫面前狂笑出声:“跑啊,臭丫头,你倒是跑啊!”

“你,你站住,咱们有话好好说!”白漫喊道。

“呸,你方才不张狂的很么?”崔吉面带愠色。

此一时彼一时啊,白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你一个大男人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就太失体面了……”

崔吉抹开快流进眼睛的血水,看着白漫嘴巴一张一合的说话,却没有在听她说什么。

此刻在他眼里,地上的小姑娘因着慌乱的逃跑,秀美的脸上白里透着红,被阳光照射的格外楚楚动人,此时明眸微闪,不知又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糊弄他!若是寻常姑娘早就哭成泪人了。

崔吉平素在西郊哪里能见到这样的姑娘,不禁咽了咽口水。

白漫说话间,隐约感觉崔吉的眼神变得恍惚,再接着便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样的眼神让白漫觉得遍体生寒,顺带一阵反胃。

同时,她也心生警惕。

崔吉吐了一口吐沫在手上,搓了搓,向她伸出手来。

“你站住,我有银子,我给你银子!”

白漫摘下荷包丢了过去:“这里面有几百两银子,你拿着,趁现在官府还没来人,你还是有多远跑多远。”

“嘿!银子?”

崔吉一把抓起荷包,掏出里面的银裸子,放嘴里一咬,露出满意的神情,收好之后塞进了胸口。

却道:“你人都落我手里了,这银子自然逃不了。我看你这个臭丫头长得倒是不错,倒是能卖上个好价钱。只是在那之前……”

崔吉自觉已经老大不小了,可家徒四壁没钱讨媳妇。眼下,有一个现成的,还这般水灵,便动了歪心思。

崔吉的未尽之意显而易见。

白漫再看崔吉就像在看一个变态,她这才多大?虽已过了十四,在古代也到了能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在白漫自己的心目中,她这样貌还是个孩子啊!

对一个孩子能生出这样龌蹉心思,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白漫抓起地上的石子砸了过去。

说好的老实人呢?怎么会是这副德行!难不成是压抑太久了,一经爆发,人的劣根性就彻底全出来了!

“嘿,臭丫头,老实点!”崔吉扑了过来。

白漫扬起那只没受伤的脚,就踢在了他的肚子上。

崔吉摔了个倒仰,脑袋上又‘滋滋’的冒血。

都伤成这副鬼德行了,还有这心思,白漫简直就大开眼界!

难怪有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白漫双手并用,向后退去,靠近墙角抓起一个又一个箩筐砸了过去。

“砸死你这个变态!”

再次爬起来的崔吉一下挡开了箩筐,目露凶光:“给脸不要脸!今天就将你就地正法!”说着扑了上来。

“王八蛋!死变态!滚开!”

白漫不断闪避:“救命啊!”

扑过来的崔吉的笑的得意:“嘿嘿,你喊也没有用……”

‘嘶拉’一声,白漫的袖子被扯破的声音。

仿佛是衣锦碎裂的声音刺激了白漫的耳膜,白漫猛然拔下发间的青鸾簪子朝着崔吉的的身体狠狠扎了过去。

“啊!”

崔吉惨叫一声,伸手去够自己后背上的簪子。

趁此白漫用拳头砸了下崔吉的眼,使劲全力将崔吉推了开去,起身向外跑去,跑了几步又重重摔倒在地。

白漫重重捶了下地。今天难道真的是在劫难逃!

再次追来的崔吉发了狠,势要给白漫点颜色看看:“臭丫头,我让你生不如死!”

“救命啊!”白漫趴在地上闭眼大喊一声。

预想中的魔爪没再伸来,伴随着重物倒地声音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漫姑娘!”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白漫猛然抬头,入眼的就是柳濡逸的脸。

得救了?!

白漫吃力的回头,果见崔吉瘫倒在墙角不知死活。

“恩人呐!”

白漫热泪盈眶的坐了起来。

“漫姑娘,你还好吧?”

柳濡逸再次出声,于此同时一件外衣劈在了白漫身上。

白漫抬头,真挚的看着柳濡逸:“还好,还好。多谢你及时赶到。柳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但凡有好吃的都分你一半。”

柳濡逸微僵,这是将他当成她那个爱吃东西的丫鬟了吧。

白漫吃力的向崔吉爬去。

“漫姑娘,你要什么?”柳濡逸猜测道。

在白漫的指挥下,柳濡逸将崔吉胸口的荷包还有后背上插着的青鸾簪子取了过来。

粘了血的簪子白漫是不打算再戴了,只是将它放回荷包。

“是我考虑不周,将姑娘置身险境…”柳濡逸有些自责道。

白漫摆了摆手:“之前我们不是有言在先么?你现在能来救我,我已是感激不尽了。”说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要不是我……我本来可以跑的更快的…”

柳濡逸却是看着白漫渗了血了手掌:“漫姑娘,你受伤了!”

“这点伤没事!只不过脚上的伤恐怕要麻烦你了!”白漫舔着脸,拽了拽柳濡逸衣服的下摆。

……

半盏茶之后,柳濡逸背着白漫出现在西郊的水井旁。

“你累不累,不然放我下来歇歇?”白漫用袖子抹了抹柳濡逸沁着细密汗珠的额头。

她其实不重啊,背着她走出了巷子,这耳朵都跟着热红了?

柳濡逸忙避过白漫的袖子,道:“也好。”

白漫的手僵在半空,随之被柳濡逸放下,搀扶到井边坐下。

柳濡逸快速的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提到白漫面前:“你的手受伤了。”

“不过是一点小伤…”白漫看着柳濡逸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当下伸出手去。

柳濡逸舀了清水慢慢冲了上去。

‘嘶’手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让白漫倒吸一口凉气。

“忍一忍!”

柳濡逸从拿出一块帕子,将白漫手掌上多余的水拭去,从腰间摸出一瓶金疮药撒上,再将帕子一撕为二。将白漫双手包扎起来。

片刻后,白漫举着自己包扎齐全的双手,瞧瞧,这包扎的手艺,好到没话说!

第63章 已死

西郊的这口水井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头,井边的青苔围着浅浅的水渠伴着涓细的水流,勾勒出一条碧绿的水脉,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田地里。

柳濡逸将水桶重新丢回井中,井口上方的辕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你说带我来见凶手,他人呢?”白漫环顾四周。

柳濡逸从衣袖里又取出了一块帕子,轻拭双手,随后微抬下巴向着井边的方向示意。

白漫转身,伸长脖子,越过这口老井,看到地上仰面躺着一个男子,正是之前和柳濡逸搏斗的那人。

那人脸朝着白漫的方向,嘴角挂着一缕黑红的血液,已在地上积了一滩。双眼紧闭,毫无生机。

“死了?”

白漫瞪大了双眼回望柳濡逸。

柳濡逸颔首。

“你杀的?”

“不是……”

闻言,白漫再次回头,撑着井边绕了过去,靠近那具尸体,首先入眼的便是这男子成了紫黑的嘴唇。

“中毒?他服毒自尽!”白漫又道。

柳濡逸目光灼灼的看了白漫一眼。难怪池睿会说那样的话。

白漫却已顾不了那么多,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羊皮手袋带上,凑到男子旁边,探了探。

这身体尚存一息温热,以至于让白漫恍惚觉得他还活着。

只是瞳孔已经放大,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再过不久那些死后的症状就该出现了。

白漫掰开他的嘴。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喷涌而出,白漫连忙用另一只手掩住了鼻子,随后转头对柳濡逸道:“你离开远些。”

柳濡逸什么话没有说,只是照做的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的看着白漫的一举一动。

待尸体嘴里的臭气散尽之后,白漫又取出一枚特制的小镊子,在他带着凝固血液的牙齿缝隙之间掏了掏,夹出一小块残留的黑色固体。

忍着恶心,将这黑色固体凑近鼻子闻了闻,白漫呢喃:“飞燕草、芫花毒、藜芦……”

白漫只闻出了这其中三种草药毒,其余的被浓重的血腥味盖过,白漫一时也不清楚其中还有些什么。

不过,毫无疑问,这男子牙缝间藏的的是多种毒草制成的丸子,见血封喉。

“他到底是什么人?”白漫说着在布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白色帕子,将这半点残留包裹起来,装回布袋里。

柳濡逸明白白漫的意思,寻常百姓会武已是一件难得的事情,这人口中藏毒,还能如此决绝的咬毒自尽,都能看出这人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现下还不好判断…”

话未说完,刚从巷子里出来的一个妇人出闯入他眼帘。

柳濡逸上前几步将白漫扶了起来。

“他们在这里!”那个妇人立即大喊一声。

片刻之间,西郊的众多百姓蜂拥而至,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

“死人了?”

“他们又杀人了!天啊,这不是老崔家的阿逢嘛…”有认出了地上男子身份的喊叫起来。

人群中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个人,正是之前的老大爷。

一见到地上的尸体,整个人剧烈的晃了晃,好半响才喊出一句:“阿逢!”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感染了围观的西郊百姓,许多人也都跟着潸然泪下。

“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儿,赔我儿命来……”老大爷赤目而视,浑浊的眼睛盛满恨意。

“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百姓们跟着喊叫起来。

这些百姓一步步紧逼,怒骂声此起彼伏,吵得白漫脑子一阵嗡嗡。

白漫扬手,大声道:“你们都看看清楚,这男人是中毒而死,他是服毒自尽!”

百姓们循着白漫手指所视,看到的是尸体上开始变得青紫的脸面。

妇人们连忙捂住几个孩童的眼睛。

“我儿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服毒自尽!一定是你们……”老大爷举着拐杖就要打来。

柳濡逸扬手抓住了拐杖,道:“崔大爷,前日西郊有人被杀害,凶手正是你的儿子——崔逢!”

此言一出,引得西郊的百姓们一片哗然。

崔大爷浑身一颤,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方才我追着崔逢出来,是他亲口承认,周老的确是他杀的。”柳濡逸肃然道。

“不,不可能!”

崔大爷备受打击:“你,你别以为你做官的,就可以血口喷人!”

拐杖被他再次拽回,一下就要朝着柳濡逸打来。

柳濡逸不闪不避目不斜视,与生俱来的气势凌然,让崔大爷再抬起的拐杖迟迟打不下来。

白漫替柳濡逸捏了一把汗,连忙道:“大爷,您儿子这些年在哪?都跟什么人往来。他服毒自尽是事实,这其中难道的隐情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知道?”

崔老爷不语,像是想到什么,目光变得骇然。

白漫接着道:“你儿子为何要去杀周老?受雇还是和周老之间有仇?若是前者,那他的雇主便是害他的凶手。否则他杀了周老,便是他咎由自取,你又为何要迁怒柳大人!”

崔大爷浑身一震,退后一步,险些倒下。被后面围观的百姓扶住。

“老崔,你倒是说啊?你儿子究竟怎么回事?”

“就是,崔老伯你别被他们吓住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伙为你做主!”

“杀了人还想跑,哼,就算是当官的今天老子也绝不会让他走出西郊一步。”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崔大爷却好似没有听到,只是转头一下扑在尸体上悸动不已,悲呼:“狗官害人性命啊…”

“他一定知道点什么?”白漫道。

面对周遭百姓们的指指点点和讨伐,柳濡逸扬手道:“本官是以大理寺司直的名义保证,关于崔逢的死还有西郊例银一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各位一个公道!”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现在不过是想要让我们放了你。等你跑了,谁还来管我们西郊百姓的死活?”一个大汉喊道。

白漫哼了一声道:“你们不必一棍子打死所有做官的。收你们例银的是谁,你们心里清楚。

在你们面前的这位,是从京城大理寺来的司直。他本于此事无关,愿意留下来帮你们,你们非但不感激,还要如此对待?

还真是好一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第64章 一笑泯恩仇

“吕洞宾是谁?”有人问道。

白漫一噎,不作理会。

“他一个人能帮我们什么?”身穿翠花裙的女子半信半疑的问道。

见百姓们的态度稍缓,白漫趁热打铁:

“这你们放心,谁说他是一个人,难不成这葵山县衙之内都是县令一人的爪牙?只是在此之前,你们还要将例银一事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白漫说着从布袋里取出一张宣纸,交给柳濡逸:“记录口供应该是你这个司直的事吧?”

柳濡逸接过,瞥向白漫腰间的布袋。

小小的布袋里,好像塞了许多的东西。

白漫忙按住,微眯着眼睛看向柳濡逸。

见白漫一脸防备,柳濡逸忍俊不禁,只是眼下不容他畅笑,是以只能紧绷着脸忍下。

白漫和柳濡逸态度诚然,西郊百姓也终于不再那样的剑拔弩张。

“便信你一次。希望司直大人不要让我们西郊的百姓失望。”人群中藏着的常六冒出头来,喊了一声。

柳濡逸颔首:“本官保证!”

随之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一个可以放宣纸。

当下有人抬了一块木板井盖放在了水井上,用袖子擦了擦井盖:“大人,就在这写吧。”

下一刻,白漫又掏出一个比洛石那里更小的小铁盒,从里面掏出笔墨。

一只极细的毛笔和柳濡逸修长的大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看怎么滑稽。

白漫轻咳了一声,道:“非常时期,你就将就一下。”

毕竟这些都是为她自己准备的东西,小巧灵便。对于柳濡逸来说就太过扭捏了。

“大人,草民家中有文房四宝,不若……”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也看不下去了。

“当然要啊…”

“不必了。”

白漫和柳濡逸同时出声。

白漫转头,就见柳濡逸捏着小毛笔在指尖流转,找到一个握笔最佳的位置,随即下笔。

一个个笔锋强劲的字流淌而出。

白漫啧啧出声,下过苦功夫的人,手里不管捏着什么都能写出好字来。不像她快写出来的字只有她自己能认得。

一刻钟后,他们从这些人口中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三年前石桩升上了任,就以体恤西郊百姓为由,将西郊外数百亩的良田全部都强行租赁给了西郊的百姓。

虽不收半点租金,可来年秋收之时每家每户需交上五两银子,这良田来年就可以继续为他所用。

百姓们得了这样的消息,原先是很高兴的,不收租金的良田,还不是想种多少就种多少,一年凑成五两,哪怕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难事。

当时的西郊百姓各个称赞新上任的石县令是个好官。

西郊的村长,也就是崔大爷,还曾将联名上书褒奖的文书送去了石阚府衙。

一时间,葵山县令的风评极佳。

只是不成想,这良田易种,米粮难售。

葵山地处富硕的江南,十里八乡的百姓们也大多都自给自足,西郊百姓们卯着劲种出了大批量的粮食,却因没了销路大多都砸在了手里。

如此,不光是凑不齐这五两不说,还赔了本。

西郊也陷入了一种守着宝山不得其法的怪圈。

不到三年光景,这些良田大多都闲置了,而西郊的百姓们大多便成了商贾,四处售卖往年的收成。

渐渐的西郊就成了眼下这副光景。

百姓们拿不出钱,葵山县令也颇为恼怒,每个月都会派了衙役上门,不刮出一层皮来便不会收手。

几番下来,两方的冲突更盛,是以一提例银,西郊的百姓们就不会有好脸色。

事情原是简单,只不过这其中的曲折却是难以说清道明。

柳濡逸收笔,道:“你们所言若是属实,便在这上面签字画押…”

“我们,哪里会写什么字!”一个大汉有些抱羞道。

“那便画押。”柳濡逸将毛笔收了起来。

只是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谁也没敢第一个上前来。

人群中的常六当即抬手就是一咬,染了鲜血的手指就往宣纸上一押:“我们所的都是实话,按个押又有什么不敢。”

“说的是!有什么不敢!”

有了常六带头,其余百姓们也都热情高涨。

当下就有人抓过常六的手,道:“兄弟,借点血!”

“你…”常六目瞪口呆。

“我也借点…”

“常大兄弟,也给我点呗…”

白漫笑看被人群围聚的常六,从布袋里取出小盒印泥,扬声道:“都别抢了,这里有印泥!”

人群中顿时响起常六的哀嚎:“姑娘,你怎么不早说,敢情我的血是白流了…”

“也不白流,你这是以血为鉴。豪情壮志苍天可表…”

白漫的话顿时引得西郊百姓一阵哄堂大笑。

笑毕,百姓们也与柳濡逸和白漫亲近了不少,正可谓是一笑泯恩仇。

这时,西郊的来路上一顶轿子快速行来,轿子后面跟着二十几个衙役。

跑步声混乱嘈杂,衙役们的队形也是东倒西歪,拥挤着前来。

直到在西郊入口,轿子才停了下来。

跑在衙役们最前面的是章虎,只见其弯腰将娇子的帘子打开:“大人,西郊到了。”

石桩升弯腰而出,蹙着眉头打量着西郊:“不堪入目。这群刁民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大人说的是!”章虎点头。

说话的同时,石桩升也看到了聚在水井旁的一群西郊百姓,当下喝道:“好啊,你们都在这,倒是省了本官找你们的心。”

随即瞥了一眼章虎,示意他行动。

章虎得令,当即喊道:“你们这群刁民,竟然犯上作乱!来啊,统统都给我抓起来!”

衙役们一涌而上,将井边的数十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住手!”

此时,人群中央传来喝止的声音。

义愤填膺的百姓们让出一条道,露出了里面刚放下笔墨的柳濡逸。

“石大人,你来的正好!”

柳濡逸将那张印满红手印的宣纸叠好,收进了衣襟,侧首望向石桩升。

看到安然无恙的柳濡逸,石桩升的脸色变了变:“柳,柳大人…”目光又紧紧的瞥向他的胸口处。

方才他看的分明,那宣纸中透出的是血手印?

那不是状词是什么?

果然,哼,这些刁民!

石桩升望向柳濡逸的目光变得不善,好一个大理寺司直,放着好好的案子不查,偏偏来这里指手画脚。

他以为他是谁?绕是京城的大官到了他们葵山,也得听他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司直!

第65章 格杀勿论

“住手!”

此时,人群中央传来喝止的声音。

义愤填膺的百姓们让出一条道,露出了井边刚放下笔墨的柳濡逸。

“石大人,你来的正好!”

柳濡逸将那张印满红手印的宣纸叠好,收进了衣襟,侧首望向石桩升。

看到安然无恙的柳濡逸,石桩升的脸色变了变:“柳,柳大人…”目光又紧紧的瞥向他的胸口处。

方才他看的分明,那宣纸中透出的一个个血指印?

那不是状词是什么?

果然!哼,这些刁民!还联名上书!

石桩升望向柳濡逸的目光变得不善,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司直,放着好好的杀人案子不查,偏偏来对他指手画脚。

他以为他是谁?绕是京城的大官到了他们葵山,也得听他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司直!

难道就没听说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这时,身边的章虎连忙提醒道:“大人,这柳大人可是被西郊的暴民打死了。”

“你眼睛瞎了,这不是还好好的么?”石桩升说完一顿,不敢置信的回望章虎:“你,你的意思是…”

“正是!”章虎眼里透着狠意,道:“也只有如此,大人您今日的所作所为才不会被人诟病。”

“大人,不可啊,杀害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大罪!”身后的李岗凑上前来。

石桩升心中一颤,腿脚就是一哆嗦。

章虎闻言一怒,一拳将李岗打了开去,对身后的衙役道:“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柳大人,危险,快…呜呜…”李岗的嘴已经被人塞上了破布,快速按到了一边。

“大人,早作决断!”章虎厉喝一声。

石桩升面上难看,眼珠子快速转动,随之微颤的双腿就是一稳,犹豫的目光一沉,扬声道:“好啊,你们这群刁民,竟然公然残害朝廷官员!来啊,统统给我抓起来。违抗者,格杀勿论!”

爬到水井盖上坐着的白漫连忙伸长起了脖子,越过人群看向了石桩升。

这葵山县令了不得啊!

这一招简直是破釜沉舟!

“大胆!石桩升!”

柳濡逸没想到这葵山县令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石桩升腿一颤,险些就给跪了。

“大人!您若让他活着出了西郊,那死的那个就是你啊!”章虎绕到石桩升身前,挡住了石桩升的视线。

头上布满细汗的石桩升连连点头:“你,你说的没错!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章虎得令,当即和衙役们冲了上来。

衙役不管不顾的开始抓人,引得西郊的百姓一阵慌乱。

柳濡逸正欲上前,就听身后的白漫道:“柳大人,你可得小心。这狗官摆明了要让你死在这里。”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敢!”柳濡逸肃然。

“有什么不敢?只要你死了。他抓了西郊‘暴乱’的百姓就顺理成章。到时候平息暴乱他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而你嘛,也许还能得个因公殉职的美名……”白漫每说完一句,柳濡逸的脸就黑了一截。

还不等她再说,柳濡逸已经朝着石桩升冲了过去。

“跟他们拼了!”常六大喝一声。西郊所有的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部都向外涌去,和衙役们打在了一处。

白漫稳稳的坐在水井上,周围到处都是推搡的人群和衙役。

杂物被丢的四处乱飞,扬起一阵尘土飞扬。

起初,白漫还左躲右闪,防备那些时不时丢来的杂物和冲过来的衙役。

可后来发现她端坐在井盖上,好似被画了一个圈,让这场官与民的打斗泾渭分明。

不管是衙役还是西郊百姓仿佛压根就没有看到她。

就这样直接被无视了!

白漫支起一条完好的腿用手臂撑着下巴,瞥了一样地上同样无人理睬的尸体,喃喃道:“我竟也落到了同你一样的下场……”

好似老天爷察觉到了白漫幽怨,这时,不远处的田埂上响起了呼喊声。

“小姐!”

“漫姐姐!”

洛石和葭葭!白漫猛然一喜,直起身子朝着那处招手:“我在这!”

田埂上出现的人除了她们两之外,还有一袭紫衣的……呃,程陌昀!

白漫擦了擦眼睛,没有看错,他怎么来了?

“程陌昀,你来了怎么也不带点人?”白漫喊了一声。

毕竟就算多来他们几个,也完全压制不住这西郊的暴乱。

程陌昀没有理会白漫,而是朝着人群大喊一声:“住手!”

清悦的声音划过西郊上空,在一片嘈杂中脱颖而出。

两方人马有片刻的停顿,纷纷转头看究竟何人,待看到一个身穿锦衣,长相不凡的少年郎时,纷纷又撇过了脑袋,继续打斗。

你谁啊!

“哈哈…”白漫忍俊不禁,在葵山可不是人人都认识这位世子爷。

程陌昀脸色变得铁青,当即也冲进了人群,朝着柳濡逸所在的方向跑去。

看到程陌昀的石桩升吓得面色铁青,这位可是世子爷,就算老天爷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也将人杀死在这里啊!

杀了一个司直还能说是暴民所致,可一个皇亲国戚,不管怎么死的,恐怕京城的锦贤王爷都得让他们葵山衙门跟着陪葬。

章虎也知棘手,只不过事情竟然已经到这地步了,他们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上,给我上。”章虎喝道。

“杀啊!”几个衙役根本就不认识程陌昀,当下便提刀冲了过来。

程陌昀冷笑一声,取下腰间的佩剑,直接用剑柄迎着刀刃而去。

横劈!

竖挡!

程陌昀准确的挑开了几人的衙刀,用剑柄快速打在几人的肚子上,衙役们当下捂着肚子连连后退。

“上啊,这边!”

章虎又喊了一声,却是冲向停在另一边的柳濡逸。

衙役们从地上爬起来,呼啦啦跟着章虎袭向柳濡逸。

柳濡逸飞身一跃,锋利的佩剑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划向了章虎。

‘嗖嗖嗖’,剑芒闪得章虎吓得连连后退,身子快速的扭动闪避着。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传来的反而是衣锦碎裂的声音。

伴随着无数的碎布落下,章虎的身上已然只剩一件底裤!

章虎惊恐的喊叫一声,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柳濡逸和程陌昀隔着一群壮丁,视线在空中交汇。

“好一番含情脉脉……”

白漫嘟囔了一句,提着的一颗心,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这些会武的,真真是欺负人啊。

第66章 官逼民反(求首订)

洛石一手一个拍开挡道的人,很快就跑到了白漫所在的水井旁。

“小姐,你没事吧?”

身后跟着过来的池葭葭小心的拍了拍胸口:“漫姐姐,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来,你们坐!”白漫蹭开,让出了水井盖。

两人依言坐下。

“你们怎么把他带来了?”

白漫看了一眼人群中央显目的程陌昀,接着看向朝着石桩升步步紧逼的柳濡逸。

“我们听说葵山县衙召集了好多的壮丁充当衙役,来了西郊。说是平息暴乱…”池葭葭撇过脑袋,避开一只不知哪里飞来的鞋子。

“不是衙役,是洛门镖局的壮丁。”洛石闷闷的道。

嗯?

白漫觉得意外,略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谁让如今的洛门镖局当家人是石和锦呢。

难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石桩升能带这么多人来。

“啊!”池葭葭转头间大叫了一声:“漫姐姐,这里还死了人!”

“小心,别靠近他。他是中毒身亡的。”白漫提醒道。

“漫姐姐,那他身边的老伯口吐白沫了!”池葭葭又道。

“什么?”白漫连忙转身,对洛石道:“扶我过去!”

带好手套的白漫将那崔大爷从崔逢的尸体上搬了开来,让他整个人正面仰天倒着。

“呼!他只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白漫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这崔大爷也被崔逢身上的毒传染了。

随之白漫在崔大爷的人中位置掐了掐,给他喂了一颗清心丸,让洛石取了一点清水给他喂下。

看到崔大爷缓和下来的面部,白漫道:“先让他在这里躺会,等下就能醒了。”

“我打死你这个狗腿子…”

常六和一个衙役扑在了一处,两人就在水井旁打得火热,差点压到一边的崔大爷,被洛石一掌推了开去。

两人都摔了个大马哈,爬起来吃惊的看了洛石一眼,洛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明明在他们两个男人看来还算娇小的身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这姑娘是吃什么长大的?

顾不了这么多,常六和衙役又扑在了一处,你掐我我掐你,翻滚着厮打起来。

而等白漫这边忙完,耳边就传来了池葭葭的呐喊声。

但见池葭葭站在水井盖上,手中挥舞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枯树枝,嘴里喊道:“陌昀哥哥,打得好!”

“濡逸表哥,踹他,对打他的脑袋!”

看得兴起,还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

白漫嘴角微抽,挪回了水井盖上,将池葭葭拉得坐了下来:“葭葭,你这样,太遭人恨了。”

池葭葭因兴奋涨红了小脸:“可是陌昀哥哥和濡逸表哥他们好厉害啊!”

闻言,白漫也坐在一边观看起来。

但见场中柳濡逸和程陌昀分立空地两边。两人的周围都空了一圈。

而两人的中间是一群衙役,呃,应该说是镖局里的壮丁。

他们早已是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零零碎碎的挂在身上。举着衙刀互相背靠着背围成一圈,畏畏缩缩既不敢再冲向程陌昀,也不敢靠近柳濡逸。

白漫笑了,这哪里是一群人打两人。

分明是两夫当关,万夫莫开。

百姓们见此,气势大涨。

举着锄头的壮汉们将衙役们手里的衙刀一个个挑落。

妇人们两三人一伙就围住了手里没了武器的衙役,又是挠又是咬,使出了浑身解数。让几个衙役面目全非,疼的嗷嗷直叫。

而西郊的孩童们手里也没闲着,躲在远远的地方,手拿弹弓,面前摆放着小篮子。小石子,臭鸡蛋纷纷砸向了空地上的衙役们。

太惨了!这局势一面倒呢…

水井四周到处打的不可开交,白漫三人坐着看得目不暇接。

白漫道:“素来民不与官斗,可真惹急了,兔子也能咬人。”

“洛石姐,瓜子呐?”池葭葭伸出了一只手,脑袋却不舍得转过来,生怕错过什么精彩之处。

闻言,洛石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给!”

白漫:……

那边的石桩升心中大骇,脚下不稳摔在了地上。

柳濡逸上前,挡开章虎的衙刀,将其一脚踹翻,来到石桩升面前:“石桩升,这顶乌纱帽,你不配。”说着一剑划向了他的脑袋。

银芒一闪。

石桩升发出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喊叫声。惊得边上歪脖子大树上的鸟儿展翅高飞。

半响,石桩升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才睁开眼睛,慌乱的摸了摸脑袋,发现他的项上人头还在,大松了一口气。

‘啪嗒’一物滴落在了他的脑门上,石桩升一抹。

“鸟屎,呕……”

顾不得擦拭,石桩升连忙伸手将地上断成两截的乌纱帽捧了起来,胡乱的扣回自己的脑袋上,神情慌乱:“不,这乌纱帽本官带的好好的……好好的!“

看向柳濡逸,石桩升目露凶光:“你们谁也别想抢走。章虎,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杀啊!”

“是!”章虎继续跃跃欲试,再次冲了上来。

柳濡逸提剑相挡,几下就在章虎身上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章虎连退数步,险些栽倒。鲜血顺着身子流淌下来,很是渗人。

石桩升被章虎的样子吓了一跳,跑到一边的板车底下躲了起来。

“全都住手!你们若是还要跟着石桩升与朝廷做对,那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柳濡逸挑剑就划向了章虎的手腕。

一道血箭喷涌而出,衙刀应声而落,章虎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腕,摔在地上惨叫不已。

穿着衙役服的男人们都吓了一跳,停在原地,许多都迟疑着不知所措。

“别听他瞎说!你们今日已经得罪了他,等他活着出去,就是你们的死期!”板车底下的石桩升不死心,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弟兄们,快,快杀了他!”躺在地上的章虎痛的面色酱紫,愤恨的瞪着柳濡逸,还不忘下着命令。

“杀,杀啊!”

一个年轻衙役当即冲了出来,跑了半响却发现身边没有人跟上来,猛然刹住了脚,回头道:“你,你们……”

剩下的衙役们早已失了斗志,纷纷放下的衙刀。

被杜年偷偷松绑了的李岗跑了出来,将手里的衙刀往地上一抛,人就笔直的跪了下来:“司直大人,饶命,我们都是受石大人所使,并不是真心要与大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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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吃里扒外 (加更2)

“废物!全都是废物!”章虎恨声道。

石桩升从破板车下探出头来,瞪着李岗道:“好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等本大人回去,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你回不去了!”

柳濡逸上前,一脚踹翻了板车。

石桩升吓得左躲右闪,直到一柄宝剑驾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别,大人饶命!”石桩升双手举起,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石桩升大势已去。

所有衙役和披着衙役服的壮丁们也全都放下了手里的刀。

西郊的这场官民相斗,也算划上了一个句号。

白漫直起的身子又重新坐回了井盖。

周围的西郊百姓们,不管有没有受伤的,都不敢置信。

“天啊!我们打赢了!”

壮汉们、妇人们,甚至是躲在角落里时不时扔东西的孩童们,此时的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悦。

常六和李岗等人上前将石桩升和章虎捆绑了起来,丢在一边的板车上。

其余洛门镖局的壮丁和葵山衙役们老老实实的蹲在一边。

而柳濡逸很快被欢喜的百姓们围在中间。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白漫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白漫看也不看的用手挥了挥,侧过脑袋,继续朝人群那处望去。

柳濡逸竟被人抓着抛上了空中,百姓们兴奋的高呼:“柳大人!柳大人!”

只见半空中的柳濡逸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噗呲’一声,白漫看的直发笑。

“有这么好看!”

一只手捏着白漫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掰了回来。

“干什么…”白漫没好气的说了一声,才正视面前站着的人,看清是程陌昀之后,后面的半句话就咽了下去。

“是你啊。”白漫呐呐道。

“怎么,不是那个救人于危难的柳大人,你失望了?”程陌昀道。

“对啊!好失望。”白漫敷衍的朝他挥了挥手。

却不想程陌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手上的帕子扯了开去。

‘嘶!’

“你做什么!”白漫吃痛,怒目而视。

“看来伤口处理的不错。”程陌昀看了一眼,随即又重新帮白漫包扎起来。

只是看一眼伤口?

白漫看的一脸震惊:“你有…”病啊,这后面的两个字在程陌昀忽然犀利的视线中缓缓咽下。

“陌昀哥哥!你的功夫好厉害啊。”池葭葭立即凑上来笑着道。

程陌昀嘴角擒着一抹笑,摸了摸池葭葭的脑袋:“葭葭,这样危险的地方,下次不许再来了。”

“可是漫姐姐在啊,呃,有她和洛石姐在,葭葭不会有事的。”池葭葭说完冲着白漫眨眨眼睛。

白漫回以一笑。

“有她在,才更危险。”

程陌昀的一句话,成功让白漫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白漫瞪了程陌昀一眼,只是又想到他好歹是跟着葭葭她们来西郊救人的,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

是以缓和了语气:“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不与你计较。”

程陌昀冷哼一声。

“少爷!”

这时,田埂上又传来喊叫声,白漫朝那处望去,就见阿森带着一群衙役们赶了来。

“葵山,有这么多衙役?”白漫道。

“那些是从邻县赶来的。”程陌昀道。

咦?

“柳濡逸还真是运筹帷幄,只不过这些救兵似乎来的晚了些。”白漫赞道。

闻言,程陌昀看了白漫一眼,在白漫察觉到望向他时,程陌昀撇过脑袋,转身向人群中央的柳濡逸走去。

白漫连忙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她了,她是又哪里说错话了,方才那一眼好似要吃了她。

“漫姐姐,我们来的时候遇到了阿森,他正准备赶去邻县。是陌昀哥哥给了他一块金牌,说是见了金牌,邻县的县令能立即派人来。”池葭葭在一边补充道。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衙役们能来的如此迅速。

“不过我说的也没有错啊,要不是柳濡逸吩咐,阿森怎么会擅作主张去搬救兵?”

只是柳濡逸到底是什么时候吩咐的?

难不成早就料到了石桩升会有此举,所以一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群衙役的到来让西郊的百姓们又一次提心吊胆,满心防备。

直到阿森的不断解说,他们才都缓和下来。

接着,邻县的衙役们帮着将今日这群衙役和壮丁们,抓的抓,绑的绑。

刚转醒的崔大爷,崔逢的尸体,连同被白漫和柳濡逸捆在巷子里的崔吉,统统都被带着押送回去。

“漫姐姐,我们也走吧!”

见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池葭葭也看够了热闹。

“嗯。”白漫起身,抬起一只脚,一手勾在洛石的身上跳跃向前。

“漫姐姐,你的脚受伤了?”池葭葭大惊出声,方才白漫一直坐着,以至于她还没有发现。

白漫道:“没事,过几天就能好。”

脚伤的不重,只要不踩到地上,似乎感觉不到痛。

“漫姑娘…”走近的柳濡逸朝着白漫伸出手来。

白漫知道他的意思,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跳着回去就好了。你还是先跟他们回衙门,经此一役,恐怕衙门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你真的可以?”柳濡逸不确定道:“不若我找辆板车…”

此时,一个身影快步朝着白漫走来。

看清越来越近的程陌昀,白漫下意识闪避了下。

却不想柳濡逸直接弯腰将白漫打横抱起,向前走去。

“程陌昀,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白漫有些慌乱。

看到这一幕的西郊百姓先是震惊,随后起哄起来。

白漫的脸一红:“你快放我下来。”

“闭嘴!”程陌昀道。

“可是,你这样抱着我好丢脸,早知道我就让柳濡逸送我回去了。”白漫嘟囔一声。

却不想这般轻声呢喃却被程陌昀听的清楚,只见其身子一顿,站在原地,随后冷笑一声:“那便让他送你吧。”说着手一松。

“啊!”

‘扑通’一声,白漫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直摔的眼冒金星。

还不待白漫说些什么,程陌昀已经抬脚离去。

白漫揉着屁股坐起身子,狠狠的瞪了一眼程陌昀的背影。

该死的大尾巴狼!

“漫姐姐,你为什么总要惹陌昀哥哥生气?”池葭葭蹲在她身边。

“我什么时候?”

明明是程陌昀每次惹她生气好么?

白漫戳了戳池葭葭的脑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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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图案(加更3)

在客栈里休息的养伤的几天里,葵山衙门里是事情也陆陆续续传入白漫的耳中。

首先是葵山县令石桩升,他已经被押送去了石阚,而柳濡逸留在葵山各处收集了他的确凿证据。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

石桩升此人平素伪善,打着为民办事由头暗中搜刮民脂民膏,让葵山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这回知道是京城里大理寺来的司直大人在办案,在衙门里吃过亏的百姓们都纷纷前来投案。

而石阚那处也早已接到了消息,将葵山的事情上报了朝廷。

据说朝廷的调任县令也将在一月之后前来上任。

是以,在那位新县令还没有抵达任上之前,柳濡逸便成了这葵山暂代县令,管理一应大小事务。

几日来,也是直忙得脚不沾地,不见人影。

……

这日,天气微凉。

山上的桃花早已开满了枝头,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白漫、洛石和池葭葭三人站在一处新坟前,挨个上了一炷香。

今日是周老的头七。

这地方是池睿来信选的,周老生前常提到葵山西郊后山处一片桃花林。便是周老和他夫人年轻时最爱去的地方。

“周老,您别介意,我爹他最近衙门里的事抽不开身,待过几日他便来看你。”池葭葭鞠躬说道。

白漫往墓前倒了一杯茶,道:“周老,这是您爱喝的普陀云雾茶。我见您平素也没喝什么酒,今日便以茶待酒,敬您一杯。”

洛石也在墓前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几碟贡品。

纸钱漫天飞撒,白漫只愿周老能得安息。

“濡逸表哥!阿森。”

池葭葭朝着山道上走来的两人招了招手。

很快,他们就已经来到了面前。

“柳公子,衙门里的事情忙完了?你怎么有空过来。”白漫道。

柳濡逸看向周老的墓,道:“我与周老也算是相识一场,便来送他最后一程。”

随之接过洛石递过去的香,躬身给周老行了一礼。

上香。

阿森也照做。

“漫姑娘的脚伤可好些了?”柳濡逸关心道。

白漫点头:“看过大夫了,只是扭伤了筋骨,贴了几天的膏药,现在已好的差不多了。”说着还示范性的走了几步。

“那便好。”

白漫想了想,道:“柳公子,借一步说话。”

柳濡逸微楞,随后让阿森留在原地,和白漫绕到了墓后面的方向。

“漫姑娘有何事?尽管直言。”柳濡逸道。

“前几日在客栈里也没机会见到你。今日是周老的头七,我就是想问问,杀害周老的真凶可有查到?”白漫转头看了一眼这新墓。

柳濡逸面色有些凝重,随后道:“上次我在西郊说的话并非权宜之计。那崔逢的确是亲口承认,是他杀了周老。”

“这点,我并没有怀疑。”白漫道。

当日,白漫被程陌昀摔下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想到了最关键的杀人证物还没找到。

连忙叫洛石追上衙役,让他们把崔大爷带了回来。

崔大爷醒了之后,在白漫的苦口婆心下,最终带着他们在一处破院子里找到了那柄带血的柴刀。

而回了衙门的时候,白漫也在崔逢的鞋底发现了血渍。

之前的线索都得到了印证。

“我知道周老的确是他杀的,只是他为何要杀周老?他是受人指使?”

事实上,一个随时在牙缝里藏了毒的人,让白漫想到了杀手这个身份。

只是,出生在西郊,只是在近几年外出打工的崔逢,真的是杀手?

白漫眼一转,继续道:“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和画像上的那两人有关。”

柳濡逸欲言又止,在白漫恳切的目光中,终是道:“我让仵作验尸的时候,在崔逢的肩膀处,发现了一个图案。”

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块绢帕。

白漫接过,发现那个图案是一个拖着尾巴的小刀,也似弯勾。

这像是在哪里见过。

白漫微怔,在哪里呢?

眼中盯着的图案在放大,突然间,白漫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画面。

一片火海熊光,一个个尖叫着奔逃的人们。

有人被火海吞噬满地打滚,有人被泛着银芒的大刀割开了脉搏倒在血泊。

鲜血、大火到处都是赤红,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那是一场疯狂的杀戮。

而当时的白漫完全不在状态,呆呆的立在房廊上,震惊的看着眼前那一幕。

她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归现实。

直到她被一个嬷嬷推了开去。

也就在那时,一柄利刃穿透了那个嬷嬷的胸口,那个至今她都不知道是谁的嬷嬷,一直叫唤着她:“快走…”

她发疯一样跑了起来,后来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

而这个图案,白漫就是在一个提刀疯狂砍人的肩膀,透过他破碎的衣服,看到过。

“是谁?他究竟是谁!”白漫猛然抓住了柳濡逸的手臂。

“漫姑娘!”

柳濡逸方才还在担心突然神色变得不对的白漫,现在就见白漫双眼赤红,神情紧绷,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她这个样子,好似陷入了一阵恐惧之中,透过手臂,柳濡逸能感受到白漫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漫姑娘,发生了什么?”

柳濡逸反手扣住白漫的肩膀:“你别害怕。”

闻言,白漫再次道:“告诉我,这崔逢到底是什么身份!”

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尖利。

柳濡逸暗道,那崔逢的身份不简单,以白漫现在的情绪未必能接受的了,他隐隐有种猜测。

想了想,柳濡逸伸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了拍,安抚白漫的情绪:“别怕……”

“哇!哇!漫姐姐和濡逸表哥抱在一起了!”

从墓前方向微微探出头来的池葭葭激动的捂着嘴小声道。双眼里闪耀着无比兴奋的光彩。

洛石呆立原地,而阿森更是倏然瞪大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

他们家少爷是不是变了一个人,怎么会去主动抱一个姑娘家?

“你们在看什么?”身后传来说话声。

“嘘!”池葭葭和阿森不约而同的竖起手指放在嘴上:“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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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老脸一红 (加更4)

待一回头,他们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程陌昀。

“陌昀哥哥,你轻点,别被发现了…”池葭葭连忙将向前走了几步的程陌昀拉了回来。

“他们…”

程陌昀只说了两个字,就站在原地不动。

目光所及,只看到柳濡逸的背影,而他怀里抱着的人虽然他看不清面容,但是从衣饰打扮上来看,不难看出,正是白漫。

原来,他们…

程陌昀的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半响,松开,转身离去。

“嗳,漫姐姐哭了!”耳边传来池葭葭的惊呼。

程陌昀的脚步就是一顿,随后转身走了出来。

白漫冷静了下来,对着柳濡逸笑笑:“不好意思,我失礼了。”

脸上有些冰凉,白漫才惊觉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柳濡逸取出一块帕子:“那崔逢…”

突然,柳濡逸察觉到有人正往他这个方向行来,当下转身,就见一只拳头迎面而来。

柳濡逸当即侧身避过,同时也带着白漫一闪。

毫无准备的白漫被柳濡逸突然带得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后倒去。

“啊!”

白漫惊呼,伸出去的两只手在半空中乱甩。

一只手拉住了白漫的将她拉了回来,白漫的视线里就出现了程陌昀。

他看到白漫的样子微微蹙眉,随后另一只手继续向柳濡逸招呼。

柳濡逸也不甘示弱,侧身避过,双手交叉胸前,挡下一击。随之扣下程陌昀的手,另一手握拳向前打来。

程陌昀后仰身子,同时将白漫带得一退。

“他们在做什么?”

围观的三人中,池葭葭好奇道:“跳舞么?”

阿森差点翻了一个白眼,没看到他家少爷和那世子爷打的不可开交么?

“这世子爷还真是不讲理,怎么说出手就出手。不就是仗着他爹是王爷么?”

他们家少爷的爹还是国舅爷呢!阿森愤愤不平。

却不想,身边的洛石闷闷的应了一声。

得到肯定,池葭葭拍手鼓掌:“跳的好好看。”

白漫只觉天旋地转,一下子被推开老远,一下子后背被人按下,听的上方传来交手的声音。

脚下仿若踩在一团棉花上,还没站稳就又移位。

“停下来!”

白漫喊了一声,下一刻手一松,她觉得自己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两侧均有风声呼呼响过。

眼花缭乱之间,两手均被人反手握着,而闯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一丛青草。

天啊,她这如花似玉的脸险些就砸在地上了。

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同时传来力道,白漫的身子立即被拉了起来。

还未站定,程陌昀和柳濡逸又是一番你来我往。

直到‘咔擦’一声从白漫的脚环传来脆响。

白漫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你们两个混蛋!”

白漫痛的泪雨直下。

“白漫!”

“漫姑娘!”

程陌昀和柳濡逸这才停下手来,急上来来扶。

“啊,都别碰我!”白漫尖叫一声,脚下传来一声钻心疼,这回真是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不远处的山道上,几个过路的百姓听得悲戚:“诶,这闺女真是孝顺,这人死不能复生啊……”

……

果然,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

再一次请了大夫的白漫暗自气闷。

“姑娘啊,你这旧伤还没好齐全,怎么这么不小心。”老大夫摸了一把自己花白的胡须道。

白漫点点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大夫,那我漫姐姐的脚伤现在如何?”凑在一边的池葭葭问道。

洛石一脸紧张的看向大夫。

“所幸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往后半月这只脚可不能再沾地了。”

大夫来到一边的桌子上,取过纸笔开始书写,道:“老夫给你再开点膏药,熬好了记得敷。”

半月?

白漫跨了脸,却不忘对大夫道了谢。

片刻之后,客栈的房门被打开,洛石跟着老大夫出去取药。

一个人走了进来,白漫看到来人,翻了个身背对着大门。

池葭葭捂着嘴偷笑,随后道:“我给漫姐姐拿点东西吃。”转身就跑出了房门。

“怎么,有人探访,你也能睡得着?”程陌昀走近几步,径直坐在了床沿上。

随后白漫感觉有人在动她的脚环。

‘嘶!’

“你没看到我受伤了么?还动什么动?”白漫转过头来,没好气的道。

程陌昀的视线从她脚环处移到了她的脸上,盯了许久,直到白漫觉得毛骨茸然,才道:“你哭起来的样子还真丑。”

什么?

白漫瞳孔微放,直起身来,指着自己:“你说我丑?”

程陌昀道:“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丑?”

一股邪火又从脑后窜了上来:“哼,我不说倾国之貌,可好歹也是小家碧玉,温婉可人。”

闻言,程陌昀忍俊不禁:“温婉?可人?你?”

“难道不是么?”白漫被质疑的有些气弱。

不过说到哭,白漫想到之前在山上毫无形象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只觉来脸一红,还真丢人。

尤其现在还被人嘲讽。

这也算白漫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哭,不过,她哭起来真的有那么丑?

程陌昀没有回话。

白漫睨了程陌昀一眼:“知道你是京城第一风流世子,貌似潘安,风姿倜傥。我这等民女自然是丑得不容入目,所以世子爷您还是出门左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白漫扯着嘴角,面上挂着笑,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你赶我走?”程陌昀沉了脸。

白漫心头咯噔微颤,咽了下口水,道:“哪能?只是你一个男子呆在我的房间恐怕不妥,还请世子爷莫要为难民女才是。”

程陌昀凑近白漫,白漫连忙双手在面前一竖,做了防备的姿势。

不想,程陌昀只是越过白漫,从床里扯出一条被子,将白漫的肩膀向后一按,白漫就倒回了床板上。

下一刻,被子就整个兜头盖住了白漫的全身,连脑袋也不放过。

白漫再掀开被子,露出脑袋时,就见程陌昀已经转身朝门的方向走去。

见此,白漫不由得身体放松了下来,道:“记得把门带上。多谢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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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是不是男人 (加更5)

就在这时,白漫看到正好从房门口经过的柳濡逸,当下喊道:“柳公子,等下!你等下。”

柳濡逸脚下一顿,看了一眼门里朝他招手的白漫,还有快到门边,突然站着不动的程陌昀。

“柳公子,之前的事你还没说完呐!”白漫坐起身子又喊了一声,朝着他招招手。

闻言,柳濡逸终是走了进来,越过程陌昀,来到一边的桌子旁坐下。

“带上门。”

白漫又朝着门边的程陌昀喊了一声。

却不想程陌昀猛然一个转身,肃着脸看向白漫。

杀气!

白漫觉得程陌昀气场不对,当下道:“那个,门就不用你关了,不敢劳世子爷大驾。”

这世子爷的小架子摆起来,她可招架不住,白漫深深觉得,还是千万别招惹这大尾巴狼为好。

程陌昀没有理会,将门一关,径直走回了房间,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桌子边。

他这一举动不仅让白漫吃了一惊,也让柳濡逸微微侧目。

“你还有事?”白漫不解的问道。

“怎么?他能坐这,本世子不能?”程陌昀道。

这还是白漫第一次听到他称呼自己本世子,啧啧,这架子端的。

“我们有话要谈,很重要。”白漫又道。

“可你方才还道不与男子同处一室,怎么,难不成柳濡逸他不是男人?”程陌昀冷然道。

“他当然是……”白漫脱口而出,却见程陌昀眼中寒芒一起,立即改口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

“噗”

柳濡逸刚喝下去的茶喷了出去,虽然觉得失礼,但他还是慢里斯条地取出帕子轻拭嘴角,道:“漫姑娘不必怀疑,我是男人。”

不知是不是白漫的错觉,她觉得柳濡逸在说这话时瞥了一眼他自己的下身的方向。

白漫的脸噌的一红,掩饰性的挥了挥手:“好了,管你们是不是男人。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漫姑娘还是想问崔逢的身份?”柳濡逸道。

白漫点头,想到崔逢也许和当年白家的灭门惨案有关,她就浑身控制不住的激动。

程陌昀坐在一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给自己倒茶。

柳濡逸也不在意房中还有别人,道:“漫姑娘,你得答应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便好。切莫再因这事去找寻些什么?”

白漫迟疑,柳濡逸这话中的意思,倒像是让她对此事不要再深究下去,难不成这背后真的有什么隐情?

白漫缓缓的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在我没有确信把握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

反而言之,等她有能力知道的时候,她是不会退避的。

闻言,柳濡逸微顿,终是道:“崔逢肩背上图案是一柄夺魂刀。”

“夺魂刀?”白漫惊疑。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程陌昀摩挲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接着放下了茶杯。

“夺魂刀是夺魂门的标志,那是一个京城的民间地下组织。自前朝就有,何人创立也已不详。一直以来他们都如暗街老鼠见不得光。只不过近些年来,这夺魂门好似浮出水面,行事猖狂,也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这样的一个组织。”

“杀手?”白漫道。

柳濡逸道:“是也不是,他们并非只为杀人,而是为京城达官贵人解决私人恩怨。只要有钱,哪怕是皇亲国戚他们也敢一试。”

程陌昀冷哼一声:“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也就是嘴上逞能。”

“非也,世子爷,可还记得两年前太子遇刺,大理寺便是查到了这夺魂门的头上。”

“那又如何,朝廷是出面清剿了,这两年他们也销声匿迹了。”

“可如今夺魂刀依旧在外逍遥,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柳濡逸微叹。

程陌昀扬眉,有些不屑:“你身在大理寺,更清楚那是因为夺魂刀与朝廷中人有所勾结,提前得到了消息。大理寺清剿的不过是残枝末节,夺魂门真正的核心早已隐匿。”

这便是关乎朝廷的事,两人在白漫面前也不愿多谈。

“只可惜崔逢死了。”白漫呢喃。

柳濡逸继续道:“据崔大爷口供,崔逢几年前孤身去了京城闯荡,直到最近才回了西郊。一回来便给崔大爷带了一小匣子金元宝。

崔大爷大喜,等冷静下来便觉这金子来历不正,几番追问,也只从崔逢口中得知他加入了一个京城势力。

平时只是进出一些赌坊、茶肆,好吃好喝,只需打听一些交代的事情。而有时便会被派出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也就是说崔逢这次也只是受人所雇?”白漫问道。

柳濡逸点头:“崔逢与周老之前并无交集。”

“那到底是谁要杀周老?”白漫又道。

柳濡逸摇头:“现在已是死无对证。”

白漫沉默,好似一切线索因这崔逢的死而告一段落。

想了想白漫从布袋里掏出那两张画像,抖开,对着程陌昀和柳濡逸道:“这画像上的人,你们俩是不是都认识。”

两人没有否认,柳濡逸只是拿起了茶杯轻饮。

白漫见柳濡逸的态度,也只他是不会告诉自己了,当下对程陌昀道:“这两人会不会就是雇佣崔逢杀了周老的人,上次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程陌昀朝白漫伸出手来,白漫将两张画像递了过去。

程陌昀细细打量,眼底有些光彩蕴出,道:“这是你画的?”

“怎么样?很像吧。”白漫有些自得。

“恩,很像。”程陌昀点头,难得赞赏的看了白漫一眼。

白漫莞尔。

就见程陌昀手一紧,将两张纸揉成一团,置于一边的茶杯里,片刻间画纸上的墨水就渗出。

“你…”白漫瞪大了双眼:“你做什么?”

“我只是告诉你,这两人不是杀周老的凶手,往后你也休要再画这两人。”程陌昀淡淡道。

“为什么?”白漫脱口而出。

“不为什么,你照做便是。”程陌昀起身。

白漫虽觉恼怒,可冷静一下一想,他们两人均如此态度,不想让她知道那画像上两人的身份。这就说明那两人或许对她来说太过危险。

或者他们都觉得不知道是对她好。

白漫也知好奇害死猫。有些事不是她能深究的。

于是乎,白漫点头:“你确定没有骗我?”

“没有。”程陌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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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帕子 (感谢正版)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白漫都老老实实的在客栈里养伤。

洛石依旧护着池葭葭在葵山县内四处玩耍,每天回来跟白漫将许多趣闻,让她心痒难耐,恨不得脚伤立即就好。

面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如此休闲度日。

这日天朗气清;

鸿运客栈二楼外有一处走廊,不算宽敞,仅供两人并肩而行。

这栏杆围了客栈一周,用来竖屏之用,夏可遮阳,冬可御寒。如今正好值春风怡人,这屏风也早早的撤下了,倒让这走廊成了一处登高望远的观景台。

走廊上摆了几张竹榻,放着软乎乎的垫子,以供客栈内的客人小坐。

“那姑娘天天趴那看什么呢?”一个刚上楼的客栈小二嘀咕道。

这栏杆外面朝葵山主街,要说一天两天坐在观景台上倒觉得新鲜,可这姑娘每日如此,一看就是大半天,有时候直到太阳落山才作罢。

人来人往,有什么好看?

另一个擦着窗户的仆妇拧了拧帕子,撇嘴小声道:“哪里是看,那姑娘分明在睡觉。”

“睡觉?”

小二不敢置信,趴在栏杆上睡觉?

“可不嘛,你走的近些就能看清楚。”妇人拢了拢头发:“那角落里的风吹得舒坦,这阳光又暖烘烘的,也难为这姑娘能找到这么个好去处。”

小二更是不可思议,这楼下小摊小贩,人声鼎沸的,这姑娘怎么能睡得着?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小二和妇人就见一个锦衣公子走了上来。连忙行了礼退到一边让出道来。

来人却是程陌昀。只见他径直朝着最角落那人的位置走去。

窝在自己手肘上的白漫背对着程陌昀的方向。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程陌昀站了片刻,绕到了另一侧,就看到白漫的脸上盖着一块帕子。

程陌昀嘴角微勾,还真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没事就嗜睡。

只是当看到这帕子一角露着一片青竹的时候,程陌昀眸光一暗,这帕子……

随即抬手揭过帕子,顺手捏住了白漫的鼻子。

白漫正梦见自己在一片汪洋中,乘着一叶扁舟遨游,随着温暖的海浪浮浮沉沉,好不自在。却突然间浑身僵硬,海水瞬间漫过口鼻,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哈…”

白漫猛然睁开,大口大口的呼吸,看到站在她身前的程陌昀有片刻呆愣。

程陌昀的手早已收回。

“你怎么在这?”白漫揉了揉脸问道。

程陌昀没有说话,而是将一块帕子从她眼前晃过,引着她的视线,递到了栏杆外。

白漫看了一眼帕子,又转向程陌昀,不解:“这是做什么?”

下一刻,就见程陌昀松开手,那块帕子就顺风飘了出去,在空中打了几个卷,直到挂在了一颗桃花树的枝头。

白漫依旧纳闷,直到看到树下立即围聚了几个姑娘,上跳下窜的抢那块帕子,才恍然道:“你在招蜂引蝶?”

白漫想到了那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现在楼上的他们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打量着程陌昀,白漫觉得尤其这这样的公子哥,长相俊俏,面上又总是挂着‘我是京城世子爷’的傲然,的确很容易引起过往姑娘们的注意。

程陌昀意味不明的看了白漫一眼:“装疯卖傻。”

“莫名其妙。”

白漫哼了一声,抒发着自己被吵醒的气闷,转头趴了回去,下一刻,反应过来又猛然抬头:“你方才丢的是我的帕子!”

程陌昀将白漫完好的那只腿从竹榻上扫了下去,径直坐了下来,睨了她一眼:“是又如何?”

白漫眼一转:“那是我花银子买的,你丢了就要赔我!”立即摊开手。

“买的?我看是哪捡的吧?”程陌昀低头看向楼下。

帕子已经被一个高个子姑娘拾到,那姑娘如获至宝似得捧着帕子,还不忘朝楼上的他抛了个媚眼。

程陌昀当下侧目。

“不管是买的还是捡的,那都是我的。那块帕子质地上乘,我可再买不起。快赔钱来。”白漫催促道。心里嘀咕着要个五两应该不为过吧。

程陌昀道:“蚕丝娟帕,你的确买不起。”

“丝绸?”白漫一愣,当下冲着楼下的姑娘喊道:“嗳,姑娘,那帕子是我掉的!我的……”

在这江南的布匹之中,唯有蚕丝绢帛最为昂贵,那一方帕子怎么也得好几两银子了。

那姑娘却对白漫翻了一个白眼,好似还听她喊道:“既得了男人,还不舍得一方帕子,没你这般耀武扬威的……呸…”

白漫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姑娘扭着腰肢,甩着帕子离去。

“呸,呸呸,我才呸呢!”

凭白得了一顿骂,白漫将这笔账都算在了程陌昀的头上:“十两银子!不,二十两!”

不知为何,这次的程陌昀二话没说,将钱袋取下丢了过来。

白漫快速接过,又惊疑的看了程陌昀一眼:“你,该不会在里面放了毒吧?”

否则怎么会这么轻易妥协?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不要?”程陌昀说着就要拿回钱袋。

白漫连忙护住,不住点头:“要要要!”

打开荷包,从里面捞出了二十两银子,又将钱袋丢了回去,生怕慢一步就要经受不住里面大把银票的诱惑了。

太贪心总是不好。尤其是在这大尾巴狼这里。

将银子握在手中,白漫还不敢置信的抬头望了一眼,难不成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漫又反正过来,那帕子到底哪来的?她怎么不记得自己随身带的有这么好的帕子,难不成是葭葭落房里的?

咚,咚咚!

这时街角那处传来了铜锣的声音。楼下许多百姓当下跑过去看热闹。

白漫也探出头来,铜锣是从葵山县衙的方向传来的。

与此同时,楼梯上也传来了有人急奔而上的声音。

白漫转头,却见池葭葭和洛石跑了过来。

“漫姐姐,你快看快看!”

池葭葭手里抓着几串糖葫芦,一脸兴奋的指着楼下的方向。

街道上的人群围在两侧,让出一条大道。

最先出现在白漫视野中的是手提着铜锣的杜年,走几步敲一下锣。

“让开让开……”

而后是分列两排的衙役,整齐的向前行进,拦着两侧的百姓们靠近。

他们中间押送着十几个身穿囚服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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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洛门镖局

其中走在最前头的是蓬头垢面的章虎,低着脑袋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后那些白漫有点眼熟,都是参与了西郊那次暴乱的人。

那一群人中,唯一一个女子,不住的哭哭喊喊,却正是石合锦,看到这里,白漫回头望向洛石。

洛石在成为白漫贴身丫鬟之前,还只是池府一个粗使丫鬟,为人老实不爱讲话饭量还大。是以因着一身蛮力而被安排在后厨劈柴打水。

也许是有缘,白漫去到厨房的时候,看到正在劈柴的洛石。

从她的丹凤眼里白漫除了看到木然,还看到了一股倔强,如疾风中的劲草,越艰难越顽强。

所以在柳稚让她挑选贴身丫鬟的时候,白漫脑海里浮现的就是洛石的样子。

后来的接触中,白漫也知晓了洛石的身世。

她原是葵山洛家镖局洛严兆的独女,其母在她三岁之时就已离开人世。洛严兆很疼爱洛石,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她养大。

可他是总镖头,时常在外走镖,担心女儿在家无人照顾,遂在洛石六岁的时候续了弦。

这续弦便是石和锦。

据说选她还是因为她姓石,也许自己女儿洛石有缘。

石和锦进门后待洛石视如己出,洛严兆感念,待她也渐渐好起来,在洛石八岁的时候,洛家也再添了一位千金。

只不过好景不长,洛石十岁那年,其父在外走镖遭劫,护镖而死。

从此以后洛家镖局就变了一副光景。

洛石年幼,这石和锦顺理成章成了当家人,却不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待洛石的态度是急转而下,非打即骂。

十一岁年那年洛石忍无可忍之下便动手狠狠揍了石和锦。石和锦大怒,召了家丁捉拿,洛石便逃离了洛家。

只是到底年幼,最后落入人贩子之手,辗转卖入池府做了丫鬟。

洛石并没有看向白漫,而是盯着楼下缓缓行来的那群人默不作声。

池葭葭道:“方才我们就是从衙门来的。濡逸表哥已经给他们判了刑,都送到边塞充军了,少则五年多则十年。那个女人也送去做仆妇了……漫姐姐,他们都干了不少坏事。”

白漫点头,若不是干了太多坏事,光凭那日的暴乱,他们之中有些人也还不至于被判如此。

脚链‘咣当’、‘咣当的声音随着这群人一直延到了街尾。那一行人也渐渐消失在尽头,街道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那洛门镖局现在如何?”白漫问道。

“漫姐姐,他们洛家重新选了当家人,是个年轻男子,说是洛家族中后辈。叫…叫…”池葭葭摸着脑袋苦思。

“洛庆。”洛石突然接道。

洛庆?

好似在哪里听过,是他?白漫脑海里闪过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样貌。

白漫问道:“不会那么巧吧,当初我们在街上见过的那人?”

洛石点点头:“是他。我堂哥,小时候我见过,只是之前不太记得了。”

洛庆成了当家人,这洛家镖局便和洛石没了关系。

白漫蹙眉,问道:“洛石,你若是想回家,我陪你。陪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洛石眼波流转,似有什么划过。

一边的程陌昀笑了一声:“你凭什么?”

“凭…凭洛石是洛严兆嫡女,洛家是她爹一手创立,那一切是洛家的,洛石要拿回来,有何不可?”除非那洛庆也如石和锦一样,霸占着洛家不放手。

“再不济,我就学你,仗势欺人!”白漫说完一顿,感觉周身冷了一截。

“好耶好耶,陌昀哥哥可是世子呢,我们可以……”

“葭葭…”白漫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低调,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

程陌昀没有理会她们,而是径直起身离去。

白漫也松了一口气,池葭葭掩嘴偷笑。

“小姐,不用了。”洛石从布袋里掏出一物递到白漫面前。

那个一个四四方方的白玉印。

白漫接过,倒过来看清底下刻着的是‘洛门镖局’这四个字。

“这是?”白漫抬头。

“洛家的家主印。”洛石道:“他给我的,他说只要我想回家,洛家的一切都还是我的。”

“洛庆?他这么好心?”不是她多疑,而是人心叵测,一个偌大的洛门镖局,家里也只剩两个孤女。就好似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任谁都想来咬上一口。

更何况他已成了当家人,能这么轻易放手?

“漫姐姐,那个洛庆大哥对洛石姐可好了,自从和洛石姐相认之后。每次都在…我们必经的街口等着,劝说洛石姐回去接管…洛门镖局,还道他会一直在从旁协助,直到洛石姐…能真正掌家为止。”池葭葭嘴里吃着糖葫芦,囫囵的说着。

“只不过,是洛石姐自己不愿意……”

若真是如此,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上次见面,洛庆就是路见不平的热心人,让白漫多少相信这样的人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则。

“为何不愿?可是担心你的卖身契,放心好了,等我回石阚就将它给你送来……”

白漫话未说完,被洛石抓住手。

“小姐,我不想回去。”

洛石闷闷道:“那已经不是我的家,爹娘都已经不在了。”

白漫反手紧握住洛石的手,她完全能体会这种孤苦伶仃的感觉。就如她来到这里,初时也是彷徨无助。

心之安处才能是家。

“好,等你什么时候想回了,随时都可以回去。”白漫不想勉强。

说话间,白漫注意到一袭紫衣的程陌昀已经从楼下大门出来了,一直沿街离去。

白漫用手搭着脑袋,好笑的看着街道两边的姑娘们含羞的望着他离去。有些大胆的姑娘还向他抛了手绢。

当真是掷果盈车不外如是。

只是程陌昀没有停留,而是来到了街道的另一间客栈。

似乎与人有约,客栈里一人出来相迎,白漫看到那人时猛然站了起来。

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

是他!那个随从。

他对着程陌昀矮身行了一礼,紧接着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客栈。

“漫姐姐,你怎么了?”

池葭葭被白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到嘴的糖葫芦掉落,顺着屋檐滚落砸在了下面的街道上,正好砸了一人的脑袋,引得那人抬头怒视。

池葭葭拱手道歉,那人才再次抬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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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老爷身份

“葭葭,你在这里待着。洛石,扶我一下。”白漫当下决定前去看看。

这件事情她没有主动探寻,可送上眼前来就不能当没看到了。

“漫姐姐你去哪?葭葭也要去。”池葭葭当下丢开糖葫芦,立即跟了上来。

一盏茶之后,白漫已经来到了那间客栈的大门口。

“姑娘,里面请。”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打尖还是住店,哟,姑娘您的腿,可小心些…”

小二忙引着白漫在最近的桌子边坐下。

“小二哥,你自去忙吧,我只是来寻人。”白漫道。

小二应了一声,转身之际又被白漫叫住。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之前有个穿紫衣的富家公子,他在哪里你可知?”白漫问道。

小二眼神立即有些揶揄:“姑娘你是?”

这些姑娘守在客栈外不舍得走也就罢了,还有这样胆大的姑娘,带着腿伤都在所不惜,真是可歌可泣。

“哦,我身边这位是他妹妹,想来找他。”白漫将池葭葭拉了出来。

池葭葭会意,忙道:“哥哥说让我们到这里来找他。”

“原来如此,那位公子在二楼五号厢房,可要小的带路。”小二笑着,一副‘我都懂’的神情。

“不必了,我们自己去便好。多谢小二哥。”白漫看的发毛。

“客气客气。”小二这才自顾自的去忙。

白漫缓步攀扶着上了二楼,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随即来到一边转角的角落里靠着。

“漫姐姐,小二说的五号房在那边,我们怎么躲在这里?”池葭葭问道。

“我腿脚不便,不能偷听,我只是想来证实下心中所想。”白漫道。

“小姐,我替你去。”洛石道。

“不必。”白漫记得程陌昀的警告,若是明知危险,她又怎么能让洛石替她去探。

等了片刻,五号厢房的房门就打开了。

白漫连忙拉过洛石等人躲好。

从里面出来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从脚步声中白漫能判断出一共三人。

白漫伸手示意池葭葭等人不要乱动,自己缓缓的探出头来。

入眼的一人已至楼梯处,锦衣转瞬即逝。

那人的侧面虽是晃眼一过,可白漫还是认出了正是那位老爷。接着那随从也跟着下了楼。

程陌昀站在房门口没有动弹,等两人都离去了之后,才又转身进了厢房。

白漫回头,靠在墙上闭了眼。

片刻,才轻声道:“洛石,扶我过去吧。”

洛石应下,三人来到厢房外。

池葭葭咚咚的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

房门一开,便见程陌昀端着茶杯坐在窗口,回头平静的看了她们一眼,又转头回去。

白漫入内,在桌边坐下,才道:“你引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引你?”程陌昀笑笑。

“明知我对这两人的身份起了疑,还约在离我客栈那么近的地方。不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一幕?好让我过来。”白漫道。

程陌昀睨了她一眼:“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听话。果然,你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白漫一噎,不语。明明是他下了饵,倒来怪她上了钩。

“也罢。你想知道,我便让你如愿。”程陌昀放下茶杯,看向一边抓着点心吃得起劲的池葭葭和洛石。

“葭葭,我在隔壁厢房定了一桌子菜,你们饿了,便先去吃。”程陌昀道。

池葭葭和洛石双眼一亮,二话不说就起身。

洛石犹豫片刻,看了一眼程陌昀,当即捧着碟子出了房门。走时,还不忘帮他们把门带上。

连菜都准备好了,还说不是故意引她们来的,白漫哼了一声。

程陌昀破天荒给白漫倒了一杯茶,递上,道:“尝尝这里最好的毛尖。”

白漫接过,茶香诱人,便忍不住喝了一口,就听程陌昀道:“他是瑾贤王爷,身边的是王府管家——罗肃。”

噗……

白漫一口茶就喷了出去。

“咳咳…咳…”白漫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而在白漫喷水时就离开了桌子的程陌昀绕到了白漫身后,在她背上拍了拍:“不必如此激动。”

“你是故意的!”白漫咬牙切齿的说道。

程陌昀轻笑,重新坐回位置:“暴殄天物。”

白漫脑门突突的疼,却是强忍了下来道:“真是你爹,那你上次在城门口,有必要那样鬼鬼祟祟么?”

真是戏精。

“鬼鬼祟祟的是你。”

“好,随你怎么说。”白漫愤恨的拍了拍桌子。

程陌昀又道:“所以我能保证他们都不是杀人凶手。至于他们找周老,只是为了一些陈年旧事。其中隐情,你无需知晓。”

“放心吧,我一点都没兴趣知道。”

那人既是瑾贤王爷,杀死个人跟捏死个蚂蚁一样容易。买凶杀人,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总之,他们京城里的不管是皇亲还是贵胄,都如深海巨怪,翻起的漩涡掀起的巨浪都不是她一届小民能够承受的。

白漫只想等待时机,去京城为白家当年的血案找出真相。在此之前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衙门就好。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敬而远之。

“你真不再打听?”程陌昀好似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真!比真金还真。”白漫连连点头,只是眼一转,又道:“不过,我这人吧记性一向不好。今天答应下来的事,说不定明天就给忘了。”

“恩?”程陌昀眼神变得犀利。

白漫立即道:“不过我对生意上答应下来的事情,一定不会忘。五十两,如何?”

“那是你的事。”程陌昀起身欲走。

“怎么就是我的事,我可是目击证人,关乎你王府的事,你这叫封口费……”白漫伸手拽住了程陌昀的袖子。

“五两。”

“五两?”白漫拍了桌子:“你当我是叫花子啊。四十两,不能少了。”

“五两。”

“三十两。要是我在外面乱说什么,对你爹的名声也不好……”

“五两。”

……

费了一番口舌之后,白漫最终还是拿到了——五两银子。

气闷。

“葵山你不必呆了,过两天随我石阚。”程陌昀道。

“那柳公子呢?我们说好了月末一起回去。”白漫捧着鼓了许多的荷包道。

程陌昀丢了一块银骡子过来。

“成交!”白漫立即笑道:“不过我得先去征得柳公子同意,好歹他此行是来接我们的。我不能抛下他就走。那不厚道。”

万一不答应,那还是月末再走,嘿嘿,白漫暗笑。

程陌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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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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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来葵山到底做什么?那些神神秘秘的事办好了?”白漫又问道。

这些天,程陌昀背地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同是住在鸿运客栈的,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的事…”

程陌昀话未说完,白漫就挥手打断:“当我没说。”

她也不是很感兴趣。

“小馒头,你若总有这番明悟,会少很多麻烦。”程陌昀笑的春风般和煦,可白漫却觉得如寒风刺骨。

“人也要有自知之明,量力而行。”白漫说的这句话,不知是说给程陌昀,还是自己。

……

“到了。”

白漫打量着红漆大门上方赤金色匾额‘洛府’。

洛门镖局她们不打算去了,离开葵山前,洛石还想回趟家。

洛石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有些出神。这些天跟着池葭葭一直在葵山游玩,可是这里她却是半步都没有踏足。

大门是敞开的,好似就是为了迎接洛石的到来,两侧还挂着一段红绸。

“要进去么?”池葭葭问道。

看得出洛石的犹豫,白漫道:“洛石,这里是你家,回来该高兴才是。”

洛石侧首,眼中有晶莹闪烁,随即跨步入内。

三人一直走到了大厅,才见到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面容有些憔悴,却长得人高马大,很符合白漫心中镖局中人的形象。

“石丫头,你可算回来了。”那人看到洛石,惊喜的立即迎了上来。只不过走的不快。

自从得知洛石回了葵山,他就没睡过好觉,找了洛石好几次,都没能将她带回来。

“陆叔。”洛石道。

男子激动的直点头。

白漫静立一旁,眼前的人想必就是洛石曾经提过的管家陆祝松,也曾是洛门镖局的二把手,只不过也是在那次走镖之中摔断了腿。伤好之后就落了腿疾,再无法外出走镖。

“石丫头,你可算回来了。都怪陆叔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陆祝松将洛石揽入怀中。

他与洛严兆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也将洛石视作自己女儿看待。

只是那几年他被腿疾折磨的痛不欲生,也无暇顾及洛石。

洛石面无表情,可放在两侧颤抖的手还是宣示了她此时的激动。

半响,陆祝松招呼着白漫和池葭葭在一边坐下,又是上茶又是点心很是尽心。

这时,一串铃铛声随着跑步声从后院传来:“陆叔,我的风筝怎么还没拿来!”

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和洛石有三分相像,那双丹凤眼如出一辙。

洛石神色一紧,随后对白漫道:“她叫洛莎。”

“才不是呢!我叫洛水!”小女孩横了她们一眼,道:“陆叔,她们是谁啊?”

白漫嘴一勾,水滴石穿。

呵,石和锦还真是煞费苦心,只是如今这水穿的不是落石,而是她石和锦。

“小小姐。风筝我已让下人出去买了。一会就有。”

陆祝松拉过洛水,介绍道:“这是你姐姐洛石啊,你不认识了?小时候你可缠她了……”

“姐姐?”

洛水疑惑,随即瞪大了眼睛,怒视:“你就是那个扫把星!是你,你害的我娘回不了家……”

洛水闹了起来,当下扑过来捶打洛石。

这样的情况,她们来时就有心理准备,毕竟石和锦对洛石怨恨有加,她的女儿又怎么能对她和颜悦色。

洛石也没有客气的将她拎起来重重打了几下屁股,随后丢在一边。

洛水磕疼了屁股,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陆祝松连忙上前安抚:“小小姐,那是你姐姐,可不是什么扫把星。往后啊,你们两姐妹可是要相依为命的……”

洛石却没在理会,而是扶着白漫往里面走去。

池葭葭却留在一边,拿出一串糖葫芦逗弄洛水:“你看这是什么?想吃么?”

洛水抬头,眼泪汪汪,看到糖葫芦连忙伸出手:“给我!”

池葭葭又收了回去:“想吃,就得乖乖听话,以后见到她就要叫姐姐……”

白漫和洛石进了后院。

“洛石,她年纪还小,那些话听得多了,便学着说,你不必当真。”白漫道。

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的。”洛石闷闷的道:“不过下次她再说,我还打她,直到她不说为止。”

白漫被逗笑:“好好。希望你棍棒底下出个好妹妹。”

“陆管家说错了。”

“嗯?”

“我不止她一个妹妹,我也不会和她相依为命,我还有小姐。”洛石停下步子,目光真挚的看向白漫。

白漫顿觉暖流划过心头,笑着道:“天底下可没你这么傻的,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要当,跑来给我当丫头。”

洛石也笑了,道:“傻丫头的小姐也是傻。”

闻言,白漫突然想到那句:馒头的小姐也是馒头。立即伸手戳了戳洛石的脑袋:“好的不学偏学坏的。”

洛石咯咯笑,眼里的木然淡去。

来时,洛石还担心她爹娘的东西早就被石和锦扔了,可到房间一看,虽然脏乱,可东西一件不少。

“她喜欢往家里搬东西,从来不会丢。”洛石松了一口气。

那还真是貔貅的习性,白漫淡笑。如此也好,该是洛石的一样也跑不了。

收拾了一些洛石爹娘的东西,洛石就在陆管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扶着白漫离去。

那洛水也在池葭葭的‘淫(和谐)威’下,叫着姐姐下次回来记得带好吃的。

……

入夜,漫天星斗,烨烨生辉。

山林间幽幽虫鸣,点点萤光。

山巅之上,一人孤立其上,负手遥望极北星辰,目光若夜,深不可测。

“原来你这在。”身后突然传来一人说话。

离墨转身,但见来人只身前来,面容俊朗,一如从前。便道:“池大人深夜来访,有失远迎……”

“呵,不过许久未见,你倒是愈发客套了。”池睿拢了拢袖子,摇着头道。

“池兄,更深露重,便请屋里坐。”离墨改口,下了山巅,在前引路。

两人乘着月色,回了山里的茅草屋。

茅屋里亮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焰飘忽不定。

池睿微微打量:“你这人还是和从前一样,书海药林缺一不可。”

墨离咳嗽一声:“从前不过附庸风雅,如今若是没了这些,便什么都没了……”

第75章 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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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睿望了过去,离墨半张脸苍白的毫无血色,轮廓依稀还能窥见当年的丰神俊朗,只是这神采却如蒙了一层寒霜。

时间再久也不能让人忘却一切,这些伤痛也无法被磨平。

斟满酒,两人无言饮下一杯。

“葵山清了。”池睿开门见山,面上不知是喜是忧。

“还以为你要养到得用之时。眼下倒是操之过急。”离墨温着清酒,眼也未抬。

“本不急于一时,只是除了也好,这些贪官污吏,少存一日百姓便能安稳一日。”池睿想到此浑身舒畅。

石阚的十里八乡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只是他上任不过五年,除去新官上任三把火除去几个,这余下的盘根错节,却也不能一锅端了。

“为官之道,我是不懂。只是不知你的地界,有谁能越过你的筹划。”

“柳大人嫡子,倒是跟柳大人一般品性。”池睿笑开了。

“当初让他去接人,不过是打着去敲打那方的意思,却不想这小侄直接将他们连根拔起,雷厉风行有乃父之风。”

“池兄莫笑,你当年也是如此。”离墨再取出酒,给两人满上。

“是,是。热血儿郎,都该如此。待他们经历多了,便看得透了。”池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离墨沉默。

池睿也微叹一声,这世间事,又如何能都看得透。

“可会打草惊蛇?”半响,离墨道。

池睿沉声道:“惊蛇又如何?他们这次竟敢对周老下手,就让他们用葵山做陪葬。只是这葵山县令无用,根本抓不到他们的把柄,现在也不过是弃子一枚。于他们而言,只是少了一条听话的狗。”

“周老?”离墨神情复杂:“竟已触及你的身边。他们还真是不死心。”

“这些年,他们何时死心过。我等蛰伏,却也不是任其欺辱,待寻得时机…”池睿重重锤了一下桌面,让杯中酒水尽洒。

“池兄切莫冲动。”离墨重新满上一杯酒。

池睿看了过来:“你遭逢如此大故,却比我更沉得住气,倒是让为兄汗颜。”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些伤我害我的,他日必十倍百倍偿还。如今再添周老这一条命。”离墨紧紧握住拳头,面具下的脸隐隐作痛。

“他们以为杀了周老,便是断我一臂,真是可笑。”池睿冷哼一声。

不过池睿心中微叹,这些年,让周老出得风头太盛,竟不想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周老一向谨慎,这次怎么…”离墨不解。

“那日周老只道有故人找他回一趟故土。我便应允了,却不想让他遭了毒手。”池睿懊悔,周老那样的人,不应有此下场。

“故人?”离墨抬眼。

“瑾贤王。”池睿已从柳濡逸来信知晓。

闻言,离墨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举起杯酒一饮而尽,却是不断咳嗽起来。

“你收集这么多草药,难道就没有能给自己用的?”池睿蹙眉。他这样子,怕是熬不了多久。

“能医不自医。”离墨摆手,他已经习惯了如此。

池睿摇头,哀莫大于心死。

夜色寂寥,两人无话,静听虫鸣。

沉默了许久,离墨开口道:“便让她代替周老,为你查案。”

池睿知道离墨口中的她是谁。

“需缓缓图之,如周老这般的仵作,再寻来并非易事。等寻到了,才好遮掩。”池睿已经想过了。

离墨又道:“无需遮掩,让她以仵作身份,为你办案。”

“不可!”池睿好似听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猛然放下了酒杯。说实在,到了他如今的阅历,已经少有事情能让他失态。

“有何不可?如周老这等从大理寺出来的仵作,能有几个?就算有,你放心的又有几个?”离墨以手背扣了扣桌面:“这几年,她验尸的本事,你难道不知?哪怕经验尚浅,也能胜任。”

“她的本事我自然看在眼里,就连周老在我面前对她也是赞许有加。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答应!”池睿态度坚决。

“为何?你让我教她药理,不正是为了此刻?”离墨起身。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她在验尸方面表现惊人,连周老都觉得她该知道更多。药理是其一。”池睿也起身,离开了位置:“可小漫始终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又如何?难不成池兄堂堂大理寺少卿竟对男女之别有所偏见。”离墨又道。

“什么大理寺少卿,你不必给我戴这顶高帽。”池睿眉心跳动。

这天下能人才士辈出,他又不是迂腐之辈,如何会拘泥与男女之别,否则也不会让白漫参与到衙门的案子里去。

“让小漫以仵作入世,往后她该如何自处。”池睿不悦:“这件事,无需再谈。”

“眼下只有她最合适!”离墨说着猛然咳嗽起来。

池睿冷了脸:“我说了,这件事情无需再谈。为了报仇,你难道要牺牲小漫后半辈子?”

“哈哈…”离墨突然笑了:“池兄,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就能如愿,也不是你不愿就能阻止。”

“可这跟小漫有什么关系,她还小。当年的事情,她也深受其害。”池睿觉得离墨疯了,果然,风轻云淡都是假象,经过了那些事情,再清冷的人都会变。

离墨的眼神晦暗不明:“这是她的命。”

池睿拂袖转身:“这件事情,我不会同意。小漫她如今是我女儿,由不得你如此作践!”

离墨浑身一震,几乎就要倒下。

却是在池睿就要跨出门时,喊道:“池兄,且慢!”

池睿顿足。

离墨忙从一边的柜子上取下一个长方形的小匣子,来到门口。

“方才的事,便不再提。”离墨好似又恢复如常,道:“再过几日,便是及笄礼。还请池兄代为转交,以你的名义便好。”

池睿从离墨眼里看到了一丝温情。

接过,池睿神情复杂,:“你这是何意?”

“我便不去了,我若离了书海药林,便要什么都没了。”离墨避开池睿的视线,咳嗽着转身入屋。

“你竟如此偏颇行事,若有一日小漫得知,不知又该如何伤心。”池睿冷然道。

离墨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池睿拂袖:“这山中清冷,你还是早些下山。免得忘了这人间冷暖!”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76章 深宫谍影

琉璃瓦重重复重重,深宫高墙迭起,青灰色的狭长宫道让人不由得变得心情沉闷,走在其中愈发的谨慎小心。

除了低头而行的宫女之外,此刻背着一个药箱跟在小太监疾步而行的陈知席面色有些惶惶,猜测着今日被召见究竟所为何事?

只因昨日他刚例诊过,今日也非他当值。

还未等他想的明白,金碧辉煌的俪昭宫就已在眼前。

“陈太医,里面请,娘娘已等候多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殿外站着的白面太监口中传出。

“有劳公公。”

俪昭宫里的这位主子,这些年恩宠不断,哪怕对着守门的小太监,陈知席也没敢怠慢,悄悄的递上一块银裸子。

小太监习以为常,眼也不抬,只是反手将银裸子掩于袖下,侧身让道,同时口中喊道:“陈太医到。”

殿内的宫女如鱼而出,陈知席紧接着入内。

入眼的俪昭宫殿内摆设均是华美富丽,新进贡的番邦羊绒地毯铺满整个内殿,脚踩其上,悄然无声,软绵绵很是舒适。

周遭各种各样的新奇物件多不胜数,就连民间难得一窥的南海珍珠,都被成串成串的挂在梁上成了珠帘。

陈知席已不是第一次来这俪昭宫了,可每次都要费足了劲才能稳住心神。

这俪贵妃,当真是盛宠不倦,私底下早传她是后宫的无冕之主。

掀过珠帘,大殿的尽头是一张很是宽敞的流苏大床,虚掩着纱幔,一个宫女跪在床边,小心的捶着床上那人的腿。

床上隐约透出一个女子的身段,婀娜多姿……

陈知席只是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跪下行礼:“臣,太医院陈知席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俪贵妃微微收了腿,那宫女便立即行礼退下。

“起来吧。”

俪贵妃懒懒的道,声音带着一丝困意和慵懒。

陈知席起身,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臣为您诊脉。”

“嗯。”

俪贵妃应了一声,道:“上前来。”

陈知席依言上前,坐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矮凳上,从医药箱中取出脉枕置于床沿,道:“娘娘,请。”

一双玉手从床幔里伸出,搭在脉枕上。

陈知席轻置一块丝帕,才去号脉。

不过片刻,陈知席就收回手,道:“娘娘放心,贵体安康。”

“哦?是么?”俪贵妃收回手的同时轻声道:“这人是无恙,可这心里总是不舒坦,陈太医可知该如何诊治?”

陈知席微抬头,透过床幔隐约可见里面的女子也正望着他,忙又低下了脑袋:“贵妃娘娘,许是这宫中沉闷,不若趁着这天朗气清,多出去走走。”

“你觉得本宫是无病呻吟?”俪贵妃温声说着,却让陈知席连忙从矮几上跪下,俯首:“臣不敢!”

床里的俪贵妃坐了起来,幽幽道:“陈太医,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多谢娘娘抬举。臣愧不敢当。”陈知席扣首。

“我让你起来!”俪贵妃突然拔高声音。

“是!”陈知席站了起来,却也不敢再坐在一边的矮几上。

俪贵妃沉默片刻,才道:“皇儿如今大了,也不再似从前听话……”

好似只是自言自语,俪贵妃将这段时日在深宫中的琐事缓缓道来,也不管陈知席有没有在听。

直到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娘娘,您该用膳了。”

俪贵妃才收了话,问道:“让你办的事情做的如何?”

陈知席立即道:“回娘娘,人已经死了。”x4

“好,本宫早就对他说过,这天底下只要是本宫想做的,就没有做不成的,可他偏不信。”俪贵妃说着笑出了声。

“娘娘放心,只要他不回京城,就永远也不会查到真相。”陈知席的眼里晦暗不明。

“本宫要他回了京城也无济于事!”俪贵妃恨声道。

“是!娘娘。”陈知席低头应下。

“退下吧。”俪贵妃摆手。

“是。”

陈知席行礼,步步后退,刚要转身就听俪贵妃道:“本宫记得你的女儿叫谚姚?”

陈知席呼吸一窒,道:“劳娘娘记挂,小女谚姚。”

“本宫记得她的年岁也快及笄了。”

“正是,下月初便到了及笄。”陈知席心中忐忑,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竟是为了他女儿的事。

“你也知这三年选秀已至,你的女儿何去何从,你可有打算?”俪贵妃淡淡道。

陈知席已是心鼓如雷,道:“但凭娘娘吩咐。”

俪贵妃淡笑:“陈太医不必慌张,就算你愿让她入宫伺候圣上,本宫也是不愿。”

陈知席是真松了一口气。

天楚皇帝虽说圣明有加,可说到底早已过不惑之年。没有哪个父亲愿意让女儿嫁给比他这个做父亲还要大的男人。

哪怕这人是皇帝。

再则,皇上对柳皇后念念不忘,以至于柳皇后故去这么多年,这后位依旧空置。

如此一来,这后宫之中的争斗也更是暗潮汹涌,他女儿自小任性,若入了宫,哪里能是这些女人的对手。恐怕一入宫便没了活路。

“琰儿如今大了,也该纳妃了,本宫答应你,只要你办事得力。这侧妃之位早晚是谚姚的。”俪贵妃缓缓道。

闻言,陈知席再次跪地:“多谢娘娘。”面对着羊绒地毯的脸上似喜似悲。

“琰儿已经去了江南,便让谚姚也跟着去。这感情总是要从小培养的,说不定日后这正妃之位也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俪贵妃说完便又躺了回去:“让他们进来伺候。”

“是!臣告退。”

陈知席出了大殿,才惊觉自己额上已沁满了冷汗。

……

“爹!你说什么?”

陈谚姚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能入了俪贵妃之眼,你该高兴才是。如今这朝野上下都道这二皇子乃是人中龙凤,这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陈知席道。

“女儿才不管有多少人盯着,就算是太子,女儿也不愿。更遑论他只是…”陈谚姚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早晚要取代太子的!”陈知席冷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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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回石阚

“爹,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出口?要是让旁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陈谚姚连忙冲到房门中打量,所幸这门外空无一人。随-梦- . lā

陈知席老神在在,若是在他的府邸,还有不能说的话,那他也是白活了。

“姚儿放心,在这府中绝不会敢有人传出半句不该说的。”对治家,他陈知席自有一套,如此才能这般无所顾忌。

陈谚姚转身,又将房门重新关好,做完这些才道:“爹,这朝堂中的事情,你不是一向都不参合的么?怎么现在竟然将女儿许给二皇子!”

“这其中复杂,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少知道为好。为父这么做,必然有为父的道理,也绝不会害了你。”陈知席心知事已至此,也唯有更好筹划才是。

“女儿说过了就算是太子,女儿也不愿!”陈谚姚愤然道。

“这可由不得你,明日你便启程去江南,二皇子的人马已在驿站,你的车马快些就能赶上。”陈知席说着就要起身。

“女儿不去!”

陈谚姚眼里已是盈满泪水:“爹,从前女儿说什么,您都答应。为何女儿的终身大事,您要如此草率。”

“为父什么都答应你,那是因为你想要的为父都能给你。可是如今,这件事情关系得不止是你我性命,而是整个陈家往后的命运。”陈知席回来的路上就已是一番深思熟虑。

若自己的女儿成了二皇子的妃子,那无论如何,陈家就已是二皇子的阵营。往后,成王败寇,也便于他们陈家息息相关。

“我不过是个女孩,哪里能担得起陈家的命运。爹你何必如此逼迫女儿。”陈谚姚绞着双手。

“下月你就及笄了,不可再任性了。”陈知席上前几步,伸手想要触碰陈谚姚的脑袋。

却被其避开:“女儿没有任性。女儿就是不愿。”

她早已心中有人,她还想等着有朝一日,他能上门来求亲。怎么可能去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知女莫若父,陈知席不过几眼,就知道陈谚姚心中所思所想。

“又是那柳家的小子,爹早就跟你说过,你这辈子就算是嫁猪嫁狗,都不可能嫁入他们柳家。”陈知席拔高了声音。

“为什么?爹,你不是最疼女儿的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女儿?”陈谚姚急红了眼:“爹,难道你也是那种卖女求荣之辈?”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了陈谚姚脸上,直让她愣在当场。

“爹,你打我?你竟然打我?”陈谚姚泪如雨下。

“姚儿……”

陈知席眼里闪过懊悔,却是肃然道:“俪贵妃既已开口,就断然没你拒绝的余地。”

“那女儿便不活了。娘在世的时候,你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我,可是如今,你为了你的前程,就要将女儿随手送人……”陈谚姚将一边的茶具全都挥下桌面,趴在上面痛哭出声。

提到已逝去的夫人,陈知席的面色变得很是难看。

陈谚姚却不管不顾,大声哭诉起来。

见到女儿这样子,陈知席也是心疼,劝道:“姚儿,你若得了这正宫之位,他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强得过他柳家千倍万倍。”

“哼,俪贵妃好大的口气,她争了这么多年,还不只是个贵妃。凭什么能让女儿成为这后宫之主!”陈谚姚说完也不管陈知席作何反应,哭着跑出了屋子。

“来人啊,给我将小姐看好了,有任何闪失,拿你们是问。”陈知席对外喝道。

下人忙应声跟上。

……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

石阚城外一驾马车缓缓入内。

白漫窝在马车一角睡得香甜,仅余下的空地刚好够程陌昀伸腿侧坐。

吆喝声,叫卖声,还有沿街门店搬运东西的嘈杂声,早已让程陌昀睁开了眼睛,可低头一看,白漫还是睡得醉生梦死。

片刻之后,马车停了。

“爷,池府到了。”车夫在外说了一声。

程陌昀应了一声,伸手捏住了白漫的鼻子。

“哈!”白漫猛然惊醒,就见马车的车帘已被打开,程陌昀起身下了马车。

“到了么?”白漫将被子一掀,起身挪到了车门边。

帘子再次被掀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池府紧闭的大门。白漫搓了搓鼻子,这程陌昀这人行事乖张,放着好好的大白天不走,非要赶夜路。

所幸这马车里准备得当,也没吃什么苦头就回了石阚。

白漫正准备下马车,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程陌昀就将她一把提了下来。

其实她已经在葵山多待了十余天,将腿上都养的差不多了,今日本该和柳濡逸等人一起回来。结果昨天半夜,就被人直接拎着上了马车。

这时,池府的大门正好开了,从里面出来的青铜一见到程陌昀和白漫,惊得喊了一声:“表少爷,漫姑娘,你们回来了!”

白漫跟着程陌昀一同入内,很快,池府中迎接而来的人就将两人团团围住。

“小漫,你的脚怎么样了?快给我看看。”白谚妤拉着白漫好一番打量。

“姑娘,自从信上得知你扭伤了脚,小姐可就没睡过好觉。”白谚妤的贴身丫鬟月见忙道。

“我没事了。”白漫绕着白谚妤走了几圈,才让她相信自己的伤已经好了。

“洛石和葭葭呢?怎么没见她们回来,对了,还有柳公子,听爹说他是去接你们了。”白谚妤又问道。

白漫挽着白谚妤又是一番解释。

“表哥。这一路多谢你照顾小漫。”池蓁蓁对着程陌昀行了一礼。

程陌昀微抬手:“表妹不必如此。你爹可在府上。”

池蓁蓁淡笑:“表哥来的及时,现在我爹娘都在用膳,若是过一会,他就该去衙门了。”

“好。”程陌昀径直入内。

池蓁蓁莞尔,随即转身对白漫道:“小漫,你呀,真是让人不省心。”

白漫撇嘴:“我该先将葭葭带回来的,不然蓁姐姐这番话就该对葭葭说了。”

“好啊,你还敢顶嘴。”池蓁蓁说着便要来打白漫。

白漫立即拿白谚妤当挡箭牌,在后面左躲右闪。

“哈哈…你们别闹了…”

几个女孩子的笑声让池府迎来了明媚的一天。

第78章 选礼

白漫跟着进去的时候,程陌昀,池睿和柳稚正在用餐。*随*梦*小*说 .lā

“小漫,快坐下,一路舟车劳顿,先吃点东西。”柳稚招呼一声,随后对池蓁蓁等人也道:“你们也再吃一些,方才火急火燎的就跑出去。”

“是。”两人随即坐下。

白漫看着眼前的清粥小菜,素卷蛋饼也是食指大动。

瞥了一眼程陌昀,白漫见其早已放下了碗筷。

才一会功夫就吃好了,饿死鬼投胎。白漫撇撇嘴。

片刻之后,池睿侧首,问道:“夫人,明日是谚妤的及笄礼,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老爷放心,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柳稚笑着道。随后侧首看向白谚妤:“小妤可还缺什么,一会让蓁儿和小漫陪你上街去看看。”

“多谢爹,多谢娘,不过是个及笄,倒累得爹娘如此挂心。”白谚妤起身行了一礼。

“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柳稚随着池睿起身:“你们几个多吃点。需要的银子我已让周嬷嬷备下了。蓁儿,只要小妤喜欢的,尽管买下。”

“好,娘您就放心吧。”池蓁蓁应下。

“陌昀,跟我进书房一趟。”池睿道。

程陌昀点头,随着二人快步离去。

“我们也去准备准备,说起来我们姐妹之间已经有许久不曾一起去逛过街了。”池蓁蓁起身,拉过白谚妤。

“蓁姐姐,娘给我准备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着实不必再破费。”白谚妤微红了脸。

“那可不行,你也说了那都是娘给你准备的,你自己还没挑中些如意的呢。是吧,小漫。”池蓁蓁对白漫使着眼色。

白漫虽然觉得逛街无趣,可如池蓁蓁所言,机会难得,于是道:“是啊,青龙街上的东西可不知道换了几茬,我们去看看也是好的。”

在两人的劝说下,白谚妤才点头同意。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梳妆打扮妥当,才乘了池府的马车赶往青龙街。

青龙街上早已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马车在一间叫汇珍阁的首饰店门口停下。刘叔打开车帘:“小姐,姑娘们,到了。”

白漫等人依次下了马车,引得周遭百姓们围观。

池睿在石阚很受爱戴,连带着她们这些池府里出来的,都受到百姓们热情的问候。

更有甚者,立即送上了随身的物件,或是自家种的土豆,或是刚买的吃食。

池蓁蓁均温声谢过,让跟来的若水接过放入马车。

直到进了店铺,才将门外的喧嚣隔开。

汇珍阁的小二早已候在一旁,掌柜的也从柜台里绕了出来:“哟,难怪今晨大早喜鹊临门,原来是知道知府小姐们要过来。”

“掌柜的,您说笑了。”池蓁蓁笑着说明了来意。

“及笄?那真是恭喜姑娘了。正好我们汇珍阁前几日进了一批新首饰,姑娘不妨先掌掌眼。”掌柜的说着回了柜台,指着摆在最显眼位置的几串琉璃首饰,道:“这些啊,都是京城如今最流行的款式,听说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的很……”

京城?白谚妤就将眼瞥开不再去看。

池蓁蓁也察觉到了,立即道:“这些京城来的首饰都太花哨了,掌柜的,可有清爽些的。你也看到了,我这妹妹出落的跟多水仙花似的……”

这掌柜虽不知这姑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可他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惯会察言观色,当下就引着两人往里面的柜台走去。

白漫走马观花的将摆在柜面上的首饰都看了个遍,这些首饰带的麻烦,除了值不少银子之外,着实引不起她的兴趣。当下就踱步到店铺门口,去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咦,那边有个卖糍粑的摊位,以前但是不曾看到过。

看色泽,倒是可口。

想到洛石她们也快回来了,白漫当下就走了过去。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拿着柄扇子随意的挥着。

“小哥,这糍粑怎么卖?”白漫指了指热气腾腾的糍粑。

不想这小伙子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没听到她说话。

白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他看的是城门的方向。只是城门口都来往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并没有什么出奇。

随即又问了一声:“小哥,你这糍粑怎么卖?”

“不卖不卖……”不想这小伙子不耐烦的挥挥手。

不卖?

白漫惊疑,摆了摊位不卖东西,多半是针对人,可白漫与这人素未谋面,不可能存在恩怨之说……

白漫也不想自讨没趣,当下转身。

这时,一个健壮如牛的大叔箭步而来,喊住了白漫:“姑娘等等。”

白漫顿足,就见其一掌拍在了小伙子的脑袋上:“你这不成器的东西,让你看会摊子,还耍了性子。”

随之连忙对白漫哈腰道:“姑娘,您别介意。我不过是走开一会,这臭小子便怠慢了姑娘。”

说着快速装好了一包糍粑:“姑娘您拿着,算是给您赔礼道歉。怠慢了。”

白漫接过,依旧留下了铜钱。

大叔不断说着抱歉。

待白漫转身离去还依稀听到那大叔不断教训小伙子的声音。

原来只是不想看摊子,如此方才那小伙子的举动便正常了。

“嗳,你怎么称的,这才六两,我要的是半斤!”路过一个水果摊的时候,一个妇人喊了一声。

“大娘,别喊,我给您添上便是……”摊主有些不耐。

“大后生,你这般做生意可是不好,要是我方才没注意可不就亏钱了?呐,现在多了,多了我也不要,我也不是贪便宜的人……”妇人喋喋不休的指挥着。

白漫回到汇珍阁门口,轻倚在门边,打量着青龙街的这些摊位。

她是太久没来了么?多了那么多新奇玩意?

不过不知是不是白漫的错觉,她觉得这些摊主都或明或暗的关注着城门口的方向。

城门那些陈旧的大青石是开出花了么?

“小漫,你上哪去了,快来看看这套头面可衬你姐姐?”铺子里传了池蓁蓁的呼唤声。

白漫应了一声,转身入内。

池蓁蓁选了两套,一套是鎏金珍珠头面,还有一套是白玉玛瑙头面,皆是光彩夺目,引人瞩目。

“姐姐喜欢哪件?”白漫问道。

白谚妤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这些都太……”

说着指着一套银镀镶玉的头面:“我觉得这套就可以。”

第79章 石阚恶霸

池蓁蓁无奈,望向白漫:“你姐姐啊,什么都好,就是见外,小漫还是你替她选一套。[随_梦]ā这女儿家的及笄一生就一次,可不能马虎……”

白漫连连点头,回头她一定要让白谚妤知道她此行得了多少银子,虽然大多都是讹来的,可好歹能让白谚妤不再这样拮据。

寄人篱下,便是得到这份喜爱,都心存惶惶。

白漫指了指那套白玉玛瑙头面:“就这个吧。”

她方才有留意到白谚妤看到这套头面,眼神里有片刻晶亮。

白谚妤嗔怪的看了白漫一眼。

掌柜欣喜应下,道:“既是知府小姐及笄,自是得用最好的头面,姑娘们放心,我们汇珍阁这价格绝对是最实在的。可还要看看耳环首饰?”

“不必了。”这回,还不等池蓁蓁说什么,白谚妤就连忙拒绝。

“好,都依你。”池蓁蓁也不再勉强。

“好嘞,一会就给姑娘送到府上……”掌柜连忙让小二拿去仔细包装。

就在这时,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一声喊叫:“恶霸来了,大家快跑。”

随之是一阵纷乱,姑娘们、妇人们还有带着的孩童都从汇珍阁门前匆匆跑过。

白漫惊愕,恶霸?!

“这葵山还真是……”白漫脱口而出。

呃,话从口出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回到了石阚,更觉不可思议。

她在石阚这么多年可是从来没听说什么恶霸?

还是她听岔了?

快步来到门边,就见不远处一阵骚动。

有人带着十来个家丁打扮的男子,一群人大摇大摆正向这处走来。

一路来都是又砸又抢,引得那群摊主哭爹喊娘的叫唤起来。

白漫踮起脚尖,视线越过一群围观的百姓,看到了罪归祸首。

最显眼的要数为首那两个穿的光鲜亮丽的少年,面容俊朗,且几乎一模一样。

白漫一看到他们,就‘噗’呲一声笑了。

居安、业乐,是这两个家伙。

她方才想到此行得来的银子时,脑海里就划过这两个少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不过,他们来了石阚,该不会是来追债的吧?

“姑娘们,你们还是先到内堂躲躲。”

汇珍阁的掌柜连忙从柜台里出来,道:“等他们走了,再出来。”

“他们是谁?怎么百姓们都这副模样。”

池蓁蓁平素鲜少出门,也是第一次在石阚见到这样的场面。

当看到那群家丁砸了百姓摊子时,池蓁蓁已是凤目含怒:“岂有此理,竟敢在石阚为非作歹,我这就回去让爹爹将他们抓起来。”

“姑娘,消气。他们是南宫家的两位少爷。他们前不久刚从葵山搬迁到了玄武巷。”掌柜指着不远处笑的没心没肺的居安和负手而立的业乐:“他们是南宫老爷的老来得子,可宠得没边。”

玄武巷是他们石阚有钱有势人家的所在,池府也在其中。

那一带,寻常百姓都靠近不得。

能在玄武巷落户,这南宫家也是了得。

南宫家,白漫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问道:“南宫老爷在葵山是个员外,住到玄武巷也说得过去。”

“可不止,听说南宫家的老爷年轻时可是军中大员,手握千军万马,那可是上阵杀敌的人物。只不过前些年辞官回乡做了这员外老爷。那十里八乡哪个不得给他面子……”掌柜做首饰金银生意,往来的也都是富贵人家,也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些。

原来曾是当官的,以南宫老爷这般辞官在家的都能让葵山县令有所顾忌,这曾经的官位该是不小。

“纵容自己儿子为祸乡邻,是子不教父之过。”池蓁蓁有些不满,对身边的若水道:“你去唤了刘叔来,让他去衙门里报案。”

“南宫家可不好惹……官差大人早就来过了,可是后来一听说是南宫家的少爷,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掌柜的说完又催促道:“姑娘们还是先跟我进去躲躲。”

“怎么可能?我爹最看不惯这种事,怎么可能因为他们是什么南宫家的少爷,就放任不管?”池蓁蓁当下唤来刘叔,让他去衙门报案。

“小姐,不若小的先送你们回府,再去衙门也不迟。”刘叔担忧,他跟着小姐们出来,必要护她们周全。

“不必了。”池蓁蓁有心看看衙门里的人是如何处事的,她不相信掌柜的所言。

“蓁姐姐,小漫,我们听掌柜的,先进去躲躲。”白谚妤有些紧张道。

白漫心念一转,当下就将两人往后堂推去:“咱们姑娘家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先躲躲,既然知道他们是谁,就不怕他们跑了。”

“对,对,这位姑娘说的对。”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忙引着她们进了后堂。

却不想白漫转眼又走了出来。凑在门边继续围观。

“你这也是梨?”街道上的居安丢开随手从摊位上捡起来的梨。

“这位爷,这梨子可是极甜的……”摊主苦着脸。

他怎么这么命苦,就是因为听说石阚百姓安康,才千里迢迢的来了这。却不想才刚来这里谋生,就遇到了这样的恶霸。

“就是因它太甜了。”居安扬眉:“给我砸!”

一声令下,身后的家丁就推翻了摊子,将梨子砸了个稀巴烂。

摊主简直就要哭了,被一边的摊主拉过,悄声道:“兄弟放心。没事。”

“怎么没事?我全家可就指着这点果子……”

话未说完,就见又一个少年走了过来,冲他笑了笑,将一物塞在了他的手中。

摊主还来不及看,就被家丁推开到一边。

待摊主看清手里竟是个十两银裸子,呆愣原地。

而边上的那个摊主立即就眉开眼笑,吆喝着:“爷,下次再来,我家的梨不甜。”

前头的居安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回头埋汰了一句:“打傻了不成?”

白漫虽看不到业乐往那摊主手里塞了什么,可是看到摊主之前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片刻间就喜笑颜开。

白漫当即笑了。

据说双生子的性子大多相似,怎么到了居安乐业这里,好似截然相反。

再仔细看过去,之前那些被摊主都是喜滋滋的捡着自家摊子上被砸了的物件。

让不明所以的百姓们看的一阵心里发毛。

这些摊主难不成真的都被打傻了?居然还笑的出来……

第80章 打砸

卖梨的摊主拉住身边的摊主,一脸恍然:“难怪都道石阚百姓安居乐业,原来就连这恶霸都长得面若冠玉,让人好生喜欢。随-梦- . lā”

那摊主也是笑得一脸得意:“那可不,多亏了我们知府大人治理有方。”

这两小恶霸已经来过几次了,初时他们也是吓得心惊胆战,可没成想次次都能得了银子,且这得来的银子比他们劳心劳力一个月的收成还多。

现在他们这些摊主是巴不得这两人能够多来几次。

只是每次他们该痛哭该嚎叫改配合的时候,可也一点不能马虎……

前头的居安歪着脑袋,吊儿郎当的随手抓了一把蜜饯丢进嘴里,鼻子抽动几下:“什么东西?这么香。”

那卖蜜饯的摊主瞬间变苦了脸,您这好歹也砸一砸啊……

居安左顾右盼间将视线落在了一个摊位上,当即眼中一亮,快步行来。

这摊子正是方才白漫买糍粑的地方,摊位面前的小伙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居安疾步行来。

一旁的大叔脸上连忙挂着笑:“这位爷,可是要吃点。”

已经来到了卖糍粑的摊子面前的居安眼也未抬,伸手就往软糯的糍粑戳了下去。

那小伙子神色一紧,当即就要阻拦,就被大叔拽了回来,示意他稍安勿躁。

居安刚戳下去的手指猛然弹了回来。

“呼,烫死老子了!”

居安被烫的涨红了脸,使劲甩了甩手。

就见被戳了一个洞的糍粑里冒出一股热气。

一声嗤笑传出,引得围观的百姓们也哄笑了起来。

居安大怒,方才褪下的红潮就铺满了整张脸。

眯起眼睛望向最先嘲笑的人,便是那个卖糍粑的小伙子。

“你大爷的,卖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小伙子黑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嘿!你还给老子使脸色!”

居安看到这样板着的一张脸,就立即想到上次揍了他一拳的壮丫头。

当下就撸起了袖子,上前拽过小伙子的衣襟,凶神恶煞道:“老子问你这是什么?”

此刻的居安有些气闷,原本脑海中早已演练了一遍,他是如何威风赫赫将小伙子吓得跪地求饶。届时,这石阚的百姓哪个见到他不得毕恭毕敬。

可刚上来,就发现这小伙子比他还高出半个脑袋,害他想拎起他衣襟的手改为紧紧拽着。

小伙子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里透出的寒光吓了居安一跳。

摊前那位大叔见势不对,连忙拽着小伙子喊道:“臭小子…”

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了,就见小伙子朝着居安就是一拳。

居安经过上次,反应变得极快,一撇脑袋避过。

却不想下一刻天旋地转,尾椎骨就传来一阵刺痛,再看清周遭时,就发现自己已是被摔在了地上。

小伙子还要扑过来,被大叔一把拉住,狠狠使了一个眼色,小伙子才默然退后。

“这位爷,您没事吧?”

大叔就要伸手来扶,已经被一拥而上的家丁围了起来。

被家丁从地上扶起的居安揉着自己的屁股不断痛呼。

缓过来之后才一脸不敢置信的指着小伙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打老子?”

这天底下除了他爹,还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毫毛,呃……好似还有个不知死活的壮丫头。

想到此,居安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那几个丫头他早晚要找到,哼,一个都跑不了。

要狠狠的修理她们,让她们知道得罪了他南宫居安,就没有好下场。

‘阿嚏’。

倚在汇珍阁门边的白漫打了一个喷嚏。

这时,扛着糖葫芦串的张老三上了汇珍阁的台阶,看了白漫一眼:“小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要是被他们看到可是不好。”

“哦,他们不光打砸,还强抢民女?”白漫问道。

“这,倒也不是,只是但凡是年轻姑娘家,那群跟班都要抓到那两恶霸面前,不过许是长得不够好看,他们倒是很快就将人给放了。”

张老三有些纳闷道:“他们大户人家的少爷眼光还真是高,在我看来,有好几个姑娘长得都似天仙,他们却只是瞧了一眼就丢在一边。”

闻言,白漫隐隐的觉得居安恐怕是在找人,而找的人嘛……

嘿嘿,不言而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啊!”居安大喝,飞起一脚就踹向小伙子。

他要让这该死的臭小子知道他的厉害。

他南宫居安,可不是谁都能惹的!

家丁们连声应下,冲着摊主大叔和小伙子一拥而上。

大叔不住的求饶告罪,被推搡着挤到一边。

家丁们冲着摊子就是一脚。摊位摇摇晃晃,上面的糍粑不断的掉落。

大叔面色突变,使劲冲了到摊子面前,拼死护着不让打砸。

一些摊主围了过来,连忙劝道:“你别拦着了,让他们砸吧。”

“那些不过身外之物,可千万不要为了点吃食跟这恶霸犯犟啊!”

有好心的摊主上前来拉,却被大叔一手挥开。

以白漫这个视角,她能看到来路上的摊主们都一副后怕的模样,庆幸着他们并没有犯傻惹了居安不快。

大叔猩红着眼,对居安喊道:“小爷,您行行好,我们全家老小就指着这一口饭吃。您这就是要了我的老命啊……”

张老三啧啧出声:“这日子啊,本就不容易。只是这营生再重要,哪里有命重要。”

“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白漫道。

张老三一噎,苦着脸道:“姑娘,没你这么埋汰人的。”

有家室了不起啊……

“不过,他们是新来的么?从前怎么没见过。”张老三呐呐自语。张老三常年在石阚卖糖葫芦,对石阚的摊贩们也是熟络的很。

闻言,白漫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装满糍粑的摊子。

又发现在糍粑周围几个小摊的摊主,他们不似其他摊主或是早早收了东西走人,或是翘首等着居安他们的到来。

这些人,各个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紧绷着身子,看似有些紧张,却好似也没有相帮的意思。

这些人,有古怪呢……

小伙子却是一言不发,任由家丁们的拳头如雨点落下。

第81章 称霸

将近午时,天幕早已撕开了白云朵朵的外衣,咋一眼望去,已是刺目的一片蓝绸。◢随◢梦◢小◢.lā

城门口有两辆马车并驾齐驱,快速驶入石阚。

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帘已被人掀开,露出了半个身子钻出来马车的池葭葭。

池葭葭的面有薄怒,冲着边上另一辆马车喊道:“你们怎么驾车的,差点撞到人了知不知道?”

方才这辆马车从他们后方冲来,差点将一位挑着青苗的老人家撞到,幸好那老人家反应尚快,避了开来,可青苗去的撒了一地。

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声:“多管闲事?车夫,快走,这小地方的人就是野蛮。”

车夫扬鞭,马车一快,就将池葭葭这辆马车甩在身后。

池葭葭涨红了脸,低头也让车夫加速。

只是一只手从池葭葭背后伸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葭葭,不必做意气之争,现在入了城,小心伤到城中百姓。”

池葭葭点头,退回了马车里,有些赌气道:“别让我再看到他们。”

柳濡逸掀开车帘,有些奇怪今日的城门口人际寥寥。

又看了一眼前方的马车。虽然外形普通,可它用的都是上等促榆木,木材取自北方茂林之地,在这江南倒是不常见。

四匹马快速的跟着前头的马车绝尘而去。这些马匹身体强健,也是千里良驹。

看来马车里的姑娘应该是从京城的方向来的。

随即,柳濡逸放下帘子。

前头的马儿好似得意洋洋,越发的欢畅起来。

人渐渐多了起来,百姓们连忙闪避开来。

直到人群赌在了路上,车夫才不得不使劲的拽住马僵,让马车停下。

里面立即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

“小姐,您没事吧?”丫鬟问道。

“我的手,哎哟……你轻点。”陈谚妤恼怒,刚想发火,却又顾忌着对面男子,不得不强忍下来。

这江南看来还真跟她犯冲,才刚来就受了伤。

“怎么回事?”唐琰冲着外面喝道。

“爷,前面堵着人……好像是有人当街打砸百姓的营生。”车夫不急不缓解释道。

闻言,陈谚妤撇了撇嘴:这些南蛮子的地方,果然是乱。

不过转念一想,陈谚妤又笑了,听说柳家哥哥也在石阚,如此他得知消息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说不定他们一会就要见面了。

唐琰怪异的看了陈谚妤一眼,这一路上还故作矜持冷着一张脸,现在好端端的笑的这般春心荡漾,母妃说得对,这天下间多是的这种欲擒故纵的女子。

无趣之极。

唐琰钻出了马车。

刹那间,马车周边围观的妇人们就惊呼连连。

白漫也突如其来的骚乱声引得望了过去。

就见马车上出来的是长相极佳的年轻男子,头戴玉冠,衣锦不凡,举手投足间很是贵气。

这样的人就是百姓们常说的:丢在人海里,也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唐琰出来后,帘子又被小心得打开了一点,好似有人正透过缝隙窥探外面。

唐琰看清了前方发生的事情。

当下就要快步行来,从快马上下来的四个男子也是紧随其后。

顺着这个方向,白漫的目光被他们后方的一辆马车所吸引。

马车也已经停了下来,从里面出来三人,正是柳濡逸、洛石和池葭葭。

他们回来了!

白漫欣喜,朝着那方喊了一声:“洛石!”

人声嘈杂,很快这一声便被盖过,只是好似有所感应,站在柳濡逸身边的洛石抬起了头,视线与白漫遥遥一对,对柳濡逸说了什么,就朝这边行来。

与此同时,一道视线落在了白漫身上,白漫翘首望了过去,正对上人群中业乐的视线。

业乐被两个家丁护在了后方,此刻眉眼弯弯,冲着白漫招了招手。

白漫回以一笑,被发现了!

“臭小子,只要你跪下来给老子磕头求饶,老子就绕了你。”居安觉得眼前的小伙子脾气也太臭了,都被人打成这样了,还僵在那里。

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一声暴喝传来,那小伙子猛然站了起来,反手就抓住一个家丁,痛打了一拳。

“咦,那小伙子有血性啊!”张老三赞了一声。

白漫也点点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只是,这小伙子好似在人群中看到了什么人,行动有片刻僵硬。

“还敢反手,给我打,往死里打!”

居安不怒反笑:“就怕你们跟个乌龟王八似的忍气吞声,这样老子还敬你是条汉子!要是打赢了老子的人,老子立马放了你们!”

他曾在葵山称王称霸,如今到了石阚,也是有此打算。

只是这些石阚百姓,一个个的都太过懦弱,好不容易今天遇上了能反抗的。

如此,他这恶霸当得才名正言顺啊!

此言一对的会就出,小伙子浑身气焰一涨:“这可是你说的!”

挥着拳头就跟家丁们斗在一处。

那位大叔依旧在一边求饶:“别打了,爷,不能打啊。”

“住手!”唐琰已经来到了人群中央,低喝一声。

家丁们头也不回,依旧围着小伙子。

初时,他们还是一个个与小伙子打斗,却不想这小伙子身手了得,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对手。于是乎,在居安的发号施令下,他们便一拥而上。

群殴!

居安瞥了一眼唐琰,眼前一亮,这家伙身上穿的衣服可是千丝锦,千两银子一匹。

千丝锦贵在其次,稀才是他闻名的地方,一年才出五匹,去年他费了好大劲才从京城弄到了一匹,结果仅够一套衣衫给了业乐,他都没捞着。

于是乎,就这一眼,居安就对眼前的唐琰没了好脸色。继续喊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不仅无视了来人,还对打了小伙子一拳的家丁拍手称好。

唐琰脸色微沉,冲着居安走了过来。

两个家丁当下就挡在了居安面前,亮出了防护姿势。

白漫忍俊不禁,家丁的动作和当初居安业乐首次出场是亮的招式一模一样。

“你们是何人?胆敢在城中作乱!”唐琰的守卫同样护卫在前。

“连我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在这里出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居安嗤了一声。

“大胆!”站在前面的守卫当下‘唰唰’两声拔出了佩剑。

第82章 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好家伙,亮兵刃了!

居安府中的演武场上也摆满了十八般武艺,他天天耍着玩,看得出这两柄剑质地不凡。*随*梦*小*说 .lā

他爹从前带过兵打过仗,哪怕成了员外以后也没舍下这习武的习惯。他和业乐也是从小就学了功夫。

只不过居安不喜学武,业乐自幼体弱,是以两人都没有如南宫老爷希望中那般继承他的武功。

不过居安的武艺虽拿不出手,可见识却是不少。

是以这两个守卫一亮剑,他便从他们极其标准的动作上看出,这些家伙的武功绝不是一般家丁护卫能比的。

居安又一次瞥了唐琰一眼,他连一个武功超群的护卫都没有,这家伙居然有两个,不,四个!

“呵,大胆?你以为你皇子啊,还大胆,我还放释呢!”

居安可不管他的人有多厉害,至少他带来这么多家丁,在人数上也是完胜此人。

闻言,唐琰的两个护卫眼中寒光乍现,对视一眼:

竟然有人得知了二皇子的身份,他一定是太子派来的人……

没错,他知道的太多了。

唐琰不悦,下令道:“给我拿下!”

居安冷笑一声,也不怯场:“来啊!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两方人马跃跃欲试。

却在此时,街边的摊位上传来一声暴喝:“动手!”

众人回头,就见方才还在不断求饶的大叔变了一副神情,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们,一把推开摊子上的糍粑。

糍粑落地,亮出了里面藏着的两把长刀。

大叔和那小伙子一人一柄,纵身一跃,就提刀砍来。

与此同时,周围几个摊位上任摊主同时抽出几柄长刀就冲了过来。

“居安,小心!”业乐一惊。

小伙子拿上刀,就朝居安的方向冲来,周遭的家丁们也从身上抽出护刀,与之拼杀起来。

“不是吧,狗急跳墙了?”居安爆喝一声:“握草!”

方才被这群家丁凑得狠了,小伙子眼里杀意尽显。下手没有半分留情,一刀就砍在了家丁的身上,一股血箭横飙而出。

“快跑啊!杀人了!”

街道两旁少许围观的百姓们尖叫着逃离。青龙街道上商铺中的店主也吓得连忙关了铺子。

不过片刻功夫,整条青龙街上便是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二皇子,有刺客,这里危险,快走!”

护卫掩护着唐琰,不断后退。

“别让他跑了!”

举着刀的大叔喊了一声,立即就引得几个杀手朝着唐琰冲去。

这些人追上了唐琰的护卫,与之拼杀在一起。

这些人竟是杀手!

白漫看了唐琰一眼,他究竟是谁?

竟然引得这么多的杀人在此埋伏。

只是,不管他是谁,这身份都不简单。如此,也一定不能让他在石阚出了意外,否则,池睿一定会有麻烦。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白漫,那头的柳濡逸已认出了朝他那边跑来的是二皇子唐琰。

他虽还不到能入朝堂论政的资格,可在京城又是谁人不认识这二皇子。

柳濡逸拔剑,冲了上去。

在这横冲直撞的关头,青龙街上一片混乱。

尖叫声惊了停靠在一边的马儿,马儿嘶鸣,扬起蹄子就冲了出来。在一边休息的车夫猝不及防,被马儿撞翻在地。

马车里女子的尖叫声不断响起。

“快停下!”

“救命啊,小姐,小心……”

陈谚姚吓得面色发白,在马车里一阵左摇右摆,整颗心都在狂跳不止。

身边的丫鬟更是一脑袋磕在了门框上,整个人立时晕了过去。

“小蕊!”陈谚姚想要去查看丫鬟伤势,抓着车窗的手却不敢松开。

“快闪,快闪!”街道上的有人不住的大声提醒前方的人们。

离得最近的柳濡逸不得不改变方向,朝最近的马车追去。

“漫姐姐!”

被洛石带着跑向白漫的池葭葭吓得脸色发白,左躲右闪的避开街道上的杂物。

爹爹救命啊,葭葭要回家!

一个杀手近在咫尺,举着长刀不管不顾的朝挡路的人群砍去。

洛石抓起摊子上一个巨大的木盆,就朝那人砸去。

杀手猝不及防,被狠狠的砸倒在了一边的摊子上,眼冒金星。

“洛石姐,我们快跑。”池葭葭抓过还要再打的洛石,连忙朝街道边商铺的屋檐下跑去。

可那杀手不过片刻就爬起来之后,愤恨的看了她们一眼,连忙朝着两人追来。

洛石将池葭葭推到一边的角落,引着杀手向别处逃去。

“洛石姐……”

池葭葭叫着,躲闪着人群,朝不远处的汇珍阁跑去。

可跑的太急,一脚就踩上了地上摔烂了的水果。

“姑娘小心!”

眼见着池葭葭就要摔倒在地,在附近的业乐忙伸手拉了一把,将她拽了过来。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少爷,当心。”

一个家丁将业乐推了开来,就被人砍伤在地。

被溅了一脸鲜血的池葭葭尖叫一声,被业乐拉着快步离去。

这些杀手的身手都是极好,洛石好不容易将身后的杀手砸的七晕八素,就已累得气喘吁吁。

“臭丫头,是你!”

居安看到了向他跑来的洛石,她正被一个杀手追着不放。

哼,他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哪里能轮得到这人?

“跟我来!”

居安一声令下,身边的家丁连忙跟着他朝洛石的所在跑去。

白漫焦急,见居安救下来洛石,揣着的心才放下了半颗。

身后的汇珍阁已经关得只剩下一道小门。张老三早就扛着糖葫芦串跑的没影。

掌柜急切的在里面喊道:“姑娘,你快进来,外面危险。”

白漫点头,她在外面帮不了什么忙,反而会添乱。

望了一眼衙门的方向,白漫眼前就一亮,就见秦骏丰带着一队衙役冲了过来。

“漫姑娘,快找地方躲起来。”秦骏丰路过她的时候喊了一声,就抽出衙刀来冲向那群杀手。

衙门里来人了就好。

白漫刚要转身进店躲避,就见里面的池蓁蓁和白谚妤冲了出来。

“小漫,你没事吧?”白谚妤拉住了白漫,紧张的面色发白。

方才她们在里面惴惴不安,听到有人喊叫杀人,就跑了出来。

“我没事。”白漫摇头。

“葭葭!”

池蓁蓁看到了人群中不断闪躲的池葭葭,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台阶上跑了下来,就朝那边追去。

她的妹妹,可万万不能出事!

第83章 杀手不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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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处一个个倒在血泊里的百姓,白谚妤只觉心头一颤,眼前好似被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印记。

血色弥漫,那夜的疯狂,噬人的大火,以及为了保护她死在恶人刀下的娘亲……

白谚妤捂着脑袋,浑身颤栗。整个人仿佛就要昏过去了。

白漫大惊,一把抱住了白谚妤:“姐姐,别怕,小漫在这里!”

“爹,娘……娄叔,馨姨……她们都死了……”白谚妤泪如雨下。

白漫连忙将白谚妤扶回了汇珍阁坐下:“姐姐,没事了……”

白谚妤依旧陷入自己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呢喃着:“爹,娘,小漫……你们在哪里?”

“小漫在这里!”白漫轻拍着白谚妤的背。

“小漫,姐姐对不起你……”白谚妤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白漫却在听不清楚。

白漫低头,发现白谚妤好似晕了过去,连忙对着她的仁中按压了几下。

直到白谚妤呼吸变得平缓,白漫才松了一口气。

对一边密切关注她们的掌柜道:“掌柜,麻烦您看顾下我姐姐!”

“姑娘尽管放心。”掌柜连连点头,吩咐从里面出来的女子:“夫人,你去熬碗安神茶……”

白漫转身便追了出去。这片刻之间,外面的局势又是有了一番新变化。

有了衙役们的加入,那群人显得捉襟见肘,很快就落了下风。

秦骏丰已将那大叔拿下。

可就在此时,青龙街好几处二楼上的窗子被打开,竟有十几个蒙面杀手从天而降,纷纷朝着唐琰冲去,沿途见人就砍,出手狠辣之极。

衙役们涌了上去,拼杀起来。

不远处,柳濡逸已经追上了马车,快速跃上马,使劲拽着马缰,才让马车停了下来。

“姑娘,你没事吧?”柳濡逸掀开了帘子。

吓得面无人色的陈谚姚呆愣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柳濡逸见这姑娘只是被吓住了,又探了探那丫鬟的口鼻,发现她也只是晕过去了。

留了一句:“待在车上不要下来。”

下了马车,就快速将缰绳捆在一边的的石柱上。

帘子被放了下来,过了好半响陈谚姚在反应过来,方才那人是柳家哥哥!

救她性命的人是柳家哥哥!

喜悦瞬间就代替了惊吓,陈谚姚一把掀开帘子,就见柳濡逸已和一个蒙面的杀手斗在一处。

陈谚姚想要下车却想起了方才柳濡逸的话,于是捏着窗帘紧紧盯着人群中柳濡逸的背影。

果然,在危急时刻,柳家哥哥就会出现!

“葭葭!葭葭!”

池蓁蓁惊慌失措,才跑出去就被困在了街道中央。

周围皆是衙役和蒙面杀手的拼杀,她想跑开,可是发现腿软的动弹不得。

“姐姐!”池葭葭见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冲出去,却被业乐紧紧拉住。

“那里危险,你不能去。”业乐摇摇头,以他们这到那方的距离,要经过杀手最多的地方。恐怕人还未至,就被乱刀砍了。

池葭葭拼命挣扎着,泪如雨下:“可是姐姐怎么办?呜呜……”

业乐还是头一次遇到女孩子哭,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慰着。

狂奔而来的白漫已经追上了池蓁蓁,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蓁姐姐,葭葭那边很安全,你先跟我回来。”

池蓁蓁也看到了池葭葭被很好的护在一处屋檐下,那处的确很安全。

“小漫,可是…我的脚动不了了!”池蓁蓁急的红了眼眶。

白漫一怔,随即揽着池蓁蓁的腰往回拖,让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身上。

池蓁蓁深居简出,是典型的大家小姐,这样的场面是第一次见,方才凭着担心妹妹的焦急冲到了这里。可是现在妹妹没事了,惊吓过度之下,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了。

白漫来不及感动于池蓁蓁对葭葭的姐妹情深,就见眼前银芒一闪,连忙一把推开了池蓁蓁,自己也跟着摔在地上。

才避过了杀手的砍刀,第二刀又已落下。

白漫就地翻滚,耳边传来的是池蓁蓁的惊呼声。

‘哐铛’一声,刀砍白漫抓起抵挡的杂物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去哪?”居安一把抓住了洛石的肩膀。

洛石反手将他的手挥了下来:“别拦着我。”

说着就朝不断闪避杀手的白漫跑去。

“你去找死啊!”居安怒道。

这凶手砍人毫无章法,像发了狂了一般胡乱挥着大刀。

白漫刚从一个摊位底下钻了出来,这杀手就围着她不断打转。

“喂…你搞错了。我可不是你要杀的人!”白漫拿过摊位上的花瓶砸了过去。

这些杀手太不敬业了,他们要杀的正主就站在街道中央!

不去杀正主,倒对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出手!

简直是太没职业道德了!

要是她是买凶者,估计要被气的吐血。

眼前的杀手蒙着脸,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白漫从他猩红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异样。

他挥着大刀,劈开一个个花瓶,直到白漫将摊位上所有能丢的东西都丢了个干净,才再次冲了过来。

妈呀!

白漫转身就跑。

“小姐低头!”洛石一喝。

白漫下意识矮了身子,一道疾风从头顶划过,身后就传来一阵闷哼。

白漫再转头,就见那人已经被洛石丢出去的一袋大米砸晕了过去。

厉害!

白漫回头对着洛石竖起大拇指。

下一刻,白漫浑身一僵,遭了!蓁姐姐!

晃眼四顾的时候,白漫街道中央看到了池蓁蓁。

她就那样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拽着一块帕子,即便是吓得面无人色,也强行镇定一言不发僵硬的站在那里。

四个护卫守在唐琰的周围,愣是没有让这些杀手靠近。

唐琰面色不佳,这些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

转眼就看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站着一个姑娘。

姑娘背对着她,身姿娉婷,宛若水中花。

当她半侧过脸的时候,唐琰只觉呼吸一窒。

那姑娘大眼琼鼻樱桃嘴,眉宇精致,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盈满泪意的眼里泛着一股倔强。

好一个‘乱市’佳人。

见惯了京城皇宫里矫揉造作,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妃嫔们,要是将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放在此处,恐怕早就吓得晕死过去了吧。

如此想着,唐琰更觉眼前女子更是难得,当下就朝那处走去。

身边的护卫也随他移了过去,当然还连带着一群杀手。

第84章 留一个全尸

青龙街门市紧闭街道凌乱,血迹斑斑。耳边是哀嚎声声,一眼望去也是各处都在短兵相接。

隔着人群,白漫替池蓁蓁捏了一把汗,她们距离太远,一时间鞭长莫及。

只是池蓁蓁望过来的眼神是那样的无助和彷徨。

白漫余光中瞥到被搁置在一侧的木板车,上面还堆放着一些米粮。

她所在的地方是青龙街的中心,两侧的摊位大多都被推倒,满是杂物。可只要笔直的沿着这最中央的道,还是能迅速赶到那里的。

“洛石,帮忙。”

白漫上前,将最上头的一袋大米推了下去。

洛石心领神会,几下就拎开了几袋。

只余下少许几袋的时候,白漫伸手制止,然后弯腰扶住车把的一边,道:“洛石,我们冲!”

一手指了指笔直的前路,那中央只有一个杀手。

洛石点头,扶住另一边,和白漫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身边到处都是惨叫声,还有鲜血溅到了她们的板车上,可两人始终没有停下,板车的轮子呼噜呼噜转的飞快。

板车来势汹汹,过往的杀手都下意识闪避开去。

站在路中央的杀手也已注意到了她们。

一柄大刀横着向白漫劈来,这也是白漫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到泛着银芒的利刃近在咫尺。

白漫后仰,整个人矮身一避,大刀便明晃晃的在头顶上方削了过去。

于此同时,洛石的调转车头将白漫带着旋转到了一侧,随即推板车的手猛然一用力。

板车向前一冲,撞在那人的腰部,直撞得那人一头栽上了米袋。

一人夺过那人的大刀,朝着那人的肩膀笔直的刺了下去,直接将杀手钉在了板车上。

惨叫声几乎要刺穿白漫的耳膜。

白漫站直了身子,看清了动手人正是柳濡逸。

柳濡逸已经来到了白漫的身边,快速拉过白漫,道:“跟我来。”

白漫点头,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虚礼,喊了一声洛石,就跟着柳濡逸跑了起来。

洛石拿过一袋米粮,就将还在嗷嗷直叫的人砸晕过去,旋即跟上白漫。

柳濡逸将白漫和洛石护送到池葭葭所在的那处,正好居安和业乐也汇合在了一起。

“南宫少爷,她们就交给你们了。”

柳濡逸说了一声,就再次朝着唐琰所在的地方跑去。

“什么叫交给我们?”

居安很是不满,他可是恶霸,他怎么能保护人!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她们。”业乐攥紧拳头郑重道。

居安气的拍了业乐的脑袋:“瞎说什么呢!”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对着周围家丁喊道:“围起来,围起来。”

家丁连忙听话的围成一个半圈,将所有人都护在了里面。

池葭葭捂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流:“姐姐!”

此刻的池蓁蓁被护在了那公子的身边,在那四个护卫的包围圈内。

可白漫和池葭葭一样,没有因此感到半点轻松。

比起周围,那公子身边才应该是最危险的。

那些杀手也好似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第一要务。全部便那人聚拢过来。

柳濡逸已清理了一路的杀手,直奔唐琰所在的地方。

这四个护卫不认识他,哪怕他一直在对付杀手,可只要柳濡逸靠近,这些护卫也一并对付他。

护卫虽武功超强,可杀手也不弱,是以他们四个都挂了彩。眼下就如被刺激到的凶兽,砍杀一些企图靠近的人。

柳濡逸不愿做无谓斗争,退开两步。

喧闹声喊叫声渐渐小去。衙门里的人占了上风。

杀的杀,抓的抓,只余几人还在顽抗。

“你们究竟是何人派来的,如实交代,留你们一个全尸。”唐琰瞥了一眼身边的姑娘,对那方杀手喝道。

“哼,想知道,问阎王爷去!”伤痕累累的小伙子甩手就将手里的刀直直掷了过来。

离得最近的护卫眼一沉,反手将那柄刀劈了来去。

只是他的手臂受了伤,力道有失大刀滑脱之后便想池蓁蓁的方向刺来。

“姐姐!”

池葭葭的惊叫声由近至远传开,一并吊起白漫等人的心。

业乐甚至扬起袖子挡住了池葭葭的视线。

大家都能预见接下去的惨况。

眼见着那柄刀刃朝着自己的面门来,池蓁蓁僵硬着身子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飞过来。

生死一刻,池蓁蓁心中突然没了害怕,只是有些遗憾。

有些事,她还没来得及去做……

说时迟那时快,身边的唐琰伸手拉了池蓁蓁一把,两人一个旋身,那柄大刀就擦着唐琰的手臂划过。

‘刺啦’一声,衣锦碎裂的声音。

血溅而出,池蓁蓁惊呼一声,眼前一暗便晕了过去。被受伤的唐琰扶住了肩头。

小伙子很快就被秦骏丰拿下。

就在此时,一声轻哨传来,所剩无几的蒙面杀手行动间突然一僵,接着是一阵颤抖,‘砰砰砰’全都倒地不起。

众人大惊,纷纷四顾,却什么都没发现。

“你们两,去那处查看!”秦骏丰吩咐一声,就有两个衙役立马跑去。

秦骏丰上前揭开一人的面具,发现那人面部涨红,嘴角留着一股黑血。

死了!

蒙面人全死了!

“二皇子,您的伤…”两个护卫忙上前查看,其余两人依旧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的衙役们。

二皇子?

这一声二皇子,也让在场的人反应不一。

惊愕,怀疑,淡然不一……

“我们是石阚府衙中人,你们……”秦骏丰话未说完,就见其中一个护卫掏出了一块腰牌:“二皇子府上,还不见礼!”

秦骏丰深看一眼腰牌,当下带着衙役们单膝跪下:“见过二皇子。”

真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周遭躲在商铺里的百姓们更不敢出来了。

“见过二皇子,在下柳濡逸。”柳濡逸拱手行礼。

唐琰道:“不必多礼。”柳濡逸在石阚他也略有耳闻,看到他并不奇怪。

唐琰低头看了一眼臂弯里的姑娘,还未说什么,就有一人朝他冲来。

护卫下意识拔剑,被柳濡逸制止。

冲过来的是池葭葭,她全然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喊着姐姐。

唐琰喝止护卫,让其退下。

池葭葭没了阻拦,当下就扑了过来,将池蓁蓁从唐琰怀中抢了回来。与洛石、白漫一起将她扶到一边。

白漫再次对着池蓁蓁的仁中按压了几下,又给她服下了一颗清心丸。

晃了晃空了的瓶子,白漫决定要再去药铺买些。最近,这药丸用的特别快。

“你们两人扶蓁姐姐,带上姐姐先回家,找大夫瞧瞧。”

白漫说着拍了拍池葭葭的后背:“没事的,别怕。”

池葭葭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流,配合着洛石将池蓁蓁向不远处的商铺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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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二皇子

春天的暖风素来和煦,夹杂着田间地头的淡淡花香,沁人心脾。~随~梦~小~说~щ~suimеng~lā

只是今日,风吹过青龙街,卷起浓浓的血腥味,和花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呕……

还真是有人吐了,业乐蹲在墙头一角,将胃里还未消化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居安蹙着眉头站在他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埋汰着:“瞧你这点出息。我们南宫家的儿郎,见到个死人能吐成这样,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他的脸以后还往哪里搁!如何在石阚混下去?

“呕…不是一个…呕…”

业乐觉得委屈,南宫家的儿郎怎么了?

就算是上阵杀敌,那也是父辈的事情。他们两人平日里连杀鸡都没见过,更何况是杀人!

那一刀刀入肉的声音,他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好好吐你的,顶什么嘴!”

居安拍了下业乐的脑袋,回头瞥了街道中央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二十来来具尸体。

有蒙面人,有最初动手的摊主们还有被乱刀砍死的衙役们,断手断脚,血肉横飞,形容惨烈,前所未见。

呕……

居安后庭一紧,也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别过眼,强忍压下了不适,踢了一脚业乐,都是被他给恶心到的。

兄弟俩低声说着什么并没有人在意。

衙役们心情沉重,取了白布将尸体都盖得整齐,找来了板车,将他们统统都送去义庄。

这里面不光有杀手,还有他们相处已久的好兄弟……

此时街道两旁的商铺都已小心的打开了一道小门,掌柜小二百姓们皆探头探脑,指着街上这一片狼藉议论纷纷。

周遭也围了许多的百姓,许多都是那些来不及收拾东西的摊主,此刻一心惦记着自己的东西,却无可奈何的站在外面。

只因,今日青龙街上中央地段,被衙役们用绳子围了。闲杂人等,一律免进!当然,其中的人也不能随意走动。

“你们看到了么?方才跟知府大人离去的可是二皇子!”

“真的么?”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还有这些人就是冲二皇子来的……”

“天呐,谁人这么大胆,敢行刺皇子?”

这话问出来,却无人能,也无人敢回答。这都是皇家的事情,不是他们平头百姓能品头论足的。

“只是这些人在什么时候动手不行,非来了咱们石阚。如此一来,知府大人该有麻烦了……”张老三扛着糖葫芦串,在一旁唉声叹气。

皇子那样天边的人物,对于石阚的百姓来说太过遥远。他们还来不及高兴或能见皇子一面,就传来这样的消息。

“是呀,是呀,可怎么办?”百姓们很是担心。

此时被百姓们挂心的石阚知府池睿,正在一个桌边坐着。

房里的软塌上躺着一个锦衣公子,半裸着上身,露着胳膊,由一个大夫包扎上药。身边一个护卫站的笔直。

“伤口不深,只是血流过多,大人,要好生将养。”后面的话是对知府池睿说的。

池睿起身:“有劳大夫。来人,随荆大夫去抓药。”

下人应声进门,引着荆大夫出门。

“大人留步。”荆大夫拱手,背着药箱离去。

房中只剩三人。有片刻的寂静。

池睿走近一步,先打破了僵局,拱手:“殿下在石阚遇刺,是臣失察!”

是失察,不是失职!

这二皇子没有打过招呼就来了石阚,引了刺客也怪不得石阚府衙保护不周,可既然是在石阚属地,他这知府就逃不了要被问责。

唐琰因为手臂疼痛,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池睿一眼:“还望大人能给本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并没有趁此大发雷霆,池睿看了他一眼。

传言中,这二皇子人中龙凤,博学多才,不光深的皇上宠爱,就连在朝堂上也多有拥护,是唯一一个可以与太子比肩的皇子。

传闻太多,池睿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深信。

“是!”池睿应下。

唐琰神色复杂,道:“听说池大人从前是大理寺少卿,断案入神?”

“殿下谬赞。”池睿没有说什么谦虚的话,现在哪怕是个棒槌,也得将这案子查得个水落石出。

“好。就交给池大人了。”唐琰满意的点头。

“殿下好生养伤,臣告退。”池睿转身离去。

出了房门还能听到池睿吩咐下人务必好生照料二皇子云云。

“殿下,您要住在这?”身边的护卫火奇宽脸高额,沉着脸有些凶相。

“怎么?”唐琰侧目。

“这里简陋,恐委屈了殿下。”火奇道。

唐琰环顾了这个房间,跟他的府邸比起来的确小的跟蜂窝似的。桌椅陈旧,摆设无奇,就连他一路上往江南来住的客栈恐怕都比这里的好。

“这池睿,还真是不知所谓!”

唐琰叱了一声,他可是皇子,这池睿竟然让他住在这样的地方,他们池府难道就找不出间像样点的房间。

唐琰嫌弃得别开眼,突然问道:“让你打听的事,如何?”

“回殿下,那姑娘是池府大小姐,池蓁蓁。”护卫火奇立即回道。

池蓁蓁?

唐琰眼一转,笑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在这了。”

……

青龙街上的凶案可谓是石阚近年来出过的最大动乱,不管是绅豪还是百姓都尤为关心。纷纷来这里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

街道上热闹的就好似逢年过节,说的都是二皇子遇刺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上一次出现还是在池睿任石阚知府的时候,同样的人潮涌动,同样的热闹喧哗。可是百姓们的心情却和那次截然相反。

皇子在石阚遇刺,听说还受伤了?

凶手到底是何人?若是没有抓到池大人会不会被问责?

若是没了大人,他们在石阚的好日子是不是到头了?

很快,秦骏丰带着衙役们宣了知府大人的禁令,让百姓们纷纷着家,这几日莫要随意走动……

石阚戒严了!

不光是进出石阚都要受到严苛的排查,就连青龙街上所有的商铺都被搜查了个底朝天。

“漫姑娘,你怎么还不回去?”

一间茶馆外,柳濡逸来到白漫身边坐下。

白漫伸手给他倒了杯茶:“方才洛石来说了,她们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我晚些回去。”

“漫姑娘是打算留下来查案?”柳濡逸道。

第86章 尚存活口

“查案?”

白漫摇摇头:“没有啊,我只是看看。[随_梦]ā”她在府衙连仵作都还算不上,查案这种事情还轮不到她来。

不过衙役们都知道她跟李师爷识文断字,早就将她当成了衙门中的一份子,是以从来没有把她算在要驱离百姓的范围内。

柳濡逸倒没有觉得这话有何不妥,自从上次在葵山一役,他觉得白漫似乎特别善于发现线索,尤其是从死者身上。

“看看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死的?”白漫如实道来。

这回答有些出乎柳濡逸的意料,那些人不都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么?

一些是被就地正法的杀手,余下的几人毒发身亡。

柳濡逸道:“那姑娘怎么坐在这里?尸体都运去义庄了。”

“义庄啊,我现在不能去。”

要去也要夜里去。倒不是什么规定,而是刚出了事,这些尸体还需要辨认身份,来往于义庄的人很多,她不方便去验尸。

想到验尸,白漫就想到了长久以来和她一起的周老。

以往天再黑,尸体再恐怖,也有他陪着说话,探讨。

可现在……

柳濡逸恍然,面前还是一个姑娘家,的确不能去义庄那种地方。似乎认识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将她当做寻常小姑娘看待。

可不管再怎么不寻常,她到底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白漫不知柳濡逸作何想,只是道:“在这里看也是一样的。”

这里么?

柳濡逸顺着白漫的视线望向青龙街。

他们前面的空地,就是二皇子最初站着的地方。先是卖糍粑的那伙刺客将他的前路封死。而蒙面杀手是从二楼跳下来的,直接断了他的后路,如此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

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让二皇子成了瓮中之鳖。

引着,不,应该说让二皇子去到那处的契机是南宫居安和小伙子的打斗。

柳濡逸看了一眼不远处角落里的双生子。

这一切是有意还是巧合?

南宫家难道也参与其中,要知道如今朝中派系分明,二皇子的呼声也是水涨船高。可到底太子是大统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保皇派若是想趁着二皇子出宫将其刺杀,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柳濡逸自己,就算还未涉朝堂,可若真有那一日,他的立场也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秦骏丰正好来到他们附近,柳濡逸唤住了他:“秦捕头可有何发现?”

“二楼我已亲自上去查看过,没有任何遮掩。那些人也不是是客栈的房客。掌柜的,小二都不知道那些人是何时,从哪上去的。”秦骏丰道。

不做遮掩的地方,总是能留下很多的痕迹,也是最没有利用价值的痕迹。

这些二楼的观景台,很多都是连通客栈房间的,要想上去,必须至少先得过得了客栈小二和掌柜那一关。

可客栈掌柜,小二们,无一人识得他们。

“也许他们是趁乱上去的。”柳濡逸道。

“趁乱?”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们都在人群之中?白漫回忆当时在街上看到的场景。

随之摇摇头,那时候行为举止有异常的摊主们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至于来往的人流,她却没有看的那么仔细。

白漫摊手,随之倒了一杯茶:“秦大哥先喝口茶。”

秦骏丰经过了方才那一场大战,又忙了许久,也觉得喝了,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又觉得不太畅快,干脆又自己倒了几杯。

直到茶壶见底,秦骏丰才不好意思的放下了茶杯。

这时,外面突然有衙役喊了一声:“秦捕头,这里还有个活的!”

秦骏丰忙跑了出去。白漫跟着柳濡逸也追了出去。

被衙役发现的竟是之前先被柳濡逸用刀钉在板车,后被洛石用米袋砸晕的蒙面杀手。

“为什么他没事?”白漫和柳濡逸对视一眼。

当时那几个人可谓是同时毒发。

之前白漫还以为那哨声是触动毒发的关键,如传言中毒蛊一类的东西。

可这人竟然因为晕倒而躲过了一劫,这个认知让白漫遍体生寒。

什么样的组织,能让人一听到指令就如此毫不迟疑的去死,若是一人,还能说那人决绝。可这么多人几乎同时……

柳濡逸到板车边上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将那人的下巴扣住,防止他醒来就服毒自尽。

白漫取出小镊子,在他嘴巴里找了片刻,才从一棵缺了牙的缝隙之中找出了一枚毒丸。

不同于上次泛着青黑的残渣,这一次是一颗完整的。白漫轻嗅,却发现它没有味道。

毒丸的表面好似打了一层蜡质的薄膜,很好的隔绝了里面的毒。

白漫将其收入囊中,现在还不是查看的时候。

取了毒丸之后,秦骏丰才将那人拍醒。

这人因着失血,脸色很是苍白。一醒来就立即大喊大叫起来,这便是疼得。

柳濡逸将大刀往上一拔,成功让这人与板车分了开来。

“来人,先把他带回去,找大夫将这伤口包扎了。”秦骏丰吩咐道。

这时,白漫盯着二楼的方向,那上面已经站着两人,除了洛石之外,还有一个衙役。

洛石对白漫做了一个准备妥当的手势。

白漫点头,对她招手,洛石便和衙役转身下了观景台。

这时,池睿带着两个衙役来到了青龙街。柳濡逸和秦骏丰迎了上去。

“大人。”秦骏丰上前禀报:“那些人都是生面孔。”

池睿点头:“想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是要从他们身上寻找。派人看好义庄,不可让任何人靠近。”

“大人放心。”秦骏丰回道。

池睿点头,秦骏丰办事确实让他放心。

“濡逸,这件事你可要插手?”池睿侧首看向柳濡逸。

柳濡逸道:“池大人何意?”

“若是大理寺司直,那本官尚无需请助。若是柳家公子,那或可一试。”池睿道。

闻言,柳濡逸眼里划过一道亮光:“没有朝廷调令,便没有司直。”

“如此,甚好。”池睿向大街的中央走去,一边对柳濡逸道:“你且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柳濡逸紧随其后,渐行渐远。

第87章 断案如神

白漫有些愕然的望着池睿的背影。◢随◢梦◢小◢.lā若是以往,他一定已经让自己回府了,实则,是让自己先回府衙查看尸首。

因为许多线索,越早接触尸体越容易发现。

可方才池睿连正眼都没有向她的方向看来,还让秦骏丰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她算在这任何人之中么?

想了想,白漫又凑了上去,跟在几人身后。

池睿在这条道上绕了一圈,道:“这些人应该是两伙人。”

咦?

果然是身经百战,就算是没有在现场,光凭看到这些凌乱的打斗痕迹,就能判断出这个的关键。

“大人真是断案如神!”白漫道。

在外面办案的时候,她也同柳濡逸一样唤池睿一声大人。

柳濡逸沉默片刻,才点头道:“是从这些兵刃和留下来的刀痕看出来的?”

池睿随手拿起一柄大刀,对着一边的摊位一劈,摊位的木板应声而断。

“刀是好刀,可使刀的却未必是个中好手。”

柳濡逸接过,仔细打量,便认出了这种长刀,是用玄铁打造而成。玄铁刚硬,能打的出这般轻薄的,世间少有。千锤百炼出宝刀,价格定然不菲。

而京城就有一家百年兵刃铺,里面的铁匠打出来的东西件件精品。且他每一件,都会在隐暗处打上自己的标记。

柳濡逸将刀柄翻了过来,果然在最底下发现一个剪子标记。

正是燕家的标记,只因这兵刃铺最初就是做剪子发家的。

“他们是……”柳濡逸没有当街说出来。

池睿却没有这番顾忌:“以太子的品性,不会如此做。”

“总有人比太子想的更多。”柳濡逸道。

池睿突然一笑:“太子最亲近的便是国舅爷,濡逸,你觉得你爹是这样的人?”

柳濡逸立即摇头:“名正则言顺,太子或是我爹都无需如此。”

“只是,就如太子遇刺时,朝堂上官员将矛头指向二皇子一样。这一回,是不是太子所为或许也不那么重要。”

“大人,身在石阚,却知朝堂风云。”柳濡逸有些感概。

朝堂上有许多人都在替池睿惋惜,他年纪轻轻便深的皇恩。假以时日,定然能成为新一任大理寺卿。可他在这样的关头,辞官回乡了。

“身在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在何处。”池睿说着向在一边屋檐下纳凉的南宫双生子走去。

居安早就看到了他们在这青龙街来来回回的打转,此刻见池睿向他走来,心中便是一怵。

在他们两人刚来石阚的时候,身上之有五两银子,进了一间上等的茶馆,才喝了一口茶,这银子就没了。

而后为了不饿肚子,他是直接拉着业乐去了衙门。

也是在那时第一次见到池睿。

只不过这个看起来说话都好声好气的男人,听到他们是南宫家的人之后,就送他们进牢房里吃了几天的牢饭,直到他爹亲自上门来接。

本以为他爹会大发雷霆,好好修理一番这个胆大妄为的知府。却没有想到他爹就当此事好似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带着他们回了新府邸。

吃了几天的牢饭,简直是他南宫居安最大的耻辱,是以他一次次上街打砸抢物,就是要给石阚知府添点乱。

可他再一次想不到,这石阚知府好似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派了几次衙役都只是帮忙将摊主们的东西收拾起来,连理都没有理他们。

现在再见到池睿,居安觉得心里毛毛的。

“我们可以走了么?”居安道。

“可以。”池睿点头。

闻言,居安一下拉起了神色奄奄的业乐:“我们可以回家了。”

“将他们带回衙门,好生看管。”池睿吩咐一声。

“是!”秦骏丰应下,和两个衙役箭步而上,扣住两人的肩膀就将他们拉了起来。

“做什么做什么?”居安不敢置信:“凭什么抓我们?我们又没杀人。”

“扰乱石阚秩序,祸害乡里,理应入狱。带走!”池睿再次道。

这回,身边的衙役再没耽搁,直接就伸手就拉住了两人。

居安挣扎了起来:“你…你公报私仇,我们南宫家是不是和你有仇?”

业乐倒是很快就站了起来:“我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光了,你们记得先给我送点吃的。”

“瞧你这点出息,吃什么吃,我们要被屈打成招了……”居安絮絮叨叨的,和业乐被带走。

池睿转身,看向白漫:“小漫在这里?快先回府。”

白漫啊了一声,难不成现在才算看到了她?

“义父,那我先回府了。”白漫眨眨眼。

池睿又道:“你姐姐明日就要及笄了,你先回去看看还有什么没准备,这两日不要出门了。”

“啊?”

白漫惊疑:“是真不出门?晚上也不可以?”

池睿眉头一蹙:“胡说什么,你一个姑娘家,晚上不好好待在府里,还想上哪去?”

又想到这样说,对白漫名声不好,不再多言,直接唤过铁柱,让其送白漫回府。

白漫又看了池睿一眼,发现他再没有任何表示,这才唤过洛石,行礼,亦步亦趋的离开了青龙街。

难不成是因为周老不在了的缘故,自己无人遮掩,便不能验尸?

还是因为这次关系到二皇子遇刺,关乎朝廷秘密,不想让她牵涉其中?

直到铁柱驾着马车送白漫和洛石到了池府大门,白漫才回过神来,问道:“铁柱,我义父可有什么话要你转告给我?”

铁柱一愣:“没啊。他方才不就是让小的送漫姑娘回来么?”

真没啊。

白漫下了马车,和洛石步入池府。

算了,等池睿回来之后再行安排,说不定他也觉得还是晚些再让她去义庄验尸。

放开街上那些事情,白漫就快步跑向了后院。

一入院子就见若水行了过来。

“漫姑娘。”若水屈膝。

“她们呢?”白漫问道。

“漫姑娘放心,大小姐已经醒了,现在谚妤姑娘房中。还有二小姐也在……”

“好。”白漫听到此,就向白谚妤房中赶去。

才一到门口,就听到几人的说话声。

“蓁姐姐,你放心,今日的事情爹都会查个水落石出。绝对不会让无辜的人枉死。”白谚妤轻声安慰。

听到脚步声的白谚妤突然回头,惊喜道:“小漫,你回来了。”

第88章 太医之女

她们三人的眼眶都红红的,池葭葭俯在桌子上,似乎还在啜泣。?随?梦?.lā

白漫来到她们身边坐下,故作轻松道:“姐姐放心,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池蓁蓁道:“你方才可有见过娘亲?这件事情,我们还没告诉她。”

白漫摇头:“刚进府就先来找姐姐们了。娘,她现在应该还在佛堂。”

白天的这个时候,柳稚都会在佛堂里待上一个时辰,为池府上下祈福。

如此,池蓁蓁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虽然这件事情等柳稚出了佛堂便会知晓,可这样的经历任何一个为娘的听了恐怕第一时间就要确认自己子女的安危。

为了不让她娘担惊受怕,池蓁蓁打算待会自己去说,也好轻描淡写的讲述青龙街上的事。

“爹爹他们怎么说?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池葭葭啜泣了一下,问道。

“还在调查,要相信爹出马,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白漫道。

池蓁蓁感慨:“曾经光听说这些事情都觉得可怕,直至今日亲身经历,方切身体会生死只在一瞬间。”说着分别拉住了白谚妤和白漫的手:“方知你们这些年过的有多难。”

闻言,白谚妤忍不住潸然泪下,是啊,经历过那样的变故,往后的日子每天每时每刻,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眼见着房间里再次弥漫了一股浓浓的哀伤,白漫连忙道:“姐姐们别哭了。眼睛都快成核桃了,姐姐你明日及笄,是想顶着一对兔眼去么?”

提到了及笄,池蓁蓁忙用帕子拭了眼角。

一边应和道:“都怪我,都忘了明天是谚妤妹妹的大日子。”

一直趴在桌子上的池葭葭抽抽鼻子:“对,对。外面的事情爹爹和濡逸哥哥会处理好的。我们还是想想明天谚妤姐姐穿什么吧。”

池葭葭冲白漫眨眨眼。

白漫起身,招呼着取出汇珍阁送来的那套头面:“姐姐一会且试试。”

她们都尽力不再提方才发生的事情,好一会儿去见柳稚的时候不再是现在这副愁容。

青龙街上的人少了许多,百姓们老实的各回各家,却聚到各家所在的街头巷尾,议论不休。还有好几处地方哭声震天,只因他们家中有人也在青龙街上遭了难。

柳濡逸和池睿站在一处客栈的观景台上。

“大人,他们都是死士?”

其实柳濡逸在石阚见过服毒自尽的崔逢之后,就想到了死士。不同于夺魂门的买凶杀人,死士是各方势力有心培养,专门为了刺杀威胁到自己利益的人。

池睿点头:“京城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派出这些死士,倒是最直接的做法。”

柳濡逸眸中微闪:“只是不知是何人主使?”

二皇子遇刺,能让朝中人想到的就是太子的人,而事实上最初那伙人所用的刀刃,也确实能将矛头直指太子。

朝中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不管这是不是栽赃,只要能让那方抓住把柄,就会在朝堂上掀起风波。

“他们死的方式倒是和夺魂门中一致,不知这两者可有联系?”柳濡逸道。

“想知道,去看看便是。”池睿喊过秦骏丰,他们准备去义庄。

“大人,可有仵作?”秦骏丰道。

周老故去之后,他们石阚的仵作还没有新任的。

照理,县衙的仵作都不止一人,更何况是他们府衙。

可周老经验丰富,又跟着池睿从大理寺都到了石阚。再后来又有了白漫暗中协助,这些年的石阚便没再添新仵作。如此,突然没了周老,才令衙门陷入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池睿面色如常:“仵作片刻就到。”

秦骏丰有些吃惊,不知这新来的仵作可有周老的本事?

正要离去,一间客栈里传出女子的呼喊声。

“柳公子,柳公子。”

柳濡逸回头,见是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在激动的向他招手。而身边还站在一个妙龄姑娘。

这才想起这女子是方才马车里的人。

“姑娘,何事?”柳濡逸问道。

陈谚姚心鼓如雷,面上却努力保持镇定:“柳公子,你不认识我了么?”

柳濡逸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姑娘可是在哪里见过我?”

又想起这姑娘之前是和二皇子同乘一辆马车入的石阚,也应是京城人士。如此,见过他也没甚稀奇。

陈谚姚有些失落,竟然不记得她了么?

“小女子陈谚姚,五年前,在九转小巷,我们见过……”陈谚姚努力想唤起柳濡逸的记忆。

柳濡逸微愣,这九转巷他是记忆深刻,可记忆中也并没有这位姑娘。

于是,有些歉然道:“姑娘若没事的话,在下就先走了。”

陈谚妤焦急,连忙喊了一声:“我爹是太医,陈知席。”

这一声喊的有些嘹亮,让不少人都望了过来。

“太医之女啊,那可了不得了。那都是给皇帝,娘娘们诊治的。”

“太医的女儿长得就是标致……”

“京城里来的姑娘你们看看,这通身的气派……”

许多赞美声萦绕在青龙街上,让陈谚姚不自觉的微抬了下巴。

“既是陈太医之女,就请先入池府,你爹与我等也是故交。”开口的却是池睿。

石阚知府邀她入府,陈谚姚并无意外,听说柳家哥哥也住在知府家里。如此,他们是不是可以天天见面了?

陈谚姚面上立即挂了恰到好处的笑意,对着池睿盈盈一拜:“多谢大人。”

正如外面传闻那般,他爹是太医院里的翘楚,近年来很多达官贵人都要巴结他。没想到,这名声早已传到了石阚。

柳濡逸对着陈谚姚微点头,就跟着池睿离开了青龙街。

陈谚姚立于原地,周遭到处都是羡慕崇拜的眼神,让她很是受用。

日照西斜,整个石阚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

怎么,没人接她去池府?

陈谚姚站在客栈的屋檐下,等了许久,渐生怒意。

周遭的百姓早就已经看够了,各干各的去了。

“小姐,难不成我们自己去池府?”小蕊问道。

“闭嘴。”陈谚姚叱道。方才明明说了是请她入府,怎么可能让她们自己上门。

第89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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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说出来就让她觉得丢脸,可天色渐暗,难不成她还要等下去?

正当陈谚姚忍不住要抬脚时,有个人出现在街角向她跑来。

终于来了。

“姑娘,可是陈太医之女?”来人道。

陈谚姚不语。

“是啊。”小蕊应道。

“小的池府青铜。姑娘怎么还未入府,可是有事未办完?”青铜问道。

“无事。”陈谚姚面无表情道。

闻言,青铜转身就跑下了台阶,又转过头来道:“姑娘,你且快些。府里要开席了。”

竟然真的是让她自己过府?

陈谚姚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可那小厮越跑越远,她也顾不得生气,只得跟了过去。

池府;

入夜已是灯火通明,厅中依旧是一张长桌,已经摆上了几样前菜。

长桌一侧是清一色的年轻男子。

二皇子唐琰坐在上座,身边立着护卫火奇。

柳濡逸坐在他身边的位置。

而对面,池蓁蓁等人依次落座。

二皇子的伤未痊愈,在府中要多待些时日,便不单独设席了。

这是池睿的原话,是以今日晚宴也没有因为二皇子的到来,而让她们姑娘家分席而坐。

池蓁蓁起身又一次道谢:“方才多谢殿下相救,否则民女恐怕……”说着一顿,不管是身首异处还是死于刀下,恐怕让上首的柳稚听了都会惊呼。

“池小姐不必言谢。”唐琰笑看面前的女子,灯下看美人,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池府简陋,若有什么怠慢之处,还望殿下恕罪。”柳稚温声道。

“池夫人客气了。”

没有觉得被怠慢,唐琰反而觉得新奇,和这么多人围坐在一起吃饭,他还是头一遭。

他倒是觉得池睿和那些朝中争相讨好他的大臣们不同,没有大鱼大肉款待,也没有阿谀奉承绕耳。好像他不是二皇子,而是寻常公子上门做客。

就像此时,池睿早已卸去了知府大人的服饰,穿着一身青灰色宽袍,老神在在得坐在上首。

难怪,池府让柳家公子流连在此,迟迟不归家。

脚步声传来。

姗姗来迟的程陌昀看到唐琰微微一顿,接着继续走来。

唐琰却颇为震惊的看向程陌昀:“你,怎么在这?”

“二皇子殿下说笑了,这话该是我来问你。”程陌昀看了一眼柳濡逸身边的位置,径直走到另一侧的池葭葭身边坐下。

“难怪在京城常常看不到你,没想到你在这里。”唐琰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瑾贤王爷虽然只是个闲散王爷,可朝中谁都不敢小瞧了他。

他是先帝和最宠爱的妃子所生,先帝宠爱那位妃子几乎到了独宠,就连他们出生的皇子都随了母姓,这可是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那之后,程家一族在朝中势力更是固若金汤。

当年先帝还在世的时候,他的父皇虽是皇后所生,却还未被封成太子,瑾贤王爷是当时最有利的皇位争夺者,且两人不管是阅历,学识还是品性都是旗鼓相当。

原本,朝中所有人都以为一场兄弟争权夺位的大戏在所难免,可谁想他们倒是兄友弟恭,互让皇位。

这让先帝很是欣慰,含笑而终。

他父皇继承大统也是犹为的顺利。从那之后,这位瑾贤王爷在他父皇的心中就愈发举足轻重。

是以,程陌昀见到他无需行礼,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池葭葭转过头来,巴巴的看了程陌昀一眼,又望向眼前的一碟青豆角。

程陌昀淡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姨母,我肚子饿了,可能开席了?”

柳稚嗔怪的看了池葭葭一眼,笑着道:“好好,既然饿了,那这就开席。”便让一侧站着的周嬷嬷吩咐传菜。

“陌昀哥哥,你最好了。”池葭葭心满意足的小声道。

程陌昀顺着这个视角,看到了有着发呆的白漫,低着头的白谚妤,还有望向自己的池蓁蓁。

见他望去过,池蓁蓁莞尔笑了笑。

程陌昀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唐琰僵着不动的手臂,暗道这伤看来并没有百姓们说的那么严重。

今日从池睿的书房出来之后,他便径直去了小舟山一趟,等他回了石阚,才听说青龙街上的事情,便匆匆赶了回来。

“你们都没事吧?”程陌昀问道。

池葭葭点头:“陌昀哥哥你放心,我们都好好的。”说着耷拉了脑袋,奄奄得道:“可是死了好多人,衙门里的大升哥都死了……”

程陌昀又轻拍了池葭葭的脑袋:“生死有命。这外面比你想象中危险,现在可知?”

池葭葭扁了扁嘴巴,看向另一侧的白漫:“漫姐姐,陌昀哥哥让我们以后出门要小心。”

见白漫盯着桌子出神,池葭葭又道:“漫姐姐,你是不是也饿了……”

白漫猛然回神:“尸体……”

这一声又急又促,让整个大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小漫你说什么?”柳稚有些担忧。

呃,白漫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只是说…我也饿了。”

柳稚还待再问,外面青铜回来了:“老爷,夫人,陈家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柳稚道。

青铜得令,转身又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从门外款款走来两个姑娘,前头的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姿已是有些婀娜,带着少女的灵动和柔美。行走间仪态端庄,目不斜视,很是大家闺范。

身边的小丫头微微垂着脑袋,怯怯得跟在姑娘身后。

“谚姚见过池大人,池夫人,二皇子殿下,柳公子。还有众位姑娘们、公子。”陈谚姚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长得的确很漂亮,白漫支着下巴,侧身相看。

“就是她们!”池葭葭突然站了起来:“爹,娘,就是她们的马车险些在城门口撞了人。葭葭说了她们,她们竟然还敢驱车在城中乱跑。”

闻言,陈谚姚脸色突然一僵,是她!那个野蛮人。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说这些话。

陈谚姚道:“原来是姑娘,姑娘误会了,之前马儿在城门口受了惊,险些撞伤了人,车夫好不容易才将它停下来。”

说着对池葭葭道:“之前来不及找妹妹道歉,姐姐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了。”

陈谚姚屈膝一礼,倒是让池葭葭有些不好意思了。

“以后…你…注意点。”池葭葭又坐了下来。

第90章 白家

“好了,误会既然说开了,姑娘便请入座。~随~梦~小~说~щ~suimеng~lā”柳稚招呼一声。

陈谚姚看了一眼长桌两侧,照理她需入座右侧,可那方下首有一位她不认识的俊逸公子。

而左侧,竟是柳家哥哥。

只是微顿足,陈谚姚便自然而然的走到柳濡逸身边,对他行了一礼,方才落座。

柳濡逸点头示意。

陈谚姚脸色羞红,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拽着。

席间的菜已经一道道传了上来。湖塘醋鱼、荷叶粉蒸肉、龙井虾仁、糯米煨鸡一样样摆在长桌上,引得池葭葭两眼放光。

“且开席吧。”池睿话音刚落,池葭葭就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鸡肉往嘴里塞。

“小心烫嘴。”白漫道,随即也夹了一个酒酿丸子,入口香糯,酒香四溢。

今日经过了那样的惊心动魄,再看到这样的美食,只觉劫后余生。人人都是食指大动。

就好似寻常客人来家一般,柳稚温声的介绍着一样样菜色。

“殿下,陈姑娘,你们也尝尝这鲫鱼汤。这道菜啊,陌昀和濡逸都很爱吃。”柳稚道。

闻言,陈谚姚立即夹了一筷子。

唐琰的手臂受伤,身边的火奇便将他想吃的菜一一夹到他眼前的碟子,方便夹菜。

“妙!”唐琰吃了一口鱼肉,赞不绝口:“鱼肉鲜嫩,倒比京城的鱼肉有嚼劲。”

江南多水域,鱼群随河而下,很是活跃,肉质自然紧实。

“喜欢就多吃些。”柳稚欣然,往池睿碗中也夹了一筷子。

“那是自然,咱们这江南菜色可是好吃得没话说。”池葭葭凑在白漫身边小声的说道:“要不然陌昀哥哥,濡逸表哥怎么会在石阚待这么久。”

耳尖的程陌昀听到了,拍了拍池葭葭的脑袋:“敢情葭葭觉得我们是来跟你抢吃的来了。”

池葭姬一副被抓包的样子,双眼闪闪:“葭葭是高兴,能有好吃的招待哥哥们……”

白漫笑着摇头,侧首却见白谚妤脸色白的吓人。

“姐姐,你怎么了?”白漫放下竹箸。

白谚妤好似被吓了一跳,神情慌乱的看了白漫一眼:“没,没事…”

可这副样子怎么会没事?

还不待白漫再说什么,白谚妤已是对池蓁蓁轻声道:“蓁姐姐,还劳烦跟爹娘说一声,我有些不适,想先回房间了。”

池蓁蓁忙道:“谚妤妹妹怎么了。可要唤大夫?”

白谚妤用袖子微微挡住了脸,摇头:“无碍,只是有些头疼。”

池蓁蓁便立即传达了话,上首的柳稚道:“谚妤先回屋歇息,娘一会再来看你。”

“我随姐姐一道。”白漫起身。

这回白谚妤没有拒绝,起身微一欠身,就转身欲走。

她们这边一番动作,已引得在座的人都望了过来。

陈谚姚方才听得柳稚的一声‘谚妤’,下意识抬头,正好看到转过身的白谚妤。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方才她一心记挂在柳濡逸这里,根本就没有去看对面几个姑娘是何模样。

谚妤?谚妤!是她!

“谚妤妹妹!”陈谚姚猛然站了起来。

这一声几乎是喊过来的,一边的池葭葭吓了一跳,刚夹来的丸子就顺着竹箸滚落在地。

白谚妤僵在原地,却没有回头。

在身边的白漫察觉到白谚妤的紧张,浑身微微的颤抖起来。

白漫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白谚妤的一系列不对劲,都是跟这个陈小姐有关。恐怕是从她进了池府,白谚妤就想着怎么离席。

她们认识?

没等白谚妤反应,陈谚姚已经起身绕了过来,看清白谚妤惊呼:“谚妤妹妹,真的是你!”

白谚妤深呼一口气,转身:“是我。”

“你还活着?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白家……”陈谚姚有些激动,一把拉住了白谚妤的手:“谚妤妹妹,当年我们都以为你们……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太好了……”

陈谚姚眼眶里立即盈满了泪水。

白谚妤也是泪如雨下:“是啊,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谚姚姐姐。”

陈谚姚说着就抱住了白谚妤,两人痛哭起来,池蓁蓁连忙过来安慰,扶着两人离去。

白漫转头歉然道:“爹,娘,你们慢吃,我们先回房了。”

“去吧。”柳稚看到这一幕也不好受,微红了眼眶。

池葭葭囫囵塞了一个大丸子在嘴里,对着池睿和柳稚支支吾吾手舞足蹈的比划了几下,也追白漫而去。

大厅里的人一下子去了一半,立即变得冷清。

“白府?莫不是当年太医院里一位府邸遭了大火的白太医?”唐琰隐约记得这么回事。也记不得这太医叫什么,只是后来听人闲谈时提起过。

“正是,太医白葛。”柳稚点头。

若说当年池睿是大理寺的后起之秀。那么这位白葛便是太医院里的冉冉之星。

“原来尚有人还活着?为何这么多年不回京城,听说大理寺当年查出这白家遭难并非天灾而是**。”唐琰又道:“难不成是不相信大理寺能还她们一个公道?”

“白府上下白余口人均死于非命。这**何其惨烈,两个姑娘侥幸得生。池某不想让她们再卷入纷争。”池睿沉声道。

更何况,当年的真相如何,大理寺并未查明。让她们两人贸然回京,恐怕还会遭逢不测。

“既是**,那必有主使,此事若是不能给白家一个交代,我皇家威仪何在?”唐琰侧首看向了柳濡逸:“你爹是大理寺卿,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没有查到什么?”

柳濡逸正在剔鱼骨,也未停下动作,只是道:“许是查到了什么,只是柳某不知。”

“二皇子殿下身在朝中,很多事情应有体会,怎么现在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算助白家二女重返京城,寻得真凶。”程陌昀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

闻言,唐琰沉默。

程陌昀的意思他听得明白,恐怕当年这案子便是朝中之人所为,且权倾朝野,让大理寺都奈何不得。

他如今贵为皇子,更是深知朝中势力盘根错节。

他若插手其中,一个不慎,反而会殃及自己。岂不是正和了一些人的意。

第91章 指腹为婚

“本殿下一定会让大理寺给她们一个交代。随-梦- . lā”唐琰如是说。

程陌昀嗤笑一声,继续喝自己的鱼汤。

柳濡逸微敛神色,白家当年的灭门惨案,虽然震惊了整个京城。可是当时恰逢柳皇后之殇,整个大理寺暗地里都在调查那件事。等缓过人手来时,白家这边的许多蛛丝马迹早已被人抹去。

直至今日,再要去寻找当年的真凶却是不易。

所幸,如今这两个姑娘是在池府,在池睿的护佑之下,她们还活着的消息还未传至京城。

池葭葭蹲在房门外的石阶上,枕着自己的脑袋撇向身边的白漫:“漫姐姐,那陈小姐看来跟你们白家关系极好,她都在里面和谚妤姐姐哭了这么久了。”

白漫手里捏着一朵芍药,一片片的摘着花瓣。

房间里的哭声说话声断断续续,她听得不真切。

从方才两人的行为举止来说,陈谚姚是姐姐在京城的手帕交。同在太医院,陈太医和自己的爹关系也应是极好。

可为何方才姐姐避之不及?

是怕见到从前的人,还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白漫没有从前的记忆,白谚妤也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个陈谚姚,是以她们的关系都只是白漫自己的猜测。

“漫姐姐。”

白漫嗯了一声。

“这里也是你的家。”

白漫侧首,一双闪闪的明眸映入眼帘,不仅笑开了:“你放心,你这个妹妹这么讨喜,又有谁能割舍。”

池葭葭欢喜:“不止我,还有姐姐啊,娘亲,爹爹……”

说话间,池蓁蓁已从厨房里回来了,身后的若水提着一个食盒。

池蓁蓁对台阶上的两人招招手,就去敲门:“谚妤妹妹,陈姑娘。”

门吱牙一声被打开。

一行人涌入房间。

里面两人已经收拾了妆容,只是眼眶依旧通红。

“若水,放这吧。”池蓁蓁吩咐一声,道:“方才你们都没吃什么,现在恐怕肚子也饿了,我特意去小厨房给你们温了一些饭菜。且将就吃点。”

“多谢蓁姐姐,我吃不下。”白谚妤道。

“不吃可不行。”白漫拉过白谚妤,让她在桌边落座,自己也坐在一旁。

“姐姐,我也没吃饱,你可得陪我再吃一点。”白漫举起竹箸递到白谚妤手中。

“是呀是呀,葭葭也没吃饱。”池葭葭也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多出来的筷子,笑着道:“姐姐可是专门给葭葭也带了一份。”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不吃饭。”池蓁蓁说着也招呼陈谚姚落座:“陈姑娘也是如此。”

“叫我谚姚便好。”陈谚姚从善如流的坐下:“谚妤,你还是吃点吧。”

白谚妤点头,拿起筷子,扒拉了几口白饭。

见此,几人又重新动起了筷子。

白漫不免多看了陈谚姚一眼,她了解白谚妤,情绪低落的时候,任凭谁人劝说都不会多吃一点东西。可方才陈谚姚不过这么一说,姐姐就动筷子了。

关系这样好?

“这位妹妹怎么这样看着我?”陈谚姚笑着道。

白漫道:“陈姑娘从前来过我们家?”

“你们家?哦,自然,我爹和白叔叔情同手足,我与你姐姐是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认识了,当年他们还笑言,若肚子里的是一男一女,便给我们定下亲事。”

“指腹为婚啊!”池葭葭脱口而出。

几人眼里都有笑意。

“可惜我们都是女儿,也是无巧不成书,我与谚妤妹妹同年同月同日生。爹和白叔叔虽遗憾却也欢喜,便给我们名字中都取了一个‘谚’字,希望我们姐妹两情比金坚。”陈谚姚说着握住了白谚妤的手。

白谚妤低头拭去眼角的泪水。

“小时候形影不离,感情自是极好。当初,你们家发生了那样的时候,我简直伤心欲绝。所幸上天垂帘,让我在这里又遇见谚妤了。”陈谚姚说着打量白漫。

“小漫也长这么大了,姐姐方才倒是没认出来。”陈谚姚轻拍了拍白谚妤的手背。

“原来我们还有这样的渊源。”白漫点点头。

“这么说来,姑娘明日也是及笄?”池蓁蓁道。

“正是。家中本已准备,只是我随二皇子来了石阚,便耽搁了。”陈谚姚有些失落。

都怪他爹,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跟着二皇子来此,要知道她为了及笄礼,可是整整准备了大半年。

“既然如此,不若明日和谚妤妹妹一同在府中举行。”池蓁蓁建议道。

陈谚姚颇为意动,却摇头道:“这怎么可以,那样岂不是给你们添乱。”

“怎么会,人多热闹。若你们两的及笄都在一起,那还真正是有缘之极。”池蓁蓁转头看向白谚妤:“谚妤妹妹以为如何?”

白谚妤没有意见:“如此自然也好。”

见她们开始商量明日及笄的事情,白漫给每人都倒了茶水。

……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听得几声虫鸣呢喃。

今日有些累,洗漱后就睡的深沉的白漫翻了一个身,听得身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今夜她担心白谚妤因为白天的事会睡不着,特意过来陪她一起。可现在看来,白谚妤还是无法安睡。

窗外的月光,透着照入房间,白漫伸手搭上了白谚妤的肩膀。

白谚妤忽得浑身一僵,随后缓缓的转过头来。背着月光,白漫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觉得她眼中有点点泪光。

“是不是姐姐吵到你了。”白谚妤哽咽着道:“姐姐对不起你。”

“姐姐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白漫轻声道。

“没,没事。只是想到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心中难过。”白谚妤伸手给白漫拉了拉背角:“小漫,姐姐没事。”

“小时候的事啊,姐姐不若跟我说说,我都记不太清了。”

闻言,白谚妤收回了手,沉默片刻。

夜里寂静,白漫等了许久,双眼又缓缓耷拉了下来。

这时,又听白谚妤道:“小时候小漫很顽皮,总是跟在我和谚姚的后面,像个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谚姚爱捉弄你,其实我也是,我们会寻一些小毛虫放在小漫身上,总是引得小漫哇哇大哭……”

伴着白谚妤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白漫进入梦乡。

许久,白谚妤伸手抚了抚白漫的脸庞,轻声呢喃:“我也希望如你这般,什么都不记得……”

第92章 无利不早起 (加更)

石阚的义庄在一片茂密的枫树林里,此刻隐在一片黑暗中。[随_梦]ā

一只脚踩在蜿蜒的小路上,压得地面的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脚步迈过,悉悉索索的声音随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渐渐往枫林深处行去。

‘砰砰’

来人行到了义庄门前,扣动门锁。

义庄里有几只乌星,陡然飞出,盘旋在上空,时不时的叫唤几声,让这里显得更为阴森。

很快,义庄的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狰狞的铁面具。

“你来了。”

面具的主人,正是离墨,微一侧身,让池睿进入,开门见山道:“他们中的是七色海棠。”

七色海棠,顾名思义,是七种毒草所制。

“惯用的老把戏。可有解?”池睿深夜来此,就是为了等一个结果。

之前他带着柳濡逸等人来过这里,只是离墨并没有现身。

“开了封的毒,见血封喉,也是见血变质。七种毒草易辨,可它的比例却要推敲。”离墨背着手,向里面走去。

池睿站在原地未动:“如此说来,只有得到完整的毒丸。”

“那你便要活抓他们。”离墨进入正屋,点亮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隐约的照出离墨身后一排用白布盖着的尸体。

池睿皱眉,离墨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小刃,他在周老和白漫那里见过。

“你真的要动手?”

离墨转身背对着池睿:“若非是我,你此刻还能找谁?”

“倒还是我逼的你…”

池睿知道仵作一行不同与其他,一旦沾手,恐怕这辈子都要遭世人厌弃。

“我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也根本无需看世人眼光。”离墨淡淡道。随之将房门关上。

透着光的房门里映出一个高大的影子,随着离墨走动渐渐隐去。

想到牢里还有一个未死的死士,池睿道:“毒丸应该还有一颗,明日再带来与你。”

“好,大人自便。”门里离墨的声音传来。

……

天蒙蒙亮的时候,白漫就蹑手蹑脚的起了床,这要是被其他人看到简直要大呼不可思议。

身边的白谚妤哭了一宿,现在睡得深沉,白漫没有惊动她,悉悉索索的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还未入夏的清晨还有些凉意,白漫紧了紧衣服,拖着鞋子疾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极快了梳理一番之后,白漫再次出了房门,朝外院走去。

“漫姑娘,怎生这样早?”周嬷嬷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才确认没看错人。

白漫看向周嬷嬷手里的食盒。

周嬷嬷立即道:“这是给老爷备的早羹。”

“我来吧。我正要去找义父。”白漫伸手接过食盒。

周嬷嬷笑道:“难得姑娘如此有心,那嬷嬷就先回厨房看着了。”

白漫点点头。

待周嬷嬷离去之后,白漫提着食盒就往池睿的书房行去。

就算她是个晚起的,也知道池睿通常天不亮就已经起身了,先是在书房练字,而后才会去衙门。这个习惯雷打不动。

池府的院落布局简单,一条回廊通到底。

经过一处小池塘的时候白漫从布袋里掏了一个白面馒头。这还是洛石昨晚塞给她的。

将馒头掰碎引了鱼群来吃,这鱼塘里的鱼苗是柳稚专门放的,为的就是能方便捕了新鲜的鲫鱼做汤。

待馒头都撒完了,白漫才拍拍手走人。

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白漫扣了扣房门。

“进来。”里面传来池睿的声音。

白漫推门进去,便见池睿立在窗口,大笔正挥。

书房里墨香四溢,走得近了,白漫能见宣纸上几个刚强有劲的大字:木秀于林。

‘林’字一毕,池睿收笔放下。

白漫将食盒放在一边,取出一碗羹汤:“义父,您慢用。”

“说吧,何事?”池睿接过,离了书桌来到一旁的客座上坐下。

白漫呵呵笑了一下:“您这样说,显得我是那种无利不早起的人。”

“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池睿一边喝着早羹,也不急。

白漫来的时候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想去义庄看看,还请义父准许。”

“若是为父不许,你是不是就不去了?”池睿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可能?

“当初义父你说过的,不会再拦着我做这件事。”

池睿放下碗,正色道:“前提是周老在。可如今周老已去,这衙门之中再无人能为你遮掩。”

“我无需遮掩…”

“尽胡说,你一个姑娘家,让人知道你成天和尸体为伍,以后还如何寻得良缘?”池睿微叱道。

若是寻常姑娘,提到姻缘这等事情,多半就要脸红羞涩离去。

可白漫没有这个自觉,当下道:“若是因为我的身份离我远去,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经过两年前对于仵作的讨论,池睿深知白漫对那些世俗眼光毫不在意,可有些话他如今作为义父,还是有必要说个明白。

“义父知道你不在意。可你有想过你白家的名声么?”

白家?白漫微怔。

曾经的白家是京城的医药世家,传到了她爹白葛那代,他已进入了太医院。

的确,名声显赫的白家,若是在以后被人指出后代女子成了一名仵作,恐怕白家先祖要气的从地下跳出来。

白漫有些为难,她可以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可是却不能让白谚妤和白家已故的人被人诟病。

只是,难道她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去验尸?不能去查找死者真相?

“义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一次,石阚出了这样的大事。义庄里还有那么多服毒自尽的杀手。不若这次义父再让我去一次。先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白漫道。

“不必了,石阚已有仵作。”

咦?

“是谁?”白漫问道:“义父,这年头的仵作何其多。可是如周老这般的却没几个。”

“放心,此人医药双绝。”

呃,医药双绝跟仵作有什么关系。

“他是大夫?”白漫道。

池睿点头:“曾是药师,熟读医术,对活人了如指掌。想来,这死人也不在话下。”

这是什么理?

“死马当活马医?”白漫道。

池睿突然笑了:“也许正是如此。”

“义父,您当真不许?”白漫紧了紧手。若真是如此,她留在这里还有何用?真的做闺阁小姐不成?

第93章 及笄

好似看出了白漫此刻的想法,池睿道:“如今府衙有了新仵作,你若能得他应允,便可行事。[随_梦]ā”

“真的?”白漫惊喜。

池睿点头。

“新来的仵作?他在哪?”白漫已是迫不及待要去找他了。

“义庄。”池睿道。

白漫转身欲走。

“不急,谚妤的及笄要开始了。”池睿从书架上取出两个锦盒:“为父晚些过去,这是给你姐姐的及笄礼,你且替为父转交。”

“两份?”

“为父不知你姐姐喜欢什么,索性就多备了一件。放心,待小漫及笄的时候,为父也准备两件。”池睿揶揄道。

白漫嘿嘿笑:“那我可就记下了,等着义父给我的礼物。”

白漫又直奔白谚妤的房间。

房间里早已是欢声笑语一片。

“谚妤妹妹穿这件若出水芙蓉,美若天仙。”池蓁蓁满口称赞。

白漫进来的时候,正见白谚妤被池蓁蓁和若水侍弄着原地转了一圈。一件合身的月牙色连襟襦裙衬的白谚妤身材姣好,亭亭玉立。

一头乌黑长发顺着后背垂下,旋转间和裙摆一同轻轻扬起,恰恰美的纯粹。

“姐姐,恭喜。”白漫递出两个锦盒:“这是义父托我先带给姐姐的。”

白谚妤看到两份也是一愣,下一刻便了然道:“可是准备了谚姚的?”

白漫摇头:“都是姐姐的……”

“好了,好了。”屏风后面突然传来响声:“若水,多谢你了。”

从屏风后面转出的两人,陈谚姚如一个彩蝶翩翩而来。

身上是藕粉色连襟,下身是一条翠绿襦裙,腰间坠着几条彩色络子,如流苏一般,在走动间左右摇摆。

“原来,陈姑娘也在啊。”白漫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我与你姐姐情同姐妹,自然也是你姐姐。小漫再唤我陈姑娘,可是讨打哦……”说着陈谚姚伸手就要捏白漫的脸。

白漫连忙避过,只说了一声:“恭喜。”

陈谚姚也不在意:“蓁姐姐,谚妤,你们看看我这样穿可还行?”

“谚姚妹妹肤白貌美,这般色泽的襦裙也只有穿在你身上方显颜色。”池蓁蓁夸赞了一声,不住点头。

白谚妤也点头:“蓁姐姐说的对。”

陈谚姚心满意足:“还多亏了蓁姐姐送我的这套衣服。”

虽然她在京城准备的及笄服可是从锦绣阁里一掷千金的来的,比这样好看了不知千万倍。可眼下也只有如此凑合了,所幸她天生丽质,穿什么都能艳压群芳。

“这是……”陈谚姚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两个锦盒:“方才好似听到是池大人送来的及笄礼。还真是给大人添麻烦了。”

说着打开了其中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只白玉簪子,雕着一只含苞待放的茉莉。

“哇,这簪子玉质上佳。”陈谚姚拿起就凑到一边的镜子前在自己发间比划。

白漫正要上前,却被人拉住了手。

白漫转头,入眼的是白谚妤对她摇了摇头。

池蓁蓁也觉得有些为难,昨夜决定的突然,她只跟柳稚说了声。想来她爹还不知道今日陈谚姚也同参加及笄。

“只是这簪子,好像不衬我今日的装扮呢!倒是和妹妹的这份相衬。”陈谚姚转头又将簪子放了回去。就去打开另一只。

一打开就惊呼一声:“咦,是个娃娃!”

但见几面放的是一个五彩木雕。雕刻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姑娘,大眼琼鼻,面容讨喜。

白谚妤一见到木雕,猛的伸手拿了过来,抱在心口,神情激动。

陈谚姚的手还伸在半空,见此才讪笑道:“谚妤喜欢就好。”

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白谚妤,在这小地方呆久了,竟连你个木雕都宝贝成这样。

“谚姚妹妹,你的及笄礼我娘都已经好了,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这便跟我去看看如何?”池蓁蓁连忙道。

闻言,陈谚姚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方才可是亲口听白谚妤说了一声是准备了她的,她还想着挑一份自己喜欢的。

却没想到一件她不满意,而喜欢的这件白谚妤却直接抢了过去。

现在如此说词,真当她觊觎他们家这点及笄礼?

“原来如此,你看我糊里糊涂的都没听清楚。”陈谚姚面上依旧挂着笑,只是笑意却未至眼底。

待两人出了房间离开后,白谚妤才凄凄道:“从前爹爹知道我喜欢木雕,还专门去木雕匠人那里学了手艺,每年都会送我一个……可惜我珍藏的木雕全都毁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原来如此,义父真是有心了。”白漫轻拭了白谚妤泪珠。想着好似在大尖山的茅屋里也见过一些木雕。若早知白谚妤喜欢,应该向离墨师傅讨要一个。

池葭葭兴冲冲的跑来:“娘说外面都布置妥当了,姐姐们可准备好了?”

“好了。”白漫扶着白谚妤出门。

白谚妤的及笄,池家很重视,选择在正厅举办。

大厅早已按俗礼布置一新。柳稚和池睿早已在主座上等候。

他们只请了一些平常来往的亲朋,年轻观礼者就数程陌昀和柳濡逸和她们几个姐妹在场。

即便如此,该有的礼数一样也没少。

白谚妤和陈谚姚被引着净手,肃面,随着奏乐,两人面朝案首,跪于席上。

池睿起身致了词:“今日小女谚妤、陈太医之女谚姚十五成人笄礼。请赞礼,赞者,摈者,乐者,执事为二人行礼……”言毕向众人一作揖,众人忙回礼。

白谚妤恬淡雅静,陈谚姚语笑嫣然。让围观的人大加赞赏。

池葭葭围在白漫身边:“娘说了明年春天也给我办个及笄礼。”

“葭葭也要长大成人了。”池蓁蓁轻笑。

“咦,那发簪可真漂亮。”池葭葭赞了一声,就见柳稚将那枚玉簪亲手插在白谚妤发间,接着便是取了钗冠戴上……

“姐姐及笄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激动。”池蓁蓁状若吃味的道。

“娘说姐姐及笄之后就要嫁人了,那时葭葭听了难受,哪里还有心情再看这些。”池葭葭挽住了池蓁蓁袖子:“幸好姐姐还没嫁人……”

闻言,池蓁蓁哭笑不得。提到嫁人,女儿家的脸还是变的晕红。

第94章 好男风

赞者唱:笄者行三拜礼。

(1)笄者敛容端坐,音乐停止,全场肃静。

赞者唱:笄者拜父母,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

(2)笄者来到父母跟前,面对父母庄重的行二拜之礼。(行礼后回到笄者席上端坐)。

赞礼唱:“笄者拜师长,勉力求学、发奋进取。

(3)笄者面对孔子的画像庄重的行二拜之礼(行礼后在笄者席上端坐)。

赞礼唱:“笄者拜轩辕黄帝像,传承文明、报效祖国。

(4)笄者面对轩辕黄帝的画像庄重的行二拜之礼(行礼后东房着高腰襦裙)。

赞礼唱:请将笄者李丹出东房。(乐者开始奏乐)

(1)、正宾起席、主人起席。

(2)、将笄者从东方走出行至笄者席中央面对香案站立,赞礼跟随其后。

(3)、正宾行至将笄者前一揖礼将笄者,将笄者正坐于笄者席上。

(4)、赞者将装有梳子等物的托盘奠在将笄者的南端。

4、初加发笄

赞礼唱:初加发笄。

(1)赞者跪于将笄者身后为其梳理头发。

(2)正宾到笄者席前端跪,为将笄者略微梳理头发。

(3)正宾起身,到捧发笄执事前面,捧发笄执事身体微向前,把发笄托盘奉上。正宾接过托盘(托盘中盛有钗冠和初加祝辞帖)仪容舒扬的行至将笄者前面礼定。

赞礼唱:正宾为笄者祝辞。

(4)正宾祝辞:“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赞礼唱:正宾为笄者初加发笄。

(5)正宾在席上跪下,郑重的为将笄者加上发笄,然后起立。

赞礼唱:赞者为笄者正笄。

(6)赞者为笄者整理发笄和头发。

(7)正笄后笄者站起,正宾向笄者行揖礼后复位。

赞礼唱:笄者适东房着襦裙。

(8)笄者在赞者的陪同下进入东房内,赞者协助笄者穿上于发笄相配的襦裙,系上罗帕。

赞礼唱:请笄者出东房。

(9)整理好服饰和发饰后从房中出来仪容端庄向大家展示一加发笄和襦裙,然后回到笄席面向香案站立,赞者随后站立。

5、二加发簪

赞礼唱:二加发簪。

(1)赞者跪于将笄者身后为其梳理头发。

(2)正宾到笄者席前端跪,为将笄者略微梳理头发。

(3)正宾起身,到捧发簪执事前面,捧发簪执事身体微向前,把发簪托盘奉上。正宾接过托盘(托盘中盛有钗冠和二加祝辞帖)仪容舒扬的行至将笄者前面礼定。

赞礼唱:正宾为笄者祝辞。

(4)正宾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饰以威仪,淑谨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赞礼唱:正宾为笄者二加发簪。

(5)正宾在席上跪下,郑重的为将笄者加上发簪,然后起立。

赞礼唱:赞者为笄者正簪。

(6)赞者为笄者整理发簪和头发。

(7)正簪后笄者站起,正宾向笄者行揖礼后复位。

赞礼唱:笄者适东房着深衣。

(8)笄者在赞者的陪同下进入东房内,赞者协助笄者穿上于发簪相配的深衣或对襟高腰襦裙。

赞礼唱:请笄者出东房。

(9)整理好服饰和发饰后从房中出来仪容端庄向大家展示二加发簪和襦裙,然后回到笄席面向香案站立,赞者随后站立。

6、三加花冠

赞礼唱:三加钗冠。

(1)赞者跪于将笄者身后为其梳理头发。

(2)正宾到笄者席前端跪,为将笄者略微梳理头发。

(3)正宾起身,到捧钗冠执事前面,捧钗冠执事身体微向前,把钗冠托盘奉上。正宾接过托盘(托盘中盛有钗冠和三加祝辞帖)仪容舒扬的行至将笄者前面礼定。

赞礼唱:正宾为笄者祝辞。

(4)正宾祝辞:“以岁之吉,以月之令,三加尔服,保兹永命。以终厥德,受天之庆”

赞礼唱:正宾为笄者三加钗冠。

(5)正宾在席上跪下,郑重的为将笄者加上钗冠,然后起立。

赞礼唱:赞者为笄者正冠。

(6)赞者为笄者整理钗冠和头发。

(7)正冠后笄者站起,正宾向笄者行揖礼后复位。

赞礼唱:笄者适东房着礼服。

(8)笄者在赞者的陪同下进入东房内,赞者协助笄者穿上与钗冠相配的真红大袖衫,或者褙子。

赞礼唱:请笄者出东房。

(9)整理好服饰和发饰后从房中出来仪容端庄向大家展示三加钗冠和大袖衫或褙子,然后回到笄席面向香案站立,赞者随后站立。

7、醮笄者

第95章 婚约

池府的后院并不算小,可四个姑娘及丫鬟们就将房间占据了大半。◢随◢梦◢小◢.lā

期间,池睿还专门找人来重新布局,将假山松柏至前院,空出来的地方改为了花圃廊亭。

因陈谚姚入住的匆忙,后院来不及收拾,柳稚就将她也随二皇子一道安排在前院的客房,与程陌昀、柳濡逸比邻。

对此,陈谚姚丝毫没觉得不妥,反而心中窃喜。如此一来,她离柳家哥哥便更近了。

“小姐,这是若水姐姐刚送过来的被褥,说是前儿个刚晒过。”小蕊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房间。

昨夜在这房间住了一晚,她家小姐几乎彻夜未眠,只因这被子太过粗糙,疙得小姐浑身难受。

连着她也端茶送水伺候了一宿。

陈谚姚瞥了一眼,叱道:“这颜色这么陈旧,如何睡得?还是凤雏…你没跟她们说我喜欢牡丹花样么?”

小蕊站在原地:“可那嬷嬷说了,牡丹花样的都是皇宫里的娘娘才用的,池府没有。”

说着低头闻了闻:“可是小姐,这被子干净的很,若水姐姐说还特意给你熏了香。”

陈谚姚快步走来,拿过被角闻了闻:“拿开拿开,这丁香味的熏香都是去年的款,我早就闻腻了。你去问问有没有奢兰…”

“小姐,奢兰是京城轩百香上个月的新品,这石阚恐怕还没有。”小蕊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闻言,陈谚姚就一脸不耐的挥手:“这没有,那没有,他们池府怎么什么都没有…果然是穷乡僻壤之地。”

要不是想离她的柳家哥哥近一些,池府这样的地方她压根就不会住进来。陈谚姚有些气闷,将这笔账又算在了自家老爹头上。

她爹怎这般狠心,让她跟着二皇子来受苦!心中不免哀愁。

小蕊不敢应声,只是只是抱着被子进去小心的铺好。

“走,随我上街。”

陈谚姚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池府要东西。最重要的是每次要的东西也都没有。

与其再见识这池府的寒酸,不若她自己去置办些。

“小姐,您要买东西么?”

“不买东西上街做什么?”陈谚姚叱了一声。

“可我们带出来的银子,只剩了二百两,恐怕……”小蕊不敢再说下去。久看中文网首发

下一刻,房间里就传来陈谚姚的怒骂声:“你这个死丫头,出门的时候我可是足足带了两千两。怎么就剩这么点了?你给我丢哪里去了……”

小蕊连忙解释:“小姐冤枉,我都好好保管,只是小姐您出京城的时候换了一顶轻车,用了五十两。买了余县的丝绢五百两,还有发簪,耳坠也用了六百两,还有……”

“闭嘴!”陈谚姚制止道。

她想起来了,这一路上虽然食宿都是二皇子付的银子,可她第一次出京城,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不免多买了点东西回来,却没想到这近两千两银子根本就不经用。

没了银子,她还出什么门?

“小姐不若找二皇子殿下?”当天老爷和小姐的谈话她也有听到,既然小姐即将成为二皇子侧妃,那现在找二皇子要点银子,也不为过吧?

经小蕊这么一提醒,陈谚姚计上心来。

她都住不惯的地方,想来二皇子也一定住不惯,这件事情不若交给二皇子解决。总比她花了银子到头来白白便宜了池府的好。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陈谚姚精心搭配了一套墨绿色的襦裙出门。

雨后的空气清新,让陈谚姚心情也好转了许多,才刚出了前院,就远远的瞥见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陈谚姚心一慌,当即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

“小姐……”小蕊被陈谚姚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闭嘴。”陈谚姚一脸紧张的转头横了她一眼。

小蕊连忙乖乖住口。站在后面一动不动。

陈谚姚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脸上染了点点红霞,转身对小蕊道:“你帮我看看,可有何不妥?”

小蕊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小姐好看极了。”

“真的?”陈谚姚心花怒放,再次得到小蕊肯定后,正襟施施然迈出一步。

下一刻,她看见那个紫衣公子从另一处的回廊转出。

陈谚姚的脚又收了回来。且再等等。

“世子殿下。”

那边传来了柳濡逸温润的说话声。

世子?那公子竟然是世子?陈谚姚大惊。

她在昨晚的晚宴上就对这公子颇有印象,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无暇询问此人身份。

没想到竟是个世子!

天楚只一位王爷,那这位世子是谁不言而喻。

陈谚姚忍不住探出头来。

这世子长得面若刀削,身材高大,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却掩不住其中摄人的光芒,贵气不凡。当真是少见的美男子。

陈谚姚暗道了一声可惜。

可惜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柳家哥哥。为了柳家哥哥,一国之后她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最终只是一个王妃。

程陌昀没有答话,径直从柳濡逸身边走过。

“过去的事情,还望世子能够尽早释怀。”柳濡逸道。

程陌昀停了步子:“释怀?”

“逝者已矣,世子就算再记恨柳某,也无济于事。”柳濡逸道。

程陌昀转过头来:“你倒是心安理得。”

“柳某无愧于心。”柳濡逸正色道。

“哈哈……”程陌昀笑的邪气:“好一个无愧于心,若不是与你的婚约,她不会有此下场。本世子也不会沦落至斯……”

躲在一边的陈谚姚惊的长大了嘴巴,后面的话再听不进耳。

婚约?

柳家哥哥竟然有了婚约?她怎么不知道!

不,不是她不知道,而是根本就没有在京城传开。不然那么多世家小姐不会巴巴的等着柳濡逸及冠,好进柳家的门。

可说这话的是世子爷,怎么可能有假?

“不可能!有了婚约,我怎么办?”陈谚姚失魂落魄。

“什么婚约?”

“啊!”陈谚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尖叫起来。

“你吓我一跳。”白漫拍着胸口,眼前这个似炸了毛的陈谚姚,见了鬼了么?

白漫撇过柱子探出头来,正对上大门口两个男子的视线。

柳濡逸和程陌昀!

第96章 孤僻

白漫胡乱的冲两人点点头,又缩了回来。?随?梦?.lā

“敢情你是在这里偷看他们啊?”白漫揶揄道。难怪这样的鬼鬼祟祟。

“不,不是。”陈谚姚神情慌乱,满脸通红。

如此反应,要说没点什么白漫都不信。

转念一想,白漫‘噗呲’一笑:“是看柳濡逸,还是程陌昀?还是说你发现他们的秘密了?”

话未说完,陈谚姚就大喊了一声:“没有!”

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白漫掏了掏耳朵:“叫这么大声,你就不怕他们听到是你躲在这里啊?”

陈谚姚脸一白,顾不得说什么,转身就走。

小蕊匆匆跟了上去。

“至于吓成这样么?”白漫惊叹于陈谚姚急走的速度,又感叹于这些大家闺秀的承受能力实在是太弱。

白漫又转头看了一眼大门,那两个人依旧站在那里。

含情脉脉……

仿佛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洛石,我们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扰了他们。”白漫捂着嘴,被自己的恶趣味逗笑。

“小姐,他们看到你了。”洛石闷闷的道。

呃,白漫肃了脸,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这么巧啊。”白漫道。

程陌昀不语,桃花眼里盛满了怒意。

白漫避开视线,对上柳濡逸含笑的目光。

“你都听到了?”程陌昀道。

“我…我听到什么了?”白漫摆手:“我刚到这里,还来不及听你们说什么?”

听他的意思,还真是在讲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那陈谚姚究竟是发现了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不可告人的关系?

“听到了也无碍,漫姑娘,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柳濡逸道。

白漫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几眼,正色道:“方才真不是我在偷听,你们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什么都不会说的,我替你们保密。”

两人神色不一,可怎么看也都不是相信白漫的意思。

“不过你们确定,过去了?”白漫觉得听了那话很是遗憾。

“一厢情愿。”程陌昀甩袖,迈步离去。

“看看,他根本还是放不下。”白漫摇摇头。

柳濡逸微叹一口气:“随着时间流逝,世子他会想明白的。”

“柳濡逸,你倒是讲讲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可是好奇的紧呐!”白漫冲着柳濡逸眨眨眼,一副哥两好的样子。

“怎么,你不再唤我柳公子?”柳濡逸道。

白漫道:“呃,此一时彼一时嘛认识那么久了,公子小姐的叫的多见外。”

当初因着他是京城来的公子哥,白漫没少有偏见,可相处久了,她觉得柳濡逸这样品性的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那我该如何称呼姑娘?”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不是表妹就好。”白漫笑着道。

“好,小漫。”柳濡逸从善如流。

“小姐,雨停了。”洛石提醒一声。

白漫点头,对柳濡逸道:“我还有点事,等回来再听你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吧。”

“小漫要去哪?我正要出去,可送你一程。”柳濡逸指着外面的马车。

“义庄,去么?”白漫道。

闻言,柳濡逸一顿。

白漫又想到义庄那样的地方,寻常人都是避之不及,当下道:“我开玩笑…”

“我正要去那,我们一道。”柳濡逸微引路,向外走去。

白漫追了上去:“你去义庄,是案子有进展了?”

柳濡逸道:“只要仵作能查出毒丸的来历,我们就能顺藤摸瓜知道究竟是谁派了这些人过来……”

白漫和洛石跟着柳濡逸上了马车,铁柱迅速的驾车前往义庄。

雨后街道变得无比的干净,马儿跑的欢畅,很快就到了城西的枫叶林。

途中,白漫死缠烂打的追问他们两人的事情,磨了好久终于让柳濡逸娓娓道来。

京城名门之后,只要年纪相仿的,从一出生就是争相比较的对象。

他们一个是国舅爷及大理寺卿之子,一个是王爷之后。他们这一辈的年轻男子自然也是逃不了这样的命运。

“这么说来,你和程陌昀小时候还挺要好的?”马车里的白漫听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程陌昀和柳濡逸从小一起在太学读书识字。越长大越志趣相投,后来变得形影不离。

太学是京城那些皇亲贵胄子侄们进学的地方。到了适龄年纪,这些孩子们都会被送到太学里去。

“那时太学里年纪相仿的不多,我们既是通常,自然相处的多些。”柳濡逸像是想起以前的趣事,嘴角含着笑。

“小时候的程陌昀也这样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白漫道。

柳濡逸轻笑,却是摇头:“非也,那时候的世子很听话。”

倒是出乎白漫的意料。

“我还以为他是那种调皮捣蛋的孩子,把你们太学师长气的吹胡子瞪眼。”白漫想到此就觉得忍俊不禁。

“倒是不曾倒蛋,世子那时候不与人交流,坐在位置上一座就是一整天。”柳濡逸掀开帘子,一颗一棵的茂密的枫树在往后退去。

“孤僻啊。男大十八变,没想到那样的小孩长大后变成了这样。也许是所谓的物极必反吧。”白漫啧啧道。

柳濡逸放下帘子,面对白漫:“照小漫你这般说,我幼时岂非你口中所说的顽皮捣蛋?”

“你,或许吧。”白漫道。

又想到初次见面时,柳濡逸就连累她落了水,道:“你可能是个麻烦鬼。”

下一刻,马车里就传来一阵畅快的大笑:“原来在小漫眼里,我是个麻烦鬼啊。”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马车在义庄不远处停下。

“漫姑娘,表少爷,到了。”铁柱掀开了车帘。 一流小站首发

三人依次下车。

“怎么不在那处停下?”白漫指着离义庄还有一段距离的道路道。

“不是小的不想走,是马儿再不肯往前了。”铁柱安抚性的摸了摸马儿的背部,在它耳边轻声呢喃。

闻言,白漫抚了抚突然冒上来的鸡皮疙瘩。

马儿有灵性,自然是感觉到了义庄里别样的气息。

柳濡逸神色如常,朝着义庄走去。

白漫也抬腿跟上,平常都是在衙门里查验尸体,这义庄她倒是只来过一次。

第97章 变态杀人魔

走近院门,柳濡逸上前叩门。

‘砰,砰砰。’

‘砰,砰砰。’

半响无人响应。

“是没人在么?”白漫凑到门前,透过中间的缝隙,眼前一黑,随即对上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眸。

白漫心一颤,惊的后退一步。

“小心。”柳濡逸伸手了一把从台阶上退下来的白漫。

破旧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随之两人就看到开门的人已转过身子,缓缓的向院内走去。

身姿修长,却微微伛偻着背,负着的一只手苍白发皱,与他墨色的衣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漫瞧这人的背影极是熟悉,有些不敢置信,呢喃:“师傅?”

身边的柳濡逸看了白漫一眼,走了进去:“想必这位就是大人口中说的离先生?”

“毒丸可带来了?”那人头也不回的道。

白漫还在将信将疑,这声音一出,立马就追了上去:“师傅,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石阚了?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离墨没有停下脚步,又道:“毒丸可带来了?”

“毒丸?什么毒丸?”白漫来到屋子门口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离先生说的是当日在那个幸存的杀手口中得来的毒丸,”柳濡逸面色如常的跟着离墨走了进去。

白漫哦了一声:“我差点忘记了。”

白漫连忙从一边的布袋里翻出了两个小帕子,一份是完整的毒丸,一份是上次在葵山崔逢口里得来的。

本来就打算拿给离陌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毒草,没想到他已经来了石阚。

只是刚进门的柳濡逸猛然一顿,停在原地,白漫险些撞到他后背上:“怎么不走了?”

白漫错开身,望进屋内,入眼的一幕让她五内皆震。

这,是人间炼狱么?

满地的残尸碎片,被开了头骨的脑袋,破碎的四肢,洞开的胸膛……还有流的到处都是,分不清是血浆还是内脏的血肉模糊。

红彤彤血淋淋,‘吧嗒’一声,一滴血从长桌上滴了下来,带出了一条粘稠的血丝。

身前的柳濡逸转身就冲了出去。

随后,白漫听到了墙角压抑的呕吐声。

饶是见了许多尸体恐怖的样子,但这样的分尸现场,白漫也是第一次见,被满眼的血红看得脸色发白。

离墨缓缓的行走其中,如履平地,经过了尸体,坐在房间里唯一还算干净的桌子旁,道:“若是不适,便不要进来了。”

白漫捏着毒丸的手就是一紧。

“师傅,你这是在当变态杀人魔?”白漫不敢置信道。

“验尸。”离墨面无表情道。

白漫指了指满地的残尸,不客气道:“你这算什么验尸?你这是分尸!”

离墨抬眸,眼神灰暗,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白漫。

白漫知道,这是离墨不悦的表现,可她还是继续道:“你之前不是还劝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凡是要个全尸么?你这样,让他们如何再入土为安?”

“你也曾如此……”

“那是查案需要!”

白漫恼怒,就算是她和周老,是想通过验尸找到线索,给死者一个交代。

可现在哪里是在验尸?

“这些人虽然是杀手,可死都死了,你于他们无冤无仇,尸体搅成这样,算什么?还是说什么惊天线索,让你连他们的脑袋、五脏六腑都不放过?”白漫沉了脸,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就如医者面前不分男女,她法医面前尸体也暂不分善恶,他们只是陈述着生前最后的经历。

而不管是她还是仵作们,所要做的就是从中找出线索,还死者,或是案件一个真相。

离墨突然咳嗽起来,端起一边的茶水一饮而下,才算止了咳,脸色有些涨红。

“原本只不过是好奇,你所说的器脏内腹是什么样。解开之后,便觉人的身体实乃天地之鬼斧,奥妙无穷,待反应过来时,已成了眼下的情形。”离墨幽幽的说着,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这算是在给她解释?

“那你在这些尸体上都发现了什么?”白漫问道。

提到此,离墨抬头,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心,肝,脾,肺,肾果真如医书上所载,具其形,有其功,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撰写医术的先贤,竟有此大能,对人体了如指掌。”

闻言,白漫竟不知如何作答。

离墨所做与验尸无关。反而像是做医论。

这些医书记载如此详尽,离墨口中的先贤也一定曾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情。提到先贤,倒让白漫无法指责离墨现在的做法。

对于眼下的尸体,他所做的的确是残忍至极。可若是能在其中发现什么,从而为后世造福,她又如何能说对错?

“下次不会了。”离墨又道,抬起了自己修长苍白的手:“这样沾满的鲜血,永远也洗不干净。”

白漫看了一眼,那上面的褶皱是被水浸泡出来的。不知道他洗了多久的手,才变成这个样子。

如孩童发现了好玩的事物一般,离墨却在解剖尸体上找到了兴趣?

这样的情况白漫能理解,可若是让寻常百姓知道了,恐怕吓都要吓死。定会将离墨当成某种恐怖的存在。

异才与变态之间,一线之隔,端看旁人如何做想。

白漫叹了一口气,这样头疼的事情就交给义父自己处置吧,将毒丸放在放在离墨的桌子上:“毒丸,你且看看。”

离墨的注意力立即被毒丸吸引,取出白漫曾送他的小锦盒,取出镊子,慢慢查看。

柳濡逸缓过来的时候,再次迈步进来,就见白漫正蹲在地上,被那些血红包围。

“小漫。你在做什么?”柳濡逸惊道。

见白漫转头,入眼的是她手里捧着的一堆血淋淋的内脏。

柳濡逸只觉腹内一阵翻滚,转身又跑了出去。

白漫撇撇嘴,继续收敛尸体。虽然她也有些不适,可好歹是隔着手套,她感觉不到那种黏糊糊的触感。

又在心中安慰自己: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人既不是她杀的,又不是她剖的。眼下她在尽可能的复原尸体,真有什么也不能来找她吧。

院外的乌星适时的怪叫了几声。白漫手一抖,连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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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白葛

半个时辰之后,白漫将那些尸体重新排列整齐,他们的四肢和脑袋都各归各位,只不过内脏器官,白漫却是分辨不出谁是谁的,只能尽量人人一副装了回去。

怎么说都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交情,他们该不会介意吧。

缝合好的尸体尤为狰狞,几乎是个破布娃娃。

白漫叹气:“女红不好,各位就将就将就。”毕竟女红好的也不可能来给他们缝合身体。

洛石帮忙用白布将他们都盖了起来。

屋子的窗户全部都打开了,血腥味淡去了很多,屋内味道不再那么难闻。

柳濡逸依靠在门边,僵着身子神情复杂的看着离墨。

白漫摘了羊皮手套丢在一边,觉得不是滋味,又跑到院里打水清洗。

“小姐,你的衣服都弄脏了。”洛石伸手抹了一把白漫裙角的血液。

只不过血液早知渗透,越抹面积反而越大。

“无碍,等回府再换。”白漫提起裙摆放水盆里冲了冲,拧干,看起来淡了许多。

这时,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阵离墨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声中带着难言的震惊。

“原来是你!竟是你!”

白漫匆匆跑了回来,被柳濡逸拦在门口。

但见里面的离墨状若疯魔,将桌子一把推翻在地,将毒丸碾碎,嘴里直嚷着:“好一个八拜之交,我自问待你不薄,可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灭他全家,毁他容貌!他如蝼蚁偷生,这口口声声称兄道弟的人却踩着他们的尸骨平步青云……

白漫愕然:“师傅,你怎么了?”认识离墨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离墨如此大的情绪变化。

似怨似怒,伤心欲绝。

“别过去。”

柳濡逸拉住白漫,一个在如此残忍的分尸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的人,是极其危险的。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咳……”离墨不住的咳嗽,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白漫挥开柳濡逸的手,却见柳濡逸比她更快的窜了过去,一边扶住了离墨,一边对白漫道:“水。”

桌上的茶水已经被打翻在地。洛石见状连忙跑出去,打了一点井水。

白漫端过碗给离墨喂了一点进去。

柳濡逸探了探离墨的身体,道:“小漫,还劳烦你去请位大夫。”

离墨的脸色极差,仿若将死之人。这样的情况的确不是白漫这种三脚猫医术能够看得了的。

白漫点头,起身欲走。

“小姐,还是我去吧。”洛石道。

“也好…”白漫话未说完,柳濡逸就道:“洛石还是跟你家小姐一起,将此事禀报大人。”

“好。”白漫应下和洛石跑出院子,招呼等在外面的铁柱,就钻进马车。

马儿嘶鸣,急奔离去。

马车声远去之后,柳濡逸扶着离墨坐在一边的竹塌上,道:“非黑即白,离墨,白葛。没想到白葛太医你还活着。”

没有得到离墨的回应,柳濡逸也不在意,继续道:“据晚辈所知,五年前,白府残遭大火,全府上下,一百余口全部死于非命。外人只不过以为他们死于火海,可大理寺的仵作,也就是已故的周老,他从焦黑的尸首中查出了这些人都是被乱刀砍死。男女老少,死状凄惨,无一活口。”

离墨的胸膛起伏的厉害,放在两侧的手握紧成拳,发出‘咯咯’的响声。

柳濡逸道:“来了石阚晚辈才知道白家两个幼女还活着,想来当年白太医与池大人交情颇深,才引得他冒险收留了二女。或许,他离开京城还与此事有关。”

柳濡逸一个人的声音在义庄里回响,没有得到死人的回应,也没有活人搭话。

“一开始晚辈是那样以为的,可现在看来,池大人不仅收留了二女,还连同白府的当家人——白葛,也一并救了。”柳濡逸拍了拍离墨的肩膀:“白太医这些年,怕是过的不容易。”

这时,离墨已经恢复了许多,睁开眼睛:“你认错人了,老夫离墨,不是什么白葛太医。”

“白太医的样貌的确不似从前,可晚辈见到的第一眼还是认出了。”

“哦?你见过……”离墨一顿:“…白葛。”

“晚辈曾随家父进宫,在宫门口见过白太医。虽是匆匆一别,可儒雅风度的白太医却给晚辈留了很深的印象。”

柳濡逸的话让离墨笑开了:“儒雅风趣,你倒是谬赞。”

既是被认出来了,离墨也不再否认:“你支开她们,便是要告诉我,你认得我?”

“并非。”柳濡逸摇摇头。

离墨挣扎着坐了起来,神情肃然:“说吧,你待如何?”

见离墨一脸防备,柳濡逸道:“白太医误会了,晚辈不会对你如何,相反当年的事情家父正在暗中追查。晚辈也看过那些卷宗,只希望能助白太医查出真相,还你们白家一个公道。”

闻言,离墨闷声道:“你便是柳潭大人之子?”

“没错,晚辈柳濡逸。”柳濡逸拱手。

“虎父无犬子。”

离墨赞了一声,道:“没错,我就是那个早该死在火海里的白葛。”

亲耳听到离墨承认,他就是白葛,柳濡逸还是很震惊的,问道:“那小漫……”

“她不知,谚妤也不知她爹还活在世上,还成了这副鬼样子。”离墨伸手摸了自己的铁面具,紧闭了眼睛,掩下了其中的痛苦。

“怎会?五年前,小漫已九岁,你的样子她怎么会认不出来?”柳濡逸惊讶。

方才他认出了白葛,下意识就看了白漫,还觉得她不过是不想让他知道白葛的身份,才以师徒相称。是以,他也没有揭穿,当作自己不知道。

可方才见白葛吐了血,白漫的担忧和焦虑完全不似作伪,却也全无担心至亲的那种惊慌失措。

再怎么伪装,在这样的突发场合下也该露出破绽。

可见,白漫是真的不知道面前的男子就是她的爹,白葛。

白葛眼神微闪:“她那时年幼,遭遇了当年事情,刺激太大,许是失忆了。她义父曾问过谚妤,得知当年自她得救醒来,看似无恙,可无悲无喜,也不认得人。”

失忆?

“难怪……”柳濡逸微叹,见面不相识,父女不得认,这种滋味恐怕不好受。js3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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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驾!驾!’

一辆马车极速的在一片枫树林里驶过,卷起一番尘土飞扬。随-梦- . lā

“姑娘,慢点,慢点…哎哟,我这把老骨头都要颠散架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哀呼着。

马车有些摇晃,里面的人也跟着东倒西歪。

白漫歉然道:“荆大夫,人命关天,义庄快到了,您再忍忍。”

“义庄!你这姑娘是存心找老夫晦气吧。进了那里的人,还请什么大夫?”荆大夫不悦。

话虽如此说,荆大夫还是小心的看了白漫一眼,他就遇到很多接受不了亲人故去的人。若是早知道是义庄他一定不会来,可这姑娘一进医馆就将他拖了出来。

诶,人命关天呐!

“嗳,荆大夫您误会了。人没死,不过你再晚一步,那就说不准了……”白漫扶稳摇摇晃晃的荆大夫,对着外面的铁柱道:“再快些!”

“好勒!”铁柱再次扬鞭,马儿吃痛,跑的更快了。

伴着荆大夫的哎哟声,一盏茶之后马车就停在了义庄外。

白漫扶着荆大夫下了马车,又急冲冲进了义庄。

荆大夫气喘吁吁,一进门就道:“没救了没救了。这血流的跟杀猪现场似的,医圣再世都救不了。”

白漫摸了摸鼻子:“流血的不用您医。”

“大夫,这边请。”柳濡逸已经踱步出来,引着荆大夫来到了白葛身边。

“师傅,你醒了?可有好些?”白漫凑到白葛身边。

荆大夫一见白葛,便道:“是你啊?”说着放下药箱,搭脉。

“大夫,你们认识?”白漫道。

荆大夫不语,凝神把脉,片刻后语气不顺道:“老夫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这身体再这么折腾下去,没两年好活了。”

白葛点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荆大夫起身:“也对,你既醒了,那药方你便自己开吧,让外面的小厮随我一同回去抓药。”

白葛又道:“能医不自医,有劳荆大夫了。”

“唉,老夫早就跟你说过了,凡是勿喜勿悲……”荆大夫有心再说什么,可对上白葛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无奈的摇着头,来到一边的桌子上快速的写了一个药方。

“多谢。”白葛只是淡淡道。

荆大夫抖干药方,也知多说无益,便告辞离去,白漫连忙送他出门。

到了院外白漫才问道:“荆大夫,我师傅得的是什么病?可有的治?”

方才听说仅活两年这样的话,她是无比震惊的,没想到离墨的身体这样差。

荆大夫摇摇头:“心病。”

嗳?

“早年他被火毒熏伤了身体,这外伤是好的七七八八了。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老夫是无能为力了?”荆大夫说着摇头,便马车那处走去?

“火毒?荆大夫你认识我师傅多久了?”白漫追问。

“怎么也得有个四五年了吧,当初是池大人找的我……”说着一顿,摆手道:“这些事情大人告诫过不能外泄,你看老夫怎么就给忘了。姑娘,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白漫还想追问,就见荆大夫已经钻回了马车,摆摆手,一副不再多言的样子。

白漫只好作罢,道:“铁柱你随荆大夫回去抓药。”

铁柱应下,调转马头离去。

就在这时,又一辆马车与铁柱的马车插肩而过,疾驰而至。

白漫顿足。

但见洛石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一跃而下,而后是池睿和秦骏丰下了马车。

“小漫,他可还好?”池睿快步入内。

“荆大夫来过了,说是老毛病,不过还需我师傅自行调养。”白漫随着池睿入内。

洛石拉了拉白漫的袖子,小声道:“小姐,来的路上百姓们都道有个满身血迹的姑娘抓了荆大夫就走,说的是你吧?”

白漫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形容狼狈,去的时候着急顾不了那么多,现在回想那些人看到她的确是避之不及。

池睿先是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喝茶的离墨,松了一口气:“看来你还死不了。”

“你放心,不看着他们先死,我是不会闭眼的。”白葛语气平和的说道。

池睿这才去看地上满满的血迹,眉头紧锁,快步来到尸体旁,一把掀开,饶是心里有准备,可看到那样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还是后背一凉。

放下白布,池睿肃然道:“你这仵作,不做也罢。”

白葛轻咳,道:“那便不做,只是不知大人可还有仵作的人选?”

白漫觉察到离墨说这话的时候似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

“仵作人选,便不劳你再费心。过些天我便派人送你回去。”池睿甩袖,转身欲走。

这时,白葛突然道:“毒丸出自陈知席之手。”

“你说什么?”池睿猛然回头。

离墨道:“七色海棠无色无味,能将这么多种毒草融合在一起,却没有相克,只因其中添了一味药,而这味药当年知道的人,除了我便只有他。”

“你确定?”

“千真万确!”

“那……”池睿说着才注意到这屋内还有白漫等人,随即道:“小漫,骏丰,你们先在外等候,我与离先生有要事商谈。”

“是。”秦骏丰当下就走了出去。

白漫却慢慢吞吞,侧首看了一眼没被提到名字的柳濡逸,对他使了几个颜色。

柳濡逸眼神躲闪,在被白漫盯的没法的时候才对她点了点头。

如此,白漫才和洛石出了屋,替他们关了门。

白漫贴着房门,听到里面传来池睿的‘嗯哼’提醒声,才放弃偷听,来到一边的石阶上坐下。

秦骏丰自觉的站在门口把守。

屋内的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他们都是压低了嗓音在说话。

“神神秘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白漫碎碎念,最重要的是柳濡逸能听得,她怎么就听不得?..

不过静下心来,白漫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义父和离墨说话这般熟捻,怎么从前他们都不曾提过认识对方?当初白漫是跟柳稚上山礼佛认识得离墨,只道他是山中归隐的草药师。

离墨几乎不下大尖山,这次却来了石阚,做仵作!

要知道草药师是这种人人敬仰的,和仵作这般人鬼皆嫌的身份,天差地别。

再则,陈知席?说的是陈谚姚的父亲么?

京城太医,和死士所服的毒丸扯上了关系。

白漫支着下巴,盯着地上一排爬得整整齐齐的蚂蚁,嘟囔一声:“要下雨了……”

第100章 祸水东引

雨后的枫林苍翠欲滴,晶莹剔透的雨珠从叶脉上滚落,悄然汇入泥土滋养大地。?随?梦?.lā

铁柱赶着马车缓缓的驶出了枫林。

马车里,白漫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的柳濡逸,但见其眼观鼻鼻观心,神色自若的坐在那里。

车床的帘子微微卷着,有一道亮光恰到好处的打在他的侧脸上,让白漫看得暗赞不已。

之前老是听如茵在耳边念叨,说这柳濡逸长得如何如何俊美。丫鬟们明里暗里的守在后院与前院必经的路上,就为多看这些京城公子一眼。

白漫也承认柳濡逸长得好看,可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

白皙通透的皮肤饶是她一个女子见了都羡慕不已。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轻抿着,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眼帘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呀,眼角好像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听说有泪痣的男人以后都是要富甲一方的。

‘咳’

柳濡逸轻咳一声。

白漫继续打量,柳濡逸这样的公子的确是姑娘们喜欢的类型,嘀咕道:“难怪在京城搅了一池春水。”

“小漫。”

柳濡逸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姑娘家这么盯着男人看,不妥。”

闻言,白漫哈哈大笑:“就知道你在装蒜,我若不这么盯着你,你怎么会和我说话?”

柳濡逸无奈:“说吧,你想问什么?”

“爽快!”白漫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柳濡逸的弱点就是面皮太薄,从他微红的耳尖,白漫就知道他早晚妥协。

“方才义父在里面谈了什么?”

柳濡逸没有意外,道:“离先生发现的毒丸和陈太医有了牵连,池大人觉得这场刺杀多半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白漫讶异:“自导自演,演给谁看?义父还是京城里的那些人?”

柳濡逸赞许的看了白漫一眼,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所在:“二皇子遇刺,且有燕家的兵刃在刺客手上,这名头就落在了太子头上。”

“可当今圣上清明,这么明显的栽赃会看不出来?”

柳濡逸嗯了一声:“朝廷的事并非这般简单,若有真凭实据,皇上也不能光凭一句信任,就撇了太子的嫌疑。”

白漫点点头,自古皇帝皆多疑,想的和做的又哪里是他们这些平民能够猜得到的。

“那后来那群人呢?难不成也是假的?”白漫问道。

柳濡逸轻笑:“大人是凭经验看出了这两伙人并非同伙,不知小漫你是如何看出的?”

白漫一愣,随后道:“直觉啊。”

也许常人以为都是刺杀二皇子的,且在同时同地,不是同伙难不成天底下的刺客都扎了堆不成?可不管是服饰装扮还是杀招,前后两伙人皆不同。

一伙人刺杀,有必要还分成两副面孔么?

这些白漫之前都没有深想,柳濡逸这么一问,她也找不出什么合理的依据来说服。

对于直觉这一说法,柳濡逸也是不置可否,道:“前一伙人,将祸水引向了太子殿下,而后一伙人却像是真心想要刺杀二皇子。”

是啊,前一伙摊主行为举止这么刻意,她这个稍加留意的人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这刺客的掩饰也未免太敷衍了。

白漫道:“所以说,这制毒丸的陈太医,算是太子的人?”

柳濡逸道:“你知道陈知席背后的人是谁么?”

白漫摇头,虽然她们家也算是医药世家,父亲白葛是太医,对于太医院的事情她理应有所了解。可事实上,白漫每每问起白家的事情,白谚妤总是难过的泣不成声。

是以,关于白家的一切和过往的经历,她都尽量不再白谚妤面前提起。

“兵部侍郎赵大人。”

“兵部啊!”白漫了然点头,兵部可不容小觑,多少官员都得小心的巴结着。

“姓赵?是那个仅次于你们家的大家族么?”白漫又问道。

就像石阚百姓都清楚城中有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作为曾经的京城人士,白漫也是知道京城鼎鼎有名的几个贵胄,尤其衙门里还有个爱说风云的李师爷。

柳家底蕴深厚,又因近年来出了柳潭这个大理寺卿和柳皇后,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而赵家也是京城世家大族,族中曾出过一位太祖皇后。近年来也出了一位贵妃,正是二皇子的母妃俪贵妃。

“正是。”

白漫侧坐过来,靠在洛石的肩膀上,支起一条腿撑着下巴,道:“那陈太医的背后也可以说是俪贵妃。这俪贵妃是亲娘么?”

柳濡逸忍俊不禁:“俪贵妃母凭子贵,就算不是亲子也不会下杀手。”

“这倒也是。要杀也是杀太子啊。”

“小漫,慎言。”

白漫哦了一声,这杀太子这样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恐怕要掉脑袋,她是山高皇帝远,过的太自在了。

是以侧过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会不会是陈太医泄露了毒丸的秘方,京城想杀二皇子的势力正好借了势。”..

“离先生说了这秘方陈太医知其重要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他人手里的。大人猜测,或许背后的人知道这群黑衣人根本达不成目的,才所幸放开了手脚。”

白漫想了想,道:“不像啊,那风险太大了。那群人可是拼尽全力,最后二皇子不还挨了一刀么?虽然那是替池姐姐挡的刀,可若不是护卫挡的及时,这二皇子的小命了就不保了。”

刀剑无眼的,这戏要演给谁看,才要如此逼真?

柳濡逸没有说话,想到了京城里的一些事情,眉头微蹙。

白漫继续猜测:“那会不会这陈太医其实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想趁着这次的事让二皇子身死。”

闻言,柳濡逸一顿,默然沉思。

白漫所幸也放开了说,一会一个想法的蹦出来,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想的简单了。

这京城里的水啊,总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这些事情,大人已派了秦捕快调查。”柳濡逸看着侧过脑袋的白漫。

一下一下的点着脑袋,眉头时而紧锁时而放松,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不知道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这个样子的白漫是轻松自在的。

柳濡逸突然想到了白葛的话:他不希望白漫现在知道他的身份,是想她能继续活的无忧无虑,而不是从此开始和他一般沉浸在过往的悲痛和仇恨之中。

知道的越多,背负的就越多。

第101章 纳你为妃

马车进了玄武巷,周围的百姓也越来越少。

马车里的白漫和柳濡逸沉默不语,各有所思。只有洛石啃着松子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传来。

“小姐,你吃。”洛石递过来松子肉。

白漫张嘴就是满满的一大口,不禁坐直了身子回望洛石。

“都给我……你吃什么。”白漫咀嚼着,模糊不清的说话。

洛石拍拍腰间的布袋,传出稀稀索索的摩擦声。

备货充足啊。

突然,柳濡逸开口道:“小漫,我要回京城了。”

“啊?这么快?”白漫一边咽下松子。

说来柳濡逸来石阚也有两个多月了。

“离家已久,家母已经来信催了。”柳濡逸轻笑。

白漫了然:“儿行千里母担忧。准备何时回去?”

“再过几日,等衙门里一些琐事处理好。”柳濡逸从袖口里取出一块帕子,递了过来。

白漫接过帕子却是一愣,蚕丝质地,青竹为缀,原来当初那块帕子是他的啊?

柳濡逸不解:“怎么了?”

白漫回神:“谢了。”随后擦了擦嘴角。

“这次能来石阚认识你……们,三生有幸。等以后你们来了京城,可要告知,我定然要好好招待。”柳濡逸道。

白漫一脸向往:“等过了年,我也打算去京城。”

“哦?真的?”柳濡逸有些意外。

白漫点头:“真的,不过此事我还没和义父商量,你可要替我保密哦。”说着眨眨眼。

柳濡逸点头:“好。静候佳音。”

才刚到池府门口,就听到了马儿嘶鸣的声音,白漫掀开帘子,就见二皇子从门口的马车上下来,而他正伸着那只完好的手,道:“池姑娘……”

从马车里钻出的女子正是池蓁蓁,没有伸手,而是依着如茵的搀扶下了马车。

“多谢殿下。”池蓁蓁行了一礼。

唐琰还待说什么,突然转头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柳濡逸下了马车,道了一声:“殿下有伤在身,还是多加休养为好。”

“伤已无碍,柳公子费心了。”唐琰看了一眼柳濡逸身后的白漫,道:“柳公子与美同游,不知去了何处?”

“殿下说笑了,我与小漫不过是凑巧一同回来罢了。”柳濡逸无心详说,引着唐琰入内。

唐琰迟疑的看了池蓁蓁一眼,就见池蓁蓁惊喜的望着白漫:“小漫!”

白漫和洛石下了马车,对唐琰行了一礼,就来到了池蓁蓁身边,挽住了她的手。

见此,唐琰只好道:“池姑娘好生歇息,明日再邀姑娘同游泛舟。”

闻言,池蓁蓁身子一僵,随后对着二皇子又行了一礼。

唐琰转身和柳濡逸先行入了府。

“蓁姐姐,怎么了,是不是那二皇子欺负你?”白漫问道。

池蓁蓁连忙摇摇头:“没有。小漫不必担心,他是皇子不会胡来。”

“那蓁姐姐怎么这样闷闷不乐?”白漫觉得那二皇子就算没有仗势欺人,也定然做了什么让池蓁蓁不开心的事。

池蓁蓁有些失落,拍了拍白漫的手,道:“小漫,姐姐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累了。我们进去吧。”

见池蓁蓁不愿多说,白漫也不勉强。

……

晚饭的时候,池睿才回来,柳稚道:“老爷回来的正是时候,开席吧。”

身侧的周嬷嬷点头,下去吩咐上餐。

席间,柳濡逸提了辞行,池睿点头,柳稚也道:“濡逸回去,代我向兄长问好。”

“姑母放心,小侄必会带到。”柳濡逸倒了酒,敬了池睿和柳稚一杯。

“谚姚,你怎么了?”白谚妤见身旁的陈谚姚脸色不好,不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入手一片冰凉:“可是着凉了?”

陈谚姚抽回手,摇头轻声道:“无碍。”

白漫坐在陈谚姚的另一侧,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神不守舍。

今天一个个这是怎么了?池蓁蓁说自己身体不适,并没有出来。

二皇子方才吃了几口,就提前离席了。

程陌昀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到现在也没有回府。

白漫侧首看向下首的池葭葭,恐怕也只有她吃的心无旁骛,乐不思蜀。

注意到白漫的目光,池葭葭从碗里抬起头来,油渍渍的嘴巴一张一合:“漫姐姐,你也要吃么?晚上的红烧猪蹄可好吃了。”

白漫莞尔:“不用了,我吃饱了。”说着舀了小半碗鱼汤,慢慢喝着。

天色渐晚,池蓁蓁的房间传来了说话声。

“娘,二皇子他说思慕我,要纳我为妃。”池蓁蓁神情恍惚。

想起白天,她不过是因为二皇子的救命之恩,才同意陪他去了一趟城郊,却不想回来的时候,二皇子直接道对她一见倾心,想要纳她为妃。

闻言,柳稚心中一颤,才明白女儿晚上为何闭门不出。

“这二皇子还真是孟浪!”这婚约自古以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一个男子,竟然私自跟女儿这般说,哪怕是个皇子,也有私相授受之嫌。

柳稚心生不悦,道:“蓁儿,此事娘会与你爹商议,若是你不愿,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强人所难。”

池蓁蓁点头,见柳稚伤了神,当即安慰道:“娘,也许二皇子不过是玩笑话,您可千万别和爹说。免得让他烦心。”

柳稚欣慰,端过一边的羹,道:“不管出了何事,都有爹娘在,不必忧心。来,这是你最喜欢的鳝丝羹,多少吃些。”

池蓁蓁没有胃口,可却不想让柳稚担心,点头接过。

只是想到唐琰是皇子,若是他说的是真,那她又如何能够抗拒?

难道要让爹娘为了她的事和二皇子翻脸?

她怎可如此?因她一人,让池府上下不得安生?

只是她心中早已有人,又如何嫁于二皇子?不,还不是嫁,以她池府的门第,至多也不过是个侧妃,要她池蓁蓁与旁人共事一夫,恐怕比让她死还难受……

“为娘,舍不得你这么早早的嫁人……”

柳稚的轻喃让池蓁蓁背过了身,心中即是感恩又是酸楚,眼眶里不自觉蓄满了泪。

柳稚心中疼惜,摸了摸池蓁蓁的脑袋:“蓁儿放心,娘不会让你嫁给不愿意嫁的人。你的心思,娘看在眼里……”随之起身离去。

待柳稚出了房门,池蓁蓁才放下碗,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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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巴掌

春雨绵绵,雨声不停,扰得人无心入眠。{随}{梦} щ{suimеng][lā}

白漫拢着被子,盯着门外窗花里倒映出来的一个人影,心中微颤,也不知道门外是人是鬼,站在那处好一会了。

影子摇晃了一会就叩在门上发出‘砰’的轻响,白漫倏然从被窝里钻出来,披上外衣,小心的往门边凑去。

白漫道:“谁在外面?”

半响无人响应,白漫透过门的缝隙,借着门外廊上的灯笼光芒,看清了来人。

果然,程陌昀啊。

白漫一边快速的穿好外衣,一边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

程陌昀没有回应,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想了想,白漫把门栓取下,却不想程陌昀直接倒了进来,一下子扑在了她身上。

白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却因吃重,被带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背……”白漫吃痛,伸手去推。

一身酒气,不省人事,程陌昀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白漫抽出手,拍了拍程陌昀的脸:“嗳,醒醒!”

程陌昀轻哼了两声,被白漫捏住了鼻子,却始终不见睁开眼。

白漫放开手:“败给你了!”用力撑起了程陌昀,从底下抽出一条腿来。

这时,程陌昀的胸膛起伏了几下,眉头紧皱,一副要吐的样子,吓得白漫连忙松了手。

“哎哟……”

程陌昀再次倒下来的身子压的白漫一阵气血翻涌,只是反映过来才发现程陌昀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胸口。

轰!

白漫脸噌的红了起来,反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一声脆响在雨夜里也格外响亮。

上首的程陌昀猛然睁开眼睛,盯着白漫。..

夜里这双眼睛看起来锐利而明亮,如沙漠里一只孤狼死死的盯着猎物,看得白漫心里发毛。

白漫咽了下口水:“你…无礼在先,我…”

话未说完,程陌昀眼一合,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白漫松了一口气,原来没醒。

又推了几下,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平时看着高高瘦瘦的还真看不出来,这么重。

没办法了。

“洛石!”白漫轻呼了一声。

洛石就在她隔壁房间,早就听到了动静,只不过方才探头出来看是程陌昀,就没有出来。现在白漫一唤,她立即就从房间里赶了过来。

白漫松了一口气:“快帮我,把他扶起来。”

洛石点点头,伸手拉起了程陌昀。

白漫起身,将程陌昀的胳膊放在肩上,道:“送他回去吧。”

探出头来,看外面没有人,白漫才扶着程陌昀继续出去。

大晚上的,看见这家伙从她房间里出来,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所幸雨夜,白漫和洛石扶着程陌昀从后院到了前院,都没碰上人。

将程陌昀送回了他的房间,白漫道:“洛石,你去打点水。再去厨房煮点醒酒汤。”

洛石点头,很快端了一盆水进来,关门又跑了出去。

白漫拧了毛巾,给程陌昀擦了擦脸,他的眉头紧蹙,也不知道梦里遇到了什么?

白漫嘀咕道:“我可告诉你,本姑娘这么辛苦把你搬回来,可不是白干的,这笔账我得跟你算清楚,二十两跑不了。”

程陌昀睡着的时候出奇的安静,任凭白漫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净了脸,白漫看了一眼程陌昀带着酒气和泥泞的衣服,想了想道:“衣服的话就不给你换了……”

‘呕……’

程陌昀翻身耷拉在床沿上吐了一地。

白漫的脸色变得难看,紧了紧拳头,重重的拍了拍程陌昀的背:“不会喝酒还逞能,真见本事。”

一脸嫌弃的将程陌昀翻了回去,看着他不小心弄脏的衣服,白漫犹豫不决。

不然,就让他脏着睡好了。

只是那一身狼狈实在是看不过去,又道:“脱衣服这种技术活,三十两不二价。”

说着快速解开了程陌昀的腰带,三两下扒得他只剩一条裳裤。

啧啧,身材真好,八块腹肌么!

白漫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口水,取过被子给他盖了起来。

拍了拍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非礼勿视啊!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脏乱,白漫就取过程陌昀的钱袋来到一边的桌边,反手一倒,除了一块银子之外,其他的都是银票。

哇,还都是千两的面额!

白漫眼冒金星,瞥向床上的程陌昀,万恶的朝代啊,他们这些世子、皇子啊,公子什么的,随随便便都是大把大把的银票。

哪像她这样穷苦老百姓,靠着微薄的月俸过活,还要绞尽脑汁的坑蒙拐骗。

诶,人比人气死人……

“拿一千两太过了吧?可你这只有十两碎银子,我岂不是白和你讲价。”白漫嘟囔,眼神在银子和银票之间徘徊。

‘砰,砰砰。’有人敲门。

白漫本想说进来,可外面的人已经开口了:“陌昀哥哥!”

咦?不是洛石。

听这声音,是蓁姐姐!白漫惊得坐直了身子。

“陌昀哥哥,你在么?”

白漫眼神在门和床的位置来回流转。

程陌昀睡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白漫觉得她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虽然她可以解释,可这么晚出现在程陌昀房间,还扒了他的衣服,被人看到也着实不成体统。

没有得到回应,池蓁蓁呢喃着什么,白漫听不清。片刻,脚步声就已经离去。

这么晚了,蓁姐姐找程陌昀做什么?

白漫拿起了千两银子,道:“再加封口费。”

片刻之后,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来的是洛石。

白漫将醒酒汤给程陌昀灌了进去,才和洛石匆匆回了后院,各自休息不提。

……

翌日,天气晴朗,出来吃早餐的只有白漫,池葭葭和柳濡逸三人。

“谚妤姐姐呢?”池葭葭喝着小米粥问道。

“去大尖山了。”

今日是初一,每月初一、十五,柳稚都会去礼佛,有时候也会带着她们一起去。

白漫也是今晨才知道,池蓁蓁,白谚妤还有陈谚姚都去了。

去散散心也好,这几天她们几个看起来心情都不怎么好。

“那我是不是可以跟濡逸表哥去衙门里玩了?”池葭葭显得很高兴,盯着对面的柳濡逸,眼里都在放光。

柳濡逸点头答应:“早去早回,葭葭你还有早课。”

第103章 遭贼

事实上,她们池府的姑娘们都有早课。[随_梦]ā是池睿专门请了几个女先生来给她们教授一些如琴棋书画等课业。

不求女儿功成名就,但求知书达理,蕙质兰心。

只不过白漫对那些造诣不深,不得女先生们欢心,平时不常去,她们也不会说什么。

“就葭葭一人…那就不劳烦先生来一趟了。”池葭葭顿觉自己这个主意简直妙极了,于其被女先生盯着练大字,不如你好我好各自安好。

于是叫来风铃,立即前去通知。

风铃立即去办,池葭葭才心满意足的喝着小米粥。

清风吹送,心旷神怡。

这时,一人从回廊里绕了过来。

走的近了,池葭葭看清来人的样子,一口粥就控制不住的喷了出来。

被粥呛到的池葭葭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白漫一边拍着池葭葭的背,一边侧过脸,憋着笑。

来人正是程陌昀。

但见他右脸顶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让他俊俏的面庞看起来很是滑稽。

程陌昀阴测测的坐在了对面。

柳濡逸微诧,猜测着谁人如此大胆,打了世子的脸面。

“陌昀哥哥,你的脸……”池葭葭起身绕了过去,凑到程陌昀脸上瞧了仔细,还伸出自己的手掌比划,比她的手掌大一点点,于是道:“陌昀哥哥,你被哪个姑娘打了?”

白漫低下头,故作镇定的啃着馒头。

在这风口浪尖上,她还是不要冒头了。反正程陌昀昨晚醉成那样,也不知道是她打的。

只是白漫这心虚的反应,恰恰让程陌昀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如若不然,往常的白漫肯定不会放过这样嘲笑的机会。

程陌昀阴沉着脸,抓起一个馒头就是一大口。池葭葭感觉到了杀气,跑回白漫身边坐好,小声道:“漫姐姐,陌昀哥哥怎么了?”

白漫‘一脸莫名’,轻声道:“他既然不高兴,你就别去惹他了……”

池葭葭哦了一声,看向对面:“濡逸表哥,你吃好了么?”

柳濡逸点头,随后对白漫道:“离先生那边,小漫你是否还要再去一趟?”

既然白葛没有想要揭露自己的身份,柳濡逸也不会做让人为难的事。

“好啊,那我随你们一道出门。”白漫起身,准备开溜。

话音刚落,那边桌子上就传来一物敲在上面的声音。

几人望了过去,发现程陌昀丢出来的是一个钱袋,不明所以。

只有白漫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没了胃口。

“那个,葭葭你和你濡逸表哥先去,我突然想起了还有些事情,晚点再出门。”白漫道。

池葭葭狐疑的看了白漫一眼,想追问,却听柳濡逸道:“好,那小漫我就在衙门等你,届时一同去找离先生。”

白漫满口答应。

待两人离去之后,白漫看着吃的慢里斯条的程陌昀,心思百转千回。

他是发现少了银子?还是昨晚没睡死记得她了?

直到程陌昀吃完最后一口,放下了竹箸,才道:“想好说辞了?”

白漫一噎,想说的话也统统说不出口了,只是道:“你不用感谢我。看在我们相识已久的份上,有些事情我还是会搭把手的……”

程陌昀眼睛微眯,散发着一些危险的光芒。慢里斯条的拿起钱袋放回腰间。随后倏然起身,绕着长桌朝她走了过来。

白漫也‘唰的’站了起来,防备道:“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程陌昀什么话都没说,拉过白漫的手臂,就离开了大厅。

“嗳,你带我去哪?”白漫挣扎着,几下就被拖进了回廊,渐行渐远。

厅外候着两个丫鬟,连忙凑到一边窃窃私语。

“你猜,这回是漫姑娘占上风,还是表少爷?”一个圆脸丫鬟兴奋道。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道嘻嘻笑:“肯定是表少爷啊,漫姑娘又打不过表少爷,哪次不是气的想打人?”

“那是你没看到,去年表少爷有次被气的甩了门就走。一走就是好几天……”

这时,如茵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如茵姐姐。”

两个丫鬟行了一礼,连忙将方才看到的时候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圆脸丫鬟还道:“你们说表少爷对其他人都不理不睬的,怎么唯独喜欢去捉弄漫姑娘啊?”

“我听厨房里的张婶说漫姑娘小时候摔坏了表少爷的东西啊,表少爷自那之后就讨厌姑娘了…”

“讨厌么?我怎么听说表少爷当年可是跳进水里救了漫姑娘一命,后来改受了风寒……”

如茵紧了紧手,面上微沉,打断两人说话:“以后别在小姐和少爷背后嚼舌根,我们池府不兴如此!”随后转身就走,惊得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如茵姐姐怎么了?平常她不是最喜欢听到表少爷的事情么?”圆脸丫鬟道。

“不清楚,许是被周嬷嬷训斥了,心情不佳……”

……

这边的程陌昀走的又急又快,进了他的房间,将白漫带了进去,随后反手关了房门。

“放开……”

白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只见整个床铺空空如也,被子枕头统统被掀翻在地,四周的摆设也是东倒西歪,一片凌乱。

白漫脱口而出:“这是遭贼了?”随后想到程陌昀的反应,连忙摆手道:“不是我干的!”

程陌昀拽起白漫的手:“不是你还能有谁?”..

“怎么可能是我!昨晚我在房间里睡的好好的……”白漫矢口否认。

“你睡得好好的还能打我的脸?”程陌昀紧了紧她的手:“难不成是夜游?”

呃……

她昨夜果真下手太重,把他打醒了?白漫有些懊悔昨晚没给他上药,不然这巴掌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蒙混过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不然我给你上药?”

“不必了!”

“那你就顶着呗。”白漫翻了一个白眼。

突然又想到这池府住了位皇子,几个护卫把大门守得跟铁桶似得,别说是个贼,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若不是外人,那池府上下,又有谁敢这么做?

“程陌昀,你贼喊捉贼啊你。”白漫甩开程陌昀的手,推开一步:“你自己喝多了,把房间弄成这样,还来怪我?”

第104章 交出来

程陌昀直截了当:“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白漫装傻充愣。

程陌昀走近一步,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诶,白漫叹了一口气,敢情是白忙活了。

“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昨晚我和洛石可是很辛苦才把你搬回来……”白漫转了转手腕。

“我让你把东西交出来!”程陌昀低喝了一声,目光炯然盯着白漫。

白漫也沉了脸与之对视。

仿佛空气都变得焦灼,似乎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到头来以白漫眨了眼而告终,白漫气馁的从布袋里取出那张千两银票,递了过去:“还你就还你,用的找这么凶么?”

程陌昀扯过银票丢在一边。

银票在空中打了个卷儿,落到地上,也让白漫的心一沉:“你什么意思!”

“白漫,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程陌昀步步紧逼。

程陌昀很少叫白漫的名字,每一次叫这么叫都表示他在爆发的边缘。

这一点白漫是了解的。

白漫连连后退:“银票都还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也想不明白,程陌昀还有什么好气的,莫不是还是因为打了他的脸?

程陌昀的眉头跳跃几下,强忍着怒气:“再不交出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白漫转念一想,道:“除了银子,你还有什么?”

“明知故问!”

“我呸!”白漫叱了一声,已无退路。

程陌昀将白漫逼到了桌角,两手突然扣在了两边,让白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这个姿势让白漫很不自在,她不喜欢和旁人靠的那么近。

“昨夜是你到了我的房间?”

“是你到了我房间……”白漫道。

“你再说一遍?”

白漫双手交叉抵在身前,推了程陌昀一把:“我是送你回来的,你非但不感谢我,你现在还污蔑我拿你东西?你还是不是人啊。”

程陌昀冷笑一声:“你又不是没拿过?”

“我什么时候…”白漫一顿,想到了一个可能,道:“你说的是——玉坠?”

要说有什么是程陌昀尤为在意的,那么就数一块其貌不扬的白玉坠子。

犹记得白漫和程陌昀有了过节,就是因为白漫摔倒时连带着推倒了走在她身前的程陌昀,结果摔坏了他的玉坠,当时程陌昀看她的眼神,简直可以用狠厉还形容了,要不是柳稚拦着,指不定就扑上来打她了。

玉碎后,程陌昀就立即回了京城,只是来年再来的时候,玉坠已经修好了,不过人却变了一副面孔。

程陌昀桃花眼一闪:“你倒是清楚?”

他这样子完全是认定了她就是拿了玉坠的人。

白漫顿觉自己比窦娥还冤:“我没动过你什么玉坠。银票已经还你了,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白漫破罐子破摔。

“那你就别想离开这个房间。”

白漫反手拍了拍桌子:“凭什么啊?那块玉坠又不是什么宝贝。我要来有何用?”

程陌昀一动不动。

“你狗咬吕洞宾,要不是我把你带回房间,你指不定睡在那条道上呢。现在丢了东西,你不去找,缠着我做什么?”白漫伸手又推了一把,发现他粉丝不动。

任凭白漫怎么说,程陌昀都是一副‘不交出来不放行’的架势。

“程陌昀!不信你搜啊!”白漫取下布袋。

闻言,程陌昀一把揪住了白漫的衣襟,吓得白漫连忙拦住。

“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搜么?”

白漫气的涨红了脸:“谁说搜身了,士可杀不可辱,程陌昀你再这样,我要叫人了。”

“你倒是叫啊,看看这池府里谁敢进本世子的门!”程陌昀一用力,将白漫扯到了眼前。

这么近的距离,程陌昀的眼神白漫看的清楚。

眼里的焦虑不似作伪,那玉坠真的这么重要?

仿佛又回到了那次,程陌昀也这般瞪着她,只不过这一回他的气势更凛冽了。

“你放开我,我帮你找!”白漫喊了一声。

闻言,程陌昀放了开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白漫嘟嘟囔囔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只不过这房间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很快就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玉坠的踪影。

“不在这。”

在程陌昀开口之前,白漫又道:“可能你昨晚喝醉酒的时候丢在哪里了,你倒是想想,在哪喝的酒?还是去了什么地方。”

程陌昀目光深沉的看着白漫。

白漫当下竖起四指:“我发誓,这次真不是我拿的。我虽然拿了你的银子,可我不偷东西。呃……银子的事我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见程陌昀还是不说话,白漫真的生气了,唰的站了起来:“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这件事情我已经仁至义尽。你必须跟我道歉!”

将腰间的布袋往地上一砸,白漫就一把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气势汹汹的走了片刻,白漫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程陌昀没有追出来。当下拔腿就跑,这个家伙软硬不吃,最近几天都不要让她碰到了。

赶到衙门的时候,柳濡逸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白漫道:“葭葭呢?”

“她在李师爷那处。等我们回来再一并接她回府。”

白漫点点头,入了马车,就朝义庄驶去。

……

青山掩映,苍翠欲滴,大尖山今日人潮涌动,香火鼎盛。

早早上过香的柳稚在殿内跟着庙祝布施。而池蓁蓁等人则在后院的厢房休憩。

“蓁姐姐,这大尖山可巍峨,我还是第一次来,不若我们出去走走?”陈谚姚道。

池蓁蓁歉然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不若让谚妤mèi mèi陪你可好?”

陈谚姚点头:“既如此,谚姚就不打扰姐姐了。”说着拉起白谚妤:“谚妤陪我可好?”

今日人多,陈谚妤本也不想走动,可是想到好不容易来到了大尖山,怎么也得到后山看看那位一直让白漫给她带伤药的师傅。于是点头。

白谚妤凭着记忆,找到了那间茅草屋,却发现大门紧锁,看起来还是扑了空。

陈谚姚问道:“谚妤,这里住的什么人?你来找人?”

白谚妤摇头:“一个很好的人,只是素未谋面。”

第105章 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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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谚姚摘下一朵随手把玩,问道:“谚妤,这里住了什么人?你来找人?”

白谚妤收回目光,点头:“一个恩人吧,只是素未谋面。”

“这门没锁,你不若进去看看?”陈谚姚说着就要伸手。

“别…”白谚姚连忙制止。

虽然篱门上只不过是用一条布条捆扎了几圈,只要解开就可以进去,可是未经人允许就进院子,太过无礼,她不想在恩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陈谚姚闻言不再搭话,而是突然啜泣了起来。

白谚妤吓了一跳:“谚姚,你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

“谚妤,我今生怕是不得幸福了。”陈谚姚扑了过来,附在白谚妤肩头痛哭起来。

白谚妤不知所措,一边扶着陈谚姚到门边的石凳上坐下,一边安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别这般吓我。”

“谚妤,我爹要将我许给二皇子。”

白谚妤闻言微愕,从知道陈谚姚是跟着二皇子来的,她潜意识里就已经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现在听到陈谚姚这般说,倒是有些意外:“你不愿意?”

陈谚姚抬头,泪眼婆娑:“能成为二皇子身边的人,不知是多少京城姑娘梦寐以求的事情。我不过是太医之女,能入了贵妃娘娘的眼,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那你这是?”白谚妤有些不解,既然这是好事,那陈谚姚还有什么不满的:“莫不是你已有心上人?”

闻言,陈谚姚哭的很伤心了。

白谚妤明悟,拍了拍陈谚姚的肩膀:“是哪家的公子?你若是真心喜欢,何不跟你爹爹道个明白。想来陈伯父也不会不顾你的意愿……”

陈谚姚摇头:“没用的,我已经跟我爹说了。可我爹说,这辈子都不能让我和他在一起。”

“究竟是哪家的公子?他可知道你这般苦痛?”白谚妤觉得若是那男子能够想想办法,或许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谚姚取出一块帕子,小心的擦拭着眼泪,面上起了一丝红晕。

“是,是柳家哥哥……”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弱。

“谁?”白谚妤听得不是很真切。

“我说,就是你也认识的柳家哥哥。”陈谚姚又大声了些。

柳?她认识的?

“柳濡逸公子?”白谚妤道。

陈谚姚柔柔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是他啊…白谚妤脑袋里浮现柳濡逸的样子。面若白玉,风度翩翩。那样的公子,论家世,论人品的确是姑娘心目中朝思暮想的。二皇子虽也生的俊俏,可比起柳濡逸来说还是逊色不少。

“你们…私定终身了?”白谚妤有些意外,虽然认识柳濡逸没多久,可是见他谈吐作风,倒不像是会如此的人。

陈谚姚摇头:“没有,没有。”说着唉声一叹:“只是我思慕柳家哥哥。”

白谚妤点头:“原来如此,柳公子可知道?”

“他不知道,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如此,白谚妤便不知如何安慰了,只是问道:“你们是如何认识的?竟让你牵肠挂肚至今?”听阿森说,京城有许多世家小姐爱慕柳濡逸,莫非陈谚姚也是其中一人。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十岁那年,我便已将他放在心上。”

陈谚姚微微道来:“十岁那年我出门去寻你,途径就九转巷的时候,突然冲出了两个蒙面匪徒,当时逼的我们的马车停了下来。可车夫弃车而逃,只剩下我与小蕊两人。

我与小蕊大喊救命,可九转巷那边偏僻,少有人经过。正在我绝望之际,没想到柳家哥哥出现了,他的手下,一个叫阿木的,打的那两匪徒落荒而逃。”

“只是可惜,柳家哥哥有急事要走,并没有与我多说什么。而我,早就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未曾道谢。”陈谚姚为自己当年的失态感到懊悔。

只是待她说完,却不见白谚妤搭话,抬头望去,却发现白谚妤的瞪大了美目,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谚妤,你怎么了?”陈谚姚以为吓到她了。

“你方才说,九转巷,阿木!”白谚妤拔高了音量。

陈谚姚点头:“是啊,阿木是柳公子的贴身护卫,还有阿林、阿森是他的书童和侍从。”

自那之后,柳濡逸的家世,动向都是陈谚姚关注的地方,自是清楚的很。

此时的白谚妤默不作声,一幕幕场景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不知道是如何躲了一夜的,她浑浑噩噩被人从厨房的地窖里拉出来。她只觉得她在拼命的往前跑,而视线里是一个小姑娘拉着她的手。她才看清那是白漫。

身后有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提着大刀追来。两人就躲在了九转巷里的杂物堆里。她犹记得那些杂物臭得令人发晕,还有老鼠在啃她的脚丫子。

当时她几乎要喊出来,却被白漫捂了嘴。她浑身颤抖,直到嘴里有血腥味传来,她才意识到咬了白漫的手。

杀手从她眼前经过,她只听得心的剧烈的跳动。

只是那只老鼠顺着她的裤管爬了上来,那条令人作呕的尾巴就出现在她眼前。她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

下一瞬,杀手去而复返,泛着白光的大刀向她们砍来。

是白漫抓起一边的竹篓砸了那人的脚,两人才得一息喘息时间逃跑。..

“你快跑吧,别管我。”不知多久之后,她实在跑不动了,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不行!再不跑就没命了!”那时的白漫是什么表情,她早就不记得了,只知道她将自己推进了一扇破旧的院里,自己引着杀手离开了。

她又累又饿,几乎要晕倒在那破院里,后来她还是被人发现了。

那时候她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心想着死了也好,便可和一家人团聚了。

只是没想到,隐隐约约中她感觉发现她的人将她扶了起来,那是一个少年,面容模糊,她看不清。可是她却听到他喊了一句:“阿木,拿水来…”

一口清甜入口,仿佛在她干涸的人生中注入了新的生命。

原来,当年救了她的是柳公子么?

第106章 以身相许

“谚妤…”

耳边的呼唤声将白谚妤的思绪从过去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陈谚姚有些不悦:“谚妤,你听到我说话了么?”

白谚妤点头,压下心头纷乱:“你不若告诉柳公子,说不定他会记起当年的事。”

“记起来又有什么用?你也知道京城里的姑娘深居闺阁,很少有出来走动的机会。在那之后,我虽多方打听,也远远的见过他几次,可始终没有再与柳家哥哥说上话。他早已不记得我这么个人了。”

陈谚姚紧盯着白谚妤:“我好羡慕你们。能四处游玩,自由自在无人管束,还能与柳家哥哥朝夕相处。”

白谚妤眉头微跳:“谚姚,池家虽不比京城,可义母对我们的管束也是极为严苛。再则,我们与柳公子也只不过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并不是什么朝夕相处。”

柳稚曾教导过她们,男女大妨乃是她们这些闺阁姑娘最需要注意的地方。她这些年也是时刻谨记,平时也少有外出,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免得让池家难堪。

是以,陈谚姚的这些话,让白谚妤有些不喜。

陈谚姚也察觉到了白谚妤的情绪,当即道歉:“谚妤,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说出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白谚妤点头。

如此,陈谚姚状若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就是从那之后,柳家哥哥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是从那时就决定,今生非他不嫁。”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白谚妤喃喃。

“没错,我也这样以为。戏文里都说了,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说着陈谚姚有些害羞,红了双颊。

白谚妤不知如何作答,原本以为是两情相悦,陈伯父是棒打鸳鸯。可眼下柳公子都不记得谚姚,这算该如何是好?

陈谚妤突然拉住了白谚妤的手:“谚妤,你不会看着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对不对?”

眼神希冀,仿佛在沙漠里的看到了绿洲。

“我自是希望你觅得如意郎君,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有能如何?”白谚妤歉然道。

陈谚姚泪意再次涌上,抽泣道:“我知道,你我小时候这番情谊,你定然是真心希望我好。”

说着央求道:“眼下也只有你能帮我,谚妤,求你一定要帮我。”

“我?”白谚妤委实意外:“我能怎么帮你?”

陈谚姚眼神微闪,立即凑到她耳边轻述一番。

语毕,白谚妤连连摇头:“我与柳公子不过点头之交,真的没有办法帮你把他邀约出来。”

再说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请一个男子去房间?太太不妥了!

“谚妤,难道连你也见死不救么?”陈谚妤期期艾艾:“如若今生不能和柳公子在一起,那我便是死也不会瞑目……”

“这……”白谚妤左右为难。

陈谚姚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道:“我知道这强忍所难,可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再过几天,柳家哥哥就要走了。错过了这次,回京之后,我便再也不能见到他了。我爹一定会让我嫁给二皇子……”

提到二皇子,白谚妤就觉得既然二皇子愿意带了陈谚姚来石阚,就必然知道这件事情,也将她看在眼里。

“你贸然与柳公子见面,让二皇子知道了,恐怕……”白谚妤有心拒绝,可看着陈谚妤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到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二皇子,他不喜欢我啊。”陈谚姚瞥了一眼不愿何处的庙宇,轻声道:“那日,我路过蓁姐姐的房门外听到了,二皇子想要纳她为妃。”

“什么?”白谚妤大惊。

“千真万确,二皇子对蓁姐姐一见倾心,甘愿冒险也要出手相救。蓁姐姐心中定然感怀,日后他们两人必然是一对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陈谚姚擦拭了眼泪,道:“蓁姐姐这般温柔贤淑,和二皇子最是般配。虽然我们相识不久,可我打心眼里把她当做姐姐看待。如此,我又如何做的出夺人所爱的事情?那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白谚妤有些发怔,难怪最近池蓁蓁神不知属,时而展颜时而锁眉。今早义母还一定要带她来上香,原来是因为二皇子。

陈谚姚见白谚妤还在犹豫不决,当下道:“谚妤,我都答应了替你保守秘密,你为何就不能帮帮我?”

说着猛然跪了下来:“谚妤,我求你帮帮我!”

白谚妤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搀扶。

陈谚妤不为所动:“你若是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好!”白谚妤无可奈何:“我答应你便是,你快起来。”

“谚妤……”陈谚姚一脸感动,起身抱住了白谚妤,脸上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脸。

只要能和柳家哥哥在一起,这一跪又算得了什么?

……

白漫和柳濡逸赶到义庄的时候,一人正在院子里清理一些草药。

“师傅,你身体好些了么?就在外面吹风。”白漫连忙搀着白葛往屋里走。

“无碍。”白葛无奈的摇摇头:“不过是些老毛病,死不了,你不必如此紧张。”

“你可是吐了血。好好将养总没有错。”白漫虽如此说,心中却是有些难过,荆大夫的意思离墨这忧思过重,引得身体各处都出现了衰竭,再这般下去,也就这几年的光景了。

可因病得需心药医,离墨从来不肯跟她提从前的事,她该如何是好?

待白葛和柳濡逸坐下之后,白漫倒了茶水给两人,自己也坐了下来。

这屋子里已经被清理过了,尸体也早就运出去入土为安了,是以变的空旷了许多。

“你们来,是问那毒丸的?”白葛喝了一口茶道。

柳濡逸道:“正是,大人道这其中的秘方既然先生也知晓,那么这解药是否也能做得出来?”

白葛起身,从一边的架子上取来一个瓷瓶:“这便是了。”

柳濡逸大感意外,没想到短短一日功夫,竟然已经研制出来了。

太医白葛的真是名不虚传。

“就算有解药又有何用?难不成shā shou会因为这些解药而收手?”白漫道,就算得了解药,回去之后雇者也不会放过他们。js3v3

第107章 我是仵作

.lā”柳濡逸自幼就在大理寺,见多了那些受尽酷刑的犯人。&nsp;&nsp;&nsp;&nsp;不管这些人最终有没有把那些人想要的事情说出来,都逃不过一场非人的折磨。

这毒药,也可算是死士最后的一点尊严。&nsp;&nsp;&nsp;&nsp;白漫也接过了瓷瓶,发现里面足足有十颗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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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解药不过是准备给京城那些受制于人的人。”柳濡逸解释道。&nsp;&nsp;&nsp;&nsp;见柳濡逸将瓷瓶收下,白漫才觉得他这次这么急着要回去,恐怕不止是因为柳母思念他。

&nsp;&nsp;&nsp;&nsp;白葛就将一枚锋利的小刀交到白漫的手里:“原以为这仵作的事情也不过如此,可只有真正动手,才知道隔行如隔山。”&nsp;&nsp;&nsp;&nsp;白漫取过小刀,想到自己第一次接触尸体的样子,突然笑了:“只要努力了,许多事情也是能做好的。”&nsp;&nsp;&nsp;&nsp;就如现在的她,下刀的时候,手不抖,眼不眨。

&nsp;&nsp;&nsp;&nsp;柳濡逸问道:“小漫,是仵作?”&nsp;&nsp;&nsp;&nsp;其实他心中早有猜测。

初见白漫时,就远远看到白漫蹲在尸体旁。而后崔逢的尸体,直到白漫将那些残肢断臂一一缝合,柳濡逸才越发肯定了这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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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白漫大方承认。在柳濡逸这里,她并没有刻意隐瞒,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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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柳濡逸觉就算是有准备,可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他觉得自己这么问不妥,隧止了话。&nsp;&nsp;&nsp;&nsp;白漫莞尔:“有何不可?这天底下总有人要成为仵作的,我是其中一个罢了。”&nsp;&nsp;&nsp;&nsp;

“只是……”柳濡逸不知如何开口,仵作在世人眼中就是不详之人,若是知道白漫这一个姑娘家在做仵作的事情,不知会有多少的闲言碎语朝她涌来。

&nsp;&nsp;&nsp;&nsp;她一个姑娘家如何承受的了?

柳濡逸看向白漫的目光便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担忧。&nsp;&nsp;&nsp;&nsp;

“也许在你们眼里死人不吉利,而我们这些接触死人的更不吉利。可是死人也是人。”&nsp;&nsp;&nsp;&nsp;白漫侧首,看向侧面敞开的窗户,从这里望过去,不远处有一座山丘,上面有许多的坟墓。

这里是义庄,这么多年来发现无人认领的死者,都葬在了那处。&nsp;&nsp;&nsp;&nsp;

“就像花开花谢,人死了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又有什么可忌讳的?”白漫探向腰际,却想起布袋被丢在了程陌昀房里,只好将小刀又放回了桌子。

&nsp;&nsp;&nsp;&nsp;柳濡逸道:“你说的没错。只是世上这么想的人少之又少。”&nsp;&nsp;&nsp;&nsp;

“那是因为他们对未知的害怕,情有可原。可还是有些人,不会这么想。就如衙门里的人,大人、捕快,他们同样经常接触尸首,但百姓们对他们的只是敬仰。所以,他们对仵作只不过是偏见罢了。”白漫收回视线。

..&nsp;&nsp;&nsp;&nsp;柳濡逸深深的看了白漫一眼,知道百姓们对仵作是何态度,可还是义无反顾的成为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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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为何?”他不禁问。&nsp;&nsp;&nsp;&nsp;白漫嗯了一声,随后道:“你是为何?我便是为何!”&nsp;&nsp;&nsp;&nsp;闻言,柳濡逸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什么?”&nsp;&nsp;&nsp;&nsp;

“难不成不是为了黎民百姓,不然你好好的柳家大少不做,跑来石阚衙门,是闷得慌么?”&nsp;&nsp;&nsp;&nsp;白漫眼一转,又道:“是不是你爹不愿意让你走他的老路,你就负气跑出来了?”&nsp;&nsp;&nsp;&nsp;柳濡逸微愕。

&nsp;&nsp;&nsp;&nsp;看这表情,白漫就道:“看来我是猜对了。”&nsp;&nsp;&nsp;&nsp;

“我爹想让我入朝为官。”&nsp;&nsp;&nsp;&nsp;虽然大理寺的官也是官,可却不是柳潭所希望的。

&nsp;&nsp;&nsp;&nsp;柳濡逸叹息一声,他自幼跟随柳潭出入大理寺,早就对那些查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可就在他成为大理寺司直之后,他爹突然阻止他再去那里。&nsp;&nsp;&nsp;&nsp;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柳濡逸从来没想放弃过,是以才来了石阚,因为石阚有一位让他爹也时时挂在嘴边的池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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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正是因为你爹知道查案的艰难和危险,才不想让你涉足其中。”白漫道。

&nsp;&nsp;&nsp;&nsp;柳濡逸宽慰不少:“我想也是如此。”&nsp;&nsp;&nsp;&nsp;咳…身边默然不说话的白葛突然咳嗽了起来。

&nsp;&nsp;&nsp;&nsp;白漫连忙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nsp;&nsp;&nsp;&nsp;看着白漫这般关心白葛的样子,柳濡逸有些不忍,都说父女亲情,就算白漫并不知道,冥冥之中,也让她在不断关心着白葛。

&nsp;&nsp;&nsp;&nsp;柳濡逸看了白葛一眼,不由得问道:“小漫,若是你爹知道你成为了仵作,你觉得他会作何所想?”&nsp;&nsp;&nsp;&nsp;白葛端茶的手也是一顿,放下了茶杯,看向白漫。

&nsp;&nsp;&nsp;&nsp;白漫想了想道:“如果我爹还在的话,我自然不会去当仵作。”&nsp;&nsp;&nsp;&nsp;见两人一副神情复杂的看着她,白漫又笑道:“因为我爹还在的话,我们姐妹两也不可能来了石阚啊,我又哪里有机会成为仵作。哈哈,就算来了,说不定我爹是个迂腐的人,知道我成为仵作非得打死我不可。”&nsp;&nsp;&nsp;&nsp;柳濡逸摇头:“我曾见过白太医一面,他不会打你。”&nsp;&nsp;&nsp;&nsp;

“哦?是个很好的人么?”&nsp;&nsp;&nsp;&nsp;虽然白谚妤很少提及白葛,可是池睿有时会在她面前谈谈过去的白葛在太医院里是如何行事。

她们的娘是如何的温婉贤惠。&nsp;&nsp;&nsp;&nsp;柳濡逸点点头。

&nsp;&nsp;&nsp;&nsp;白漫又道:“我觉得还是个古板人呢。”&nsp;&nsp;&nsp;&nsp;

“何以见得?”&nsp;&nsp;&nsp;&nsp;

“若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又如何得罪了人,遭了这灭门杀身之祸?”&nsp;&nsp;&nsp;&nsp;在京城那样的地方,灭人全家该有多大的仇,要冒多大的风险?

若是能收买,那些人恐怕早早那么做了。&nsp;&nsp;&nsp;&nsp;不想,她身侧的白葛猛然拍了桌子,茶水四溅:“没错啊,要不是白葛他一意孤行,错信他人,恐怕白家就不会遭此大难!他简直就是该死!”&nsp;&nsp;&nsp;&nsp;白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这副样子倒像是和她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恨得眼睛都发红了。

&nsp;&nsp;&nsp;&nsp;

“可那才是我爹啊,威武不能屈,有他的原则。姐姐和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他。”白漫道。

&nsp;&nsp;&nsp;&nsp;闻言,白葛猛然起身,大叫了一声,冲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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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nsp;&nsp;&nsp;&nsp;白漫起身欲追,却被柳濡逸拦住:“小漫,你别去了,让你师傅静静,也许他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nsp;&nsp;&nsp;&nsp;于是,白漫又坐了下来,点头道:“师傅道他全家都被恶人杀害了,他的脸也毁成了这样。他一定是将那些过错都强加在自己身上。”&nsp;&nsp;&nsp;&nsp;

第108章 说好的鲍鱼面呢

白漫盯着白葛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这天底下,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小漫,你真的不曾怪过你的爹?”柳濡逸道。

白漫坦白道:“也许曾经有吧,可那就怎样呢?白家上下白口人的性命已经没了,怪他又有何用?要怪就怪那些人面兽心的杀手,还有背后的主使者,他们才是我该怨恨的。”

柳濡逸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白漫拿起了小刀,一下子扎在了桌子上:“打算正式成为衙门的仵作!”

柳濡逸目光微沉:“你想好了?”

白漫点头:“是啊,左右仵作的位置有了空缺,与其再找一个人来掩护我,不若光明正大的验尸。毕竟我做的事情也是光明正大的。”

这一刻,白漫眼里散发着自信的光芒,让柳濡逸眼神微闪。

白漫又打趣道:“可是那样,你见到我会不会也躲的远远的。那样就得不偿失了,成了仵作,失去了一个与美同行的机会。”

柳濡逸轻笑:“那我应该现在就走。”说着立即起身出门。

“嗳,柳濡逸,你太过分了吧?好歹以后也是同行,不能因为你是大人,就歧视我啊。”白漫追了出去。

接下去的两日,衙门里无事,柳濡逸便邀白漫在石阚各处游玩。

白漫也知他来了石阚之后,都在为衙门里的事情上心,连周边的几处风景秀丽之地都没去过。来者是客,白漫自然陪同,也算是为他饯行。

只是她不知道这一行,让池府里多少人心思百转千回。

……

这天清晨,晴空万里。

身穿浅杏色襦裙的池葭葭匆匆的进了衙门,身边的风铃还提着一个食盒。

“哟哟哟,丫头啊,你这一大清早的要给谁送吃的啊?”在院子里的李师爷,摇着一把大折扇,抽抽着鼻子就凑了过来。

池葭葭忙拦在了李师爷面前,嬉笑道:“给爹爹的,师爷可不许偷吃。”

“嘿,我说,你这个丫头端是小气,来都来了,竟然没带师爷的份。”说着欲要伸手提食盒。

“啊。”池葭葭连忙摊手护在风铃身前。

“师爷我我不过是提上这么一嘴,你这护食的样子,让师爷好生难过……”李师爷做捧心状。

池葭葭不好意思笑了笑:“今天真没给师爷准备,下次,下次葭葭来一定给您带花雕。”说着连忙和风铃向衙门里跑去。

李师爷好笑的看着池葭葭背影,咋吧嘴喊道:“丫头你可记住了,下次没有花雕,就不让你进衙门了。”

传来池葭葭的应喝声。

“咦,你走错了,你爹不在那边。”李师爷又喊道。

池葭葭却头也不回的绕进一条回廊。

走到了回廊尽头,有一扇大铁门,池葭葭重重的敲了几下。

“谁啊,这一大清早的……”里面出来一个不耐的声音,池葭葭也不急,让风铃从食盒的顶层取出一个碟子,上面是几个大馒头。

铁门一开,池葭葭就涌了进去,立即道:“游叔,是葭葭啊,您早饭吃了么?葭葭给您带吃的来了。”

“葭丫头啊,哟,这么多馒头啊,要不了要不了。”里面是一个头发半白的狱卒田游。

葭葭连忙引着田游在一边坐下:“您在这先慢慢吃,葭葭进去一下下。”

闻言田游忙起身拦着:“诶,不可不可。葭丫头你这几天天天来牢房,这不合规矩,要是让大人知道了,非责罚不可……”

“不会的,葭葭一不劫狱,二不捣乱,只不过是进去看看,我爹是不会说什么的。”池葭葭绕开田游就跑了进去。

田游唤了几声,想了想,怎么说都是大人的女儿,这几天他也进去看了,的确只是进去说说话,送送吃的,就由着她去了。

池葭葭负手蹦蹦跳跳进了牢房。两侧牢房里一些犯人对她吹着口哨,调笑道:“小丫头你又来会情郎了?”

“啧啧啧,这小小年纪的……”

池葭葭不悦,哼着道“胡说什么,你们再胡说八道,让游叔来修理你们。”

“嘿,不敢不敢,小丫头别生气,生气就不好看了。”

牢里传来一阵哄笑。

池葭葭不再理会,继续往里走,身后的风铃小心的跟在后面,紧紧的拽着食盒的把手。

池葭葭来到一间牢房门口停下,里面立即就传来一声粗喝:“臭丫头,你怎么现在才来,老子都快饿死了。”

但见居安枕着手臂,翘着一条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截干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饿死也是活该啊,牢房里又不是没给你吃的。”池葭葭撇撇嘴,随后从风铃的食盒中取出素卷、馒头、蒸糕,还有冒着热气的豆花和清粥。

“业乐哥哥,我们家早餐就吃这些,你要吃么?”池葭葭问道。

业乐坐在床板上,半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闻言只是点点头。

“切,就这些,说好的鲍鱼面呢?”走过来的居安一脸嫌弃,抓起一块蒸糕就往嘴里塞。

“不好吃你可以不要吃呀,这些都是业乐哥哥准备的。”池葭葭伸手要来拍他的手。

居安快速的抓过两个碟子,就跑到一边,哼哼道:“不给我吃,我偏要吃!”说着还故意大口大口的吃着馒头。

却不想吃的太急,一下子噎住了咳嗽不止,引得池葭葭哈哈嘲笑。

直到业乐给他端了一碗清粥,居安才算好些。

两兄弟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隔着木槛跟池葭葭说话。

“你爹去哪了?还不把老子放出来,真等着老子拆了你们牢房啊!”吃饱喝足的居安浑身有了劲,踹的木槛‘邦邦’直响。

池葭葭不理他,对业乐招了招手。

业乐眉眼弯弯,走近木槛,也学着池葭葭的样子蹲了下来。

池葭葭神秘兮兮的将将一本书塞到了他手里。

业乐一看,眼里晶亮:“…《之衍游记》?”

池葭葭点点头:“这可是我爹收藏的孤本,借你看。你可不要弄坏了。”

业乐连连点头,反坐下来,靠着木槛就翻看起来。

“书呆子,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居安缩回了凑过来的脑袋。

池葭葭撇嘴:“切,你知道什么?”

“说的你知道什么一样?”居安嗤笑一声。

池葭葭起身叉腰:“我当然知道了,《之衍游记》可是前朝乔氏皇族世代相传的,讲的是很久以前一个叫莫之衍的书生和妻子一起游历天楚,遇到奇人异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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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 南宫夫人

一辆降红色垂流苏马车从玄武巷一直驶出的时候就引得许多百姓注意。◢随◢梦◢小◢.lā马车是簇新的,顶上镶着一颗硕大的南明珠,车厢两侧各挂着一个香袋,经过身边的时候都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桃花香。

马车一直驶到了府衙门口,才停了下来。

车夫从车上跳下来,就有一个丫鬟从一面钻了出来,打着车帘道了声:“夫人,到了。”

但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夫人出了马车,对着丫鬟挥了挥手,随即自己提着裙摆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把衙门前守着的两个衙役目瞪口呆。

“夫人,您慢点。”有丫鬟追了上来。

“慢什么慢,宝儿还等着我去接呢!”贵妇快步上来台阶,直往衙门里冲。

却被衙役拦了下来。

贵妇对身边的丫鬟招招手,一块巴掌大的令牌就出现在衙役前面,道:“看清楚了?”

上面是‘南宫’二字。

“看清楚了,夫人里面请。”衙役们忙让开道。

他们的大人早就吩咐过了,看到南宫家的人放行。

一行人又风风火火的冲了进去。

“那是谁啊?”其中一个衙役小声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南宫家的主母南宫晴啊!”年长的衙役凑近,绘声绘色的说起上次南宫老爷带着他夫人来衙门接他那对双生子时的场面。

无人领路,南宫晴也熟门熟路的往牢房的方向走去,嘴里不住念叨:“我可怜的宝儿啊……”

片刻,田游就领着领着进了牢房深处。

只是快到的时候,南宫晴又不急了,站住脚让丫鬟整理了衣饰,端庄而不失优雅的踱步入内。

越到牢房里面就越是安静,远远的南宫晴就见一处牢房外坐着两个小姑娘。

一个背靠木槛,昏昏欲睡,脑袋还不住的一点一点。

另一个双手扒着木槛,将头使劲的凑到木槛里,不知在看着什么。

再走近些,南宫晴就看到自家儿子并排靠在木栏上,各抓住着一本书的一侧,看的津津有味。

牢房里安静的只剩翻书的声音。

居安伸手要翻页,外面的姑娘连忙伸手按住了书,嚷道:“等下,我还没看完呢。”

“哎呀,你属乌龟么?看这么慢!”居安埋汰道。

“夫人?”丫鬟提醒了一声。

“俩臭小子,在牢房里还这般惬意,没出息。”她还以为这两个小子在牢里要好好闹腾一番呢。早知道他们这么乖,她早就来了。

南宫晴看着外面的两姑娘,又不免得意:“哪怕是落难于此,都招姑娘喜欢,真不愧是我南宫晴的儿子。”

“夫人,少爷们懂事了,您和老爷也该放心才是。”身边的丫鬟道。

“早知道该让夫君来看看。”南宫晴说着又瞥了身边的田游一眼:“看来你们大人没有亏待我儿,否则,哼……”

田游默默的退后半步。听李师爷说过,南宫家的当家主母南宫晴可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把南宫家上下搭理的井井有条不说,还很记仇,惹了她的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只是下一刻,田游就目瞪口呆的立在了那里。

但见南宫晴夸张的‘哎哟’一声,就冲了出去。

“宝儿啊,为娘对不起你们啊,你们在哪里啊?”一边跑,一边装模作样的四下寻找。

听到动静的池葭葭等人吓了一跳,风铃更是猛然惊醒站了起来。

居安丢开书,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只是想到什么瞬间又是沉了脸,几下冲回了床板背对着大门躺着。

“这是谁啊?”

池葭葭话音刚落,就被南宫晴搭住了肩膀:“小姑娘,可有看见我的宝儿?”

“你,你的宝儿是谁啊?”

池葭葭觉得面前这夫人长得很漂亮,跟她娘一般年纪,只不过跟她娘完全不一样的打扮。

她娘亲柳稚喜欢素雅的衣饰,这位夫人却是姹紫嫣红,打扮的比她这个小姑娘都要艳丽。

只不过这夫人凑的太近,就快贴在她面上了,让池葭葭不禁后仰了身子。

这么会功夫,南宫晴早已上上下下打量了池葭葭一遍,点点头:不错这姑娘生的挺标致的。..

遂即放开池葭葭,道:“我的居安儿和业乐宝儿啊。”

“你是南宫夫人呀?”池葭葭惊呼。

“是呀,小姑娘,你认得我?”

池葭葭摇头,只不过是听她提到居安和业乐才觉得她和他们很像。伸手指了指身侧的牢房:“他们在里面呢。”

南宫晴顺着指尖望去,惊呼一声:“宝儿!宝儿,为娘来接你们回去了!”

嘎嘎……

半响没有人应答,南宫晴轻咳一声,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随后对愣在一边的田游道:“还不快打开?”

瞬间又是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

田游哦了一声,连忙打开房门:“夫人请。”

南宫晴连忙绕了进去,先是蹲下一把捧住了业乐的脸蛋,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宝儿,快让娘看看,可是瘦了?”

业乐的视线被迫从书上移了开来,看到南宫晴,眼里晶亮:“娘。”

“哎哟,乖,宝儿乖,饿了么?娘带你去吃东西。”

业乐摇摇头:“娘,我吃过了。”随即又低头看书。

见此,南宫晴起身,又转向一边的居安:“宝儿,你还在睡么?”

居安闭着眼,一声不吭。

“宝儿,快醒醒,看看是娘来了啊。”南宫晴将居安的脑袋掰了过来,对着脸蛋就是一口亲:“可是想娘了?娘带你们回家。”

居安睁开眼,哼了一声,扭头继续装睡。

“哟哟,我的宝儿受委屈了。”南宫晴又道:“别生娘的气了好不好,娘下次一定早早的来接你们。”

“什么?你是故意晚来的?”居安猛然弹了起来,他还以为是衙门里的人隐瞒不报,让南宫家的人不知道他们在这里。

“不是不是。娘一知道就立马来了!”南宫晴又是一阵好言相劝。

池葭葭绕进牢房,凑到业乐身边,轻声道:“你见到你娘不高兴么?”

“高兴啊。”业乐道。

“那她怎么这么晚才来接你们,我前天还专门让人到你们府上给你们通风报信呢。”池葭葭又问,抬头看了一眼正挠着居安咯吱窝的南宫夫人。

“她很忙,许是忘了。”业乐头也不抬道。

“忘,忘了?”池葭葭目瞪口呆:“这也能忘,你们确定自己不是捡来的?”

第110章 精诚所至

业乐笑笑道:“南宫家家大业大,我娘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那你爹呢?”

“我爹有更重要的事情……”业乐耸耸肩,继续看书。

“那你们都没人管么?”

“有啊,我们有十几个先生,还有武师傅。”

吃葭葭咂舌:“这么多?”对她来说那些那些戒尺的先生是这世间最恐怖的人了。

业乐点头,又道:“不过都被居安打跑了。哦,还有武师傅,居安打不过。”

池葭葭忍俊不禁,偷偷道:“要不是怕被我娘打,我也想把女先生都打跑。”

“其实先生在挺好的,他们教的都很好。在家里就有事做了。”业乐道。

池葭葭沉默,安慰的拍了拍业乐的肩膀:“没事,你要是在家无事做了,可以来找我玩啊。我们池府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我娘还会煮很多好吃的。”

“有多好吃?”业乐问道。

“就很好吃很好吃,最近京城来了许多哥哥,就是奔着好吃的来的……总之,你要来吃过才知道。”池葭葭又道。

闻言,业乐合上书:“好。”

“好了,宝儿不气了,回家看看娘给你们带了什么回来?你上次说的黄金铠甲,娘都专门给你打了一套。”南宫晴取出一把钥匙:“这是库房的钥匙,等你回家了,里面的东西只要宝儿想要,娘都可以拿给你。”

“真的?”居安总算是消气了。

“真的真的,来,快回家去,这里又脏又乱,看看把我家宝儿都饿瘦了。”南宫晴牵起居安的手,来到门边又拉起业乐。

池葭葭跟在几人身后,听着南宫夫人变着法的哄着兄弟俩,一口一个宝儿,直觉得好笑。

南宫夫人是将他们当成小孩子看待呢。

出了衙门,南宫晴让居安业乐先上了马车,才一把握住了池葭葭的手,道:“方才业乐都跟我说了,这几天都亏了姑娘你带好吃的给他们。本夫人真是要好好感谢你。”

“不用不用谢。”池葭葭连连摆手。

南宫晴笑的更加灿烂,道:“真是个好姑娘,你是池大人的女儿?”

池葭葭点头。

“好啊,那下次本夫人定要去你们府上登门道谢。”说完,也不等池葭葭说什么,南宫晴便上了马车离去。

马车远去,池葭葭转身欲进衙门,就听到了有人在喊她,一转头就见白漫和柳濡逸正朝着这边走来,当即欣喜的迎了出去。

“葭葭,方才离开的是谁?”白漫收回看那辆马车的视线。

“是南宫夫人,来接居安和业乐哥哥回去的。”池葭葭道。

“是他们啊。”白漫嘴角泛笑,还真把他们俩给忘记了,没想到竟然还在衙门里。

池葭葭咦了一声,望向白漫手里浅粉色的荷花苞,撅着嘴:“好漂亮啊,漫姐姐你们去哪里玩乐了?都不带上葭葭。”

“就在郊外,等入了夏莲花盛开,再带你去。”白漫将手里的荷花苞递给池葭葭:“你若喜欢,先拿着。”

这算是初夏的第一朵荷花,她和柳濡逸在泛舟的时候发现的。

池葭葭看了一眼柳濡逸,嘻嘻笑道:“这是濡逸表哥送漫姐姐的,葭葭不要。”

“是我摘的……”白漫在池葭葭揶揄的目光中敲了敲她的脑袋,随之一起去了衙门。

……

白漫来衙门,自然是寻义父池睿告知她想要成为仵作的事。

却不想话才刚一开口,就遭到了拒绝。

“义父,你不是说只要仵作答应,就让我…”白漫有些焦急。

池睿从桌案上抬起头来:“他答应了么?”

“呃…”白漫想了想,离墨的确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可他也没有不答应。再说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

池睿起身,来到白漫身边,拍着她的肩膀道:“小漫,你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白漫点头:“知道。”

池睿摇头:“不,你不知道。这世俗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可怕,今日你若踏出了这一步,将会经受什么,远非你能想象。”

白漫觉得自己能想象的到,不外乎那些人对她的不理解,退避,或者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她。

“可是义父,我不在乎外人的想法。”白漫定了定神说道。

池睿微叹:“小漫,你不必多言,这件事为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你的。就算他答应了,为父也不答应。”

“义父!”

“好了,你出去吧。”池睿重新回到位置,翻看卷宗。

白漫神色一紧,道:“义父,不管怎样,我不会放弃。”说着行了一礼,出了房门。

院中,柳濡逸正负手而立,见白漫出来,问道:“如何?”

白漫摇头:“我义父不同意。”

柳濡逸也没有意外,这天下间,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子女断送自己的前程。

白漫也很苦恼,若是其他的事情,或许无需他人同意就可以办。可是仵作,本就是替衙门办事,没有知府大人的应允,她如何验,又如何取信于人。

恐怕没等她解剖尸体,就已经被人抓起来了。

或者她去其他地方?可白谚妤还在这里,她若任性而为,反而本末倒置。

柳濡逸安慰道:“不可操之过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走一步看一步。”白漫觉得只能如此,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说到底,池睿都是为了她好。

“那你和葭葭先回府吧。我还有事情找大人。”柳濡逸道。

白漫点头,喊了池葭葭向外走去,来到衙门口时,白漫抬头看了眼匾额。

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一天她要堂堂正正的进来。

柳濡逸神情复杂的进了池睿的书房,道:“姑父,二皇子在石阚遇刺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京城了。”

“想来太子的处境不佳,你此行回去,将这封信交给你父亲。”池睿从桌子一侧取出一封已经上了火漆的信件。

“这是?”

池睿道:“那些人的名单,你的解药也能派上用场。”

闻言,柳濡逸将信件收好,道:“二皇子的伤势已好,他此行不过是游山玩水?却不知为何逗留在此,迟迟不归。”

池睿想到柳稚跟他说的话,眉头微蹙,道:“你且再等几日,届时护送二皇子一同回京。”

“好。”柳濡逸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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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你求我

两人事情谈的差不多的时候,柳濡逸才问道:“姑父,白太医的事情,您和白太医是真的打算一直这么瞒着她们?”

“你都知道了?”池睿微诧。◢随◢梦◢小◢.lā

柳濡逸点头,又道:“白太医从一开始就会知道小漫在做什么,可他从未阻止,这又是为何?”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池睿摇摇头:“五年前,白家遭难,我只来得及救出白葛。本以为他们白家上下都葬身火海,可却没想到半年后一次抓捕了人贩,从他们手中救出了许多小姑娘,而小漫和谚妤就在其中。”

“我将白葛安排在了大尖山的后山,也将此事告知了他,却不想他并不愿意见她们。你姑母知道后,经常带着小漫和谚妤上山,为的就是让白葛能看她们一眼。只是后来,小漫倒是误打误撞遇到了他。”

“只不过小漫并没有认出白太医。”柳濡逸叹息。

池睿道:“小漫当年还小,受惊过度也是情有可原。荆大夫也诊断过,她的身体并无大碍。”

“不知白太医见了这样的小漫,作何所想?”

“白葛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现在做的终有一日会后悔。”池睿摇头叹息。

柳濡逸不解其意,可池睿也不打算细说,只是摆了摆手:“这件事情你无需在意,等他想明白了,他自然会说的。”

柳濡逸点头,道:“对了,白太医查到那解药与陈太医有关,难不成当年的事情,陈太医也参与其中?”

池睿眼眸微沉,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当年参与其中的,一个都逃不了!”

……

白漫和池葭葭回到池府后院的时候,转角就遇到了若水。

见其形色匆匆,白漫问道:“若水,你去哪?”

若水见到白漫,先是一喜,可又垮了脸,道:“漫姑娘,我这正要去寻夫人呢。”

“到底是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要知道这丫鬟之中,若水遇事是最沉稳淡定的。

“漫姑娘,二皇子邀了大小姐去了廊亭那边,还不让我们跟着,我觉得此事不妥,便要禀告夫人。”若水急忙说道。

闻言,池葭葭当即道:“我去找姐姐。”

白漫连忙拉住了她,道:“你和若水去找义母,我去看看。”

池葭葭迟疑,在白漫的安抚下转身就拉着若水向前院跑去。

白漫快步向后院走去。

二皇子单独邀约,且是在廊亭,大庭广众之下,倒不至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若水这么紧张,这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白漫来到廊亭外的时候,二皇子和池蓁蓁对面而坐。

二皇子不知在说些什么,神情喜悦。可池葭葭微低着脑袋,不知是娇羞还是害怕。

见两人安然无恙,白漫并没有急着跑出去。只是小心的看了会,准备一有不对劲就冲出去。

这时,白漫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暖气喷洒在后颈,当即头皮一阵发麻。

缓缓的转动头,身后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程陌昀!

“小…”

白漫伸手一把将他的嘴巴捂住,按在了后面的墙上:“嘘,你小声点。”

程陌昀的桃花眼里泛着笑意,伸手指了指白漫捂着他的手。

白漫道:“我可告诉你,咱们有什么仇什么怨的晚些再说,现在我可没空陪你闹。”说着放开了手。

程陌昀嗤笑一声:“先声夺人,你这招倒是用的妙。”

白漫脸一僵,被揭穿了。不过看起来他已经没在意那天的事了。

程陌昀探出脑袋,看到不远处的二皇子和池蓁蓁,道:“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就是为了偷看二皇子?”

“呸!什么叫偷看,我白漫要是想看,光明正大的看。”白漫将程陌昀拉了回来,自己探出脑袋。

呀,蓁姐姐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眼里透露着惊恐。

白漫想要冲出去,却被程陌昀一把抓住了后领。

“你干什么?”被程陌昀扯回来的白漫恼怒道。..

“你这么贸贸然冲出去,搅了二皇子的兴致,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程陌昀道。

白漫一顿:“不至于吧,难不成因为我打扰了他,就能杀了我?”

“他是皇子,有何不可?”

白漫哼了一声:“你别当我傻,他现在巴不得人人夸赞,哪里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烙下把柄。”

“呵,一个皇子想要一个人的性命,用的着他亲自出手?”程陌昀的话让白漫的脸色一白。

“那怎么办?”

程陌昀笑道:“你求我?”

白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求你个鬼!”

“那你就等着你的好姐姐……”

“好,求你!”白漫立即回头,一脸真挚的望着程陌昀。

程陌昀嘴角泛笑,指了指自己的脸。

白漫微愕,道:“好,等你帮了蓁姐姐,那巴掌我给你打回去便是。”

不知是否是错觉,白漫觉得程陌昀翻了一个白眼。

下一刻,白漫一把被推了出来。

身后的程陌昀大喝一声:“臭丫头,看你往哪里跑。”

白漫微愣,随即反应过来,拔腿就朝着廊亭那处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起来:“你这个混蛋,我都是说了你的东西不是我拿的,你还想什么样?”

廊亭里的人被惊动了,白漫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朝池蓁蓁喊道:“蓁姐姐,救命!”

池蓁蓁眼一亮,连忙起身唤道:“小漫,你别跑那么快,仔细摔倒。”

白漫一边跑,一边骂着身后的人,片刻之间就跑到了池蓁蓁的身边,躲在了她身后,委屈道:“蓁姐姐,程陌昀要打我!”

程陌昀已是信步而来,面色微沉,不悦道:“交出东西,饶你不死。”

“啊,蓁姐姐,他还要打死我!”白漫闭眼‘嚎啕大哭’起来。

池蓁蓁连忙一边安慰着白漫,一边对程陌昀道:“表哥,小漫不懂事,得罪了表哥,还望表哥莫要同她计较。”

唐琰的脸色有些不佳,可也开口道:“没错,你一个男人,与一个姑娘家计较,成何体统。”

程陌昀甩袖,目光锐利的盯了白漫片刻。

白漫又哭嚎起来。

见此,唐琰道:“正好有事要找你,走,我们外面说话。”

程陌昀一脸不愿的被唐琰带走。

白漫才从池蓁蓁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远去的两人,松了一口气,道:“蓁姐姐,你没事吧?”

第112章 解围

“小漫,你……”池蓁蓁反应过来,很是感动。*随*梦*小*说 .lā原来白漫是来替她解围的。

想到方才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不禁红了眼眶。

二皇子说只要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而他现在想要的就是她。说他会待她极好,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蓁姐姐,你别哭啊。”白漫连忙安抚。

池蓁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身为姐姐,如何能让妹妹担心?

“小漫说笑了,姐姐只是觉得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白漫也担心二皇子去而复返,随后陪同池蓁蓁一起回了房间。

这时,柳稚等人也赶了过来。

柳稚一进入房间握住池蓁蓁的手:“蓁儿,出了什么事?”

池葭葭也一脸关心:“对,姐姐,要是有人欺负你,别管他是谁,葭葭都打他替你出气。”说着还握了握拳头。

池蓁蓁轻笑一声,道:“没事。”

见池蓁蓁不愿多说,白漫拉过池葭葭道:“那蓁姐姐先好好休息,我和葭葭先出去了,晚些再来看你。”

“小漫,多谢。”池蓁蓁真挚的道。

白漫莞尔,拉过池葭葭和若水出了房门。

房门一关,池蓁蓁就扑到柳稚怀里:“娘,二皇子他明日就回京城,他说要和皇上请旨,封我为侧妃。”

饶是已有准备,可听池蓁蓁这么说,柳稚心中还是一阵心疼。

柳稚不断安慰:“蓁儿放心,你若不愿,娘定然护你周全……”

池蓁蓁没有说话,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稚心中已是不满,这二皇子做出这般决定,却并没有知会她和池睿,这般不知礼数,实则是狂妄之极,还真是传闻中大相径庭!

出了房门的白漫拉过若水,在一边询问。

若水担忧的看了一眼房间,道:“小姐的事情,若水也不能多说。”

“你不说,若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办?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巧的遇到人。”白漫道。

“这……”若水犹豫。

“我们只不过防范于未然,若是没什么事,我自会当不知道。”白漫又道。

若水这才凑到白漫耳边轻述。

池葭葭也探过脑袋,听的双目圆睁:“二皇子……呜呜……”

她的惊叫被白漫捂在了嘴里。

白漫也是大为吃惊,可细想又觉得从二皇子出手相救就可见一斑。难不成这世间真有一见钟情这种事?

“呜呜…”

池葭葭在白漫眼前挥手,才引得白漫松开了她的口。

“呼…那我姐姐是不喜欢二皇子殿下?”池葭葭问道。

“这…小姐如何想的,若水也不清楚,只是这几日小姐茶饭不思,时喜时悲,让人捉摸不透。”若水又道。

池葭葭后知后觉,才觉得自己对姐姐太不关心了。

池葭葭的手搭在白漫的身上,道:“那我晚点去问问姐姐。”

白漫想阻止,可又想到她们是亲姐妹,有时候比外人更容易让彼此敞开心扉,遂对池葭葭点点头:“若是有需要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漫姐姐放心,定不辱使命!”池葭葭保证道。一时豪情万丈!

……

前院的一间客房,姹紫嫣红,几处花瓶里插着从花园里新采摘来的鲜花,花香四溢。

陈谚姚心情极佳的对着镜子装扮自己,听说柳家哥哥今日在府中,她得把握这次机会才是。

房门被打开,随之进来的是小蕊,手里端着一盏燕窝羹。

“小蕊,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珠钗,是这样带好看,还是这样?”陈谚姚对着镜子左右摆弄。

小蕊走到近前来,看了镜子里的陈谚姚一眼,道:“小姐,您这倾国之貌,不管怎么带都是这石阚最好看的。”

的确,镜子里的女子妆容精致,眼帘微卷,带着少女的甜美,更多的透着女子的娇媚。

“就你嘴甜。”陈谚姚欣喜接受,将珠钗带好,随之接过燕窝,慢慢搅动。

“小姐…”小蕊站在一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谚姚瞥了一眼,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吞吞吐吐的,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这样。”

“是,小姐。”小蕊凑近陈谚姚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下一刻,伴着陈谚姚的一声大惊,她手里的燕窝也打翻在地。

“你说什么,二皇子明日回京?”

“小姐,你没烫到吧。”小蕊吓得连忙拿帕子擦拭陈谚姚的裙摆。

“别擦了,本小姐问你话呢!”陈谚姚沉了脸。

小蕊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方才我去厨房的时候,厨房里的人都在说,今晚还要多准备几样菜,给二皇子践行。”

陈谚姚大受打击,急得在房中不断徘徊:“明日就走?怎么可以明日就走!”

二皇子离开,她必然也是要跟着回京的,可是她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就走,若是走了,这辈子怕是就真的与柳家哥哥无缘了。

她好不容易才离柳家哥哥这般近,谁也不能阻止她和柳家哥哥在一起!哪怕是二皇子,也不能!

“不行!”陈谚姚当下冲出了房门。

“小姐,你的衣服还没换…”小蕊的呼喊声回荡在房间里。

从前院到后院,陈谚姚脚下不停,脑子里也在不断思索着对策,眼中暗芒一闪,一个想法最终成形。

眼下只有出此下策了。

“谚妤。”陈谚姚一进入白谚妤的房间,就哭着扑了过来。..

白谚妤吓了一跳,差点被手里的针线扎了手。房里的丫鬟月见连忙取过白谚妤手里的绣花针和绣品。

“谚姚,出了什么事,你先别哭。”

白谚妤取过帕子擦拭陈谚姚的眼泪。

可陈谚姚只是一个劲的哭泣,很是悸动。

白谚妤无奈,对着月见道:“你出去打盆水来。”

月见应声离去。

陈谚姚这才抬起头来,道:“谚妤,这回只有你能帮我了。”说着将二皇子明日离去的事情告知。

白谚妤道:“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谚妤,你只要将柳家哥哥约到后院,剩下的,我自会想办法。”陈谚姚道。

“谚姚,其实若是你想见,大可在厅里相见,这后院都是我们姑娘家的住处,柳公子他若是不愿来……”白谚妤还是有些为难,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开口相邀。

第113章 恬不知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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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我知道。”

陈谚姚的眼泪又是滚落出来:“可是在前厅,那么多人面前,很多话,我一个姑娘家如何开口?

谚妤,若是我与柳家哥哥有半分相熟,我都会亲自前往相邀。可是如今,柳家哥哥真的是待我如同陌路。在这异地他乡,我能想到的人也只有你,若是你都不帮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句‘异地他乡’立即就勾起了白谚妤的伤心事,也对陈谚姚的无助感同身受,于是点头:“谚姚,你别哭了,我定然想办法。”

“还有一点,希望谚妤你能帮忙。”陈谚姚又道:“我有话要对柳家哥哥说,可是不想让人打扰,届时,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池家姐妹还有小漫晚点回后院?”

“这……”白谚妤觉得相邀已是难事,再加上劝阻人回后院,真的是难上加难。

“谚妤,我们再好好商议商议,总是有办法的。”陈谚姚拉过白谚妤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白谚妤也只能无奈应下。

……

“小二,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程陌昀豪气的道。

小二喜不自禁,连忙道:“好咧!”..

“嗳,等等,等等!”白漫连忙召回了欲走出厢房的小二。顺带瞪了程陌昀一眼,对小二道:“素三鲜,烧花鸡,千百斩,鲫鱼汤,够了。”

“好咧!”小二依旧笑脸相迎。

“再来一壶酒。”程陌昀补充道。

“酒什么酒,你喝得来么你?”白漫想到他醉的七晕八素的,嘲笑道:“你还真得练练酒量,免得让人遭罪,小二,来你们店里最烈的酒!”

小二应下,退出厢房的时候还贴心的帮两人关上了房门。

这厢房不大,布局却很雅致,两人是对窗而坐,窗外景致一览无余。

白漫将荷包里的银子都倒了出来,一共十两,道:“待会敞开了吃,别给我省银子。”

“这便是你答谢我的报酬?”程陌昀看也不看那些碎银子。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这十两可是我一个月的月俸。我一穷苦百姓,您世子爷得多担待才是。”又想到下月衙门里的月俸可能都拿不起了,白漫一脸愁容的看着这十两银子。

“财奴,你这里不是还有很多银票么?”程陌昀取出一个布袋,在手上晃了晃。

白漫猛然站了起来:“还我!”

程陌昀一把抢了回去,点了点桌子,示意白漫坐下。

白漫目光灼灼的看着程陌昀:“那是我的。”

“呵,这是本世子在房间里捡到的,如何就成了你的。”程陌昀挑眉,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水。

还以为之前的事情早就揭过了呢,没想到他都攒着呢。

白漫神情不悦的坐了下来,不过看着那个布袋,白漫还是没出息的换了一副笑脸,有道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随即倒好了茶水,道:“那天不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么?再说,你今日能与我坐在一处,想必就清楚了那玉坠不是我拿的。”

程陌昀接过白漫倒的茶水喝了一口,蹙眉放下,道:“烫。”

“再则,你冤枉我,这件事情就是你不对。”白漫装作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继续说道:“和今日你帮我忙,不能混为一谈。”

“你倒是恩怨分明。”

“自然。”白漫扬了下巴。

闻言,程陌昀将布袋又收了回去,淡淡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们只谈报恩,不谈其他,以免施恩望报,落人口实。”

白漫的眉头跳了跳,强忍着要扑过去抢的冲动,施施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好啊,今日事今日毕。”

程陌昀眼里泛了笑意,道:“不错,竟懂得隐忍了?”

“世子爷说笑了,吃一堑长一智罢了。”白漫扯着嘴角笑道。

很快,白漫点的三菜一汤并一壶酒上齐了。

“吃吧,别客气。”白漫道。

程陌昀将碗递了过来:“鱼汤。”

白漫笑笑,将碗又推了回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池府你不是做的很好么?怎么现在是世子爷的毛病又犯了?”

“二皇子或许还可以再住几日,这石阚许多的风景,他都还没有看过。”

程陌昀话未说完,白漫已经接过了碗,乘了满满一碗鱼汤,道:“喝鱼汤能让人变得聪明,你是该多喝点。”

随之,程陌昀给白漫夹了一块鸡头,道:“以形补形,你也多吃点。”

“这鱼唇也该你吃,毕竟你爱吃……”

“鸡翅你还是别吃了,吃多了还以为自己的翅膀够硬……”

在白漫和程陌昀你一言我一语的较量中,三菜一汤很快见底。

白漫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趴在窗口,望着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道:“你与我说说,太子是什么样的人?”

程陌昀站在窗口,拎着白漫的口领,就将她拉了起来。

“做什么做什么?”白漫一脸不悦的看着程陌昀背对着窗口站着,挡了她的视线不说,还不让她坐。

下一刻,程陌昀干脆坐上了窗台,一只脚支起,侧坐:“太子的传闻,你难道不曾听到过?”

“都说了是传闻,那就是不可信,不然我干嘛问你?”

白漫凑到程陌昀身边,试想着要不要一把将他推下去算了。

像是看出了白漫的意图,程陌昀一手扣住了白漫的肩头,道:“怎么,你是打算进入皇宫,成为太子宫中的一位?”

“这主意不错,若是侥幸杀出重围还能得一太子妃当当,以后说不定还能母仪天下。”白漫眼眸闪动,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程陌昀嗤笑一声:“就你这样子?”

白漫闻言脸一沉:“我的样子怎么了?”虽然有自知之明,可是被人当面埋汰,白漫还是很不高兴的,尤其这人还是程陌昀。

“也是,如太子那等大鱼大肉吃惯了的人,说不定还真能看得上你这清粥小菜。”

“清粥小菜?你是夸我清纯可人么?”白漫说着还眨眨眼,一脸自得。

程陌昀摆手:“算了,你这样恬不知耻的样子,太子见了恐怕会对江南女子失望。”

白漫一把挥开程陌昀的手,道:“言归正传,你还没告诉我太子是什么样的人?”

第114章 狗急跳墙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与你有什么关系?”程陌昀的长眉挑起,带着一丝倨傲。◢随◢梦◢小◢.lā

白漫微微一笑:“只是想知道未来君主的是什么样子的。”

与其说是想知道太子是什么样的人?还不如说想知道这位太子有没有能力坐上这帝王宝座。

二皇子与太子之争,就算是她这个平民百姓都有所听闻,如今这二皇子她是见到了。

当今皇上圣明,就算是争斗也不可能是明目张胆。如此,太子和二皇子在民间的风评都是极好。

可仅仅数面,她对这二皇子已是有些不喜。不过仅仅在他对待女子的态度。

陈谚姚是跟着他来到石阚的,可不管是遇到危险还是在危机过后,这位皇子似乎都不曾想到她的存在。

似乎入住池府都是陈谚姚自行送上门来。当然也可以是陈谚姚不得人心,可既然带了人出来,他就不该是眼下这番有失风度的行为。

白漫对那位与这二皇子旗鼓相当的太子更为好奇。

不过有些话白漫并没有打算跟程陌昀解释。

程陌昀也不深究,只是道:“太子仁德,谨言慎行。”

仁德,这个夸赞若不是恭维,那太子的品性就应该是很不错了。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却说明这个太子的处境堪忧。

可白漫疑惑的是,就算是柳皇后的故去,皇后的母族依旧是京城最显赫的世家,太子如何需要谨小慎微。

只能说明二皇子的势力日益增长,足以威胁到太子,如此,太子才不想让二皇子抓住任何的可趁之机。

“太子正妃之位空悬,仅有一位侧妃,是礼部尚书之女,自幼温柔贤淑,深得太子欢心。你若是真有此打算,就得收起你的张牙舞爪……”程陌昀接下来说的这些话,白漫直接略过。

太子那种注定三宫六院的人上人,她可没兴趣。

……

直到月华初上,酒足饭饱的白漫才和程陌昀回了池府,正值池府众人聚在大厅吃晚饭。

大厅里传来柳稚的说笑声,池葭葭等人的附和声,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今天是有什么喜事?让白谚妤也破天荒的说着笑?

白漫翘首以望,道:“你若是还没有吃饱,大可以再去吃一顿。”

“你当我是你的丫鬟么?”程陌昀脚下不停。

白漫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没打算打扰他们用餐,跟在程陌昀身后进了院子。

程陌昀径直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白漫也拐进后院。

后院很是昏暗了,廊上的灯笼也都还没亮起,丫鬟们此刻也都在前院偏厅吃饭。

所幸后院白漫熟门熟路,抹黑也能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漫没点灯,只是靠在竹榻上消食。

渐渐的外面的光线彻底消失,安静的夜晚让白漫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白漫迷迷糊糊的转醒。

随后她对面的房间打开了,传来一声娇媚的声音:“柳公子。”

嘶,白漫顿觉一阵鸡皮疙瘩窜了上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廊上的灯不知何时已经点亮。

借着门外的光线白漫看了一眼房间,这是池府啊,她还以为是进错了什么地方呢?

“是陈,陈姑娘?”一个清朗又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白漫以手摩挲下巴,坐直了身子。

柳濡逸?他来后院做什么?

“柳公子唤我谚姚就好。”

不对,白漫该觉得疑惑的是,陈谚姚怎么会在姐姐的房间?

转念又想到姐姐和陈谚姚有自小长大的交情,最近她也是时常跟姐姐一起,现在在她房间里,也不足为奇。

“你可有见到二皇子?谚妤姑娘道他在后院……”柳濡逸道。

“二皇子,他在这屋里。他喝醉了酒,我一个姑娘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才托白姐姐前去唤人。却不成想来的是柳公子。”陈谚姚轻柔的解释道。

门外的柳濡逸没有作声,好似在迟疑。

‘啊。’

那处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陈谚姚的痛呼声。

片刻柳濡逸的脚步声就朝着对面远去。

怎么又添了个二皇子?

醉酒?

难不成是被蓁姐姐拒绝了,伤心难过来买醉?

白漫揉了揉脸,让自己彻底清醒了些,随后起身准备点蜡烛。..

对面传来几声低低的说话声,不久之后发出了砰的一声轻响。

白漫一顿,这是把人砸地上了吧?

房间里的火折不知道放哪里去了,白漫寻了一番没有找到,也不知道洛石将放在哪里了?

随即白漫开门出去,向外走了几步,又倒退了回来。

望了一眼对面的房间,房门紧闭,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去?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听到动静?

不对劲!

鬼使神差的,白漫绕了过去,凑近门边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柳家哥哥…谚姚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闻言,白漫连忙凑到门缝边,透过狭窄的缝隙,但见身穿白衣的陈谚姚附身正拖着什么。

房间里没有亮灯,昏暗的环境让白漫隐约看出了那是个人。

不是吧?

白漫瞪大了双眼,这么狗血的事情都让她遇到了?!

方才陈谚姚道二皇子醉倒在她房中,可是白漫现在看这地上那人的身量可不是二皇子。

柳濡逸!

白漫觉得难以置信,使劲捏了自己的脸一把。

很疼,眼前的事情也是真的。

这京城来的姑娘,果然是豪放啊……

白漫没有贸然推门进去,柳濡逸这么个大男人,能悄无声息的倒地,这房间里肯定有古怪,她进去岂不是要遭殃?

到时候没搭救柳濡逸不说,自己也成了那副样子。

陈谚姚将柳濡逸带入房中做什么?还以这种方式。

白漫就算是用脚丫子也能想到。

真是看不出来,这娇滴滴的姑娘行事竟然能如此大胆,这可是池府,她难道就没想到这件事的后果?

她已经能想到柳濡逸若是醒来,知道自己被一个姑娘强行摆了一道,估计气的血都能吐三升。

白漫想了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跑出了后院,她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找人帮忙,不然她就算惊动了陈谚姚,她若是狗急跳了墙,岂不是惊动了整个池府,那样该是正中陈谚姚下怀。

她的名声不要紧,柳濡逸可不能毁在这里。

第115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后院无人,此刻白漫能想到的除了远在偏厅的洛石,就只有前院的程陌昀了。*随*梦*小*说 .lā

一路廊灯通亮,片刻之间,白漫就已经跑到了程陌昀的房门口,不断的拍门。

“程陌昀!”白漫气喘吁吁。

开门的程陌昀披散着一头乌发,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珠。

这是刚沐浴过。

白漫二话没说直接拉起了程陌昀的手,快速的就往后院跑。

“你干什么?”程陌昀道。

“救人!”

再次来到后院的时候,白漫示意程陌昀别发出声响,随之来到了那间房门口指了指里面。

程陌昀狐疑的看了白漫一眼,随之望了进去。

下一刻,拉着白漫就走。

白漫瞪大了双眼,不住的挣扎,轻声急道:“你做什么?救人呐!”

“救谁?人家**一刻值千金,你去捣什么乱?”程陌昀拉着白漫往外走。

**一刻?..

白漫更着急了,却根本不及程陌昀的力气,眼睁睁被拉出了走廊。

下一刻,白漫一把勾在了程陌昀的脖子,道:“你误会了,是陈谚姚使了诡计,让柳濡逸晕倒了。”

程陌昀脚步一顿,俯看几乎挂在他身上的白漫,道:“你没看错?”

白漫的脑袋如捣蒜般连连点着,道:“千真万确,所以你快救他,不然就要让陈谚姚得逞了。”

闻言,程陌昀继续向前走,连带毫不费力的拖着白漫,道:“那岂不是正好,送上门来的如花美眷,想来柳濡逸是乐享奇中。”

“怎么可能?”白漫拽住了程陌昀衣襟,不客气道:“若是你被人弄晕抬上床,还被人强了,你能开心?”

此刻的白漫几乎是斜着身子,拖挂在程陌昀身上,让他的脑袋不得不低了下来。

“强了?”

白漫脸立即道:“不是只有男人能强了女子。女子也可以……”说完觉得脸颊微红。

程陌昀不知在想什么,眼眸里有流光一闪而过。

“你就这么想救他?”程陌昀道。

“自然,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在池府,发生在柳濡逸身上,他那样的人若是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不知是如何的打击?看在你们是同窗一场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他。”白漫有些着急,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程陌昀依旧不紧不慢:“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白漫气道:“若是今日是你在里面,柳濡逸肯定想也不想就会冲进去救你的!”

闻言,程陌昀脸一沉,甩袖,将白漫一把挥了开来:“可惜我不是柳濡逸。”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白漫气的跳脚,狠狠的瞪了程陌昀的背影一眼,真是没义气,混蛋!

早知道就应该去找洛石,只不过去偏厅那处太远,她才想到了最近的程陌昀,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靠谱。

现在若是再去找洛石,恐怕一切都晚了。

白漫转身又来到那间房门外,取出一颗清心丹丢进嘴里,掏出一块帕子捏成一团,敲了敲门。

‘砰砰!’

里面的人仿佛吓了一跳,瞬间没有了声响。

白漫凑近门逢,视线所及的地方并没有人。

以为躲着就能了事?

白漫继续拍门,一声比一声响。

‘砰,砰砰!’

可里面依旧没有声音,安静的仿若根本没有人。

白漫目光冷然,随之捏着自己的尚嗓子,轻声道:“谚姚,是我。”

她是学着白谚妤说话的,这声音该有七成像。想来这样的时候,陈谚姚肯定慌乱不已,该是能以假乱真。

果然,里面传来一声轻喘,随之就是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片刻,门才被打开。

“谚妤,我不是说了…”

陈谚姚话音未落,被门外的白漫吓了一跳。

白漫不等她说完,一下就朝着陈谚姚扑了过去,手里捏成团的帕子就直往她嘴里塞。

陈谚姚猝不及防,被白漫扑倒在地。

“呜…”

陈谚姚发不出声音,渐渐的意识到了白漫的目的,当下挣扎起来。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敢在池府做出这样的事情!”

白漫气愤不已,这事若是真的成了,他们池府出了大丑闻在石阚颜面何存,传回京城都能成为笑柄。

陈谚姚双眼瞪得老大,死死的瞪着白漫,一双手使劲的往白漫脸上抓来。

‘嘶’白漫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一道血痕。

“还敢抓我?”

白漫腾出一只手,反手就打了陈谚姚的脸,直打的她呜呜声不断,也让白漫的手一阵发麻。

陈谚姚发了狠,现在看来,想要和柳家哥哥生米煮成熟饭已是不可能了,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就有将此事闹大。

届时,柳家哥哥就算不娶她就不行。

白漫感觉到陈谚姚反抗的力道越来越大,一下一下朝她打来,打的她浑身生疼。

逐渐的,房间里一股淡淡的异香也窜入白漫的鼻尖,闻得多了,白漫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白漫一只手紧紧捂住陈谚姚的嘴,行动不便,逐渐的落了下风。头发都被抓散了一片。

果然,女人打架就爱扯头发,白漫索性也抓着陈谚姚的头发胡乱的扯。

两人真可谓是打红了眼,在地上不断翻滚了几圈。

白漫此刻只恨自己力气不够大,且渐渐无力。

陈谚姚使劲一个翻身,反将白漫压在身下,目光狠厉的望着她,伸手去够一边的凳子。

白漫瞪大了双眼,她这是要她的命啊!连忙勾起双腿架在陈谚姚身上,使劲了腿力,压着她。

只是陈谚姚也是拼劲了全力,不管白漫怎么打她,都没有收回那只手。

很快,她够到了那条凳腿。

陈谚姚眼中寒芒一过,抓起凳子就朝白漫的脑袋砸来。

白漫无法躲闪,下意识的,眼一闭,传来‘砰’的一声响。

紧接着,白漫的脑袋一疼,只觉得浑身重的喘不过气来。整个人浮浮沉沉的,好似在水里飘荡。

她是谁?

她在哪?

这时,传来一声:“还不快起来,想躺到什么时候?”

白漫睁开眼,见磕在她脑袋上的竟然是陈谚姚的头,连忙推开,摸了摸脑袋,疼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使劲将陈谚姚整个人从身上推了开去。

一个身影背着光站在门口,却是去而复返的程陌昀。

第116章 臭不要脸

白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脏‘砰砰’直跳,觉得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的,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随-梦- . lā

程陌昀桃花眼闪动,看了一眼白漫,向她走来。却又停顿一下,转身快步走向床边。

白漫缓了口气坐起身来,望向那处,但见床位上的柳濡逸上身扒开两边,露出了胸膛。

光线太暗,白漫看太清柳濡逸的样子。只是替柳濡逸一阵后怕,要是再晚一些,恐怕衣服裤子真要被扒得一干二净了。

这种事情落到谁头上恐怕都不好受!

想到此,白漫对着被打晕的陈谚姚就是一巴掌。

臭不要脸!

陈谚姚被白漫打得抖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借着门外的光线,白漫看清了她此刻的样子。

脸上横七竖八的有好几道红痕,散乱的头发乱成一个鸡窝,珠钗也散落一地。嘴巴里的帕子还塞着,衣襟更是被扯得歪歪扭扭,露出了她浅粉色的肚兜。

白漫拢了拢她的衣襟,触手所及,只觉得很是柔软。

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啧啧,怪不得敢如此大胆的勾引柳濡逸,她的确有这资本。

白漫咽了下口水,陈谚姚这副狼狈的样子,让白漫有些不敢置信,关键时刻,自己竟这么凶悍?把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打成这样?

脸上有液体划落,白漫摸了一把,点点血红,怪不得她感觉火辣辣的疼。

白漫觉得自己的样子肯定也没比陈谚姚好到哪里去。

柳濡逸!这会真是欠她欠大发了。

程陌昀将柳濡逸的衣服拢好起来,随后将他的手扛在肩膀上,越过地上的白漫和陈谚姚,向外走去。

竟是理都没理白漫。

白漫撇撇嘴,随之起身来到床铺边,快速的打量了一眼,将柳濡逸的腰带拾了回来。

路过陈谚姚身边的时候,实在不解气又抬腿踹了她一脚。

才将房门又关了起来。

一边快速跟上前面的程陌昀,一边整理着头发和凌乱的衣服。

只是才行到院门处,程陌昀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白漫道。

“有人!”

程陌昀左顾右盼,寻找合适的地方躲避。

也是,柳濡逸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实在不能见人。

“去我房间。”白漫连忙道。

转身就引着程陌昀进入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外面就传来丫鬟们的说笑声。

“如茵姐姐,你方才也太不给小蕊姑娘面子了呢,她可是拿了好几串首饰分与我们。”一个小丫鬟道。

“几件首饰就想收买我?想的美,你难道没听到她说什么?”如茵道。

“没啊,不就是说她们姑娘挑剔,这些首饰都不要戴么?”

“哼,不要戴的东西才分给我们,当我们是什么人?”如茵有些不悦。

脚步声远去,丫鬟们各自回了住处,白漫才松了一口气。

嘶,嘴巴疼。

等了一会之后,白漫再次开门,让程陌昀出去,这一次路上再没遇到任何人。

到了柳濡逸的房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房门锁着。

“阿森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他这侍从当得还真不称职。”白漫一顿埋怨。

程陌昀只好将柳濡逸搬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白漫取出一颗清心丹给柳濡逸服下,方才房间里的香味让人晕眩,她提前服用了药丸倒是不至于立即晕倒。

随即又给自己塞了一颗。

聊胜于无,这种迷香应该不至于有害。陈谚姚想来只想把人弄晕。

程陌昀上前,掰开柳濡逸的眼睛看了一眼。

“他怎么样了?”白漫问道。

“你放心,死不了。”程陌昀嗤笑一声:“生在京城,连这样的把戏都看不穿,还差点着了女子的道。”

“人家是君子啊,君子哪里知道这些。”白漫解释一句,她是听到了前因后果的。

陈谚姚打着二皇子的旗号,柳濡逸作为臣子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再则,方才她还突然叫了一声,引得柳濡逸前去相助。

“这件事不是柳濡逸的过错,只能说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这种看似无害的姑娘。”白漫拉过被子被柳濡逸盖了起来,道:“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

“无害的姑娘?你不是比她看起来更无害。”

闻言,白漫一喜,道:“你也觉得我天生就是一副好人脸?”

“是蠢!”

蠢到无害?白漫轻哼了一声。

程陌昀双手叉腰靠在床边,道:“你这么帮他,是想要他如何报答你?”

“做好事不留名,再说了带他出来的可是你啊,世子爷。他知道了肯定会感动的。”白漫微笑。

这个时候一定要好好感谢程陌昀,虽然他这人反复无常,可是最紧要的关头他还是出现了,不然的话今日她的脑袋可要开花了。

“无需他言谢。”程陌昀放下手,走近白漫,道:“要谢的那个人是你。”

白漫耸了耸肩膀,道:“好,他日定当好生答谢你。只是,现在还劳烦世子爷好人做到底,帮我拿点金疮药来。”

程陌昀打量了她一眼。

白漫道:“脸疼,再不敷药,我要毁容了。”

程陌昀转身,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几个瓶瓶罐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白漫走了过去坐下,环顾了他的房间:“你房间没有镜子么?”

下一刻,程陌昀就已经坐在了她身边,撩开她遮着脸的头发,手一顿。

白漫望向程陌昀,发现他的脸色沉得可怕,还带着一丝杀意。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白漫缩了缩脖子,却不想被程陌昀一把按住:“再动一下试试。”

白漫没有再动,僵着身子看着程陌昀捞了一大把药膏涂在了她的脸上。

“疼,疼!轻点。”

话音一落,程陌昀的动作就小了许多。

“啊,你慢点,真的很痛!”白漫又唤了一声。

门外经过了一个丫鬟,捂着羞红的脸,一溜烟跑走了。

“咎由自取!”程陌昀冷然,一坨药膏糊在了白漫眼皮上。

白漫闭着眼,看不到程陌昀什么表情,胆子也大了很多,道:“还不都怪你,你要是早点来,我能被打得这么惨。”

脸上立即传来大面积的冰凉。

“这药不是这么涂得!”

白漫嚷嚷一声,这药膏味道很是凛冽,还有淡淡的咸腥味,应该混有珍珠粉,玉容散……很贵啊!

“别吵。”程陌昀道。

白漫不再说话,不知是那迷香的后劲来了还是白漫体力消耗过大有些累了,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之间,白漫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放到一边的软塌上。

白漫知道是程陌昀,是以还不忘呢喃道:“程陌昀,今天真的谢谢你。”

程陌昀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渐渐的陷入一片黑暗。

第117章 死的好惨

一夜好眠,白漫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遭很是安静。*随*梦*小*说 .lā

她想要睁眼,却发现眼皮被什么糊的牢牢的,根本弹不来,连忙伸手摸了一下,发现一片发硬的疙瘩。

这是?

记忆回拢,才想起昨夜是涂了药膏入睡的,随之用手指捏了捏,这药膏只是干了,却还是很好取得,只不过随手抠了抠,就给她抠下来一大块。

一缕刺眼的光线入眼,白漫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

看了一眼,手里捏着的药膏已经变成了淡黄色。凑近闻了闻,味道早已散尽。

暴餮天物啊,白漫喃喃。

身上盖着一件紫色衣衫,白漫取下放在一边,坐了起来。

她竟在程陌昀的房间里睡了一夜,而此刻房间里早已是空无一人,昨夜躺在床上的柳濡逸也不知去哪里了。

白漫起身伸了个懒腰,浑身酸痛,不禁想要爆粗口。

陈谚姚!今天非带着洛石再去修理她一顿不可。

压下心中怒火,转入一边的耳房,发现里面早已备好了清水,在洗脸架上还摆着一面镜子。

想来这些都是程陌昀准备的,白漫讶异他竟然还有这样细心的一面。

对着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时,大吃一惊,里面人早已看不出样貌,淡黄色的膏药布满整张脸,整个发酵了的黄漫头。

想到此,白漫爆笑出声,于此同时,整张脸龟裂开来,掉下来许多的碎片。

程陌昀涂满了她的整张脸,这么滑稽的样子,难为他昨晚的样子看起来那么严肃。

白漫取了点水敷在脸上,将脸上的干了的药膏一点点都抹了下来。

片刻之后,再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是心里暗示还是这药效真的特别好,白漫觉得自己白了许多。

脸上那几道被抓伤的血痕已经慢慢愈合了,留下几道浅浅的粉色。伤处没有肿起来,看样子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避开伤处,白漫快速洗干净了脸。取过上面那条崭新的帕子,轻试了水渍。

刷牙什么的,白漫还是回自己房间再解决。

随后将自己的头发用手简单的抓成了双发髻,有些凌乱,面前留了一些发丝,是用来遮挡两侧的伤痕的。

这个样子看起来是能见人了,白漫才出了房间,向后院行去。

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早已是日晒三竿,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一片,心情顿时一片舒爽。

走廊人空无一人,白漫肚子饿得咕咕叫。

“哎,打架这种事情还真的是很耗体力。”

想想时辰,池府的早膳时间早就过了:“算了,一会和洛石出去吃顿好的。”

白漫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慢悠悠的回了后院。

可才来到后院的院门口,就听里面传来哭声,劝慰声,议论声,纷纷扰扰。

“小姐啊,你死得好惨啊!”

“快起来,你这样,你家小姐如何能够安生?”

“大夫,大夫,您一定再想想办法……”

死的好惨?

谁死了!

白漫一惊,连忙加快脚步入内。

池府的后院是一个如同四合院一般的‘口’型大院,每一侧都有三个大房间,彼此隔着有些距离,还通常是一个小姐房,一个丫鬟房。

中间隔着一个不大的花圃,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朵和植物。北面有鱼塘,南面后方还是一片竹林,这布局据说是当初院子的主人按自他自己的喜好造的。

正所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片不大的竹林是池睿最喜欢的地方。除了廊亭,也就竹林能让他来后院小坐一番。

白漫和洛石的房间是在西侧的这面,而此刻传来嘈杂声的正是东南面,白谚妤的房门外。

门口围着七八个丫鬟,三两站在一处,对着地上的女孩指指点点。

若水、月见、如茵、风铃、洛石也都在。

“小蕊姑娘,你快起来,你别这样……”

若水眼中含泪,附身拉不断的拉着小蕊。

可小蕊已是神情慌乱,虽没有石井妇人那般干嚎撒泼,只是浑身颤颤栗栗哭喊着:“小姐死的好惨。”

眼泪鼻涕像是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月见取了帕子,递过,却被一把挡开,小蕊哭的几乎要晕过去了:“小姐……”

陈谚姚死了?!

这个认知让白漫大为震惊。

白漫从走廊拐过去的时候,问道:“出了什么事?”

丫鬟们纷纷回头,洛石看到她眼睛一亮,连忙冲了过来。

“小姐,你昨晚…”说着一顿,改为:“小姐,你回来了。”

洛石上下打量了白漫一眼,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小姐,你受伤了!”忙转身,却被白漫一把拉住。

白漫知道她要去干嘛,连忙道:“没事,上过药了。”

抱着若水大腿痛哭的小蕊听到白漫的声音,哭声顿停,猛然抬起了头,看到她的时候仿若见了鬼。

下一刻,伸手指着白漫尖叫起来:“是你,是你害了我家小姐!”

“陈谚姚死了?”白漫再次问道。

怎么可能?

昨晚她只不过是被打晕了,自己走的时候,虽然她形象有些狼狈,可还好好的活着,怎么可能死了?

难不成后来又有人回了房间杀人?

程陌昀?还是得知真相的柳濡逸?

这根本不可能啊,白漫觉得没吃早餐的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

小蕊双眼已肿得像一个核桃,胡乱了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爬起来就朝白漫冲来:“是你,小姐浑身是伤,池大人说了必然是与人起了争执。而你,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不是你还能是谁?”

小蕊觉得从没有这么一刻,她能这么敏锐的发现这其中关键。也因此认定了白漫就是凶手。

扑过来的小蕊被洛石一把推了开去。

小蕊不放弃,几次扑过来均被洛石轻易挥开,最后实在无奈干脆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小蕊的喊叫声又尖又利:“你们池府欺负人,我们小姐被害成这样了,你们还不把凶手抓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明里暗里都在打量白漫。

白漫这副样子,确实如他们大人所说是与人起了争执,看看,脸上还带了伤,和陈小姐如出一辙。

“放心,我没有杀人。”白漫安抚着想要冲过去的洛石。

“我家小姐没害人!”洛石挡在了白漫身前,斩钉截铁的道。

白漫一阵感动,哪怕是见了这样的自己,洛石还是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第118章 破相

.lā此行,陈谚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身为贴身丫鬟,责无旁贷。若是回了陈府恐怕不被打死也要被发卖了。

如此一来,她是恨透了白漫。平时有些胆怯的她,此刻是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快拦住。”若水连忙道。

闻言,小蕊人还没到白漫跟前,就已经被涌上去的丫鬟们拉的拉拽的拽,按在了一边。

洛石上前,将一块馒头塞在了她的嘴里,成功阻止了小蕊的尖叫。

从几近疯狂的小蕊口中白漫是问不出什么了。看向若水,道:“若水,你来说。”

若水应是,走近一步,娓娓道来。

却原来陈谚姚一夜未归,早晨的时候小蕊便来敲了白谚妤的房门。结果房里只有白谚妤一人,小蕊大惊,质问她们小姐去哪了?

白谚妤昨夜和池蓁蓁等人在大厅里聊得晚了些,回房就睡了,并没有见到陈谚妤。也是直到小蕊来寻才知道陈谚妤竟然彻夜未归。

于是,她们喊了丫鬟们四处找了起来,这件事惊动了柳稚和未出门的池睿,便派了家丁一同寻找。

结果后院北面的鱼塘里发现了陈谚姚。

“鱼塘?”

白漫更加惊愕,她还以为人是在房间里出了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从房间到了鱼塘?

她道:“那鱼塘还不足半米深…”

若水明白白漫的意思,这么浅的鱼塘,就算把人扔下去也淹不死。连忙道:“发现陈姑娘的时候,陈姑娘是卧在鱼塘的大石上的,下半身浸在水里,她的脑袋磕在了那块大石上,流了很多血,如今人事不省。大夫和夫人她们都在房里呢。”

“你是说她还没死?”白漫道。

闻言,周围的丫鬟们都怪异的看了白漫一眼。

小蕊发狂的挣脱了出来,取下馒头怒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巴不得我们家小姐死呢!”

“不是你说你们小姐死的好惨么?”白漫叱道。

她不是咒陈谚姚死,只是方才小蕊那样喊叫,她先入为主了。

不再理会小蕊的大喊大叫,白漫推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几人都围在床前,听到动静只有池葭葭回头看了她。

白漫伸手嘘了一声,走进床沿。

床上躺着的正是陈谚姚,脑袋的伤处已经被白布包扎上了,整张脸惨白的可怕。半张脸又因为昨晚被她打了,又肿又涨,此刻的样子仿若死尸,也难怪小蕊都以为自己小姐死了。

荆大夫正在为她施针,密密麻麻的扎了她一头。

她的靠近,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纷纷望了过来。柳稚看了白漫也是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池蓁蓁,池葭葭,白谚妤三人一下子都围了上来。

“小漫,你这是怎么了?”池蓁蓁和白谚妤一人拉着白漫一只手,上下打量。

“漫姐姐,你的脸,天呐,破相了。”池葭葭惊呼一声。

“蓁儿,荆大夫还在施救,你们且安静些。”柳稚制止道。

“是!娘。”

池蓁蓁拉过白漫的手,几人先出了房门。

“陈谚姚怎么样?”白漫抢在几人询问之前说道。

池蓁蓁看了一眼四周一脸好奇的丫鬟们,道:“且跟我来。”

随之四人入了最近的池蓁蓁房间。

门关上,也隔绝了丫鬟们的视线。

池蓁蓁摇摇头道:“荆大夫道谚妤姑娘的的伤势不重,伤口也不算大,只不过流血过多,又泡了一夜的水,恐怕不大好。”

“小漫,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的脸伤成这样,谚姚的也是如此?”白谚妤已是哭过的,望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白谚妤这么问也不是没有道理,池睿等人还在北面的鱼塘,方才说的话她也听到了。昨晚是有人和陈谚妤姚起了争执,才将她推入了鱼塘,结果也许是害怕,竟然没有喊人来救,让陈谚姚就这么泡了一夜。

从今晨发现陈谚妤到现在,她们几人都在这里守着,唯独白漫不见踪影,就连洛石都不知道她去哪了。而现在,白漫以这样的面容出现。

想到此,白谚妤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不会的,小漫不会这么做的。”池蓁蓁抓过白谚妤的手,安慰道。

白漫肃着脸,没有急着解释,反问道:“姐姐,你可知道昨夜陈谚姚做了什么?”

“她…”白谚妤迟疑,她答应过陈谚姚不会将事情告知旁人,只是眼下的事情看起来和昨天发生的事情有关。

见白谚妤为难,白漫也没逼着她说。

这房中四人都不是外人,可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白漫道:“蓁姐姐,我与姐姐有几句话要说,可否借你的房间一用?”

池蓁蓁会意,点头道:“好。我们先出去看看小蕊。”便拉过池葭葭出了房门。

“小漫,我…”白谚妤神情带着愧疚。

“既然姐姐不便说,那就由我来说。”白漫道:“姐姐可知陈谚姚引诱了柳濡逸去你房间相见?”

“引…诱?”

白谚妤蹙眉,这样的词她艰难的重复了一遍,道:“小漫,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谚姚和只是想和柳公子说几句话。”

又想到前几日白漫和柳濡逸出双入对,当即反应过来道:“小漫,你是不是与柳公子…所以才误会了谚姚?”

什么跟什么?白漫暗翻一个白眼。

不会以为她是因妒毒打了陈谚姚吧?

“姐姐,是你误会了!”

白漫知道白谚妤想歪了,道:“你且不管我与柳公子如何…”说着凑到白谚妤耳边,将昨天所见所闻都一一告知。

白谚妤听得嘴巴微张,目光呆滞,整个人怔在了当场,好半响才找回了自己声音:“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姐姐,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件事情,若不是程陌昀相助,不仅柳濡逸的清白毁了,就连我的脑袋,都得开花。”白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想到陈谚姚那时看她的眼神,尤为狠厉,现在想来还觉得毛骨悚然。

白谚妤好似被这样消息吓了一跳,整个人反应的都迟钝了些许,伸手过来摸了摸白漫的脸,眼角含泪:“这,这些都是谚姚抓的?”

白漫咬牙切齿:“她的脸也是我打的!头发也是我挠得,我当时恨不得咬她。”

第119章 心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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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把谚妤推下了鱼塘?”白谚妤涨红了脸,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漫。

白漫一怔:“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就好。”白谚妤移开视线。

白漫摊手:“说不定是这府里还有别人也看她不顺眼……”

“谚姚待人亲和,不会的……”白谚妤喃喃。

白漫哑然失笑:“没人看陈谚妤不顺眼,难不成是她自己羞愤难当自寻短见?”

说实在,白漫信她失足落水也不相信陈谚姚是想不开自尽。

白谚妤摇摇头,只觉得白漫说的一切让她无法接受。

“谚妤她明明只是说要与柳公子见一面,诉说经年相思,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白谚妤看着白漫,脑海里却回荡着陈谚姚的一声声哀求。

她说若是不能见到柳公子,这辈子就完了。

她说只是想知道自己在柳公子心中可有一席之地?若是没有,她也就死心,跟二皇子回京城。

她说……

谚姚口口声声说了那么多,却原来只是骗她,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柳公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啊,她差点让谚姚毁了柳公子清白。

白谚妤突然捂着自己的心口,整张脸也瞬间煞白,这样子把白漫给吓了一跳。

“姐姐!”

白漫连忙倒出一个清心丹塞进她嘴里,随即给她顺着气。白谚妤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心脏病、心绞痛的症状啊!

“蓁姐姐!”白漫朝着门口大喊一声。

池蓁蓁和池葭葭冲了进来,见到这一幕也是心惊肉跳。几人连忙扶着白谚妤去隔壁房间。

虽然白漫觉得白谚妤这样情况不宜移动,可是那边的陈谚姚也是命在旦夕,荆大夫根本离不开。

在众人簇拥中,白谚妤进到了房间,也引得荆大夫大为震惊:“这位姑娘这是?”

“心绞痛?”白漫也不太肯定,道:“荆大夫,你看看是不是?”

荆大夫让白谚妤躺在一边的软塌上,道:“姑娘,放轻松,深呼吸。”

白谚妤如一只缺水了鱼,微张着嘴巴,痛的目光有些涣散,听了荆大夫的还是照做。

白漫不住的在轻附抚她的胸口,给她顺气:“姐姐,你放心,我虽然打了她,可是她掉进鱼塘里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渐渐的白谚妤舒缓了下来,呼吸变得平稳,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荆大夫看了一眼,道:“急火攻心,暂时是缓过来了,切莫再刺激她了,等腾出手,我再给她好好看看。”说着又坐回床边,继续给陈谚姚扎针。

“谚妤,小漫,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怎生闹得如此厉害?”柳稚肃然道。

这两个姑娘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平常姐妹情深,关系和睦,几乎不曾拌过嘴。可白谚妤怎么给气成这副样子了?

池蓁蓁和池葭葭也是一脸不解,不过是关起门来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成这样了?

白谚妤捂着自己的脸,无声的哭了起来。泪水从指缝间流落……

柳稚看着眼里,疼惜不已,一下一下的轻拍着白谚妤的身子。

白漫有些歉然,道:“娘,这件事情容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闻言,柳稚只觉得是两姐妹闹了别扭,也不勉强,温声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出去,让谚妤好好休息一会。待会再让荆大夫看诊。”

白漫点头。

“娘,我留下来陪谚妤。”池蓁蓁说道。

“也好。”柳稚道。

谚妤这样的性子,也只有蓁儿能与之谈心。

白漫和池蓁蓁出了房门,门外的月见紧张的问道:“小姐怎么样了?”

“无碍了。“白漫道。

月见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看到一群人簇拥着白谚妤进去,简直把她吓死。

白漫看向院中,小蕊被几个丫鬟绑了起来,嘴里还塞着一块馒头。她看到白漫,眼睛瞪得老大,激动的挣扎起来。

白漫无视她,打量这些丫鬟们,道:“你们昨夜晚膳后都在什么地方?一个个说与我听。”

“我们都在通铺睡觉呢。”几个小丫鬟互相证明着。

“我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直到小姐回了房,我才回屋睡觉了。”月见道。

如茵道:“我吃过晚膳就回了房间,那时候是和她们几个小丫鬟一起回来的。”

白漫点点头,当时就是她们阻得程陌昀和她不得不先回了房。

若水轻声道:“我随小姐一起回了房,夜里小姐胃里不适,我又到小厨房里煮了点小米粥给小姐,随后回房睡觉。”

去小厨房的路正好经过鱼塘,白漫问道:“你是什么时辰去的小厨房?”

若水回忆:“快到亥时的时候去的,差不多亥时一刻回了小姐的房间。”

“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若水蹙眉:“鱼塘那处幽暗,我一心走路,倒是不曾看向鱼塘,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着又一顿,道:“只不过回来的路上,走廊上有好大一滩水渍,我小心避过了。”

水?

陈谚姚摔进了鱼塘爬不起来,走廊上怎么会有水?

“你们先在这候着。葭葭,洛石,我们去鱼塘看看。”白漫道。

池葭葭连忙跟上,边走边问道:“漫姐姐,昨天你真的和人打架了?你打架为何不叫上我,有我在,你的脸就不会伤了。”

白漫侧首,见其一脸雀跃,失笑的摇摇头:“你当打架有这么好玩?等你被打的鼻青脸肿,看你还笑得出来。”

池葭葭吐吐舌头:“要是陈姑娘那样的,我肯定能打的过。”说着还伸出自己的手臂比划比划。

白漫停下脚步,正色道:“葭葭,永远别去小看外表柔弱的女子,她们发起狠来可比你想象中还要命。”

就拿陈谚姚来说,外表娇弱,可却能做得出这种事。和她打起来也是凶狠非常。

就拿白漫自己来说,看起来也是瘦弱,可谁能想得到她是个拿刀剖尸不眨眼的法医?

见白漫如此郑重其事,池葭葭连忙点头:“葭葭知道了。”

三人继续前行,一路上白漫都在仔细的查看这条走廊,既然人是从姐姐的房间到了鱼塘,那么这条路就是必经之路。说不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第120章 让你娶我

只是一直到一处拱门前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穿过了这道青灰色的拱门,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鱼塘边的走廊,是通往前院的捷径,白漫去池睿书房的时候就喜欢走这边过。

走廊靠外的一侧是一排泛着酱红色的廊椅。空闲的时候,府里的丫鬟们都喜欢坐在这处,逗弄喂鱼。

鱼塘的南边栽着一些清荷,如今渐入初夏,荷花苞也悄悄的冒出了几株。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样的景致在这里很常见。

鱼塘和走廊接壤的这一侧中央处有一块大石头,是用来垂钓的,往常池睿和程陌昀有闲情逸致的时候也会来此。

陈谚姚的脑袋想来就是磕在那了。

此刻池睿、二皇子、柳濡逸还有程陌昀都在那处。

白漫没有继续走近,而是站在了廊下。池葭葭也索性坐在了一边,伸手去够着鱼塘里的一株莲花。

他们在讲一些朝堂上的事情,白漫也听得索然无味,招呼洛石一同坐下。

等了片刻之后,就听二皇子道:“她虽只是陈太医之女,可既然是本殿下带来的人,就不容有失。今日之事,还望大人能给个满意的答复。”

池睿道:“既是发生在池府,下官责无旁贷。”

“本想今日就启程回京,可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二皇子若有急事尽管放心启程,陈姑娘在池府,下官定然竭尽全力看顾。”池睿道。

“也好,本殿下先回京,将此事告知陈太医,要是情况不好,也好让陈太医来见他女儿最后一面。”二皇子淡淡道。

白漫闻言只觉遍体生寒,人命在这些皇家子弟眼中就如此微乎其微。

人还在施救,也不知能不能救得回来,他就急着想走。

也不知这陈谚姚在二皇子心目中可有一席之地?

不过,白漫却没有将陈谚姚落入鱼塘的事跟二皇子联系在一起。他堂堂一个皇子,若是讨厌一个女人,办法有的是,根本无需如此。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池睿就送二皇子离开了。

白漫这才上前,大石边的两人早已看到了白漫。

柳濡逸几步迎上,视线在白漫脸上游转,眼里闪过愧疚,道:“小漫,是我连累你受伤了。”

白漫笑笑:“小伤,不碍事的。”

“姑娘家的脸上的伤岂会不碍事。”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玉质的瓶子:“这个你拿回去抹在脸上,不会留疤。”

白漫接过,打开一闻,一阵清香扑鼻:“多谢。”

闻言,柳濡逸眼神流转,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下一刻他郑重行了一礼,道:“昨夜的事情,多亏了小漫。大恩大德,我柳濡逸铭记在心。”

“你客气了,只是恰巧被我撞见了。”白漫瞥了一眼程陌昀,道:“也多亏了他,不然就算制服了陈谚姚,我也不可能不惊动旁人把你带出后院。”

“是我有失周全。”柳濡逸只觉经此一役,对闺阁女子们刮目相看。

他实在不曾想过,竟有女子会不顾自己的名节,做出这样的事情。从前京城里那么多姑娘爱慕他,他都不以为意,可如今想来只觉后脊发凉,若是每一个女子都是这般想法,那他……

柳濡逸眼里的一丝恐慌,白漫看得分明,安慰道:“吃一堑长一智,你放心,不是所有的姑娘都会这样的。”

想来这件事情对柳濡逸的打击很大,希望以后不要对所有的姑娘们都以这样的眼光看待才好。

“小漫,大恩不言谢,我柳濡逸今日在此立誓,只要小漫日后有所需求,我扑汤蹈火都一定为你办到。”

白漫无所谓的笑笑。

“你不相信?”柳濡逸道。

白漫摆手,调笑一声:“难不成我让你娶我,你也答应?”说实在的,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觉得不需要用这些所谓的鞠躬尽瘁死而后的誓言来报答。

只是没想到柳濡逸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白漫:“你要我娶你?”

侧坐在廊椅上的程陌昀猛然抬头,看向白漫。

白漫见柳濡逸当真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跟你开玩笑呢。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昨晚不管是谁看到都会出手相助的。你就当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后我遇到危险,你记得出手相助就好。呸,我干嘛咒自己……”

白漫的说笑却没让气氛缓和下来。

程陌昀道:“白漫,你就算是没有开玩笑。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娶你过门。”随之眼一转:“除非纳你为妾…”

“呸!”白漫白了程陌昀一眼,道:“不用你贬低了,我有自知之明。”

哪里的世道都一样,嫁娶讲求门当户对,从前她是一个太医之女,倒是能有几分良缘。可如今白府已不复存在,说的难听点她和白谚妤不过是孤女,寄人篱下罢了。

柳家是京城第一世家,柳濡逸这样的身份也注定不能随随便便娶妻,不过这些白漫也都没有深想,毕竟她方才真的只是开玩笑。

柳濡逸却是正色道:“小漫,你不必妄自菲薄,女子家世固然重要,可若只是逆来顺受,失了自我,就算是公主,郡主也不过是空有身份罢了。你这般,很好。”

闻言,白漫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她这是被夸奖了么?

“真的?”

“真的,小漫你天性善良,行事果敢,待人亲和,是我柳某见过最独特的姑娘。”柳濡逸目光真挚,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白漫听得晕乎乎的,再看面前柳濡逸在阳光中格外耀眼,连忙夸张道:“洛石,快扶着我,我要晕了。”

洛石连忙扶着白漫。

柳濡逸先是神色一紧,却见白漫不过是夸张行事,不禁笑出了声。

“濡逸表哥,那葭葭呢?”池葭葭也连忙凑了过来。

求表扬。

“葭葭活泼可爱,天真烂漫,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柳濡逸如此道。

闻言,池葭葭眼里冒着小星星,欢喜雀跃的抓着白漫的手,道:“漫姐姐,被濡逸表哥夸的时候真的飘飘然,葭葭也要晕了……”

又是一阵欢笑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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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我愿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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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娶谁你也管?”白漫没好气的道。

柳濡逸脸色微僵,看向白漫,正色道:“小漫,我有婚约在身。若非如此,我愿娶你为妻。”

闻言,白漫一怔,被后面那句‘我愿娶你为妻’吓到了。

下一刻,坐在廊椅上的程陌昀猛然起身,拉过柳濡逸的衣服就是一拳。

柳濡逸反应快速避过,两人迅速交起手来。

“我说过,只要我在,你就别想移情他人。”程陌昀道。

“并非移情,这纸婚约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我从未答应……”柳濡逸侧身避开一击,反手扣住程陌昀的手,将他堵在墙上。

白漫见两人交手交缠,紧紧的靠在墙上,连忙道:“程陌昀,你真的误会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你抢柳濡逸。”

虽然听到了婚约,白漫觉得之前对程陌昀和柳濡逸之间的关系有些误会,可也明白了程陌昀的意思,不想让柳濡逸与任何其他女子有纠缠。

“你休想,你与沫然的婚事势在必行。”程陌昀一个旋身,反将柳濡逸压在墙上。

“你们别打了。”白漫在身后拉着程陌昀的衣服。

“此事与你无关。”柳濡逸淡笑,一个用力将程陌昀推开。

程陌昀后退两步,却使得拉着他衣服的白漫手一轻,惯性使然,整个人飞快后退。

后脚跟被廊椅挡住去势,人却控制不住的后仰。

白漫视野内的景物发生倾斜,看到近在咫尺的程陌昀反手在抓她的手,却与她失之交臂。

余光中,几道身影也冲了过来。

“小姐!”

“漫姐姐!”

两声惊呼伴着一声‘扑通’声,白漫成功摔进了鱼塘。

下一刻,又是‘扑通’、‘扑通’两声,程陌昀和柳濡逸都跳了下来。

白漫只是扑腾了一下就坐了起来,这鱼塘的水也不过是漫到了她的肩膀处。程陌昀和柳濡逸一人拉着她一侧的手臂,将她从泥潭里提了上来。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团泥巴的衣衫,怒不可竭:“你们两个混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不久之前,白漫好像就这么骂过他们两个。

见白漫无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程陌昀猛然出手攻向柳濡逸抓着白漫手臂的手。柳濡逸一松手,反手也朝他打开,两人隔着白漫再次你来我往。

两人打得忘我,白漫左躲右闪间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鱼塘里。

白漫欲哭无泪,愤恨的拍了拍水。暗暗决定,下次这两人打起来,如论如何都要离得远远的。

上一次是扭伤了脚,这一次是掉下了鱼塘,再有一次她就不叫白漫了!

不再理会两人,白漫自己爬起来,在洛石的接应下,重新爬上了岸。

“漫姐姐,你没摔伤吧?”

池葭葭取出帕子不断擦拭白漫脸上的水和泥巴。

白漫摇头,低头,身上的水哗啦啦的留在地上形成一滩水。

水?

本是郁闷无比的白漫眼中一亮,想起来了,若水说过昨夜这走廊上也积了水。不管当时是有人和陈谚姚一同掉下了鱼塘,还是那人事后想要去救陈谚姚,都能说明昨晚和陈谚姚争执的人也下过水。

白漫抬手闻了闻,一股子臭烘烘污泥的味道,当即笑了道:“走,我们回去找人。”

“漫姐姐,你摔傻了吧?你还笑?”池葭葭一脸担忧。

三人离开,没有再理会在鱼塘里打得火热的两人。

再次入了后院的白漫,又成为了丫鬟们视线的焦点。

“漫姑娘,这是又落水了?”如茵道。

闻言,白漫一脸不好意思,说起来,前前后后加起来,她真的已经是第三次成落汤鸡了。湖、河、塘她都已经下了个遍,看起来她有机会还得找洛石学游泳,免得淹死在哪里。

呸,呸呸,白漫拍了拍自己的乌鸦嘴。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漫姑娘准备热水。”

若水招呼了几个丫鬟去烧水,道:“漫姑娘,快回房换衣服,仔细着凉。”

“你们站住。”白漫喊住了几个丫鬟。

丫鬟们神情莫名的走近:“姑娘还有何吩咐?”

白漫走近,凑在三人身上依次闻了闻,随后道:“好了,你们去吧。”..

进屋之前,白漫又道:“若水,你把池府所有的丫鬟们都叫到这里来。”

若水不明所以,可还是应下。

虽说有可能是男子,但是白漫决定还是先从丫鬟入手。

进了屋,白漫连忙把身上湿哒哒的衣服都扒掉丢在一边。很快热水来了,白漫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期间外面又传来一阵骚乱,道是两位表少爷也落了水。烧水的,前往通知的,丫鬟们又是一番忙碌。

白漫撇撇嘴,这两人总算是打完了。

等白漫神清气爽的出了房间之后,花圃的空地里已经站满了清一色的丫鬟们。

“都来了?”白漫问道。

“漫姑娘,都来了。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需抓紧些,她们还要回去干活。”若水上前一步禀报道。

“好。”白漫了然,这个点一些丫鬟们要去厨房帮忙。

是以简洁明了的道:“昨晚晚膳之后无人能证明她身在何处的,都上前来,一个个到我面前过。”

丫鬟们不解,却一一照做。

“漫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池葭葭一脸好奇的问道。

“待会再跟你解释。”白漫眨眨眼。

出来的只有五个丫鬟,一个圆脸的小丫鬟上前一步,白漫走近凑到她身上闻了闻,道:“不错,茉莉很香。”

丫鬟脸一红,如一个圆圆的小苹果。

“下一个。”白漫道。

身边的池葭葭也连忙学着白漫的样子凑到圆脸丫鬟的身上一通轻嗅,引得小丫鬟浑身不自在,花圃里的姑娘也各个笑的花枝招展。

洛石快步走了过来:“小姐,我昨夜也是一个人。”

洛石!虽然白漫相信绝对不是她把陈谚姚推下鱼塘,可是此刻也不能厚此薄彼,是以也凑近闻了闻,皱起鼻子道:“洛石,你偷懒,昨晚可是没沐浴?”

洛石面无表情,用只有白漫能听到的声音道:“昨晚找不到小姐…”

闻言,白漫连忙收起故作嫌弃的脸,歉然道:“洛石,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是找了一夜么?这傻丫头?

第122章 尽人事

接下来几个丫鬟也走近,白漫都闻了闻,并无异常。[随_梦]ā

随之望向花圃里的丫鬟:“你们可都讲实话了?”

丫鬟们异口同声表示讲了实话。

白漫点点头,难不成过了一夜,这污泥的味道就都散尽了?白漫抬起自己的手放在鼻尖,立马皱起了鼻子。

这鱼塘底下是一层厚厚的淤泥,长年累月的未吃尽的鱼食和鱼的排泄物都融在里面,味道令人作呕。

正所谓出污泥而不染,她和昨晚那落水的都不是清荷,沾染了这样的的味道不洗上十次八次的澡还真不容易去掉。

三更半夜推人入了鱼塘,若是后院的人,想要沐浴必然会惊动隔壁房间的人。就算早晨也会引人注意。

可照目前看来,后院的丫鬟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与往常不同的事情。

若只是简单的处理一番,那味道……

或者这些丫鬟们有人没有说实话。

诶,做人,要实诚的嘛……

白漫若有所思的走近她们,一会勾起一个丫鬟下巴,一会凑近闻了闻,故作吊儿郎当的样子仿若一个登徒子,逗得丫鬟们咯咯直笑。

偏生白漫这样一个女子调戏起丫鬟来驾轻就熟,让听闻消息赶来的周嬷嬷一阵好笑。

白漫也不是光顾着耍玩,一个个闻过来之后,锁定了可疑的三个丫鬟。

一个是身材纤瘦的丫鬟,是个生面孔,白漫问道:“你是新来的?”

那丫鬟抬头看了白漫一眼,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袖,事实上白漫方才靠近她的时候,她就下意识退避开。她的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总之不好闻。

“回,回姑娘,奴婢小香,上月来的。”小香怯怯的抬头看了白漫一眼,那是一双鹿眼,很是可爱。

“漫姑娘,你别介意,她家是倒夜香的,只有白天过府帮忙,晚上还是回家去住……”若水心思细腻,有些猜到白漫的举动,遂到白漫耳边轻述。

原来如此,难怪身上带了股味道。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侧,想来因为这个原因让身边的丫鬟们有所介意。

晚上不在府里的话,她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

“洛石,你去我房里把香粉和陈皮荷包拿来。”白漫道。

洛石转身回房。

白漫对着小香招招手。

小香上前两步:“姑娘……”

“别怕。”白漫拉过她避开众人。

这时,洛石取了东西跑了过来。

“呐,这个陈皮荷包可以去味,你平时戴在身上。这些香粉你也可以用。”白漫道。

这些香粉白漫都不曾用过,但是架不住池蓁蓁和白谚妤每每劝说,一个姑娘家若是没有备点香粉,那还是姑娘么?是以她的房中也攒了许多。

小香脸一僵,退开一步,红着脸道:“对不起姑娘,是小香薰到你了。”

“你误会了,不管你家里是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劳动最光荣。只不过不希望你因此被人嫌弃。呃,应该说旁人也不是嫌弃你,只是因为这些味道本身不好闻。”白漫解释道,拉过小香的手,将一小包的香粉盒子和荷包放到她手上。

“还有,待秋天来了,你可以准备一些陈皮放在家中,味道就会淡去许多,你可以试试……”

“多谢姑娘。”小香的眼眶微红。

白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啦好啦,你回去吧。”

转身才注意到其他丫鬟们都还站着。连忙指着剩下两个丫鬟道:“你们留下,其他人可以各忙各活了。”

“是。”丫鬟们散去。

“你是娇娘?”池府里丫鬟就那么十来个,只是白漫因为有洛石,平常和她们接触不多,只混了个脸熟。

“漫姑娘好。”娇娘人如其名,长相娇美,有一手好女红,是负责府里的制衣缝补。她身上有一股很浓郁的香味。

“你平常都用什么香,这味道有些特别?”白漫嗅了嗅。

娇娘柔柔一笑:“哪里用的着用香,平常姑娘们的新衣,还有浆洗完的衣服都在我那。我需按姑娘们平时的喜好薰了香,才好让各房的丫鬟们送回去。”娇娘说着笑看白漫一眼:“就连老爷,夫人都用了檀香,这全府上下啊,就只有漫姑娘的衣服从来没让我薰过呢。”

白漫笑笑,这娇娘如此能说会道的人,敢情是因为她无需用香,才不曾熟络。

“那娇娘,你先去忙吧,若是有事,我再来找你。”白漫道。

娇娘施施然离开。

白漫又望着最后剩下的一人:“如茵,你身体不适么?”

如茵站在阳光底下,脸色却有些发白,人也微微的颤抖。

“没,没有不适。”如茵道。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喜欢栀子花香,平素也用栀子花粉,淡雅清新。”白漫道。

如茵点头:“漫姑娘好记性。”像是知道白漫要问什么似的,立即道:“不过我现在喜欢混合花的味道。姑娘若是喜欢,我那还有些没有用过的,可以拿给姑娘用。”

白漫淡笑:“你是今天才喜欢上的吧。因为混合香味道浓,可以遮盖这些难闻的味道。”

如茵瞪大眼睛:“漫,漫姑娘,你说的什么意思?如茵听不明白。”

池葭葭靠近如茵,闻了闻连忙捂住鼻子:“如茵,你也是摔鱼塘里了么?怎么身上这么难闻。”

如茵脸一僵,连忙道:“没有没有,可能二小姐你闻不惯这味道。”

最开始白漫只是猜测既然味道一时半会去不掉,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掩盖。

却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如茵现在看起来有些病态,神情紧张,身上的味道很杂……

当着剩下人的面,白漫没再说什么,这件事还是交给义母来处理,毕竟如茵的娘——周嬷嬷是池府里的老人了。

这时,白谚妤的房门打开了,出来的是池蓁蓁,看到白漫招手道:“小漫,你来。”

白漫快步绕过走廊,进了房间。

“小漫,你救救谚姚……”白谚妤过来握住白漫的手。

白漫一脸莫名:“我?我怎么救,姐姐你搞错了,我不是大夫。”

就她那点三角猫的医术,应急包扎倒是都不在话下。可荆大夫都没办法的情况下,她能怎么办?

第123章 我不去

房间内的人此刻都望着白漫。*随*梦*小*说 .lā

柳稚道:“小漫,你误会了。我们是想让你请离先生来。”

“离墨?”白漫微诧:“他…只是个草药师啊…”

荆大夫摇头道:“他的医术精湛,比老夫要高明许多。这位陈姑娘,老夫是无能为力了,现在也不过是用参片吊着一口气,却维持不了太久。若是他还在石阚,或许还有可能救她一命。上天有好生之德……”

离墨是大夫?

这点着实让白漫吃惊,可能在她的想象中,大夫年轻的都如荆大夫这般面色红润,注重养生。老者都是鹤发童颜,长寿康健。

可离墨,病成了那副样子……

难怪都道,医者不自医。

白漫瞥向床上的陈谚姚,昨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要不是看她成了这副样子,白漫还想上去打她,当下道:“我不去!”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白漫转身就走,谁爱救谁救……

白谚妤追了出来,一把拉住白漫的手:“小漫,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见死不救?”白漫有些委屈:“姐姐,你不是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

“…她虽然做下了错事,可是罪不致死啊。”白谚妤心中不忍,道:“她的过错,已经受到了惩罚,可是小漫,她若是死在了池府,陈伯父必会和池府结仇,你忍心让池府有此麻烦?”

“她摔在池府的鱼塘,这梁子就已经结下了。”白漫道。

“可冤家宜解不宜结,陈伯父若是知道池府竭尽全力施救,也不会与池家成了死仇。陈伯父小时候待我…我们极好,我不忍心看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白谚妤眼里含了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难不成他一个太医能把朝廷命官怎么样……”白漫赌气道。

“小漫!”白谚妤急喝一声。

白漫一怔,这么久以来白谚妤还是第一次这么这样急切的和她说话。

白漫冷静了下来,虽然千百个不愿意,可不得不承认白谚妤说的对。

陈谚姚不能死,尤其不能死在池府。

谈了一口气,白漫道:“好,姐姐,我现在就去找离墨。”

白谚妤大喜,就听白漫道:“可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将他带回来,他或许不在石阚了。”

“尽人事,听天命。”白谚妤紧握了下白漫的手。

……

柳濡逸听闻白漫要出府的事情,当即和随她一起出门。

赶到义庄的时候,已近午时,日头正烈,让人更加焦躁。

白漫、洛石还有柳濡逸快步入了义庄,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义庄里没有人。

“走了?”白漫有些着急。

若是离墨不在,说不定陈谚姚真的死定了。

柳濡逸上前提了提茶壶,打开盖子,道:“小漫,莫慌。你看这茶壶里的水还是温的。”

“那我们分头到附近去找找。”白漫道。

“好。”三人出了义庄,就喊来驾车的铁柱,四人分头在义庄周围寻找。..

柳濡逸和铁柱往枫林里去了,洛石跟着白漫在义庄周围绕了一圈。

“没有。”白漫眺目远望,这义庄后头除了这些孤零零的山坡,再无其他。

这片山坡因那处坟地,并没有种什么东西,是以看起来光秃秃一片。

坟地?

白漫想了想,这青天白日的,坟地应该也没有那么可怕。

随即就和洛石快速朝那处行去。

一盏茶之后,百余座坟墓近在眼前。许多都已不知过了多少年头,风吹雨淋的,许多墓碑都变了颜色。

“有怪莫怪,今日来的匆忙,也没有给你们带点什么,打扰了……”白漫双手合十,边走边念念叨叨。

这些坟墓很是简陋,土堆和墓碑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座,有的甚至只是立了块木牌。

每座坟墓挨得都很近,是以,白漫不得不在这些坟墓之中穿行。

周围很是荒凉,让置身在阳光底下的白漫感觉一阵冷飕飕。

渐渐地,白漫看出了端倪。方才经过的这些坟墓,不管是新坟还是老坟,坟前都很干净,没有一点杂草。而且那些老坟墓碑上的刻字都好似被人重新刻了一遍,与她望向远处的那些截然不同。

这地方是被人清理了一遍,且这些痕迹看起来是刚清理不久。

离墨?

除了他,白漫想不到别人,义庄平素无人看守,只有出了命案或者有死人的时候,才会派人过来。

而这里葬的大多数都是无人认领的尸首,又有谁这么好心会来打理?

果然,又走的深了些,白漫看到了一人背对着她的方向,坐在一座坟前,顶着烈日,手里的刻刀一下一下的在墓碑上划着。

白漫走近,发出的声响也没有引得离墨回头。

身上那件的发白的衣摆就铺在地上,不知为何白漫觉得他的背影泛着一丝凄凉。他平素那样风轻云淡的人,和这坟地格格不入,可此刻却似乎和此地融为一体。

这种感觉很怪异,白漫不敢深想,只是喊了一声:“师傅。”

离墨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只是道:“这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能来,我为何就不能?”白漫道。

“我已身入土半截,以后也如这里的人。”离墨的话让白漫的鼻头一酸。

白漫道:“瞎说。”

上前几步,来到离墨的身边,道:“你给他们扫墓,他们泉下有知定然保佑你能身体康健,也好为他们多打理几次。”

离墨这才放下刻刀,看向白漫:“何事?”

这日头很晒,离墨完全没有遮阳,脸上冒了许多虚汗,脸也红了一片。

白漫拿手给他挡了挡阳光,道:“池府里有个姑娘昨夜摔进了鱼塘,脑袋磕得出了很多血。荆大夫说快没救了。”

离墨环顾四周,指着不远处一块空地,道:“那处尚有余地。”

噗……

“人还没死,荆大夫说你能救她。”白漫又道。

闻言,离墨又继续刻字:“他找错人了。”

白漫蹲下:“师傅,你是大夫?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

“你也不曾问过。”离墨并没有否认。

也是,白漫每次到大尖山也不过小住几日,大多的时候离墨在隔天就会上山,是以两人的交流现在想想也没有特别的多。

满柜子的医书,精通针灸,会制膏药,事实上随便一样都能让人觉得他是大夫。

第124章 救,不救?

可是离墨道自己是草药师,草药师会那些东西也不足为奇。随-梦- . lā

“荆大夫说你医术高超,池府那位姑娘是从京城里来的,若是你能救得了她,池府就能免去一场麻烦。”白漫学着白谚妤的话道:“师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离墨不为所动:“我早已不是大夫。”

”好,不是大夫,是草药师。那草药师也可以救人。”白漫继续道。

大夫不过是个称呼,是草药师,是扫墓人,是任何一个身份都没有关系。这医术不是说丢就丢,过去也不是说抹去就抹去。

不是每一个会看病的都是大夫,也不是每一个大夫都只是大夫。

‘咔嚓咔嚓’

刻刀划在墓碑上的声音尤为刺耳,离墨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几年,白漫也算有些了解离墨的性子,他行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就如这些年他为何呆在大尖山不下来,又为何在此时下来。

“师傅,其实那个姑娘我也很讨厌。昨晚我还和她打了一架,你看我的脸,这都是她挠的。”白漫撩开头发,道:“师傅,你看看这药膏可是能祛疤?”

白漫没话找话,拿出柳濡逸给她的那个玉瓶。

这回,离墨倒是没有拒绝,接过打开放在鼻尖一过,道:“极好,太医院里不外传的秘方,雪容膏。”

白漫一怔,这药膏如此名贵?

“师傅,这得值多少银子?”白漫小心脏扑通跳,既是太医院不外传的东西,就不是轻易能得来的东西,柳濡逸就这么给她了?

“价值连城。光其中的天山雪莲,就不知价值几何,更何况其余十几种名贵药材。太医院原判亲自秘制,一年也仅得三瓶。宫里的娘娘们为此也是挣破了脑袋。”离墨介绍完也没有问她是从哪里来了,将瓶子递了回来。

白漫咽了下口水,小心是捧了过来,这么贵重?娘娘们都得不到的东西,柳濡逸怎么会有?

对了,柳家出了位皇后,想来是娘娘所赠。

下一刻,白漫倒了一点涂在脸部的伤疤上,这么贵重的东西不用,真是浪费。

“师傅,我姐姐说了,那姑娘若是死在了池府,不光会给池家带来麻烦,还让他那远在京城的老父亲饱受丧女之痛…”白漫涂抹这药膏,也没有忘了正事。

“丧女?”离墨轻语。

白漫连连点头:“就如我们没了家人,每每夜半陪思亲。我姐姐都快哭出眼疾了……”

……

池府的大门外,青铜早就在翘首以往,见到白漫的马车回来,当下转身飞快的回去禀报。

不多时,荆大夫和柳稚就走了出来。

从马车上最先下来的柳濡逸,随后是白漫。当一袭布衣的离墨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时候,荆大夫眼中一亮,迎上前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离墨轻咳一声,道:“荆大夫你是给我出了难题。”

荆大夫呵呵笑道:“哪有什么难题?能不能活,都还得看那姑娘的造化。快,里面请。”

“离先生,我们也是无法,才劳先生如此奔走。实属罪过。”柳稚欠身一礼。

“池夫人不必多礼。”离墨淡淡道

几人入内,白漫放慢了脚步,跟在最后,自己的能做的已经做了,后面的事情就看他们的了。

“小漫,你姐姐呢?”身侧的柳濡逸突然问道。

“在后院啊。”白漫有些诧异:“你要找我姐姐?

柳濡逸神情复杂,顿了片刻才道:“没有,只是觉得你出来这么久了,她该想你了。”

白漫哦了一声,一脸狐疑得盯着柳濡逸,回想着这几句莫名的话,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玄机?

才进了前院,就遇到了池睿,他看到离墨也是一怔,道:“离墨,且慢,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

荆大夫已经有些急切了,这人还等着救呢?

和池睿的神色肃然,离墨淡然点头,跟着他进了书房。

才不过片刻,书房里就传来一声东西碎裂的声音。

“你说什么?”离墨不敢置信道。

“摔在池府鱼塘里的姑娘就是陈知席的女儿。”池睿道。

“陈知席,陈知席!”离墨有些快意的笑声:“老天有眼……”

“我知你会如此反应,却不想他们已经请了你来……”

渐渐的,书房里声音小去。

白漫想走近,身侧的柳稚却对她摇了摇头,于是就坐在一边的廊椅上。

看这样子,离墨就算来了,也大概不会出手相救了。想起上次他对那陈太医可谓是恨之入骨了。知道他的女儿命在旦夕,是个人都是大呼痛快。

别说什么陈谚姚是无辜的,正所谓父债子偿。陈太医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离墨的事情,引得他如何记恨。难道离墨还能对他的女儿和颜悦色?

看来此行算是有负所托,就算离墨都到府上了,可救不救也不是他们能够说得算的。

白漫起身,道:“娘,我先去看看姐姐。”

柳稚点点头:“好,你让谚妤回房休息一下,她在那处已经照看了两个时辰。”

白漫点头,对柳濡逸道:“今天多谢你,你也回去休息吧,方才你找的也累了。”

“无碍。”柳濡逸摇头。

白漫淡笑,柳濡逸真的是身体力行,打定了主意要报答她么?

……

“如何,离先生来了么?”白漫回到后院的时候,白谚妤和池蓁蓁就问道。

“来了,在前院,义父找他还有些事。”白漫如实道。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白谚妤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陈谚姚,道:“你这般花季,也不该如此凋零。”

白漫深深看了白谚妤一眼,也许是因为曾经经历过生死离别,才格外珍惜生命,不管这个人是否真心对她。

白谚妤察觉到视线,也转头回看,面容却难掩倦态,白漫连忙道:“姐姐,娘说了让你去休息一下。”

“就是,谚妤,你早晨还犯了病,快回去歇息。”池蓁蓁也劝道:“这里有我在。你先到我房里去睡一觉。”

“可是…”白谚妤犹豫。

池蓁蓁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回了房间。

第125章 相认

两人离去,白漫的双肩立即垮了下来,对身后奄奄的人儿道:“洛石,到厨房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随~梦~小~说~щ~suimеng~lā”

洛石猛然抬了头,一双丹凤眼里亮的出奇,连连点头,一阵风似的从白漫面前跑过。

白漫好笑的摇摇头,回了房间。

谁也不知道离墨和池睿在房间里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半个时辰之后,离墨去了后院为陈谚妤看诊。

荆大夫从旁协助,按着离墨所说施针,扎穴,用药……

渐渐地陈谚姚的脸色竟然奇迹般的红润了起来。连荆大夫都忍不住激动起来。这简直就是起死回生之术啊!

后院里又是一番忙碌。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陈谚姚已是脱离了生命危险。由丫鬟小蕊贴身伺候。

小蕊得知自家小姐得救了,她也似活了过来,寸步不离守在陈谚姚床前。

离墨和荆大夫相继离开了后院。

这些,都是将白漫从软塌上拖起来的池葭葭告诉她的。

“漫姐姐,那离先生可真是神医,荆大夫在我们石阚已经是最德高望重的大夫了,他都无可奈何的人,离先生竟然能把她救回来,真的是太厉害了。”

池葭葭满眼的崇拜都快溢出来了:“漫姐姐,离先生本来要走。所幸被爹爹留住了,现在在前院客房。你一会能陪我去看看么?”

“你不害怕了?”白漫还记得池葭葭对离墨的面具很是惧怕。

“自然不怕,原先不知道他是神医,现在觉得他带面具多半是怕被人认出来。毕竟他是神医啊,神医都是这般神秘莫测的。”池葭葭嘻嘻笑。

“好,晚些陪你去,我再睡会。”白漫嘟囔一声,在软塌上翻了一个身。

池葭葭当即伸手摇晃白漫:“漫姐姐,现在该出去吃晚膳了。”

白漫摆摆手:“你去吧,我方才和洛石吃撑了。”

“好吧。那我跟娘说,待会再来找你。”

“嗯。”

池葭葭离开之后,白漫闭眼沉思,京城,陈太医,神医,天底下哪里来这么多巧合……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是一片漆黑。

白漫伸了个懒腰,也没有去点蜡烛,而是径直出了房门。一边轻揉着肩膀,一边暗道池葭葭怎么没有来叫她。

走廊上的灯笼早已点亮,一个个昏黄的圆晕照亮了眼前的路。有丫鬟们来来回回,准备小姐们洗漱的东西,见到白漫都笑着打了招呼……

不多时,白漫就来到了外院。

外院的客房就除了柳濡逸和程陌昀占据了两处之外,还余下三间。此刻,其中一个房间亮着灯,白漫晃着手臂慢悠悠过去了。

正来到门前,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阵悸动的哭声,白漫想要敲门的手就是一顿。

这是女子的哭声,呃……还很是熟悉。

姐姐!

她怎么会在客房?

白漫心中隐隐有些惴惴,难不成她的猜测是真的?

里面的白谚妤喊了一声:“爹……”

白漫整个人愣在当场。

爹?白葛?

他真的是白葛?!

“……爹,你可知女儿做梦都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能再见你一面……”白谚妤哭的很伤心,却又是满满的喜悦。

“妤儿,是爹对不起你。”

听着离墨深沉而沙哑的声音,白漫缓缓的蹲下了身子,伸手在地上划了一个圈:“白漫啊白漫,亲爹在身边都没认出来,恐怕这下间你也是独一份了。”

不过,白漫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当初离墨表现出对陈太医的恨意时,白漫就有所疑惑。离墨若是个普普通通的草药师,那如何与京城里的太医牵扯了起来?

离墨的全家遭了难,只剩他独自一人背负满身血海深仇。曾经的伤,沙哑的嗓子,脸上的面具恐怕都是因为白家那场大火。

离墨就是白葛,似乎出人意料,可这么多巧合联系在一起让人不察觉都难。

只是她没敢这么想……

听了这样的消息,白漫无疑是开心的,由衷的替白谚妤和白葛开心。但她自己却没有太大感触,好似这一些都是旁人的,她没有从前的记忆,哪怕知道生父还在世,她也没有从心底里生出的孺慕之情。

反而在此刻,白漫尤为的想念前世的父母,家人。

白漫抬头看天,找到了一抹躲在云彩背后的月牙,千里共婵娟,望家人无论身在何方,都各自安好……

“…爹,女儿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好,爹答应你不离开…”

房间里的父女俩轻轻述说,白漫没有打扰这一份安宁。

这是属于他们父女两的重聚时光。

“…爹,这些年,女儿和小漫她相依为命。我没有想到你就是离先生,这么多年,你一直知道女儿还活着,你为何不来找女儿?”白谚妤哭泣道。

“为父无颜见你。”

“爹!”

“为父知道你过的好,便安心。见与不见,又有何关系?”

“可女儿想爹。还有她……小漫,她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也会开心的,爹,我这就去找她来…”

蹲在门口的白漫一喜,可算想到她了。

“站住……不必了。”白葛低喝一声。

“小漫已经知道了?”白谚妤道。

“不必告诉她!”

闻言,白漫有些不解的抬头看着禁闭的房门,什么叫不必?

白谚妤替她问出了口:“爹,为何?这些年若不是小漫,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再见到爹你。”

“你难道不记得你娘是怎么死了?”离墨的声音变得冰冷。

白谚妤一窒:“娘…”

“要不是因为救她,你娘会死?”离墨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门口的白漫闻言瘫软在地,想起那个掩护她离开却惨死在黑衣人刀下的女子,难不成那女子就是她娘?

“可是,那不是小漫的错,若是爹你,你也会挡在她的面前。”白谚妤泪流满面:“娘九泉之下,一定也不后后悔当日所作所为。”

“妤儿,为父不想听这些,为父只要一想到当日的画面,就忍不住想要掐死她。你可知这么多年,有多少次我看到她就想起你娘的死……”

白漫鼻子一酸,原来这就是从来没有认她的原因?是她害了人,害了白葛爱的人,害了她们的娘亲?

第126章 公子世无双

“可这些年,她为女儿所做的,早就无法让女儿去憎恨她。◢随◢梦◢小◢.lā她现在就是我妹妹,她是小漫,她也是你的女儿……”

“住嘴!我的女儿早在那夜的大火里死了,她不过是害死了你娘的人。就算她叫白漫,也无济于事!“白葛冷然道。

“爹……”

“好了,妤儿,你与她之间的事情爹不想干预,你也不必再提。爹和你这么多年不见,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爹说?”白葛放缓语气。

白漫没有再听下去,她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蹲在这里听了墙根?

如来时一般,白漫悄然离去,脑子里很乱,一边回荡着之前白葛说的一字一句,一边闪过当年那夜发生的事情,让白漫觉得眼前的路越来越模糊。

一袭紫衣挡在自己的面前,白漫直直的撞上,却头也不抬的绕过。

“馒头,你如今学会了目中无人?”程陌昀拉住了她的肩膀。

白漫甩开,继续向前走,程陌昀又绕了过来,档在她身前。

“走开!”白漫盯着地上的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靴子,很想一脚踩下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程陌昀猛然扣住白漫的下巴,往上一抬,逼得白漫看向他。

白漫眼里一片模糊,只觉得程陌昀在一片水光里浮浮沉沉。

程陌昀此刻大为震惊:“你……”

见过为数不多几次白漫哭,是忍受不了身体的疼痛而嚎啕大哭,是为了银子的事情在他面前惺惺作态的假哭。

可从来没有一次,她是这般强忍着泪水,眼眶发红,整个人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神色奄奄。

白漫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借过。”

“真丑。”程陌昀蹙眉,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抹去白漫的眼泪。

白漫往后退一步,拍开程陌昀的手,现在她只想静一静,一点都不想应付他:“我让你走开。”

说着随手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跑。

晚膳结束之后,丫鬟们都回了后院,白漫不想让人看到她这个样子。想了想就跑去了鱼塘。

鱼塘那处只点了几盏灯笼,白漫跑到那块大石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蹲了下来,望着水里模糊不清的倒映,白漫觉得浑身发冷。

眼里的泪意早在这一路的狂奔中散尽,白漫喃喃:“你又不是白漫,你哭什么哭?”

多大点事,有必要这么难过么?可是她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憋着一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从前她不过是想要好好活着,查出白府灭门的真相,还白府一个公道。

现在她背负了另一条人命,却不知要如何活着,才算不辜负这条人命……

盯着水面,白漫的思绪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有脚步声传来,白漫没有回头。

直到一块帕子出现在她面前,白漫一愣,她以为跟来的是程陌昀。

拿过帕子,白漫擦了擦脸,轻声道:“多谢。”

随即对着水底的自己微微一笑,这些算得了什么?

柳濡逸清朗的声音在上首传来:“更深露重,小漫你还是不要呆在这里。”

白漫抽抽鼻子,想到进府时柳濡逸莫名的提及了白谚妤,随即道:“你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了?”柳濡逸反问。

白漫点头:“其实也没什么,他还活着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柳濡逸俯身,他的倒影也出现在水里,隐隐约约。

“对不起,小漫,我没有告诉你。”

白漫摆摆手:“早知道又如何?”没告诉她的岂止是他一个?白葛那边还要继续隐瞒下去。

伸手划开柳濡逸和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白漫道:“这件事情你就继续当我不知道。”

柳濡逸微顿,很快就想明白其中关键,安慰道:“也许时候未到。”

白漫抿了抿嘴,大大的吐了一口气,随之站了起来:“你说的对……”

当年的事情让白葛心中落下了心结。这么多年,白葛心中的恨,他的苦和痛,白漫都是看在眼里的。细细一想,白葛也不过是嘴上说说想要掐死她,可这些年面对她的时候,从来都是如师如友,谆谆善诱。

或许他只是不能接受一个连累了娘亲的女儿。

白漫起得急,脚下一滑。

柳濡逸一把拉住了白漫,避免她掉到鱼塘里。

“小漫,上一次连累你落了河,这次总算是能让你幸免一次。“柳濡逸调侃道。

淡淡的月光下,身姿修长的柳濡逸和纤瘦曼丽的白漫相对而立,这一画面在走廊尽头的程陌昀眼里仿若成了定格,触目惊心。

程陌昀手一紧踏出一步,可一步落下身子又是一顿,随即转身离去。

“多谢。”

白漫越过柳濡逸身边先上了走廊。望向走廊的尽头,方才那一抹紫色,是她看花眼了么?

“无需言谢。”身后的柳濡逸道。

白漫收回视线,问道:“二皇子走了么?”

柳濡逸点头:“已去了驿站。”

“那你?”

记得他说过要和二皇子一同离去的。

柳濡逸道:“已同姑父辞行,明日一早就去驿站,护送二皇子回京。”

“要走了么?”白漫喃喃,随后道:“回京以后正值盛夏,你若有暇该学学游泳,免得再掉进河里。你掉进河里不要紧,却不要再拖累姑娘家了,否则下次那个姑娘可不会如我这般轻易放过你……对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容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让你成为如意郎君……”

白漫絮絮叨叨的一串话让柳濡逸有些微囧,可渐渐绽放了笑意。

“就像你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引人犯罪啊。”看看,现在白漫总算能体会到如茵那些丫鬟们所说的意思了,就算站在微暗的灯光下,他都仿佛是散发着光芒。

白漫突然想到了程陌昀,又道:“以后不光要防女人,还要防男人……”

“男人?”柳濡逸好笑的看着白漫。

白漫用一种露骨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柳濡逸,伸手隔空挑着他干净的下巴,啧啧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给小爷笑一个。”

轰!

柳濡逸的脸噌的红了,挥开白漫的手:“小漫,你一个姑娘家……”

第127章 转变

“哈哈……”白漫转身就跑,边跑边挥手:“柳濡逸,我贪睡,明天早上我就不来送你了,我们京城再见。”

柳濡逸看着白漫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收回目光,轻声道:“再见不知是何时?”

若是从前他被人这般调笑,肯定是要生气的,可方才白漫如此,他竟半点都没有动气,相反,心脏处还不受控制的猛然跳跃几下。

白漫……

柳濡逸脸上泛笑,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白漫每每一大清早,就和洛石出了门。

不是去衙门,就是跑去四处游玩。让府里要找她的人统统扑了空。

……

此刻,刚从郊外回来的白漫,看到街上的一件客栈面前围着许多的百姓。

“出了什么事了?过去看看。”身边的百姓纷纷涌了过去。

白漫和洛石也跟了上去。

“天呐,瞿老板,你们杀人了?”

客栈门前放着一具被草席裹起来的尸体,露出一个脑袋的头顶还有一双穿着黑靴的脚。

“可别瞎说?这人我可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就死在我们客栈里。真是晦气……”客栈瞿老板一脸郁闷,翘首看着衙门的方向,急道:“衙役们怎么还不来?”

“瞿老板,不是你们杀的那是谁杀的?你给我说说啊。”扛着糖葫芦的张老三一脸好奇的问道。

“哎,说来晦气,我们客栈的烟囱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在冒黑烟,一开始厨房里的人也不在意,想着说不准是因为前几日下雨,这烟囱里的潮气未尽,可不成想都过了好几日还是如此。”

瞿老板出了客栈,来到街道中央,指着自己客栈屋顶上的烟囱道:“可谁想找人来修理,竟然发现那里藏了个人!”

闻言,百姓们一片哗然,纷纷抬头向上方的烟囱望去。

这烟囱上宽下窄,最上方的位置也不过是一颗蹴鞠大小,人是出不去的。而下方看着也不甚宽敞。

“瞿老板,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这烟囱如何能藏人?这人是如何上去的,在上面怎么就没有掉下来?”张老三的话引得周遭百姓纷纷赞同。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藏在那里死了?

“你这穿街走巷的,怎么还这么没见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不是我瞿某人瞎编乱造,今日这事,我厨房里好几个伙计都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因为有人证,瞿老板才显得底气十足,这人如何死在他们客栈,还离奇的死在烟囱上?这还要等府衙里的捕快,衙役们来了再说。

白漫闻言挤进人群,上前几步,就被客栈的小二拦下,道:“姑娘,这里有死人,今日我们客栈不营业,您多担待。”

小二是个年虽不大的小伙子,到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说来这客栈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恐怕生意也有影响,他都想着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去了。

白漫道:“我知道。我看看。”

闻言,小二震惊:“姑,姑娘,你要看什么?”

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白漫就已经走上了台阶,一把掀开了席子。

下一刻,整个人群里一阵骚动,另两声,百姓们吓得连连退后几步。

“哎哟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死人啊,有什么好看的!”瞿老板来不及阻止白漫,见草席被掀开,连忙别过了眼,这尸体的惨样,他真是不想再多看一眼了。

草席里露出的是一具熏黑的男子尸体,露出来的肌肤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烟灰。看不清长相,身体也极度的失水,变得有些干巴巴的。

白漫淡淡的看了一眼,取出腰间布袋里的羊皮手袋带上,抹去了那人脸上的一块黑色烟灰,露出了那人的本来肤色。

“脱水……”白漫一边把发现的细节告知一侧的洛石,一边掰开那人的嘴巴,嘴里也是一片黑色。又检查了鼻子、耳朵、眼睛皆是如此。

取出一根小木勺子,白漫探入了那人的嘴里。

白漫每动一下,周遭的百姓们就是一阵惊惧,此时看着她从死人喉咙里掏出一堆黏糊糊的黑灰,简直就觉得毛骨茸然。又见到白漫放到鼻前闻了闻,百姓们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姑娘哟,你别再折磨人了……”张老三的脸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

白漫笑笑,道:“哪里是折磨?就算折磨,他人都死了也感受不到。”

“姑娘啊,那是死人啊,你快离得远些吧,小心沾染了晦气。”张老三认得白漫,自然知道白漫是在府衙里待过的,可也没有想到白漫竟然如此大胆?

“人死如灯灭,何来晦气?”白漫转头,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百姓们看着她的目光,皆带着一丝恐惧和异样。

随之笑了,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做她自己就好。

这时,秦骏丰带着衙役已经赶到了现场。

“小漫?”看到白漫离尸体这么近,又带着白手套,一边的洛石拿着一个小册子在记录着什么。秦骏丰蹙眉:“小漫,你…”

白漫知道他要说什么,道:“秦大哥,以后我都会如此。”

她做的事情,不是偷不是抢,光明正大,为何要遮遮掩掩?

秦骏丰虽有些不赞同,但是此刻也不想过多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露白漫的所作所为,只是道:“回府衙再说。”

招呼着衙役将尸体重新掩上,抬往府衙。

却不想,白漫道:“秦大哥,我还要回府,就不去衙门了。”说着拿过洛石手里的小册子,道:“这里是我查验的结果。就劳烦秦大哥拿给大人了。”

白漫下了台阶,又转身道:“对了,这间客栈,就是上次二皇子遇刺的时候,刺客们藏身的地方。那个吹哨子的人,不是还没有找到么?”

“你是说,这个人?”秦骏丰回望被抬走的尸体。

白漫道:“是不是,还要等你们好好的搜一搜尸体,还有这件客栈。”

“来人,跟我进客栈!”秦骏丰当机立断,让瞿老板带着他去了后面的厨房,查看那烟囱所在。

白漫继续前行,周遭的百姓纷纷避开让出一条道来。又在她走后不断的指着她窃窃私语。

不管他们是嫌弃还是惧怕,白漫都觉得无所谓,反而一身轻松。勾着洛石的肩膀,道:“走吧,好几天没回去吃饭了,倒是有点想念橘酿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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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谁倒霉

庭院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随}{梦} щ{suimеng][lā}

遥遥地,白漫就望见了池家上空的炊烟袅袅,轻嗅了几下空气,仿佛能闻到鸡鸭鱼肉的香味:“咱们回的及时,正好能赶上晚膳。”

洛石也学着白漫对着空气猛嗅一通:“我要吃两碗。”

“你再吃下去以后去了京城我可养不起你。”白漫道。

洛石难得的皱了眉:“一碗半,小姐养得起么?”

白漫哈哈大笑。

两人加快脚步,上了石阶步入池府大门。

却不想池府大门后头藏着一个人,突然钻出来吓了白漫和洛石一跳。

洛石快速挡在白漫身前,下意识就想要将那人踹开。

“别,别…洛石、漫姑娘,是我。”

说来人有些怯怯的看了白漫一眼,却是如茵。

白漫意外的打量了一眼,如茵的神情有些憔悴,素来爱打扮的她今天却是一件发皱的素衣,头上只戴了一只银簪。与之前相比倒是失色不少。

白漫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如茵突然红了眼眶,蹙眉焦忧道:“漫姑娘,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等我做什么?”白漫眼微转,她没想到这些天第一个来找她的是如茵。

如茵欲言又止,白漫摆手道:“要开席了,若是没事,就下次再说。”

闻言,如茵一急,道:“别,漫姑娘……”

说着就‘扑通’一声跪在了白漫面前:“漫姑娘,我求求你,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

白漫一避,没有想到如茵会如此,伸手拉她,道:“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如此。”

她们年纪相仿,如何需要行此大礼。

这池府大门时常人来人往,让人见到还以为她欺负丫鬟呢。

如茵却避开了白漫的手,道:“漫姑娘,我知道这件事情你一定知道了,这些天我想着你没有去告诉夫人,想来是要给如茵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为了此事,我寝食难安,今日才一定鼓起勇气来找姑娘。求姑娘绕了我这一次。”

白漫示意洛石将如茵扶了起来,道:“哦,你倒是说说你做了什么事?”

有道是做贼心虚,白漫这几天只是在外面给自己一个放松心情的机会,压根就没有想起这件事情。倒是不曾想如茵这几天如此煎熬,可今日能来见她,倒是让白漫有些欣慰。

见白漫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如茵索性就直接承认道:“那晚,是我推了陈姑娘入鱼塘。”

白漫没有意外的表情,让如茵松了一口气。果然,漫姑娘是知道的。

而身边的洛石,只要不是有关白漫,有关吃食,她是不管听到什么事都没有反应,还以如茵直接忽略了她。

“说说吧,你与她什么仇什么怨?怎么就把她推进鱼塘了?”白漫一边走,一边问道。

如茵紧跟着白漫,既然已经说开了,她就打算坦白到底。

那晚如茵心情不佳,只是想出来散散步,却不想陈谚姚醒来之后就从白谚妤房中出来。如茵初时还以为是白谚妤,本想上前打招呼,可不想那人满头乱发,还一边捂着自己的脑袋,晃晃悠悠的朝外走。

这便是极大的引起了如茵的好奇,她悄然就跟了上去,很快就发现了竟是陈谚姚。说来,因着丫鬟小蕊的事情,让如茵对陈谚姚并无好感,还见到了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陈谚姚本就像避着后院的人回前院,选择了一条捷径,却不想这副样子还是被人看到了,不由得恼怒起来。

见不过是如茵这个丫鬟,她当即就破口大骂。

“她骂得太难听,我一时气不过就上前与她动起手来。不想她是个纸老虎,我不过随便推了一把,她连站都站不住,就摔下了鱼塘。”如茵觉得自己太过倒霉,早知道如此,她一定不与之计较。

白漫却是知道陈谚姚不是弱不禁风,而是之前已经和她打过一个回合,好歹是一个千金小姐,哪里有这么好的体力继续再打?

“鱼塘那么大,好巧不巧的,偏生她又摔在了大石上?”白漫道。

如茵连连点头,觉得更委屈了,道:“没错啊,若是泥潭里,不过是落了一声泥巴,可她栽下去就不动弹了,我当时以为她是骗我,便没理她。可等了片刻,才发现她真的没了动静。吓得我跳下鱼塘,只是…”

“只是她磕破了脑袋,你以为闹出了人命,是以你又走了?”白漫又道。

白漫感叹倒霉的不知是如茵还是陈谚姚。

如茵激动的连连点头:“我,我不过是池府里一个丫鬟。她怎么说都是京城里来的小姐,要是让人知道是我失手杀了她,我也死定了。不光是我,就连我爹娘都会被连累。我,我才十四,我还不想死……”

自从知道陈谚姚没死之后,全府上下最高兴的莫过于如茵了,陈谚姚还活着,那她自己就可以不用死了。

“漫姑娘,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些天我也是日以继夜的守在陈姑娘床前伺候,就是为了弥补我的过失。你能不能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如茵凄凄切切:“虽然我爹娘是池府里的老人,可是容我犯下如此大错,一定会被赶出府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该去求夫人,而不是我。”白漫停下脚步,正色道:“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告诉夫人,至于如何处置,就看她了。”

“漫姑娘!”如茵惊惧,一把拉住了白漫的袖子:“我求求你,你不要告诉夫人。我已快及笄了,若是在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丑事,以后我哪里还能有好人家?”

白漫微顿:“若是你真心悔过,夫人也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犯了错,错事的责任你就该承认。”

如茵已是花容失色,看向白漫的目光透着浓浓的恳求。

“所幸陈谚姚没死,我若是你,就该自己主动跟夫人自首,如此,说不定还能有个从轻发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池府不是不讲理的地方。”白漫劝道。

毕竟她不说,池府里照样有人能查得到。只是想到这里,白漫觉得奇怪,为何义父好似并不急着去查究竟是谁让陈谚姚变成那副样子的。

方才在书房,他也是半点都没提及。

难不成义父也同白葛一般讨厌陈太医?

如茵呐呐的点点头,若有所思,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第129章 跪下

.lā”白漫拍了拍身边洛石的肩膀。

洛石点头,目送白漫进了大厅,才快步朝着偏厅跑去。

这个时辰,正好是池府开席的时辰。

除了程陌昀之外,府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在了。

“漫姐姐!”池葭葭一脸惊喜的叫了起来。

这几天白漫早出晚归,都有多好事情要告诉漫姐姐。

白漫冲着她点点头。

“小漫,这几日都去哪里玩耍了,晚膳都不回来吃。”虽然每天回来的时候白漫总是会去向柳稚请安,可是柳稚还是觉得晚膳这段时间是一家人难得的共聚时光,少了人总是觉得不适。

“这不赶着回来吃府里的好吃的么?不知我今日可有口福,吃到娘做的好吃的。”白漫说着笑。

柳稚道:“那你倒是回来的巧,今日为娘特意给你做了酒酿圆子。”

白漫欣然,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坐在池睿身侧的小少年。

“湛儿回来了?”

池湛今年九岁,遗传了池睿和柳稚身上所有的优点,小小年纪便是不难看出长大后的模样定然是风度翩翩,英俊不凡。

不过遗传了容貌的同时,他像是池睿的性格也学了个十成十,这般年岁笔直的端坐在案,举手投足间都是有礼有节。

见到白漫,池湛眼里闪过喜意,只是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给白漫行了一礼:“漫姐姐。”

白漫冲他眨眨眼,坐在了池葭葭身边。

这小少年,在爹娘面前都是这样乖巧的样子,可是私底下,少年该有的活泼好动顽皮一样也不少。

“湛儿还从你们祖父那里带了好些礼物,你们姐妹人人有份。”柳稚笑着说道。

“真的?多谢湛儿。”白漫道。

“应该的。”池湛回道,姐姐们每次出门也都不忘给他带礼物。

池葭葭凑到白漫身边,小声道:“我的是一只很好看的纸鸢,是祖父亲手做的哦!”

池家的祖地在石阚,可池家早年举家搬迁到了京城。是以他们祖父祖母都在京城,池睿是独子,是以每年都会让池湛去京城小住两月,以慰藉老人的思亲之情。

“小漫…”身侧的白谚妤欲言又止。

白漫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道:“姐姐多吃些。”随即继续扒起了饭。

白谚妤微微点头,只是心中已是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开口。

这顿饭在众人安静中吃完。

待白漫放下竹箸,就听到上首的池睿道:“小漫,吃好便到为父书房来一趟。”

白漫起身,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跟着池睿离去。

进了书房,池睿沉了脸突然就拍了一下桌子,道:“跪下。”

白漫还是第一次见到池睿发这么大的火,脚一哆嗦,依言跪了下来,跪天跪地跪父母,她跪的笔直。

池睿道:“你可知错?”

“义父可是因为白天青龙街上的事?”白漫道。

“不然你还有什么事情做得如此出格。”

闻言,白漫又站了起来,道:“若是街上的事情,我就没有做错。”

“你…你还说没有做错,你将为父跟你说的话都当了耳旁风不成?你这般,你可知石阚百姓如何看待你?”池睿平时虽不苟言笑,可待她们几个女儿都是极好的,此刻真是痛心疾首。

“他们怎么看我,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不在乎。”白漫梗着脖子道。

这件事情,这些天她已想的明白,不破不立,她想要继续查验尸体,就不可能再这般畏畏缩缩。不然消磨的不是她的热情便是她的意志。

在这里,她可以一无所有,却不能连想做的事都无法坚持。

“你让我如何跟你爹娘交代?”池睿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个执拗的姑娘。他千般阻扰,却没想到她不管不顾就这么做了。

“我爹娘会支持我的。”白漫淡笑,她说的是在现代的父母,他们从最初的不理解到支持,这过程让白漫很是动容。

“小漫啊小漫,你年纪还小…听为父的,以后切莫在人前这般做?人言可畏…”

白漫有些感动,池睿自己是个行事果决的人,他在官运亨通之时毅然决然的离开京城,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外人对他的看法。可他现在却是担心她,苦头婆心的劝说她。

白漫知道自己成为仵作之后将会面临什么,是以更加感念池睿对她的好。

“义父,多谢您一番好意。我已经快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情不是冲动而为。以后不管别人如何看我,只要义父义母不嫌弃我,就行。”白漫笑着道。

池睿终是微叹一声:“既然你心意已决,为父也不再多说什么。”

事已至此,许多事情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义父,那人身上可有查到什么线索?”白漫转移了话题。

池睿点头:“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枚铁哨。”

“难怪上次衙役们四处搜寻,都没有查到那人的藏身所在,没想到他是藏在了烟囱里。”白漫觉得那人真的是艺高人胆大,这样的地方都想得到。

那天的声音就是透过烟囱四壁传出,才听起来模糊,让人找不到源头。

“他与那批死士是一伙的,如你的册子上也写到过,这人是服毒自尽。用吹哨子下达命令,恐怕就是他的任务。”池睿蹙眉,想到京城这些死士,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哨子一响,此人也决意赴死。

“那死士是怎么上去的?他既然死了,怎么没有从上面掉下来?”白漫只是查验了那人的死因,也很好奇秦骏丰他们查到的线索。..

“这死士用钩爪由烟囱外挂下了绳子,而后进入客栈,从底下上去,将自己捆缚在上面。客栈老板放他下来的时候,将绳索都解开了。”池睿解释道。

原来如此,白漫点点头,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她没有解开死士的衣服,是以也没有发现勒痕。

“只是他既然要死,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藏身在烟囱?”白漫不解问道。

池睿若有所思:“想来此人身上还藏着线索,若是立即被衙门发现,恐怕会顺藤摸瓜找到主使者。”

“那这死士也太衷心了。”白漫感慨,死后还要毁了自己的尸体。

“他是想将自己熏成腊肉么?”白漫说完就见池睿猛然皱起了眉头。

第130章 你这贱婢

白漫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一阵恶心,腊肉什么的,以后她和池睿恐怕都不想吃了。{随}{梦} щ{suimеng][lā}

歉然的冲池睿笑了笑:“义父,那行刺二皇子的幕后真凶,你可有查到?”

池睿踱步来到书桌边坐下,道:“牢房里关着的那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白漫也凑了过去。

“他们冒充摊主行刺二皇子,为的不过是留下行刺的证据,好将这矛头指向太子。”池睿对朝廷里这些纷争深有体会。

白漫了然,道:“这么说是二皇子自己安排的?”

池睿摇头:“二皇子想来不知,可我想他回到京城之后就能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至于死士,他们的身份倒是可疑,所有的线索处理的很干净。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太子的人。”

白漫哦了一声,不是太子的人,为何这么笃定?

照理这群死士拼死也要杀了二皇子,二皇子一死,太子就再无后顾之忧。毕竟其余的皇子都还小,除非有人想一石二鸟,扳倒两个皇位候选人?

可这可能么?当今的皇上又不是那种昏庸之辈。

其实她还想问,池睿他是否就是太子党?可是事关朝堂里的事情,她想想还是算了。

从池睿书房里出来的白漫笑着给自己心中比划了一个胜利的姿势,虽然池睿还是不赞同,但至少不会再阻止她,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总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徐徐图之,方是正道。

只希望府里的其他人知道她的决定,能够不排斥。

回到大厅的时候,早已不剩一人。白漫有些吃惊,往常的时候,义母她们总还是会留下说会话的。

倒是在吩咐丫鬟们收拾的周嬷嬷提醒了一声,道:“后院的陈姑娘好似有了起色。方才那丫鬟小蕊跑来禀报。现在夫人她们都去了后院。”

“原来如此。多谢嬷嬷。”白漫想了想也向后院行去。

自从陈谚姚摔伤了之后就送去了后院,这些天不宜动弹,就一直占了白谚妤的床位。白谚妤索性就让出了房间,去了就近的池蓁蓁房间暂住。

白漫到了的时候,里面已经隐隐传来了柳稚的说话声。

“陈姑娘才醒,许是头还晕着,你们就别急着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门开着,白漫就径直走了进去。

若水、如茵还有月见就站在门里候着,见到白漫也都微微欠身一礼。如茵站在最外侧,几乎是躲在若水的身后,此刻有些魂不守舍。

想来是因为陈谚姚已经醒了,让她再无退路。

而小蕊看到白漫,立即就变了脸色。有些不忿,又有些畏惧。

白漫也不管她,但见柳稚坐在床头的小几上,而白谚妤坐在床沿上,紧握着陈谚姚的手喜极而泣。

池蓁蓁和池葭葭两姐妹只是站在一边,也说着好好养身体的话。

“好,我们不问了。睡了这么久,你可是想吃东西了?”白谚妤问道。

陈谚姚脸色还有些苍白,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谚妤,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那…你可要喝点水?”白谚妤又道。

陈谚姚继续摇头,视线越过白谚妤肩头,看到了渐渐走近的白漫。

白漫对上她的视线,没有说什么,只是来到了池家姐妹身边。

陈谚姚胸口上下起伏,不断的回想着那日发生的事情,猛然伸出手指着白漫,道:“是她!”

众人的视线都望向了白漫。柳稚等人眼里均带着询问。

白漫看向了陈谚姚,就听她有些沙哑的道:“是她害得我如此!”

若不是白漫,她早就和柳家哥哥终成眷属了,如何会落到如此下场?

“你瞎说什么?”池葭葭脱口而出。

池葭葭说的又急又快,陈谚姚像是被吓了一跳,猛然的咳嗽起来。

“谚姚。”白谚妤连忙给她拍着胸口。

这时,小蕊冲了过来,道:“就知道是你。你不但将我家小姐打伤了,还如此狠心将她推入鱼塘。等我家老爷来了,定要送你去见官。”

差点连累她给小姐陪葬,想想小蕊就恨得咬牙切齿。

白漫看都没看小蕊一眼,双手抱胸斜靠在床架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陈谚姚:“陈谚姚,你脑袋的伤还没有好,就别胡思乱想了。”

“你,是你。我这一身的伤都是拜你所赐!”陈谚姚激动的哭了起来,嚷着:“池夫人,还望您给小女做主啊!”

“小漫,这是怎么回事?”柳稚问道。

“小漫,之前你不是说不关你的事,你怎么?”白谚妤有些难以置信。

白漫喝道:“陈谚姚,你把话说清楚些,别血口喷人。”

又想到自己这幅盛气凌人的样子就算没做错事也不讨好。

于是明眸一闪,装可怜谁不会,白漫当下学着陈谚姚的样子,从布袋里抽出一条丝帕,点着并没有眼泪的眼角,楚楚可怜道:“陈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般污蔑我,居心何在啊~~”

最后一个‘啊’字还拖了尾音,如唱戏一般,逗得池葭葭咯咯笑出了声,又意识到场合不对,自己捂了自己的嘴。

白漫这副样子简直让陈谚姚气的两眼冒金星,差点又给晕厥过去。

好半响还缓过起来,冲着白漫道:“你这贱婢,是你将我打成这样!”

贱婢一出口,床前的人脸色皆不好,尤其是白谚妤,一阵青一阵白。

柳稚不满:“陈姑娘,她是我女儿!若真是她害你至此,我们池府也定会给你个交代。现在事情还未查清之前,容不得你这般辱骂。”

白漫有些感动,有娘的孩子是个宝。

陈谚姚一噎,才想起她身在池府,凄凄道:“池夫人,恕谚姚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只是,那晚真的是白漫她将我打伤。”说着看向白漫:“漫姑娘,难不成你敢做不敢当?”

“你怎么不说为何将你打成这样?”白漫道。

“你…你见我与柳家哥哥在一处,你便心生妒意,你便打了我…”陈谚姚继续道。

白漫知道陈谚姚是巴不得把柳濡逸扯进来,可她偏不让如意,道:“什么柳家哥哥,谁是你柳家哥哥了?”

第131章 你相信我么?

陈谚姚微窒,柳家哥哥,那是她放在心里的称呼,却没想到说漏了嘴。当下改口道:“是柳公子。”

“你我又不没甚交情,你就算是与地痞流氓乞丐在一处,又与我何干?哈哈……妒意,你不要以已度人啊。”白漫这话很是不客气,只因一点都不想和她虚以委蛇下去。

池葭葭道:“娘,您常教我们女儿家要大方得体,不要常把憎厌怨妒挂在嘴边,对嘛……”

柳稚道:“葭葭说的对,记住容易往后也要做到才好。”

看着柳稚温柔的摸了摸池葭葭的头发,这一幕简直要灼伤了陈谚姚的眼睛。她娘死的早,如今她竟是明里暗里被人讽刺无女德么?

陈谚姚轻咳,闭眼掩下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羡慕,继续不管不顾道:“那晚我与柳公子在房中……”

“停!”

白漫制止道:“我看你的脑袋还真是摔坏了。什么柳公子,分明是你鬼鬼祟祟在我姐的房中,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偷儿,情急之下就下了手。却不想你我摸黑不相识,倒是这般误打了起来。”

白漫来到白谚妤身边,道:“姐姐,我怎么知道她在你的房间?你看看,她还抓破了我的脸……”白漫指着自己的伤口,凑到白谚妤面前,又凑到柳稚身前。

在场的人面前都走了个遍。也让她们看清了白漫脸上至今未好的伤疤。

相比陈谚姚过了这么多天早就淡去的淤青,这白漫脸上的疤痕的确更为严重。

女儿家的脸可伤不得。

在场的不管是丫鬟还是姑娘,都对白漫深表同情。

池葭葭更是嚷道:“这里可是池府,你黑灯瞎火的在我谚妤姐姐房里做什么?害得我漫姐姐还遭了这份罪。”

陈谚姚简直要吐血,怒道:“她胡说八道,她…”

白漫打断她的话:“如何?陈谚姚,你别以为柳公子已经回了京城,就没人与你对峙了。世子可还是在府里的,要不要我请他来给你做个见证?他可是和柳濡逸宿醉到天明。”

闻言,陈谚姚一颤,却是明白了白漫话里的意思,柳濡逸已经回京了,她又没有成事,现在就算说什么也是没有人信,反而还会让她丢了名节。而最重要的是,这个贱人竟然还让世子为她做了人证。世子金口玉言,谁还会信她的?

看着白漫得意冲她扬了杨眉的样子,陈谚姚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柳稚听了两人的话就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当即道:“原来都是一场误会,小漫你这毛躁的性子何时能改?就算有小偷,你不能让府里的家丁来打?何须你亲自动手,凭白失了身份。”

白漫连忙点头,一脸委屈:“娘,我知错了。这事也不能怪我……”

陈谚姚银牙一咬,不怪她?那不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她陈谚姚咎由自取?

“那你为何要将我们小姐推入鱼塘?这哪里是在做贼,这分明是害命!”小蕊见自己家小姐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当即出声相护。

闻言,门口的如茵身子一颤。

陈谚姚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虽然她知道不是白漫将她推入鱼塘,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白漫。若是不能让白漫付出代价,她不甘心!

“漫姑娘,你也说了我与你无冤无仇,就算是误会打了一场。可是你为何还要趁我不备,将我推入鱼塘?”陈谚姚恨声道。

“谚姚,你说什么?”白谚妤惊愕不已。

“我说是你妹妹将我推入鱼塘的!你亲妹妹!”陈谚姚一字一顿的说道。

白谚妤身子微颤,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白漫:“小漫,真是你推人入了鱼塘?”

白漫摇头:“我跟姐姐说过,她掉入鱼塘与我无关。”

“你还要狡辩,谚妤,你妹妹如今成了这样,若是你爹娘还活着,恐怕不知要多失望。”

陈谚姚的话直刺白谚妤心窝,妹不教就是她这个姐姐的过错。

“小漫,若是你做的,无论什么惩罚,姐姐都愿替你受过。”白谚妤反手握住白漫的手:“姐姐会保护你,不管你做错什么,都是姐姐的错。”

闻言,白漫突然笑了一声,甩开白谚妤的手。

却是将目光望向了陈谚姚:“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白漫凶狠的目光吓得陈谚姚一阵哆嗦:“谚妤,你看,她还要打我。池夫人,蓁姐姐,你们都看到了,她现在恨不得吃了我,当时就是这样,她一把将我推入了鱼塘,我根本无力招架。”

“啧啧…”白漫不断的摇着脑袋,一脸鄙夷:“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推的你?”

“我亲眼所见。”

“你眼睛瞎了么?”

白漫不客气道:“脑子摔坏还情有可原,眼睛还不好使。眼睛不好使也就罢了,还睁眼说瞎话,你这算不算黑了心肠。呐,我看你这通身都是病,往后回京还得找你爹好好给你看看。”

“你…你…”陈谚姚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这回竟是生生晕了过去。

白漫暗道一声罪过,怎么能让别人伤重刚醒的时候就来对证,这不是欺负人么?

柳稚和白谚妤等人又是一番忙乱,让若水去请前院的离墨,哦,白葛来搭救。

白漫‘功成身退’,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跟着她出来的还有池葭葭。

“漫姐姐,娘说让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池葭葭道。

白漫点头,陈谚姚说什么她完全不在乎,这些事情都会水落石出的。

“漫姐姐,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跟着白漫回了房间的池葭葭撑着自己的下巴问道。

白漫摇头,随后道:“我没有推她下鱼塘。”

“我就知道,那个陈姑娘可真坏,就想将脏水往漫姐姐头上波,我看她是自己走路不长眼,没事往鱼塘里摔。”池葭葭气鼓鼓的说道。

白漫取过桌上的水杯,给两人倒了水,道:“你相信我么?”

池葭葭连连点头:“相信啊。漫姐姐不会骗我。”

白漫喝了一口水,放下,道:“好苦。”

闻言,池葭葭连忙喝了一口道:“漫姐姐,这水没味道啊,是你杯子里沾了什么?”

白漫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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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冷言冷语

入夜,窗外花圃里的虫鸣清脆,扰人清梦。{随}{梦} щ{suimеng][lā}

白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索性坐了起来,披上衣服打开后窗,趴在窗子上望着天边赏月。

弯弯的月牙,半隐在云后,光华不显,让夜色显得更为阴沉。

‘砰,砰。”

轻轻的扣门声在这个时辰的夜里尤为清晰。

白漫回头,透过门上纸窗,看到了映在上面的人影。身姿曼妙,隐隐灼灼。

“小漫,睡了么?”

是白谚妤。

白漫的脑袋又转了回来,重新趴回了窗台。

窗外是一条从竹林里延伸出来的,用白色石子铺就的石子路,一直蜿蜒而过,此刻不远处的竹林里一片漆黑,安静的可怕。

“姐姐有些话跟你说,小漫…”白谚妤轻声说道。

说什么呢?

是白葛还是陈谚姚?

白漫没有动弹。

门外传来一声叹息,轻声道:“睡了么?那姐姐就不打扰你了。”随之脚步声离去。

‘扑通、扑通’

白漫听到自己心脏不断的跳跃声,猛然起身跑了过去,快速打开门,唤了一声:“姐姐。”

白谚妤欣喜回头,眼里留下两行清泪,来到白漫连忙温柔的抱住了白漫。

耳畔是浅浅的呼吸声,白漫拍了拍白谚妤的背,道:“姐姐,你都多大了,还在我面前哭鼻子?”

白谚妤破涕为笑:“小漫,你就会取笑姐姐。”

这一拥抱,两人这几天无形的隔阂消失殆尽。

“姐姐这么晚了不睡,难不成是想要上妹妹的床?”白漫勾着白谚妤的肩膀。

闻言,白谚妤的脸一红:“小漫,姑娘家的好好说话,仔细义父听了要训你。”

白漫哦了一声,引着她进门,关好房门点好灯才坐到桌边,率先开口道:“姐姐,我们好好谈谈。”

白谚妤点点头,有些歉然道:“小漫,这段时间,姐姐都在照顾谚姚,忽略了你。是姐姐不对,来,给姐姐看看你的脸。”

灯光映在白漫的脸上,两边几条抓痕清晰可见。

白谚妤又是一阵心疼:“这段时间你都可要忌口,明知有伤,你晚膳还吃了酒酿丸子。”

白漫伸了回来,道:“姐姐放心,我得了一些很好的药膏,药效极好。”

“不行,明日还是让,呃…离先生给你看看脸。之前他给我的膏药还在。”白谚妤撩起手上的袖子,道:“你看疤痕都没了,想来对你脸上的伤也有效。姐姐明日就拿给你。”

离先生……

看来还是没有打算和她说。

白漫强打着笑脸:“不用了,那些可都是师傅给姐姐的,我怎么能夺人所好。”

“那怎么也要让离先生给你看看。”

“我强拖了师傅进府,担心他要找我算账,这几天我可都得躲着他呢。”白漫半真半假说着,摆手道:“姐姐,你就别担心了。我自己的脸自己还能不关心?放心,我绝不留疤。”

闻言,白谚妤不再勉强。

一时无话,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小漫,你是不是在生姐姐的气?”白谚妤有些紧张的拽着袖子,摩挲的手指有些发白。

白漫抬眸,敛了笑容,道:“姐姐以为呢?”

白谚妤姣好的面容在灯下显得很是柔和,有些拘谨的看了白漫一眼,解释道:“小漫,谚姚她刚死里逃生,心情难免不佳,你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的话我从未放在心上。”

白漫正色:“只是姐姐难道也以为是我推她入了鱼塘?”

白谚妤急忙道:“小漫,你不要误会,姐姐自然是相信你。你素来是个心地善良,不会去害人。可谚姚她与你并无仇怨,为何要如此说……”

白漫觉得有心火在烧,道:“怎么会无冤无仇?我可是打搅了她的好事…姐姐,她这样的人,你为何还要待她这么好?”

“我…”白谚妤一窒。

“我知姐姐与她往日情谊匪浅,可是你们已经这么多年未见,你又了解她多少?人是会变的……”..

白漫不想再跟白谚妤兜圈子,直接了当道:“就拿那晚来说,她若真得逞了,柳濡逸暂且不提,她占用的是你的房间,哄骗你传唤了柳濡逸。她如此利用你,可曾有为你考虑过?”

到那时,池府出了这样的丑事,让京城的陈太医前来问责。

柳濡逸一个京城大世家的子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这次正是他们刮风的好机会。池府里的她们也会深受影响,不管池蓁蓁她们以后嫁在何方,这件事情都会让她们落人话柄。

“她…我…”白谚妤一时语塞。

“只要陈谚姚担不了责,只需说这一切拜你所赐,柳濡逸来的是你的房间,只是误将她当作你…”白漫没有继续说,届时与柳濡逸私相授受的自然是白谚妤,而陈谚姚不过是个受了牵连的可怜人。

闻言,白谚妤脸色煞白,声音拔高:“不会的!”

“如何不会?人性如此。不过现在自然不会,因为陈谚姚已经没有机会再做这件事。”

白漫有些气闷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茶壶里的水早就凉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杯凉水下肚,整个人的火气就消减了大半。

白谚妤有些接受不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

不管是曾经的好友利用她,还是她好心差点殃及了救命恩人。或是现在白漫这般冷言冷语。这些统统让她的心不断抽痛。

见白谚妤的面容变得难看,白漫又有些懊悔:“姐姐,对不起,我一时口快。”

白谚妤微微摇头,缓了一口气,道:“小漫,你说的话姐姐会放在心上,好好斟酌。”

“好。”白漫点点头,以后不管白谚妤与陈谚姚如何相处,应该都不会像这次这样毫无防备的被利用。

撇开话不提,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枉我痴长你一岁,可许多地方还不及你半分。”白谚妤握住她的手,道:“这些年,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白漫也想起了在从京城里出来一直颠沛流离的日子,不管是苦还是甜,她们两人总是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不由得笑了起来:“放心吧,小漫还要看着姐姐嫁得如意郎君,儿孙满堂。”

闻言,白谚妤脸上立即染了胭红,嗔怪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你一个姑娘家,成天口无遮拦。”

第133章 如意郎君(加更)

“是是。”白漫不再说笑。

想了想白漫又试探的问道:“姐姐,你觉得若是我在衙门里做事,可好?”

“衙门?你不是一直在么?”白谚妤有些不解其意。

“不是现在这般。就如秦大哥或者义父,呃,李师爷那样…在衙门里谋了一个职。”白漫细细解释。

白谚妤的柳叶眉微蹙:“小漫,你是一个姑娘家,和李师爷在衙门里识文断字,已是破格。你难不成还想如秦大哥一般每日穿街走巷,缉拿凶手?”

“不是,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还没等我追,那贼人多半也都跑的没影了。”白漫打趣道。

“那是师爷?可李师爷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他做的事情,你哪里懂?”

白谚妤应该无论如何都猜不到吧。

白漫索性直言:“那仵作呢?你看自从周老故去之后…”

‘哐当’一声,白谚妤将放在手边的茶杯碰倒了。水流快速淌着流向桌尾。

白漫连忙拉起了白谚妤,一边拍着顺着桌子低落到她裙摆上的水珠。

白谚妤制止白漫的举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小漫,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仵作啊,我说就如周老那般在衙门里验尸……”

话未说完,白谚妤失笑:“小漫,你别同姐姐开这样的玩笑,你如何能成为仵作?”

“如何不能?”白漫反问。

“仵作都是不祥之人,没有人会愿意去成为仵作。小漫,我知道你这些年在衙门里帮着查案。见周老等人也敬如长辈,可你知道他在外面,石阚百姓见到他都是绕道而行。这些年他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衙门后巷过活,也全是因为他是一个仵作。”白谚妤虽然不常出门,可常常听府里的丫鬟们谈及府衙里的人。

“这些我都知道。”虽然有些偏驳,可在世人眼里,仵作就是如此。

“小漫,我不管你是与我开玩笑,还是起了这样的心思,从此刻起,都不要再这般说了。”白谚妤眼里有些惧意,道:“姐姐只愿你能安然一生,寻一个如意郎君,儿孙满堂。”

“可我……”

白谚妤突然捂着心头,白漫只好住口不提,道:“姐姐,你没事吧?”

扶着白谚妤坐到干净的椅子上,白漫抚了抚她的后背为其顺气,道:“姐姐,夜深了,不若早点回去歇息。”

白谚妤摆摆手,道:“吓着你了。只是你往后切莫说这些话吓我了。”

白漫点头:“好,以后我再不说了。”

还是她奢望了啊,她也希望在这条道路上,有人能够理解,支持她。

……

白漫仰头,眼前是怪石嶙峋,奇峰耸立。回首却又是云雾茫茫,不知来路。

好不容易来到一处视野开阔处,但见一人傲然负手而立,玄衣翻飞,腰间一条七彩束带飘扬而起。

那人仿若置身于云巅之上,白漫伸手,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这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可是他至始至终都未回头,让白漫看不到他究竟是谁。

下一刻,她的只觉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眼前的怪石山巅云雾修长男子,统统都化为虚无,消失不见。

白漫睁开眼睛,一根雪白的鹅毛在她鼻尖撩拨。

抬眼向上,一人手撑着下巴,抓着这只鹅毛继续往她脸上戳了戳。

见她睁开眼,来人手一顿,丢开鹅毛,道:“醒了?”

“程陌昀!”

池府的后院,一声吼叫惊得后院树梢上的雀鸟尽数展翅离飞。一只蝴蝶从花瓤里滚落,打了个卷儿又再次缓缓飞起。

程陌昀装若掏了掏耳朵,道:“不用那么大声,本世子听得到。”

白漫抬头瞥了一眼半开着的后窗,随后怒道:“你是贼么?我明明关好了窗子,你怎么又进来了!”

“只要本世子想进,区区一道小窗,能待我何?”

程陌昀起身,径直走到一边的软塌上坐下,道:“静湖的荷花都开了,再不去,莲蓬要被人采光了。”

白漫一把将被子捂着自己的脑袋,闷声道:“你急什么?静湖里的荷花一望无际,年年采年年都采不完。再说了,你又不是吃不到莲子。”

“本世子不想采别人剩下的。”程陌昀又道。

“那你自己去啊。”白漫闭眼继续睡,别想骗她一起去,哼,门都没有。

她可没忘了当年落的湖就是那里。

脚步声传来,白漫连忙裹着被子翻了个卷,人就已经到了床里,露出脑袋道:“都说了你自己去。我不去!”

程陌昀道:“可是要让我拉你起来?”

“你听不懂人话?我说不去!”白漫炸了毛,怒目而视。

下一刻,程陌昀伸手揪住被角,一股拉力立即传来,吓得白漫连忙喊道:“去去去!去还不成么?”

被子没再动弹,程陌昀深知白漫的惰性,是以没有松手。

白漫只好道:“你到外面等着,我这就起床。”

“一刻钟,你若是还没有出现在本世子面前…”程陌昀留了半句,转身就走。依旧是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白漫愤恨的瞪了窗户一眼,干脆找人来封了这窗子!

发泄似的冲着被子打了好几拳,白漫拖着身子爬了起来。

一番洗漱之后,白漫出现在大厅。

“小漫,今日怎生起这么早?”柳稚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为自己这番举动觉得好笑。

池睿淡笑:“小漫早起,今日定然是个好天气。”

白漫不好意思回以一笑,她每次早起都是要出门,都会提前一天看星星,选择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可明明她前几天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了。难不成都没人发现她不在房里睡觉?

对着柳稚苦笑,道:“娘,你怎么也来挖苦我。”说着瞪了一眼坐在那处淡然喝粥的程陌昀。

池蓁蓁等人也已就坐。

这时,一人飞快的跑入了大厅,却是青铜,禀报道:“老爷,京城里来人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池睿放下竹箸,道:“何人?”

青铜道:“来人道他是京城内务府盛公公。”

池睿眉头微微一皱,起身就往外走。

待两人离去,池葭葭好奇道:“公公怎么到咱们家里来了?”若说在京城,还情有可原,可大老远的到了她们石阚,不知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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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圣旨

闻言,厅里再无人有心情吃东西,纷纷起身聚到一处。

白漫见程陌昀若有所思,走近问他可知盛公公来意。

程陌昀回神,道:“你这么想知道,何不出去一探究竟?”

白漫做了一副怪异的表情:“谁没事要往公公面前凑热闹。”

传闻里的公公们阴晴不定,没准还以为她是因为好奇公公的二三事,届时岂不是遭嫉恨。

不想话音一落,青铜就跑了进来,道:“夫人有圣旨到,让池府上下一同接旨。”

闻言,在场的吃了一惊。

池湛每年都会去京城,对京城的这些礼数并不陌生,道:“娘,可要沐浴更衣?”

柳稚点头,却听青铜道:“盛公公私下说了,这里不是京城,就不用那么多虚礼了。夫人如此去便好,那位公公和老爷还在外院等着。”

闻言,众人都随柳稚出去。

“你不去?”白漫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坐在客座上的程陌昀。

“让池府上下接旨。”程陌昀提醒道。

白漫哦了一声,连忙跟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绍应骏命,慈文恩荣,诸道昌平。国应天道之眷,承日月之隆。粟积绢垒,以为晟盛。夫本朝素赖道统,以应乾坤,天明阴阳,不可或违。皇儿锋年岁,适值嫔纳,而又承兴庆之训,奉崇孝之节,遂以立年诏石阚,兹选池府之女,以为秀女,择日入京。’

一个略为尖细的声音字正腔圆的宣读了圣旨,底下跪着的一行人神色皆惊。

池睿微顿,接过了圣旨:“谢主隆恩。”

“池大人快请起。”微胖的盛公公虚扶了池睿一把。

池睿起身,身后的众人也都随他站了起来。

“漫姐姐,这上面说的什么意思?”池葭葭小声问道。

白漫不语,随着众人一同保持沉默。

池睿携同盛公公入前厅商议后续之事,探听虚实。

选秀之事,历来都是暑八月。如今才入初夏,怎么就圣旨就已下了,且偏偏下给了他们池府。

池蓁蓁已是心知肚明,自从二皇子放话以后她每天都心之惴惴。那二皇子果然是想要封她为侧妃,如今入秀女一行,也不过是按礼数行事罢了。只是,他如此做法,于那等巧取豪夺的地痞无赖又有何分别?

柳稚几乎是站不住脚,被一旁的白漫眼疾手快的扶住。

“娘!“几人统统围了上来。

柳稚强颜欢笑,安慰几个子女道:“此事还等你们爹回来再说。蓁儿,你切莫胡思乱想。”

池蓁蓁苍白了脸,眼里转过一丝黯然,道:“娘,您放心。”

“姐姐,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采选秀女竟点名我们池府,我听先生说这等采选之事,素来都是交由府衙,又当地父母官甄选地方秀女,一起入京。”池湛年纪不大,可许多事情也都有听闻。

“姐姐,谁是秀女?”池葭葭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只是方才圣旨上也并未明说她们之中究竟是谁甄选成了秀女。

是啊,只说了池府之女,并未点名是她池蓁蓁啊。可是池蓁蓁闻言惨然一笑,那又如何?这圣旨未言明,可池葭葭尚未及笄,白漫和白谚妤只是池府义女,说来说去能入选秀之列的也不过是她罢了。

池蓁蓁淡淡道:“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

柳稚心疼不已,可眼下圣旨已下,就是她有通天之能也是无可奈何。不由得红了眼眶,前几日她还信誓旦旦的要保护女儿,可不曾想事到如今,竟是毫无办法。

这道圣旨仿若一道晴天霹雳,让池府上下全都愁云惨淡。

白漫拉着终于明白过来的池葭葭:“不要胡闹。”

池葭葭嚎啕大哭,嚷着要去找盛公公,让他打哪里来回哪里去。白漫让洛石和风铃将她带回房间看好,以防她真的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白谚妤心思百转千回,立即去后院找池蓁蓁,却不想池蓁蓁房门紧闭,只道乏了,谁都不要打扰她。

白谚妤却并未离去,站在门外静待。

初夏午时的骄阳似火,已让走廊上的白漫热的冒了一层虚汗。

白漫去了前院大厅,看到瞧着二郎腿悠闲坐在椅子上的程陌昀,道了一声抱歉,今日是无法去静湖了。

不光是她不想去,就算是去了也已没了赏荷的心情。

程陌昀并没有像往常那么跳脚起来,只是道:“竟没想到二皇子这次真的对蓁表妹一见倾心,如此迫不及待的求了圣旨。”

“你猜到了?”

“内务府盛公公历来都是管理秀女才选一事,他如此快就来了石阚,恐怕是二皇子还在府上的时候,就已快马加鞭往京城里送了消息。”程陌昀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扣着一边的桌子。

白漫蹙眉:“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程陌昀扬眉。

白漫双拳紧握,从喉咙里憋出话:“别装傻,蓁姐姐若是不愿,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将圣旨上如何说的,再重复一遍。”

白漫坐到一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道:“圣旨那么长,我哪里记得全?我只记得一句什么遂以立年诏石阚,兹选池府之女,以为秀女,什么择日入京。”

程陌昀墨色眼珠微微一转,在白漫期待的目光中,道了一声:“无法。”

见白漫一阵失落,嘴里又在念念有词。

程陌昀道:“蓁表妹何曾说过她不愿?这圣旨一下,便是在入选秀女之时就高人一等。入了京城让宫里的娘娘掌看,保不准还能得正妃之位。”

“说的轻巧,你以为皇宫也似你家似的,想让谁成正妃就谁正妃。”白漫一脸鄙夷。

程陌昀冷笑一声道:“若是我的正妃自然想要谁就是谁。”

“你管你的正妃了。”白漫侧首看了程陌昀一眼,绛紫色的发带在耳畔轻轻翩舞,微扬上颚满脸得意。墨色的眼珠子光泽流转,带着无比的自信。

“哼,你们男子自然是想如何便如何,可曾想过女子是何想法?”白漫皱着眉头,一脸不忿:“若是不喜欢,正妃之位又如何?”

方才池蓁蓁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白漫看着就觉心疼。也愈发讨厌二皇子,对京城更是添了一份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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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心上人

“京城也没你想得那般可怕。二皇子如今尚未娶亲,后院也并无侧妃。”程陌昀轻轻一叹,京城里的人也是人,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砰’

白漫拍了下桌子,道:“程陌昀,你若是不想给出主意就不要说话。二皇子现在没有什么正妃侧妃,不代表往后没有。蓁姐姐素来良善,以后要是在那样的人家,如何斗得过二皇子那些莺莺燕燕。”

现在府里就还有个二皇子的后备军呢。

程陌昀也不提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正常云云,从前白漫说起这个就是脸红脖子粗,他不想自讨没趣。

白漫眉头紧蹙,突然道:“要是我去的话,说不准还能有条活路。”

程陌昀猛然坐直了身子,道:“你想当皇子妃?”

“谁想当了?我只是说圣旨上又没有规定是谁,怎么说我也是池家的一份子…”

“二皇子又没看上你。到时候还要将你遣回来。”程陌昀上下瞥了白漫一眼,其中鄙夷之色尽显。

白漫把脸往程陌昀跟前一送,道:“什么叫看不上?我那是都没有往他跟前凑,我这般怎么也是花容月貌,仔细妆扮妆扮,晃花他的眼。”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白漫,脸上那几道疤痕还尤为清晰,程陌昀嗤笑一声:“的确够花容,够月貌。”

也不管程陌昀的冷嘲热讽,白漫撑着下巴,苦思冥想,两条眉毛几乎都要挨在一块儿去了。

……

书房里;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柳稚难过的依偎在池睿身侧。

池睿轻拍柳稚肩膀,道:“事情还有转机,我已打点,你切莫着急。”

“真的?”

柳稚有些不相信,这圣旨都已经下了,除了他们抗旨不遵之外,哪里还有什么转机?

池睿道:“当日你与我一提,我便修书一封送入京城。这圣旨虽然有些让人措手不及,可等蓁儿入京城这一路,都还有转机。”

柳稚是从京城里出来的,自然是听多了那些为了逃避成为宫女的人家都是如何行事的,装病,藏拙,扮丑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那些方法在暑月大选秀女的时候倒是能蒙混过关,可现在圣旨只下在他们池府,秀女也不过一人。就连盛公公都亲自来接人,如何能有差池?

柳稚难掩悲痛,却也知池睿定然不会就这样坐视不管,只得点头应下,道:“我去看看蓁儿。”

池睿点头:“好好宽慰。”

柳稚回房重新洗漱,又是匆匆去了后院,才一来到池蓁蓁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和白谚妤的说话声。

“这些年,承蒙爹娘收留,我与小漫才得以安生立命。姐姐的心事,谚妤清楚。你就让我代你入宫。”白谚妤道。

“不可,你身娇体弱,性子又柔,你如何能去京城?”池蓁蓁一口回绝,心中却是感念,这个的时候抢着入宫落在旁人眼里,恐怕成了那等爱慕虚荣的女子。可她却知白谚妤是雪中送炭,代自己去京城那座金丝牢笼。

“可是姐姐,你已有心上人,对二皇子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池蓁蓁柔柔一笑,道:“皇子侧妃,这天下间不知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我又如何不愿?”

白谚妤如何不知池蓁蓁只是安慰她罢了,看她如此强颜欢笑,心中酸楚,眼泪更是夺眶而出。

门外的柳稚这才轻叩门,里面的白谚妤忙拭泪,起身开门。

柳稚拉过白谚妤,来到池蓁蓁身边,道:“看到你们姐妹情深,娘真是打心眼里替你们开心。”

“娘。”两人同唤一声,依偎在柳稚身边。

柳稚道:“蓁儿,既然圣旨已下,此去京城必有一行。”

闻言,池蓁蓁身子微颤,却是道:“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见女儿如此懂事,柳稚心中愈发难过,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放心,你爹已经在京城有所安排。虽然必有一行,可也许不过是去京城游玩一番。为娘等你回来,就为你挑一门好亲事。”

池蓁蓁闻言展颜道:“好。”

却只是将柳稚的话当成了安慰,圣旨已下,她此去京城,恐怕以后是再无另择佳婿的可能。

三人叙了会话,柳稚方才离去。

白谚妤这才问道:“姐姐,不若你现在就去告诉他。若是他也有意,就求爹给你们做主。若是京城里的贵人知道,也不能强行棒打鸳鸯。”

闻言,池蓁蓁脑海中划过一张俊容,却是摇头:“不可,不管是谁,都无法与皇权匹敌。我若是那般做了,就是害了他。好了谚妤,我有些乏了,想要静一静。”

闻言,白谚妤无奈离去。

……

富丽玄武巷,灯火辉煌,仿若夜里星辰。

池府后院小厨房飘香,汤勺搅拌的声音缓缓响起,青鱼白豆腐在浓郁的汤水里浮浮沉沉,引得人馋虫颤颤。

若水候在一旁,看着池蓁蓁认真下厨的样子,眼里不禁泛了泪意,担心池蓁蓁看到,连忙转身拭去。

“什么味啊,这么香?”循着味道进来的是小蕊。

看到厨房里的人微愣,暗道也不知池家大小姐得了什么鸿运?竟入了二皇子青眼。只不过现在就想着学厨讨好二皇子,会不会太心急了点?

看到那锅里肥美滑嫩的鱼肉,当下也是咽了下口水,道:“原来是蓁姑娘,这么晚了,还未歇下?”

池蓁蓁没有说话。

若水解释道:“我家小姐有些饿了,就来厨房看看。小蕊你家小姐可需要什么?”

“是啊,我家小姐也是饿了,念叨着那日厨房烧的的红烧鲫鱼甚是好吃,便到厨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小蕊来到一边翻找起食物,眼睛却没有离开那锅鱼汤。

若水微顿,道:“不巧了,今日鱼塘里新钓的鱼只剩了这么一条。若是谚姚姑娘想吃,明日让厨房给她备上一条。”

“不必这么麻烦了。”小蕊摆手,道:“我看着锅里还有好些,不若蓁姑娘匀出一小碗给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这伤势未好,这鱼汤也是大补。”

“这……”若水神色歉然,道:“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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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鱼汤(加更)

“是呢,回头我定然好好跟小姐说道,池大小姐有一手好厨艺,以后若是入了皇子府,想来二皇子定然是喜欢的紧。”小蕊说着恭维的话。

池蓁蓁仿若未闻,慢里斯条将鱼汤乘入汤盅。

小蕊眼瞅着锅里的鱼汤越来越浅,直到一滴不剩。竟是半点也都不留给她,不由恼怒,却又不敢在这放肆,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若水恼恨的看了离去的小蕊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姐好不容易有心情下厨。

“小姐…”若水欲言又止。

“不必理会。”池蓁蓁淡淡道:“你去请世子到廊亭一续。”

“是。”若水转身离去。

一抹翠绿色的青葱撒在了鱼汤上,仿若白云点翠,极是好看。

池蓁蓁呢喃:“也许,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你做一碗鱼汤。”

……

小蕊气鼓鼓的回到房门口,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欲要转身回厨房却又不想再丢脸,是以只得硬着头皮进入房间。

很快房间里就传来一声娇喝:“什么东西都没有?”

靠在床头的陈谚姚狐疑的看了小蕊一眼,池府虽然寒掺简陋,经常缺这少那的。可是吃食方面还是半点没有亏待她,就连她每日要吃的银丝燕窝都备足了,怎么今晚会没有吃的?

陈谚姚怀疑的眼神让小蕊一颤,道:“小姐,生食自是有的,可这小厨房里并没有厨娘,奴婢也不会做东西。”

“可你方才不是说厨房里有人在做吃食么?怎么就没拿点过来?”陈谚姚有些埋怨这丫鬟头脑简单,半点都不会做事。

“小姐,厨房里在做鲫鱼豆腐汤,闻着的确是香极了。可掌勺的是池家大小姐。”小蕊道。

“池家大小姐又如何?我堂堂太医之女在他们池府摔伤了,难道还不能喝她一碗鱼汤?”陈谚姚眼神微暗。

小蕊缩了缩脑袋:“小姐,可是她已成了秀女,明日和盛公公进京。恐怕往后就是二皇子侧妃。”

听到‘二皇子侧妃’这几个字,陈谚姚瞪大了眼睛,曾几何时她因柳家哥哥对这身份嗤之以鼻,可若是她无法如愿嫁给柳家哥哥,那往后也是要入住这二皇子府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还要与池蓁蓁共侍一夫?

今日连鱼汤都不愿分她一碗,他日二皇子的宠爱岂不是也要让她独占?

“好啊,竟是给我下马威!”陈谚姚想通其中关键,没想到池蓁蓁还未成二皇子侧妃就已经给她脸色看,只恨得双手紧握,连指甲盖嵌入手心都感觉不到疼痛。

“小姐息怒。”小蕊吓得连忙上前,道:“你的手流血了。”

陈谚姚反手一个巴掌打在小蕊的脸上,道:“你这个没用的贱婢,就这般灰溜溜的回来岂不是丢了我的脸面?”

小蕊捂着吃痛的脸跪在一旁,小声啜泣。

陈谚姚美目一转,道:“你过来。”

小蕊浑身一颤:“小姐…”

“我让你死过来。”陈谚姚怒喝一声,吓得小蕊立即起身,附耳过去。

“你去…”陈谚姚一番嘀咕。

闻言,小蕊连连点头,转身就跑出了房门。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小蕊再次进入房间,道:“小姐,如茵来了。”

陈谚姚笑看如茵,却不知在如茵眼中她这般阴森森的看着她就仿若传闻中黄泉路上的厉鬼,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陈姑娘,你找我?”如茵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天陈谚姚仿若不记得那晚的事情,有时候还拉着她续话,让如茵很是不解。

“小蕊,你先出去,给我守好了,不要让任何人靠近。”陈谚姚道。

小蕊依言而行。

见陈谚姚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如茵心中更是不安:“陈姑娘,你找我来所谓何事?”

“如茵,今日你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倒是和那晚冷风热潮的时候判若两人啊。怎么,你是怕了?”陈谚姚冷笑一声道。

闻言,如茵脸色煞白,果然,她记得。

“你想如何?”如茵道。事已至此,有什么后果她承受便是。

“不必着急,我还没打算告诉池夫人,是你这刁奴将我推入鱼塘。”陈谚姚轻拭着手里的血渍。

闻言,如茵面无表情,道:“当晚我不是有意的。”

“呵,一句无意就能脱得了干系?若是等我爹来了,你也在他面前道一声无意,你看我爹如何收拾你!”陈谚姚没好气道。

如茵身子微颤。

见此,陈谚姚又笑道:“只是当日我竟然没有将你供出来,那么往后说不准也不会。只不过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你要我如何做?”如茵做了丫鬟这么多年,自然也能察言观色。

“你在你家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你家小姐的为人处世,还有她的喜好你都清楚?”陈谚姚眼神示意如茵坐下说话。

如茵没有坐,想了想道:“这个自然。想必小蕊对姑娘你的喜好也是一清二楚。”

“那便好,我有一桩交易要与你做。只要你按我的吩咐做了,往后你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那晚你推我入鱼塘也将在无人知晓,如何?”陈谚姚道。

如茵眼眼波流转,若有所思。

“如何?可想明白了?”陈谚姚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如茵点头:“好,你说。”

床上的陈谚姚招手示意如茵上前,随之在如茵耳边一阵窃窃私语,眼里泛着一丝暗芒。

……

廊亭的所在便是在前院和后院接壤之处,也是后院姑娘们在屋外的待客之处。而此刻池蓁蓁端坐廊亭的石桌边,双手紧紧交握,为自己鼓气。

正如从前白漫跟她们说的一样,若是遇到自己心仪之人,就该勇敢一试,也不枉这一番相思。

她这些天辗转反侧,直到了今日才算下定这个决心。因为再不做,便没有机会了。

紧紧的盯着通往前院的拱门,当一袭紫衣的程陌昀出现那的瞬间,池蓁蓁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

来了,他来了。

程陌昀也看到了她,冲她摆手。

池蓁蓁觉得眼前这一幕仿若置身幻梦,梦中的人与之对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带着一丝笑意,朝着她大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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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蓁情

“你找我?”程陌昀道。

池蓁蓁回神,有些慌乱,忙道:“陌昀哥哥,你坐。”

程陌昀轻嗅空气,道:“蓁表妹是带了什么好吃的?”随即看向桌上放着一个青花白瓷的汤盅。

池蓁蓁心中欢喜,打开盖子,道:“厨房里今日还多一条鱼,想着陌昀哥哥爱吃鱼,就做了一碗鱼汤。”

说着取过在一边的汤勺,道:“陌昀哥哥,你尝尝。”

程陌昀看着清香扑通的鱼汤也是食指大动,接过勺子也不客气,径直舀了一勺送入嘴。

池蓁蓁握着手里的帕子就是一紧,道:“如何?”

“甚好,鱼肉滑嫩,豆腐爽滑,火候刚好。没想到蓁表妹厨艺如此精湛。”程陌昀眉眼上挑,心情极佳。

闻言,池蓁蓁大喜,道:“陌昀哥哥喜欢就多吃些。”

“蓁表妹可是在为秀女之事烦心?”

若在他人面前池蓁蓁还可以强装镇定,可不想程陌昀只不过一提,她心中酸楚就涌了上来,眼里瞬间含了泪意,却是摇头:“事已至此,烦心又有何用?只是觉得明日就要进京了,如此匆忙,许多事情还尚未安排妥当。”

程陌昀道:“那便让盛公公多等几日。”

池蓁蓁先是一喜,可又低垂了眉宇:“早一日晚一日,又何妨,终究是要去的。与其终日惶惶度日,不如早点接受现实。”

廊亭里的两人依着淡淡的月光,叙着话。

而此时后院里的白漫却猛然从梳妆台前弹了起来:“呀,洛石,你下手可轻点。这是脸,可不是你的面团。”

洛石哦了一声,待白漫重新坐下,放缓了涂药膏的力道。

白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红瓶子,道:“这是哪里来的?”

洛石看了一眼,道:“是谚妤小姐拿来的。”

姐姐拿来的,那不就是白葛的膏药,白漫打开梳妆台,将瓶子放了进去关上,道:“一事不烦二主,不同的药膏涂多了也不好。”

慢着,方才那是什么?

白漫猛然又打开了梳妆台,从一面揪出一条黑绳,黑绳的末端挂着一块光润无比的玉坠。

玉坠不大,形状微椭,上面却刻着‘陌昀’二字。

白漫吓得差点丢开着玉坠,颤声道:“这,这玩意怎么会在我这里?!”

洛石看了一眼,道:“前几日收拾房间的时候在桌子底下捡到的。”

白漫回头看了一眼桌子,正是房门正前方。

想起了那夜程陌昀和她摔在了地上,难不成这玉坠是在那个时候滚进去的。

“你怎么不要跟我说?”

洛石一愣,道:“忘了。”

天要亡她啊!白漫捂了脸。

当初她可是指天发誓这东西不是她拿的,这下要是让程陌昀知道这东西在她手里,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这偷儿的污名可就要坐实了。

“不行。”白漫猛然起身冲出了房门。

“小姐。”洛石跟了来。

白漫道:“你回屋睡觉吧,我去去就回。”

月黑风高杀人夜,白漫捧着玉坠觉得浑身凉飕飕。

想着一会见到程陌昀该是如何轻描淡写的将这东西还给他……

只是来到后院拱门处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白漫一顿,探出半个脑袋。

廊亭里坐着两人,背对着她的是池蓁蓁,而对面……白漫咽了下口水,踏破铁鞋无觅处。不由得立马缩回脑袋,蹲在墙角,出去,不出去?出去……

“没想到蓁表妹如此见多识广,对《天楚志》也有一番见解。”程陌昀眼里有着赞赏,这些书籍内容太过晦涩,往往被人束之高阁,却不想一个闺阁姑娘竟然也能有如此见识。

池蓁蓁也是第一次和程陌昀谈论这些,只觉得仿佛找到了和程陌昀的相处之道。

从前她因这心中所思,每每见到程陌昀总是过于紧张,且很是在意礼数。是以除了日常见面寒暄,竟是从未与程陌昀有过如此的谈话。

有时候听着白漫气鼓鼓的说着程陌昀如何如何恼人,她实则羡慕不已,若是有能与陌昀哥哥融洽相处,要她如何都愿意。

池蓁蓁此时想来只觉悔之晚矣,怅然若失道:“陌昀哥哥,这鱼汤快凉了,你多吃些。”

程陌昀依言又多吃了几口,却是歉然道:“方才与姑父多喝了几杯。怕是要糟蹋了蓁表妹这番心意。”

“无碍无碍。”池蓁蓁连连摆手,道:“能得陌昀哥哥一声称赞,蓁儿已是很高兴了。”

亲手做的鱼,陌昀哥哥喜欢吃,她就已满足。

“多谢蓁表妹款待,天色已晚,蓁表妹还是早些歇息。”程陌昀起身道。

池蓁蓁有些不舍,却还是起身,鼓足了勇气道:“陌昀哥哥我…我还有事要说。”

“洗耳恭听。”

池蓁蓁紧紧的盯着程陌昀的眼睛,脸上涨红:“陌昀哥哥,我…我自小见到你就喜欢。这份喜欢藏在我心底很多年,明日我就要进京了,若是再不说,恐怕今生再无机会。”

说完池蓁蓁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哽咽道:“陌昀哥哥,在你心里可有半点蓁儿的位置?”

终于是说出来了么?隔着泪水,池蓁蓁看不清程陌昀的神情。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就在池蓁蓁以为惹恼了程陌昀的时候,就见程陌昀向她走来。

池蓁蓁屏息,浑身僵硬。

程陌昀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多谢表妹如此喜欢。表哥也很喜欢你…”

池蓁蓁不敢置信的抬头,却听着他继续道:“葭葭表妹和谚妤表妹…表哥都很喜欢。”

闻言,池蓁蓁闭眼,任由两行清泪沿着下巴坠落在青石板上。只觉一颗芳心坠落寒潭,冰寒彻骨。

一阵沉默过后。

程陌昀欲要离开廊亭,池蓁蓁忍不住跨上一步,追问道:“陌昀哥哥,若是今日在这里的是小漫,是否就会不一样?”

程陌昀站在原地,因着这话,脑海里浮现里白漫娇羞的对他说喜欢……不对,馒头应该不会娇羞,或者理直气壮?他竟无法想象白漫是何表情。心脏处突然传来强烈的跳动。

久久没有得到程陌昀的回答,池蓁蓁的心也已沉入谷底,终于不再有半点涟漪。

深吸一口气,池蓁蓁欠身一礼,道:“陌昀哥哥,今晚的这些话还请不必放在心上。从此以后我还是会喜欢陌昀哥哥,却是如葭葭那般。”说完,池蓁蓁施施然离去,再没有回头。

程陌昀叹一口气,这样的情况他也始料未及。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冷掉的鱼汤,低语一声:“以后姑娘家送来的吃食还是莫吃为好。”

想到方才在拱门处看到的衣角,桃花眼微眯:既然来了,就别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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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贵在两情相悦

白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靠在门上喘气。

房间里洛石已经离开,安静的只能听到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拍了拍胸口,暗道幸好走的快,要是被蓁姐姐看到,免不了一场尴尬。

来到桌边缓缓的坐下,白漫放下手里的玉坠,灯光照射,这块玉坠中间有一道阴影一闪而逝。白漫惊疑的拿起来对着光线传来的方向,原来,里面是一道裂痕。

这应该是当年摔坏时留下的,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竟然能将破损的玉坠恢复如初,不仔细根本看不出这点瑕疵。

白漫放下玉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才缓过气来。

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事。

蓁姐姐和程陌昀?

不可能,不可能,白漫甩甩脑袋,嘟囔道:“程陌昀这样的大尾巴狼,除了长得俊了点,身材好了些,家世好了点…哪里能让人喜欢?”

蓁姐姐思慕程陌昀啊,这么多年她怎么没看出来?

又猛惯了几口茶水,无意间瞥到后窗上一跃而入的身影,惊得白漫将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你想吓死人啊!”

白漫猛然站了起来回望了一眼门的方向,前一刻他不是还在廊亭里和蓁姐姐互诉衷肠么?

程陌昀嘴角勾起,墨色的眼珠子里满是戏谑,反手关上了后窗,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鬼…鬼都没你可怕。”白漫嘟囔一声,随之蹙起了眉头:“大晚上你跑我房里做什么?”

看向那扇窗的视线都想将其看出个窟窿,早该如早上所想那般封了它。

“来看看你这个爱躲墙角的人。”程陌昀双手抱胸,斜靠在窗上。

呃,被看到了!

白漫的脸噌得红了,摇着头憋出一句话:“哪里有躲?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

“哦?”程陌昀眼睛微眯,道:“这么说你是都听到了?”

白漫有些心虚的转了转眼,道:“没…”

程陌昀嗯了一声。

“可能一点点。”

白漫用手指比划了一小寸这么多的距离,道:“然后我就立即回来了。”

她觉得在那种时刻打扰别人确实不道德,不免有些歉然的看向程陌昀。

程陌昀朝她走了过来:“一点点就能让你落荒而逃?”

什么逃?她可是光明正大回来的。

白漫绕着桌子避开程陌昀,眼睛乱转,在房间里寻找一个能躲避的地方,故作镇定:“有事说事,这么晚了我要就寝了。没工夫在这里陪你闲聊。”

“这件事你需守口如瓶。”程陌昀道。

白漫撇撇嘴:“你还想让我对谁说?怎么,风流倜傥的陌昀世子现在是炫耀来了?”

程陌昀微微叹气,道:“本世子受人喜欢早已司空见惯,用得着炫耀?”

白漫假装呕吐了一下,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就你这样的,只有不识得你真面目的才会被你这外表蒙蔽。”

程陌昀脸色没有多大变化,这句话白漫天天挂在嘴边。

“我可警告你,这府里的不管是蓁姐姐,我姐姐还是葭葭或是丫鬟们,她们都是善良单纯的姑娘。你要祸害也别把主意打在她们身上。否则…”白漫呲牙咧嘴,一脸凶相。

“否则,你待如何?”

白眼威胁道:“否则甭管是你世子皇子还是太子?都打得你满地找牙,让你知道什么始乱终弃的下场。”

程陌昀突然笑了一声:“如此说来,她们都不能祸害,那么只能祸害你?”

白漫呸了一声,道:“我难道就不是单纯善良的姑娘?要祸害你就回你的京城,再不济朱雀街上的姑娘们还等着你……”

此言一出,就见程陌昀突然沉了脸,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不堪?”

白漫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是口不择言,连忙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陌昀站在那里,望过来的眼神却有些空洞,不知思绪飘到了何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落寞。

白漫有些后悔,其实想想,这么多年程陌昀虽然受到府里丫鬟们的喜欢,可从未与她们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举止也是有礼有节。倒并不是她口中那种始乱终弃的公子。

白漫放缓了声音,语重心长道:“我向你道歉,其实蓁姐姐她温柔善良,你若是真心喜欢,我想义父义母也不会不同意。”

“哦?你说真心喜欢就行?”程陌昀抬起头。

白漫点头:“眷侣贵在两情相悦。说来义父义母很喜欢你,你还是有优点的。”

“比如?”程陌昀问道。

白漫想说只是打了个比方啊,可看程陌昀期待的眼神,又不忍那般说,想了想道:“武功好啊,飞檐走壁翻墙爬窗不在话下。有财有势啊,嫁给你这辈子应该不愁吃穿。”

仿佛听到了程陌昀磨牙的声音,道:“还有呢?”

白漫眼神游移,突然一亮,道:“你好养活啊,不挑食,一碗鱼汤一碗饭管饱!”

这的确是大优点,就如洛石一般,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她都不挑。

程陌昀闻言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愤怒,径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桌子不大,两人相隔也不过数步,几乎是眨眼间,程陌昀就已至眼前。白漫却站上椅子从桌子上跳跃了过去,躲过一劫。

这时,程陌昀的视线下落,突然一怔。

白漫也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桌面上,那是一块泛着柔和光晕的玉坠。

遭了!

白漫一下扑了过去,将玉坠抓在手里。下一刻她的手腕就已被人捏住,整个人被拉起拽了过去。

“我,我可以解释!”白漫脸色大变。

程陌昀没有作声,只是用另一只手夺过白漫手里的玉坠,摩挲了片刻之后拽紧在手心。

玉坠失而复得,他积攒在眉宇间许久的愁绪瞬间烟消云散。

下一刻,程陌昀抓着白漫的手腕就是一紧,逼问道:“这回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白漫一会咬牙启齿,一会愁云惨淡,一会苦思冥想,最后是万念俱灰,选择坦白从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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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亲

“不是我拿的!是收拾的时候在桌子底下捡到的,你自己上次醉的咛叮大醉大醉丢了玉坠,我只不过是捡到了正准备去还你?”白漫一边呼痛,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打他。?随?梦?.lā

程陌昀轻而易举的扣住了白漫作乱的手,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白漫梗着脖子:“信不信由你!反正玉坠也已经还你了,上次的事我也不用你道歉了。这次我们两清。”

“两清?”程陌昀朝她阴森森的一笑:“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那你还想怎样!我可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白漫嚷了一句,下一刻就瞪大了双眼。

眼前仿佛是一个慢动作,程陌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颜突然朝她靠了过来。一个矮身凑了过来,下一刻白漫只觉唇上一重,程陌昀准确无误的擒住了她的。

轰!

白漫只觉一道天雷劈在了她的身上,那道电流就从唇上直袭全身,将她击外焦里嫩。一阵酥麻流转让她的脑袋一阵空白……

程陌昀!

下一刻白漫眼一翻,整个人后仰倒了下去晕了过去,重重的落在了床铺上。

程陌昀还抓着她的手也被她带的摔在了她身边。

床幔飞扬又缓缓落下,遮住了里面的两人。

许久,床上传来程陌昀的一声闷笑,但见他支起脑袋侧过身望着白漫的侧脸,道:“你摆出这副任人采撷的样子,是准备让我再亲你?”

仰面朝上的白漫闭着眼一动不动,只是渐渐地有一抹红晕从脸颊蔓延全身,活脱脱一只煮熟的虾子。

程陌昀放开白漫的手,就去扣住白漫的下巴,缓缓的朝她靠近。

下一刻,挺尸的白漫突然睁开了眼睛,扬手就朝程陌昀的脸打了过去。

一声脆响传来,程陌昀的动作一顿,和白漫对视而望。

程陌昀咬牙:“你敢打我?”

白漫红着眼一个翻身就把程陌昀压下身下,跨坐在他腰上,恨声道:“我不止要打你,我还要杀了你!”

说着两只手就朝掐住了程陌昀的脖子:“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吃老娘的豆腐!”

程陌昀两手抓住白漫的手,却没有拿开白慢的手,任由她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

白漫也不知是恼还是羞,只觉得浑身不对劲,见程陌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的松手狠狠朝他胸膛上打了几拳。

“你这个变态,混蛋!”

她居然被程陌昀亲了!白漫只觉得这是在做梦,不,做梦都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待白漫发泄够了,程陌昀一个反转重新白漫压在身下。看着白漫剧烈挣扎的仿若掉入了陷阱的猎物,不由失笑:“没想到你还有怕的时候。”

“你这个色中饿鬼,吃错药了吧你!”白漫又急又恼直嚷放开她。

“白漫!”

程陌昀突然郑重其事的喊了一句。让拼命挣扎的白漫一怔,暂停了挣扎望了过去。

上首的程陌昀近在咫尺,头发顺着肩头垂直落下,挂在白漫的耳边,晃动间扫过她的脸,痒痒的……

白漫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角度仰望过他,两人也是第一次这么静静的彼此对视。

“你说只要真心喜欢,你便会支持。”程陌昀温声道。

白漫不语,却是不知如何作答。

程陌昀腾出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道:“那我心悦你,你可支持我们。”

“你…我,我们?”白漫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心脏处传来‘砰砰砰’的跳跃声。紧紧的盯着程陌昀的眼睛,从来没发现他的眼眸这般深邃。

随之想到一个可能突然笑了起来,道:“程陌昀,你想骗我对不对?哈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这一定又是他挖空心思想出来整她的主意!

“白漫!”程陌昀一拳砸在了白漫脑袋边的床上:“我是认真的!”

“认真,认真个鬼!”白漫嗤笑一声:“你心悦我什么?”

程陌昀一顿:“心悦就是心悦,何来那么多什么?”

白漫翻一个白眼,想骗她都不能思考的周全些:“你就不能说说我的优点?不然你堂堂一个世子爷,怎么会喜欢我一个落难姑娘?”

“你行事鲁莽,胆大包天,诡计多端,贪财…”

“停!谁让你说这些!”白漫叱道,她哪里有那么多缺点。

“总之,本世子方才所说都是实话。”程陌昀微扬下巴。

“那又如何?”白漫闭了眼又睁眼再睁眼,如此反复,眼前的程陌昀却始终没有消失。

程陌昀失笑:“跟我回京。”

白漫下意识摇头:“程陌昀我不管你是真心喜欢还是戏弄我,我是不可能跟你回京城。”

程陌昀怒视:“为何?”

“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白漫一脸真挚的看着程陌昀。

他可是世子,她不过是个家破人亡的姑娘,跟他回去能有什么好下场?白漫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又不要你的命!你连皇子妃都愿意,为何不愿做世子妃?”程陌昀道。

白漫又是一惊:“世子妃?你再说一次!”

“跟我回京,我娶你为妃。”程陌昀桃花眼微卷,眼里泛着的涟漪让白漫觉得沉醉。

“世子妃?正牌么?以后继承爵位,是不是就可以做王妃?”白漫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不错。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相识的份上,我府里的东西你想要什么便给你什么,你也不必处处因为银子使计。”程陌昀又抚上了白漫的脸。

白漫脸上痒痒的,撇了撇脑袋想到,金山银山锦衣玉食,前呼后拥贵不可言,成为王妃就可以享受世间荣华富贵,再无颠肺流离,再无饥寒交迫,……

的确使人向往啊!

白漫觉得眼前仿佛有一座金色的宫殿正朝她招手。

只是这金色宫殿靠近的同时,便化身为金色牢笼张着大口朝她扑来。

白漫当下喊道:“不要!”

“你说什么?”程陌昀不可置信。

“我不要什么府邸,不要金山银山。不管是王妃世子妃皇子妃还是太子妃,我统统不要。”白漫的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道:“程陌昀,你说的那些我通通不要……”

第140章 吻

白漫想了想道:“我方才也说了眷侣贵在两情相悦。可你我之间…何来两情相悦?”

这么多年他们相处从来都是斗智斗勇,她没有想过有一天程陌昀会对她说一句喜欢。

程陌昀一把扣住白漫的下巴:“难道是因为柳濡逸!”

白漫有些恍惚,柳濡逸么?

白漫的眼神飘忽和久久沉默,让程陌昀陷入了一片死寂,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股寒意袭来,白漫如梦初醒,硬着头皮道:“跟柳濡逸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喜欢…呜…”

程陌昀的脑袋又低了下来,再次抵住白漫的唇,这次却不似方才那般蜻蜓点水般的温柔,而是近乎疯狂的啃噬。

白漫吓得浑身僵硬,抵死牙关,唇上传来一阵阵酥麻使得她不断的挣扎起来

程陌昀的吻很是生涩,只是像一只小狼崽一般啃啃亲亲,忽轻忽重。一只扣着白漫的手松开,渐渐的触摸到了她的腰际。

火热的触感隔着衣服传来,白漫浑身一颤,张开嘴就是一咬。

‘嘶’

程陌昀吃痛,放开了白漫。

白漫扬手,下一刻却被程陌昀抓在手里:“你还想打我?”

嘴里是淡淡的血腥味,看着程陌昀唇角一点点鲜红,给他凭添了一份妖冶邪魅之气,白漫心脏不由得一颤:“你放开我!”

“不放!”程陌昀有些怒意升腾。

白漫抬首狠狠的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上下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此刻的愤怒。

程陌昀饶有兴致的看着底下的白漫,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就如调色盘,狠狠瞪着他的眼珠子亮的出奇,似娇似嗔似怒,仿佛一只被惹怒的小野猫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咬他。

“你太过分了!”当她是世子府里的莺莺燕燕么?想亲就亲!

却不想程陌昀只是勾嘴一笑:“我还有更过分的!”

闻言,白漫突然红了眼眶,泪水如决堤的河流一下子涌了上来,闭着眼张着嘴就哭了起来,一连串话竟是想也不想得溜出了口:“爹啊娘啊,白家世代行医,救人无数,可却遭了奸人所害、惨遭灭门。如今女儿死里逃生、苟延残喘,为的不过是好好活着,有朝一日能为你二老为白家上下找出真凶……如今还有人处处为难,欺负女儿无依无靠……女儿的命好苦啊……”

白漫是凄凄切切,哭哭啼啼。

程陌昀有些无奈,放开白漫,躺到了一边,道:“我不逼你。”

白漫得了自由,抬手就捂着脸,哭的越发激动起来,反反复复的念着那几句话。

压抑的哭声在房间里久久不息。

程陌昀最后叹了一声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带你回京城。”

闻言,白漫差点翻一个白眼,这还算什么考虑?随之转身背对着程陌昀,继续嘤嘤痛哭流涕。

直到被褥一轻,脚步声离去,关窗的声音传来。

白漫才放下手止了哭,转身看了一眼房间,确认程陌昀离去之后才又倒回了床,大松了一口气。

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白漫有些不知所措。

前一刻程陌昀对她而言还是亦敌亦友,可今晚过后她要如何面对他?

怎么会喜欢她呢?

这些年肆意捉弄和嘲讽,难道都是因为喜欢她?那他喜欢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她觉得程陌昀就如一条奔流不息的滔滔大河,而她只是山间自由自在的潺潺溪流,也许他们曾有过交集,可是最终的结果定然是分道扬镳。

或许他真的只是别出心裁的耍她取乐,就是因为那块玉坠。

白漫脑袋有些发懵,睁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直挺挺的盯着上首的床板若有所思。

脑海里划过白谚妤、白葛、池睿、柳稚等等在石阚认识的人……下一刻翻身起床,来到一边的梳妆台上,打开一个个盒子将里面藏着的银票,首饰统统都倒了出来。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方才哭得太认真了,白漫一边控制不住的啜泣,一边清点着她的金库。

……

翌日,笑得快看不出眼睛的盛公公已在池府门外等候,准备的车马也早已排成一列,一行官差整整齐齐的站在后头。

可池府上空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一群人围着池蓁蓁依依惜别。

“姐姐,我不要你走。”池葭葭死死抱着池蓁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引得池蓁蓁强忍着泪意不断安慰。

柳稚依偎在池睿肩头,心中不忍。

一边的白谚妤也是不住的用帕子抹着泪:“蓁姐姐,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不若就让我去吧。”

池蓁蓁摇摇头:“谚妤妹妹,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此事因我而起,此行也非我去不可。”

拍了拍池蓁蓁的脑袋,道:“好妹妹,你们都别哭了。弄花了我的妆,可是再没时间装扮。难不成你们想让我像一只花猫一般进京?”

池蓁蓁故作轻松的话并没有引得几人展颜,池葭葭反而哭的更厉害:“我不要,姐姐不要走。”

去京城做秀女,以后多半就是要留在京城,她们姐妹两自小形影不离,猝不及防要分开,池葭葭实在接受不了。

这时,外面的青铜进来,道:“盛公公来问大小姐还有什么东西落下?时辰不早了,他们马上要出发了。”

池葭葭一听抱得更紧了。

“葭葭…”柳稚上前,将池葭葭拉开,道:“葭葭乖,你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娘你不要骗我?”池葭葭泪眼朦胧的看着柳稚。

柳稚辛酸,只是道:“娘何曾骗过你。”

这时如茵焦急的从后面跑了过来,道:“夫人,小姐,不好了,若水姐姐昨夜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肚子疼得厉害,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池蓁蓁着急:“那还不去请大夫?”

白谚妤连忙道:“离先生还在府里,快让他看看。”

“池大人,吉时已到……”外面传来盛公公的催促声。

如茵转身就要离去,却被柳稚唤住,道:“若水这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此行就由你陪着蓁儿去京城。”随之唤过一边的风铃,去请离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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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留书

如茵一愣,随后道:“夫人放心,如茵一定照顾好小姐,不让小姐受半点委屈。随-梦- . lā”

“好,你且去告知若水,让她好好休息。再去收拾你的行李,要快。”柳稚吩咐道。

“是。”如茵转身就想后院跑去。

“蓁儿,去了京城,你将这封信带给你祖父。”池睿将一封用火漆封了的信纸交给池蓁蓁。

他们池家在京城也有府邸,因着池睿是独子,是以并未分府。

池蓁蓁接过,紧紧捏着,道:“爹,我会带到。”

“蓁儿记得为父昨夜对你说的话,万事小心。”池睿嘱咐道。

池蓁蓁连连点头:“爹您放心…”

几人收拾着往外走,柳稚落后一步,问道:“小漫呢?”

身边的白谚妤回道:“蓁姐姐离去,小漫心中难过,昨夜特来告知,说今日不来相送,她最是受不了离别。昨夜来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

柳稚了然点头:“小漫这孩子,生性好强,有什么事都只是偷偷躲在房里难过。你们俩啊,总是有什么都往自己肚子里咽,让为娘如何是好?”

“娘…”白谚妤唤了一声,心中感念,自从她娘去世之后,一直都是柳稚带给她们亲娘般的疼爱。

一行人拥着池蓁蓁出了池府大门,你一言我一语句句叮嘱。

池蓁蓁一一应下,在上马车之前装作不经意的瞥向池府门里的方向。

陌昀哥哥终是没有出现,微微一叹,如此也好,让她彻底死心……

小漫也没有来,池蓁蓁也松了一口气。她不知现在见了小漫会是什么反应,嫉妒羡慕,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她此刻竟是不愿见到小漫,哪怕知道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池蓁蓁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朝几人挥手:“爹,娘,葭葭,谚妤,你们都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担心。”

待如茵也入了马车,盛公公才对池睿和柳稚告辞,道一路上会照顾池大小姐,定然不会委屈了她云云。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玄武巷尽头,站在池府大门外的一行人才转身回府。

不多时,诊断了若水病因的白葛,就去书房见了池睿和柳稚。

“你说什么,巴豆?”

柳稚有些不敢置信,若水生病竟是因为误食了巴豆?

白葛颔首,道:“我已问明,她今晨只喝了一碗小米粥。”

柳稚不解:“小米粥,我们都吃了,怎么没事?”随即转念一想,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给若水下了巴豆?”

答案显而易见,巴豆这种东西本就不是厨房里会出现的。

怎会如此,又是谁?

池睿和柳稚不过转念一想,就想到了其中关键。

柳稚不可置信道:“难道是如茵?”若水不能出行,代替去的便是如茵。

见柳稚焦虑不已,池睿安慰道:“莫急,如茵自幼和蓁儿一起长大,不会做什么危害蓁儿的事情,也许她只是想去京城见见世面。”

闻言,柳稚想到如茵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有时不着调,可对蓁儿却是真情实意。

再则周嬷嬷和管家在他们池府多年,他们的为人如何柳稚很清楚。如茵是他们的女儿,怎么也不会做害蓁儿的事。

如此一想便放下些担忧的心,不解道:“只是她为何如此?”..

“池夫人莫急,若水只不过现在只是脱水,休息一两日便可痊愈,届时再快马加鞭便能赶上他们的车队。”白葛道。

池睿会意道:据说这盛公公是出了名的谨慎行事,历来从未有失。这行就池蓁蓁一个秀女,他自是拿她当眼珠子看待,吃穿住行都会严格把控。夫人放心,待若水安然无恙再去照顾蓁儿换如茵回来,你我一问便知事情原委。”

柳稚点头应下:“有劳白太医了。”

关于白葛的身份,柳稚自是从一早就知晓,她如此放心让白漫每隔一月就大尖山,一来是知道离墨便是白葛,二来也是想让他们父女两多多相处。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扣门声。

白葛打开房门,却见白谚妤跑得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谚妤,发生了何事?”柳稚惊愕,白谚妤行事素来稳妥,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般急态。

白谚妤涨红了脸,将手上的一封信递了出来,道:“小漫…小漫她留书出走了!”

白葛一愣,盯着白谚妤手里的信封若有所思。

池睿接过取出信,快速看了下来。

“信上写什么?”柳稚急道。

池睿道:“夫人,稍安勿躁,小漫这丫头只是说想去外面走走。带上了洛石,让我们不必担心。”

“这丫头!”柳稚有些无奈:“要出去怎么不当面跟我们说,要这般留书出走?”

白漫和洛石经常出门,是以柳稚也放下了心。

“爹,你在想什么?”白谚妤问道。

愣在一边的白葛回神,摇头道:“离开也好。谚妤,爹要去京城了。你可愿随为父进京?”

“爹!”白谚妤又惊又喜,他们终是要一同回京城,回家了么?

“可是小漫若是回来,发现我们都不在…”

“不必担心,届时,我自会跟她解释。若是她也想去京城,到时候派人送她去与你们团聚。”池睿道。

……

这时,从石阚的一间成衣铺里走出一个秀气十足的少年,身后跟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厮,大摇大摆的钻入了一辆马车。

“车夫,我们出发吧。”

“好嘞!”车夫吆喝一声,扬鞭而起,马儿吃痛,脚下快步跑了起来,载着马车朝着城门绝尘而去。

“小…呃,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小厮装扮的洛石问道。

但见白漫面容干净不施粉黛,只是加粗了眉毛,头发高高竖起在脑后,穿着时下少年们最流行的装束,侧靠在摇晃的马车上,道:“去哪儿都成,就是不要在石阚了。”

洛石将一个鼓鼓的包袱抱在怀里,道:“那少爷,我们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因着洛石的武功不错,寻常几个男子根本不在话下,她们之前行走在外,从来都不需要遮掩,那些坑蒙拐骗打劫抢杀的事情也不曾遇到过。

白漫挠挠脑袋,道:“路途遥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第142章 去京城

虽然这个样子只要瞧仔细些还是能发现破绽,可是行走在外男装总是不打眼些。~随~梦~小~说~щ~suimеng~lā白漫也不过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洛石哦了一声,将一个布袋递给白漫,道:“方才少爷只花了十两,就买了四套衣衫。剩下的银子都在这里。”

她们出来得急,轻装上阵,既然打算男装就所幸府里的衣服都没带。

白漫拿过布袋,打开数了数,里面有三千两的银票。

剩下的银票白漫趁着昨夜去白谚妤房间的时候都藏进她的收拾盒了,也给留了准备好的条子,想来她很快就能看到。

取过她自己的包袱,里面放着许多的金银珠宝首饰。她出门前可是把房间里能扫荡的都扫荡了。..

所幸她的房间平时很少让人打扫,那些收拾盒一般也都是锁着的,否则要是让白谚妤发现,指不定如何猜想呢?

这些零零总总起来,怎么也得有个一万两银子,只希望这些银子能让她去京城有个好着落。

没错,她此行就是要去京城了。

之前想的不过是再过半年,等她及笄了,随白谚妤一同进京。

可是如今白谚妤有了白葛照顾,与其让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不若跟在亲爹身边安生过活。至于白葛,既然不能面对她,她还是不要出现他面前,让他眼不见心为净为好。

白漫将银票分成两份,一份放在洛石身上,一份自己藏好,道:“鸡蛋自然要分篮放,免得鸡飞蛋打。”

洛石也不管什么鸡蛋还是篮子,将银票收好,对白漫道:“少爷,我方才见大小姐的马车就在我们前面。”

闻言,白漫掀开帘子,举目眺望,从石阚出来笔直的那条官道上,远远的就见到一行马车缓缓的前行。

一行马车装饰富丽堂皇,彰显贵气,如此高调却没有人敢打它的主意,只因上面插着官旗,这一路到京城,畅通无阻,每一处的地方府衙都会派官差交接相送。

池蓁蓁的安危自不必担忧,白漫放下帘子。

他们的马车轻车快马,不多时就从一边赶超了那一行马车。

白漫转头对着后窗映出的那辆马车暗道:蓁姐姐,你我京城再见。

“车夫,你慢点赶,我们不急。”白漫唤了一声,随即躺在专门准备的软垫上准备睡一个回笼觉。

洛石也学着她靠在一边。

马车外,不知何时,车夫带着一顶大草帽,露出一截小麦色的光洁下巴,听到喊声应了一声。随之放缓了赶车的速度。

一顶草帽微微抬起,底下早已不是憨厚老实的样子,却是一张英俊潇洒,带着笑意的脸。

马车行了一日,进了青石镇地界。

“大壮叔,我们进城就找一处客栈歇息,明日再赶路。”极少坐这么久的马车,白漫已经颠得浑身酸痛,整个人都似散架了。

外面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应答。

白漫也不在意,她找的车夫是一个叫大壮中年汉子,赶的一手好车,人高马大可人却是出了名的老实巴交。

“少爷,喝口水。”洛石递上来一个竹筒。

白漫接过,见洛石准备拿出包袱里的馒头啃,道:“还是再等等,一会就到镇上了。我听师爷说,青石镇的霞田鱼是天下一绝。”

洛石闻言双眼放光,依言放下了馒头,抿了抿嘴唇。

不多时,渐渐马车外渐渐热闹起来,白漫掀开帘子,看到来往的百姓皆形色匆匆,这个点天已有些暗了,大多的百姓都急着赶回家去。

镇外围着一处城墙,半新不旧,朱红色的称城门上锈迹斑斑。听说前朝的时候,这青石镇可是兵官要塞之地,这城门上的残破皆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比起京城来说,它没有光芒四射的辉煌,有的只是风雨过后的宁静。

马车驶入青石镇。

接下来的景象却是与城外看到的截然不同,笔直的街道两旁均是装饰一新的商铺,玲琅满目的物品摆满了整条街。

哪怕是临近傍晚,这街道上依旧是人头攒动,小摊小贩们的吆喝声更加起劲,只为抓紧最后的时间售卖。

白漫和洛石分别扒开马车的两侧窗户,看了一会就索然无味。

此处虽然热闹,可是不管是商铺大小还是商品种类都不如石阚青龙街上来的齐全。

当马车经过一间大小适中的客栈门口时,白漫连忙道:“大壮叔,这里停!”

车夫轻吁了一声,马车就稳稳的停了下来。

客栈对她来说是要适中就好,眼前这间看起来就不错。

白漫掀开帘子,车夫低头站在了马儿边上,安抚着跑了一天有些疲惫的马儿。白漫只不过看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

客栈门口的小二立即迎了上来,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白漫走近几步:“给我来三个房间,准备三份吃食分别送入房间。”

出发前,白漫就已经跟车夫谈好价钱,这一路上的食宿都归她来管。随后转身对立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车夫道:“大壮叔想吃什么尽管点。对了,这里的霞田鱼不错。”

车夫点点头,微低着脑袋看不清脸面。

白漫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是小二继续道:“嗳,客官您说的对极了,我们这里啊盛产田鱼,您来的正好,午后我们刚从田里捕了几条。”

白漫回首:“是么?看来是有口福了。这个时候的田鱼个头足么?”

小二一边对车夫道:“马厩就在后面,你且自便。”

随后引着白漫入了客栈,道:“自然足。我们这最出名的就是霞田鱼,每年的金秋时节,别的镇为的不过是稻谷,可我们这里等的就是稻谷尽收之后,放水捕捞霞田鱼。”

石阚和青石镇离得近,白漫却没有吃过霞田鱼,只因这鱼啊,多年前就已经被朝廷甄选,成了皇家贡品。除了青石镇当地百姓人家可以自行食用之外,就只有几间有来头的客栈酒楼才得以售卖,且价值不菲。

不过白漫却是知道,只有在金秋过后出产的霞田鱼才最为正宗。现在的霞田鱼虽然也好吃,却不值那个价。

客栈底楼已经有许多的食客在就餐,白漫道:“你就告诉我那间客房,我自己走。先送一些热水到房间。”

天气已是渐渐炎热,白漫浑身都粘了不少汗。

小二应下,告知了房门号之后就下去准备。

第143章 阴魂不散

客栈里的房间不大,却布局雅致,很是干净。随-梦- . lā

白漫将东西放下,转头就趴在了带着清香的床铺上休息。

“洛石,你也去洗漱一番,一会吃过之后早点休息,我们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洛石应下,道:“小姐,那你小心。有什么事就唤我。”

白漫嗯了一声。

洛石离开之后,不到片刻,小二就敲门进来,命着下人抬了几桶热水进入屏风之后倒入浴桶。

“这位客官,您的热水已经好了。这饭菜是等您洗漱完毕再送来,还是现在就先给您上菜?”小二细心的问道。

白漫道:“你先给隔壁两个房间上菜,我这好了再唤你。”想来洛石早就等着了。

小二应下退去,顺带将房门关上。

白漫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锁上房门,就进入屏风后头。宽衣解带,迅速的钻入了热水之中,发出一声慰叹,只觉得浑身每一处地方都在叫嚣着舒适与畅快。

靠在浴桶上,白漫昏昏欲睡,小脸也被热水蒸得红扑扑的。

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咔嚓’的声音,惊得她立即清醒了过来。

转头透过屏风,白漫看到桌子旁边坐了一个人,吓得花容失色:“谁!”

来人不说话,只是伸手取过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优哉游哉的饮茶。

屏风上只透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可从这人的身形和举止,白漫隐隐有所猜测,可因这心中这个猜测,心情已是跌入了谷底。

抓过一边的衣服,白漫出了浴桶,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

外面的人依旧坐在那处,等白漫出来的时候看到来人,气的浑身发抖:“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来人一身粗布短衣,大大的草帽遮了半边脸面。可他的坐姿笔挺,手指修长,手拿茶杯的姿势让白漫一眼就他是何人。

不是程陌昀还能有谁?

闻言,程陌昀抬起头来,草帽底下一张俊颜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道:“是知已知彼,方百战不殆。”

这么说是早就知道她打算偷溜?这种感觉让白漫浑身不自然,杵在原地没有动弹。

程陌昀见白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由好笑,道:“怎么,怕了?”

白漫哼了一声,硬着头皮来到桌边坐下,道:“没想到你堂堂世子爷,马车还赶得不错。”

装扮成车夫,竟也是有模有样,赶了一天的马车愣是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就算赶不好,你也照样不知换了车夫。”程陌昀微微沉了脸,道:“如你这般的行走在外,只怕还没到京城就已是人财两空了。”

白漫脸微红,这的确是她大意,若真是遇到坏人,恐怕等她睡醒,说不定早就不知道被送去哪了。..

“我哪里能有那么倒霉,小时候被人贩子倒卖也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个远门也能遇上坏人?”白漫打着哈哈,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程陌昀却没有再取笑而是道:“那段日子,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白漫微怔,似乎没有想到程陌昀会这么问。事实上,这么多年,他们两人除了打闹互斗之外,很少坐在一起正经说话。

“能怎么过来,乖乖听话争取少挨打。”白漫回忆了一下那段日子。

“那些人贩子凶恶,最怕的就是孩子们哭哭闹闹,引了他人注意。是以越是哭闹,打的越是凶狠。”白漫笑笑,她与白谚妤虽然害怕,却没有哭闹。

那时的她们颠沛流离,在人贩子那里至少还有一顿饱饭,自是走一步看一步。

“乖乖听话?”程陌昀意有所指的看向白漫:“若是乖乖听话,他们就不会被官府抓了吧。”

白漫得意道:“他们啊太小看我们小孩子,总以为我们个小便是胆子小,威胁恐吓几下就真的任凭他们发落。那段日子,我们几个平时的确装的乖巧懂事,吃的好睡的香。只是等到经过人多地方的时候,我们便闹了起来。所幸官差就在附近,便被义父救下了。”

虽然白漫轻描淡写,可是这其中艰险想起来还是让人后怕。

“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我和姐姐不知道被卖到何处?成为丫鬟还是好的,若是进了青楼……”白漫停顿片刻,在程陌昀目光注视下,一字一顿道:“我也不会轻易妥协。”

程陌昀闻言笑了:“像你这般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恐怕去了青楼也难以立足。皆时不用你逃,老鸨都得将你送出去。”

“程陌昀,你真是门缝里看人,我若是去了青楼,指不定能拿个花魁当当。到时就算你这个世子想要见我一面,说不准都得一掷千金。”白漫有些不以为意,正所谓行行出状元,拿出她当初考法医的劲头来,怎么也能成事。

“你倒是不以为耻。”程陌昀对白漫口出狂言习以为常,可是争当花魁,一掷千金这样的话,寻常人家的姑娘如何说的出口?恐怕只有白漫能这般信誓旦旦,又一本正经的说道。

“生活所迫,为了活着都不容易,那些姑娘不是天生就会卖弄风情的。”白漫道。

程陌昀出奇的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若有所思。

“客官,您的饭菜好了,可要我给您送进来?”小二等了许久不见白漫来唤,不禁前来相问。

白漫看了一眼程陌昀,随后起身开门,道:“将他的那份也送进来吧。”

小二点头,端着食盒快速的上了菜,又退了出去。

香喷喷的各色菜肴让饥肠辘辘的白漫食指大动,白漫拿起一双竹箸,道:“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程陌昀却是听出了白漫的玄外之音:“你不逃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白漫将一根青菜咬得脆响,道:“能有免费的食宿,又有任劳任怨的车夫,何乐而不为?”

程陌昀举起竹箸,夹了一块霞田鱼肉放在白漫的碗里,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漫没再理他,径直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饭菜。

化悲愤为食量。

仔细想想,有程陌昀跟着有诸多好处,不愁吃穿,不怕打劫,这一路去京城安全不少。只是想到她因何出走,白漫就浑身不自在,抬头瞥了程陌昀一眼,又快速低头。

第144章 开诚布公

白漫埋头吃饭,程陌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替她夹了几筷子的菜。

天知道白漫强忍着想要探探程陌昀脑袋的冲动,看看他是否烧坏了脑袋,这两天的行为如此失常,让人忐忑不安。

他这个样子,不知是有意改变?还是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一顿饭在两人各有所思之中结束。

白漫喊了小二来收拾碗筷,随后就站在了门边,双手抱胸淡淡道:“今天想必你也累了,不若早点回去歇息。明天还要赶路。”

闻言,程陌昀径直朝她走来,一把将门关上,人却没有出去。

白漫退后一步,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难不成想与她共处一室?

程陌昀走近一步,拉过她的手臂,来到桌边坐下,道:“我有话跟你说。”

被拖着比邻而坐,白漫有些局促,眼神飘忽,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漫!”

程陌昀郑重其事的喊了一声,表情很严肃。

白漫啊了一声,抬头与之对视。

程陌昀的目光灼灼,道:“昨日我说过三天后……”

“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可能!”白漫抢着回答,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如今的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就拿年纪来说,尚未及笄,说这些都还太早……

白漫想也不想的拒绝,让程陌昀的脸色突然沉得可怕,放在桌上的手紧了松,松了紧。

一阵沉默,房间里静止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白漫低垂着眼帘,余光中却是瞥向面前的程陌昀,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只要他稍有异动,她就立即逃离。

程陌昀紧紧地盯着白漫,她在拒绝?

想到昨夜才看到他拒绝了池蓁蓁,却不想今日就轮到了他自己,这算不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为何?”程陌昀问得出奇平静。

“哪能有那么多为什么?”白漫嘴角勾起一个不以为意的笑容。

“馒头,你若再不说实话。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房间。”程陌昀冷然道。

白漫的心微微一颤,看着程陌昀冷酷的脸,有些炸毛:“我问你为何喜欢我的时候,你不就讲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为何非要我说个清楚!”

程陌昀倏然起身,惊得白漫起身退避。

却不想程陌昀早有准备,一把拉过白漫的手,一个旋身将白漫反锁在怀里。

背贴在程陌昀身上,白漫的脸蹭的红了起来,挣扎了几下,可双手却交叉在身前被程陌昀环绕过来的手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程陌昀低头,一股热气喷洒在白漫耳畔,立即让白漫僵在原地。

“好,讲不出就不讲。”程陌昀用极缓慢的语气说道。

白漫急道:“那你还抓着我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程陌昀的脸凑近她的,几乎就要贴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耳侧、颈部。

“你别动!”白漫大急,道:“程陌昀,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这样!”

这样的程陌昀让白漫有些害怕,都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

耳畔传来一声畅笑,下一刻手间一用力,白漫原地旋转,绕了出来,重新被按在了座位上。

对面的程陌昀眼里闪烁着幽幽的寒光:“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白漫磨了磨牙,现在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威胁她,这大尾巴狼真是惯会拿人弱点。

得了自由,白漫却也来了脾气:“我也警告你,若是你再这样动手动脚,咱们就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哦,是么?”程陌昀挑了挑眉毛。

“虽然你武功高强,可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让我找到机会,我定然和洛石逃得远远的。”白漫正色道。

程陌昀猛然按住白漫的脑袋,拉近两人的距离,沉声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不信你可以试试。”白漫也不示弱。若是真惹急了她,放迷烟、下毒、装病、趁乱脱逃,去京城这一路总能找到机会躲得远远的。

到那时,再要找到她,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两人之前的气氛有些压抑,彼此互视的目光都带着焦灼的电流。

下一刻,程陌昀却放开了她,道:“好。我答应你。”

闻言,白漫松了一口气,缓和紧张的氛围道:“其实你这个人,能讲道理的时候还是可以相处的。”

“白漫,我既已开口,就由不得你回避。再有两日,我再问你!”程陌昀拿起草帽,突然起身准备离去。

白漫连忙拦住了他,道:“怎么我说了半天,你都当我白说么?不用再两天,我现在就已经回答你了!”

程陌昀低喝:“那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现在只能给你这个答案!”白漫肃然。

“那你要多久?”

是问她喜欢他要多久?白漫觉得这个答应根本就是无解,只是以她的了解,程陌昀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极点。

于是道:“你总得给我个时间啊,三天算什么?”

“我已给了你三年时间!”

闻言,白漫的心脏猛然跳跃了一下,三年?三年前他们才相识没多久。难不成三年前程陌昀就喜欢她?白漫觉得眼前这一刻变得特别的不真实。

“不然再给个三年试试?”白漫呵呵一笑,三年后她想来早就‘臭名昭著’了,若还喜欢她,那她或许真的可以尝试接受了。

“一个月!”程陌昀道。

有了妥协,白漫就得再接再厉!

“两年!”

“两个月。”

“…”

“一年!”

“三个月!”

白漫一咬牙:“半年!不能再少了。不然你还是杀了我吧!”

“好。就在你及笄之日。”程陌昀一锤定音。

白漫的及笄是来年春时,算起来还有十个月,这算是给她宽限了时日?

程陌昀:“怎么,还有意见?”

“没,没了。”白漫摆手。

想了想又道:“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如从前那般,你做你自己就好。”白漫还是觉得程陌昀的转变让她无所适从。

不想,程陌昀刚毅的脸上散发了一点笑意:“秉承心中所想,才是做自己。”

言外之意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当我没说。”白漫摊手道:“总之,我希望这端时间,你能多走走看看。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千万别在我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那我也奉劝你一句,你就不必四处留情,这天底下没有比我适合你的男人。”程陌昀留下这句话,起身离去。

白漫按住胸口:“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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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顾汐

不知是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的缘故?还是因为程陌昀的话。[随_梦]ā一向好眠的白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翌日,顶着一对黑眼圈的白漫神色不佳。却无奈只得乖乖上路。

对于车夫变成了程陌昀的这件事情,洛石只是微愣了一下,再看白漫已经知晓后,也就接受了。

只要白漫没有意见,车夫是谁她一点都不在乎。

程陌昀没有重新雇佣车夫,而是亲自驱车离开了青石镇。

接下来的几天,白天赶路,晚上下榻小镇,村庄,民舍,总之不管多晚,程陌昀总能找到一处合适的落脚之处。

白漫从最初的疲累,渐渐的也适应了这般长久的颠簸,精神也恢复了过来。

这天清晨,马车驶离了一处小镇,进入了一段山路。

如今已是初夏,天气很是燥热,是以他们只能在清晨和午后阳光不那么灼热的时候赶路。而这段山路被竹林包围,林子里清幽凉爽,让白漫心情大好。

破天荒的掀开帘子,白漫爬了出来,坐到程陌昀的身旁,问道:“从这里到京城还要多久?”

程陌昀戴着一顶草帽,连日来的风尘仆仆,却丝毫无损他俊容。侧首看了一眼白漫,道:“这是章丹山,经过了这竹林,才算出了石阚地界。”

“不是吧!”白漫惊道:“这都走了五天了!”

说着狐疑的看着程陌昀:“你该不会不认识去京城的路吧?”其实白漫更想说的是该不会给她绕远路吧?明明有官道可以走,可他偏偏要走这些山间小道。

程陌昀笑了:“你若每年都从京城往返石阚,还能不识路?”

白漫用手扇了扇凉风道:“说不定你是路痴,就算再走上几十次也照样迷路。”

“那照你的意思?”程陌昀嗤笑一声。

白漫撇撇嘴:“我又不识去京城的路,只知道去京城少则二十余日,多则一月。就现在这速度,恐怕到了京城,就该入秋了。”

“那又何妨?京城酷暑难当,你还不若在这山间小林里避暑。”程陌昀说着突然眉头一蹙,挥动缰绳,道了一声:‘吁……’..

猝不及防停了马车,白漫也是一惊,转头看向前方。

但见不远处的道路中间,躺着一个人。从身形看来是个女子,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襦裙。

程陌昀下了马车,道:“你们待在车上,我去看看。”

白漫点头。

这时,洛石从马车里钻出来,接过了程陌昀手里的缰绳。

阳光从竹子的缝隙之间倾洒下来,斑驳的影子随着程陌昀的走动倒映在他的衣服上,仿若给他换上了一件新装。

白漫一手支着下巴,暗道从前怎么没发现程陌昀行走间带风,气势十足?

“跟上去看看。”白漫道。

洛石轻挥缰绳,马儿缓缓的踱步跟在程陌昀身后前进。

程陌昀来到那人的身边,将面朝下的人翻转了过来,微愣。

白漫也看清了那女子的样子,顿时直起了身子。

但见,这女子双十年华,五官精致,肌肤如雪,柳叶眉琼鼻樱桃嘴,闭着眼的样子仿若落入林间的仙子,静雅脱俗。

怎么是她?

“顾汐姐!”

马车上的洛石快速跳了下去,径直跑了过去。

程陌昀已是俯身探了探她的鼻息,见洛石和白漫也下了马车,问道:“你们认识?”

白漫点头,蹲下身子替顾汐把了把脉,又掰开她的眼睛看了看,给了洛石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随后轻晃了几下,道:“只是精疲力竭了…”

倒出了一个清心丸送入她口中,让洛石取来了水给她服下。

片刻之后,顾汐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当看清眼前有些陌生的人,防备的往后缩了缩。

“别紧张,是我们。”白漫拉过一边的洛石。

几年前洛石从葵山出来,最艰难的那段时日是顾汐帮了她。是以洛石心中一直惦记着要回报顾汐。

白漫因洛石的关系,和顾汐也有过一面之缘。这般惊为天人的模样,白漫见过一次就铭记于心。

“顾汐姐,你怎么样?”洛石一把扶起了顾汐。

顾汐的视线有些涣散,片刻之后又重新聚焦,摇头道:“我没事。”

看到洛石,顾汐眼里也闪过惊喜,只是嘴上却嫌弃道:“许久未见,洛石你怎么还是这般模样?”

对于她那般精致的美人儿来说,洛石这般身材实在是让她不忍直视。

洛石憨着脸,只是微笑没答话。

“这荒山野岭的,顾姑娘你怎么晕倒在这里?”白漫问道。

顾汐抬头,这才发现除了白漫和洛石之外,这里还有别人,当下对着程陌昀一礼,道:“多谢这位公子,漫姑娘还有洛石相救。”

白漫瞥了一眼程陌昀,哪怕是这身车夫的打扮,人家姑娘还是叫他公子,不得不说,这人就是穿着粗布短衣,也难掩贵气。

程陌昀只是微一点头,道:“馒头,你们先在这里休息片刻。”说着转身向马车那处走去。

这是要留空间给她们几人谈话。

白漫也道:“不必谢。”

洛石扶着顾汐来到一边坐下,取了水和一些馒头过来。

顾汐也没有客气,拿过馒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明明是在狼吞虎咽,可这样一个天仙似的人做起来,竟格外的好看。白漫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吃完一个,才继续之前的话题:“顾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漫其实有些诧异,顾汐在石阚也算的上是名人了。她是彩凤阁里的头牌姑娘,平时甚少出入石阚,但凡出没都会引起轰动。只因她长得实在是太美了,男人们对她的容貌多想一睹为快。女人们更是想知道这男人们口里的天仙美人儿究竟是生的什么样?

这样的人,却意外的出现在这廖无人烟的竹林,且是身无长物晕倒在此地。

不得不让人意外。

“不必唤我姑娘,叫我顾汐就好。”顾汐展颜,灿然一笑,仿若荷花盛开,美不胜收。

一娉一笑皆若画卷。白漫觉得自己要是男人,现在肯定是要沉醉其中了。

顾汐吃了一个馒头,就没有再吃,道:“我想离开石阚。”

倒是没想到她回答的这般直接。

“你…”

白漫还没问出口,顾汐就大大方方道:“你知道的,在彩凤阁的风头我已是无人能及。这日子过得虽然舒心,却是无趣的紧。”

“所以,你逃出来了?”白漫道。

闻言,顾汐笑了:“如我这样的姑娘,自然是攒了不少的积蓄,要想赎身还不是轻而易举,如何用的找逃?”

第146章 银票

“既非出逃,你又为何沦落至此?”白漫问道。{随}{梦} щ{suimеng][lā}

顾汐晕倒是因疲惫饥饿所至,可这个原因就够让人吃惊的了。一个颇有积蓄的姑娘,长得又是美貌,想要去京城自然是小心谨慎,准备周全。

看出了白漫的疑惑,顾汐道:“说来也都怪我。在彩凤阁里如坐井观天,不懂这些俗事,找了个混不吝的车夫。他见我孤身一人,竟起了歪心思,抢了我的盘缠,驾车离去。”

白漫闻言打量了顾汐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不禁问道:“他只是抢了你的盘缠?”

虽然话问的不妥,可她若是车夫,既然起了坏心,能这般轻易的放过顾汐?这岂不是暴餮天物,还是说那人的眼神不好使,分辨不出眼前的是一绝色?

许是白漫的表情太过明显,顾汐伸手打了白漫的肩头一下,笑道:“你这姑娘家家的,想什么呢?那车夫已是年逾古稀,就算想对我做什么,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哦,哦。”这顾汐说话一点也不含蓄,白漫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你找了这般年岁的车夫,就不担心人还没到京城,他就已经累坏了身子?”

顾汐有些无奈:“这车夫是我在彩凤阁里相熟的一个姐妹介绍的,只道别看他年纪大些,可最熟悉去京城的路。再则,我孤身一人,与其找一个壮汉,还不若一个老人家来的安全。”

白漫点头,说的也是,只不过看来她口中的姐妹,似乎并没有把她当做姐妹,介绍了个这般见财起意的人。

那边的马儿嘶鸣,顾汐抬头望去,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白漫想了想,道:“京城。”

闻言,顾汐惊喜,道:“太好了,你们也去京城?那可否让我同行?”

“这…”白漫有些犹豫。

顾汐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道:“可是不便?还是因为我只是个青楼女子…”

“你别误会。”

白漫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道:“这一行并非只我一人,我得问问他的意见。”

“是方才那位公子?”

白漫点头,他们既然同行,就得尊重程陌昀的意见。

顾汐有些好奇:“是你相公?”

噗……

白漫连忙摇头:“不是。”

“相好?”

“爱慕者?”

“还是青梅竹马…”顾汐继续问道。

白漫扬手打断,怕她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道:“是,表…表哥。”

顾汐半信半疑点了点头。

白漫起身向马车走去,就听到后面传来顾汐悄然问洛石的话:“表哥表妹私奔么?”

白漫脚下差点一软,当下快步钻入马车,就见程陌昀躺在马车里,支着一条腿闭目养神。

“你可有听到?”白漫坐在一边问道。

程陌昀睁眼,好笑道:“听到什么,表妹?”

白漫打了他一拳,道:“别占我便宜。只是权益之说。”

“何须如此,相公,相好,爱慕者,青梅竹马…随便哪个本世子都不会介意。”程陌昀一脸促狭的调笑道。

白漫没接他的话,只是道:“既然听到方才的话,你觉得如何?”

程陌昀双手枕在脑后,道:“你想带她同行?”

“这荒郊野外的,扔下她一人,的确不妥。可是此去京城,带着她恐怕也诸多不便。不若,我们带她去下一个城镇?”白漫解释道。

程陌昀突然笑了,看向白漫的眼神很是复杂。

一眨不眨的直盯得白漫觉得毛骨悚然,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若是不同意,我下去与她说便是。左右你是车夫。”

“你不介意她的身份?”程陌昀道。

白漫反问:“你介意么?”

上下瞥了他一眼,道:“忘了你是世子,让你和一个,呃…同行,有损你的名声。”

程陌昀淡笑道:“世人若知我有美相陪,羡慕还来不及,说不定会是一桩美谈,何来有损名声?”

“也是,男人嘛,万花丛中过也不过是风流而已。”白漫哼了一声,也不等程陌昀再说什么,就径直下了马车。

在洛石期许的目光中,白漫道:“顾汐,你可休息好了,走吧,天色不早了。”

顾汐起身,道:“这么说,你们是愿意带我一起上路了?”

白漫点头:“我们到了下一个镇上再说。”

对白漫的未尽之意,顾汐也是了然,点头道:“多谢。”

马车再次前行,所幸程陌昀坐在外面驾车,是以这不算宽敞的马车里坐了三个姑娘也不显得拥挤。

顾汐从衣袖里翻找了片刻,找出一叠银票,递给白漫道:“多谢你们能载我一程。这算是我出的盘缠。”

看着眼前一叠少说也有一千两的银票,白漫惊奇:“你不是说你的盘缠都被抢走了么?”

顾汐掩嘴笑道:“我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将钱财全部都放在包袱里。那包袱里是一些我平素喜欢的贵重首饰。那车夫一看到那些就心花怒放,兴奋的立即离去。以他的眼界恐怕这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多漂亮的首饰,自是被迷花了眼。”

闻言,白漫点头:“那车夫该是没有想到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说着推开银票:“银票就不必了。”..

顾汐一顿,道:“可是嫌少?不够我这里还有。”

“我们载你一程却不是为了你的银票,你拿这么多银票,是想买下我的马车么?”白漫道。

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顾汐美目一蹙,歉然道:“小漫,你误会了,我只是感谢你们。”

“你已经谢过了。”

顾汐想了想收回银票,语气有些低迷,道:“小漫对不起,我在青楼里久居,青楼里人情冷暖,只以银钱为伍。我并非是有意用银钱折辱你,我是真心感谢。只是思虑不周,如你们这般的姑娘,又如何会在意这区区千两银子?”

闻言,白漫心中在滴血,什么不在意区区千两?就算是一两银子她也是很在意的。

“我理解。”白漫道。

顾汐摇头:“你不会理解,青楼里明争暗斗不知凡几,姑娘们之间虽表面交好,可暗地里巴不得你出洋相,从此一蹶不振。”

第147章 艳名远播

见白漫有些动容,顾汐愁容顿收,脸上绽放出一个春意盎然的笑意:“其实我不理解。{随}{梦} щ{suimеng][lā}这些我都是听楼里的姑娘们说的。”

“啊?”白漫不解其意。

“我是彩凤阁里的头牌花魁,自始至终都不曾经历过她们那些勾心斗角,蛰伏而出的日子。除了这个身份之外,我过的日子好比大家闺秀,锦衣玉食无所不缺。“

若是寻常姑娘如此说,白漫肯定要觉得这人是在她面前炫耀她的美艳她的不凡。可是顾汐如此说,白漫却知她说的是大实话。

“不过阁里的嬷嬷告诫过我,但凡对我好的,我便用银钱加倍还之,切莫欠下人情。”顾汐解释道。

所以方才给她银票也只是不想欠她人情?

白漫了然,也不想她为难,伸手从她那叠银票里抽出一张递给洛石,道:“那你该谢的是洛石。”

洛石摆手:“我不要,我也要谢顾汐姐。”

白漫又将那银票放回了顾汐手中,道:“这是洛石谢你的。这下扯平了。”

人情往来,便是如此。

顾汐却觉得这一来一往之间看似什么都没变,但是她却轻松了不少,于是乖乖的将银票收好不提。

“你是怎么到了青楼?”白漫问道:“被人贩子拐了?”

不然长这么好看的女儿,天下间哪个父母会抛弃她?

顾汐摇头:“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幼年时被京城一善良的贵妇收养,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只可惜好景不长,善人已故,我便失了依靠,随后辗转来了石阚。我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他却一件不会。除了青楼,我也想不出哪里更适合我。”

“你的意思是……”白漫微顿。

“没错,这青楼是我自愿进的。”顾汐说完,见白漫有些吃惊的样子,笑道:“怎么,可是觉得我自甘堕落?”

白漫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青楼那地方的确不好,不过这是你的选择。”

顾汐放下掩嘴的袖子,径自畅笑一声,道:“不知是小漫你年幼,不明白青楼里究竟是什么营生,还是你也是个不拘一格的女子?”

寻常女子听了这话就算嘴里不说,但是从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顾汐也能品出其中的嫌弃和鄙夷。

而白漫,方才眼里只是诧异。

“许是后者吧。”白漫道。

从她知道顾汐之时就听说她是卖艺不卖身。是以在她看来,顾汐就好似在青楼里找了份差事。

这些年顾汐在彩凤阁里的地位一直居高不下,却有本事让那些男人们都服服帖帖,没有闹出许多头牌被逼卖身的事情,就这一点白漫觉得顾汐有过人之处。

再则,她的仵作身份若是让人知晓了,恐怕在别人看来,也没比青楼女子好到哪里去。

“哦?”顾汐听了这话,不由得瞥了一眼马车外的方向:“也是,这难得有情郎,自是不必顾忌世俗眼光。”

白漫先是一愣,有情郎?

才想到方才顾汐问洛石关于私奔的事情。当下摆手:“你误会了,我还没有那么不拘一格。”

私奔这种事情,她还做不出来。

顾汐也只当白漫是害羞,道:“在青楼里待久了,这些事情我自是通透,以后若是遇到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尽管来找我。”

白漫笑笑,扯开话题:“那你去了京城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嘛。”顾汐素手轻点下巴,明眸微转,思索片刻道:“京城是富贵之地,我自是寻富贵之所。先去打听打听哪家青楼时运不济,我便去哪家。”

“你还要去青楼?”白漫脱口而出,又补充道:“你有这么多积蓄,想来就是去了京城也能过上好日子。”

顾汐笑了,花枝乱颤:“我这点银票,恐怕只够去京城买件小院。这些年,我吃的住的都是极好,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白漫点点头:“只是京城的青楼可不比石阚,达官贵人众多,届时以你的美貌,恐怕是狼入虎口。”

能在石阚立足,更多的是因为池睿是知府,对朱雀街那一带的管制严格,就算是青楼也不能随便闹事。而京城,随便丢个石子就能砸到一两个皇亲国戚,到那时若是被人看上,哪里是一个女子能够摆脱的了的?

对于白漫的告诫,顾汐神色淡然,道:“小漫多虑了,若是其他,我可能还没把握。可是男人嘛,只要哄好了,自然什么都听那你的,在我这里是断断不会发生你说的那些事情。”

顾汐这般自信,若非无知,便是她有过人之处,白漫觉得是后者。于是不再多说:“那便祝你得偿所愿。只是你方才说最时运不济的青楼?不该是进最好的么?”

闻言,顾汐嫣然一笑:“好的青楼我若去了不过是锦上添花。我要的是一鸣惊人……从前是石阚花魁,以后这京城最艳名远播的必然是我顾汐。”

好嘛,这便是征服的快感。行行出状元,就算是青楼女子,也是有追求的。

白漫笑看面前绝色女子,顾汐虽入风尘,却半点没感觉青楼女子是低人一等,身上有那些女子没有的自信。

马车缓缓前行,却在半个时辰之后骤然停下。

马车里的三人皆猝不及防,晃得东倒西歪。

还没等白漫询问,只听程陌昀肃然道:“洛石,保护好你家小姐,都待在车上不要下来。”

接着是程陌昀跳下马车离去的声音。

闻言,白漫连忙一把掀开了帘子,眼前一幕却让人大为震惊。

他们的马车才刚离开竹林不久,进入了一条较为宽敞的大道,再前面便是于一条官道交汇。

目光所及,官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锦衣华服,粗布短衫皆有,像是一大家子的老爷随从,他们全部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不知死活。

白漫环顾四周,这里视野空旷,马车周边半个人影都没有。是以快速下了马车,洛石紧随其后。

烈日余晖,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白漫伸手遮在眉头,回头看了一眼顾汐,道:“你不若也下来?我们一起到前面看看。”

丢下顾汐一个人在马车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真是鞭长莫及。

顾汐收回看向官道的视线,点点头,下了马车跟在她们的身后。

白漫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寻常女子见了面前的场景指不定已经大喊大叫起来了,顾汐倒是胆大。

三人来到官道上的时候,程陌昀已经将那些人都检查了一遍,对着白漫摇头:“都死了。”

第148章 死相蹊跷

都死了?

白漫也见过这般的杀人场面。[随_梦]ā以前通常是劫匪出没,那些人也都是被乱刀砍死,现场一片狼藉,血流成河。尸体的死状惨不忍睹。

只是面前这些人不管是周围还是身上,都太干净了。仿佛只是晕倒在地,是以他们在远处没法一眼见辨认出这些人是死是活。

白漫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官道是沿着山路环上来的,正好与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在谷底之处有了交汇,而后就是一起前往章丹县的道路。

道路前后,没有半个人影。

取出羊皮手套戴上,白漫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眼前男子的身体,尸体余温已消,却尚未僵硬,瞳孔放大,面容正常。

是刚死不久。

头脸,表面裸露这些表面的地方并没有看到明显的伤痕,观其面色也并不是中毒。

下一刻,白漫就要去扯那男子的腰带。

“白漫!”程陌昀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你做什么?”

白漫蹙眉:“验尸啊,你又不是没见过。”

说着一顿,程陌昀还真没见过。

程陌昀是知道白漫在衙门里都做什么,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她是如何验尸。

“验尸?小漫你会?”吃惊的是顾汐。

白漫点头,转头对程陌昀道:“你该不会要阻止我吧?”

程陌昀沉了脸,思索片刻,将白漫拖了过来,到了一个女子面前,道:“验她的也一样。”

闻言,白漫白了程陌昀一眼,莫名其妙。

当下又蹲了下来,重新检查了一下女子的脑袋,发现和之前那男子的症状相同,只不过这个女子是哭嚎过的,脸上还残留着泪迹,面目也有些狰狞。

拿开女子披下来的头发,就看见见到了女子脖子上有一个红点。白漫伸手摸了一把,浑身一颤,这竟是一个血洞。

“怎么了?”程陌昀问道。..

白漫摆摆手,道:“你看看其他的人,脖子上是不是也有伤口。”

“你说这是伤口?”程陌昀连忙来到就近的男子身边,俯身探了那人脖子,发现这一点如竹箸大小,却深不可测。

将人翻转了过来,才发现他的脑后是一小滩血迹,而这个伤口是直接贯穿了喉咙。鲜血从后颈处流淌下来。

也难怪白漫会如此大惊失色,这些人的确死的太蹊跷了。

“什么东西是这般又长又细?”白漫比划了一下,这些人的都是后仰的姿势,也就是说杀人者出现在前方,正面袭击的情况下,能招招击中他们的喉头,准头极佳,速度迅猛。

“箭!”程陌昀道。

白漫脑海中浮现箭的形状摇头:“我见到过箭伤。可与这些有差别。”

再次蹲了下来,翻过女子的身体,让她背面朝上,道:“箭矢为尖锐之物,刺穿肌肤,先是撕裂而后撑圆。而这个伤口的一周都极为圆滑…”

“若是袖箭呢?”程陌昀说着捡起一块石子,随意在地上刻画了几笔,道:“我在军中见过一种袖箭,箭尖为圆锥之状,射程不过十余米,却出发有力,能置人于死地。”

白漫又翻了翻女子的领口,随之摇摇头:“虽然没见过你说的袖箭,可若是如你所说,这袖箭射出之后还需收回。若是那般,这死者伤口附近定然会留下溅出的血迹。”

说着指着脖子一圈,道:“除了后颈处,其他地方都很干净。”

“除非杀人者连这点细节都注意到了,拔了袖箭之后,还擦拭了死者颈部的血迹。若真是如此,那此人还真是心细如尘,同样也丧心病狂。”白漫哆嗦了一下。

站在一侧没有靠近的顾汐突然道:“这人是当官的。”

闻言,白漫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

“你认识?”白漫问道。

顾汐点头,回忆道:“去年春天,此人来过彩凤阁,那时他与好几个石阚的富贵老爷们一同饮酒作乐。席间还让我奏乐一曲。我听那些老爷们叫他…好似是卓大人。”

“可是石阚地界的?”程陌昀问道。

顾汐摇头:“那我便不知了。平常我甚少出门,更别提出石阚了。”

“不是。”白漫回道:“石阚十里八乡的县令我就算没见过也都听说过了,并没有姓卓的。看此行男女老少皆有,该是举家同行。”

这些人之中,只有这卓大人的衣饰和不远处一个妇人的衣饰最为华贵,只不过衣衫有些凌乱,不止是他,周围好几个人身上都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白漫又在这些人中间绕了一圈,道:“行礼和值钱的东西全不见了。”

“劫财?”顾汐道。

“听李师爷说,这章丹一带,群山峻岭的,藏着许多的土匪强盗。早年间这一带都是民不聊生,朝廷也派了许多次官兵清剿。只是这里的地形复杂,那些官兵大多都扑了空。直到十年前一个叫许超义的县令,他是章丹本土人,自幼就在山里长大,对着山路很是熟悉,耗了几年将这周围的数个土匪窝都给剿灭了。”白漫回忆道。

说着又指着这些人周围留下的许多脚印:“倒还真像是遇到了打劫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官道上就传来一声大喝:“统统站住,不许动!”

“说曹操,曹操就到。”白漫已经看到在衙役最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个中年男子,身穿官服,面容消瘦。

这里离章丹已经不远,这位想必就是她提到的章丹县令——许超义。

一行衙役匆匆赶来,身边还有一个跑的满头是汗的男人,指着这处道:“大人,就在这里。死了好多人。”

衙役很快就将他们围了起来,齐刷刷的拔出衙刀来对着他们四人。

章丹县令留着两撇断须,随着他跑动喘气间一翘一翘的。先是快速的看了一眼在地上的死者,而后认出了其中的一人,惊呼:“卓大人!”

“大人,您昨日才让我等来此迎接,可没成想今日卓大人就遭了毒手!这……”捕快刘庆神色担忧。

这卓腾可是他们隔壁县的知县,已经得了调令,不日就是他们江州知府。可如今倒好,死在了他们管辖的地带,这让他们大人如何是好?

第149章 识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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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县令气极:“统统给本官抓起来。”

“住手!”程陌昀冷喝一声。

刘庆上前一步,扬声道:“这位是我们章丹的县令许大人。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你们这些人统统都有嫌疑,自要待带回衙门审讯。”

“许大人,我们从石阚来,只是途径此地。”白漫拉了拉程陌昀,就怕他一言不可大打出手。

“那又如何?这人死在这里,你们又刚好出现在这里。不管人是不是你们杀的,今日都别想走了。”刘庆横眉冷对,对周遭的衙役道:“还愣着做什么?统统带走。”

只是半响却没人动手,刘庆望了过去,便见这些衙役们都神情飘飘然的站在马车边的一个女子。

哪怕那女子被帕子遮了半张脸,可额头光洁,明眸璀璨,肌肤如雪,身段入柳,一袭白衣翩然若蝶站在那处,只是一眼便让他感觉头重脚轻,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面纱底下是何等风姿?若非青天白日,他定然当是这山间鬼魅,如此勾人魂魄。

许县令重重咳了一声,引得众衙役们纷纷回神。

刘庆拍了下脑袋,收回视线,凑到许县令耳边私语:“大人,这几人衣着华丽,气质不凡。就连这男子,看着也不是寻常车夫。不知是哪里的大家小姐公子出来玩耍,这章大人一家倒不像是他们杀的。不若问清楚了身份再做打算?”

许县令打量了几眼,不管是脸戴面纱的女子还是面前镇定自若的小姑娘,还有浑身上下带着冷傲之气的男子,再加上一个坐在一边马车上啃着一个馒头的丫鬟。

这些人遇到眼前的事情,半点都没有惊慌,这等气度倒不是寻常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公子小姐们能比得上的。

为官多年,自是深谙其道。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便得不偿失了。

于是道:“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白漫看了一眼程陌昀,见其别过了眼,就知道他没打算说出自己的世子身份。

于是道:“家父是石阚知府…”

眼下能有个身份既不让这许县令随意拿捏,又不至于将他吓得战战兢兢的,也只有她这个义女身份了。

闻言,许县令双眼大亮:“石阚知府池睿池大人?”

白漫点头:“正是。”

许县令连忙让一边的衙役将刀收起来,一改前态,笑着道:“就算是在江州,池大人的威名我等也是如雷贯耳。池姑娘这是要往哪去?”

“四处游玩。”白漫眼一转,道:“许县令连任章丹县令十年,也是极有作为的父母官,家父经常提及大人美名。”

闻言,许县令是心花怒放:“果真?”

“自然。不然我一闺阁姑娘,如何知道许大人的事?”白漫笑着道。

白漫知道这县令却不是池睿夸赞,而是因为去年这许县令一口作气端了山里的几个匪窝,名声大噪。让李师爷也津津乐道了许久。

许县令这会真是喜不自禁,对白漫说的话深信不疑。

“池大人与我也曾有一面之缘,他的所作所为一直是我等为官之人的楷模。”许县令与白漫寒暄几句。

白漫也不假辞色:“许大人才是为民请命,不辞劳苦。”

听李师爷说过,这章丹许县令能连任十年,一则是因为此地的土匪猖獗,寻常官员不愿意接手这个荡手山芋。二则,他幼年遭受过土匪打劫,家人也因此亡故,对着一带的土匪可谓是深痛恶觉,是以放弃了升迁的机会,一直留任在此,发誓要除尽这章丹的土匪们。

就这点,白漫倒是极为佩服他的。

许县令笑着颔首,对刘庆使了一个颜色,就见刘庆先是踱步来到洛石所在的马车边绕了一圈,又看了一眼白漫等人的来路,俯身仔细瞧了瞧马车留下的车轱辘痕迹,问道:“你们这四人一同乘这马车前来?”

“正是。”白漫回道。

刘庆于是来到许县令身边,在其耳畔小声禀报道:“大人,从一路前来的车轮深浅的痕迹来看,已是负重四五百斤,这几人加在一起刚好。”

“他们的马车里也检查一下。”许县令道。

“是。”刘庆应下,道:“这位小姐,你们的马车我等还需例行检查。”

白漫深知衙门里查案的规矩,是以没有阻拦,而是让洛石很配合的替刘庆打着车帘,让其检查了马车的角角落落。

片刻之后,刘庆下了马车,禀报道:“大人,并无可疑。”

正若白漫等人所说,他们是从石阚方向出发来的,这一路上几人也是刚到此处。

“如此几人的嫌疑倒是可以排除。”许县令低声道,随之笑着对白漫等人道:“几位公子小姐,此地发生了命案,想来尔等是受了惊吓,不若今日就先到本官府中住下,明日再赶路,如何?”

话虽是询问,可他的神情却似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大人,可容我们商议一下?”白漫道。

“自然。”许县令退后几步,吩咐着衙役们去查看尸体和周遭的线索。

“你们觉得如何?”白漫道。

“你若想走,有的是法子。”程陌昀无所谓的道。

白漫点头,他是世子,只要亮出了身份,这县令如何敢拦?只不过他们都不是这般仗势欺人的人。若是石阚发生了这样的命案,当时在场的人不管是谁,也都需带回衙门审讯。

这许县令换了一个说辞,没有让他们入衙门,已是给了池睿这个知府的面子。

“我们此行也不是急着赶路,不若就在这里留一天。”白漫道。

“你是想帮着破案吧?”程陌昀瞥了她了一眼。

白漫扯了扯嘴角道:“既然遇上了,总不免要留下来看一看。”

程陌昀嗯了一声,并无意见。白漫又看向顾汐。

许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顾汐在那些衙役们来了的时候,就蒙上了面纱,此时露出的一双明眸望着白漫,道:“小漫想留下便留下。只是这凶手才离开不久,说不定还在章丹,我们凡事还需小心。”

白漫点头,于是上前几步,对许县令道:“那就多谢许大人款待。”

“如此甚好。”许县令抚了抚胡子,赞许的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150章 霸王寨

“大人,你看!”刘庆指着官道与一条山路的地面,道:“大人,这里有许多脚印。◢随*梦*小◢.1a”

许大人招呼了一个衙役,丈量了那些脚印的尺寸,就听那衙役道:“大人,这些脚印都是成年男子留下的。”

“这条路是通往霸王寨的地方,多半是这些王八羔子又出来了!”许县令很是气恼,这些土匪常年盘踞在这章丹山里,气焰甚是嚣张,这些年他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围剿了几大土匪窝,余下的不足为患,已经消停了好一段时间。

不成想,今日这些土匪又出没了,不仅打劫钱财还杀了人。

杀的还是江州即将上任的知府以及全家,许县令端了端脑袋上乌纱帽,暗叹还不知道这回官帽能不能保得住?

“留下几个人清理现场,其余人跟着刘庆给我追!”许知府大喝一声下了命令。

“是。”几个衙役齐声应下,跟着刘庆快速的沿着山路冲了过去。

“许县令,如今这山里还有多少土匪?”程陌昀问道。

许县令眉头一蹙,寻常人都是称呼他为大人,这年轻人却称呼他为县令,给他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这年轻人究竟是谁?

许县令不光这么想,也问出了口:“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他很好奇,与池府千金一同出行的公子哥,却故作如此打扮,这身份耐人寻味啊。

“姓程。”程陌昀道。

姓程?许县令将这个姓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时间倒是没能想起哪个达官贵人是这个姓。许是石阚的富家子弟?

见程陌昀没了下文,许县令也没再追问,道:“这山中大约还有两个不大的寨子,林林总总也有百人。”

“许大人对他们的底细倒是清楚。”程陌昀意有所指。

许县令无奈道:“只是那又有何用?这章丹山重峦叠嶂,就拿这个霸王寨来说,地势易守难攻,上去的山路只有一条,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寨子里每日都有人轮流站岗放哨。我等才从毕竟的那条道上出现,他们就已经知晓了。等我们赶到了那处。早已是人去寨空。”

“那些人靠什么过活?你们可有断其粮草?”白漫问道。

这些土匪占山为王,可若是山中无法生存,不信他们不会出来!

许县令抚了抚胡子,道:“姑娘聪慧啊,这点本官也曾试过,只不过这山里别的没有,果物和野物倒是极其丰富,就连冬末他们在山里也能找到潜藏的野猪。”

许县令指着不远处几座郁郁葱葱的山头,道:“你们且看,被那些林子是遮蔽的地方过去有好几处山田,便是从前那些土匪头子们命人开的荒。他们这些人啊,在山里根本就是自给自足。”

“他们既然也并非懒人,为何不能招安?”这朝代对农户的待遇还是很合理的。像章丹这样的小县城,若是农民愿意,有的是荒地给他们种粮食。

却不想此言一出,许县令就肃了脸:“这些土匪都做惯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招安,等他们入了章丹县,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本官早已发过誓,要将这些土匪除得一个不留,还章丹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白漫和程陌昀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意思。

这许县令行的是全部剿杀的计划,如此一来山中的土匪们明知是死路一条,自然是抵死反抗,倒是比寻常地方的土匪们更为难缠。

好似看出了白漫和程陌昀的惊讶。

许县令又道:“自然,这寨子里的妇女和孩童,我们还是会接纳的,毕竟女子都是被俘虏进山,被逼无奈。”

白漫赞同这点,那些土匪是罪该万死,可是寨子里还有许多无辜的百姓。

衙役们已经将这里的尸体都整整齐齐的排列到一处,只等着衙门里再派人过来。

不管他们生前是何种身份,死后都同等待遇,被白布齐齐盖过。

“若是这些人真是死于土匪之手,那么大人抓到他们自然要严惩不贷。”白漫道。

他们是过客,并不清楚这些土匪们对章丹百姓做过什么。可许县令自幼便是受害人,这些年也见多了土匪们下山打劫的事情,恨意难平也是在情理之中。

撇开此事不提,白漫将方才让洛石记录下来的验尸结果从小册子上撕了下来,递给许县令,道:“大人,你且过目。”

许县令有些不解,接过了纸张来看,越看眼睛越亮,道:“这些人的死因?”

白漫点头:“此中疑点重重,还请大人能够仔细审理。”

许县令却是追问道:“这是谁人所写?早就听县衙里的仵作提起过,石阚那位周大仵作,每次验尸都会将结果详细的记录出来,好让池大人一目了然。”

当初听闻那位周仵作亡故,他与衙门里一行人谈论时还觉惋惜。不成想,眼下倒是亲眼看到了这般详尽的记录。

许县令说着视线在几人身上徘徊,最后锁定在程陌昀身上,虽然觉得这等相貌的公子与仵作极不搭边,可是在场只有他一个男子,除了他还能有谁?

却不想他面前的白漫径自道:“大人,是我丫鬟写的。”

顺着白漫所指,许县令看向坐在马车辕上两眼放空的丫鬟。

呃,一个丫鬟代笔也是正常。

许县令随即又摇头,他的意思却并非要知道这纸上的记录是谁人做的,望向程陌昀:“这人可是你验的?”

“正是。”

“不是!”

程陌昀和白漫异口同声。

白漫瞥了一眼程陌昀,不禁有些动容,堂堂一个世子,竟然去承认这尸体是他验的。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白漫目光坚定,道:“你替得了我一次,却不能每次都代替我。”

程陌昀沉默片刻,眼神幽深,仿佛要透过白漫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去,片刻才道:“随你。”

随之转身入了马车。

白漫叹气,她这是辜负了程陌昀的一番好意。

两人的一言一行却是被许县令看在眼里,这回许县令却是瞪大了眼睛,两撇胡子猛然翘了起来,不敢置信道:“池,池姑娘。这人是你验的?”

第151章 高山云雾

白漫先是歉然一礼,道:“许大人,我叫白漫,池睿是我义父。方才情况紧急,并非有意隐瞒,还请大人勿怪。”

许县令一愣,又重新打量了白漫一眼,才道:“原来如此。义女也是女儿,方才倒是本官情急,吓到了姑娘。只是姑娘你会验尸?”

“跟着周老学过几年。”白漫道。

“学…学验尸?”许县令更觉不可思议。

“没错,大人此行来可有带了仵作?”白漫问道。

见白漫并不像是开玩笑,许县令不得不压下心中惊愕,随之道:“仵作很快便到。方才是这樵夫来衙门报案,只道是在这山道上发现许多的死人。本官一听便匆匆赶来,那仵作并不在衙门里,倒是不能及时赶到。”

“既如此,时间紧迫,大人还是从手里的验尸结果先行推断。对了大人,这里是三岔路,我们来时的路并未遇见凶手。而那些脚印若真是土匪们留下的,衙役现已去追捕了。若这凶手是剩下这条路逃走的,那么必然是潜入章丹县了。”白漫分析道。

这般下手精准,招招致命的凶手,到了章丹便如鱼入海,再耽搁下去,就真的是半点不由人了。

许县令觉得有理,又仔细看了一遍手上的记录,随后蹙眉问道:“袖箭,弩箭?”

白漫引着许县令再次来到那具女尸面前蹲下,指着她脖子正中的一个血洞,道:“大人对这章丹山附近的土匪们了如指掌,可见过那些土匪使用过这类的杀人工具?”

许县令眉宇深锁,思索片刻,道:“这山上的土匪惯用砍刀,这用箭的章丹倒是有几人,他们都是猎户出身。”

不待白漫开口,许县令便命身后衙役先行回衙门,召集人马赶去查那几个猎户。

“姑娘,这里的情况便是如此。不若先行随本官回章丹?”许县令说着看向白漫身后的马车。

白漫会意,道:“大人,这里离章丹还有些距离,不若让我们载您一程?”

“如此甚好。”许县令满意的点头,径直钻入了马车。

片刻之后,马车已是缓缓的朝章丹行进。

那许县令坐了马车,倒使得白漫等人不好一同入内,如此便由着洛石赶车,白漫和顾汐分别坐在车辕两侧。

马车内则只有许县令和程陌昀。

许县令也没有闲着,在马车里对程陌昀从旁侧击,只不过程陌昀自幼在京城里长大,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他若不想让许县令知道其真实身份,那说起话来自然是滴水不漏。

等白漫他们的马车进入章丹县之后,便引得县里百姓们一阵围观。

原因无他,只因坐在车辕一侧的顾汐。

她就那般静静的坐在那儿,一双纤细的双腿垂挂在外,飘逸的襦裙随着马车的前行而向后飘荡,整个人微微依靠在车门上,一双明眸仿若明珠,轻纱覆面,若隐若现的容貌更是引人遐想。

百姓们再看另一侧的白漫,也觉是难得一见的清丽佳人。与赶车的丫鬟有说有笑,不是指着路边的吃食。每说一样,便见那丫鬟的双眼撑大了一分,里面仿佛有绿光冒出。

便有那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见是女子赶车,当下伸手相拦,调笑道:“哟,姑娘们可还差个车夫,不若让哥哥给你们赶车。也让你们瞧瞧哥哥的车技如何?”

只是不想洛石只是将马车停下,而后看也不看他,继续与身边的白漫道:“小姐,那是莲蓉味的香糕,我大老远就闻到了……”

“是么?”说着白漫径自下了马车,来到摊位面前,快速的选了几样糕点,让那摊主打包。

街头混混见她们居然半点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大喝一声:“好啊,今日便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你哥哥的厉害!”

这时,车帘一掀,里面传来一声冷喝:“你是谁的哥哥!莫不是本官的?”

众人往里一瞧,那身穿官府的中年男子可不就是他们的许县令,围观的百姓顿作鸟兽散。

街头混混腿脚一哆嗦,他这是出门没看黄历么?竟然拦了县令大人的马车,当下躬身不住求饶。

“还不快滚!”许县令冷然道,随之放下了帘子。

于是乎,待白漫捧着糕点回来的时候,马车前面早已恢复了畅通。

白漫坐在重新前行的马车上,将一块莲蓉糕塞在了洛石的嘴里,随之将其余的放在顾汐和她中间,示意她自己来取用,道:“这章丹是盛产茶叶?”

这一溜的商铺,几乎到处都是茶叶,茶饼,很是清香。

马车里传来许县令的说话声:“正是,本县群山起伏,风光旖旎,素有‘天然茶海’的美誉。得天独厚之境地最是适合高山云雾茶。”

说着又是一叹:“若非那些土匪,以我们章丹的云雾茶,本县的老百姓早可凭此发家,何至于众多百姓还在与温饱做抗争。”

却原来这些土匪经常出没在茶叶盛产之际,他们不抢茶,而是等百姓们将茶叶兜售出去,回程之时再抢了他们的银钱。

因困苦做了土匪,到头来为难的又是章丹穷苦的百姓。

为祸乡里,这也是许县令如此痛恨那些土匪的原因。

……

白漫等人随着许县令先入了衙门,待那些尸体统统被运回来的时候,县衙外已经围了众多的百姓。纷纷打听这次死的是何人。

验尸房内,一个衙役候着许县令身后。

县衙里一个年过半百的仵作,当场一一查验尸体,随后回禀道:“大人,这些人均是被人用利器刺穿喉咙致死。”

许县令已是知晓道:“你再瞧仔细些,可看得出这究竟是何物所刺?”

仵作晃了了晃脑袋,幽幽道:“大人,现场没有留下凶器?”

“废话,若是有,本官还问你?”许县令低叱一声。

仵作于是摇头:“大人,如此伤口,小的验尸多年,却是前所未见。”

许县令将白漫的那张纸递给了他,道:“你且看看,可有出入?”

仵作接过,拿的远了些,眯缝着眼看了起来,随后微颤着手,道:“大人,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竟与小的验的相差无几。”

“真是相差无几?”许县令问道。

仵作一愣,又是摇头:“小的查验的还没有这上面描述的仔细。瞳孔、眼底血丝、尸僵、尸斑、喉咙处血迹、腹内积血…许多小的还来不及查验。”

“那你还不快查!”许县令埋汰:“难怪石阚的周老盛名远播,你这干了几十年的比起来还差得远了。”

“大,大人,这是周老留的!”仵作猛然抬头,眼里震惊,周老不是亡故了么?难不成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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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师从周老

“若是周老,本官便不说你了。这不过是跟着周老学了段时日的一个姑娘查验的结果。”许县令不免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仵作,思索着是否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哪怕是经验再足,可也禁不住这忘性大。

仵作有些难堪,道:“大人,你莫不是跟小的开玩笑?小的早就打听过了,周老孤身一人,并无徒弟。且你方才说姑娘?天底下哪里会有姑娘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疯了不成?

若不是亲眼所见,许县令也不会相信,冷哼道:“本官没事唬你做什么?这人已经在衙门了,一会你就能见到。”

县衙后院,白漫和程陌昀站在一间屋子的房门口,一人在内,一人在外,隔着一道门框说话。

“还生气呢?”白漫笑嘻嘻道。

程陌昀被白漫拉着衣袖,却也不见她进来,只好依在门框上,道:“本世子会与你一般见识?”

话虽如此说,可他自称是本世子就足以见得他的火气未消,白漫心知肚明,今日的事情的确是她一意孤行,辜负了程陌昀的好意,于是耐着性子道:“好好,世子爷大人大量,不会与民女一般见识。不若一会请世子爷去品一品这章丹云雾茶。”

难得见白漫如此好说话,程陌昀嘴角一勾,道:“你想用一杯茶打发本世子?”

得寸进尺!

白漫扯着嘴角:“呵,那世子爷还想如何?小的定然竭尽全力满足世子。”

程陌昀突然一把勾住白漫脖子,道:“不若给本世子亲一口?”

闻言,白漫噌得红了脸,朝着程陌昀的脚背踩了下去,道:“程陌昀,别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

程陌昀吃痛,放开了白漫:“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白漫连忙转身就跑,回头恶狠狠道:“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下次再这般轻浮,看我怎么收拾你。”

程陌昀捂着脚背跳跃几下,看着白漫逃跑的背影,突然发笑,这只浑身带刺的刺猬,早晚要让她放下戒备,真心接纳。

白漫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之间仿佛只有这般相处才是正常。只不过这大尾巴狼现在好似到了发情期,动不动就想占她便宜,还是离他远点为好。

这时,一个衙役径直朝白漫走来,道:“姑娘,我们大人有请。”

“好,烦请带路。”白漫点头。

跟着衙役,很快就到了验尸房,才刚跨入门,就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下子冲了过来,吓了白漫一跳。

老者伛偻着腰,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才道:“姑娘,你真的跟周老学了验尸?”

“你这老东西,难不成本官还会骗你不成,看你把人给吓到了,还不快回来。”身后的许县令低喝一声。

老者才退开一边,视线却依旧没有离开白漫。

白漫不解的看着许县令。

就听他介绍道:“这是我们章丹的仵作,姓赵。”

原来如此,白漫打了声招呼,回答方才的问题:“这些都是周老教我的,不过我学艺不精,怕是丢了周老的脸。”

虽然许多验尸的手法和经验都是从法医学里来的,可是她与周老共事多年,从他身上学到了太多实际的经验,那些都是一个仵作验过无数尸体才得出来的经验。

周老倾囊相授,现在说是师从周老,也不为过。如此一来,她也算是出师有名。

“不丢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仵作说着引着白漫来到那个卓大人的尸体面前,道:“你册子上记录,此人应是最先死去,何以见得?”

尸体早已被解了上衣,面朝上躺着。

白漫取出了羊皮手套戴上,在赵仵作惊讶的目光中掰开死者的眼睛,道:“现在瞳孔已然涣散,而在之前我查验之时,他的眼里惊惧有之,却面容不变。这就说明他的身体根本都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人杀死了。”

说着又来到贵妇、下人的面前,道:“他们则不同,几个下人死在卓大人后面,有几个还是正面朝下,他们已是想要逃跑,却依旧难逃死路。而这妇人的膝盖之处有破损,面容凄苦,泪迹斑斑,说明她生前有求饶过。”

说着又来到两个孩童身边,道:“他们则是在卓大人之后就遭了毒手,面容安详。应是全然不知当时发生了何事。”

“如此歹毒,这凶手简直是残忍至极!”许大人恨声道:“连孩童都不放过。”

“斩草要除根。这两孩童定然也是看清了凶手的样子。”白漫倒是觉得这杀手在杀了卓大人之后,紧接着就杀了孩童,这是杀伐果决,却也是最后的怜悯。既然都要死,那便给他们一个痛快,也免去他们生前的恐惧。

“照姑娘这般说,这是仇杀?”许县令道。

白漫点头:“从这尸体的种种迹象和脖子间留下的伤口来看,这杀手应为一人,用的是同一种手法。”

“什么?一人!”许县令大惊:“一人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没错。从方才案发时看到的尸体距离来看,此人身手极佳,动手迅速,下人们都来不及逃出十米之外。”白漫暗道,不知这卓大人平常是得罪了什么人,才引得如此杀身之祸。

“这般说来,并非是土匪所为?”许县令狐疑:“可案发时,明明发现了那么多的脚印。”

白漫摇头:“这就要由大人先行抓获了那些土匪,才能知晓事情真相。也许他们当时也在场。”或许那些土匪只不过凑巧去捡了个漏。

“那姑娘可还看出了什么?”许县令又问道。

“没了,剩下的就全靠大人了。”白漫拱手,她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许县令有些失望,不放弃的继续问道:“可能推断出这杀手是男是女是高是低?”

白漫笑了:“当时我也并不在场,只能从尸体上看出此人身手灵活,想来也不是那等身材臃肿之辈。再则,当时留下的脚印太多,已经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凶手留下的……”

言外之意就是无能为力。

许县令叹了一口气,随之挥手让白漫离开,只道是等刘庆等人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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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徐徐图之

白漫再次回到后院时,洛石正坐在一间房门口的石阶上等着,清风小送,手里的蒲公英漫天飞舞。?随?梦?.lā见到白漫当即迎了上来。

“顾汐呢?”白漫问道。

洛石道:“出去找小姐了。”

白漫狐疑的回头朝来路望了望,这一路并没有遇见顾汐:“她去哪里找我了?”

洛石摇头:“顾汐姐就说出去找你,让我在这里等着。让你回来的话在房间里等着。”

白漫闻言点头:“算了,她找不到我自会回来的,我有些累了想去睡一觉。”

洛石哦了一声,也随着白漫进入房间,道:“小姐,表少爷方才来找你了。”

“哦?做什么?”白漫一下趴到床铺上,满足的抱了抱被子。

“说你欠他的云雾茶…”

闻言,白漫猛然坐了起来:“还真给忘了。”才答应下来的事情,转眼就给忘记了。

不过下一刻,白漫又趴了回去:“左右今日有的是时间,晚一些再去找他。洛石,你也去休息吧。”

洛石点点头,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房间里就只剩浅浅的呼吸声。

一个时辰之后,洛石跑来敲门,将白漫从睡梦中惊醒。

“小姐,凶手抓到了。”跑进房门的洛石道:“那个许大人让你现在过去。”

白漫抹了一把脸:“这么快?”

事实上她完全就没有想着县衙捕快能把人抓到,一个身手如此好的凶手,又已逃之夭夭,如何能这般轻易的落网?或者说她其实是低估了章丹县衙的本事?

“顾汐呢?”白漫问道。

“顾汐姐在隔壁房间休息。之前她想来找小姐,只不过怕打扰了小姐睡觉就回去了。”洛石道。

白漫点点头,道:“洛石,你留下照看顾汐,我去前院看看。”

洛石点头应下,白漫笑道:“一会给你带好吃的。”

闻言,洛石满心欢喜离去。

前院已是传来了升堂的声音,白漫从公堂的后门进来,站在一道屏风之后。衙门里的这道屏风通常都是给那些不愿意露面的证人准备的。

才一站定,就听堂上的许县令敲响惊堂木,道:“佟老二,这人是你发现的?”

透过屏风的缝隙,白漫能看到跪在堂下的是一个年岁有些大的庄稼汉,黝黑的肤色,天热的他大汗淋漓,身上皱巴巴的短衣也湿了一半。就见他点头道:“大人,是小的发现的。”

他的身边躺着一具尸体,白布已掀开一半,一个男子面目狰狞,七窍流血,喉咙正中央还插着一只银色的袖箭。

许县令道:“何时发现的?怎么发现的?从实招来。”

庄稼汉又一躬身,磕磕巴巴道:“大人,小的刚从农田里回来,路过他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院门是开着的,小的就进去看看,就看到他拿着箭对着自己脖子插了进去。”

“什么?你说是他自杀?”许县令惊愕。

“是是,小的才刚进去,捕快大人们就来了。”说着指着一边一个年轻的衙役道:“他们可以为小的做主,这田老二的死跟小的没有半点关系。”

“你认识田老二?”

庄稼汉点头:“他爹老田头与我关系极好。这田老二是个猎户,打得一手的好猎,只不过脾气暴躁,不与我们往来。”

许县令望向衙役,就见衙役上前一步,禀报道:“大人,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这老农进了那院子。待我等赶到的时候,这人已经咽气了。这老农也被吓得摔坐在地。”

许县令了然的点点头,又对一边站着的赵仵作道:“你呢,可有发现什么?”

赵仵作轻咳一声,道:“大人,小的方才给此人查验了一番,的确是死于袖箭,当场毙命。”

“那袖箭留下的伤口可与章大人的一致?”许县令又问道。

赵仵作微愣,道:“大人,小的还没拔出那只袖箭。”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拔?”许县令急喝一声。

“这,大人,不是您所要等那位姑娘一同前来查验?”赵仵作为难道。

许县令这才想起方才自己说过的话,望向一侧的屏风,从底下已是见到了白漫的襦裙。转念一想,又起身进了屏风。

外面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好奇,这县令大人怎么突然间起身离去了。纷纷翘首望向一侧的屏风。

“大人。”白漫行礼。

“不必多礼,姑娘啊,这人你可看的清楚?”许县令问道。

白漫摇头:“这距离太远,不便查验。大人不若让我上堂查验。”

“这…”许县令一顿,说来这让女子上公堂查案,已是破格。还要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查验尸体,这一个姑娘家查验出来的,说出去谁信?

“姑娘啊,不是本官不信任你,而是你一个姑娘家。池大人都没有让你亲上公堂,本官又如何能坏了你的前程?不妥,不妥。”许县令想到此举说不定还会与石阚知府交恶,当下摇头。

这个结果,白漫已是能够想到,说到底,一个女子验尸还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大人,那可否将尸体搬进来?只出其声不出其人。”白漫退一步道。许县令的顾虑,白漫明白,也知道这件事她不能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

许县令略一思索,道:“可姑娘你的声音,还是女子的声音……”

“大人若是我说我义父同意让我验尸你定然也不相信,可此举虽让百姓们知晓我是女子,可是却不知我究竟是谁。他们若是听我说的有理,自然不会在意我是男是女?”白漫道。

许县令不语,一边的赵仵作却道:“大人,小的觉得此举可行,站在屏风后验尸,倒是显得神秘,这世间上的人啊总是对神神秘秘的事情感到敬畏,只要能查出真相,这是谁查验的又有什么关系?”

随之又凑到许县令耳边小声道:“如此一来,姑娘的身份并未透露,池大人也不会迁怒大人。”

许县令闻言点头:“此法甚好,姑娘且等着。”

许县令再次出去,吩咐衙役将尸体搬到屏风后面。

片刻,屏风后就传来女子和赵仵作的讨论声。

“这人手指上的磨痕倒是与袖箭上的纹路一致,这袖箭的确是他亲手插进去的。”

白漫不解:“人若是自杀,生前定然犹豫,箭矢插入喉头,这双手力道顿失,如何能贯穿了喉咙?”

“你且看此人的双手,两指之间还有手掌之处皆有老茧,如方才那老农所说,这田老二是猎户。猎户常年拉弓,臂力惊人。”赵仵作又道。

白漫摇头:“臂力再惊人,这人体反应也不是他能掌控的。插入喉头的瞬间,便会传来剧痛。除非他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第154章 并非自杀

“也许是这田老二早有所预料,才用尽了全力,届时就算是双手失力,这袖箭也会贯穿下去。◢随◢梦◢小◢.lā”赵仵作在一边做着示范。

白漫蹙着眉头,微扬下巴道:“那就有劳您将这袖箭拔了,我们一探便知。”

赵仵作闻言搓了搓手,双手握住袖箭,使劲一拔,却不想袖箭带动着田老二的脑袋一同被提了起来。

赵仵作咦了一声,随之站了起来,抵住田老二的肩膀,这才用力拔了出来。

这一下,喉头的鲜血飞溅而出,溅了赵仵作一身。

血腥味蔓延,白漫早已远离了几步。

“现在您觉得如何?”白漫道。

望着田老二还在源源不断冒出的鲜血的喉咙,赵仵作伛偻了身子,又重新俯身下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那血洞。随后摇头道:“绝非自杀。田老二绝非自杀啊。”

听到结论的许县令已在堂上敲了惊堂木,随后道:“老赵,你们可有结论?还不速速禀报。”

赵仵作应了一声,步出屏风,拱手一礼,道:“大人,这田老二并非自杀。小的方才亲自拔出袖箭,却使了极大的力,这田老二是猎户不假,却绝对无法用这般大力来自杀。”

“可佟老二为何见到他是自杀而亡?”许县令将目光望向了堂下的庄稼汉。

一触即县令疑视的目光,那庄稼汉连忙俯身叩头:“大人,小的亲眼见到田老二握着袖箭刺入喉头。”

“这…你们一人一言,倒是让本官相信谁的?”许县令叱喝一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底下人:“佟老二,你还不快快从实招来,难不成想让本官大刑伺候!”

“冤枉啊大人,小的说的都是实话,若有半点欺骗大人,小的天打雷劈,庄稼无收…”伴随着‘邦邦’的磕头声,庄稼汉的大声喊了起来。

衙门外的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道这佟老二是出了名的老实人,绝对不会欺骗县令大人。有人觉得也许是仵作查验不精,这田老二自杀已有人证,又如何不是自杀?

亦有人言这莫非是妖邪鬼祟在作怪,一时间人云亦云,扰得许县令重重拍了惊堂木,这才清了一片喧哗。

“老伯,进入院子之后,可是只见到了田老二握着袖箭往自己喉头插去?”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引得公堂内外所有人的视线皆望了过去。

这里面究竟是何人?方才与赵仵作的言谈他们也时有听到,已是惊疑一片了,这女子怎么能如此淡然的与仵作讨论起了这人是如何死的?

“是,是。”庄稼汉却是连连点头。

屏风后又是一阵沉默,庄稼汉抹了一把自己磕红了的脑袋,惨无人色。

片刻,屏风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大人,他并没有说谎。”

庄稼汉闻言眼一亮,跪直了自己望向屏风,就听许县令道:“姑娘,你倒是说的明白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漫道:“这袖箭是短距离可射中目标,那凶手藏身在附近,正射出了袖箭。那田老二是想阻止袖箭入喉,却不想这力道太大,他只来得及抓住袖箭,却被箭力带着向后。而那时,老伯正好见到了这一幕,才让他觉得这田老二是自杀。”

闻言,衙门外传来一片哗然。

许县令也是颇为震惊,可细细想来又觉有理。

赵仵作激动地捶了下手:“没错啊,由远射来的袖箭力道自是重过阻力,这田老二正是阻止不及才死的。”

“可那时我等就在院外,院外空旷,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之前的衙役上前一步道。几个在场的衙役也纷纷点头。

屏风后的白漫转眼一想,道:“这袖箭是从正面来袭,且这般短距的袖箭,不可能站在太远的地方。是以那人应该是站在院子里。”

“不可能!”

“怎么可能!”

衙役和庄稼汉异口同声。

“姑娘,你会不会搞错了?站在院子里,他们怎么会看不到?”许县令觉得匪夷所思。难不成真是什么山精鬼怪作祟?许县令一哆嗦,连连摇头。

白漫挠了挠脑袋,也有些疑惑。可依照这些推断,这凶手又如何凭空出现?

“老伯,你不是说院门开着么?以你进入的方向,是背对着门口的。还有衙役大哥们,你们进入院子,是否是径直朝着死者去了?可有立即查看门后或者是院墙那边的情况?可有遮掩物如柴堆之类能藏着人的地方?”

因为白漫并没有亲临现场,是以只能将自己想到的猜测了一番。

如此一来,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彼此思索着那时候的场景。

只是大多人都在摇头。

“正如姑娘所说,那时我等看到死者立即上前查看。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查看院子。不过那院子院墙那倒是晒了许多的兽皮。”衙役回道。

庄稼汉也摇头:“小的那时吓得失了魂,哪里能注意那么多?”

许县令一脸失望,对衙役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再去那地方看看有什么遗漏之处!”

“是!”两个衙役快速出了公堂。

现在去肯定是无法抓到凶手了,只不过若是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那就行了。

这时衙门外又是一阵骚动。

刘庆等人押着五六个男子进了公堂。

“都跪下!”

衙役们将来人都按得跪在地,几个不老实的依旧挣扎起来,被一脚踹翻在地。

刘庆喝道:“老实点。”

随之对许县令道:“大人,我们沿着山路追击,在半山腰抓到了这几人,他们都是霸王寨的人。还追回了一堆的财物。”说着让一个衙役将一个大包袱提了过来。

那衙役提的有些吃力,打开一看,惊叹声一片。

包袱里全是金银珠宝,银票众多,更有许多房契地契……

白花花金灿灿一片,饶是许县令,都觉眼前大亮,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大人,这里只不过是一部分,还有许多古董画卷等贵重物品都还在山上,阿耿留在那里看着。小的已经派人过去接应了。”刘庆继续道。

“这…”许县令望着眼前这么多的财物有些恍惚,想到这些都是卓大人的身家,不觉大叹同样是县令,人家就是万贯家财,而他不过是个稍有银余的小官。

又转念一想,难怪这卓大人能这么快升官,即将成为江州知府。多半都是因为他有财。

只是也不曾听说这卓大人身家显赫,这么多的财产绝非一个县令能够拥有的,难不成这卓大人就是因为这些银钱被杀的?

他为官多年,其中的条条框框也是明了。

如此一想,许大人更是庆幸他没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否则干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总是会来收拾的。

第155章 翩翩起舞

许县令思及此,就重重拍了惊堂木,随之喝道:“你等还不从实招来,这些财物如何得手,又是如何杀害了卓大人一家!”

几个土匪面露惊恐,彼此对视,其中一个年长的道:“大人冤枉,小的们没有杀人!”

“大人,这是这行人的头子,大松。*随*梦*小*说 .lā来时我等就已盘问,他们承认劫财却拒不承认这人是他们杀的。”刘庆禀报道。

许县令神色复杂的看向山耗子,道:“还不快说!”

大松微愣,随后道:“大人,我们成了土匪也是生活所迫。你上次已经在我们寨子里留下警告,我等也是谨遵大人的命令,再不敢下山来打劫。今儿个,我们兄弟几个也只不过是想进章丹买点东西带回去。却不想才下了山就见到那些死人……”

“是啊是啊,我们都没杀人。”

“只是将几辆马车里的东西都搬走了…”

几个土匪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站在屏风后面的白漫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几人言语凌乱毫无逻辑,可眼神却是坦荡。

依着白漫之前在那些尸体上发现的线索,她觉得这些土匪所说不假。

“见到那么多死人,你们居然还想着抢掠财物,你们到底还是不是人……”

“土匪都该死!大人,千万别绕了他们。”

衙门外的老百姓们对这些土匪早已是积怨已深,也根本就不相信这些人不是他们杀的。

“我们没杀人!”土匪们也是百口莫辩,不断的喊叫起来。

“大人,是鬼…小的下山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白影飘去……”一个年纪不大的土匪磕磕巴巴的道。

“鬼,我看你是亏心事做多了吧。”刘庆嗤笑。

这话也引得百姓们哄堂大笑:“这青天白日的,你们说不准还真是见鬼了。”

那土匪又急又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许县令沉默片刻,暗自思索着此事的来龙去脉。

“大人,这些人恶贯满盈,可不能相信他们一面之词。这天底下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卓大人一家刚被杀死,他们就从山下下来。而且那杀人者居然放着这么多的财物不动?”刘庆站在许县令身边,分析道。

许县令也深以为然,就算这人真的不是他们杀的,可他们是土匪,今日既然已经抓到了,就别想再回去为非作歹了。

于是拍下惊堂木:“来人啊,将他们统统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衙役们将人全部带了下去。

许县令也宣布退堂,明日再审。

回到后堂的许县令愁眉不展:“这凶手究竟是何人?竟如此狡猾。想了一出田老二自杀企图蒙混过关?”

白漫也点头,的确,这凶手心思细腻,绝非寻常人能比。

“姑娘可有对策?”许县令带着一丝希冀望着白漫。

白漫目光流转,道:“大人等衙役从那院子回来,若是能有线索,或许还能根据蛛丝马迹找到凶手。如若不然,此案……”说着缓缓的摇头。

能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还镇定自如的安排了下一步的计划,找了一个替死鬼引开衙门的视线。足以见得这凶手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衙门已经错失了先机,现在想要找到凶手简直比登天还难。

待白漫离开之后,许县令哀声叹气。这回的乌纱帽怕是难保了。

刘庆眼一转,连忙凑到许县令耳边一阵窃窃私语:“大人,现在不是有现成的杀人凶手么?咱们不如……”

许县令双眼越听月亮,却又犹豫道:“这般做不妥啊…”

“大人,有何不妥?他们本就是该死之人,若是我们真抓不到凶手,大可把这些人交出去。如若不然,朝廷怪罪下来,我等可都是死路一条啊!”刘庆劝道。

“容本官再想想……”许县令挥挥手让刘庆离开,一人思索对策。

……

回到后院的白漫便见顾汐在空旷的院子里身若惊鸿,翩翩而舞。

一时间站住了脚,看着顾汐仿若一只娉婷的白蝶,足下轻点,身子灵动的旋转,举手投足间柔而有劲。每一个起跃都让白漫觉得她仿佛要定格在空中,哪怕没有奏乐相伴,也能舞出独特的韵律。

白漫几乎是屏着呼吸站在观赏,直到她双手交叠胸前,对着一个方向缓缓屈身一礼才算作罢。

这时掌声响起,却是从顾汐方才对着的那处传来。

“多谢公子。”顾汐起身。

白漫继续前行,才看到房门口站在程陌昀,他已然收回了手,负手而立,望着顾汐的眼里有着惊艳。

白漫加快脚步,门边石阶上的洛石看到她立即迎了上来。

“顾汐,你跳的真好看。”白漫道。

顾汐笑道:“这是自然,若是不好看,我也不会献丑。你来的正好,如若不然错过了这次,你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我跳舞了。”

白漫不解其意,顾汐道:“我已找好了马车,明日就出发。”

“我们明日也走,不若同行。”程陌昀道。

“这…”顾汐有些意外看了一眼程陌昀,又转而望向白漫:“你们明日就走?这许县令……”

“我们又没杀人,如何走不得!”白漫说着斜了程陌昀一眼:“再说了某人想走,还不是说走就走!”说着径直往房间里去。

洛石紧随其后,就听房里传来白漫的声音:“洛石,这是银子,你上街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好玩的,尽管去买…我就不出去…”

“漫姑娘可是累了?”顾汐道。

程陌昀眼里难掩笑意,道:“姑娘你且去休息。明日同往京城,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公子。”顾汐点头:“我也想和小漫、洛石一起上路。”

待顾汐离去之后,程陌昀上了石阶,就见洛石从房里出来,摊开双手拦在门口:“小姐说累了,要休息。”

“洛石,听说章丹有胭脂糕,你再不去就卖空了。你家小姐早就嚷着要尝一尝了。”程陌昀笑着道。

洛石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眼里已是有了犹豫。

“你家小姐有我照看,出不了事。”程陌昀又道。

闻言,洛石回望一眼房门,随之点点头:“表少爷不要吵着小姐。她要休息。”

程陌昀点头应下。

第28章 大尖山 (青云加更一周)

“呸,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是……”

白漫在程陌昀突然凌冽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很没出息的咽下了后面顺嘴的话。

这里虽离城门不远,却因下雨没有半个人出没。在这时惹毛了这大尾巴狼,她就只有吃亏的份。

好汉不吃眼前亏!

白漫拍着程陌昀钳着自己下巴的手:“你快放开,我答应你还不成么?”

程陌昀似笑非笑:“记住你说的话!”

在程陌昀放开她的瞬间,白漫拔腿就跑,同时还在包袱里掏了掏,转头就朝他砸去一物:“呸,别再让我看到你!”

程陌昀手一招,将那东西抓在手里,软绵绵还热乎乎。

展开一看,是一块白面馒头。

看着背着大包袱跑的飞起的白漫,想到方才压着白漫的时候,热腾腾软乎乎的,原来那包袱里全部都是馒头?程陌昀失笑,果然是馒头!

程陌昀就着雨水啃了一口馒头,正好出门没吃东西。

“小姐!”

白漫跑回凉亭的时候,洛石已经等得心焦。见到她就迎了上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袱,随之拍打着她身上的水珠:“小姐,你去哪了?怎么淋雨了?”

“没事!”白漫看向之前的小路,并不见程陌昀出来。又望向城门的方向,周老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城门的尽头。

“小姐……”

“哇,漫姐姐!”

一个身影从一边石桌后头钻了出来,冲了过来,倒还真吓了望得出神的白漫一跳。

白漫轻抚胸口,随后伸手捧过来人的脸,一通蹂躏,咬牙道:“葭葭,你怎么跑出来了?”

池葭葭的脸被揉的变成了任意的形状,几个字艰难的挤出来:“放,放开…葭葭,知,错了…”

白漫这才放开她的脸,道:“知道错了就赶快回去,风铃要是找不到你,一准哭鼻子。”

“嘿嘿,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池葭葭挽着白漫的袖子,来到一边坐下,撒着娇道:“葭葭保证,一定听漫姐姐的话,漫姐姐就带我一起去嘛~~”

“小姐,她一定要跟来,我拦不住……”洛石这才把方才要说的话吐了出来。

原来如此,难怪耽搁了这么久。

“你姐姐同意了?爹娘同意了?”

池葭葭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看花看草看雨就是不敢正视白漫。

“偷跑出来可是少不了一顿责罚的哦。”白漫了然,起身道:“趁现在雨下的还不大,我让洛石送你回去。”

“不要不要!”池葭葭连忙扑了上来,像一只无尾熊一样挂在她身上:“漫姐姐,我也想去大尖山,长这么大我只去过那山脚下的风门殿。姐姐说的什么一览众山小,呃,云深不知处是什么样的葭葭都不知道……”

洛石伸手又将池葭葭扒拉了下来,小姐身子骨单薄,经不起折腾。

池葭葭就如一只小百灵一般在白漫身边叽叽喳喳,咋咋唧唧。

眼见着百灵要变成麻雀了,白漫连忙示意她停下,无奈道:“好!”

“要是姐姐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跟……嗳,漫姐姐方才说什么?”池葭葭刹住了嘴。

“我说,这次带你去,只是你要好好听……”

“哦!太好了,漫姐姐你太好了。”池葭葭又扑了过来,抱着白漫蹦蹦跳跳。

白漫在城门口找了个熟人,托他给池府带了口信,遂带着两人向大尖山进发。

春雨淅沥,却也只是下了片刻。

三人到山脚下时,雨就已经停了。

一条用碎石铺就的石子路,拾阶而上,一直绵延到山间深处,到葭葭说的云深不知处里。

大尖山是石阚这十里八乡最高峻的山峰,山顶上有一座孤傲的大平庙,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可山高之处,总是让人觉得更加有灵。

这大平庙逢年过节香火最是鼎盛,到那时,整座大尖山都是另一番光景。

至于为何只说逢年过节?那是因为大平庙很久以前只是一个得道高僧清修之地,高僧潜心礼佛,每日抄经诵读,木鱼声声远扬。时日久了,循着佛香而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为了不让这清静之地演变为凡俗百姓们争相涌往的地方,当时的庙祝便规定了只在逢年过节开放,如此一来让这十里八乡百姓们的心中牵挂有所寄托,也全了大平庙的一份清净安详。

这样的规定传承至今已有上百年,规定也早已成了规矩。

白漫上大尖山,却不为入庙拜佛。

雨后的大尖山令人心旷神怡,清新扑鼻的新鲜空气争前恐后涌入体内,由内而外洗礼身心。山林中很是寂静,只有清脆的鸟鸣伴着山涧泉水叮咚叮咚。

很快,一阵笑声打破了这样的平静,也让近处的鸟儿扑翅腾飞。

“漫姐姐,哈哈,你看我差点就打中它了。”池葭葭手中抓着几颗小石子,对着树梢上嗖嗖丢了过去。

“仔细看路!”白漫叮嘱一声,继续拾级而上。

“小姐,你累了么?要不吃个馒头!”洛石递过来一个雪白的大馒头。

“不用了,前面有个小亭子,我们坐那休息会。”白漫抬起袖子轻拭了额头细密的汗珠。

“哦!”洛石收回手,自己啃着馒头,毫不费劲的一步两台阶,却配合着白漫的脚步缓缓而行。

到小亭这里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可距离山顶则尚需半天功夫。池葭葭因这山里到处都是新奇的玩意,兴致高涨,半点不见疲惫。洛石则是从小习武,身体素质过硬,这点山路还不在话下。

唯独白漫,已然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坐在了凉亭里,白漫接过洛石递上来的水壶饮了几口。

说起来,白漫平素也没少锻炼身体,每个月都来大尖山,上山下山也不知来回了几次。可走的久了,依旧迈不动腿,所幸她看着吃力,可是只要稍作休息,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池葭葭蹲在一边采摘明黄色的小野花,头也不回的说道:“漫姐姐,天黑之前我们能到山顶么?”

“能,你放心,不会让你露宿山野。”白漫笑着道。

“葭葭不担心,只要有洛…呃,漫姐姐在,不管遇到什么都不用担心。”池葭葭起身,献宝似得送上一把捧花。

第38章 三步曲

‘吱呀’一声。

一间房门被打开,一束光照进昏暗的房间,顿时引得房间地上一阵骚动。

只见不大的房间里一半堆满了柴火,只余一个巴掌大的小空地,空地上却挤着五个或躺或坐,年龄不一的女孩。

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就是白漫正急着到处找的池葭葭。

只见池葭葭挤在几个孩童之间,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束缚着,连嘴巴也被塞了一块黑不拉几的粗布。

见有人进来,很是激动,不断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身边几个小女孩虽然没有被捆绑着,可好似饿的脱了力,软软的靠在一边不吱声。

“吵什么吵!”

来人逆光走近,‘咣当’一声丢下一个缺了口的木盆,里面放着几个糙面窝窝头晃动几下,其中一个还滚了出来。

这声响,和这男人的靠近,都吓得女孩们连忙缩到了角落,瑟瑟发抖,明明望着窝窝头两眼放光,可就是不敢上前。

“不吃?”

男人显然没什么耐性,一脚就将木盆踢开,几个窝窝头滚落在地,立即就沾满了灰土。

“不吃,你们就等着饿死!”

池葭葭也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心中哀嚎不断。

她不过是和洛石开个玩笑,钻到了一边杂耍摊的大方桌下,怎么也没有想到那里竟然藏着两个小女孩,还没等她反应,眼前一黑,再睁眼到了这里。

她方才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池葭葭想到了她爹爹池睿说的话:越是危难之际,越是要冷静。

当下就抬起头,想要说话,可口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男人骂骂咧咧,却也注意到了池葭葭的动静。

“做什么?”

男人蹲下身子,也让池葭葭看清了眼前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一双有些凹陷的眼里满是恶意,看到他整张脸时,池葭葭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麻子脸!好恶心!

男人以为池葭葭是害怕,不以为意,先是凶神恶煞威胁道:“放开你可以,要是你胆敢大喊大叫,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池葭葭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男人这才将池葭葭口中的粗布取下。

池葭葭能说话了,立即道:“我肚子痛,我要如厕!”

“不行,这里…”男子粗声道:“忍着,一会有人来了自会带你去。”

闻言,池葭葭当下扁了嘴:“哎哟,可是我的肚子真的好痛好痛。在集会上吃了好些东西,我真的忍不住……”说着豆大的泪水就滚了出来。

“忍不住,就地解决!”男子不耐,挥挥手。

“哇……”池葭葭猛地大哭起来:“我现在被绑了手脚,岂不就是要脏了裤子……”

“我这么大的人了,要是拉了裤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哇……”

池葭葭这一哭不要紧,引得边上那几个女孩也哭了起来,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哭喊声流涕声哽咽声一起,整个房间顿时嘈杂不堪。

“哭哭哭!哭什么哭,再哭打烂你们的嘴巴!”男子捡起一边的干柴枝,狠狠的抽打了几下。

其中一下便落在了池葭葭腿上,痛的她嗷嗷叫了起来。

这回是真哭了!

“啊!娘啊爹啊姐姐啊漫姐姐…救命啊!”池葭葭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又急又恼又怕自是使了全力大喊大叫起来。

男子没想到适得其反,当下就要取过地上的粗布重新给池葭葭塞回去。

却不想池葭葭哭闹起来也是拼劲了全力,一下子跳跃起来就往男子肚子上撞。男子猝不及防,一下摔了个大马哈。

“看我不抽死你!”男子爬起来,怒道。

“你抽死我算了,如厕都不让,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若死了化成厉鬼也要去找你!”池葭葭破罐子破摔,大叫起来:“我要如厕我要如厕。”

“闭嘴!”男人拿着粗布塞了过来,却不想池葭葭一口就咬了上来。

“啊,放开!”男人吃痛,给了池葭葭一巴掌!

池葭葭双眼一翻,整个人倒了下来。

这一下倒是把男人吓了一跳,因怕坏了脸面不好发卖,他也没使大力,怎么就晕了?

这臭丫头该不会是有病吧?

“喂,你醒醒!醒醒。”男子不断的推着池葭葭,却不见她有半点反应。当下急了,伸手去解开池葭葭的绳子。

池葭葭感觉手脚一松,整个人被人横抱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跨出了房间,被放到院子里的一处空地上。

“怎么回事?还不醒?”

男子见池葭葭依旧没有好转:“水?”

随即起身往一边的破桌子跑去。

池葭葭睁开了眼,快速的打量了一眼这外面的环境,这不过是一间破院子,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草堆。

院子里没其他人,大门的方向正对着她,只不过被上了一道防栓。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在男人转身之际,池葭葭又闭上了眼‘装晕’。

听漫姐姐说过,这装晕也是有技巧的,眼不能转气不乱喘……

听着那人来到了身边,将一碗水递到了池葭葭嘴边。

说时迟那时快,池葭葭迅速睁眼,抬手竖起两指,猛然就往面前麻子脸男人的眼睛戳了过去:“一!”

“啊!”惨叫声顿时响起,男人捂着眼疼痛不已。

池葭葭迅速起身,个子不够高,只能跳起来给了那男人的喉头一拳:“二!”

虽然池葭葭人小力量不大,可是喉咙依旧是致命之处,男子猛然捂住喉咙难受的不住干呕。

最后,池葭葭抬脚用尽全力往那男人下档处狠狠踢出一脚:“三!”

“啊!”惨叫声响彻破院。

男子的手连忙捂住了下身,整个人痛的蜷缩在地。

“搞定!”

漫姐姐说的三部曲还真是管用。

池葭葭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的小女孩们,当下喊道:“快跑!”

随即转身就往大门跑,将落栓取下,拉开大门。

只是那屋里的几个女孩听到门外的惨叫声,吓得一个都不敢出来。

池葭葭犹豫片刻,还是立即冲出了大门,暗道:等我找人来救你们!

出了破院子,外面是一条小巷,池葭葭使了全身力气去跑,边跑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呜呜,葭葭再也不乱跑了!

好不容易见到小巷的尽头就在眼前,池葭葭擦了一把眼泪心中满是喜悦。

身后那男人并没有追出来,池葭葭的害怕渐渐转为了兴奋。

天呐!她竟然能自己从恶人手里逃出来!

初春的风吹来很是凉爽,却怎么也吹不散池葭葭此刻心中的豪情万丈!

第156章 死有余辜

见洛石离去,程陌昀推门,却发现房门已从里面被反锁了。[随_梦]ā

“小馒头,开门。”程陌昀道。

房间里的白漫蹲在地上,收回锁门的手,随即蹑手蹑脚的爬回了自己的床铺,对外面的叩门声仿若未闻。

门外的脚步声离去,白漫伸了伸懒腰,抱着被子睡觉。只是盯着床角,思绪却格外清明,一会想起那些死者的伤口,思索着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一会又回想着方才顾汐的翩翩舞姿,竟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的床位突然传来下陷的感觉,白漫猛然回头,却见程陌昀支着脑袋侧身躺在床沿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白漫闭眼,再猛然睁眼,眼前的人依旧还在。不由的坐了起来,望向完好无损的房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程陌昀保持微笑。

白漫快速打量房间,看到微微敞开的窗子,才恨声道:“你又爬窗!”

程陌昀挑了下眉头,透着一股得意:“我的云雾茶……”

白漫径自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瞥了程陌昀一眼:“我累了,要睡觉。”

程陌昀墨色的眼珠子转动两下,拍了拍身边的床位:“那便睡吧。”

“这里是我的房间!程陌昀,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男女有别?”白漫肃着脸。

程陌昀毫不掩饰的上上下下打量了白漫一眼,眼神炙热,直盯得白漫一阵毛骨悚然,摇头道:“不懂,不若你来教我?”

“我…”白漫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快速的推了程陌昀一把。

躺在床沿上的程陌昀猝不及防整个人后翻了下去,摔在底下的脚踏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白漫也吓了一跳,下一刻就见程陌昀捂着自己的鼻子从底下爬了起来。

“哈哈……”白漫指着程陌昀爆笑出声。

白漫笑的前俯后仰,彻底将程陌昀惹毛了,但见程陌昀一跃而起翻上了床,就朝白漫扑来。白漫快速躲避,左躲右闪。

“…程陌昀,哈哈你鼻子流血了…”

“…你敢吃老娘豆腐,我跟你拼了…”

房间里一阵翻江倒海,笑声不止。

……

翌日,白漫等人买了些许干粮,按原计划准备出发,临走前来到一间茶馆,专门点了云雾茶品茗。

不多时,街道上便是人潮涌动,便见一群老百姓围着一辆囚车不断的扔着烂菜叶和臭鸡蛋。

白漫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囚车里拥挤着的几人,道:“是那几个霸王寨的土匪。”

“…你们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总算收拾你们了…”

“…混蛋啊,还我女儿的命来啊…”

章丹百姓们或记恨或怒骂,一直追着囚车出了城。

“他们这是要被送到哪里去?”白漫遥遥望着远去的囚车。

回答她的是正好路过的茶馆小二,便见他义愤填膺的道:“姑娘,他们杀了我们江州未来的知府卓大人,自然是要被送去京城大理寺听候发落。”

“你说…是他们杀了卓大人?”白漫吃惊道。

“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今晨县老爷断的案。许大人可是咱们章丹的青天大老爷…”小二提到许县令便是滔滔不绝的一番赞扬,直到有客人叫唤,才意犹未尽的离去。

“却原来是找了替罪羔羊。”白漫喃喃。

顾汐有些不解,道:“替罪?难不成那些人不是这帮土匪杀的?”

白漫点头,却没说什么。

程陌昀给白漫续上一杯茶,道:“许县令这么做,是在自保。若是无法找到真凶,朝廷定然会怪罪与他。”

“所以就寻了一些正好在现场的土匪顶上,让他们死有余辜?”白漫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一个武艺高强的神秘人和一群下山的土匪,哪个更像是杀了卓腾一家十几口人的凶手?”程陌昀说完嗤笑一声,摇摇头饮下一杯茶。

白漫哼了一声:“凶手难不成只凭像不像来抉择?那么多的证据摆在眼前……”

“那又如何?”

程陌昀的话让白漫浑身一震。

是啊,那又如何?所有的证据不过是一个仵作之言,就算查到了真凭实据,可是找不到凶手一切都是空谈。许县令若是不相信仵作之言,那又有何用?

望着沉入杯底的茶叶,白漫也觉心情一片沉重。

看来,许多事情都是她想的太好了,以为只要在尸体上找到证据,就能找到真凶。可许多时候有了证据也未必能找到凶手。

“小漫,你没事吧?”顾汐伸手在白漫眼前晃了晃。

白漫摇头,只是耷拉了脑袋。

“小漫,你也别灰心,若是你真的想要好好验尸,不若去京城大理寺。”顾汐柔声道。

闻言,白漫猛然抬头望向顾汐:“你说什么?”

面前的顾汐美艳动人,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大理寺聚集了全天下最有能力的英才,不说大理寺卿柳潭大人曾查办过多少的大案,就说他的手下们也各个是其中翘楚,如池大人那样的好官也是层出不穷。且有大理寺的神捕们出马,少有能够逃脱的凶手。还有那里的仵作,之前不是也出过如石阚周老那般的厉害人物么?”

顾汐说着莞尔一笑,道:“你若想要让真凶得了应有的惩戒,自是要去大理寺出一份力。”

不得不说,顾汐说的话让白漫很是心动。

她只是个法医,她能从尸体上查到线索,却未必能以此抓到真凶。若是想要为枉死无辜的死者升冤,那自然是要将凶手惩治于法。

京城大理寺么?白漫目光灼灼。

下一刻,白漫的脑袋被人敲了一下,便听程陌昀道:“大理寺不会让女子入内查案。”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白漫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上。

这里可是天楚啊……

“女子怎么了?女子能做的事情,你们男子还做不了呢!”白漫哼了一声起身,洛石快步跟了出去,两人出了茶馆就钻入了马车。

“公子,你何必如此伤害小漫的心?”顾汐不赞同的看向程陌昀。

程陌昀抬眸:“我倒是问姑娘你这是何意?京城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岂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够进得去的?明知不可为而让她为之,这才是伤害!”

“这…”顾汐一窒,道:“公子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女子也有德才兼备之人。前朝亦有女子如朝为官的典故,小漫为何就不能入大理寺?”

程陌昀蹙眉:“那是万中无一,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顾汐灿然一笑:“那又如何?不曾尝试,如何轻言放弃?小漫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公子比我更清楚…”随即对程陌昀施施然一礼,离去。

程陌昀闻言沉默良久,微微一叹,遂丢了一块银子在桌上,出了茶馆。

第157章 奉命

夏日炎炎,白漫等人且行且走,每每途径城镇都小住两日,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品尝当地美食,很是尽兴。?随?梦?.lā

是以正如当初白漫所说,去京城短短一月的路程,他们却足足走了两个多月,直至暑气渐消。

直的一条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白漫揉着浑身酸疼的胳膊,钻出马车道:“还有多久才到京城?”

外面的程陌昀挥动马缰,头也不回道:“过了这座山,就到了。”

闻言,白漫蹲在车门口,翘首以往,在两峰之间,已经能看到一些鳞次栉比的屋檐。

青砖白瓦笼罩在阳光下,很是明媚,可却让白漫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呢喃道:

“秋风萧瑟瑟,京城寒意浓。”

闻言,程陌昀回头来看了白漫一眼,拉过白漫坐到车辕上,道:“你害怕了?”

白漫摇头,她怕的不是京城……

“程陌昀。”白漫郑重其事的喊了一声。

程陌昀侧首,嗯了一声。

白漫当下勾过程陌昀的肩膀,道:“当初你在石阚,我作为东道主可是有好好的招待你。好吃的好玩的可从来没忘了你,也没让人欺负你,这些你都清楚吧?”

车厢里突然传来两声笑,白漫回头瞪了顾汐和洛石一眼。

关键时刻不可掉链子!

接到目光的两人连忙肃了脸,却是强忍着笑意,憋红了脸。

“别理她们。”白漫回过头,对上程陌昀似笑非笑的视线,有些心虚,笑道:“京城可算是你的地盘…”

“所以呢?”程陌昀挑眉。

“好吃好喝好伺候啊。”白漫哥俩好一般的拍了拍程陌昀的肩膀。

程陌昀的一只手放开缰绳,在白漫面前握拳,发出咯咯的响声,声音缓缓的从牙缝里挤出来:“馒头,你放心,自然是好吃…好喝…好好伺候…”

白漫咽了下口水,放开程陌昀,坐得直。

白漫说那么多,就是因为在石阚的日子两人斗得不可开交,入了京城可不想让程陌昀趁机报复她。

只不过,当两人的视线再次望向官道时,却见前面设了关卡,那处有十几个身穿铠甲的官兵站得直,见到他们马车的同时,为首的就已经对着他们大喝了一声停下。而后一行人匆匆围了上来。

马车停了下来,白漫道:“京城的守卫倒是森严,这离京城可还有一段路程,就开始盘查了?”

程陌昀神情有些肃然,道:“他们不是京城守卫。”

“不是京城守卫?”白漫狐疑的打量着那些官兵。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此设卡!”程陌昀先声夺人,低喝一声。

闻言,为首的官兵立即上前,拱手道:“世子,小的们奉命在此等候世子!”

这回,不止是白漫,就连程陌昀都有些意外,微微蹙眉,看了几人的腰牌,又释然,道:“是谁派你来的?”

官兵看了白漫一眼,道:“世子还请借一步说话。”

程陌昀略一思索,转头对白漫道:“你们待在马车上,我去去就回。”

白漫下意识拉住了程陌昀的衣袖,道:“你认识他们?”

程陌昀点头:“认识,放心,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说着又是一笑:“你这是担心我?”

白漫闻言,立即放开了手,挥手道:“去去去。”

程陌昀跟着为首的官兵离去,来到不远处的阴凉处,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白漫便见程陌昀一脸不快,那官兵却是躬身行礼,一手引着一处方向。

那处停着一辆马车。

这时,程陌昀朝白漫这个方向望了一眼,白漫还没读懂其中含义,就见程陌昀走向了那辆马车。

马车里钻出了一人,深色锦衣,面容肃穆,白漫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几个月前在石阚衙门出现过的人,那个王府管家——罗肃。

见此,白漫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王府里的人守株待兔来了。

想想程陌昀这次出来,已经三个多月了,瑾贤王爷和王妃恐怕早就担心了。

只是程陌昀看起来很是恼怒,转身就往回走,却不想那罗肃一把扣住了程陌昀肩头。程陌昀快速矮身一转,脱离开去。

下一刻,白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两人竟然在那处大打出手。一行官兵立即围了上去,将他们两人围在中间。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的顾汐和洛石钻出了马车。

白漫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下了马车,却被留在马车外的两个官兵拦下。

“你们这是做什么?”白漫向左又向右行,皆被拦住。

两个官兵肃着脸,一言不发却也半步不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势。

这种气势白漫觉得寻常人少有,哪怕是府衙里的捕快,还是地方的官兵都不曾有,逼的白漫站住了脚。

“小漫。”顾汐拉过白漫,对白漫摇头,小声道:“让我试试。”

说着已是上前,柔声道:“两位官大爷,不知那位公子是犯了何事?竟引得那位大人与他大打出手?”

顾汐没有带着面纱,这般轻声细语说话,两个官兵眼中也是有片刻的恍惚,可瞬间又清醒过来,肃然道:“王爷有令,带世子回府。”

闻言,顾汐没再说什么,而是拉过白漫道:“既然是王府里的人,必然是不会伤害公子的。你大可放心。”

虽然白漫在看到罗肃管家之后,就已经知道了。可是一个管家竟然对世子大打出手,这…他们王府都是这么接人的?

白漫曾见识过程陌昀的武艺,可现在却见那罗肃与之相搏,半点不落下风。甚至出手狠厉,比程陌昀有过之无不及。

“回个家,有必要这般大动干戈么?”白漫朝着那处喊道:“住手,都别打了!他可是你们世子,打伤了王妃该心疼了!”

两人不为所动,打得更是激烈,而那群官兵围成一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人,竟是半点也没有相帮的意思。

“属下奉王爷之命带世子回府,还望世子莫要与属下为难!”罗肃的声音远远传来。

却听程陌昀道:“本世子想回去自会回去!”

见程陌昀并不妥协,罗肃退开一步,扬手道:“那就别怪属下无礼。来人啊,给我拿下。”

不是吧?动真格?

一群人冲了来,却是朝着白漫等人的马车过来。

白漫一愣,这管家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抓她们有什么用?

却不想那群官兵还没来到白漫等人面前,那边的罗肃低声说着什么,程陌昀当下住了手,低喝道:“住手。”

“世子请。”罗肃掀开马车帘。

程陌昀望了白漫一眼,随之转身,快步上了马车,罗肃再行入内。

马车疾驰而去,那群官兵撤下了关卡,快速跑着离去。

烟尘滚滚,留下白漫等人面面相觑。

第158章 保命

晚风轻拂,带着客舍人家的酒菜饭香,吹进白漫等人的马车里,引得白漫摸了摸干扁的肚子,道:“洛石,一会先找个客栈住下。[随_梦]ā”

“嗯。”外面赶车的洛石应了一声,加速扬鞭,终于赶在京城戒严之前入了城。

一入城,顾汐就小心的掀开一侧的帘子,透过窗子狭窄的缝隙向外打量,不时发出赞叹声:“这么久不见,京城的繁华更胜从前。”

白漫也掀开帘子,望了出去,顿时想到一句: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

与记忆里灰暗的京城不同,眼前这个宽敞的街道两旁是整齐的商铺,成衣首饰,米粮酒庄,客栈茶馆云集。到处是行装各异的人们,或是锦衣华服或是粗布短衫,说笑谈天赶路,不一而足。

比起石阚的青龙街来说,这京城的长琅街可谓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处处是精致。

“小姐,我们去哪?”外面的洛石也看花了眼,马车已经路过了好几家不错的客栈,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还未等白漫开口,一边的顾汐就道:“小漫,你且等等。”

于是白漫让洛石停在一边,不解的看向顾汐。

顾汐莞尔笑道:“你我相识也属缘分,只是既已到京城,我便不再叨扰,今日就与你告辞。”

“这么急?不若一起吃过晚膳?”白漫道。

经过这两月的相处,白漫对顾汐有了更多的了解。

她虽是久经风尘之地,可是浑身上下没有沾染半点不良的习气,举手投足间也有如大家闺秀般知书达理。只是比起大家闺秀却又没有那么多的教条约束。

见识不凡,行事也是果敢大胆,她们这一路的相处倒是甚是愉快。

顾汐美目微转,笑道:“小漫可是舍不得我?”

“呃,许是没你洒脱。”白漫笑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既然都来了京城,往后还有相见的机会。”顾汐掀开衣袖,露出手腕上两只银子的桌子,摘下其中一只,道:“这对镯子是幼时那位收养我的夫人送我的。今日送你一只。”

“不行,这太贵重了。”如此意义的镯子,白漫当下退却。

不想,顾汐不由分说的拉起白漫的手,将镯子打开扣了上去,笑道:“夫人说了,这是保命镯,若是你以后遇到危险,就用它来保命。”

白漫将镯子放到自己眼前,这镯子很是光滑,没有半点雕饰,带着却比一般的玉镯还要重。试着打开,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小漫,你这样是打不开的。”顾汐拉过白漫的手,将她的袖子掩下,道:“保命镯自然是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打开。”

“那我是不是祈祷它永远都不要打开?”白漫晃了晃手镯,也知顾汐这番说辞只是不想让她摘下来罢了,道:“那位夫人送你的平安镯,你舍得转手他人?”

“平安镯?”顾汐闻言笑了,也是,她能好好的活到现在,也全靠了它们,道:“我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你若是不弃,就收下它。”

话已至此,白漫也不再推脱,道:“好。不过我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送你的。”

说着从一边的包袱里掏了掏,取出一只金凤镯子,道:“这是我攒的第一只金镯,送你。”

若是做朋友的话,白漫愿意相交。

顾汐忍俊不禁,却是想也不想的接过镯子带上,道:“用一只金镯换一只银镯,小漫,恐怕这天底下除了你也没人会做了。”

“也是,这才一送出去,我这心就疼得厉害,不若我用个馒头跟你换回来?”白漫故作捧心状,不舍得朝金镯伸出手来。

顾汐拍开白漫的手,道:“到了我顾汐手里的东西,你就别想拿回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之白漫道:“那你保重。”

顾汐挑眉,睨了白漫一眼,娇嗔道:“你就这么想我走啊?”

“那你倒是走还是不走?”白漫靠在马车上,双手抱胸。

“走走,只是你还得帮我一个忙?”顾汐说着朝她勾了勾手指。

白漫狐疑的凑近,顾汐在她耳边一阵轻语,却使得白漫的眼睛越睁越大,满是震惊。

……

半个时辰之后,京城一条僻静的深巷里,两个街头混混跪地叩头,口里直嚷着:“姑奶奶饶命啊,小的再不敢冒犯那位姑娘了。”

“够了,抬起头来。”白漫低喝一声。

闻言,两个混混抬起了头,鼻青脸肿,咦…白漫嫌弃的别过了脸,不忍直视,对一边的洛石道:“都说了下手要轻点的嘛…看看这都人模狗样儿了。”

洛石哦了一声:“小姐,我下次下手轻点。”

还有下次?

两混混对视一眼,满眼惊惧,方才他们不过是看到一个美若天仙似的姑娘独身一人行走,进了这巷子,他们立马就跟了进来,正准备调戏调戏却不想那个凶悍的丫头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劈头盖脸就将他们两人暴打了一顿。

他们怎么这么倒霉!

“你们下次还敢不敢尾随姑娘?”白漫道。

青天白日就敢做坏事,这两人平时怕也是没少这么做。

两人拼命的摇晃着脑袋:“不敢了不敢了,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白漫点头:“若是再有下次,你们可不知是这般下场,那京城的牢房就是你们的住处。”

“是是是,小的不敢了。”

“起来吧。”白漫摆摆手道,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闻言,两人狐疑的起身,其中一个稍胖的男子道:“姑娘,小的阿重,他是我兄弟贺丙,我们…可以走了么?”

白漫突然笑了,笑靥如花,可两落在两混混眼里却是一阵阴森森,仿若面前是黑心店家里的老板娘,而他们是两只待宰的羔羊。

“既然你们做错了事,那便将功赎过。给我说说京城最好的青楼是哪家?”白漫说完,两人皆愣,狐疑的对视了一眼,莫不是听错了?

白漫又问了一遍:“京城的青楼,难道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

“姑娘说的青楼是烟花巷?还是琴楼,买琴的地方?”阿重那个试探性的问了问。

“青楼!你们寻欢作乐的地方。”白漫没好气的说了声,又引着两人又往巷子里走了几步。

两人颤颤巍巍的跟着白漫,说起青楼倒是如数家珍,烟华的姑娘最水灵,老鸨能说会道;莫愁院的厢房最是别致清雅,歌姬琴师技艺超群;无双院……昙花……

直到白漫抬手示意两人停下,他们还意犹未尽。

就见白漫指着一个双眼紧闭,靠坐在墙角的绝美女子,问道:“你们可认识?”

第159章 镇阁之宝

那女子身穿白衣,双眼紧闭,一副美人如醉的样子,如此近距离看得他们两眼发直,久久没了回应。[随_梦]ā

身后的洛石在两人的屁股上一人踹上一脚,痛得两人嗷嗷直叫,这才回了神。

“这不就是方才那女子么?”

阿重说着抱头,惊恐的看向洛石,深怕她再出手,道:“姑娘,这人可不是小的们打晕的。”

白漫斜了他一眼:“人是不是你们打晕的不要紧。要紧的是现在要你们办一件事。”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不安,阿重问道:“姑娘,您说。”

却不想白漫说的话让两人目瞪口呆:“既然昙花最是冷清,那你们就把她卖到那里去吧。”

“啊?!”

阿重和贺丙简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贺丙眨巴眼,重复一句:“姑娘,你说把她卖去昙花?”

白漫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道:“没错。放心并不亏待你,事成分你三成。”

阿重伸出一根手指:“三…三成?”

白漫哼了一声:“怎么,还嫌少不成?”

“不,不敢!”见洛石的拳头已经捏起来了,两人连忙摇头,只是狐疑的看着白漫:“姑娘与她有仇不成?那昙花可是青楼,进了那里的姑娘可就毁了。”

“怎么,现在知道怜香惜玉了?呵,方才你们尾随难道就不会毁了姑娘的名节?”白漫嗤笑一声。

两人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阿重两眼一溜,道:“姑娘,只是这么美的姑娘,送去了那青楼也太可惜了,姑娘若是与她有仇,小的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闻言,白漫沉了脸,道:“洛石,给我打!”

下一刻,巷子里又传来了阿重的惨叫声。

贺丙站在一侧风中凌乱,却是不敢再打坏主意,同情的看了自己兄弟一眼,对白漫哈腰道:“姑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的定然办得妥帖。”

见打的差不多了,白漫才让洛石放了阿重,道:“天黑之前,你们两想办法给我把她卖入昙花。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价给我卖的越高越好!”

“是,是!”贺丙搀扶起一边瘫软的阿重,两人不住点头。

“我会派人看着你们,若是你们敢耍半点花招,我就立即报官!”白漫故作阴沉的笑了起来。

阿重和贺丙觉得面前姑娘太过阴险,届时官府的人定是将这罪名统统扣在他们两人头上。

只是这话却是不敢在白漫面前说出,只得老实答应。

待白漫离开巷子之后,两人松了一口气,望着美人在前,阿重忍不住伸手,却被贺丙一把拍下,朝巷口努力努嘴,小声道:“找死啊,没看到那凶丫头还盯着么?”

阿重侧首,果见洛石如木桩似的站在巷子一侧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却能感受到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寒意。

两人这才收了一切心思,老老实实的用已经准备好的麻袋,将顾汐装了进去,却没有发现顾汐在进入袋子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都说最毒女人心,还真是不错,方才那姑娘年纪轻轻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女人嫉妒起来,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只是可惜了这等绝色…”

“…以后还可以去昙花去看她…”

阿重闻言拍了贺丙的脑袋:“这样的姑娘进了昙花,以后哪里还是我们能看得到的?”

两人絮絮叨叨,找来了辆马车,将顾汐抬了进去。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又成功的驶入了昙花的后院。不多时,两人捧着一个钱袋再次出现在白漫面前。

“姑娘,这银子可都在这了。”

“照我说的做了?”白漫道。

“姑娘放心,老鸨一听这姑娘得罪了人,脸笑的很朵菊花似的。”

白漫清点了一下,顾汐的身价比她想象中还要值钱,足足有五锭光十两的黄金。

拿了其中一块打发了两人,白漫和洛石驾着马车离去。

掀开帘子,白漫回望了一眼早早就开门做生意,却门庭冷落的昙花,突然有些后悔将顾汐送进去。

之前顾汐央着她办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她卖入青楼。

白漫当时大为震惊:“什么,你让我卖了你?”

“没错。得来的银子就当是我给你的酬劳。”顾汐摇摇白漫的手臂,道:“只有如此,青楼的老鸨才能放心的收下我。”

“可你长成这样,老鸨定然会以为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京城是个随便丢颗枣就能砸出一两个达官贵人的地方。若是开罪了人,恐怕整个青楼都要遭殃,能在京城开青楼的老鸨,多是见识不凡,哪里能是她这样就能糊弄过去的。

顾汐却是笑了,道:“你只要寻上两个混混,将我发卖了。这青楼里的老鸨就心中有数了,多半是将我当成想爬你爹床的小妾,或是勾引了你夫婿的狐媚子。冤有头债有主,她便不会担心,如此,她只需将我藏上几天,届时没人来寻事,她便会放我出来了。”

爬床的小妾,勾引人的狐媚子?顾汐贬起自己来还真的不客气,白漫又是摇头:“你在石阚青楼里能游刃有余,可这里是京城,这里的老鸨各个是人精,你就算再有本事也斗不过她们。”

“这你放心,龙潭虎穴,我顾汐照闯不误。”

这话恐怕任谁听了都不能将青楼联想起来,白漫突然好奇,这青楼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她一个姑娘家如此看重?

看着顾汐那副自信无比的样子,鬼使神差的,白漫竟然答应了她。现在想想,若是顾汐在里面生不如死,那她岂不是做了孽?

“小姐,咱们去哪?”

洛石的声音引得白漫回了神,天色已晚,白漫只得随便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接下来的几日,白漫每天都在昙花附近的茶馆坐着等消息。却不想这消息来得无比惊人。

只听昙花放言,道她们昙花来了一位天仙似的美人,一月之内定然能成为京城第一花魁。

说的不是昙花第一,而是京城第一。

如此一来,其余几家青楼姑娘老鸨们闻讯嗤之以鼻,骂者有之嘲着有之,更多的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不过此言一出,倒是引得更多的风流才子,富贵商贾来往昙花,对这天仙美人好奇不已……

白漫听闻了这样的消息却是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这位天仙似的美人儿无疑就是顾汐,能如此大肆宣扬,这老鸨必然是要大干一场,将顾汐作为镇之宝。如此一来,顾汐的安危却是无需担忧。

第160章

秋风飒爽,落英缤纷,白漫坐在一间小院里的石阶上,撑着下巴望着院子里那棵金色的银杏树有些出神。~随~梦~小~说~щ~suimеng~lā

银杏随风摆动,偶有飘落将地面铺上一片金黄。

身边的洛石支着下巴,看看白漫又望望银杏树,视线来回,终是开口道:“小姐,你在想什么?都坐在这里一个时辰了。”

白漫微叹,道:“京城繁华,寸土寸金,咱们再这般吃喝下去,怕是要做吃山空了。”

她们来到京城已有月余,除了熟悉京城风土人情之外,白漫还找了这么一处环境清幽,价格实惠的小院住下。

作为池睿的义女,她来到京城首要做的就是去拜会池家祖父和祖母。

说起来,她和姐姐谚妤也只在来往的家书里与二老交流过。那日她登门府上,却被告知池府二老早就在孙儿池湛回石阚之后,就启程去了塞外,看望一位故人。

池府管家虽是极力挽留,可是白漫还是没有住进池府,而是自己在京城的柳边巷寻了这么个小院子。

“小姐,咱们还有好多银票,几锭金子也还在…”洛石掰扯着手指数起数来。

白漫笑道:“那些可都是压箱底的钱财,要是把那些花光了,咱们就连回石阚的盘缠都没了。”

她早已书信一封回了石阚报了平安,也道要在这京城里多待些时日。是以想要在京城里安定下来,总是要找些事情做,而不是花着积蓄,游山玩水,仿若一个过客。

“小姐不必担心,洛石可以去京城的郊外劈柴。天气渐凉,这些大户人家可是要买许多柴的。”洛石一副保证不让她饿肚子的神情。

白漫很是感动,勾过洛石摇头道:“我又不是铁公鸡,放着那么多的银子不用,要你去做粗活?”

“小姐,粗活我也不怕。”洛石憨憨一笑。

这笑容明媚,很是温暖,白漫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上下的打量了洛石一眼,道:“洛石,京城里的东西不合你胃口么?你怎么有些瘦了。”

原来的肉肉的脸,明显消瘦了许多。

“京城里的东西很好吃。”洛石摇头笑笑。

白漫转念一想,才觉得这段时间先是留意着顾汐的事情,而后寻找池府,又去打听白府从前的事情,奔波之余倒是忽略了身边的洛石。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这段时间,洛石放粮食的布袋都干扁了许多,白漫不禁自责不已。

洛石连连摆手:“小姐,我没有吃苦!”

想到方才自己还在为银子发愁,会不会让洛石误会了,连忙道:“洛石,咱们有的是银子,你想吃什么尽管吃。千万不能饿肚子。”

“好。”洛石开心的点头:“京城有一百多家吃食铺子,咱们才吃过了十几家。”

白漫扶额,洛石平时少言寡语,听一言行一事,可在吃食一事上,不用旁人吩咐,自己早早就已经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姐…”洛石见此小心的问了一句。

白漫抬头,笑道:“好,放开了吃。不过,洛石你还是瘦了的样子好看。”

弯弯的美貌,小巧的嘴巴,粉嫩白皙的肌肤,圆圆的小脸,一双恰到好处的丹凤眼,白漫啧啧,这可是潜力股啊。于是道:“洛石,我决定了,以后的夜宵你不能再吃了。”

“啊…”洛石一脸生无可恋,倒是逗得白漫哈哈大笑。

笑毕,白漫起身拍了拍裙摆,道:“走吧,这就带你去找吃的。”

柳边巷在京城只算得上是寻常小巷,这里离城门近。白漫和洛石就近在城门口一家面馆坐下,叫了两碗云吞面。

面馆老板娘是一个年近半百的大娘,很是利索的送上了云吞,当着两人的面撒下一把新鲜的葱花,热情道:“两位姑娘,你们慢吃。”

白漫已和这老板娘混了个脸熟,笑道:“王大娘,你们家的小筒子今日怎么不在?”

王大娘一边麻利的收拾了旁边的桌子,一边道:“那小兔崽子,跟他娘去摘柿子了。”

“哦?这里还有柿子树?”白漫是许久没有吃过柿子,不由得起了兴。

“有的有的,现在正是柿子成熟的时候,我那当家的亲手种的,就在城郊。若是姑娘想吃,不若再坐会,他们一会就该回来了。”王大娘笑着说道。

“好。多谢大娘。”白漫也不客气,随之埋头吃起了云吞面。

半盏茶之后,一年轻女子慌慌张张的抱着一个男童跑了回来,那男童不过四五岁,正是白漫之前提到过的小筒子,此刻却在不住的哭泣。

“穗花,出什么事了?”王大娘被这女子的神情吓了一跳。

“娘,可吓死我了…”穗花惊魂未定,气喘吁吁的拍着小筒子的后背。

王大娘一把接过孩子,一边哄着怀里的小筒子,一边道:“哦哦,乖乖,别怕啊。筒子乖啊…”

不多时,小筒子哭哭喊喊的靠在王大娘肩头睡着了。王大娘对穗花道:“你先招呼着客人,我送筒子回房。”

穗花应了一声,见铺子里只有白漫和洛石,看着两人笑笑,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道:“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白漫见穗花两手空空,问道:“方才王大娘还道大姐你去摘柿子呢。”

穗花闻言一哆嗦,道:“姑娘,你可别提了,方才可没把我吓死。柿子没摘到,死人倒是见了不少。”

“哦?”白漫一脸惊奇:“死人了?怎么死的,可有报官?”

穗花摇头道:“姑娘你误会了,那些死人都是知会过衙门的。我公公种的柿子在城郊,只不过要经过义庄。平日义庄大门紧闭,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今日衙役抬了好几具尸体进去,我远远的就瞧见了。可吓死我了。”

穗花说着拍了拍胸口。

却不想下一刻王大娘出来,一把拍在了穗花背上,道:“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谁让你往那里凑,筒子这么小的年纪,要是吓出个好歹,看我不收拾你。”

“娘!我哪里知道会看到那么多死人。”穗花有些委屈道。

王大娘骂骂咧咧,直到白漫出声打断:“大娘,我们吃好了。结账。”

“嗳,姑娘你瞧我,尽顾着教训着不省事的儿媳了,让你们见笑了。”王大娘说着过来收了银子,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看,方才还说着要请姑娘吃柿子……”

“无碍。大娘,不若您告诉我柿子林往哪走,我自己去摘几个。”说着取出一块小碎银递过去。

“姑娘,你要自己去?”王大娘大惊。

白漫笑道:“大娘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将你家柿子都给搬空了吧?”

第161章 杜老

“姑娘说的哪儿话,那些柿子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姑娘若是喜欢尽管摘去。*随*梦*小*说 .lā只不过那里有个义庄,你们姑娘家的还是别往那凑,不吉利。”大娘说着不肯收银子。

“大娘放心,我天生胆大,听您提起柿子勾起了馋虫,今儿个倒是非吃上不可了。”白漫将银子塞了过去。

闻言,王大娘和穗花对视一眼,皆笑了:“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实诚的姑娘。”随之将去义庄的路告诉了白漫。

白漫点头谢过,出了食铺。

“小姐,你又打算去义庄?”别人不清楚,她洛石却知道白漫从来都不是一个为了吃食大费周章的人。

白漫莞尔,道:“没错,你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会女红不善歌舞,寻常活计也没兴干。思来想去,唯有这老本行才方为正道。”

洛石嘻嘻笑。肩部能扛,手不能提说的可不是她。

“好了,你别取笑我。我就是想去看看还不成么?”白漫勾过洛石的肩膀,向城郊行去。

义庄好找,才走没多久远远的就瞧见了一座扬着无数白幡的院子。周遭的院子皆已破落,看起来分外的凄凉和萧瑟。

离得近了,白漫能闻到一股难闻的腐臭味,有些呛鼻。

白漫和洛石靠近大门,这义庄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空无一人,只听得屋里传来‘砰砰砰’的敲击声。

“有人在么?”出于礼貌,白漫在院门口敲响了门。

里面的敲击声突而停顿片刻,又继续一下一下的敲打起来。

“那我要进来咯?”白漫招呼一声,径直步入义庄。

院子里杂物很多,显得拥挤而凌乱,中央处被腾出一块空地,被一滩又一滩未干的血迹沾染的很是触目惊心。所幸眼下是青天白日,不然白漫都觉得瘆的慌。

绕开血迹,白漫走进了那间有些阴暗的大屋子。

屋内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白漫适应了下光线,才看清里面的布局。

左侧是一张张排列整齐的木板床,有四五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摆放其上。门对面是一处祭台,摆放着一具神像,案台上的东西却是布满灰尘,很是陈旧。阴暗的环境下,这尊神像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怕。

视线再向右,白漫倒是被隐在黑暗里的一个人给吸引了目光。

那人背对着她的方向,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布衣,身量不高,头发半白。举着一个不大的榔头正在钉着一口棺材。

“大叔?”白漫打了声招呼。

可背对着她的人仿若未闻,继续手头上的活。

白漫想了想,绕到了那人的正面,也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五旬左右的年纪,满是岁月沧桑,神情麻木,只是一下一下快而迅速的钉着棺材。正是这义庄如今的主人杜隽。

白漫和洛石站了片刻,他不急不缓的钉好了这口棺材,却也丝毫没有打理她们的意思。

“大叔?您是这里的管事?”白漫又问道。

杜隽终是抬头瞥了一眼白漫,道:“有事说事。”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漠。

呃……

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却是让白漫觉得各位亲切。

当然,她可不是受虐狂,而是因为当初他见到周老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样子,也许是在这义庄待久了,接触的死人比活人多,是以他们的性格也变得有些阴沉。

白漫见怪不怪,道:“大叔,我叫白漫。闲来无事,只是来这里看看,您继续……”

白漫这般的毫不见外,倒是让杜隽停下了敲打,正视了白漫,开口道:“家里死人了?”

白漫目光一凌。

便听他继续道:“今天死的人都在那边,你自去认领。”

“没,你误会了。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白漫摆手。

“那来这里做什么?走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杜隽挥挥手,怪异的看了白漫一眼:“不知道这里是义庄么?”

白漫接收了这眼神,有些失笑,随之不再多言,自顾自的打量起这屋子里的布局。

杜隽也没再打理白漫,继续的敲打起来。

沉浸在干活中,时间匆匆溜走。

待他敲完屋子里所有的棺材之后,顺手端起身边一杯热茶饮下,才猛然回神看向杯子,这茶怎么是热的?

回头间就见这义庄屋子里大变了模样,除了尸体摆放的那一侧之外,所有的窗户皆被打开,照的屋内一片亮堂。神像被擦得锃亮,案台上摆着一些新鲜的果子。点着几只亮着红星的香。

这,是哪里?

院外传来方才那个姑娘的声音:“洛石,歪了…再右边点,对,就是这样……”

杜隽有些泛懵,举着的榔头都忘了放下,快步出了屋子。

但见院子里的杂物都被整齐的摆在一个角落,地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清洗干净。之前那个姑娘此刻正站在院子的正门外,指挥着另一个摆弄已经歪斜了多年的义庄匾额。

这样的义庄让杜隽熟悉又陌生,站在房廊下久久不动。

“好了。”白漫护着洛石下了长梯,随后进了院子。

“你们在做什么!”白漫被这厉喝吓了一跳,便见之前那人有些不悦的站在屋外。

白漫施了一礼,道:“大叔,我们在这京城无以为家,以后还希望大叔能够收留。您放心,我会验尸,也会打扫,绝不会给您添乱。”

杜隽原本想要呵斥她胡闹,可是一听到验尸二字,不由得走下了台阶,道:“你说什么?验尸?”

白漫点头。

杜隽蹙眉,道:“姑娘,这里可是义庄!你来此到底所谓何事?杜某人年近半百,身无长物,这义庄里有什么,你方才想必也翻得一清二楚了。”

言下之意,这义庄没有什么值得她大费周章留下。

“大爷姓杜?可是杜隽?”白漫闻言突然有些惊喜。

“你如何知道?”杜隽眯缝着眼睛打量了白漫和洛石,他可不记得见过这两个丫头。

白漫走到杜隽面前,再次郑重的施了一礼,道:“大爷可记得周老?”

“周……周宏?”杜隽瞪大了双眼。

“没错。周老跟我提起过,从前在大理寺的时候,与他共事的还有一位杜老。想必就是您?”白漫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周老的故人。

第162章 三不明

“没错,正是老夫。随-梦- . lā”杜隽一改之前的冷漠,端详着白漫道:“我记得周宏他家人都已不在,不知姑娘是?”

“我是白漫,周老对我来说如师如友,我们是在石阚衙门认识的。”

“石阚?”杜隽狐疑道:“你是从石阚来的?”

白漫点头,简而言之道:“我幼时在京城住过,只不过家里遭了难,和家姐流落到了石阚,承蒙石阚知府收留,是以才认识了周老……”

两人叙了几句话,都是围绕着周老,片刻之后,杜隽才摇头叹息道:“他离开京城时,老夫还道望有生之年还能与他一同验尸破案,却不想这一别竟是再无相见之日。”

“杜老节哀。”白漫听周老提过,当年大理寺有四名仵作,‘周秦杜李’,其中李老已故,而周老和杜老都来自江南,在大理寺共事多年,境遇也相差无几,是以两人惺惺相惜。

只是据周老之言,在他离开石阚之后,杜老就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大理寺里仵作的一把手,可眼下为何会在义庄做着这样的事?

这个问题,白漫却是没有急着问出口。

许是想起过往的事情,杜隽看起来有些失落,转身进了屋子。

白漫想了想,对洛石道:“天色不早了,你且去买些吃的回来。”

“小姐,你当心。”洛石叮嘱一番,才转身离去。

进了屋,便见杜隽坐在神像下的桌子旁,目光黯然,神情有些阴郁。

白漫径自坐在了另一侧,道:“杜老如今是一人在此?”

杜隽摇头:“还有个半大的孙子,一会该回来了。”说着抬头望向白漫:“你方才说你会验尸?可也是和周老学的?”

白漫点头又摇头,在杜隽不解的目光中,道:“不止是从他那里学。”

“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做起了这等贱活?”杜隽不赞同的看了白漫一眼:“若是你爹娘知晓,怕是今生难安。”

“别人若是说这是贱活,情有可原。可杜老你想必心中并非如此作想。生死有命,在这世上人人皆有一死。有些人寿终正寝,有些人却是不得好死。你我所作的不过是为枉死的冤魂讨回一个公道,死亦死得明白……”白漫正色道。

闻言,杜隽目光一凛,肃然望向白漫。

白漫也不怯懦,直视与他,能清晰的看到杜老有些浑浊的眼里闪过疑惑,震惊随之归于沉寂。

杜老突然笑了,道:“你这女娃好生狂妄。”

“并非狂妄,而是事实如此。”白漫道:“说不定许多年后仵作这验尸的行业能独树一帜,能得到世人的尊重。眼下,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自尊。世人的嘲讽和鄙夷能否打消杜老心中的这份执着,想来没有人比杜老你自己更清楚。”

“自尊……”杜老失笑:“老夫如今这年岁,早就已经看透了这些,在这世上,我相依为命的只有我孙儿一人。旁人作何所想,老夫不想理会。”

话虽如此,可白漫觉得若不是情非得已,在天楚是没有人如她这般主动去成为仵作的。

“杜老,您这里应该还缺人吧?”白漫指了指自己道:“您看我如何?又会验尸,又会干活,闲了还能陪你讲讲话。”

“听起来不错。”

杜隽说着却在白漫惊喜的目光中摇头,道:“你是姑娘家,住在义庄不妥。”

“我不住这里,白天的时候来给您打下手,晚上我和洛石自有住处,您只需发我点月俸就成。”白漫笑着道。

杜隽面无表情:“月俸,你想要多少?”

白漫略一思索,伸出两只手,道:“十两。”

“那你还是走吧。”杜隽低头喝茶。

白漫咦了一声,道:“杜老,你难道不是在为衙门办事?多一个人,自然是多一份俸禄。”

“你以为京城的义庄是什么地方?寻常人死自有家人收敛,这里只是收敛一些三不明的死者。又不是天天死人,哪里还需招人。若不是需要人看着这些尸体,恐怕老夫也要流落街头了。”杜老说着又倒上一杯茶:“难不成你是想取代老夫的位置?”

三不明是身份不明,死因不明,涉案不明的死者。白漫知道规矩,月俸只是她的期望之说,如今无法得到她也不急,道:“杜老能收留我,我就已知足了。”

杜隽继续摇头:“老夫自身难保,如何收留你?”

“爷爷,爷爷!”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欢喜雀跃的声音。

就见一个**岁的男孩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斜跨着一个布包快步跑了进来,看到杜隽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杜隽见到孙儿,脸上立即堆了笑,与方才那个冷漠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将孙儿捧了起来,坐到膝盖上,道:“亭儿,什么事如此开心。”

“爷爷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杜亭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打开便是一阵香味扑鼻而来,里面是两块金黄的茶油酥饼。

“爷爷,这是你最爱吃的……”

杜亭话未说完,杜隽就一把将油纸包打了下去,两块茶油酥饼落地碎成几瓣。

杜隽低喝:“亭儿,你从哪里拿来的?爷爷有没有告诉过你别人给的东西都不许吃!”

闻言,杜亭的笑脸突然僵在了脸上。

将杜亭从怀里放了下来,杜隽肃然拍了拍桌子,道:“亭儿,你将爷爷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杜亭想要开口,看到身边的白漫突然一愣,好似是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

“爷爷…”杜亭低下脑袋,豆大的泪珠低落在地。

“杜老,有话好好说。”白漫劝道:“或许这是他专程买给你吃的。”

“我今天没给他银钱。”杜隽一口否决了这个想法。

方才没看仔细,这回杜亭站在面前,两人都看到了他膝盖上的沾了一大片的泥巴,杜隽又喝道:“亭儿,你可是又与人打架了?”

杜亭摇头。

杜隽有些气恼,作势要去取案台上的竹藤。吓得杜亭连忙躲到了门边。

这时,洛石提着一个食盒步入屋子,一眼就见到了地上的酥饼,连忙放下食盒跑了过来:“谁扔的!”

听到洛石的声音,杜亭抬头,眼中一亮,道:“姐姐。”

“亭儿,认识她?”

“你们见过?”

白漫和杜隽同时开口问道。

“爷爷,这酥饼是这个姐姐给我的。”杜亭哽咽,问道:“她是不是好人?”

“自然是。”洛石抢先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白漫问道。

洛石解释道:“看到他在摘野果吃。就给了他两个酥饼…”

虽然洛石的话讲的没头没尾,但是杜隽和白漫也都明白了洛石和杜亭在这之前已经见过面了。

第163章 邂逅

杜隽的脸色缓和了下来,道:“亭儿……”却是不知如何开口。◢随◢梦◢小◢.lā

杜亭胡乱的抹了一下眼泪,扑到了他的怀里,道:“爷爷,我知道错了,您不要生亭儿的气。”

闻言,杜隽动容,环抱着杜亭,轻拍着他的背:“是爷爷的错,爷爷不分青红皂白,委屈亭儿了……”

见误会说开,白漫笑道:“杜老,你应该高兴才是,你的孙儿如此懂事乖巧。”说着伸手摸了摸杜亭的脑袋。

杜亭有些怕生的避了开来,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好奇的看着白漫,悄声问道:“爷爷,这个姐姐是何人?”

耳尖的白漫闻言开口道:“你叫我漫姐姐就可,以后我会经常来这里。来,酥饼掉了不要紧,我这里还有许多好吃的。”说着让洛石将食盒提了出来。

环顾了一周,发现只有眼前这一章桌子,白漫就将菜肴都端了出来,道:“酥饼一会再吃,亭儿肚子饿了,我们就先开饭。”

望着桌上摆满的各色菜肴,杜亭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没敢上前,只是回望了自己的爷爷。

杜隽却是没有想到白漫如此自来熟,竟然连饭菜都准备好了。

白漫起身到一边的柜子里取了几副碗碟放在了杜隽和杜亭面前,拉了洛石坐在她身边,道:“杜老,有什么话咱们先吃了晚膳再说如何?你看我家洛石可就等着你开饭了。”

杜隽闻言看向洛石,果然见这丫头睁着一双丹凤眼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竹箸早已紧紧拽在手里,好似只要他一开口,就准备想面前的菜肴下手。

又回望了自己孙儿一眼,早已是默默的咽了几下口水。

“杜老,来,再不开饭,菜就要凉了。对了,洛石还买了一点百花酿,不知道您喝不喝?”白漫说着从食盒底部拿出了一个酒盏。

杜老眼前一亮,道:“这酒菜都送到了眼前,若是再不吃,岂不是不给丫头你面子?”

白漫连连点头:“杜老,你说的太对了。”

得了杜老应允,杜亭欣喜的端了凳子坐过来。四人就着几样菜,吃喝起来。

若是旁人路过此处看到此情此景,定然要大吃一惊。这屋子里一侧是摆着死尸,一侧是棺木,桌子边还是一尊神情威赫的神像。如此恐怖的环境,这四人却没有半点抵触,反而吃的津津有味,很快就将所有的菜一扫而空。

酒足饭饱,白漫学着杜隽坐在了院子里的大木桩上,看着院子外杜亭和洛石将一些剩饭残渣喂给附近的野猫。

“哈哈,洛石姐,你看它在抓我的裤子。”杜亭一边围着洛石转,一边躲避着几次小野猫。

“东西都吃完了。”洛石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很快院外传来杜亭的嬉笑声。

“你叫白漫?”身边的杜隽突然开口问道。

白漫侧首,正对上杜隽打量的眼神,点头道:“嗯,杜老叫我小漫便好。”

“漫丫头。”杜隽喝了酒,面上有些红,道:“难得看到亭儿如此开心。”

“他这般年纪正该如此。”

杜隽摇头:“你可知为何我要住在这义庄?”

白漫略一思索,道:“不管是什么,我想都是世人对仵作的误解。”

“误解?呵,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晦气之人。从前我身在大理寺就职,邻里就算互不往来也不敢对我们如何?可是自从他们知道我已被赶出了大理寺,就不愿再让我住在他们附近。”杜隽眼里闪过愤怒,恨意,又归于平静。

“他们赶你了?”白漫问道。

“他们无权赶,那是老夫买来的院子。他们只是处处使绊子,逼迫老夫。”杜隽沉了脸,接着道:“只是那些我都能容忍,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给亭儿的吃食里放了巴豆,那一次亭儿上吐下泻,险些丧命。”

杜隽说着摇头叹息:“所以为了亭儿的安危,我便带着他搬到了这人迹罕至的义庄。”

白漫满是愤慨:“他们太过分了!就算不喜,可也不能害人性命!”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可若是那些邻里不能和睦,那日子想来不会好过:“你搬出来是对的,他们那样险恶,跟他们住一处才是晦气。”

“所以漫丫头,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这里是义庄,你一个姑娘家进出于此,你想过往后的日子么?”杜隽语重心长的对白漫道:“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白漫正色道:“人生在世,难得执着。仵作在我眼里与常人所做的并无差异。”

“若是世人都如你所想,那便好了。”杜隽觉得天下之大奇人异事繁多,可是眼前这个姑娘恐怕是他见过的最为离经叛道的,比之他们这些仵作更甚。

……

闻名遐迩的大理寺坐落于京城南郊,依山而建。此处清幽,寻常少有百姓过往。

而今日,道路两旁却是早早的停了十数辆华丽的马车,马车里时不时传来姑娘们的说话声和丫鬟们的解答声,小厮们守在马车前翘首以往。

道上传来的笃笃的马蹄声,立即引得一片骚乱。

“来了来了!”小厮们嚷着。

闻声,两旁的马车帘子全都被人掀了开来,一张张妆容精致的脸探了出来,却是京城许多世家小姐。

马车近前来,这些姑娘们忙用帘子遮挡,只露出一道缝隙,又是期盼又是好奇的打量着那辆马车。

“吁!”

那辆马车停在了大理寺前,从马车上出来的是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面容虽有岁月沧桑,可依旧俊朗,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美男子。

“怎么不是?”

两旁的马车里传来姑娘们的一阵窃窃私语,不难听出其中的失望之意。

下一刻,马车里又一人弯腰出来,抬头间却是引得周遭一片吸气声。

但见那人面若冠玉,唇红齿白,修长的身子轻松的跃下马车,一身青紫相间的官服极是合身,衬得人身体修长,尤为气宇轩扬。

“柳公子……”

“柳公子!”

不少马车里的姑娘忍不住呼喊起来。丫鬟们更是兴奋的跳脚。

她们早就得到了消息,今日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柳濡逸正式在大理寺就职的日子。是以早早就赶到了此次等待,只盼能与他有一次美好的邂逅。

姑娘们虽然心情激动,却是碍于礼教没有下马车,只是巴巴的透过窗子望着那个拾阶而上的年轻男子,望他能够回首。

只是她们的目光一直追随了许久,可他却是目不斜视,步伐稳健直至百步石阶,入了大理寺。

“天呐,柳公子为何如此冷情……”有姑娘期期艾艾。

“哼,就凭你们,也不看看你们都是什么样的人……”有姑娘将这股怨气统统撒向了周遭。

“你以为你又是谁?柳公子还不是对你不屑一顾……”有姑娘嗤笑。

很快,大理寺外引发了一片唇枪舌箭。

第164章 主薄

外面的喧嚣只维持了片刻,便有衙役出声喝止。◢随◢梦◢小◢.lā世家小姐们等了许久,仍不见柳濡逸出来,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柳大人,令公子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大理寺内的左少卿钟氿笑着上前行礼。

据说柳潭当年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引得众多世家小姐爱慕于他,当时更有达官贵人许意只要他愿意娶他们的女儿,这往后的前程似锦,必当贵不可言。

可柳潭对此不屑一顾,他身为柳家长子,家族底蕴深厚,亲妹妹当时又已是太子妃。更是不愿让终身大事成为前程的踏脚石,是以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京城,外出游历。

直到在平城遇到了在那避暑的京城才女苏如诗,两人一见倾心互为知已,才成就了一段良缘。

当年柳家和书香世家苏府的联姻,不知道碎了多少闺姑娘的芳心。如今看来,这柳潭之子柳濡逸更甚从前。

与柳濡逸一同进来的中年男子正是柳潭,面上难掩笑意,抚了一下短须,道:“钟少卿说笑了,男儿凭本事说话,这小子肖母,生了张好看的脸,却是不顶用。”

钟氿不免腹诽,这等相貌光是看着就连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赏心悦目,哪里是不顶用。再则,这长相明明就是和柳潭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钟氿比柳潭年纪稍长,对当年的盛况还记忆犹新。

只是两人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钟氿引着两人入内。

见柳潭进来,殿内十几名身穿不同等级官服的大理寺官员,纷纷对着柳潭行礼。

“见过柳大人!”

“不必多礼。”柳潭点头。

柳濡逸与在场的官员打过招呼:“从今往后濡逸便会与诸位大人一同在此办案,有不善之处还望各位大人多多海涵。”

这些官员许多都是自小看着柳濡逸长大的,是以纷纷笑着称赞他是虎父无犬子,颇有乃父之风云云。

一阵寒暄之后,钟氿对柳潭道:“这大理寺柳公子已是熟门熟路,往后就在那处办案,柳大人以为如何?”说着指向上首案几右侧的空位。

此处是大理寺正殿,上首是大理寺卿柳潭的位置,而左右两侧均为少卿之位。当年池睿离去之后,这右少卿一职便一直悬空于此。

此言一出,殿内不少官员纷纷望了过来。

柳潭却是摇头,道:“钟少卿切莫如此,这小子无功无绩,如何坐的了那个位置?”说着沉吟片刻,对柳濡逸道:“本官记得主簿尚有空缺,你便去那处。”

主薄办事所在,是在大理寺偏院,人多且杂。

柳濡逸若有所思。

“这怎么可以?”钟氿连忙阻止,道“就算不坐少卿之位,这里还多有空缺,寺正尚还有缺,如何能让令公子去到那处?”

这大理寺内还分寺正,寺丞等职。钟氿以为这柳濡逸自幼跟着柳潭进出大理寺,不可于将他与新官同日而语,去做主簿实在是大材小用。

柳潭却是冷哼一声,望着柳濡逸道:“怎么?你是不愿?”

“岂会不愿。”柳濡逸回首,笑着道:“大人,你说过的话,我自会放在心上。能进入大理寺,不论从何处开始,我都不惧。只是那处不透风,不知大人让我将位置换到窗口处。”

闻言,柳潭道:“准了。”

柳濡逸行了一礼,转身就出了正殿。殿内一行官员也行礼退去,各司其职。

待殿内只剩下柳潭和钟氿两人时,钟氿不禁道:“大人,你就算不想让令公子进入大理寺,也没必要为难与他。”

钟氿在大理寺多年,对这父子两自然是知之甚详,从前柳潭还是走到哪儿都带着柳濡逸,美其名曰让他见见世面。

可在几年前,柳潭就说什么都不让他出入大理寺。这司直之位还是柳濡逸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取了功名,在此处谋了一官半职。可不想即便如此,柳潭还是没有让人将这案子分配与他,让柳濡逸徒有虚职。父子两之前因为这事闹的很不愉快。

“钟少卿,当年你初入大理寺,是从何处做起?”柳潭问道。

钟氿微愕,随后道:“主簿。”

“本官亦然。想必大理寺内这么多官员,十有**都是从那个角落出来的。既然你我都可,他为何不可?难道只是因为他是本官儿子?本官这么做,如何算是为难?”柳潭转身落座。

“如此说来,大人是真心打算让令公子在大理寺办案?”钟氿道。

“并非是本官打算,而是看他如何?说不定那个位置,他很快就待不下去了,到那时他自然会放弃。”柳潭别开眼,随之正色道:“城郊那件案子可有眉目?”

提到正事,钟氿肃了脸,将一本册子交到柳潭面前……

……

柳濡逸才命人将他的位置搬到了窗明几净的地方,就有一名衙役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将一份册子递到了一名官员手里。

那名官员打开一看,道:“今日柳主簿已经上任,以后你就将这些都交于他便是。”说着朝柳濡逸的方向一指。

衙役应下,连忙又将册子递到了柳濡逸面前,道:“主簿大人,这是京城郊外的一具女尸的尸检,还望主薄抄录。小的一会还要将他送去少卿大人那处。”

柳濡逸点头接过,虽是首次担任主簿一职,却能从善如流。很快就翻开一本卷宗,开始记录。

只是看着那册子上的字迹,柳濡逸不免微愣,问道:“这是女子所写?”

衙役摇头:“小的不清楚,这是义庄那处的杜老呈上来的。”

柳濡逸目光流转,却是不再多言,快速的就着上面的内容抄录起来。

这上面很是详尽的记录了女尸的情况,字里行间,简明扼要的阐述了死者的年龄,样貌,死因等等重要情况。看完之后,让人略一联想,那女尸就仿佛已在眼前呈现。

待衙役离去之后,柳濡逸才翻看这卷宗。却发现只有这两次的尸检才是如此详尽。不由问道:“这义庄可是添了人?”

另一名主薄姓徐,年岁不大,道:“柳主薄是否也觉得奇怪?昨日我记录这卷宗之时,就颇为好奇。那杜老素来只是当面告知,待我等回来之后自己记录,却不想昨日我等还未到义庄,这尸检就已经呈上来了。”

“徐主薄可有再去义庄?”柳濡逸问道。

“不曾,只因那具尸体已经查明正身,乃是常侍郎千金。是以,常家派人将尸体接走了。”徐主薄回道。

“据今日这册子上记载,恐怕这女子也是一名大家小姐。”柳濡逸蹙眉。

第165章 阿木

柳濡逸的推断并没有错,很快那具女尸的身份也已被查明,是京城户部侍郎林绍之女。?随?梦?.lā

这女尸死相也被当时在场的百姓传出,据说这两位千金生前皆是遭受了非人的凌辱,而后被人挖心至死。经赶到场的仵作查验,从死法和手段可看出是同一人作案。

此消息一传出,就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

坊间纷纷猜测,究竟凶手是何人?竟然敢对朝廷命官之女下手,要知道平素这些大家小姐深居闺阁之中,少有出门。更遑论是去到城郊那种偏僻的地方。

而刑部也早已贴出了告示,让京城之中的女子这期间务必要注意安全,切莫再独自一人外出。一有情况当立即禀告官府。

如此一来,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但凡家中有姑娘的人家,纷纷加强了防范。很快就连大街小巷都少有见到年轻女子的踪影。

事关朝廷官员女眷,是以京兆尹第一时间将消息禀告了当今圣上。

皇帝龙颜大怒,命京兆尹协同大理寺彻查此案,务必找到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

……

日落西斜,光明褪去,京城里的百姓们各自归家,讨论的最多的还是近郊的这三天两起的千金凶杀案。

此刻,人人避之不及的京城郊外,却有两个姑娘蹲在一处草丛里交头接耳。

“洛石,那些衙役都走了么?”白漫小声问道。

洛石点头:“我看着他们走的。”

白漫拨开草丛,果然外面的道路上空旷寂寥,没有半个人影。前面不远就是今日那位林姑娘被人发现的地方,距离义庄不过千米之距。是以早上杜老也是最先赶到这里的仵作。

“走,我们过去瞧瞧。”白漫才一起身,就猛然拉着洛石重新蹲了下来。

有人来了!

洛石不解,正要询问,却见白漫竖起嘴巴在面前做了个‘嘘’了个动作。

外面的道路传来的脚步声,掷地有声。正是白漫刚才晃眼看到的一个壮汉。透过草丛的缝隙,白漫看到那壮汉停在离她们不远的前面左顾右盼。

究竟是谁?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还如此神神秘秘。

那壮汉朝她这个方向望了过来,白漫又压着洛石低了低头。虽然洛石会武,可她却不想冒这个险,能在这时候来此处必然不是巧合,说不定他就是凶手。若真如此,洛石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壮汉没有发现她们,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下一刻就窜入了对面的草丛,消失在草丛深处。

过了片刻,那处草丛里已经没了动静。

洛石才小声问道:“小姐,可要我跟上去看看?”

白漫有些犹豫,不想洛石跟上去冒险,又觉得如果那人真是凶手,那她就是生生的放过了那恶徒。

想了想,白漫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去义庄找人。”

事实上,那些衙役表面上都已经离去了,可是京兆尹却暗中调了几人在这附近看守,白漫不知他们究竟躲在何处。只知他们的联络地点就在义庄。

洛石不语,眼里满是担忧。

“没事,我会躲得好好的不会被发现。”白漫保证道。

洛石这才点头,起身小心的钻出了草丛。

可就在这时,对面草丛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大喝:“站住!”

白漫大惊,就见一个身影如狼似虎一般急速窜了出来,瞬间与洛石交上了手。正是之前那大汉,但见他虎着一张脸,伸手就朝洛石抓来。

洛石矮身一避,朝着他的下盘扫去。却不想那人的腿被踢得一弯,却又生生的直了起来。

下一刻,他的大手就已经扣住了白漫的肩头。

洛石反手用力的劈在了他的手腕上。壮汉手一颤,吃痛的松了手。

看准时机的洛石抬腿就朝他双腿之间的踢去。

壮汉双目大睁,反应极快的合并双腿,在最后关头夹住了洛石的腿。

“卑鄙!”壮汉大喝一声,眼里满是怒火。

遭了!

白漫知道洛石平时动手若是能正面取胜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式,高手过招,胜负立分。眼下就说明洛石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

想到此,白漫低头环顾四周,就近抓起一块大石头紧拽手中,寻找合适的机会下手。

这时,洛石和壮汉的手紧紧缠在了一起,谁也奈何不得谁。壮汉蹙眉,这姑娘的力气怎么如此之大?抓着他的手竟然让他无法挣脱。

白漫看准时机,快速的跑了出来。拎着石头朝着壮汉的后脑勺就打了下去。

“住手!”

这时,草丛的另一侧传来喝止,可白漫的早已是收势不住,那块石头砸在壮汉脑袋上发出‘砰’一声响。壮汉缓缓的转过脑袋,面目狰狞的看着白漫,吓得白漫后退了一步。

又是一声重响,却是壮汉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漫这才朝草丛另一侧望去,发出一声惊呼:“柳濡逸,怎么是你!”

柳濡逸将白漫方才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走近前来,视线在白漫和洛石身上打了个转,才道:“误会一场。他是阿木!”

“啊?”白漫手里的大石头应声而落。

阿木,那个柳濡逸的贴身护卫?

白漫低头,仔细的打量了阿木,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身材魁梧,这一看才看到他腰上还挂着一个不大的令牌,上满赫然是个‘柳’字。

柳濡逸蹲下身,探了探阿木的伤势:“所幸你一个姑娘家没有多大的力……”

白漫有些尴尬,蹲下扣住阿木的人中略微使劲。

这阿木不愧是习武之人,很快就苏醒了过来,见到白漫和洛石下意识就要出手,被一边的柳濡逸制止。

“阿木,不可。”

柳濡逸扶着阿木起身,解释了一番。

阿木闻言突然躬身朝着白漫拱手:“方才是阿木鲁莽,吓到两位姑娘了。”

“不不,不是你的错。阿木,我方才下手太重了,你还好吧?”白漫有些歉然。

阿木摸了摸后脑勺,脸色有些僵硬,道:“没,没事。”随之对柳濡逸道:“少爷,我再去别处看看。”

柳濡逸点头,阿木就逃也似的离去。

见此,白漫又道:“他真的没事?”这个样子,恐怕就算没事,也定然气的不轻。

柳濡逸摇头轻笑道:“小漫,你放心,他没事。只是想到被一个姑娘打晕了,恐怕心里不好受。”

第166章 寇丹

白漫没有想到再次见到柳濡逸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不由得看着他笑出声来:“早就听阿森说过阿木,没有想到今日我们是不打不相识。?随{梦}小◢.1a”

柳濡逸也是失笑:“是他大意了。吃一堑长一智,想必这次也能让他知道不可小觑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白漫有些汗颜,道:“我们也不过是投机取巧。”

这样的机会可一不可再,阿木对洛石的掉以轻心才使得他错失了良机。可若是两人再僵持下去,洛石定然不是阿木的对手。

不过,白漫还是很庆幸今日遇到的是阿木,才没有那般心狠手辣的对洛石下手。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白漫真的是很意外。

柳濡逸却是肃了脸,道:“小漫,你是何时入京?”

“呃…”白漫竖起一根手指。

柳濡逸道:“一天前?”

“呵呵,一个多月前。”白漫脸上挂着标准露齿八颗的微笑。

柳濡逸眼眸微沉,闪过一丝黯然,随之叹息一声道:“原来当初你说的来京城找我不过是骗我的。”

柳濡逸的眼神仿若一只受伤的小兽,让白漫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连忙道:“我不是骗你。只是我想等安定了之后再去找你们。”

“真的?”

白漫连连点头:“真的。再则,你看我们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么,在这荒郊野外都能遇上。是吧……”

“你如今住在何处?既然来了京城,何不来我柳府……”

白漫闻言已经猜到了柳濡逸的意思,连忙笑着打断道:“我已经有住处了,你放心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柳濡逸点头:“那好,可否请我上门喝杯茶。”

白漫知道柳濡逸恐怕是要确认她在京城有了安身之所在这般说,是以爽快答应道:“有何不可?”

不过想到今日的目的,白漫又道:“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候,你到此处来想必也是为了这郊外的女尸案?”

柳濡逸看着白漫突然一怔,恍然道:“义庄提上来的那份女尸检,是你写的?”

“你看到了?”白漫笑着点头:“我的字是不是有进步?”

柳濡逸回想那册子上的字,乍一眼看过去的确很是工整。可是只要细看过去,每一个字都别有风格,至于这风格,倒是他前所未见。现在想来也正是因为此,他当时才觉得诧异,只是还不曾将这字迹与白漫联系在了一起。

“自成一派。”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白漫有自知之明,揭过不提。

“没错,大理寺对此案很是重视。我正是来此处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线索。”柳濡逸说着将自己已经正式成为大理寺一员告知白漫。

白漫道了声恭喜,指着不远处的草丛道:“那处就是发现女尸的地方,白日里衙门的人在,他们已经将这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

“那小漫你在这吗,守株待兔?”

白漫道:“一开始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只不过看来只是徒劳,这两起案子已经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这凶手定然不会傻到再回到案发现场。”

“这凶手敢对侍郎千金下手,这胆大包天,他的行为必然不能以常理推断。”柳濡逸说着道:“不若小漫随我一同到那处再看看有何发现?”

白漫欣然点头:“正有此意。”

三人快速的穿过半人高的草丛,来到了一处空地。

那处的草丛倒了一片,到处是血迹,一入眼就让白漫浑身发寒。那姑娘身上满是伤痕,尤其是**地方更是狼狈不堪,这凶手的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

“这凶手简直不是人。”白漫咬牙切齿道。

柳濡逸肃着脸,俯身查看了地上的痕迹,道:“来这之前,我以为这里不过是抛尸地点。可没想到那凶手就是在此处残害了那姑娘。”

地上几处深深的抓痕,以及各种挣扎过的痕迹,都可以看出那姑娘临死之前的痛不欲生。

白漫努力的压制心中的愤怒,蹲下身子从布袋里取出一只匕首,就往抓痕的之间挖去。

“你在做什么?”柳濡逸问道。

白漫道:“那姑娘手指血肉模糊,有几处指甲断裂……”说着对站在身后的洛石道:“你那里可还有匕首?”

闻言,柳濡逸已是从黑色靴筒里取出一柄镶着一颗宝石的匕首,道:“你想要找到那些指甲?”

“那姑娘指缝里满是泥巴,可在断甲之前或许与凶手之间有过接触。”白漫一边示意洛石在那些草丛底下翻找,一边解释。

柳濡逸明悟,也和白漫一同寻找起来。

不过片刻,一人又窜了过来,却是阿木。

“少爷,那边有衙役来了。”阿木指着一个方向道。

闻言,柳濡逸迅速拉起白漫,向反方向离去。

“你…”白漫话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拉着穿入草丛深处躲了起来。洛石和阿木紧随其后。

不多时,草丛里就传来了说话声。

“张捕头,方才小的明明看到有人影往这边去了。”

“你们看,地上有被破坏的痕迹…”

“你们几个给我往那里,搜!”一声令下,几个衙役的脚步声分散开去。

待周遭又归于平静之后,柳濡逸才将视线收了回来,侧首之间就对上白漫满是不解的眼神。

“你不是说你在大理寺就职了么?为何要这么鬼鬼祟祟?”说着难掩笑意:“该跑的是我才对。”

柳濡逸想了想,只是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现在是撒手的时候了吧?”白漫的视线往下,落在柳濡逸紧紧抓着她的手上。

柳濡逸反应过来,瞬间放开了白漫的手,道:“小漫,失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漫瞥见柳濡逸迅速窜红的耳尖,有些失笑,随之摊开手,手掌心赫然捏着一小块泥巴。这是方才最后关头的时候,从泥土里挖来的。

白漫让洛石撕了一页纸,随之将这块土放了上去,用她的镊子搅碎了泥土,从中夹出了一片蔻丹指甲,这颜色是浅浅的粉色。

随后白漫将它至于戴着手套的手掌上,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道:“指甲里除了泥巴之外,还有肉屑。那男子身上定有抓痕。也不排除这姑娘抓伤了自己。”

柳濡逸摇头:“你在册子上记录姑娘的手臂上是几道淤青,我猜想是凶手控制住了那姑娘,防止她再抓伤他。如此一来,那姑娘只能绝望的抓了地面。”

第167章 金丝软绡

联想到当时那样的场面,白漫只觉寒毛直立。随-梦- . lā

暮色沉沉的郊外显得尤为萧瑟。已经惊动了衙门里的人,白漫等人此刻就不便再去那处,是以四人悄然离去,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城。

城门外一人来来回回的踱步,抬头间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柳濡逸兴奋的跑了过来:“少爷!”

而后看到身后的白漫和洛石很是惊诧:“漫姑娘,洛石,是你们?”

“阿森,好久不见。”白漫道。

“你们也来京城了?真是太好了,京城我熟,你们若是想去哪里玩,尽可来找我……”阿森滔滔不绝起来

“阿森。”柳濡逸打断,问道:“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阿森连忙住了口,环顾了四周,神秘兮兮的引着柳濡逸等人来到了墙角处,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

“少爷,这是我之前从张捕快那里得来的,说是今日从郊外草丛搜到的。”阿森说着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是一块血迹斑斑的帕子。

柳濡逸欲伸手,却被白漫拦下,道:“你要是不想让这帕子上留下你的痕迹,最好就不要直接用手碰。”说着已是快速的戴好羊皮手套,将帕子拎了出来。

柳濡逸收回手,道:“你这手套可还有?”

白漫摇头:“还有洛石的,你戴不了。”

柳濡逸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白漫的手套了,道:“你这手套,倒是方便。”

“这个简单,你只要寻来羊皮,找你府上的绣娘为你赶制一套便可。”白漫回道。她和洛石女红不佳,这两副可都是白谚妤替她们做的。

“可我见你这手套很是紧贴,且只有封口处才有缺口,若是寻常绣娘定然不知其中关键……”柳濡逸略一锁眉,道:“不如改日我让绣娘来找你,你教她如何缝制,可行?”

“也好。”白漫点头,随之轻轻抖开手里的帕子,但见这帕子的血迹是在中央处围了一个圈,帕子有些破损,其中的图案又被血染得几乎看不出原样。

白漫又将其顺着圈重新捏了起来,仔细端详,摇着头,将将这帕子放了回去,道:“这帕子多半就是用来塞嘴的。”

这也难怪静夜之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义庄那处却是半点动静也听不到。

“除了这帕子,可还有其他?”柳濡逸又问道。

阿森摇头,焦急道:“就这一个帕子,张捕快让我去去就回。那边还赶着送回到大理寺呢。”

柳濡逸眉头紧锁,过了片刻眼前突然一亮,道:“这帕子是江南金丝软绡。”

“金丝软绡?我听顾汐说过,在产地江南都紧俏的很,只是那林姑娘可是户部侍郎的女儿,买的起一块帕子,很正常吧?”白漫有些不解,这帕子又能看出什么来?

“是啊,少爷,这帕子是女子之物。就算找出是哪里买的,也跟凶手没有关系。”阿森更是眼巴巴看着自家少爷。..

面对紧盯着他的两人,柳濡逸也不再卖关子,道:“这是女子之物没错,却不会是死者留下的。”

“这是为何?”

“这金丝软绡以金丝镶边,上面的图案,隐约还能看得出是一对戏水的鸳鸯…”

闻言,白漫再次拿起帕子抖开,左右翻看:“经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一对,鸳鸯。”举着帕子,白漫示意柳濡逸继续。

柳濡逸道:“这户部侍郎之女还未出阁,这帕子上绝对不会出现鸳鸯戏水。”

白漫恍然大悟,怪她对这些女子之间的礼数没有那么的在意,若是她觉得好看,哪里会去在乎上面的是鸳鸯还是鸭子。

“万一是那姑娘有了心上人,自己绣的呢?”阿森脱口而出。

柳濡逸瞥了阿森一眼,道:“阿森,慎言!伊人已逝,你不可再毁人闺誉。”

阿森闻言,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嘴,道:“少爷,我知错了。”

“如你这般说,这帕子并非是林姑娘的,那只要找到这帕子的来处,会不会就能找到凶手?”可让白漫设想这帕子是凶手带来的又觉得很不可思议。

“哪个男子随身带着帕子?”说完白漫一顿,突然想起面前的柳濡逸好似就常备一块甚至不止一块,又改口道:“这样看来,这凶手也不是寻常的粗野之人。”

阿森忍着笑,如他家少爷这般有些洁癖爱带帕子的男子,还真是少有。

柳濡逸没在意两人的反应,继续道:“是不是粗野之人还未可知。这金丝软绡轻软薄透,在京城那些世家小姐眼里,视为轻浮之物。寻常姑娘不会买,世家小姐更是不屑一顾。能有这帕子的多半是出入风尘的烟花女子。”

“你的意思是这凶手经常出入烟花之地?”白漫竖起手指激动的点了点:“对对,我在那姑娘的衣服上闻到了一些混杂的香味。原以为是这林姑娘喜好独特,可经你这么说,倒像是那凶手从烟花之地沾染来的香味。”

想到那凶手前脚才和青楼姑娘们左拥右抱着厮混,下一刻就带着林姑娘到这荒郊野外折磨,白漫不禁恨声道:“衣冠禽兽。”

阿森错身避开白漫的视线,委屈道:“姑娘,你说这话的时候可否别对着我说,怪吓人的。”

白漫收回视线,道:“既然有眉目了,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去青楼…”

咳……

柳濡逸举手虚咳两声,道:“小漫,青楼那种地方你去不得。”

“那你……”

白漫话还没说完,阿森连忙着急的摆手:“不可不可,我们家少爷人中龙凤,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要是被老爷知道了,还不得打断我的腿。还有阿木,你的腿也别想要了。”

阿木对着阿森的后脑勺拍了一下,直拍的阿森一个踉跄:“没出息。”

阿森皱着脸,后退一步,道:“什么叫没出息?难不成你还想少爷出入烟花之地?少爷这般长相的人进入了青楼岂不是羊入虎口,非被那些女子生吞活剥了不可?还有,少爷可是京城多少姑娘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若是传出去了青楼,不知得伤了多少姑娘的心,你就忍心……”

“她们伤不伤心管你什么事?”阿木冷哼一声。

阿森语噎,摆手:“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你个榆木疙瘩。”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会让你们少爷去的。”白漫已经充分明白了两人的意思,又打量了柳濡逸一眼,对阿森道:“你可看好了你们家少爷,不止这次,以后也都不能让他去青楼。”

阿森连连点头,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柳濡逸轻笑,道:“不急,这些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待今日去巡查的衙役回去禀报了再行商议。”

第168章 侧妃

长琅街上已是人声鼎沸,几家酒楼饭馆的门口,伙计们正在殷勤的招揽着生意。?随?梦?.lā

“小漫,这间酒楼的烧鸭是京城一绝,不知你来了京城可有尝过?”柳濡逸带着白漫来到了一处名唤望香楼的酒楼前。

白漫摇头:“我听人说起过,只是不曾来。”

“那就请吧。”柳濡逸率先入了酒楼。

白漫欣然,跟着走了进去。

这间酒楼的布局典雅,掌柜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一见到柳濡逸连忙从柜台里迎了出来:“哟,这不是柳公子么?楼上雅间有请。”

掌柜的这么一喊,引起了大堂中正在吃饭的食客注意,在京城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柳濡逸,许多女子满是惊喜的轻呼起来。不过看到柳濡逸身侧黑着脸的阿木都没敢上前来。

也在这瞬间,白漫就感觉到了无数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或惊愕或好奇或羡慕,不一而足。

若不是洛石在身侧替她挡去了大半视线,她还真觉得灼人。

柳濡逸一派从容的跟着一个小二往侧面的楼梯上走去,并没有刻意等白漫,倒让白漫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小二引着几人进了一处雅间。

“柳公子,要点些什么?”小二哈着腰问道。

柳濡逸看向白漫。

白漫道:“除了烧鸭之外,来几道拿手的,重点是要快。”因为她已经不止一遍听到洛石的肚子在咕咕叫了。

“嗳,好嘞。”小二惯会察言观色,当下道出了几样招牌菜的菜名,随之道:“小的这就先上这几样菜,如何?”

“好。”柳濡逸应下。

在小二离去之后,白漫动手先倒了桌子上的茶递给柳濡逸,问道:“你在京城,可有我蓁姐姐的消息?我听池府的管家说蓁姐姐去了皇宫小住。”

柳濡逸道:“你来晚了,蓁表妹已经回石阚了。”

“你说什么?回去了?”白漫诧异:“蓁姐姐是奉旨进京,能这么快就回去?”很快就想到一个可能道:“她是被采选了?”

至于为何不是落选,自然是因为二皇子这般劳师动众的请了旨,又如何回放蓁姐姐回去?唯一可能就是定了时间,让池蓁蓁回去准备。

柳濡逸点头:“侧妃之位,吉时就在明年二月。”

闻言,白漫心中咯噔一下,皇权之大,真的只需一道圣旨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归属,不管那人是否愿意……

夜色掩盖着白漫无奈的神情,窗外灯火亮起来的长廊街喧嚣不停,让人心情烦躁。

沉默间,小二已经快速的上了菜。

云川鸭行,鱼跃龙门,浴火凤凰,荷塘清莲等几样菜摆满了一桌子。各色香味扑鼻而来,直让人食指大动起来。

可白漫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对洛石道:“你多吃点。”

洛石察觉到白漫的闷闷不乐,并没有拿起筷子,而是道:“小姐,你多吃些。”

这时,对面突然传来柳濡逸的笑声,白漫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柳濡逸夹了一筷子鸭肉放在白漫碗里,道:“小漫,我话还没有说完。蓁表妹的确是被采选了,却不是二皇子侧妃,而是太子侧妃。”

白漫闻言唰的站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太子侧妃?她不是幻听了吧?

见柳濡逸神情不似作伪,白漫又坐了下来,凑近前来道:“你把我吓一跳,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中缘由我并不清楚。只知蓁表妹入宫当日,便在宫中遇到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便指了她封为侧妃。”柳濡逸道。

白漫想到二皇子,道:“可蓁姐姐是二皇子请旨入京的,他能善罢甘休?”

“蓁表妹是以秀女身份入宫,一切都经由内务府管理,理应由皇上、太子先行掌眼。再则,二皇子还未到内务府选人。太子如此做,并无不妥。”

“这么说,是太子捷足先登,让二皇子到嘴的鸭子飞了?”白漫说完轻呸了一声:“蓁姐姐可不是鸭子,是天鹅。哈哈……”

柳濡逸道:“小漫如此讨厌二皇子?”

白漫止了笑:“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与其说是讨厌二皇子,不如说是这能轻易掌控人自由甚至是生死的地方。

柳濡逸点头,这前后态度相差悬殊。

“比起二皇子,太子为人如何?”白漫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上一次却是问的程陌昀。

“谦逊有礼,爱民如子。将来必是一个明君。”柳濡逸道。

白漫点点头,却是说不出成为太子侧妃到底好还是不好。

如池蓁蓁这般受诏入了宫,就必然不会如寻常秀女一般打发回去。

程陌昀和柳濡逸都道这太子为人不错,可是成了太子侧妃,虽享尽荣华,可势必也要卷入这些纷争之中。若是他日太子登基为帝,池蓁蓁更是要与许多女子在这深宫之中生活,真可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最重要一点,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太子,都不是池蓁蓁的思慕之人。

哎,也不知道池蓁蓁现在如何了?

“小漫,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多想了。来尝尝这鲫鱼汤。”柳濡逸出声打断了白漫的思绪。

白漫点头,举起竹箸夹了一口鱼肉入口:“香嫩软滑,的确好吃。难怪你们都这么喜欢吃这道菜。那程陌……”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白漫的话:“少爷。”

“进来。”柳濡逸道。

来人是阿森,快步跑了过来,坐在了阿木身旁,亮眼放光道:“哇,这么多的菜。少爷,我快饿死了,能先吃口饭么?”

说着也不等柳濡逸说话,径自抓起一个碗乘了一大碗白米饭。

看得出来,阿森习以为常,柳濡逸倒是和她一般,不会摆那么多少爷小姐的架子。

阿森一边端着碗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一边和洛石抢起菜来。

酒足饭饱,柳濡逸坚持送白漫回家,白漫拗不过,也只得再次顶着无数杀人般的眼神穿街走巷。

却不知一间茶楼的雅间,有人盯着白漫和柳濡逸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对面俊朗男子道:“世子,何时也对柳家公子感兴了?”

程陌昀收回目光,道:“殿下说笑了。”

唐珺意味深远笑道:“不是柳家公子,那便是他身边的姑娘?”

程陌昀低笑一声,转头望向布满星辰的天际,不语。

唐珺这回是真的诧异了,程陌昀竟然没有否认。只是方才那个姑娘他不过是匆匆一瞥,看到的背影倒是清瘦有余,只是这姑娘和柳濡逸说笑着行走在街上,倒是不知将程陌昀置于何地?

莫非只是程陌昀一厢情愿?

“世子若是有喜欢的姑娘,还是及早上门提亲为好。”唐珺似笑非笑的道。

第169章 甩门

程陌昀神情慵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梦- . lā”

“哈哈哈……”唐珺好似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爽朗的笑声从这窗子里透出,引得街道上不少姑娘们翘首而望。这一眼便是再移不开眼。

但见窗口两个公子想对而坐,一人眉目清朗,大笑不止,举手投足间贵不可言。

而另一个虽是半隐在窗口,看不太清楚面目,可偶尔望过来的一双眼睛,锐不可挡,就好似这暗夜里璀璨的星芒,对视一眼便心不能宁。

唐珺笑着摇头:“本宫竟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你何曾听过父母之言?”

程陌昀微敛眼睑,掩下了一闪而逝的黯然,道:“此一时彼一时。”

“你就别在本宫面前来这一套,本宫又不是皇叔,你无需如此惺惺作态。”唐珺说着给自己斟满了酒,收了笑意,正色道:“今日早朝,北疆来奏,北疆那处频发动乱,朝廷需增派人手。此事你可有听说?”

程陌昀点头。

“父皇和大臣们已经商议,派兵三万,镇守北疆。只不过带兵人选未定。”唐珺意味深远的看向程陌昀。

程陌昀回视一眼,道:“北疆不足为患,倒是相邻的韩诏国日益壮大,若是北疆动乱,倒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你说的没错。当年镇国大将军北疆失守,连失三城,让北疆中域成了中空之地,成了天楚和韩诏谁也不相让的地界,此为先帝大憾。

先帝已逝,父皇继位,最放不下的也是这件事情。此次必然希望若是能借北疆动乱之事,将那三城收回,复我天楚国土。”唐珺言毕,闷头饮酒。

“十五年!”程陌昀望向北边的方向,那里的夜空闪烁着一颗颗耀眼的繁星,其中一颗亮的出奇。

“没错,十五年了。是时候将这隐患去了。”唐珺沉声道。

……

“到了。”白漫站在一处院子的大门口,洛石则快速的打开了院门。

柳濡逸站在门口,朝里望了一眼,道:“好,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

白漫点头:“你们也注意安全。”

这巷子里黑灯瞎火的,白漫道:“你等下。”

跑进院子里,取出一盏灯笼点上,递给阿森,道:“那明日我再去大理寺找你们。”

柳濡逸道:“小漫,这件事情大理寺已经已经全权接管,你便无需操心。这期间,你和洛石也要注意安全才是。”

白漫闻言双手抱胸,睨了他一眼,撇撇嘴:“你这是打算过河拆桥?柳濡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小漫……”柳濡逸哭笑不得。

白漫摆手:“别说那些话,我知道这件事情大理寺和刑部都在查。只是你既然避着衙门里的人,多半也是想自己去查线索,这种事情你怎么可以自己独享?”

柳濡逸面上带笑,却是没有开口。

白漫继续道:“再说了,那可青楼,难不成你是真的打算日日流连青楼,以身犯险?还是打算让阿森阿木,还有可能是阿林,去青楼打探消息?”

“少爷,你可不能去。我们也不能去,老爷知道了会打断我们的腿!”阿森连忙摇头道。

柳濡逸没有理会阿森的话,看向白漫:“可你是姑娘,我若不能去,你便更不能去。”

白漫嘻嘻笑:“可我有个好主意。”

“愿闻其详。”柳濡逸好奇道。

白漫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今天天色已晚,说来话长我便不说了。不若明日我们碰面的时候再从长计议。”

闻言,柳濡逸轻笑,在白漫目光注视下举起袖子轻掩了笑意。

这多半是白漫的缓兵之计。

“嗳,你还别不相信,山人自有妙计。总而言之,我明日一早便去大理寺寻你。这机会可是难得,错过了你就等着喝花酒吧。”白漫留下一句,也不等柳濡逸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回了院子,关上了门。

“少爷,漫姑娘生气了。”阿森瞪大的眼睛,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在京城,还没有哪个姑娘敢当着少爷的面甩门。

柳濡逸却是面带笑意,转身离去,阿木紧随其后。

“少爷,等等我。”阿森举着灯笼追了上去。

不大的光晕照着三人眼前的路,光晕渐渐的远去。巷子里恢复了一片漆黑。

回到院子里的白漫,很快就翻出了纸笔,借着烛光,写信。

直到半盏茶之后,白漫才揉了揉胳膊,将写好的两封信封好,递给一旁的洛石:“明日,你先将这两封信送出去。随后再到大理寺找我。”

洛石接过,应下。

……

一夜好眠,和洛石分开之后的白漫,独自坐了马车前往大理寺。

“大爷,不是说大理寺很僻静么?怎么这前前后后已经有五辆马车了。”白漫掀开车窗帘子,凑到了车夫的面前。

车夫是个年纪稍大的老头,没有回头,笑着道:“听姑娘这么说,是第一次来大理寺?”

“是啊,早上还差点没抢到马车。”白漫可是凭白多走了半个时辰的路,才雇到了这辆马车。

车夫捋了捋长须,笑着道:“有好些日子了,去大理寺的人比平常多了许多。”

“京城有这么乱?天天有人喊冤喊到大理寺?”白漫小声道。

“哟哟,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车夫急的手一颤,马缰一把抽在了马身上,马儿吃痛,如离玄之箭冲了出去,很快就赶超了前面的马车。

白漫一时不备,翻进了马车里,好一会才爬出来,拍了拍车夫的背,道:“大爷,你可别一惊一乍的,摔死我了。”

“姑娘啊,对不住了。这老马年纪大了,腿脚不听使唤。”说完这句之后,任凭白漫再说什么,这车夫都充耳不闻,专心赶车。

白漫耸耸肩,京城这地方,老百姓更是谨小慎微,还没石阚百姓生活的自在。

临近大理寺,白漫就见不远处停了许多的马车,那马车一辆比一辆华丽,马儿也是一匹比一匹神气。

车夫看了前面隔着些距离的一溜马车,随后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姑娘,到了。”

白漫翘首望去,这足足还有五百米之距,道:“大爷,还有这么大段路,你怎么就给我停在这了?”

“姑娘,那前面可都是世家小姐们的马车,可不能赶到她们前面去。”大爷摆摆手,说什么也不肯再进一步。

第170章 大理寺

赶车还有这规矩?

白漫没再勉强,对京城这些条条框框虽没有了解的那么透彻,可想着这天子脚下,到处都是权贵,若是真因此得罪了什么人,让大爷受了难,那就得不偿失了。[随_梦]ā

付过银钱,白漫就下了马车,径自朝前走去。

这大理寺几乎是嵌在半山腰上,宏伟壮观,周遭的林木郁郁葱葱,更是清幽肃然,倒是一处好地方。

眼前的大道是一条稍微有些斜度的坡,白漫边走,边打量停在两边的马车。

贫穷真是限制了她的想象,瞧瞧,有的马车顶上镶的是硕大的珍珠,比她在石阚见过南宫家的那颗还要大。

多数车帘是各式各样的锦缎,这锦缎泛着一层光泽,上面的纹饰各有不同,很是漂亮。

啧啧,就连这些马儿身上的套绳以及车夫手里的缰绳都各有讲究。

更诧异的是,她路过马车的时候,闻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香味,有的清新淡雅,有的浓郁扑鼻,好似她走的不是山道,而是进了一处花丛。

“你是哪家的丫鬟?鬼鬼祟祟瞧什么呢?”

走到中途的时候,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打开,一个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女孩钻出头来,样子长得乔小可爱,可是她此刻的眼神却满是不屑。

白漫回头看了山道一眼,又转了回来。

“说你呢?还看什么看!”那女孩冷哼了一声。

原来是说她啊?白漫瞥了她一眼,谁是丫鬟谁应声。随之理都没理她,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的女孩气急败坏:“你站住!你到底是哪家的丫鬟,竟敢如此目中无人?”

“哈哈,你不也是丫鬟?居然还好意思斥责别人。”对面一辆马车里传来一女孩的嘲讽声。

紧接着对面马车里又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小洛,住嘴。凭白失了身份。”

闻言,几辆马车里不同的传来轻笑声。

最先那辆马车的帘子一下子会掀了开来,一个涨红着脸的女子怒道:“陈思思,你以为你是谁?你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城御史,你有什么身份!”

“那也比你那被降了职的爹强,让我想想你爹几品来着?你看我,这寻常小官我哪里记得住……”

两边很快引来骂战。

白漫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姑娘都探出了脑袋,你一言我一语对骂起来。

巡城御史的官位不低了吧?白漫庆幸方才的丫鬟已经忘了她,否则,她一个小老百姓哪里能是她们的对手?

又看向其他马车,车帘子或打开或半掀,里面的姑娘或是丫鬟都在看着热闹,似笑非笑。

敢情这些马车里都有姑娘在候着?是为了等什么人?

越靠近大理寺,白漫就越觉得深深的不安。这些姑娘来大理寺又不进门,不是为了伸冤那便不是为了大理寺而来。

如此一来,就只能为了这里的人。

白漫脑海里浮现了阿森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在京城,他们家少爷是多少姑娘家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

眼看着就要到大理寺的石阶了,白漫突然转身,趁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吧?

“漫姑娘,在这在这!”

大理寺内传出阿森的声音,此刻听在白漫耳中就仿若恶魔之音呼啸而来。

这一声也同时引得坡道上在马车里的姑娘们注意。

白漫觉得那些马车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马儿的嘶鸣都听不到了。

“看,是柳公子的侍从!”

“柳公子出来了,天呐。”

下一刻,尖叫声此起彼伏,窃窃私语的讨论声,赞叹声时高时低。白漫能感觉那些半掀或者只打开一点缝隙的车帘里,一道道灼热的视线从她的头顶上方穿过,直落到了石阶上方的人身上。

显然,此刻若是回头定然是个不明智的举动。

“漫姑娘!你快上来啊,我们少爷等你好久了。”身后阿森又喊了一声。

噗,白漫觉得万箭齐发而来,瞬间刺得她千疮百孔。

“…柳公子的侍从是在叫她么?”

“…漫姑娘是谁啊?竟然让柳公子等她!”

“呜呜……柳公子居然在等姑娘,不要啊,柳公子若是有了心上人,我可怎么办啊……”

无数探究的眼神落在了石阶底下唯一站着的白漫身上。好奇有之,愤怒有之,最多的便是火辣辣的嫉妒。

白漫快速的用袖子遮了脸,转身蹭蹭蹭的跑上了石阶。

瞬间底下的又炸开了。

“…天呐,她居然跑着上去!她是多不知礼数,哪里来的野丫头…”

“…好一个恬不知耻的女子,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去勾引柳公子…”

哀嚎声痛哭声化作无形的大手,追在白漫身后,吓得白漫脚下更是加快了,越过阿森的身边,一下子冲进了大理寺。

跑到底下那些人看不到的地方,白漫才停了下来,身后是跟过来的阿森还有柳濡逸。

“漫姑娘,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白漫反手就拍了他的脑袋,气急败坏的道:“阿森,我平时没得罪你吧,你要置我于死地啊?”

白漫凶恶的眼神吓得阿森倒退一步,捂着被打的脑袋,委屈道:“漫姑娘,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你难道没看到那些姑娘的眼神都恨不得刺穿了我。你说我一个平头百姓,要是被这些世家小姐们惦记上,可不得被欺负死!”白漫气喘吁吁,拍了拍胸口,平复心情。

“啊?”阿森后知后觉:“不…不会吧。那些姑娘们可好了,各个温柔似水,体贴善良……”

阿森的话在白漫翻了个白眼之后戛然而止。

“对不起,小漫,给你添麻烦了。”柳濡逸正色道。

看着柳濡逸一脸愧疚,白漫的气也消的一干二净,道:“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冒冒然来了这里。不过,之前听阿森说我还不信,没想到你有这么多忠实的拥护者啊。”

想到方才匆匆的一瞥,那些马车里的姑娘可是燕瘦环肥,颇有姿色,不由得对柳濡逸挑了挑眉眼:“不错哟,艳福不浅。”

“小漫…”柳濡逸失笑。

白漫捂着脸,止了笑:“好,你脸皮薄,我不笑你了。只是,等你及冠之后,还是早些成亲吧。”

闻言,柳濡逸耳尖微红,面上不变道:“为何?”

“怕你耽误了这满京城姑娘们的终身大事。”白漫哈哈大笑起来。

第171章 柳潭

白漫和柳濡逸在大理寺院内说笑的当口,正有两人从里面出来。{随}{梦} щ{suimеng][lā}

阿森眼尖看到了连忙收了脸上的笑意,噤若寒蝉的小声道:“少爷,老爷出来了!”

闻言,白漫和柳濡逸均转过身来。

柳潭和钟氿在三人面前停下。

柳濡逸和阿森当下行了一礼:“见过大人,钟大人。”

钟氿笑着应下:“濡逸啊,平日里总是见你在里面埋头看卷宗,难得出来走动。像今日这般就不错……”说着目光在白漫和柳濡逸身上打了一个来回,笑的别有深意。

柳濡逸已经习惯了钟氿的打趣,是个笑笑没说话。

白漫见到柳潭倒是愣了一下,这柳濡逸简直就是他模子里刻出来的嘛,只是柳潭目光深沉,留着胡子,凭添了几分威严。

“久仰您的大名!民女白漫,见过柳大人!”白漫躬身向柳潭行了一礼,随后又向他身侧的那位钟大人行礼。

柳潭先是诧异,自从他儿子来了这大理寺,这周遭的确是热闹了许多。那样的情况他早在年轻时就习以为常,是以只要那些姑娘们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就当没看到了。

可是这么久以来,柳濡逸却从未与哪位姑娘有过多的接触。而方才,他分明还看到他与眼前这位姑娘谈笑风生。

在他们说话间,柳潭就已经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白漫几眼,这姑娘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可端是赏心悦目,尤其是那眼睛,很是灵动。

不知为何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不由得问道:“白…漫,倒是好名,不知令尊是?”

闻言,白漫脸色微僵,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若是从前,她倒是可以说是家破人亡,可如今已知父亲白葛还在世上,那么说便是大逆不道了。

只是想到白葛,就想到那日他和白谚妤说的话,不由得微叹,他多半也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他的女儿吧?

正在为难之际,柳濡逸开口道:“大人,她是池睿大人的义女。”

“哦?池睿。”柳潭和钟氿相视一眼,眼里纷纷染了笑意。

“没想到是池睿之女的,难怪濡逸你这般照顾。”钟氿打趣道。

柳潭恍然,他与池睿常有书信往来,这其中关键自是知晓,道:“池睿曾来信,收了两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没想到直至今日才见到你。小漫啊,以后便唤我舅父就好。”

白漫有些受宠若惊,她能感觉到柳潭这言语之中的真诚之意。转念一想,池睿不仅仅是他的妹夫,更应该说是得意门生,正所谓爱屋及乌大抵是如此吧。

“小漫见过舅父!”白漫从善如流的再次行了一礼。

柳潭笑着点头:“好好,舅父现在还有事就先行一步。濡逸,小漫既然来了京城,你需好生照应。晚上为父让府里准备家宴,到时候你带小漫过来。”

“是,爹。”柳濡逸应下。

白漫又是谢过,恭送着两人说笑着离开。

柳潭下了石阶,转头回望了一眼,原来是白葛之女么?难怪第一眼看着如此眼熟。只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人,怎么了?”身边的钟氿唤了一声。

柳潭回神,道:“没事。”

“这池睿之女倒是落落大方,方才见到和濡逸也是相谈甚欢。哈,说不定不日便有好消息传来。”钟氿一脸恭喜大人的神情。

柳潭笑着摇头:“他们都还小,这种事情哪里能操之过急。钟大人以后还是莫要说笑的好。”

“好好,我不说笑。只要大人以后别忘了请我喝一杯喜酒便好。”

“这个自然……”

阿森凑到外面,亲眼看着柳潭和钟氿分别坐着马车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跑了回来,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次要被老爷责骂了呢。”

“我们又没做什么?为何要责骂?”白漫看着阿森这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有些不解。

“漫姑娘,你还说没什么?这里可是大理寺,我家老爷可是大理寺卿,我家少爷带了个姑娘来这里,你说,你若是我家老爷会不会生气?咦,不过今日看起来,老爷倒是很喜欢漫姑娘,竟然还亲自邀漫姑娘你回府上吃晚膳。”阿森狐疑的打量着白漫,思索着是不是他的眼光有问题,像漫姑娘这般长相的才是如今男子们喜欢的模样?

“你说的我都不敢去你们柳府了。”在白漫想象中,大理寺卿就是那种刻板守礼,不怒而威,浑身散发着官威的男人。可方才的柳潭给她一种邻家叔伯的感觉,很是和蔼可亲。

不由得在心里再次感谢义父池睿,都是沾了他的光。

“小漫,你无需害怕,我爹娘都是和善之人。”柳濡逸说道。

白漫点点头:“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

“呐,聊完家长,咱们就来聊聊正事。大理寺这边这件案子可有进展?”白漫一边说,一边跟着柳濡逸来到院子里的凉亭坐下。

柳濡逸点头,道:“他们在现场发现了男子的腰带,查到了成衣坊,那老板认得那颜色和料子。只不过那匹布料质量上乘,颜色好看,卖的很是紧俏。经过排查,可疑的只有五家。”

说着将一份名单取了出来。

白漫看了一眼,都是世家或是官家下人买去的:“这范围太大了,谁买的不一定就是谁穿了,若是送人了呢?再说,这些料子虽然上乘,可一些平民百姓家若是遇到喜庆的日子,也能买上一些好的料子。”

“你说的没错。只不过这等料子的色泽年长的男子不喜,是以这范围大抵是十五至三十之间的男子。”柳濡逸将名单又收了回去。

“总之就是色中饿鬼。”白漫愤愤然道。

“漫姑娘,你不是说有好主意么?你倒是说说呀,时间紧迫,我们少爷该着急了。”阿森催促道。

“我看是你着急了吧?”白漫顺手又拍了阿森的脑袋。

随之道:“你们先别着急,等洛石来了……”

说话间,底下就传来了洛石的喊叫声和一片嘈杂声。

阿森连忙跑了出去,不多时就将洛石接了进来。

“少爷,下次可千万别让她们来大理寺了,我可算见识了那些姑娘们的厉害。方才落石差点要和人动起手来了。”阿森心有余悸,将方才在底下见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第172章 回信

原来方才白漫上了大理寺已然引起了那些姑娘们的不满,可是碍于是阿森在场,她们强忍了下来。◢随*梦*小◢.1a

可当看到洛石急匆匆的直奔大理寺,当下就阻拦了起来。

洛石不认识她们,也不惧她们,将拦着她的丫鬟们统统都推了开去,若不是阿森到的及时,说不定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此刻的洛石站在一边,微低着脑袋,闷闷地没有说话。

“没事。”白漫安慰道:“我方才的情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转头看向柳濡逸道:“这回,在京城的安全就全仰仗你了。”

怎么说都是因为柳濡逸才惹上了这些麻烦,她这么做也是未雨绸缪。

柳濡逸见白漫目光流转,就知道她又在打着什么主意。这样的眼神,在初见白漫时就深有体会。

“好。我会派人保护你。”柳濡逸道。

白漫满意的点点头:“不用多,两人就好,没事还可以劈个柴烧个水。等我离开京城,定然将人还你。”

“漫姑娘,你想的真是周到。”阿森啧啧几声。

白漫瞥了阿森一眼,道:“依我看,阿森你就不错。”

闻言,阿森连连摆手,对着白漫作揖:“漫姑娘,小的错了,还请你大人有大人高抬贵手。”

白漫轻笑,没有再理会他,而是从洛石手里接过一封回信,打开快速浏览起来。

信纸上字迹娟秀,寥寥数语,却引得白漫喜上眉梢:“她同意了。”

柳濡逸不解的望了过来。

白漫连忙将信封递了过去,道:“早上我让洛石送了一封信给昙花阁的顾汐,她已经回信了,答应帮我们打探当晚出现在青楼里的人。”

“顾汐是何人?”柳濡逸问道。

“少爷,我知道我知道。她可是京城最近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的女人,昙花阁的头牌花魁,据说长得国色天香,舞姿绝伦,才到京城不久,就让昙花阁的生意起死回生,招揽了不少的生意。许多达官贵人都成了她的入幕之宾,据说就连宫中的……”

“阿森!”柳濡逸出声打断了阿森的滔滔不绝。

阿森住了口,拍拍嘴道:“少爷,我都是听,听别人说的。”

完了完了,柳家家风甚严,不说是出入青楼赌坊,就连这些风言风语都是不容在府里议论。只是下人们私下还是互通有无,他方才听到顾汐一激动,就给忘了,一股脑的在他们家公子面前说了出来。

柳濡逸沉声道:“回府自行到管家那里领罚!”

“是。”阿森松了一口气,随之道:“那少爷我现在就去,回去让阿木来。”再留下去,他怕又会说出什么令少爷不喜的话。

柳濡逸微颔首,阿森就一溜烟跑下了石阶。

白漫觉得好笑:“树欲静而风不止,光是杜绝可不管用。”

“我知。”柳濡逸道:“你继续。”

白漫嗯了一声,道:“顾汐她是跟我一起从石阚来的,我们有些交情。方才你也听阿森说了,她如今在昙花阁是头牌花魁,是那老鸨捧在手心里的人。这青楼里的事情,若是要查,自然是青楼里的人查起来方便。”

“顾汐是昙花阁,可那凶手当日却不一定是在那里。”柳濡逸道。..

白漫道:“这个我知道,所以等你看完信,就明白了。”

柳濡逸目光游走,随之道:“你对她有信心?”

“有。至少比衙门里的人一一审问来的快。”白漫说完又蹙眉道:“只不过这件事情,我只是在信上大致提及了一下。若是真要着手,我们还需见她一面。”

“今晚?”

“你确定你可以?”白漫强调道:“若是这事被你爹知道了……”

柳濡逸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小漫放心。”

白漫回以一笑,今早她给洛石的两封信,一封是寄回了石阚,一封就是送去了昙花阁。在收到回信之前,白漫没有想到顾汐能答应的如此爽快,还让他们当面详谈,道定要为抓到凶手出一份力。

只是这些矛头虽然指向了在青楼厮混的男子,可是白漫担心的是此事如今正在风口浪尖,这凶手哪里还有这么大的胆子继续在外逍遥?

……

“哟,姑娘。你长得可真水灵,瞧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这青藕色穿的如此好看……”一个徐娘半老的掌柜围着白漫绕了一圈,嘴里的赞美之词像不要钱一般说个不停。

只夸得白漫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才作罢,又取了几件道:“姑娘,你看看,每一件到了你身上,就好似量身定做,好看的不得了。”

这样夸赞的话白漫却没有当真。

白漫摇头:“不必了,就身上这件。”

说着白漫已经掀开帘子,到了外间。

柳濡逸正在外面喝茶,听到动静望了过来,手里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不错。”

“那就好。”白漫低头看了一眼,这颜色最素雅中带着一点艳丽,的确是她喜欢的。

女掌柜已经走了出来,道:“公子说的极是,这姑娘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这几件姑娘也都试过,也是极好的,公子您觉得呢?”

“都要了。”

“就这件吧。”

柳濡逸和白漫同时出声。

柳濡逸起身,道:“小漫,你既然来了京城,就多住些日子,若是在石阚,姨母定然也会为你准备新衣。”

“我已经买了很多。”白漫摆手,什么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最近她在义庄待的最多,这些华服有几件应景就可以了。

柳濡逸没有勉强,付过银子道:“对面就是卖首饰的,可要去看看?”

不过是去吃个晚膳,打扮得如此隆重,白漫倒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想到这柳家是京城世家大族,而她既然身为池睿的义女,怎么说也不能灰头土脸的过去,丢了她的脸不要紧,池家的脸却丢不得。

于是白漫又去了首饰店、胭脂水粉店,好生的装扮了一番。

待到一切都妥当,看着镜子的自己,连她白漫自己都觉得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说的极是在理。

第173章 柳府

但见白漫一身青藕色连襟襦裙,点点杏花图案点缀裙摆,衣服很是合身,衬得白漫的身姿也多了几分曼妙。◢随◢梦◢小◢.lā用一枚碧玉簪子挽起了半边头发,梳了个繁杂的飞花发髻。而剩下的乌发笔直的垂下,直至腰际。

妆容应着京城时下最流行的样式细细的化了,一点朱唇如画龙点睛,让一身淡雅的白漫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白漫看着满意,转头对洛石道:“好看吧?”

同样装扮一新的洛石嗯嗯两声:“小姐,怎样都好看。”

“好生敷衍。”白漫笑着出了商铺的门,一辆马车已经等在外面,车夫正是阿木。

从步出商铺,白漫就感到许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环顾一周,发现街上许多人都停下步子打量着她。白漫有些不自在,倒是佩服如柳濡逸这般每天被人盯着是什么样的感受。

只是有一道视线尤为热切,白漫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二楼的一个窗子。窗口大开,却没有人。

不对啊?方才她明明感觉有人在那里。

见到白漫和洛石出来,阿木跳下马车,替白漫掀开了帘子,就见柳濡逸正坐在马车里翻看一本书籍。和阿木一同来的阿森连忙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坐到了外面。

白漫收回目光:“让你久等了。”

柳濡逸放下书籍,看了白漫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背脊停的笔直,待白漫和洛石坐在了他对面之后,对外面的阿木道:“我们走吧。”

马车缓缓的驶离,消失在街角。

而方才白漫注视的那个窗口,望着马车离去的程陌昀双手紧握,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不当馒头,要做花卷了么?”

马车行的不快,白漫和柳濡逸相顾无言。洛石小心的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

柳濡逸闭着双目休憩。

白漫左顾右盼,将这马车里打量了个彻底,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对面的柳濡逸脸上。马车里的光线稍暗,可是柳濡逸却似自带发光,让白漫久看不腻。

马车里安静的只剩下几人轻轻的呼吸声。

直到柳濡逸的睫毛微微颤动,猛然睁开了眼:“小漫,你看够了么?”

白漫有些不好意思,却故作夸张的抹了一把嘴角道:“秀色可餐,我的肚子都饿了。”

柳濡逸还是第一次听到姑娘家如此直白的话,身体微僵,道:“小漫…”

白漫忍俊不禁:“你应该习以为常才是。”

柳濡逸眼神闪避,岔开话题道:“小漫,我娘做的东西很好吃。”

“那我可有口福了。哦,还有洛石。”

“若是好吃,你可以……”柳濡逸话一顿,在白漫的注视下道:“学。”

车外的阿森竖起耳朵,听到这里双眼瞪得老大。

少爷竟然让漫姑娘学夫人的手艺?夫人可是说过只传给未来少夫人呢!

白漫一愣:“学?我还以为你会说常去你家做客。”

“我娘平时很少下厨。”柳濡逸道。

白漫竖起大拇指,道:“高!你娘这招实在是高。”

柳濡逸不解。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就会腻。你娘这是细水长流。”白漫赞道。

柳濡逸失笑:“若是喜欢吃,再多也不会腻。”

说话间,柳府已经到了。

几人下了马车,早有下人进入禀报,不多时一个管家就出来道:“少爷,你们回来的正好。老爷夫人都已经在正厅了。这位是池家姑娘吧,快快里面请。”

白漫点头谢过,跟着柳濡逸进入柳府。

柳府很大,光是前院就已是好几进。此时天色还亮,里面的景致也看的一清二楚。到处都是假山怪石,小桥流水。

“你们家除了你爹娘还有什么人?”白漫问道。

柳濡逸引着白漫上了小桥道:“柳家虽是世族,却没有住在一起,我爹娘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是以家里有些冷清。”

那的确是冷清了,除了下人之外就他们三人。难怪这一路走来,也只有几个下人遥遥的对着他们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正厅已是灯火阑珊。

“来了来了。”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从里面传来。

白漫就见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正坐在上首,脸上泛着和善的笑意,打量着她,应该就是柳濡逸的娘亲苏如诗。而她身侧便是柳潭。

“白漫见过舅父、舅母。”白漫对着两人行礼。

“嗳,起来,无需多礼。小漫啊,来,给舅母看看。”苏如诗招呼着白漫上前,亲热的拉着白漫的手,拍了拍道:“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才这么点大。”

苏如诗抬手比划了一下。

白漫很是诧异:“舅母,你见过我?”

咳……

柳潭咳嗽了一声。

苏如诗眼一转,当下改道:“舅母是说看你面善,就好像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白漫沉默,她和柳潭夫妇之前分明没有见过面,可是今晨柳潭一听到她是池睿的义女,立即就和颜悦色。而现在苏氏也是如此,她方才看自己的眼神是诧异中带着怀疑,好似是在回忆和努力的认出自己。

白漫看向柳濡逸,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眼神复杂,白漫一时之间看不透。

只是很快她就想到自己是无意之间听到了白葛和白谚妤的谈话,才知道了真相。白葛虽然毁了容,可还有大半张脸是完好的,池睿从前在京城定然也是见过他,如此一来,收留她和白谚妤就不仅仅只是巧合。

而柳潭又是池睿敬重之人,说不定早将这件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

白漫脑子里电光火石,于是道:“舅父舅母,其实你们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小漫啊,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苏如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拉着她坐到身边。

为何不告诉她呢?

是担心她知道真相承受不了?白漫微笑,可是她早就知道了啊。

不光知道白葛是她爹,还知道他厌恶自己,不想看到她。

既然他们不愿说,白漫也不勉强,扬起笑脸道:“舅母,听说你做的菜很好吃。一会你可不许说我吃的多。”

苏如诗轻笑:“好好,你呀尽管吃。舅母第一次见你,就喜欢。”

第174章 不放心

一顿饭吃的宾主皆欢。◢随*梦*小◢.1a

虽是初次登门,可白漫却感受到了家的温馨,要知道当初在池府,她也是耗费了许久时间才彻底融入。

席间,苏如诗很是热情的给她夹了许多菜,直到堆得白漫的碗里都放不下了才作罢。

饭毕,白漫克制着自己想要摸摸圆滚滚肚子的举动,轻笑道:“舅母做的东西真是名不虚传,好吃极了。”

“小漫喜欢就好。”苏如诗吃的不多,方才便是看了白漫许久,道:“这道菜是蒜蓉虾,小漫怎么不多吃点?”

“呃…我尝了,很好吃,只是这蒜蓉的味道我…”白漫皱了皱鼻子,有些歉然。

“没事,都是舅母不知道你的口味,下次我定然让人给你准备别的。”苏如诗面色如常。

又闲谈片刻,白漫起身道:“舅父,舅母,今日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小漫,我之前都听阿森说了,你既来了京城,哪里有孤身一人住在外面的道理?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房间,今晚就住下,明日再去搬行李。”苏如诗拉着白漫的手道。

白漫受宠若惊,连忙摇头道:“使不得,舅母,这样太麻烦了,我已经有地方住了。”

“你一个姑娘家,父母又不在身边,哪里能这般住在外面?”苏如诗很是怜惜的看着白漫。

白漫一脸为难,转头看向身后的柳濡逸,不断的给他递眼神。

却不想柳濡逸好似没有看到,开口道:“娘说的极是,是濡逸的疏忽。小漫,千万别因为怪罪于我才好。”

“我没有。只是我……”白漫迟疑道:“我住的地方离义庄近,我……”

“你说什么?”苏如诗大吃一惊,有些责怪的看向柳濡逸::“你怎么可以让小漫住在那样的地方。濡逸,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当初你回来还告诉为娘,池府上下待你亲善,怎么如今小漫来了京城,你就这般放任不管?”

“不是,不是,舅母你误会了……”白漫连忙解释,她的本意是说她还要去义庄,住在那处方便行事。

“娘你说的是,是濡逸错了。”柳濡逸上前一步,低头看向白漫:“小漫,我惹了我娘生气,若是你还要拒绝,恐怕你一离开,这柳府也没了我的容身之所。”

天呐,柳濡逸此刻说话带着一丝丝委屈是她的错觉么?这表情就像一只知道自己就要流浪的小狗那样可怜巴巴。

“柳濡逸,咱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白漫拉了拉柳濡逸的袖子,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柳濡逸眸光微闪,眼里染了笑意,却是没有开口。

“小漫,你舅母说的对,你一个姑娘家这般住在外面,有失礼数。既然池睿还未到京城,你就先在这里住下。”一直没有开口的柳潭一锤定音。

白漫伸手在二老看不见的地方拧了柳濡逸的胳膊一把,面上扯着笑,做着最后的挣扎:“是,那小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今晚我还有事情要做,需得回去一趟。”

“这…”苏如诗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在做?”

“很重要的事。”白漫道。

苏如诗只好点头:“好,那让濡逸送你回去,明日我派人去接你。”

待白漫和柳濡逸一前一后离开柳府之后,柳潭有些不解道:“夫人今日为何如此热情?”

“诶,小漫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不忍心看她小小年纪没人照料。再则,濡逸和她这般年纪,如此经常往来,我怕会引来一些闲言碎语。与其遭人非议,还不如让小漫住到柳府来,以待客之由堵了悠悠众口。”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只是方才我见夫人席间愁眉不展,不知这又是何故?”柳潭问道。

苏如诗引着柳潭坐到一边,正色道:“老爷,自听了说了小漫是白葛的孩子,我便好心欢喜。当初白葛可是救了我爹一命,对我们苏家有救命之恩。再则,我与他夫人有些交情,也见过那孩子几面,只是今日这孩子一来,我差点没认出来,变化也太大了。”

“女大十八变,夫人那时见过的她,也不过是稚儿,怎可与今日同日而语?”柳潭不以为意。

苏如诗点头:“也是,细细看来,那神情和眉宇又是极像。只不过我听他夫人讲过,那孩子最爱吃的便是蒜蓉虾,是以今日才专门准备了这道菜。可不成想这孩子竟然不喜。”

柳潭又笑了:“夫人,这不是很正常么?咱们逸儿幼时爱吃甜食,可如今你再看看……”

此言一出,苏如诗不由得笑了:“也是,要说变化,那濡逸的确是与小时候截然相反,小时候就是个泥猴,上蹿下跳……”

夫妻俩的回忆引得一阵阵欢笑。

……

白漫走的很快,鼓着脸,头也不回,一直到进了马车。

“小姐,谁惹你生气了?”洛石准备上马车,却被阿森拦下。阿森对着她摇摇头:“我们家少爷惹得,这火得我们少爷消。”

说话间,柳濡逸已经进了马车。

白漫绷着脸,靠在马车的最里面。

柳濡逸坐在对面,轻笑一声道:“小漫,你真生气了?”

白漫嗯了一声。

闻言,柳濡逸闷笑一声,接着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有这么好笑?”白漫此时是真的怒意升腾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白日里还要去义庄做事,柳府离义庄那么远,我……”

“小漫,对不起。”柳濡逸打断白漫的话,道:“这件事情,在这之前的确没有跟你商量。从我爹让你回家我就知道他们会如此。我爹和池大人的关系自不必说,这回我去石阚,得了池家的照应,他们很是感激。是以,知道你在京城,必然不会放任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住在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我住的是哪种地方?”白漫觉得有些刺耳,皱着眉头说道。

柳濡逸温声道:“小漫,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京城看似太平,可是许多地方却存在隐患,就如离京城这么近的郊外,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你有洛石在,我也实在不放心……”

第175章 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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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白漫却是明白了柳濡逸的意思,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心中的怨气如漏气的皮球一般泄了下去。

“…可是,柳府离义庄那么远……”

“…我会派马车送你过去。正好我每日要去大理寺,可以送你一程。”

“…那多麻烦你啊…”

“…不麻烦,小漫不必客气…”

马车里渐渐平和的交谈声让马车外的阿森叹为观止,拍了一下驾车的阿木,交头接耳道:“阿木,你可学着点。少爷,他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简直是无往不利。”

“什么出手?”车辕另一侧的洛石问道。

“嘘,洛石,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阿森连忙竖起手指示意。

……

因着顾汐是昙花阁头牌,昙花阁不放心她出去太久的关系,是以白漫和顾汐约在了就近的一间客栈里。

柳濡逸和白漫喝了一会茶之后,厢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阿森快步跑去开门,但见来人披着一个斗篷,遮盖得严严实实。

阿森微怔,愣在原地。

“是我。”顾汐将斗篷取下,露出遮着面纱的脸,越过阿森,看向白漫。

白漫起身迎了过去,对阿森、阿木还有洛石道:“你们先在外面候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个房间。”

阿森哦了一声,见阿木望向柳濡逸,当下一把将他拉了出来,出了房门之后还悄声道:“阿木啊,你可有点眼力劲吧,与其以后再去适应,还不如现在就将漫姑娘的话放在心上。”

阿木瞥了他一眼,很是不屑。

厢房内;

白漫引着顾汐来到桌边坐下,给两人分别做了介绍。

顾汐起身行了一礼,道:“久仰柳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姑娘不必多礼。”柳濡逸拱手回礼。

白漫再次拉着顾汐坐下,凑到她耳边道:“你都听说他什么了?”

“你不知道么?我与柳公子处境相似,他是京城女子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那我便是男子心目中的美娇娘。”顾汐对着白漫眨了眨眼。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白漫觉得才几日不见,顾汐一举手一投足都满是风情,就连她一个姑娘家都受不了方才那一眼,简直是媚眼如丝。不由得看了一眼柳濡逸,发现他只是举着茶杯若有所思。

对于顾汐的自吹自擂,白漫早就习以为常,她自信且有这个资本说这些话。

白漫再次将两人来的目的,问道:“不知你有何良策?”

“这有何难?”顾汐没有取下面纱,是以先将一杯茶水送入面纱底下饮下,才道:“你们可有先从那两位姑娘身上着手?知道她们和什么人往来?”

“这个自然。”柳濡逸道:“她们两人,一个是常侍郎千金,今年十七,早已有了婚约,正准备一月之后就完婚,整日闭门不出准备喜宴之事。而另外一位是户部侍郎林绍之女。林绍此人治家甚严,他女儿今年刚刚及笄,平素少有外出走动。”

“那就怪了,两位姑娘都不是经常能外出的人,这凶手究竟是如何将她们带到郊外?”顾汐轻声道。

“会不会是认识的人?”白漫猜测,看向柳濡逸:“她们两人可有什么交集?”

顾汐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也是,就算是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也不会随意跟陌生人出去。”

柳濡逸道:“我看过卷宗,衙役们得了两家的口供,两位姑娘最近只外出过一次。常姑娘去的是南湖泛舟,而林姑娘则去了庙里烧香。”

白漫问道:“她去的是哪里的庙?”

“平风庙。”

闻言,顾汐道:“那处离南湖只有一里之地。这会不会太巧了?”

“管它是不是巧合,明日我们就去南湖那处看看。”白漫欣然道,如抽丝剥茧般,终于有了一点的眉目,他们自然不能就此错过。

柳濡逸赞同:“届时,我让阿森派人先去打探一番,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那我就不陪你们去了,明日我约了兵部贾大人赏花。”顾汐毫不忌讳的说道。

“好,还有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再打探打探。”白漫道。

顾汐拾起桌上的帕子,道:“这个自然。其他的青楼你也不必费心了,你别看这些青楼之间的姑娘们各个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可若是有了利益,她们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闻言,柳濡逸会意,取出一个钱袋递了出来:“有劳顾姑娘。”

顾汐轻笑一声,伸手将钱袋揽了过来,当着两人的面打开,数了数里面的银票,满意道:“让柳公子破费了。”

的确是破费了。

白漫方才瞄了一眼,足足有五百两银票。

这可都是柳濡逸自掏腰包,不过想来但凡是能找到凶手的可能,此刻柳濡逸都不想错过。

“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说不定能让这凶手自动现身出来。”顾汐缓缓的道。

柳濡逸好奇:“哦?愿闻其详。”

白漫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顾汐伸出食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道:“如你们之前所说,这两位姑娘都是久居闺房,便不太可能之前就与这凶手认识。必然是在外出的时候,被凶手窥见了她们的美貌。那凶手见色贼心起,用了什么法子引得两位姑娘出了家门。”

“你的意思是?”白漫蹙眉。

顾汐点头:“你想的没错,我是说不若让我试试,这几日我都去南湖走走,说不定……”

“那怎么可以!”

“不可!”

白漫和柳濡逸异口同声的制止。

“怎么不可以?这凶手想来也不是那等鲁莽之人,只要你们届时布置周全,还怕他跑了不成?”顾汐不以为意,瞥了白漫和柳濡逸一眼。

“顾姑娘,这件事情太危险了。”柳濡逸摇头,让一个姑娘以身犯险,绝非上上之策。

白漫也道:“顾汐,你这个主意不行。”

“为何不行?难不成你觉得我这张脸还不如那死去的两个姑娘,怕凶手看不上?”顾汐嗤笑一声道。

白漫摇头:“恰恰相反,你若成天在南湖游荡,到时候招来的恐怕不止是凶手,你口中所说那些对你朝思暮想的男人们届时都要将那里挤的水泄不通了!”

第176章 有鬼

.lā这些男人啊都是如此急色,你别看他们成天衣冠楚楚,人模人样,实则各个都是人面兽心,巴不得想要得到你的人。诶,你看我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白漫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她柳濡逸可还在这里。

顾汐打趣道:“小漫,我说的那些人可不包括柳公子。以柳公子的家世地位,想要什么姑娘没有?怎么会看上我一介风尘女子。”

“呵呵,你有你的好,不必妄自菲薄。”白漫言归正传道:“只是你方才的想法行不通。”

“那行吧,总之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再来寻我便是。我原以为在这京城里生活能多些乐趣,可如今看来还是老样子。每日不是陪着这个大人吃吃饭就是陪着那个大人喝喝小酒。”

顾汐百般无聊的摆摆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说了,今儿个也不早了,晚上这点光景更是昙花阁大进斗金的时候,我该回去了,免得耽误了嬷嬷生意。”

顾汐言辞之中,在青楼里就好似很稀疏平常的事情,说起来也没有半点遮掩。是以,白漫也早已习以为常,再则,顾汐如今的声名在外,却依旧是以清倌之名,只卖艺不卖身。

白漫道:“那你去忙吧,改日我们再来找你。”

顾汐起身道:“晚上我献歌一曲,你们若是想听,就来昙花阁。放心,我专门的厢房给你们留着。”

“不…不用了。我该回家了。”白漫笑着道。

恐怕也只有顾汐会将昙花阁当做会客之处。白漫有自知之明,她常去义庄,已是出格之举。若是让人知道去青楼听小曲,不知要被多少的唾沫淹死了。

“那好吧。”顾汐也不勉强,将斗篷重新盖在头上,将脸隐在其中,径自离去。

柳濡逸道:“这顾姑娘倒是与众不同。”

“怎么不简单?”白漫好奇,有些揶揄的看向柳濡逸,莫不是他也要拜倒在顾汐的石榴裙下?

柳濡逸想了想,道:“青楼女子大多顾影自怜,可是这那些情绪从顾姑娘身上一点都看不到。相反,她在青楼里生活的游刃有余,对她口中所说的那些大人们半点也没有害忌讳。”

白漫深以为然,顾汐若不是自身另类,那么她就有能让她有如此姿态的背景。不过这些以她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足以深究,每一个人都有秘密……

……

再一次,柳濡逸送白漫回了住处。

“明日我来接你。”柳濡逸止步在门口。

白漫点头:“只是明天我还得去一趟义庄,不若我们就在那处会面。”

“也好。”

站在灯笼下的柳濡逸,有一束光线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目光微沉的看着白漫。

白漫挥挥手,见他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这种感觉有些怪怪的,可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那…小漫,你早点休息。”柳濡逸如是道。

“好,你也是。”白漫快速转身,拉过洛石进了院子。

院门被关上之后,站在门外的柳濡逸才收回视线,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

阿森的视线在院门和柳濡逸身上打了一个来回,道:“少爷,你不会是喜欢漫姑娘了吧?”

柳濡逸收了笑,侧首道:“何以见得?”

“自从少爷你从石阚回来,就闷闷不乐。可是自从漫姑娘来了京城,你已经笑了很多次了。”阿森掰着手指,暗暗的数着。

闻言,柳濡逸有些诧异:“我何来闷闷不乐?”

他只是没有在石阚那段时间肆意罢了。突然能理解白漫从前说厌恶京城的感觉了。

只是阿森倒是说对了一点,见到白漫之后,他的确心情似乎有了起伏。

“你看你看,少爷你又笑了……”

“阿森,我一直都是如此……”

“才没有,少爷你变了…”

两人渐行渐远。

片刻之后,白漫拆了自己的飞花发髻,梳理着一头青丝,却听院子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洛…”

才唤出半个字才想起了洛石正在沐浴,当下起身出了房门。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白漫一边顺了顺头发,道:“来了来了。”

莫不是柳濡逸他们去而复返?

伸手将院门上的落栓拉开了一半,白漫的手突然一顿,突然间的警觉心让她问了一声:“谁啊?”

大晚上,可不能冒冒然开门。

声音传出,门外却是一阵诡异的安静,就连敲门声也戛然而止。

白漫手一抖,连忙将门栓又放了回去,又道:“不出声,我是不会开门的。”

依旧没有回声,白漫凑到门缝中央向外看,只是夜色太黑,院外的两盏灯笼的光晕摇摇晃晃,光影投在外面的台阶上恍恍惚惚,让白漫没由来觉得一阵冷意。

没…没人?

可方才她明明听到了敲门声,难不成幻听?

又凑在门缝上仔细瞧了一会,努力的打量着外面,的确没有半个人影。

“该不会是有鬼吧?”白漫喃喃,双手抱臂搓了搓,退意已生。

夜凉如水,一阵冷风飕飕,将白漫的垂在脑后的头发吹得飞起,在门上投出一个纷飞的影子,更是吓人。

白漫连忙掉头,却不想刚一转身,就猛的撞上一堵墙。

不,是一堵人墙!

“啊!”

白漫的惊叫声才从喉头里冒出,面前的人就猛然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让她余下的声音变成了闷声。

来人高大,步步紧逼,强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她按在了院门上。

是个男人!

白漫神情紧绷,瞬间想到了那个杀害了两个姑娘的凶手,她不会这么倒霉吧?当下使劲的朝来人狠狠踢了一脚。

面前的人被他踢了个正着,可只是闷哼了一声,随之身子就朝她压了过来,用双膝盖抵住了白漫的腿,力道之大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呜…洛…”白漫惊骇交加,心脏快跳,使劲的去推凑得越来越近的脑袋。

来人背着光,看不清脸面,一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白漫的脸上。

感受到他的脸在靠近,白漫猛然撇开了脑袋,用自己的头后叩去,撞在院门上发出一声响。

“小姐?”

洛石的房间里传来声音:“是你么?”

白漫很是激动,不断的挣扎起来。

第177章

面前的男子猛然放开了捂住白漫嘴巴的手,改为捧住了她的脑袋,防止她再次撞头。?随{梦}小◢.1a

“洛石救……”白漫口中的话立即喊了出来。

不想面前的男子发出一阵闷笑,脑袋凑近白漫耳边轻语一声:“馒头!”

轰的一声,白漫的脑子一下子像炸开了一般,乱哄哄的。脱口而出的喊叫也噎在了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差点背过气去。

程…程陌昀!白漫放在身侧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洛石已经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见一人抵着白漫,当下急红了眼,大喝一声冲了过来:“放开我家小姐!”

“洛石,是我。”程陌昀回头,同样将洛石惊得停在原地。

“程陌昀!你混蛋!”

白漫几乎是吼着出来,扬手就给了他胸口一拳:“你要吓死我啊!”

白漫气的浑身微颤,胸膛起伏,喘着粗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程陌昀桃花眼里泛着笑意,伸手揉了揉白漫的脑袋,道:“你的表现不错,只是下次劝你别用后脑勺撞门,你本来就已经不聪明了……”

表现不错?

白漫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中怒火,推了程陌昀一把,脱离了他的掌控。

下一刻,转身就将院门打开,指着外面道:“出去!”

“这才几天不见,你的胆子又肥了不少?”程陌昀伸手扣住白漫的下巴:“嗯?”

程陌昀的这个动作仿若焰火,点燃了白漫心中的导火线,使她最后的理智‘嘣’的炸得美影。白漫猛然拍开了他的手,扬起拳头就朝他扑去:“我打死你!”

程陌昀呲笑一声,退后几步,在院子里左躲右闪避着白漫。每每在白漫就要抓到他时,一下子退去几步。

“洛石!抓住他,我要打死这个大尾巴狼!”白漫嘶吼着,将方才的惊恐全化作的怒火,追不到程陌昀纷纷然将两只鞋子一一砸了出去。

洛石站在院子中央,被两人绕的头晕目眩,索性闭了眼,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为净。这样的场面,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片刻之后,白漫弯着腰,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

白漫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光着的脚丫,垂在身侧的头发早已披散的乱七八糟,衣服也很是凌乱。恐怕此刻在旁人眼中,俨然就是一个疯婆子。

再抬头望了一眼对面气定神闲站着的程陌昀,咬牙切齿道:“程陌昀,算你狠。你走,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程陌昀摇头轻笑:“恼羞成怒?我就算站在这里,你也未必能抓得到我。”

“有本事你就站着不动!”白漫站直了身,恶狠狠的瞪了程陌昀一眼。

“好。”程陌昀负手而立,道:“你来。”

“站着别动!”白漫愤愤然冲了过去,不想临近程陌昀,就见他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洛石的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下一刻捂了眼睛,又转身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间。

小姐说过了,非礼勿视……

白漫扑了个满怀,一脸蒙圈,带着一股清冽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其中,令她脑子一片空白。

“你如今倒是学会了投怀送抱?”程陌昀的取笑声从上首传来,让白漫回了神,手忙脚乱要去推开程陌昀。

却不想,程陌昀抱得更紧了,下巴磕在白漫的头顶,道:“既然送来了,就别想走了。”

白漫觉得她的的脸火辣辣的烫,伸手拍打着程陌昀道:“你…放开我。”

之前程陌昀给她的惊吓,让她仿佛回到了在石阚那些年程陌昀欺负她的日子,每一次她都是恨不得撕了他的皮。可是现在程陌昀的这番举动,又让她想起了在离开石阚前那几天的点点滴滴。

程陌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白漫停止了挣扎,侧过脑袋的耳朵正好贴在程陌昀的胸口处,能清晰的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在这瞬间,白漫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剧烈起来,与之渐渐重叠。

四周很是安静,漆黑的夜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时间静止。

风起云涌,又归于平静。

这样的安静只维持了片刻,白漫轻轻推开程陌昀,语气平静道:“你先放开我。”

她的头顶上方是一声轻叹,程陌昀依言放开了白漫。

白漫转身坐在了房门外的台阶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抽了抽鼻子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程陌昀知道白漫在逃避,装作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向一只蜗牛一样又将自己缩回到她的壳里去。眼里的失落一闪而逝,转而释然,也学着白漫的样子坐在了她身边。

程陌昀道:“若我说,我是跟着你们回来的,你信么?”

白漫点头,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那你为什么早不现身,非得要这样吓唬人?”白漫转头,又瞪了他一眼。

“最近京城郊外接连发生了惨案,这凶手还未抓到,就有可能还在京城。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反应。”程陌昀轻笑。

这,只是其一。

而事实上,在白漫出声问他是谁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一个画面挥之不去,就是柳濡逸和白漫站在院外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彼此的画面。

是以,事情不受控制地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闻言,白漫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经你这么一吓,以后夜里我怕是再也不敢开门了。”就算不是恶人,如程陌昀这样的混蛋再来几次今日的事情,她的这颗心脏也受不了了。

“如此甚好。”程陌昀满意点头。

白漫翻了一个白眼,才问道:“对了,那日你跟管家回去之后,可有受到责罚?”

程陌昀突然冷哼一声。

那便是有咯?白漫借着房间里透出来的光线,仔细的打量了程陌昀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将目光移到他的后腰处。

说不定他是挨了板子。

“别瞎想,他如此着急,是因为王府里有急事。”程陌昀解释道。

“哦?”白漫好奇:“什么事?现在可是解决了?”

程陌昀微微垂头:“嗯。”

白漫等了一会,见没有了下文,也不勉强。直觉上她认为定然不是件另人开心的事。

第178章 难以启齿

经过方才一番惊吓和奔跑,白漫的额上已是沁满了汗珠,此刻伸手不断往脸上扇着风,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想去沐浴了。[随_梦]ā”

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赶他走了!

程陌昀有些恼怒,浑身散发着冷意。

白漫后知后觉的瞥了他一眼,稍稍的坐得远了些。

预想中的咆哮并没有来,程陌昀只是道:“你来京城,可有知会过他们?”

“他们?你说我义父义母他们么?”白漫见程陌昀点头之后,道:“写过信了,我也不是头一次出远门,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姐姐呢?”

啊?

白漫诧异,道:“我姐姐怎么了?”这还是第一次听程陌昀提及白谚妤。

“她……”程陌昀欲言又止。

“你别吞吞吐吐啊,我姐姐怎么了?”白漫被他这样子弄得有些紧张:“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程陌昀神情复杂的看了白漫一眼,道:“你无需担心,她不是你,出不了什么事。”

闻言,白漫松了一口气:“那你倒是说啊。”

“你们白家可曾有过什么不寻常的经历?”程陌昀又问道。

“不寻常的经历?”白漫一头雾水,关于白家以前的事情,她半点都没有记忆,只是从那场大火之后……于是道:“灭门惨案,难道这还不够不寻常?”

程陌昀有些怪异的看着白漫,每次提及白家,白漫总是能如此轻描淡写,感受不到常人该有的悲伤难过,更多的反而是愤怒和悲悯,好似在说着旁人的事情。

或许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白漫的年纪还太小。

“你小时候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陌生人?或是你可知道家中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现在还不是时候说出一些事情,是以程陌昀只是试探的问道。

白漫的脸立即变得惨白,随后神秘兮兮的凑近程陌昀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白家的灭门真的不简单?”

还没等程陌昀回答,白漫小声道:“其实,我们白家是前朝皇室,我是……亡国公主。我们白家手握前朝秘密的财物,才遭了如此横祸……哎哟,你干嘛打我。”

白漫捂着脑袋,一脸幽怨的瞪着程陌昀。

“你怎么不说你是当今圣上的沧海遗珠?流落民间又被皇宫后妃发现,引火烧身……”程陌昀简直将掰开白漫的脑子看看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闻言,白漫一顿。

脑海中浮现的是当日那个护着她离开的女子,记忆久远到她已经记不清那女人的样貌。白葛和姐姐说,她的娘亲就是因为护着她才被那些坏人杀害……

当时的女子就是她的娘亲姜氏么?

白漫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有些失落的道:“我不记得了。”

她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些问题。

程陌昀伸手轻轻拍了拍白漫的脑袋,道:“既然记不起来,就别想了。”

下一刻,程陌昀站起身来,道:“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白漫嗯了一声,程陌昀就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院子,走的干干脆脆。

是夜,白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程陌昀好端端的提及了白家以及白谚妤,会不会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究竟是什么,让他这样难以启齿?

白家的事情她又该从何入手?

……

雀鸟在窗外的的树梢上吱吱的叫个不停,白漫睡眼朦胧地睁开了眼睛,天色已经大亮。

“洛…洛石!”

白漫被床头边支着下巴望着她的洛石吓了一跳。差点还以为是程陌昀的把戏了。

洛石嘻嘻笑,站起了身,道:“小姐,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白漫探出头,向窗外望了一眼,的确阳光明媚,光芒万丈。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深呼一口气坐了起来,有气无力道:“我才刚睡了一会。”

洛石啊了一声,凑到了白漫面前,指了指她的眼睛道:“小姐,难怪你的眼眶这么黑。”

白漫捂脸,快速的起身跑到镜子面前,很快房中传来一阵哀嚎:“我的脸!”

不仅有了一对黑眼圈,鼻尖上方还冒了一个红痘。镜子里的白漫很快就变成了斗鸡眼,瞅着自己的鼻头一脸幽怨。

半个时辰之后,白漫和洛石出现在义庄。洛石的心情极好,蹦跳着踢着院子里的石子。

而白漫则神情困顿,坐在杜老的身边听他问着那具女尸身上的死亡特点。

当日林家姑娘的尸体一经发现,白漫就很快赶了过去,因为她是女子,对着女尸动手动脚也没人阻拦。可当杜老赶到当场的时候,林家姑娘府里的家眷已赶到了现场,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仵作验尸。

事关世家子弟的脸面,这样的事情让他们觉得蒙羞。

是以,当天的验尸结果是白漫写的,杜老还没来得及细问。

白漫有一说一,便听杜老道:“你确定那姑娘受了侵犯?”

“全身**,满身抓痕,下身血肉模糊,这难道不是受到了侵犯?”白漫无法形容当时见到林姑娘遭遇的心情,从前她遇到过因为被玷污而自杀的女子。可是从没有像这样先奸后杀,还是以非人的手段凌辱至死,这让她恨不得立即将那凶手就地正法。

杜老摇头:“老夫并非这个意思,而是说真正侵犯?”

说完杜老虚咳了一声,虽然知道白漫此刻的身份是个仵作,可说到底白漫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在她面前讲那些话,实在是为难。

“何以见得?”

白漫却没有忌讳,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

面前的又是年过半百的杜老,虽然别扭,可是她不能因为这点,就对此案模糊了事。

见此,杜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正色道:“老夫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案子,男子若是强行施欲之时,必然无暇顾及其他。以你所说,这凶手好似只是在享受施虐的快意,而非真正的施欲……你,可明白?”

有些事情,始终无法当着白漫的面说的无比透彻,杜老有些为难的递了一个眼神。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白漫眨巴眨巴眼,有心再问,却发现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第179章 行之难也

恰逢此时,院外传来马儿的嘶鸣声。?随?梦?.lā

“洛石,你家小姐呢?”院子里传来阿森的说话声。

“他们来了。”白漫起身走了出去。

院外的柳濡逸一袭青衫,身姿笔挺的站在门外。

“呀,是柳少爷啊。”跟着白漫出来的杜老满脸惊喜,连忙道:“来,快进来。”

柳濡逸颔首,步入义庄,道:“杜老,许久未见,你可安好?”

“好好,一把老骨头能有什么不好?”杜老有些激动,问道:“柳大人可安好?在大理寺的那些年,也多亏了大人照拂。”

“家父很好,还经常和钟少卿大人提起你。”柳濡逸道。

杜老不住的点头:“难为大人们记挂。若不是……唉,老夫还愿为大人效劳。”说完杜老有些失落,道:“你们且去吧。老夫还有事就先进去忙了。”

“杜老,那我们先走了。”白漫朝着杜老进屋的背影喊了一声。

杜老摆手:“去吧。”

赶车的依旧是阿木,待白漫、洛石和洛石进入了马车之后,阿森便招呼一声:“走吧。”

“看杜老的样子,他舍不得离开大理寺,可为何如今在义庄守着?”白漫想了想问道,这个问题一直是她心中的疑惑,只是当着杜老的面,她没好意思问出口。

柳濡逸自幼出入大理寺,认识大理寺上下的人,道:“杜老当年和周老一般是大理寺仵作翘楚,但凡大案,都是他们两人经手,也深受大人们器重。对此,其余秦老和李老对此很是不服,比起他们两人来说,秦李二人已经再大理寺有些年头了。四人因很多事情逐渐成了两派,分庭抗礼。久而久之,衙门里的人也都知晓了此事。

我爹曾劝解过他们,他们明面上倒是收敛了些,可私底下却依旧如此。直到五年前,他们因为几桩案子意见不合,大打出手起来。我爹震怒,将四人统统责罚了一顿。在那之后,周老跟随池大人回了石阚,李老故去,而杜老也离开了大理寺,到了义庄。”

五年前?又是五年前!

白漫问道:“你可知究竟是哪些案子?”

“这…那时柳皇后逝世,柳家上下大殇,我没有留意这些事情。”柳濡逸眼里闪过一丝痛楚,随之道:“若是小漫想要知道,我让人打听一番。”

“好。”白漫抿了抿嘴,拍了拍柳濡逸的肩膀:“节哀。”

柳皇后说到底是他嫡亲的姑母。

“虽然姑母早早成了一国之后,我们并不常见,但是她待我却如亲子。”柳濡逸的思绪有些飘远,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能相信姑母竟然会上吊自缢,是以,他决心进入大理寺。

很多事情,只有在这里才能触及。

白漫和柳濡逸相视一眼,他们之间各自有要背负的使命。

……

平风庙在京城的南面,马车足足行了一个时辰才到。

首先入眼的一片茂密的枫林,郁郁葱葱。很快,庙宇的屋檐一角也出现在白漫的眼帘,宏伟壮丽,大庙一座。

京城近郊的庙宇,自然是香火鼎盛,是以就算他们来的还算早,这里的人们也已经是络绎不绝。

“这里能有什么线索?”白漫见到这么多人,心已凉了半截。

想必当日林姑娘到此也是这般情景,如此一来,她遇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又有谁会去注意到?

柳濡逸神色不变,道:“小漫不必着急,尽人事。”

也只能如此了,白漫点头。

他们一行五人,自然是分散行事。阿木和洛石都不是能说的性子,是以阿森和他们两人一起离开。

柳濡逸引着白漫入了平风庙,道:“这里人多,你不要走的太远。”

“嗯,我去问问当日的庙祝,你就负责引开她们吧。”白漫有些坏笑的指了指周遭那些因为看到柳濡逸而神情激动的姑娘们。

“柳公子!”

“柳公子,也来烧香?”

在那些姑娘围上来之前,白漫快速的冲出重围,进了庙堂。

有些同情的看了站在那处一动不动的柳濡逸,白漫摊手,转身在庙宇里找寻了片刻。

这里的和尚不少,白漫见到一个就开始询问那日的情况。可是,和尚不近女色,他们平时也很少和女施主交流,是以白漫问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无奈,白漫又绕回到了庙堂中央,向外看了一眼,柳濡逸为了避免引起庙宇的嘈杂,已经向外离去,而那些姑娘们也都纷纷跟了出去。是以,原本有些拥挤的平风庙一下少了许多人。

既然来了,白漫自然也不会错过拜拜佛的机会。庄重而虔诚的对着面前的大佛进行叩拜。

“姑娘小小年纪反其道而行之,行之难也……”

白漫抬头之际,就听到身侧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而一处庙宇的香火鼎盛,除了这里的神佛灵验之外,自然也少不了一位得道高僧。至少白漫觉得面前这位面容祥和,目光诚然的老和尚深不可测。

白漫起身朝着他施了一礼是,随之问道:“大师方才说的是我?”

这庙宇之内除了少许年长者之外,此刻就只有白漫这一个姑娘家。

“贫僧法号释云。”

“云大师好。”白漫道。

“姑娘小小年纪反其道而行之,行之难也……”释云大师重复了刚才的话。

白漫见他的目光望向外面的柳濡逸和那群姑娘们,道:“大师是觉得我也该出去围观,才是顺道?”

释云大师念了一句佛语,道:“此为一。姑娘你究竟行的什么道,是顺行还是反其道而行?姑娘心中必然清楚。”

大师就是这样,说的玄乎奇玄,白漫似懂非懂。

白漫想到了她的仵作身份?

“行之难也?大师可有良策?”白漫问道。

“逆流而上或是顺流而下,姑娘心中定然已有决断。”释云大师道。

说的也是,白漫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大师一眼,他此刻看着白漫,可目光一动不动,给她一种好似他在透过她看什么人或是根本就没有看她的感觉。

想来,但凡大师都是如此玄乎的吧?

白漫不好意思道:“大师,我其实是来求姻缘的。”

“贫僧方才之言同样送给施主,解姻缘。”释云大师单手执于胸前:“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告辞。”继而转身入了内殿。

不是吧,姻缘也难?她不过是随口问问啊。

反其道而行之,行之难也?她的姻缘也是如此么?

第180章 画像

白漫走出庙堂,想要继续询问,却发现这样下去根本就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对了,画像!

白漫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连忙对人群中的洛石招了招手。

洛石快速行来,问道:“小姐,怎么了?”

“可有带了纸笔?”

洛石点头,拍了拍腰间的布袋:“小姐放心,都备着呢。”

“好。”说着白漫来到庙宇一侧的凉亭里,让洛石取出一应工具,就着凉亭的石板桌绘画起来。

从前白漫不曾见过那位林姑娘,只是在验尸之时仔细的打量过她。于是白漫就按着那姑娘的眉眼画了个大概。

片刻之后,一个面无表情的姑娘画像便跃然纸上。

“像么?”白漫抖了抖宣纸,对身边的洛石道。

洛石歪着脑袋,道:“小姐,除了这画像上的姑娘眼睛是睁着的,和当日看到的一模一样。”

“呃……本就照着那姑娘死去的样子画的?”白漫不失礼貌的微微一笑。不过她想那姑娘若是微笑起来一定很美。

既然洛石也觉得像,白漫就又重新仔细的临摹了一张,对洛石道:“你拿去和阿森他们到外边问问。一会我们在南湖的湖心亭处会合。”

“小姐,你自己小心些。”洛石接过画像,朝着阿森和阿木奔去。

拿着画像,白漫又重新在庙里问了一圈,只是这平风庙虽然人多,可每一天都是不同的面孔,京城里礼佛虔诚的人家都设有佛堂,少有天天往庙宇里来的人。

结果显而易见。

站在庙宇外的柳濡逸看到白漫给他打了个摆手的手势后,心下明了,当下转身离去。

那些姑娘们满心失望,却也矜持着没有追上去。正在那些姑娘们准备散去之时,白漫连忙喊了一声:“等等。”

姑娘们转身,不解的看向白漫。

趁着人多,白漫举起手里的画像,问道:“姑娘们好,我向你们打听件事,你们可有认识或是见过她的?”

姑娘们好奇的看了一眼,纷纷摇头。

“…没见过,她是谁啊?”

“…这画像是你画的么?本小姐出十两银子,你帮本小姐也画一幅…”

“…这是什么画法?是哪位画师的话吧?”

姑娘们议论纷纷,却是被白漫的画像所吸引,讨论的却不是画像上的人。

“啊!这是死去的林艳艳!”正在白漫被那些姑娘追问的头疼的时候,面前一个女子突然喊了一声。

有人当即问道:“谁是林艳艳?”

那个女子惊恐的盯着画像,道:“就是前几日死在城郊的户部侍郎之女林艳艳啊!”

闻言,原来还如雀鸟般叽叽喳喳的姑娘们突然安静了下来,有些害怕的看了白漫一眼,连忙各自散去。

“嗳,你们别走啊!”

两个姑娘转头对着白漫冷哼一声。

白漫还能听到她们离去时的说话声。

“真是晦气,这段时日就是因为那林姑娘的事,闹得人心惶惶。”

“就是,好不容易来庙里求个心安,她还竟然拿着一个死人的画像到处跑,不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

白漫喊了几声,见没人搭理,当下追着之前那个女子跑了过去,拦在了她的面前。

这女子比她稍长些年纪,已是做了人妇的装扮。身前有个丫鬟呵斥道:“你,你做什么!”

白漫没有理会面前丫鬟的张牙舞爪,而是越过她望着那个女子,道:“这位夫人,你既然认识林姑娘,可否跟我说说前日,你可有在这里见过她?”

“你是她的朋友?”那女子开口问道。

“算…是吧。”白漫点头。

那女子打量了白漫一眼,赞道:“都说患难见真情,还真是不假。若是林艳艳还活着,定然会庆幸认识你。”

“夫人谬赞了。”

“我夫君也是在户部任职,与林家也有些往来。当日我的确在这里见过了林艳艳,还与她说了几句话。”那女子道。

白漫惊喜,问道:“可否详细告知。”

女子点点头,回忆道:“她年纪还小,从前都是跟着她娘亲一起来。只是当日只有她孤身一人。我不免上前叮嘱了一番。”

“然后呢?”

“然后啊,我进去上香,等我出来就已经看不到她了。”女子有些戚戚然:“没想到她年纪小小,会遭遇如此不测。”

白漫有些失望,再次问道:“没有见到她是从哪里离开的?”

女子摇头。

身前的丫鬟蹙着眉,突然抬头道:“我记得那林姑娘是朝那处走的。”丫鬟说着朝南面的小路上指了一下。

“多谢相告。”白漫谢过,等着两人离开之后,就朝着那条路行去。

这条路正好是柳濡逸离去的方向,白漫走了片刻,就见他站在一棵大树下等着。

“可有累了?”柳濡逸递上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竹筒,里面盛着清水。

白漫接过饮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身上的燥热也去了不少。

“没什么发现,只遇到一个认识林姑娘的夫人,她的丫鬟说曾见到林姑娘往这边走了。”白漫又喝了一口,道:“你呢,要喝水么?”

柳濡逸摇头,接过竹筒拿在手里。

临近午时,骄阳似火,柳濡逸环顾四周,道:“前面有一处茶棚,我们先去那里坐坐。”

白漫点头,走的近了,才发现这不仅是茶馆,一侧还在卖吃食。

“我肚子饿了,不若先吃碗面?”白漫说完又想道到柳濡逸这样的公子哥应该很少在这些小摊位上吃东西吧?于是又道:“你喜欢吃面么?”

“尚可。”柳濡逸已是开口道:“小二,来两碗面。”

“好嘞,不知客官要牛肉的还是素面?”小二殷勤的替两人擦了擦桌子。

“牛肉面。”白漫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味,一边坐下一边问道:“你呢?”

柳濡逸道:“和你一样。”

“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小二扬声吆喝一声:“两碗牛肉面!”

“小二等等,你可认识画像上的姑娘?”白漫摊开画像,递到小二面前。

这个地方是平风庙前往南湖的必经之路,也只有这么一家铺子。这小二每日在此,往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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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老妪

小二仔细打量了之后道:“见过见过!”

闻言,白漫和柳濡逸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喜。{随}{梦} щ{suimеng][lā}

“我记得这姑娘当日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襦裙,路过这里还喝了一杯茶。”小二回忆道。

“就是她!”

白漫点头,因为林姑娘死的时候,身边被撕烂的衣服正一件翠绿色的襦裙:“她在这里做什么?可有和什么人见面?”

“这个嘛,我倒没注意。她在这里坐了一会好像在等什么人,嘴里念念有词,还独自笑了几声。”小二对林艳艳记忆深刻,正是因为这姑娘当日面含春色,坐在这里翘首望着来往的行人。

“然后就走了。”

“走了?你不是说她像是等人么?没等到人就走了……”白漫又问道。

“是啊,等了很久,都快日落西山了。那姑娘大抵失望了,哦,在走之前还去那处拐角处买了对同心结。”小二指了指一棵大树的方向。

白漫和柳濡逸望了一眼。

柳濡逸道:“那处没人?”

“现在天热,卖同心结的是个老大娘,年纪大了可吃不得暑气。你们若是想问,那得再等等,凉快些她就会来了。”小二说完,一拍自己的脑袋道:“差点忘了客官你们的面。”

转身一溜烟往后面去,不多时就端出了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小漫,你饿了,先吃吧。”柳濡逸将其中一碗推到了白漫面前。

白漫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竹箸,也不客气道:“你也是。”

牛肉很有劲道,面也很想香,白漫‘哧溜哧溜’,很快一碗面就见了底。而抬头就见对面的柳濡逸一举手一投足皆是斯文。

白漫又放缓了速度,喝了一口汤,环顾了一周,所幸没人注意他们两个。

她一个姑娘家比男子吃的还快,真是不好意思啊。

一个时辰之后,阿森等人见到了坐在大树底下的白漫和柳濡逸。

“少爷,你们不是说在湖心亭那处等么,怎么坐在这里?让我们好找!”阿森跑的满头是汗。

洛石和阿木也同样如此。

白漫有些歉然道:“我们还在等人,你们饿了么?先去那边吃碗面。”

阿森道:“我们已经吃过了。”

“可有什么发现?”柳濡逸问道。

阿森摇头:“从南湖那边一路问过来,都没人见过林姑娘。”

“那只能继续等了。”白漫叹了一口气。

几人又等了片刻,阿森等人口渴,又去茶馆那处喝茶,洛石和阿木在白漫的推荐下又去点了碗牛肉面吃。

等待总是漫长的,白漫和柳濡逸坐在树阴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谈天说地。

直到日照西斜,一个挑着两个小竹篓的老妪,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他们眼帘。

“大娘,我们等得你花都谢了!”白漫起身迎了过去。

老妪一愣,又笑着道:“哟,姑娘,你等老身?”

“是啊。”白漫又跟着她来到了树下。

老妪弯着腰,一边放下了扁担,一边瞅了眼坐在那里的柳濡逸,神情暧昧道:“姑娘,少爷,你们是来买同心结?”

“不…不是。”白漫摆手。

“不是啊,不是等老身做什么?你们啊,不用害羞,老身在这卖了十几年同心结,与你们一样等着来买的有情人啊也不在少数。”老妪掀开盖在竹篓上的花布,抓起几个形式各样的同心结道:“给,你们自己挑。”

白漫哭笑不得。

柳濡逸起身过来,弯腰从竹篓里取出了一只红色的同心结,递出一锭银子,道:“这个够么?”

“要不了那么多,一个同心结才十文。”老妪将银子推了回去:“老身可找不出那么多银子。”

柳濡逸又道:“不用找了。”他钱袋里可没有十文钱。

老妪连连摆手:“那可不行,老身卖的可是同心结,心诚则灵,可不是银子多就管用。”

白漫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愿收银子的,当即问道:“大娘,这真有这么灵验?”

老妪当下板起脸:“不相信你们能巴巴的等着老身过来?老身这的同心结,可都是在平风庙里开过光的,可灵验了。不知有多少姑娘送了同心结之后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闻言,白漫笑了,若说姑娘们来买,她还是信的,毕竟哪个姑娘不怀春?可是天楚虽然民风开放,可是姑娘家的礼教还是很严格的。私相授受这种事情还是有伤风化,为人不喜的。

不过这大娘连银子都不肯收,也不像是那种满口胡言的人。

“二十文给你。”白漫随手从里面拿了一个同心结,数了铜钱给老妪道:“大娘,连同方才那个一起。”

柳濡逸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同心结:“小漫,这送我的?”

“呃…你别误会,只是帮你付了银子。”白漫解释道:“这个送可不是送。”

柳濡逸淡笑,点点头,将同心结收了起来。

老妪笑的很是欢乐道:“这才对嘛。姑娘、公子啊,你们可要好好保管这同心结,保佑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多谢大娘!”白漫说完,将同心结收起,将画像递了上去,正色道:“大娘,我们等你是为了问你,可记得她?”

老妪眯着眼睛凑近瞅了一眼,道:“哟,这画真不错。真不错。”

“大娘,这姑娘你可有见过?”柳濡逸已经见识过白漫的这本事,能体会他们见到白漫画像时的震撼。

老妪小心翼翼的抚了抚画像,道:“见过啊。来我这买同心结的老身都记得。”

“那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么?”白漫连忙问道。

“那小姑娘欢欢喜喜的到我这里买了一对同心结,老身就问她是送心上人么?她很娇羞,说心上人一会就到了。在这里等啊等……可后来他的心上人来了,跟她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可知他们说了什么话?”柳濡逸问道。

“那老身哪里知道?不过想来是些甜言蜜语,那姑娘等了那么久,本该生气的,可是她见了心上人一面,便什么怨气都消了。”老妪坐着拍了拍自己的腿道:“姑娘啊,一旦入了情,便甘之如饴。”

第182章 青楼

柳濡逸又问道:“可有见到那男子长什么样?”

老妪眯缝着眼打量了柳濡逸一眼,道:“大抵也如公子这般生的白白净净的。”

“瞎说什么呢!”阿森有些不悦道:“我们家少爷可不是那样哄骗小姑娘的人。”

“哟,老身可不是说公子就是那人,老身的眼睛已经花了,他们站得远,那男子的模样老身没看得清。不过,那姑娘长得倒是不错,能让她看上的男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完老妪摆摆手:“老身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们啊,还是找别人问问,老身的同心结还等有缘人呢!”

闻言,白漫和柳濡逸也只能再次谢过。

待到要走时,老妪又唤了一声白漫,对她招招手。

“大娘,你可是又记起了什么?”白漫问道。

“不是,我是看你这画画的极好,姑娘可是你画的?你能不能为我也画一副?”老妪颤着手,摸了摸自己的钱袋道:“我这里的铜钱都给你。”

白漫摆手:“不用钱,大娘,方才您帮了我们的忙,我给您画一副就当是谢礼。”

“那多不好意思啊。”老妪有些局促的看着白漫迅速的取出了一应工具,捋了捋自己的满头银发,道:“姑娘,你要如何画?”

“大娘,您是打算让我画你现在的样子?还是年轻的样子?”

老妪震惊:“你还能画我年轻的样子?”

白漫笑着点头:“按着您的眉眼画,可能有些不准确,不过要您随时给我指正。可好?”

大娘很是欢喜,接下来一边让白漫画,一边道她年轻时是如何如何美丽,两人有说有笑。

柳濡逸坐在一侧静静的看着白漫哄得大娘乐不思蜀,眼里满是笑意。

最终大娘兴高采烈的拿着一副画,收了摊,直道要拿回去给她的老头子看看。

“小漫,你的画极好,以后可否也为我画一副?”柳濡逸伸手轻拭了白漫脸颊上的一块黑渍。

白漫欣然答应:“好啊,等你什么时候有空,现在可不行,我们还是再问问。”

几人又在附近问了一圈,结果依旧如此。天色渐晚,几人只能无奈离去。

“小漫,无需气馁,如方才那大娘所言,至少能确定的确有人在这里见过了林姑娘。若是能找到此人,说不定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柳濡逸道。

白漫斜靠在马车的角落里,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照大娘这么说,这男子早就与林姑娘相识,她的一颗芳心也早已暗许。如此一来,此人就定然有迹可循。回头,我们去林府看看,问问她的丫鬟,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

只是他们又该如何联系到林府的丫鬟呢?

要知道如今林姑娘遭遇不测,她的家人虽然悲伤难过,可是却将此事当做一种耻辱看待,当日就已严厉告诫林府上下不可再对林姑娘的事情对外议论。

所幸此事很快就得到了解决,次日,柳濡逸去了大理寺一趟,就得到了林府上下最新的口供。

户部侍郎对女儿虽然严苛,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慈父,他的女儿遭遇此难,他比谁都希望将凶手绳之于法。是以,事无巨细的将林艳艳的事情告知大理寺,只是要求大理寺不可对外宣扬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以全他们林家最后的颜面。

“那他们怎么说?”白漫问道。

此刻,他们还是约在昙花阁边上的茶馆见面,柳濡逸总结道:“林父林母对女儿管束严格,她一年到头也没有出去过几次。他们对女儿已有了心上人一事全然不知。丫鬟与林姑娘形影不离,最是清楚,道那男子二十上下的年纪,长相清秀,林姑娘唤他平君。两人是在一次灯会上认识,男子替林姑娘解了围,还赢了一只花灯……两人第二次见面便是在平风庙,那男子替林姑娘争得了头香的机会。从此,林姑娘便芳心暗许……”

“哎。”白漫微叹一声:“所以说姑娘家就该多出去走走,成天被逼待在家中,以至于有人对她好,她就情不自禁的坠入了情网。”

“小漫此言差矣,这个男子是否就是凶手尚不能断定。情之一事,皆是情不自禁。”柳濡逸目光深邃的看着白漫,轻语道:“小漫,若是有人能对你好,你是否也会喜欢上他?”

“这个……”白漫尴尬的摸摸脑袋,回答道:“不好说,要看什么人。在石阚的时候,府衙上下如秦大哥他们都待我很好。池府也有很多人对我好。我不见得待我好的就喜欢……我也不是不喜欢他们,我是说我的喜欢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呃,你能听懂么?”

白漫觉得自己是在绕口令,好笑的看向柳濡逸。

柳濡逸道:“那么我呢?”

此刻守在门外的洛石和阿木皆学着阿森的样子贴在门上偷听,两人面无表情,唯有阿森神情激动,攥着拳头恨不得替白漫回答。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白漫觉得空气又变得一窒。

最近柳濡逸的举动的确让白漫感到了一些不对劲,此刻这句话,让她不由得咽了下口水,道:“你在说,你对我好?”

他的声音清朗而温柔,缓缓道:“小漫,我还没来得及对你好。”

白漫端坐着,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一紧:“你,已经待我很好了。我很感激……”

“小漫,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濡逸的耳尖微红,道:“在京城,我见过许多的世家小姐,她们行为举止优雅有礼,温柔大方,谈吐不凡……”

白漫默默的左手抠右手。

“可是她们就如身披枷锁,想做的想说的都不能如愿。我知道我与他们都是同一类人,背负着家族的荣辱和兴衰,做不到自由洒脱。

起初是你的胆大和行事让我赞叹,而后我发现你竟是仵作,心中大为震惊。小漫,人人厌弃的仵作,你却秉持心中所想义无反顾。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勇敢。”

白漫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道:“柳濡逸,你谬赞了。”她可不可以理解柳濡逸是说她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柳濡逸目光真挚,正色道:“小漫,仵作,在这世道艰难!尤其你是女子,想要成为仵作,难上加难!这些年,我在大理寺深有体会。就如大理寺四位大仵作,却从来没有得到百姓们真正的尊重。以至于李老郁郁而终,周老出走大理寺,如今的杜老无奈入了义庄……”

“我知!”白漫点头,这些她都明白,可是她与他们还是有所不同,他们几人为了争取大理寺大仵作之名闹得不欢而散。可是她一点都不在乎是不是大仵作这个身份。

她的愿望很是渺小,只是想有一份工作,验尸,找出真相。最好有一份不错的收入……只是这些恐怕没有人能够理解。

“小漫,你想做的,我支持你!”柳濡逸道。

闻言,白漫很是动容,柳濡逸是第一个说支持她的人:“多谢!”

“往后的路,我也想陪你一起走下去!你可否给我一个对你好的机会?”柳濡逸像鼓足了劲,说出了这话,屏息看着白漫。

白漫很是震惊的望着柳濡逸,算是听明白了他的话,他这是在表白么?

“我…你…”白漫有些紧张:“你喜欢我?”

柳濡逸微笑着点头,郑重道:“我心悦你已久!”不知何时面前的姑娘的确已经撩动了他心中的一潭春水。

白漫觉得不可思议,脸颊迅速染上胭脂色,被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子喜欢,的确是件令人欣喜的事情。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沉了脸,道:“若我记得不错,你好像还有婚约在身。柳濡逸,你当我是什么?”

有了婚约,还来招惹她,难不成想让她成为小妾?

白漫有些气愤的冷哼了一声。

“小漫,我…”柳濡逸的脸色变得难看,解释道:“小漫,我并非有意隐瞒,这纸婚约的确在身,我本打算等我及冠之后,取消了这门婚约再对你表明心意。可是方才,竟是按捺不住!”

“取消婚约?”白漫不解:“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濡逸微叹一声,娓娓道来。

原来他娘从小便与如今的瑾贤王妃是手帕交,两人早有言在先,若是他日有子嗣,定然成其好事。柳家只有一子,便是柳濡逸,而瑾贤王妃却又生了一女,取名沫然。

二人欢喜,便早早的求了一道圣旨,将柳濡逸和程沫然许了娃娃亲。

“濡逸,沫然?是打着让你们相濡以沫的主意啊。”白漫恍然,难怪当初程陌昀让柳濡逸别到处拈花惹草,却原来是为妹妹看着夫婿啊?

“只是程陌昀为何从来都没有提过他有一个妹妹?还有如你所说,你们是圣旨赐婚,等你及冠,就该成亲了,为何到了那时便能取消婚约?”白漫可是知道圣旨这东西,可不是随意就能违抗的。

“郡主她小时候身子不好,便在江南外祖家寄养。只是江南那年大涝,死伤无数,沫然也没有幸免。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什么?”白漫震惊。

想到程陌昀每年都会来石阚,而后大部分时间都会外出,做一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从来也不告诉他们,难不成就是为了此事?

还有在石阚见过的罗管家和那位王爷,难不成也是一直没有放弃,来江南寻找?

“发生大水的时候,那郡主多大?”

“八岁。”

八岁啊,已是能记事的年纪,若是还活着,说不定早就找到了。

“瑾贤王妃知此事大为悲痛,一病不起,如今虽然身子好了些,可是精神已是大不如前。而瑾贤王爷将此事上奏朝廷,主动取消了这门婚事。只是我爹和我娘将此事延迟,道待我及冠。若是郡主能回来,我们便依旨完婚,如若不然,这婚约就取消。”柳濡逸神情郑重:“小漫,你可否再等我及冠!”

白漫没有答应,微微皱眉:“郡主也有可能生还。”

一个千金之躯,遭遇了不幸,若是好不容易回来,发现原来该属于她的婚约也没有了,不知又该是什么心情。

“郡主能回来,我自然高兴。只是如今,不管她能不能回来,小漫,这婚约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柳濡逸没再继续,而是给白漫倒了一杯茶。

白漫觉得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让她现在的脑子有些混乱。埋头饮了一杯茶之后,就没敢抬头看他。

这时,门外传来阿森的声音:“少爷,顾姑娘来了。”

“快进来!”白漫连忙喊了一声,像看救星一样看着推门而入的顾汐。

顾汐取下斗篷,注意到白漫的目光一怔,随后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不动声色的坐到了桌边,道:“你们昨日查的如何?”

“小有所获。”柳濡逸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风轻云淡。

白漫也将之前的话撇开一边,问道:“顾汐,你那边如何?”

“当日去了各家青楼的恩客不少,一些留宿的不说,剩下那些归家的或者离去的。我都有派人询问,但凡是子夜有人证的都排斥在外。剩下的,就在这张纸上。”顾汐素手一翻,一张折叠起来的宣纸赫然就在手上。

白漫忙不迭的接了过来。一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几十个名字:“这么多?”

顾汐轻笑一声:“小漫,这里可是京城,有钱人的地方。长琅街上夜夜笙歌,男人嘛,出入青楼烟花之地,最是正常不过。去了那里的男人,能归家的都是好的了。”

能记得回家就是好?

白漫不由得瞥了一眼身侧的柳濡逸,那他岂不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绝世好男人?这么说来,她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

柳濡逸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指着纸上几个名字道:“他们又是何人,为何如此语焉不详?”

顾汐美目流转,对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凑近说话。

“这京城里面有什么人身份高贵,却又不能在烟花之地公然出入?”

第183章 乔装

“皇……”家,白漫咽下了后面一个字。[随_梦]ā

柳濡逸面色沉重,虽然当今圣上圣明,曾告诫过皇家子弟,不可去那些地方厮混。可是皇家子弟中也不是各个安守本份。再则就算进出青楼,又有谁敢得罪他们,告发到皇帝那里去?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京城里的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干。

“你可知是谁?”柳濡逸看向顾汐。

顾汐嫣然一笑:“这个嘛,你们若是想知道,今晚就有机会。只是要看你们是否愿意来?”

白漫还有些不确定:“去哪里?”

“自然是昙花阁,今晚可是我的诞辰,昙花阁早早就已放出了消息,让我今日登台献舞。你可知平时我一舞千金,有这样不要钱的机会,那些男人们岂会放弃这个机会?不管是这些个贵人,还是你们在找的凶手,说不定都会出现!”顾汐轻抚垂在身边的乌发,对着白漫使了个眼色。

“啊?”白漫不明所以。

顾汐嗔怪一声,拉过白漫凑近她耳边轻语:“届时,你就可以仔细看看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的坐怀不乱还是道貌岸然?”

白漫连连摆手,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扯上她了?

“这……”柳濡逸欲言又止,去青楼对他来说,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们也不必如此为难,这去青楼嘛也是讲求你情我愿,你们若是不愿,也没人逼的了你们是吧?再说了,这案子的事情还有京兆尹和大理寺在查,你们还真没这必要趟浑水。”顾汐有些意兴阑珊的摆摆手,起身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忙去了。”

“等一下。”

“且慢!”

白漫和柳濡逸同时出声阻拦,随之相视一眼。

顾汐眼里有了笑意,轻咳一声坐下,道:“还有什么事啊?”

“今晚,我去……还请顾汐姑娘为我准备一间厢房。”柳濡逸艰难的下定决心才说出去青楼的话。

“我也去!”白漫举手道。

“不可!小漫你是女儿家,那样的地方不许去。”柳濡逸义正言辞道。

“你都能去,我自然也能,到时候我女扮男装,和你一起,也好保护你。”白漫已经能想到柳濡逸进青楼,那些青楼姑娘看到了还不得扒了他?

想到这里,白漫不由得就想到陈谚姚,哼,她一个大家闺秀尚且如此。那青楼里的姑娘岂不是更加疯狂?

“小漫,你不许去!”柳濡逸沉着脸。

白漫突然做了个鬼脸:“反正你去我就去!略~”

柳濡逸被白漫吐舌头逗得差点笑了,又想到绝对不能让白漫跟着去,强忍下笑意,绷着一张脸。

两人如两只斗鸡一般剑拔弩张的对视着,让顾汐忍俊不禁,道:“你们把事情也想的太复杂了,去个青楼跟去赴死一样。既然小漫可以女扮男装,那柳公子你为何就不能乔装打扮一下?今日好歹是我顾汐的诞辰,难不成柳公子你是打算去抢我的风头?”

闻言白漫顿悟:“对哦!”

柳濡逸略一思索,点头道:“此计可行。只要没人认出我们,事情就好办的多。”

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顾汐咯咯笑,摇头道:“你们啊,就是正经人。好了,至于你们怎么乔装?你看你们的了。我的丫鬟叫紫荆,会在二楼拐角候着,你们若是来了,就去寻她。”

白漫谢过顾汐,送她出了门。就把阿森等人唤了进来。

“什么!少爷,你要去青楼!”阿森惊得魂都要飞了,不住的摆手道:“不可以不可以,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白漫拍了阿森肩头一掌:“有你这么诅咒自家老爷夫人的么?”

阿森连忙捂着嘴,清秀的脸皱得跟个包子似得,道:“少爷,你可千万不能去啊。”

柳濡逸没有理会阿森,只是向洛石要来了纸笔,执笔急挥,很快几行字就跃然纸上。

“阿森,拿着这个,和阿木去准备一下。”

阿森接过,咦了一声:“少爷,你买衣服做什么?还有胡子……”

“让你去就快去。”身侧的阿木一把将阿森扯了出去。

阿森的喋喋不休消失在厢房里,白漫和柳濡逸相顾无言。

白漫庆幸房间里还有个洛石,不然她真的不知道现在该如何面对柳濡逸。

所幸柳濡逸也看出了白漫的不自在,是以并没有再说什么之前的话。而是对着今晚要去昙花阁的事情做了一番部署。

白漫仔细听着,不住做着整改。

……

是夜,长琅街上灯火璀璨。

京城不禁宵,只是入内关了城门。而大街上则是热闹不凡。

来到京城这么久,白漫少有能在夜里上街,是以难掩雀跃。

尤其是入了长琅街街尾,青楼所在的地方,那更是兴奋不已。

“这就是昙花阁!”

白漫站在一间青楼的门口,看着门口不住招揽着生意的妙龄女子,抹了抹嘴角根本不存在的口水,沉声道:“姑娘们,爷来了!”

身后的柳濡逸一把拉住了白漫,道:“小漫,你现在是小厮。”

白漫哦了一声,当下收敛这副张扬的神态,低眉顺眼的来到了柳濡逸身后,沉声道:“老爷,请。”

柳濡逸此刻的扮相就仿若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男子,身材魁梧,络腮胡贴面,走起路来大摇大摆,腰侧的钱袋鼓鼓,俨然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富贵老爷。

他这样的走路方式还是两人在茶馆窗口现学来的。

两人在姑娘们的吆喝声中,一前一后的进入了昙花阁。

昙花阁内纸醉金迷,弥漫着浓浓的暧昧气息。每个酒桌上,都有几个衣衫轻薄的姑娘,或是敬酒或是撒娇与男人们说笑。

有几处更是搂搂抱抱的腻歪在一起,不仅让白漫叹为观止,更让柳濡逸的眼睛不知该往哪里落。

“爷,您是头一次来我们昙花阁吧?”在场中绕的老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处呆若木鸡的两人。

柳濡逸回神,用浑厚的声音道:“你不必招呼,花楼我熟的很。”

说着就往楼梯走去,白漫亦步亦趋的跟在柳濡逸身后。

第184章 冲撞

柳濡逸和白漫都不曾来过昙花阁。◢随*梦*小◢.1a可既然要来,他们自然是做了一番的准备。

是以,老鸨在看到柳濡逸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之后便一挥帕子,扭着腰去招呼别的客人。

柳濡逸在前面大摇大摆,目光直视前方,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在拐角里翘首以盼。想来这就是顾汐所说的紫荆。柳濡逸加快步伐向那处走去。

白漫紧紧跟在柳濡逸身后,微低着头撇过脑袋打量着一楼大厅里的男男女女。

心中有着怀疑,是以看谁都觉得是凶手,瞧瞧,一个个眼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

“紫荆!”柳濡逸沉声道。

小女孩嗳了一声,嘴里嘟囔着:“顾姐姐姐骗人,哪里好看了……”打量了面前的柳濡逸和差点撞到柳濡逸背后的白漫一眼,道:“你们就是小姐说的柳白二人?”

白漫这才将注意力收了回来,道了声:“是啊。”

紫荆又道:“跟我来。”调头就沿着走廊前行。

柳濡逸和白漫紧随其后。

走廊里空无一人,紫荆走的很急,他们也是大步流星。

当白漫经过一个房间的时候,那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人冲了出来,与白漫撞在了一起。

白漫被冲撞的差点摔倒,后退了几步,一只手快速的扶住了她,就听到那男人道:“小兄弟,没事吧?”

这声音很是温润,让人听了很舒服。

白漫抬头之间,也看清了面前的男子,面容俊秀,眉宇间有一丝眼熟,一身青蓝相间的长衫很是修身。此刻正带着歉意看着她。

“没,没事!”白漫抽回手,快速低了头。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了柳濡逸快速转头,见此快步回来,挡在了白漫身前看向那男子。

白漫却注意到柳濡逸身子突然一顿。

“对不住了,这位兄台,方才是在下不小心,撞到了小兄弟。”那男子道。

柳濡逸转头看向白漫:“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走吧。”白漫觉得柳濡逸的神情有些不对。

柳濡逸点头,故作豪放的拍了下白漫的肩头:“早就让你这小子平时多吃点,才不至于让人撞一下就站不住脚!”

“是,老爷说的是。”白漫微低头附和。

柳濡逸与那男子一点头,大步离去。白漫也快速跟了上去。

身后有一道视线落在白漫身上,不过很快那男子离去的脚步声就在走廊里传开。

跟着紫荆进入一个房间之后,紫荆就道:“两位就在此处厢房,这里是我们顾姐姐的房间,也是整个昙花院观景最佳的地方。两位自便,紫荆就不打扰了。”

“好,多谢。”白漫点头,关上了房门。

顾汐的房间很宽敞,布置华丽,各种摆设皆是价值不菲,梳妆台上摆满了精美的珠钗发饰……白漫只是环顾了一周,暗道:这里可一点都不比那些大家小姐的闺房差。

柳濡逸却是快步来到了窗前,微微打开一点,向外望去,道:“这里正对楼下的舞台,的确是观景最佳。”

白漫上前,伸手要打开窗户,却被柳濡逸阻止:“既然这里是观景最佳,那么底下的人自然也会注意到,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白漫点头,要是让那些人知道顾汐的房间里藏着男人,指不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届时肯定会对顾汐有影响,毕竟顾汐是清倌。至少这个身份让那些男人们保持着最后的尊重。

“对了,方才那人,你可是认识?”白漫想到柳濡逸之前的反常。

柳濡逸没有隐瞒,道:“他是我三叔伯家的次子,柳昊,与我一般年岁。”

“难怪我见他有些眼熟,原来是你柳家人。”白漫转念一想,蹙眉道:“那他方才可是认出了你?会不会告诉你爹?”

“想来并未认出,他与我不常见面。方才的视线也未在我身上有过停留。”柳濡逸道。

白漫拍了下柳濡逸肩膀道:“就算停留估计也认不出,谁会想到你——柳濡逸会来青楼?还以这样的面貌。”

“你说的没错。”柳濡逸想要放下臂膀,却有些僵硬。

见此,白漫轻笑,替他拿过一张椅子道:“你先坐下吧。”

来之前,为了乔装打扮,柳濡逸身上穿了好多件衣服,里面还缠了许多的布条,才让他看起来这般壮硕,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肢体行动很是不便。

柳濡逸无奈的看了白漫一眼,缓缓坐下。

白漫继续凑在窗口像外看,这一眼就直起了身子。

注意到白漫的动作,柳濡逸问道:“怎么了?”

“程陌昀,他怎么来了?”白漫让开一点位置,让柳濡逸也能看到底下那个正从大门口进来的人。

老鸨显然是认识程陌昀的,点头哈腰很是殷勤的招呼着程陌昀。

程陌昀却是挥手,径直朝楼梯走去。而与此同时,之前与白漫撞在一处的柳昊对着程陌昀行了一礼,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就引着程陌昀上楼来。

白漫又忙不迭的跑到门口,贴在门边听着动静。等了一会儿,就听柳昊道:“世子,殿下已经等您许久了……”

没有听到程陌昀的回答,两人已是很快转入了隔壁的房间。

白漫回头,见柳濡逸坐在窗边望着她,又快速的走了,小声道:“听柳昊说隔壁有个殿下。”

看来,顾汐的艳名还真是远播,不光程陌昀这个世子来了,就连皇家……想到此白漫连忙道:“顾汐说的皇家人,原来就是皇子?只是不知隔壁是哪一位?”

柳濡逸若有所思,道:“圣上的年岁不大,成年的殿下也就只有太子和二皇子两人。”

“那就是太子咯?”白漫有些难以置信,不是说太子品性端正么?

不是说来了青楼的人就是品性有问题。可是他是堂堂太子,未来的国君,有可为有可不为。

“何以见得?”柳濡逸瞥向一侧的墙壁,好似要透过这堵墙望到对面去。

“柳昊啊,是你们柳家人。”以柳家和太子的关系,他又怎么可能和二皇子在一处?就如柳濡逸,当初在石阚虽然面上不显,可是白漫却能感觉得到,他和二皇子之间的客气和疏离。

柳家是柳皇后的母族,也是太子依仗。

不过想到程陌昀,白漫又觉得不太确定了。虽然他对太子很是赞许,可是从来也没有表示对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态度。

第185章 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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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大堂正前方的台上,乐师早已准备就绪,丝竹管笛,奏乐而起。

伴随着这首欢快的曲子,数名舞姬款款而至,袅娜多姿的舞动起来,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男人们的视线。舞姬挥舞着轻纱,姿态柔美,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白漫凑在窗口,轻声道:“世人都道青楼里的姑娘们只是靠着青春和美貌,就能俘获男人们的心,实则不然……”

身后的柳濡逸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白漫的背影。

“却不知她们也是经过千般努力,万般辛苦。舞技,歌喉,乐器……”不管是台上的舞姬还是台下陪酒的姑娘,白漫看着她们才能感觉到在青楼里生活的艰辛和无奈。这样的生活绝非顾汐口里所说的那般轻松自在。

白漫说了半天,身后也没有回应,不由得回头来,道:“你怎么了?”

柳濡逸回神,微笑道:“没事。”

白漫哦了一声,下一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道:“你看我,都忘了这窗开得小,我全把你挡住了。”

说着挪开了一些,对柳濡逸招手道:“你过来。”

“不必了,我们不是来观赏舞乐的。”

“何必急于一时?顾汐都还没出场,就算凶手真的在这里了,肯定也是为了看她来的。”白漫不由分说的将柳濡逸拉近了窗口,道:“再说了,顾汐说了她可是一舞千金,你可不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柳濡逸无奈,笑道:“你,言之有理。”

群舞在掌声中散去,很快,老鸨就手执着一柄蒲扇,扭着腰肢走了上去。

底下顿时就响起一阵的吆喝声。

“美人儿呢!”

“就是,老子今天是来看美人的!”

“哟哟,各位爷,瞧把你们猴急的,这好戏还在后头呢!”老鸨早就见怪不怪,丝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道:“今儿个啊,各位爷也是知道,是咱们昙花阁的顾汐姑娘的生辰。顾汐让奴家向各位表示谢意,难为各位爷记挂在心,赏脸到此。”

“哈哈,汐姑娘的生辰之日,自然是头等大事,老鸨,你就少说废话。让汐姑娘快快出来吧!”离台最近的一个中年男子脸上早已不耐。

“就是,出来吧。老子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又是一群人的催促声。

老鸨煞有其事的将团扇遮在面前,眼里满是笑意,道:“好好好,各位爷不必着急,奴家这就让她出来。只不过这既然是顾汐的生辰,那不知各位可有准备生辰之礼?”

老鸨眼含媚意的朝着底下的男人们环顾了一圈,才道:“奴家想看看各位爷对姑娘有几分情谊,我们顾汐,可不是那等轻贱女子,不在乎这礼到底是什么?只在乎各位爷是否真心!”

此言一出,先前的中年男子大笑一声,道:“这是自然,来啊,将我的贺礼拿出来。”

他身边的下人连忙应和一声,小心的将手里的锦盒递了出来。

众人皆翘首以盼。

“打开。”男人微扬下巴。

下人忙打了开来,顿时周遭响起了一片喧哗声。但见锦盒之中是一串手链,由几十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串成,泛着淡淡的柔光。

“这是南疆的琉璃翡翠。”有识货的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可是价值千两啊,朱老板果然出手豪气。”台上的老鸨哎哟哟的叫唤起来,赞扬的话不住的从嘴里蹦出来,直夸得男子春风得意,笑容满面。

“才区区千两,在朱老板眼里,顾汐姑娘难不成就值这么点分量?”有人呲笑一声,命人拿出一个方形的匣子,猛然打开,便见其中金光万丈。金冠红衣,赚人眼球。

“这是一套凤冠霞帔,是我家老爷在京城如意坊花重金打造,通体赤足金,上面那颗红宝石乃是前朝皇宫里流传出来的。”有人扬声道。

赞美声鄙夷声不由得充斥着整个大堂,有准备的富豪们纷纷各自展示起了贺礼。

“难怪顾汐说这里的银子来的快,光前面几样贺礼,就够普通人家大半辈子的花销了。”白漫简直是两眼放光的看着台上迅速堆起的一个个锦盒。

不光白漫大开了眼界,那台上的老鸨都笑的看不到眼睛。

“待会顾汐回来,可得问问这里还招人不?”白漫笑着道。

“小漫!”身侧的柳濡逸不赞同道:“这样的玩笑可不好开。”

好吧,柳濡逸板着脸的样子还是挺可怕的,白漫捂着嘴点点头。

“长琅街后庭院一座!”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间传了出来,底下先是寂静片刻,而后沸腾了起来。

“长琅街后庭院?”老鸨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那个房间。她却是清楚那房间里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不由得狠狠咽下了口水。

而底下的男子们皆议论纷纷,这长琅街上的每一座宅院都是价值不菲。地段好的都成了商铺酒楼,且背后多多少少都是跟皇亲贵胄沾了边。地段偏一点的就成了青楼赌坊,更是京城的销金窟。

至于后庭院则是指仅次于主街的院子,能住在那些地方可都不是寻常人家。

白漫听出了方才的声音,正是程陌昀。

还真是捧场。白漫向隔壁房间的方向瞥了一眼。

“值多少银子?”白漫关注的是这点。

柳濡逸微侧首,道:“我有一处宅院,正是在后庭那地段,那里的院子最少也近五万两。”

白漫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说,送什么都没有送房契来的值钱。

“小漫,你喜欢房契?”柳濡逸问道。

白漫这才发觉自己将那句话讲了出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房契谁不喜欢,不过你以后可千万别随便送姑娘房契。”

柳濡逸不解:“为何?”

“好端端送什么房契,莫不是想要金屋藏娇?”白漫又对着隔壁房间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

“这位公子对汐儿真真是极好,奴家在此先行谢过。”老鸨欣喜的俯身一礼,随之拍了拍手道:“各位爷,既然礼也收了,那顾汐自然也要亲自来谢过各位爷了。”

丝竹礼乐顿起,老鸨扭着腰肢离去,将舞台空了出来。

第186章 蹂躏

若说方才的一群姑娘如在花海间飞舞的彩蝶,那么此刻出现在舞台中央的顾汐就似一只山间的精灵。{随}{梦} щ{suimеng][lā}

一身雪白的舞衣包裹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材,袖手半遮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璀璨明眸,引得坐在台下的众人目光里满是惊艳。

乐起,舞动。

“真美啊!”白漫巴在窗口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下开始舞动的白衣女子。

不知何时,舞台四周的灯火灭去,徒留舞台正上方一盏硕大的琉璃灯,柔和的光线恰到好处的照在顾汐的身上。一抬手,一投足柔而有力,每个起跃都让人不由得发出赞叹声。

台上忽而笛起,忽而琴声相伴,无论是感官还是视觉都达到了极致,直到一曲终,顾汐旋转着亮相在舞台中央,众人才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妙哉!妙哉!”直到有人兴奋的大喊起来,昙花阁中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顾汐起身,欠身一礼。于此同时,周围的灯笼也被重新点亮,让众人能彻底的看清顾汐的样貌。

今日的顾汐,不施粉黛,只在额间沾上了一点赤红的焰型妆。飞花发髻插着一对玉簪,一头乌发顺直的垂挂在身后。唯有一簇因舞动而卷曲的发丝也被顾汐漫不经心的理顺。

顾汐站在舞台中央,落落大方的道:“多谢各位公子、老爷赏脸。今日一舞聊表谢意。”

“嘿,姑娘天姿国色,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底下的男人们开始不断的赞美起来。

“幸好这台子有些高,不然我看那些人都要扑过去了。”白漫侧首道,对上柳濡逸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想什么?”

“顾汐的舞功很好。”柳濡逸淡淡道。方才那样的高度,寻常女子根本无法达到,这个顾汐……

“你也觉得吧?”白漫点头,顾汐能到今日的花魁地位,也并非仅仅只在于她长得好看。

柳濡逸突然起身,道:“你待在房中等我。”

“你要去哪?”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的人吸引,我也好四处查看。”柳濡逸可没忘记今日来是什么目的。

白漫也起身:“我跟你去。”

“不必,这是青楼,姑娘家还是不要随便乱走的好。”柳濡逸轻笑一声,按着白漫的双肩,让她重新坐了下来。

白漫撇撇嘴,是怕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么?

柳濡逸态度坚决,白漫也只好点头:“好吧,我在这里盯着,你快去快回。”

待柳濡逸离去之后,白漫凑到了房门口,打开房门钻出头来左顾右盼,正如柳濡逸所说,现在个个厢房里的人恐怕都在看着顾汐,是以走廊上半个人都没有。

不过,这么会功夫,柳濡逸去哪里了?

想了想,白漫跨出房门,悄然来到隔壁房间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难为在京城还能看到如此绝色的姑娘。”

这声音……

“殿下,若是心动,不妨将她赎身出来。”

“柳二公子说笑了,这女子虽是绝色,可毕竟是青楼女子,若是本殿下将她赎出,恐怕要被天下人笑话。”

“殿下,赎身这种事情,又何劳您亲自出马……”

听到此处,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白漫的嘴巴,身子一轻,白漫视线里的东西就在不断退后。

白漫大惊,吓得不住去捶打来人的手。

一个旋身,来人就带着白漫进入了之前的房间,将她转身按在门上,道:“是我。”

白漫瞪大双眼,映入眼帘的正是满脸不悦的程陌昀。

顾不得他什么神情,白漫拍了拍他捂着自己的嘴巴的手。在程陌昀放开之后,白漫大呼了几口气,压着声音道:“你要吓死人啊!”

下一刻,白漫就摸了摸自己的脸,嘴巴上粘着的两撇小胡子还在:“就我这样,你也能认得出?”

她这一身可是小厮的装扮,脸上也抹黑了一些,照镜子的时候,白漫觉得自己顶多羸弱了些,可却不是一眼就能识破女儿身的。

程陌昀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白漫觉得这一眼带着鄙夷。

不由得推了他一把,道:“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在这里?”程陌昀纹丝不动,双手向前一伸,撑在门上,将白漫圈在其中。

白漫下意识反驳:“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

“不能。”

“凭什么?”白漫冷哼一声。

程陌昀压低声音:“你可知男人来这里是做什么?”低头凑近白漫:“嗯?”

“怎么不知道?吃、喝、嫖…”

‘嫖’字才说出了一半,白漫的下巴就被程陌昀扣住,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白漫被程陌昀眼里突然盛起的怒火吓了一跳,撇过头避开他的手,道:“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多的多!”

程陌昀眉头一跳:“哦?你都知道什么?”

白漫试着又推了程陌昀一把,依旧无法动弹,于是道:“那个房间里的是二皇子!”

方才听了那声音还有些回不过神,现在却能肯定其中一个是二皇子的声音,而另一个就是之前撞到白漫的柳昊。

柳家的人怎么会与二皇子在一处?

程陌昀面无表情,用眼神示意白漫继续。

“你们仨,应该不是单纯的来嫖……”在程陌昀寒光骤起的目光中,白漫压下了最后这个字,道:“我方才也没听到什么话,你尽可放心。”

闻言,程陌昀冷笑一声:“馒头,今日若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你方才就已经没命了。”

白漫呼吸一窒:“你少吓唬我。”

话虽如此说,可白漫也觉得自己方才是鲁莽了,她混入青楼可不是来关心程陌昀和二皇子究竟是什么关系的。

“不过,我方才真的没听到什么,你…不会杀我吧?”白漫眨眨眼,扯了扯嘴角。

“那,可不一定。”程陌昀意味深长的看了白漫一眼,突然伸手捂上了白漫的脸。

白漫一惊:“你干什么?”

一只大手在白漫的脸上肆意蹂躏,不仅一下子撕下了白漫的小胡子,疼的白漫的嘴角火辣辣一片,还不断在她脸颊上揉搓起来。

“放开啊,你搓疼我了!”白漫的脑袋左右摇摆,不断的躲闪着,想要避开程陌昀的手。

第187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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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陌昀没有理会白漫的呼喝,用拇指揉开白漫脸上厚厚的一层褐色,直到露出白皙的肌肤才算作罢。

白漫气的正准备张口去咬他,却见程陌昀莫名的笑了一声,随之放开了她。

得到了自由,白漫连忙拿手去捂脸,整张脸被揉的麻辣辣的。待她跑到顾汐的梳妆台前,就见镜子里自己的脸颊‘色彩斑斓’,忽而黄褐,忽而白皙,因被他用力揉搓的两侧脸颊泛着红晕。刻意画粗的大眉毛也被涂得如千足蜈蚣,整张脸简直是惨不忍睹。

白漫眼里冒着火焰,顿时‘揭竿而起’,朝着程陌昀厮打一顿,恨声道:“你有病吧!”

程陌昀没有闪躲,任由白漫拳打脚踢,在他眼里此刻的白漫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很是有趣。直到白漫打的累了,程陌昀才抓过白漫的手腕将她带到窗边,道:“既然妆已经花了,就离开吧。”

努力平复心情的白漫暗哼了一声,嘴上却道:“知道了,我洗把脸就回去。”

程陌昀有些意外,在他的认知里白漫绝对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于是道:“我送你离开。”

白漫转身朝着窗口,冷然道:“不劳世子大驾,出个门我还是会的。”

“馒头……”

“隔壁还有人,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白漫头也不回道。

目光所及,窗外的顾汐正坐台中央,面前摆着一架琴,拂手之间,婉转悠扬的琴声回荡在整个昙花阁中,也渐渐抚平了白漫此刻有些气愤的心情。

程陌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叹一声,而后转身出了房门。

白漫这才起身,嘴里念叨不已,想让她离开就好好说啊,做什么一上来就动手?来到耳房之中将脸上的凌乱仔细洗去,有些为难的看着浑水中倒映的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但凡有点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得出她是女子,还如何出门?搞不好要被当成私逃出去的青楼女子了。

真的是!

白漫将帕子甩进脸盆,叹气一声,现在只能待在房中等柳濡逸回来再做打算。

‘吱牙’……

这时,房门又开了。

程陌昀还敢回来?白漫转身,透过屏风的缝隙却见来人一袭黑衣,蒙着脸小心的探了进来。

天呐,这打扮,盗贼还是刺客?

白漫大吃一惊,在发出惊呼之前捂住了自己的嘴。而后快速的侧过身子避在屏风后面。

外面的人蹑手蹑脚的行动着,很快梳妆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翻动声,一个个抽屉被打开。

白漫屏息不动,先是环顾了耳房,除了这堵屏风竟是没有半点可以藏身的地方。她可没有漏看外面黑衣人手中泛着银芒的匕首,若是被他发现,指不定就是一刀。

来人动作极快,在梳妆台上翻找片刻之后就到了床幔附近,里里外外又找了一遍。

“情双,你怎么才上来?热水都烧好了么,我们家小姐一会就要用了。”走廊上隐隐的传来了说话声。

这声音似乎吓了黑衣人一跳,翻找的动作一顿。

“就好了。姐姐稍等,我这就去看看……”远在楼梯口的脚步声远去。

接着走廊上又是厢房关门的声音。

黑衣人继续动作起来。

白漫蹙眉,这人究竟是谁?这二楼有那么多厢房,走廊上也时不时的有人在走动。他一身黑衣打扮,如此显眼,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床上依旧没有那人要找的东西,他显得有些气急,翻找的声音越来越大,脚步声也渐渐的靠近耳房。

白漫已经不敢随意探头,她能从缝隙间看到那人,那人就能从外面看到她。

千万别再过来了!

白漫环顾周围,触手可及的只有一只瓜瓢,当下抓在了手里。

只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黑衣人临近屏风,白漫紧紧在拽着瓜瓢,侧身贴在屏风边一动不动。

‘砰’的一声!

白漫在那人探头进来的瞬间,将瓜瓢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头上,瓜瓢碎裂,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砸的闷哼了一声。

于此同时,白漫对上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那眼里震惊而后是满满的狠厉。

“找死!”

黑衣人没想到这房中竟然还藏着一个姑娘,当下举着匕首朝白漫刺来。

白漫早已是拔腿就从另一侧绕了出来,与此同时还不忘推了屏风一把。

屏风立时倒了过去,让黑衣人不得不抬手抵挡。

“救命啊!”

性命攸关之际,白漫大喊一声,快速的跑到了房门口,一把拉开房门,余光所及,那黑衣人已经追了过来。手中的匕首更是不由分说的刺了过来。

白漫一个激灵,整个人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门。

这时的走廊却没有半个人,以她逃跑的速度不出十米就要被追上了。电光火石之间,白漫已是想也不想的冲向了隔壁房间,一下子推门进去:“程陌昀,救命啊!”

在白漫推门的同时,也有人在里面开门,正是听到动静的程陌昀。

“小心!”

白漫只觉自己被一把拉了进去,与程陌昀错身而过,就见他抬手一挡,只听锦衣划破的声音传来。

“大胆!”房中的柳昊大喊一声,于此同时对面的厢房里立即冲出了几个护卫。

黑衣人见势不妙,立即转身就跑。几个护卫追了上去。

这一些发生在瞬息之间,楼道两侧的厢房很快就有人探头出来,被跑过的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不绝于耳。

“程陌昀,你受伤了!”走廊上的事情白漫已是顾不得了,只见程陌昀的手臂上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迅速的染红了袖口。

“没事……嘶,你做什么?”程陌昀痛呼一声。

“对不起。”白漫连连道歉,方才想要查看他的伤口,却不小心碰到了那处。

“世子,快,先到房里来!”柳昊招呼一声,引着两人入内。

走进房间的白漫才看到坐在窗口的男子,正是之前所说的二皇子。

看到程陌昀受伤,唐琰大怒:“何人如此大胆!”

“殿下,已经派人去追了。”柳昊回复道。

第188章 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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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动静引得昙花阁的小二前来查看,待听说出了贼人之后吓得连忙跪地告罪。

白漫道:“你去请大夫来。”

“不必了,一点小伤。”程陌昀制止道。

白漫小心的掀开他的袖子,只觉触目惊心:“这哪里是小伤?分明已是深可见骨。”连忙吩咐小二将一应处理伤口的用具取来。

小二得令,飞快的跑了开去。很快就去了棉布和金创药来。

“你忍着点。”白漫一块干净的帕子紧紧的按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这一刻白漫有些庆幸,自己医术只是皮毛,可是包扎伤口的手艺却是不赖。

程陌昀没有动弹,任由白漫动作,可脸色却不太好。

“你是……”唐琰有些意外的看着白漫。

白漫这才又注意到二皇子。

“见过二皇子,民女白漫。”白漫腾不开手,只得朝他微微欠身:“方才民女失礼了,还望殿下恕罪。”

“漫姑娘不必多礼。”唐琰在石阚见过白漫,对她倒是有几分印象,只是没想到白漫今日是这样的打扮,方才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之前那黑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白漫也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昙花阁的老鸨已是闻讯赶了来,同样的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柳公子饶命啊!几位爷饶命啊!”

这房间里她认得柳昊,他可是京城柳家的子弟,他的朋友必然也是非富则贵,人在昙花阁里出了事,她这青楼可就倒霉了。

老鸨如泣如诉:“今夜昙花阁里太过热闹,人来人往的,楼里的小二忙的脚不沾地,竟然让贼人混了进来,伤了这位公子,奴家实在是罪该万死。公子,大夫已在赶来的路上,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饶了奴家啊!”

被老鸨这一通哭啼,唐琰有些不耐的挥挥手:“下去,下去。别在这里碍眼。”

老鸨惯会察言观色,这柳公子已是京城大家公子,而房中其余两位公子更是器宇不凡,如此一来哪里还有不听之理,连忙退出了房门,心中却没有放松下来。不由得暗道,眼下还是得让顾汐出马才好消了这些公子哥们的火气。思及此,连忙扭身离去。

白漫仔细的给程陌昀包扎了伤口,道:“多谢你出手相救。”

程陌昀的目光从白漫脸上移开,却是冷哼了一声。

他是在生气?若不是她执意留下,也不会发生刚才的事情,白漫不由歉然道:“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道歉有何用?你走吧。”程陌昀面无表情道。

“程…”

“我与殿下还有事还谈。”程陌昀打断白漫的话。

闻言,白漫看了他一眼,程陌昀桃花眼微敛,只是盯着地面的方向。

若是平时,白漫肯定不依不饶,道歉也好胡闹也好,也要将此事做个了结。可是眼下房中还有二皇子和柳昊,她便不能那么肆无忌惮。

会不会也是因为如此,程陌昀并不想跟她多说什么?

好似明悟,白漫起身,微微欠身对着几人一礼:“民女先行告退。”

白漫出了房门,才刚关上就听到里面传来柳昊的声音:“世子怎么能让她离开,方才那黑衣人究竟为何杀她还没有问清楚?”

“她那么笨能知道什么?隔壁房间是谁的你就去问谁……”

谁笨了?虽然知道程陌昀有回护之意,可她哪里笨了?

这时,顾汐从走廊尽头款款而来,她打量了一眼站在房门外的白漫,加快步子走近,拉住她的手左右环顾:“是你遇袭了?”

顾汐在打量白漫的同时,白漫也在审视她。

那黑衣人说到底是冲着顾汐来的,或者说冲着顾汐的什么东西来的。

见白漫默不作声,顾汐一顿,随后收回了手,淡淡道:“先跟我进来吧。”

白漫瞥了一眼身后的房门道:“你不先跟他们打招呼?”

顾汐嫣然一笑,道:“男人嘛,早晚都来得及。眼下还是你的事情要紧。”说完还冲白漫眨眨眼。

好吧,就算顾汐不知道里面是世子和皇子,可是老鸨定然知会过她里面的人不能得罪,没想到顾汐如此不当一回事。

白漫跟着顾汐回到了她的房间。

顾汐先是快速的在房中查看,一边道:“你说,我这房中的东西难道都不值钱么?每一次都不屑一顾……”随后回到白漫面前,笑道:“你别那么紧张,来,先坐下。”

“每一次?你是说黑衣人经常光顾你这的房间?”白漫觉得不可思议,之前的黑衣人见人就砍,根本不把杀人当回事,却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顾汐径自坐下,扶着袖子倒了一杯茶摆在对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道:“我来的当晚,就遇到过了。”

白漫坐下,惊讶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既然知道,难道就不怕?”

“怕?”顾汐抬头,明眸闪过一丝嘲讽:“我顾汐长这么大就没有怕过。至于为了什么?呵呵,那就要问那些黑衣人了?”

“你不知道?”

顾汐摇头:“不知道,你看看,我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在房中,可是他们三番五次来过,却从来没有拿走过一样。而我,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再没什么值钱的了。”

见顾汐的神情不似作伪,白漫更觉匪夷所思:“不为财,不为色,那是为了什么?你是否有什么东西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却是非常重要?”

顾汐有些漫不经心:“若是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又何谈重不重要?只是有一点你错了,这些人全都是趁我不在的时间进来的,紫荆也不曾遇到过,是不是为了色还不好说。怎么说,我这张脸也不是白长的。”

白漫扶额:“知道你是美艳绝伦,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谦虚点?”

“这是事实,不是我谦虚就能否认的。倒是你,一来就碰上了,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可就罪过了。”顾汐双手合十。

白漫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是我倒霉?我一来就遇上了黑衣人?”

顾汐掩嘴偷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白漫自动略过顾汐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解道:“不对啊,你都没见过他们,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来过多次?”

“这有何难?你要知道这房中的一切都是我亲自布置,这东西的摆放都有讲究。这房间除了紫荆,就连昙花阁的老鸨都不敢随意进入,可你现在看看,这房中比遭了贼又好的了多少?”

随着顾汐的视线,白漫也环顾四周,不说那些摆设都有明显的凌乱,床铺上被掀开的被子,就说倒在地上的屏风和皱巴巴的毛毯,整一个就是遭了贼的样子,可偏偏房里又是一样东西都没有少。

第189章 美人

房间的乱,说来也有她的‘功劳’,白漫有些不好意思:“咳,你这屏风是我弄倒的。随-梦- . lā”

顾汐并没有生气,反而微笑道:“若是你能安全,就算砸了我房间的所有东西,都是值得的。”

白漫有些动容,这话若是从程陌昀或者柳濡逸等人口中说出,她并不会觉得如何。因为他们的家世眼界,并不会将财物看的太重。

可是顾汐,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这些金银财物来的容易,可是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在此,如何离得了财物?

“谢了。”白漫只是道。

“谢什么?若不是我,你也受不了今日的惊吓。”顾汐眼里闪过一丝歉然,随之道:“今日你们要办的事情,可都办妥了?对了,柳公子呢?”

出了这样的事情,白漫哪里还顾得上那杀人凶手?只希望柳濡逸出去能有所获。

像是看出了白漫的失落,顾汐笑笑道:“好了,正所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凡是总有意外。这天下事就是如此,哪里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也是。”白漫点头,释然许多,错过了今晚,她还会再找机会。

顾汐拉着白漫起身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你既然已经卸了妆,就不如换回女装,我也好差紫荆送你出去。”

白漫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摆手道:“不用了,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衣服我这里多的是,件件都是新的,看你这身量也绝对能穿。”顾汐不由分说的拉着白漫走到衣柜边,打开让白漫挑选。

盛情难却,白漫只好从满满几柜子的衣服中,挑选了一件烟罗色的襦裙。

“你怎么选这么素雅的衣服,你看这件珊瑚紫我觉得就很衬你的肌肤。”顾汐极不满意的让白漫放下那件烟罗色,拿过珊瑚紫的襦裙就将白漫推入耳房,道:“你呀,难得来一趟,就听我的准没错。”

“我……”

顾汐微微蹙眉:“还你什么你,赶紧去换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让我换衣服,总得先将这屏风扶起吧。”白漫好笑的道。

顾汐一顿,也是笑了,招呼着白漫道:“搭把手,等那些下人来也不知道又要折腾到何时。”

白漫点头,与顾汐一左一右将屏风重新摆正,在顾汐的催促下进去换衣服。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我也是个女子,有什么好害羞的,脱光了也没什么……”屏风外的顾汐絮絮叨叨,手里却没有停下,整理起梳妆台上的金银珠宝。

片刻之后,白漫扶着裙摆走了出来。

一袭紫色灿然而出。

顾汐连忙迎了上来,绕着白漫环顾一圈,道:“美得很,我就说嘛,你一个姑娘家平时就该穿的靓丽些,平白被那些暗沉的衣衫夺了光彩。”

还不等白漫说什么,人就已经被顾汐拖到了梳妆台前,又是好一番打扮。待白漫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就觉眼前一亮。

白漫知道平时的自己顶多就是个清新,也不爱红妆,只是没想到今日精心打扮一番,生生的美艳了几分,就连她自己看了都不得不承认,镜子里的姑娘也称得上美人一个。

珊瑚紫很是艳丽,更是衬得白漫肌肤如雪,身段虽算不上婀娜可也已经是曲线苗条。再加上顾汐素来擅妆容,并没有给白漫涂抹太多的胭脂水粉,只是在恰当的地方点缀了一番,描眉点唇,又在额角间花了一朵时下最流行的荷花妆。发髻随意的挽起在脑后,慵懒又不是俏皮。

“怎么样?”顾汐随意坐在梳妆台边,满意的点点头:“你这样静坐不动,倒是真像极了那些大家闺秀,通身的气派。”

啧啧,这人吧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总是丢不了的,顾汐听说过白漫家的事情,也听说当年的白太医也是德才兼备的谦谦君子。

“很好。”白漫也不吝啬的夸赞自己。

“那是自然,除了我以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顾汐说着又给白漫头上插了一只镶嵌着紫色珠宝的簪子。

白漫已经习惯了顾汐夸赞别人的同时,定然不会忘了自己的性子。

看着这样的自己白漫突然有些恍惚,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同样是一个梳妆台前,一个女子与她一同端详着镜子里的人,温婉的声音响起:小姐啊,等你长大了,定然跟夫人一样好看……

是谁?

谁再跟她说话?

白漫紧闭双眼,想要去看清画面里女子的样子,可是不论她如何努力,记忆依旧模糊,脑海里的人烟消云散。

“小漫,你怎么了?”顾汐察觉不对,轻拍了白漫的肩头。

白漫睁眼,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又熟悉,摇头道:“没事。”

“是不是方才受了惊吓还没缓过神来?你呀,别逞能,若是寻常姑娘此刻早就在这里泣不成声了。”顾汐认定了白漫是强装镇定,“我还是早点送你出去吧,等你回了家,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事都好了。”

白漫没有解释,她自己都还搞不明白究竟方才那画面和那女子究竟是谁。不过既然唤她小姐,那多半是从前白家伺候她的人。下次见到白谚妤定然要好好问问。

放下此事,白漫道:“可柳濡逸还没有回来。”

“你就放心吧,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小漫啊,不是我要赶你走,而是这里实在不是你该久留的地方。现在这个时辰那些男人们还在醉生梦死,再晚一些,你就该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了。”顾汐说着还不忘冲白漫挤眉弄眼。

白漫哑然,差点忘了这里可是青楼。

“好吧。”白漫起身,出了房门,顾汐紧随其后。

“呀,差点忘了。你等我一会。”顾汐转身又回了房间。

走廊上比之前热闹了许多,男男女女们勾肩搭背的行走。方才出现了黑衣人的事情好似只是一段插曲,丝毫都没有影响这些人的雅兴。

“哟,你们昙花阁还藏着这么美的姑娘?”走廊上有人看到了白漫,不由得朝她吹起了口哨。

白漫翻了个白眼,转过了身。

“嘿,还敢给爷使脸色?”那人像是喝醉了酒,愤愤然要上前来,很快身边就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爷,您的眼里还有蝉儿么?再看别的姑娘,蝉儿可要生气了。”

“嘿嘿,小蝉儿生气了?瞧瞧这小嘴儿都撅成什么样了,来,给爷亲亲。”

那处的男子很快就搂着姑娘进了一间房,将白漫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第190章 护送

‘吱呀’一声,白漫对着的房门从里面打开,里面的人正对上白漫。[随_梦]ā

“姑娘…”林昊眼里闪过惊艳。

白漫后退了一步,却见林昊身后的程陌昀一个箭步走了出来,挡在了白漫身前,低喝:“馒头!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白漫还从来没有见过程陌昀这样的神情,如此复杂,微微卷曲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火苗,不过却并非什么惊艳之色,而是实实在在的怒火。

“我,怎么就不能打扮成这样?”白漫幽幽的说。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程陌昀拽过白漫的胳膊,正要将她拖走,却听从房间里出来的唐琰笑道:“世子,对姑娘家要温柔……”

程陌昀一怔,松开了抓着白漫的手。

“若是世子想要留宿,我等就先行离去。”唐琰并没有看清白漫的样子,只是好些好奇程陌昀突如其来的举动。

程陌昀转身,神情已然恢复正常,道:“殿下说笑了,殿下不是赶着回府么,请吧。”

“哈哈……好,今日倒是扫了世子的雅兴,改日定当送上美人赔礼。”唐琰转身离去,柳昊也笑着引程陌昀。

“你等着……”在白漫耳边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程陌昀大步流星的离去。

白漫摸了摸脖子,这话怎么听着让她觉得这么寒呢?

看着他们三人消失在楼梯拐角,身后传来顾汐的声音:“小漫,让你久等了。来,戴上这个。”

顾汐手里拿着一块丝质的面纱,亲自给白漫戴了起来,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道:“这样就行了,这青楼里到处都是不长眼的男人,可不能让你在这里凭白给人看了去。”

白漫却之不恭,平常见惯了顾汐戴面纱,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要这般遮遮掩掩。

不过,这样感觉倒是不错。

“紫荆这丫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走吧,我先送你出去。”顾汐拉过白漫的手,向前走去。

顾汐的手很温暖,白漫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白漫才发现顾汐并没有涂蔻丹,她的指甲干干净净。

白漫不由得想到当初池蓁蓁和白谚妤关于蔻丹讨论过的话。

若以蔻丹来分女子的话,这天底下的女子大多可以三种。其一,如家世显赫的女子们,通常到了一定的年龄,府里的教习嬷嬷就会请专人为她们教授关于护甲以及蔻丹的讲究,虽然无需那些女子亲自动手,可是这其中的关键她们必须得要知晓。而往往大户人家的女子对于蔻丹的讲究很是严格,颜色不会太过娇媚,以显身份尊荣。

再有就是寻常女子,以及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她们大多凭自己的喜好制作色彩纷呈的蔻丹。

剩下一种就是做活计的女子,如农户出身、商贾出身的女子,她们平时忙里忙外,生活的温饱尚在计较,又哪里能琢磨这些。

白漫深以为然,如她这般就是,虽然她验尸之时有戴着羊皮手套,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她的十指也是从来不曾着色。

那么顾汐,又是为了什么?

白漫下意识的紧了紧顾汐的手,发现她的掌心之间还带着一些老茧。

从二楼到昙花阁门口的距离不远,可是顾汐实在是低估了她这张脸的魅力。才刚到了楼下,两人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汐姑娘,汐姑娘!”

“…汐姑娘您若是肯赏脸来陪爷喝上一杯,爷这里的银票就统统归你了…”

喝了酒的男人很是疯狂,尤其是见了朝思暮想的女子之后。

顾汐耐着性子说笑着,两人却依旧没有移动半分,而人群外的老鸨不断的吆喝招呼,却丝毫无法让这些叫嚣的男人们冷静下来。

顾汐慢慢后退,将白漫推开了一边,而她自己重新回到了阶梯。

“各位爷,你们都别着急,你们光知道我会舞,可知道我的琴艺也是不错。不知,各位可是想听?”顾汐掩嘴柔柔的说道。

“想啊,当然想!”

“那各位就在此止步,容我在此处为你们演奏一曲。”顾汐冲站在楼梯口的白漫使一个颜色,随之转身上了楼。那些男人们便是争先恐后的追了上去。

白漫接收到顾汐的眼神,趁着老鸨等人不注意的时候出了昙花阁。

在昙花阁里的时候灯火通明,尚觉得天色尚早。却不想这一出门,长琅街上早已是夜深人静,商铺早已关门。

突然冷清倒是让白漫觉得有些冷意。

柳濡逸还在昙花阁里?该不会真的为查案子献身了吧?

白漫回首看了昙花阁的匾额一眼。

“哟,美人,陪爷喝一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从里面出来,眯缝着眼睛就朝她走来。

“陪你个大头鬼。”白漫骂了一声,转身就跑,很快就将那醉汉甩到一边。

虽然此时的长琅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少许人,可是街道两旁的灯笼依旧照的分明,这让孤身一人的白漫也并不觉得害怕。

一辆马车迎面驶来,白漫小心的避让开来,却见马车停在了她身边。

“姑娘。”

白漫抬头,看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正是之前见过的柳昊。

“柳公子。”白漫有些意外:“你不是已经和他们走了么?”

柳昊下了马车,道:“姑娘,世子不放心你,特让我来送你回家。”

方才程陌昀说‘你等着’是这个意思?

“程,呃,世子他人呢?”白漫问道。

“世子他护送殿下回府,也怕姑娘等的着急,这才让我先送姑娘。没想到在街上就遇到了姑娘。”柳昊有些欣喜。

白漫看了一眼街道,从这里回柳府的确还有许久。

“姑娘,若是不能亲自将你送回府,世子明日怕是饶不了在下了。”柳昊打趣道。

白漫莞尔,没想到程陌昀还挺会摆他世子爷的架子的,道:“好,那就多谢柳公子了。”

柳昊眼里闪过一丝喜意,连忙打开帘子,引着白漫入了马车。随之环顾四周,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很是宽敞,白漫坐在一侧,好似为了避嫌,柳昊就近坐在了最外面,道:“姑娘,还不知道你如何称呼?”

“白漫。”随着马车的跑动,白漫晃得靠在了马车一边。

“哦,白姑娘,我这马车里有些茶点都是新鲜的,若是你饿了就先吃点。”柳昊指着白漫另一侧的矮几说道。

第191章 察觉

在昙花阁里受到了那般惊吓,白漫的确有些口干舌燥,不由得接过柳昊斟好的茶:“多谢。”

茶是好茶,让白漫想起了在章丹喝到的高山云雾茶,只不过云雾茶极为清冽,而这个茶的味道有一些浓郁,其中好似还夹杂着一些……

白漫抬头看了柳昊一眼,正对上他注视的眼眸。

柳昊道:“怎么了?”

白漫将茶送至嘴边,轻抿一口,徐徐放下道:“柳公子,这是什么茶?”

柳昊轻笑:“这啊,是至顶红茶,来自南疆,是不是喝不惯?”

白漫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和我们天楚的茶有些差别。不好意思,柳公子,我甚少品茶,让你见笑了。”遂将茶放回了茶几,取了一块糕点来尝。

“无碍。我从前也不喜这茶,只觉得这茶香太过浑浊。可一次酒后来品,倒是觉得这茶与酒香一般,越喝越淳,回味无穷。”柳昊目不转睛的看着白漫。

此时的白漫小口小口的吃着糕点,突然抬头道:“对了,柳公子,我差点忘了还有人在昙花阁那处等我。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一趟。停车。”

柳昊道:“是柳濡逸!”

“你怎么……”白漫心跳如雷。

“当时姑娘撞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他来了。没想到我们柳家的天之骄子,有一天也会逛青楼。”柳昊揶揄,挑眉看向白漫:“更有趣的是身边还带着一个姑娘。”

白漫没有错过柳昊眼里一闪而逝的暗芒,问道:“既然认出了,为何装作互不相识?”

柳昊大笑出声:“白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柳…柳昊。柳家三房次子。”白漫道。

“没错,只是三房次子,无权无势,柳家家大业大,族中不知有多少子侄,不认识我柳昊的大有人在。可柳濡逸呢,他是柳家长房嫡子,也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贵公子。”柳昊冷然道。

此刻的柳昊好像变了一个人,方才还是一个风轻云淡的翩翩公子,此时眼里盛满的嫉恨,面目也变得有些狰狞。

白漫紧了紧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淡淡道:“人的出生是没法选择的,可是只要努力,命运还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闻言,柳昊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笑的前俯后仰。

白漫突然喊道:“停车!车夫,停车!”

马车在疾驰,外面的车夫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反而大喝一声,扬鞭打在马儿身上。

马儿吃痛,跑的更迅速,晃得白漫左摇右摆。

对面的柳昊止了笑,神情莫测道:“白姑娘何必着急,这里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

白漫脸色突变,从一开始柳昊就没有问她要回哪里?白漫一把掀开帘子,发现外面早已不是长琅街:“你要带我去哪?”

周遭被一片漆黑遮蔽,看不清身处何处。

“夜色漫漫,自然是带姑娘去一处好地方。”柳昊抓过白漫扯着帘子的手。

“混蛋!你放开我!”白漫如临大敌,不断的挣扎起来,抬脚踹开了摆在中央的茶几。

柳昊面带笑意的看着碎裂在地的茶具,伸手来扣住白漫挥舞的另一只手,道:“看来,方才没喝这杯茶你是察觉到了。”

岂止是察觉,方才那茶的味道浓郁,其中的确是因为那茶来自南疆,带着别样的味道,可是白漫在大尖山上跟白葛学了那么多草药知识,自然闻得出其中竟然还掺杂着莨菪花子粉的味道,那可是一种迷药。

自那时起,白漫就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会因为他说是程陌昀派来的就上了他这艘‘贼船’。

见白漫没有反驳,柳昊眼里的趣味更胜,早已不复之前的彬彬有礼,一下子朝着白漫扑了过来。

……

昙花阁二楼;

“爷,不可,我们顾汐姑娘累了不见客!”老鸨迈着粗壮的大腿,不断的追着前面那个气势汹汹的公子。

程陌昀一把推开顾汐的房间,见到坐在梳妆台前的顾汐就道:“白漫在哪里!”

顾汐梳理着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没有回头而是对着镜子里的人影道:“你来晚了,小漫已经离开了。”

“去哪了!”程陌昀气恼,这馒头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不成!

顾汐取下头上的簪子,道:“自然是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她在京城总有落脚之地。今日她是跟着柳公子来的,想来柳公子已经接她回去了。”

程陌昀不由分说的在顾汐房中查看了一遍,推开跟在他身边喊着‘不可,不可’的老鸨,确定房中无人之后,转身出了房门。

听着脚步声离去,顾汐抬眸看着镜子里美艳的一张脸,勾了勾嘴角。

程陌昀刚到楼梯口,迎面就遇上了行色匆匆的柳濡逸。

两人对视一眼,微怔。

“哎哟,少爷,你怎么停下来了。”柳濡逸身后的阿森撞了上来。

柳濡逸微点头,越过程陌昀向前行去。

“站住!”程陌昀道。

柳濡逸却是头也不回的向顾汐所在的房间而去。

“哎哟,这位公子,我们家顾汐今日真的不见客了……”老鸨她摊开手,昂首挺胸的拦在门口。

柳濡逸止步在外,道:“顾汐姑娘,在下有急事相询。”

“公子呀,顾汐真的已经睡……”

老鸨的话未说完,顾汐的房门就已经打开,但见顾汐披着一头乌发,面上的妆容也已尽去。

顾汐行了一礼:“柳公子,这么晚了,还有何事?”

柳濡逸道:“小漫呢?”

顾汐看了一眼柳濡逸,却是惊呼一声:“柳公子,小心。”

柳濡逸感觉到身后一道冷风袭来,当下闪避,就见程陌昀的一拳未及,改为朝着柳濡逸抓来。

“世子,你做什么?”柳濡逸反手相挡,扣住了程陌昀的手,两人抵在一处。

“你方才什么意思!白漫不是跟你回去了么?”程陌昀双目大睁,眼里盛着火焰。

“误会了,世子您误会了。我们家少爷方才抓到了一个贼人,刚从衙门回来,这便是来接漫姑娘回府的。”阿森急忙道。

闻言,程陌昀的脸色更差:“你说什么?她没和你们回去?”

柳濡逸也神色一紧。

“你们先别着急,小漫这么大的人了,肯定知道回去的路,说不定她自己已经先回去了。”顾汐上前,伸手拦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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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城门

程陌昀和柳濡逸双双松手。

见此,阿森松了一口气,忙道:“少爷,可要派人去找?我方才刚从府里出来,可没见到漫姑娘回去。”

柳濡逸看向顾汐,道:“顾汐姑娘,你确定小漫已经从这里出去了?”

“当时我确实已经将她送到了楼下,只不过今晚的人太多,我只是让她先行离去。”顾汐随手拢了拢披散在一侧的头发,道:“这样吧,你们先到外面找找,我这就让花嬷嬷在昙花阁里仔细找找。”

柳濡逸道:“那就有劳了。世子,这里就交给顾姑娘,我们还是到外面找找。”

程陌昀也知现在并不是跟柳濡逸计较的时候,当下快步下了楼。

只是,两人本以为白漫只是先行离开了昙花阁,却不想沿途不说有人见过白漫,就连姑娘们的影子都不曾见到。

白漫失踪了!

……

“呜呜……”白漫呜咽几声,却因着嘴里被塞了帕子,根本发不出声音。不光如此,柳昊还将她的双手双脚捆了起来。

马车依旧在疾驰,柳昊则缓缓收拾着被白漫踢翻的茶具,漫不经心道:“白姑娘,不要白费心机了,车马颠簸,小心磕到了脑袋。”

白漫使劲的挣扎了几下,绳索捆得太紧,摩得她的手腕生疼。几番尝试无果之后,白漫才放下了手,目光冷然的盯着对面的柳昊。

柳昊将茶几重新扶正,用一块帕子慢里斯条的擦干上面的水,再将帕子整齐的放在茶几一角,看了静默不动的白漫一眼,才点头道:“白姑娘,这样才对。我也不想如此对你。方才你若是喝了那杯茶,也不过是睡了一觉,等醒来就该到了。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白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暗骂一句:人模狗样的东西。

“呵,我可是猜对了?姑娘若是坐的难受,不若先躺下。”说着柳昊朝白漫伸出手来。

闻言,白漫连连摇头,发出几声闷哼声。

柳昊手一顿,笑了:“既然姑娘不愿,那我也不勉强。姑娘在忍受片刻,等我们出了城,就为你松绑。”柳昊温声说道。

出城?

白漫目光流转,惊骇交加。

若是方才,她还只是觉得柳昊只是因为和柳濡逸不睦,抓了她只不过是为了让柳濡逸难堪。

可提到出城,就不得不让她联想到前几日的那两件凶杀案。

那两位姑娘可都是被带到城外的荒郊野外……

察觉到白漫的喘息声加重,柳昊又道:“白姑娘可是害怕了?你放心,你既然是柳濡逸带来的,我自然不会伤害你。只是我对姑娘一见倾心,不由得想趁此机会和姑娘互诉衷肠。”

白漫鼓了鼓嘴巴,有这样互诉衷肠的?

好似看懂了白漫的意思,柳濡逸竖起手指对白漫嘘了一声,道:“白姑娘稍安勿躁,我说了,等出了城,就为你松绑。”

闻言,白漫缩到角落低头不语,看起来像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让柳昊不由失笑。

出了城就什么都晚了!

白漫脑子里飞快运转,一面期盼着有人能发现她不见了来寻她。一面又想到不管这柳昊是不是虐杀成性的狂魔,都不能让他将自己带出城。

对了,因城郊发生了这两启案子,京兆尹早已下了令,最近京城里除非有朝廷府衙的令牌,否则入夜城禁之后准入不准出。

只是这柳昊明知如此,还要出城,莫不是有了令牌?

若是如此的话,他们交接令牌之时,便是她唯一的希望。

白漫心鼓如雷。

马车又行了一段距离,开始缓了下来。

‘吁!’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什么人!”马车外传来一声冷然的大喝。

白漫很是激动,却不想柳昊好似早有准备,突然坐到白漫身边,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禁锢着白漫让她动弹不得。

这个王八蛋!

“官爷,我们是柳国舅府上。”外面传来车夫的回话声:“这是令牌。”

真有令牌!

白漫只觉头顶一片乌云来袭,难不成今日她是在劫难逃?白漫不断挣扎,抬起双腿就要再次踹向茶几,却被柳昊眼疾脚快的压了下来。

“这令牌不行,大人有令,但凡出城均要出示衙门通行令!”

守卫的声音此刻听在白漫耳中仿若天籁,白漫惊喜。

“什么?这可是柳国舅府令,就算出入皇宫都无人敢拦,你们可看清楚!”车夫叫嚣起来。

“不知车上何人?”守卫的声音越来越近。

“大胆!我们柳大人出行,难不成还要让你们搜查!”车夫有些气急败坏。

“这……车上可是柳国舅?小的们例行公事,还望国舅大人示下。”外面传来守卫不卑不亢的声音。

若不是白漫行动不便,白漫简直要为外面不曾谋面的守卫拍手叫好,难怪都说京城守卫森严,这可是面对权势丝毫不退缩。

“大胆,你……”

柳昊突然掀开马车的半边帘子,探出身去打断了车夫的大喝,道:“住嘴!不得无礼。”

“是。”车夫退到了一边。

守卫上前:“是柳二公子,这么晚了公子要出城?”

“原是打算出城散散心,既然大人有令,我等自然遵从。阿垒,我们走。”柳昊放下帘子,侧首看了一眼被他紧紧按在一边的白漫,冷笑一声。

马车调转了车头,白漫心中焦急,猛然用脑袋向车壁撞了几声,发出‘咚咚’声响。

守卫道:“怎么回事?”

柳昊猛然掐住了白漫的脖子,制止了她的动作,扬声道:“阿垒,你慢点,害的本少爷撞了脑袋。”

“是,少爷。”

马车又缓缓的驶了起来。

白漫的脖子被勒的喘不过气来,感觉到离城门越来越远,越是心急如焚。

就在白漫几欲晕厥之时,柳昊才松开了手,拿开了白漫嘴里的帕子。

“咳咳……”空气再次涌进喉咙,白漫咳得感觉肺都要出来了,才缓过气来。再抬头看柳昊的眼里就带着一丝惧怕,这人方才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白姑娘,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柳昊伸手抚了抚白漫凌乱的头发,动作轻柔,好似对待一件珍宝。

白漫却因着他的动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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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泰安街

白漫撇开脑袋,避开柳昊的手,正要开口却被重新塞上了嘴巴。

“白姑娘,本想出了城就为你松绑,可现在看来怕是要失信于你了。”柳昊状若歉然道。

马儿‘笃笃’的前行,不急不缓,却仿佛踩在白漫的脉搏上,让白漫心跳的越发厉害。

出不了城,对于现在的白漫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只是,她现在的情况,又能如何逃脱?

京城城门处有三条大道,一条是笔直的沿着长琅大街,那里灯火通明,就算是在深夜,不至于如此安静。马车里的光线由强转弱,也就说明车夫已经并没有回那里去。

白漫很是失望,这就意味着她求救无望。

而朝南那边是白漫最为熟悉的,她来时住的院子就在那个方向。可是凭着方才马车跳转车头的方向,却是西北面的路。

那里,白漫一次都没有去过!

“白姑娘,在想什么?”柳昊带着兴味的看着静默在角落里的白漫。

白漫斜了他一眼。

想什么关他屁事!只是碍于嘴里的帕子,白漫只是哼哼了两声。

柳昊的样貌和柳濡逸有三分相像,也是属于出众的长相,面带微笑的时候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或许也因为这张脸,白漫才如此轻信于他。

白漫在一次暗暗唾弃了自己,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尤其是这种斯文败类。

眼下,柳昊依旧带着伪善的面具,温声道:“白姑娘可是想让我拿下这个?”指了指帕子。

白漫虽不清楚他打的什么主意,只是点点头。

“好,我这就给白姑娘取下。只是我有言在先,白姑娘若是在这大呼小叫……”柳昊收了脸上的笑意,整张脸就仿若劈开了和煦的面具,变得阴郁,冷笑一声道:“那我就会让姑娘再也开不了口。”

穷图匕现!

柳昊的威胁之意尽显。

白漫呼吸紧促,默默的咽了下口水,随之点头。

柳昊很是满意,伸手取下白漫嘴里的帕子,又道:“就算你喊叫也是徒劳。”

“呸呸……”白漫嘴巴得了自由,不由得将之前的郁气吐出。

柳昊突然掀开车帘子,道:“姑娘且看看这里是何处?”

车帘子被打开之后,白漫眼里的希冀瞬间黯淡。

这马车才行了没多久,怎么就到了这么一处荒芜之地,一片昏暗无光不说,月光所照之下到处都是破败的屋舍。一堆堆焦黑的木材瓦砾横七竖八的倒在不远处。

白漫道:“这是哪儿?”

“这是泰安街。十几年前这里的可一点都不比长琅街差。祭天之仪和将士出征都是从泰安街出发。”柳昊淡淡道。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也。

白漫木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昏暗的一切。若真如柳昊所说,那这条泰安街在当年就应是京城的主街,而短短十几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好似看出了白漫眼里的诧异,柳昊道:“只可惜当年盛景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这一切都因当年的镇国大将军在北疆失守!害得我天楚连失三城,万千百姓惨遭屠戮,尸横片野。以至天怒人怨,一场大火席卷,泰安街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白漫鄙夷的看了柳昊一眼:“北疆在千里之外,镇国将军城门失守和京城泰安街失火有什么关系?你们不去查究竟是如何失火,反而将这罪责怪在一个远在天边的将军身上……”

“你知道什么!”柳昊怒喝一声,打断白漫的话。

柳昊目光阴沉的看着白漫,眼里带着的幽光仿若暗夜里潜伏的凶兽。白漫当下闭口不言,此时她人还在他手里,可不想因为这些十几年前的事情激怒了他。

见此,柳昊缓和下来:“起初,京城官员也以为这是人为。可是他们查了许久,却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更离奇的是,每隔几年,这泰安街上就会失一次大火。先是镇国将军府,而后兵部尚书府,礼部尚书府,太医白府……甚至是我柳家祖宅,都接连付之一炬……”

白漫只是静静的听着,可当听到太医白府时,猛然抬起了头。

太医白府!

白漫几乎肯定柳昊说的太医白府就是她白家。五年前的那场大火仿佛还历历在目,熊熊的火焰如贪婪的恶兽,吞噬着暗夜里的一切一切。

也因此,白漫对柳昊说的嗤之以鼻。

哪里是什么天怒人怨?当年她可是亲眼见到一个个蒙面杀手,无情的屠戮着府里的上上下下。那些人就如这暗夜勾魂的使者,无情和冷血的背后才是操纵这一切的罪归祸首。

只不过,这些事情白漫不会告诉柳昊。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柳昊的义愤填膺。

心中却在替那位镇国将军悲哀,南疆失守,战死沙场已是一位将军对天楚最后的守护。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他死后却背负了所有的骂名,成了京城天下人口中的灾祸。

久久没有得到白漫的回应,柳昊失了兴致,放下了帘子,道:“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这泰安街早已成了一片废墟,你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听到。”

白漫了然:“你到底要抓我去哪?”

“白姑娘你别着急,再过半柱香的时辰,就该到了。”柳昊眼里的笑意更盛。

“柳公子,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抓我?”白漫觉得自己现在千万要冷静,就连愤怒都会让柳昊越发得意。

柳昊显然也是今晚第一次见到白漫,初见时眼里连点起伏都没有,白漫低头看了自己这身靓丽的珊瑚紫。

莫非是她今天打扮的太过美艳了?

“白姑娘让我觉得新奇。”说这话的时候,柳昊目光冷然:“柳濡逸男生女相,成天端着一张鬼畜无害的笑脸,不知骗了多少京城姑娘的芳心,就连琉瑜公主都对他和颜悦色。可他这张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后,却是带着你在青楼里厮混。”

白漫忍无可忍:“你嘴巴放干净点。”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柳昊就是嫉妒。嫉妒柳濡逸的出生,长相,甚至是名望。

柳昊轻笑两声:“不光是柳濡逸,就连不近女色的程世子也对你呵护有加,不惜为你挡了刀。呵呵,白姑娘,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如何勾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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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晚了

柳昊说的难听,白漫虽知跟这种人没比较计较,可还是气的僵直了脊背,道:“既然你知道我与柳濡逸还有程世子的关系,你就应该趁早放了我。”

“放了你?”柳昊呲笑一声,“你还真以为你在他们心目中有多么重要?”

白漫压下自己的情绪,淡淡的笑着,直视柳昊。

也许是白漫脸上的表情触怒了柳昊,让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我告诉你。就算柳濡逸待你有别与她,可他带你进青楼,就足以说明你这样的女子在他心目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是柳家长房嫡子,父亲不仅是国舅大人,更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理寺卿,绝对不会让你这样的女子进入我们柳府。”

“我与柳濡逸如何,又与你何干?就算有朝一日像我这个的女子进了柳府,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么?”白漫可不认为这柳昊希望柳濡逸能娶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闻言,柳昊眼里闪过一丝喜意,道:“白姑娘还真是善解人意,这般说来,我倒是应该撮合你们才是。哈哈,堂堂柳家长房嫡子,居然迎娶一个出入青楼的卑贱女子,想来,柳濡逸就该成为京城的一大笑柄。”

白漫不怒反笑,道:“柳公子说的没错,你现在就该放了我。让我回去祸害柳濡逸。”

柳昊突然一收笑脸,神情倨傲不屑道:“异想天开,就凭你?就算你能把柳濡逸迷得神魂颠倒,也绝无可能嫁入柳府。来时,我已从二皇子那里得知,你不过是石阚知府捡来的养女。以你的身份,当个通房丫头都还勉强。”

“那你还真小瞧了人。我若只是如此,又如何入得了柳濡逸的眼。你是柳家人,想来比我清楚柳濡逸是什么样的人。”不知是否是白漫的错觉,柳昊在听了她这话之后,目光微敛,显然在思考白漫所言的可行性。

柳濡逸啊柳濡逸,你这般光彩夺目,可曾有想过你的周遭早已布满阴霾。

只是可惜,柳昊不为所动,道:“白姑娘,看来你早有此打算。”

“不然呢?你以为我一个姑娘家愿意和柳濡逸跟青楼胡闹?”白漫开始胡诌起来:“若非如此,他又如何对我刮目相看,又如何能让我在他心上有一席之地?”

“可惜,可惜,白姑娘若是早些来京城,我若是能早些认识你,恐怕你我还能站在同一立场。我也定然会想尽办法助姑娘达成所愿。”柳昊叹息的摇头。

“现在也不晚……”

“晚了!”

“你放心,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当没发生今天的事情。”白漫保证道。

柳昊沉声道:“琉襄郡主回来了。”

白漫面露迷茫:“我只听说了琉瑜公主,这琉襄郡主又是何人?”

“告诉你也无妨,琉襄郡主正是瑾贤王找了数年的女儿——程沫然。你怕是还不知道柳濡逸自幼就有一门婚约,还是由圣上赐婚。”柳昊高声诉说,难掩其中嫉恨。

凭什么?凭什么他柳濡逸什么好事都摊上了,连婚事都是皇帝亲赐!

白漫惊愕,程沫然,她回来了?

……

夜幕沉沉,一阵步伐整齐的脚步声从街道上响过。

还未入眠的小二不由得从窗口探出头去,却见一队队官差举着火把从眼前跑过。

小二纳闷:“出……出了什么事了?”

“开门,开门!”商铺门外已传来官差的拍门声,吓得小二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跑出房门去开门。

官差言简意赅,拿着一张画:“你,今晚可有见过画上的女子?”

小二接着火把的光,往那画上望了一眼,这画像不过寥寥数笔,看不出那女子的特点,唯一让人侧目的便是一双皎洁如月的眼眸。不过,这画像上的人着实没什么印象,小二随之摇头:“没有。官差大人,我们这只是米粮店,天一黑就已经关门了。没见过什么姑娘。”

带头的官差很是魁梧,指了身后两个衙役道:“你们进屋搜。”

小二有心阻拦,却也知道京城里的衙役们训练有素,等闲不会破坏百姓家中的财物,是以站在了一边。片刻之后,这官差查巡无果,来如飓风,去如潮水。只留下小二一人在冷风中哆嗦。

“少爷,已经找了一个时辰了,到处都没人看到漫姑娘。”阿森焦急的说道,虽然和白漫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再则说,他们家少爷对漫姑娘的心思他也看的清楚。

这会,少爷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恐怕早就心急如焚了吧。

柳濡逸面色沉重,今日都是他的疏忽,没有让洛石跟着白漫出府。在昙花阁时,他留白漫在顾汐房中,本以为很快就能回去接她。可却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名册上最为可疑的人,那人见到他就似见了鬼一般掉头就跑……

柳濡逸道:“府里可有传来消息?”

“少爷,阿木方才来过,他和洛石一直守在府外,就是没有见到漫姑娘。”阿森挠了挠脑袋,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的城门口道:“少爷,你看,是程世子。”

柳濡逸抬眼望去,就见程陌昀和守卫说了几句之后,转身翻身上马,朝着一个方向策马扬鞭离去。

阿森道:“少爷,世子如此着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漫姑娘在哪里?”

柳濡逸没有回答,脚下已是朝着城门处走去。

“见过柳公子。”城门两侧的守卫齐齐行礼。

在京城,他们也许不认识那些达官贵人,可是却不会不认识柳濡逸。

“你们可有见过这画像上的人?”阿森急不可耐的问道。

“这画像我们早就看过了,画像上的姑娘我们认识,近段时间她经常和一个丫鬟出入城门。”平常的城门虽然不禁严,却只是针对有官令和有身份的世家,寻常百姓到了城门关闭的时间就无法自由出入。

守卫脑海中不由浮现几个画面,皆是那两个姑娘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跑进城,气喘吁吁的样子。

柳濡逸突然问道:“那今晚可有人出城?”

“回柳公子,这禁令颁布之后,我们严阵以待,除了能拿到大人出城令的,一律都没有放行。今晚亦无人出城。”守卫斩钉截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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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良辰美景

没有人出城?

柳濡逸道:“那可疑之人呢?”

“可疑?”守卫左思右想,摇头道:“没有。”

“那方才世子,呃,就是骑马离开的那人,问你们什么了?他这般急匆匆又是去了哪里?”阿森伸出胳膊揽过守卫,道:“你可仔细想想,这画像上的姑娘现在可是失踪了,你若是能提供线索,那可是大功一件。”

“这…我们只是告诉世子殿下柳二公子的马车朝泰安街的方向去了。”守卫如实回复道。

“柳二公子?你说的是柳昊?”柳濡逸问道。

守卫点头:“正是。”

柳家是京城是京城名门世家,祖上不知出了多少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也出过许多如柳皇后这般身份显赫的女子。

只是到了如今,柳家子侄一辈均还年幼,年轻一辈中,因着柳濡逸珠玉在前,其他人就显得平庸了许多,能叫得出名号的也就柳昊一人,是以众人都称之为柳二公子。

阿森看了柳濡逸一眼,不解道:“柳昊少爷,这关他什么事?”

“柳二公子想要出城,被小的们拦下了,而后就驾着马车去了泰安街……”

“你说什么?你方才不是说没人出城么!”阿森猛然拔高音量。

守卫缩了脑袋:“的确无人出门。”只不过他们也没问今晚有谁想要出门不是?

阿森跳脚,拍了守卫的脑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除了柳二公子可还有别的什么人想要出城,你这回可别藏着掖着了,一五一十的都交代出来。”

“这回是真没了……”守卫目光真挚。

柳濡逸的脑海里浮现的是柳昊和白漫撞在一起的画面,只是柳昊会和白漫的失踪有关?

“少爷,柳昊少爷大半夜的要出城做什么?会不会是他……不不,他和漫姑娘根本就不认识。”阿森又将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挥开。

“他们见过。”柳濡逸道。

“何时见过?我怎么不知道。”阿森一脸吃惊。这柳昊少爷可是少有和少爷见面的时候,更别提漫姑娘了。

柳濡逸没有理会阿森的咋咋唬唬,蹙眉道:“阿森,我与柳昊交涉不多,平时族中子弟却对他赞誉有加,你可知他平时可有去青楼的习惯?”

“少爷,你这还真是问对人了。柳昊少爷这人吧,从前他一心考取功名,待人也是谦和有礼。可自从三老爷被贬职之后,他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不光经常四处宴请各家公子,还出入青楼赌坊。”阿森说完又摇头:“这些都是他府中的下人告诉我的,少爷,要我说,柳昊少爷有些不待见你。有好几次远远的看到你,他都绕道走了。”

柳濡逸道:“阿森……”

阿森郑重其事的道:“少爷,我说的可是真的。”

这要是平时,柳濡逸肯定要说他多嘴了,只不过眼下,阿森的话却让柳濡逸心生不安。当下吩咐了阿森一应事务,随后骑着马快速朝着泰安街而去。

阿森则快速召集人手赶去。

……

马车停下,柳昊让车夫自行离去,待脚步声渐渐远去之时。柳昊才一把掀开了帘子。

白漫神情紧绷,身子紧贴在马车角落里,向外望了一眼,远处一片漆黑。

“白姑娘,你不出来看看这儿的风景?”柳昊探头进来。

大晚上的,有什么风景可言。

白漫暗暗的投了一个白眼,道:“你不松开绳子,我怎么出去?”

柳昊思忖着,嘴角泛起一丝邪笑,道:“倒是我失礼了,既然请了白姑娘来,就该有待客之道。”

白漫以为他这是答应松绑,却不想下一刻柳昊直接钻入马车,拉过白漫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

“放开我!”白漫大惊,用捆缚着的双手去捶他。

柳昊不管不顾,径直抱着白漫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陌生男人如此的靠近,白漫抗拒不已,不断的挣扎起来。

“白姑娘,你若是再动一下,信不信我就松手了!”

“你让我自己走!”白漫大喊一声,松手也好过他这样抱着。

“松了你,你是不是就想跑了?”柳昊颠了颠白漫,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这里是哪里?

白漫目光所及,面前的是一处大院,有别于之前在马车里沿途看到的那些废墟,这处大院门庭伟岸,精致不凡。

‘吱呀’一声,柳昊侧身撞开了没有上锁的院门。

院中寂寥空旷,别无一人。这院子很大,一侧山石林立,一侧小桥流水。中央很大一块空地皆是半人高的草丛。而后方只不过是三间看不到屋檐的屋舍。

别人的院子以景衬宅,可这大院好似就是为了造景而建。只不过景美不美现在的白漫根本无暇欣赏,只觉得月光暗淡,到处都是阴森森一片。尤其身边的人还是柳昊,让白漫仿若毛骨悚然。

“你快放我下来!”白漫挣扎的更厉害了,这分明是就是一处荒宅。

柳昊又行了一段,走进了那处草丛间,毫无预兆的松开了手。

‘砰’的一声,白漫掉了下来,压弯了一丛杂草的时间,后背着地传来一阵刺痛。剧烈的震动让白漫好一阵头晕眼花。好半响,白漫才缓过劲来,但见面前的柳昊这个人背对着目光,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此刻就犹如暗夜里的未开化的凶兽,阴霾狠厉的可怕。

白漫吓了一跳,突然间紧闭双眼‘晕’了过去。

上首传来柳昊的肆意的笑声:“白姑娘,别再白费心机了,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你就别想我会放过你。长夜漫漫,你我不若做些什么,也不负这良辰美景。”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白漫微微睁开了眼睛,但见柳昊慢里斯条的在解着衣服。他这架势,白漫就算是傻也知道他也做什么?

白漫不自觉的微微颤抖,面前的不是狗熊,而是一只豺狼。

她不能怎么坐以待毙!

柳昊很快解了上衣。

“呵,白姑娘,我最不喜欢姑娘如一条死鱼一样躺着。”柳昊说着伸手来解白漫的绳索,继续道:“劝你一会乖乖的,我便看在你是柳濡逸相识女子的份上,让你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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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孽缘

绳索一解开,白漫就猛然抓过地里的一把泥土朝柳昊撒去。

一片尘土飞扬,白漫趁机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却不想柳昊早有准备,用袖子挡了沙土。

身后一道疾风来袭,一只手迅速扣住了白漫,柳昊冷笑一声:“你果然是装的!”

白漫被拉得一个趔趄,等站稳脚跟柳昊就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姑娘……”

柳昊话未说完,白漫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却被他闪躲过去,落在了脖子上,带出几条划痕。

这一下,白漫是尽了全力,直打的手掌发麻。

‘嘶’的一声。

柳昊倒吸一口凉气,另一只手从脖子上拭过,待见到手上粘过的一缕鲜红,猛然瞪了过来。若说之前,这柳昊还是带着伪善的面具,那么这一眼,就已是彻底撕开了面具。

让白漫震惊的是,他的眼里不是愤怒也不是阴狠,而是一种嗜血的兴奋,只听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说过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了!”

“你放开!”白漫挣脱不开,拉过柳昊的手张嘴就是一口。

“啊!”柳昊吃痛,一掌刮了过来:“贱人!”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白漫被打得掀翻在地,卧倒在地一动不动。

柳昊握着那只被白漫咬得出血的手,痛的面目赤红,破口大骂起来:“我柳昊哪里比不上柳濡逸,你能为了他自甘堕落到青楼里厮混,为何不能是我!好啊,今天我就让你这贱人,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柳濡逸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柳濡逸感兴趣的女人,他统统都要毁掉!

柳昊猛然俯身将不知死活的白漫翻过了身,却被白漫的样子吓了一跳。

但见白漫的双眼上翻,看不到眼球,只剩一对明晃晃的眼白。下一刻,白漫突然颤抖起来,口吐白沫,状若癫痫。

“装疯卖傻!”柳昊丝毫没有留情,猛然撕开白漫的衣襟。

衣衫撕开,露出白漫一片白皙的肩头,柳昊不由双眼发亮:“啧啧,看不出来,白姑娘还真是人如其名,肤如凝脂。”

这时,底下的白漫突然停了颤抖,双目回转,下一刻,一双明眸带着柔情望向柳昊,温声道:“平君!”

柳昊抓着白漫的手就是一颤:“你,你唤我什么?”

“平君,我好想你……”

柳昊下意识松开了白漫的衣服。

平君,这个称呼……

“你答应过我要选个良辰吉日来娶我。你怎么失信了?”白漫面上带笑,双手伸过来,紧握着柳昊的手。

柳昊只觉那两只手异常冰冷,猛然挥了开去:“你胡说什么!”

“平君,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有好好谢你。谢你在花灯会上替我解围,你送我的那盏花灯,我到如今还放在房中,日日看着,就仿佛看到了你……”

“平君,你怕是还不知道,那次你在茫茫人海中为我夺得平风庙头香的时候,我就早已对你动了心。”

“平君,我送你的同心结你可还留着?”白漫再次紧贴上来:“我们说好了,生不同衾死也同穴。你答应过我的……”

白漫幽幽的说着,一声声好似轻喃似倾诉,在静夜里铺陈开来,缓缓回荡。

“你,你到底是谁?”柳昊有些惊惧的看着突然像变了一个人的白漫:“别在这里装神弄鬼!”

白漫嘴角还留着白沫,却恍若未觉,嘴角浮笑,道:“平君,你记得我了么?我是林儿啊,你知不知道那里好冷,你答应过要和我在一起。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白漫颤着手朝柳昊伸来。

柳昊后退一步,惊骇交加:“林,林儿?”

“平君,可你为何这么对我?为何要杀了我?”白漫的声音急转而下,变得凄厉,凤目渐渐凌厉,面目狰狞道:“我做鬼也不会放了你!”

白漫起身,猛然朝着柳昊扑了过去。

柳昊脊背发寒,早已是面无血色,步步后退,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不!你已经死了!”柳昊转身欲逃,才跑了两步,身形一顿:“不,她从来也不会唤自己林儿,你不是……”

在柳昊转身之际,一块大石头猛然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不是你个大头鬼!”白漫恨声道。什么林儿鬼儿,她情急之下哪里还想得起林姑娘叫什么名字。

柳昊捂着脑袋,鲜血顺着指缝不住的流下。

面前的白漫神情紧绷,倒下,倒下啊!

却不想柳昊只是晃悠了两下又站稳了脚跟,他的惊惧已然化为满身的戾气:“你敢骗我,找死!”

“你才该死!”白漫朝着柳昊砸出了石头,拔腿就跑。恨不得此时能长出一双翅膀。

方才她情急之下,计上心头,也只不过是抱着一丝希冀,没想到这柳昊就是杀害林姑娘的凶手!可恨她随手捡起的石头实在太小,就连砸晕这杀人魔都做不到。

白漫夺路而逃,身后的叫嚣声步步紧逼。很快就在一座小桥上被柳昊再次追上。

“既然你…知道了,就陪她一块下去吧。”柳昊猛然掐住了白漫的脖子,力道之大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知道了他的事情,就别想活着回去了。

“要死也是你…先死!”白漫胡乱挣扎着,用手抠在了柳昊受伤的额头上。这个人面兽心,哪怕用尽了力气,也不会让他好过。

柳昊吃痛,松开了白漫的脖子,一把推开了她。

白漫来不及反应,眼里的一切飞速倒退,余光中看到一个身影快速的朝着这处赶来。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后腰被桥杆一档,整个人从桥上翻了出去,顿时天旋地转。

“白漫!”一只手抓了过来,却与白漫指尖相触,下一刻划过……

‘扑通’一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包裹了白漫,铺天盖地的冷水灌进了白漫的口中、鼻中、耳中。

‘…咕噜,咕噜…’

“救…咕噜,咕噜…”

呼吸变得困难,意识在流逝,模模糊糊中白漫好似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来不及思考,黑暗迅速笼罩了她。

在失去意识的那刻,白漫心中是无限悔意,早知道她和江河湖海有这么难舍难分的孽缘,她应该早早跟洛石学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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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谢谢你

天楚京城的夏末,天气异常闷热。树梢上的蝉鸣不停,与树底下的热闹交相辉映。

阴凉的树底下,一群京城百姓交头接耳,时不时的往对面的京兆府衙门望去。昨夜里京兆府衙门里的衙役穿街走巷,闹得沸沸扬扬。

听说是在寻找失踪的一个女子,联想到前些日子在城郊发生的惨案,百姓们都觉得那丢失的女子是凶多吉少。

可不想后来听说那女子被人救回来了,而凶手更是当场被抓。

“打更的,你说你看到了凶手?到底是谁?”一个妇人吐出了嘴里的瓜子皮,好奇的问道。

身边人接话道:“是啊,我听说还是个世家少爷。”

打更的是个年过半百的大爷,面对一个个等着他解答的百姓,不由得捋了捋胡子:“这说出来怕是你们都不信。这公子啊,家世好,长相好,要不是老汉我亲眼所见,真真是打死也不相信…”

老汉一顿描述,让在场的百姓更加好奇,当下就有人急道:“大爷,您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

“…是啊,快说吧…”

老汉嘿一声,道:“好,我这就说,说了你们可别不信。这人啊,是柳家公子,柳……”

话未说完,凑在人群外围的姑娘们就大喊起来:“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柳公子,打更的,你血口喷人。”

“柳家公子要什么姑娘没有?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是,你个老头子在这瞎说什么呢?”

几个姑娘义愤填膺的挤进人群。

老汉被嚷得一愣,面对一张张娇美的怒容,连连摆手:“哟,姑娘们啊,你们误会了。老汉我说的可不是你们那位柳家公子。我说的是柳三老爷家的公子,叫…叫柳昊。”

闻言,人群里又是一片惊呼。

“柳二少爷?怎么可能是他!”姑娘们又觉不可思议,撇开柳濡逸不说,那位柳昊公子翩翩如玉,也是她们心目中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人选。

老汉只觉面前的姑娘们太过难缠,正想着退出人群,就瞥到一人,当下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百姓们纷纷回头,但见京兆府里走出一个垂头丧气的小哥,连忙一拥而上。

“我认得你,你是柳家公子的侍从……那里面的可真是杀人凶手?”

“你们柳家出了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真的是你们柳家人杀了那两个姑娘?”

“……你们少爷不会也……”

阿森被吵得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吼了声:“你们都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被阿森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一时间面面相觑。

阿森挥开面前拦路的人,挤出了人群。

“哎,你别走啊,你倒是说清楚,你们柳家是不是从一开就知道……”身后的百姓穷追不舍。

半响,阿森跑回了柳府,气喘吁吁的对守在门外的家丁道:“多叫几个人守着。”

“阿森哥,出了什么事了?”家丁不解的看着一脸后怕的阿森。

阿森挥挥手:“你别管了,照做就是了。”

吩咐完,阿森直奔后院。正巧碰见从房间里关门出来的柳濡逸。

“少爷,不好了……”

‘嘘’,柳濡逸蹙眉,做了个禁言的动作。

阿森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道:“少爷,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柳昊干的好事。”

柳濡逸沉默的看了一眼手上的几个指甲印,道:“昨夜那般的动静,若是没人知道才是怪事。”

“少爷,那可怎么办?方才安大人已经差人将此事禀报了朝廷,老爷还在朝上,说不定就有人趁机为难老爷。”阿森这一路回来就担心不已。

“案子还未审……”柳濡逸望着天边的云彩,低声道:“若此事真是柳昊所为,我柳家必然会清理门户。”

“只是,少爷…”

‘砰’

身后的房间里突然出来响动,柳濡逸连忙转身推门而入。

白漫的脑袋昏昏沉沉,脑海里出现了无数幻象,一会是拉着她逃跑的女子被砍死在眼前,一会是白葛愤恨的眼神,又是程陌昀不断呼唤她的画面……

她伸手,却什么也抓不到。待看清眼前事物的时候,人已经摔到了床下。

“小漫,你没事吧?”柳濡逸快步来到白漫身边,将她横抱起放回了床踏上。

白漫有些发怔:“柳……咳咳,咳……”才一发声,嗓子冒烟般就传来撕裂的剧痛。

柳濡逸当下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白漫嘴边。

温热的清水入喉,白漫的难受瞬间缓解了许多,轻声道:“多谢。”

柳濡逸伸手在白漫脑袋上探了一下,道:“烧退了。小漫,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白漫点点头,突然脸色一白:“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

她记起了昨夜的事情。昨夜和柳昊争执着,她被柳昊推下了小桥,落了水。

她没死,她获救了!

阿森探头进来,连忙道:“漫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昨夜快把我们吓死了,我们家少爷抱你回来的时候,你浑身湿透了,脸色白的跟蜡纸一样,我们还以为……”

“阿森,你别这么大声。”柳濡逸道。

阿森嘿嘿笑,道:“那少爷我就不打扰你了,洛石在厨房煎药,我这就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说完不忘冲柳濡逸眨眨眼,扭头跑了出去。

是柳濡逸救了她?

“柳濡逸……谢谢你。我还以为这次……我死定了。”白漫说话有些吃力,伸手缓缓的摸了摸喉咙。

喉咙处包着一层纱布。

柳濡逸目不转睛的看着白漫,眼里满是疼惜,道:“你别动,大夫说你喉咙受了伤。后来你又呛了水,这几天还是少说话为好。”

白漫点点头,想到柳昊,还是忍不住出声:“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那个柳…咳咳…”

柳濡逸忙伸手轻拍白漫的后背,道:“你刚醒来,这些事情一会再说。”

这时,外面的走廊传来快速跑来的脚步声,就见洛石冲了进来,快速扑在白漫床头,惊喜交加:“小姐,小姐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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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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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石,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白漫歉然道。

闻言,洛石突然激动的哭了起来:“小姐,都怪我,没有好好在你身边保护你……”

白漫握住洛石的手,心中却是划过一道暖流。洛石年少遭遇了那些变故,性子比同龄姑娘要沉稳许多,白漫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看来,这一次真的是把她吓坏了。

白漫伸手拍了拍洛石的脑袋:“别哭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很快就会好起来。”

“小姐…”

白漫适时摸了摸肚子:“洛石,我饿了!”

洛石闻言,一边擦干眼泪,一边起身道:“小姐,厨房里已经给你熬了粥,我这就给你端过来。”

白漫点点头,洛石快步离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柳濡逸和白漫两人,看得出柳濡逸眼里的愧色,白漫连忙道:“这次只不过是意外,你也知道我的运气有时候不大好。不过,好在我现在什么事都没……咳咳…”

白漫尴尬的捂着嘴轻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柳濡逸正色道:“小漫,你没事…就好。我保证,没有下次。”

……

瑾贤王府;

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从房中出来,门外的罗肃就迎了上来:“陈太医,我们世子这伤势如何?”

陈知席往后瞥了一眼,随后示意道:“罗总管,世子…”

罗肃又突然打断陈知席的话,道:“王爷还在正厅等候,还是由陈太医转述为好。”

陈知席点头,随罗肃来到了正厅,但见瑾贤王爷正襟危坐,连忙行礼道:“见过王爷。”

“陈太医不必多礼。”瑾贤王爷开门见山道:“吾儿情况如何?”

陈知席道:“原本世子身上的伤并未伤及要害,只不过这伤口未及时处理,又过水发了炎,以至于今日高烧不退。”

身边的罗肃蹙眉:“这岂不是伤上加伤。”

陈知席瞥了一眼上首的瑾贤王爷,并未从其面上看出什么情绪,于是道:“世子身体强健,意识也还清醒。方才我已让府里的小厮为其擦拭身体,这烧也算是退去了不少。我这里还开了几副药,待世子服下之后,身体就能大好。”

瑾贤王爷嗯了一声,问道:“这伤是什么伤?”

“回王爷话,手臂上有一道刀伤,之前也已被包扎过,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腰腹那处却是被不知名的利器刺伤,这个,恕臣并不清楚。”陈知席躬身。

瑾贤王爷看了一眼罗肃,道:“不知名?”

罗肃连忙道:“王爷,那伤口小的也已查看过,像是箭伤却又不是箭伤。”

“你也没见过?”瑾贤王爷诧异。

罗肃一脸深沉:“没见过。”

要说着罗肃在成为王府总管之前,可是在兵部待过许多年,见过无数兵器,这回却是连他都没法准确的判读出这伤口究竟为何物所伤,倒是让瑾贤王爷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瑾贤王爷没有深究,只是道:“罗肃,且随陈太医去取药。此事不可告知王妃,免得她担心。”

“是。”罗肃对陈知席作了个请字,并排向外走去。

瑾贤王爷伸手揉了揉额头,就听一阵欢笑声从回廊上传来。抬头之间,看到来人不由起身迎了上去:“夫人,你怎么出来走动了?”

瑾贤王妃脸色素白,脸颊处难得有了些许红润,拍了拍身边扶着她的女子的手,道:“然儿说让我多出来走动走动,身体才会好。”

瑾贤王爷伸手扶过她的手,看了一眼娉婷而立的女子,道:“然儿,你母妃身子弱,记得让她多穿件衣服再出来。”

程沫然欠身一礼,点头道:“父王说的对,是然儿错了。”

瑾贤王妃嗔怪的看了一眼王爷,道:“她哪有错?这么做也是为我好,然儿好不容易回来,你可不能对她这么凶。”

瑾贤王爷有些好笑:“夫人,你这是偏心,本王方才哪有凶她?”

“是啊母妃,父王待我极好。”程沫然嫣然一笑。

“好好好,母妃方才可是为你说话,你倒好联合起你父王欺负你母妃。”瑾贤王妃故作吃味,惹得身旁两人哭笑不得。

“母妃,绝对没有的事。你待然儿这般好,然儿怎么会欺负你。”程沫然连忙上前,又是捶肩又是捏腿,很是讨好一番。

瑾贤王爷看着自己夫人的脸上流露出许久未见的笑意,不由得会心一笑。

解铃还需寄铃人,此言果然不假。自从程沫然进府,王妃的身体就一日好过一日。

三人说笑一阵,瑾贤王妃突然问道:“对了,昀儿呢?怎么好几天没瞧见他了?”

“呃…世子哥哥…”程沫然为难的看向瑾贤王爷。

瑾贤王爷淡淡道:“军营里。”

“王爷,你怎么整天让昀儿在那里苦练。这天这么热,万一他过了暑气怎么办?不行,你得让他回来。”瑾贤王妃喊了一声:“罗总管……”

“夫人,他堂堂儿郎,这么点苦都熬不了,将来如何上阵杀敌?”瑾贤王爷肃然道。

瑾贤王妃道:“那就不要去。他是世子,上阵杀敌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他!”

“夫人,你知道的……”

瑾贤王妃忙摇头:“我不听,王爷你别再跟我说那些了。这么多年了,你是怎么待昀儿的?从小到大,他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军营里度过的,剩下的时间就是去了江南找然儿。我让他回来陪陪我,难道还不行么?”

瑾贤王妃越说越伤心,眼角的泪水不由的涌了上来。

“母妃…”程沫然蹲下身子,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瑾贤王妃的眼角,哽咽道:“都是然儿的错,然儿让父王母妃,还有世子哥哥受累了。”

“好孩子,你别这么说。天灾人祸,谁也不想的…天可怜见,让母妃在有生之年还能找到你。”瑾贤王妃心中愈发难过,当初若不是她执意要将然儿送去江南养身子,恐怕也不会遇上洪灾,也不会让程沫然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母妃……”程沫然泪眼婆娑,靠在瑾贤王妃膝盖上潸然泪下。

瑾贤王爷叹了一口气,道:“夫人,你别难过了。本王答应你便是,过些天,我就让那小子回来陪你几日。”

“真的?”瑾贤王妃惊喜不已。

瑾贤王爷无奈笑道:“本王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办到?你呀,还跟孩子一样,一会哭一会笑。”

瑾贤王妃破涕为笑。

程沫然静静的靠在瑾贤王妃膝盖,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第199章 负责

吃了满满一大碗粥的白漫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已觉得精神抖擞。

“洛石。”白漫喊了一声。

洛石立即推门进来:“小姐,你醒了?”

白漫道:“我要沐浴。”

“小姐,大夫说你受寒了……”洛石摇摇头。

白漫忙伸展了下胳膊:“你看我现在好了,昨天我可是落了水,那荒宅里没人打理,水都脏透了。方才还不觉得,现在鼻子通透了,这味道窜进来,差点没把我熏死……不信,你闻闻。”说着递出袖子。

洛石当真探头过来闻了闻,摇头道:“小姐很香。柳少爷送小姐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帮小姐清理过了,还熏了香。”

白漫嘴角抽搐:“洛石,可是我觉得浑身难受。”

没亲自泡过澡,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洛石拗不过白漫,当下吩咐了柳府的下人抬了热水进来。

片刻之后,白漫心满意足的泡在了热水之中,只觉浑身舒坦,头脑也清醒了许多。膝盖上传来麻辣的疼意,白漫将腿抬起架在了浴桶上,那处是一大片擦伤,想来是被柳昊推到在地的时候弄的,当时太过紧张,根本就没察觉。

轻轻用水拂过伤口,刺痛让白漫皱紧了眉头。好在一夜过后,擦伤的地方都已经结痂了,这样程度的伤她还能承受。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

“洛石,你家小姐可醒了?”

“夫人,我家小姐醒了,正在沐浴。”

“那正好,我拿了些凝脂白玉液,沐浴时用效果最佳。”

“夫人,我拿进去吧……”

“不必了,洛石你在门外守着,我还有些体己话要跟小漫说。”

闻言,白漫忙不迭将腿收了回来,身子前倾趴在了浴桶上。

做好这一动作之后,苏如诗已经推门进来,绕过了屏风看到白漫巴着浴桶,小脸红彤彤,一双明眸如小鹿一般紧紧的盯着她的方向。

苏如诗被白漫这防备的姿势逗笑,向前走了几步,道:“小漫可是害羞了?”

白漫呵呵两声:“没。”只是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在身边。

苏如诗上前,伸手温柔的拍了拍白漫的肩头:“别害怕,你这丫头啊,这次是受苦了。”

苏如诗的手很暖,从她指尖上传递来的是一种无言的关怀。

白漫紧抓着浴桶的手就松了开来:“舅母,我没事。”

“来,你闻闻。”苏如诗将手里的玉瓶打开,递到白漫面前,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白漫连连点头:“好香。”

“香就对了。”苏如诗翻手就将玉瓶里的液体倒进了浴桶,道:“这是柳皇后生前最爱用的,太医院里精心调配,每年也不过三瓶。”

白漫转身,潜了潜身体,只露出一个脑袋,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舅母还是留着给您自己用吧。”

苏如诗打量了白漫一眼,从她包着纱布的脖子到雪白的肩头,道:“这东西虽好,却也要用对地方。我已过韶华之年,这些东西用多了也不管用。反倒是你们这些正值妙龄的姑娘,用的正适合。”苏如诗将剩下的凝脂白玉液重新封好放在一边。

视线落在身上,白漫索性探出了水面一些,大大方方的划了划水。

白漫道:“舅母说笑了,您当年可是京城第一美女。就算是如今,也是风韵犹存。”

苏如诗轻笑,顺手拿过浴桶边的帕子,伸手过来。

“舅母,使不得!”白漫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苏如诗没有理会白漫,用帕子沾了水,擦过白漫白皙的背部,道:“你这般年纪,当我女儿也不为过。虽然你我相处不长,可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这姑娘。”

“多…多谢舅母。”白漫身体微僵,任由苏如诗替她擦着后背。

“若非你已是池大人的义女,我便也要如此做。只是可惜,你我今生无母女的缘分。”苏如诗淡淡道。

白漫垂下眼帘,望向水里自己的倒影:“承蒙舅母抬举,小漫感激不尽。”

苏如诗静静的擦过白漫的后背,肩膀,锁骨,要到胸前时被白漫红着脸拦下:“舅母,我自己来。”

这回,苏如诗没有再勉强,顺势收了手笑道:“女儿家的身子的确金贵,不能随便让人碰。你脖子上的伤可好些?”

“嗯,好多了。”

苏如诗拿过一旁干净的帕子,轻轻的擦干自己的手,温声道:“小漫,你落了水,抱你回来的是濡逸。于情于理,濡逸也该对你负责。”

白漫微愕:“负责?”

白漫突然意识到自己落水定然湿透了衣服,柳濡逸带自己回来,在他们的眼里定然有些不堪。难不成他们以为她是想以此赖上柳濡逸,让他负责?

想到此,白漫连连摇头:“舅母你误会了。我只不过是落了水,柳濡逸他只是救了我的命。仅此而已,我感谢他都来不及,绝对不会让他负责什么?不对,我的意思是这根本就没什么,不用负责。”

苏如诗柳眉微蹙:“小漫,你是女儿家。要有自持,不可如此含糊行事。”

她又不是第一次落水,要是每次落水都要让救命恩人负责清白,那她岂不是要麻烦死了。

“什么,不是第一次落水?你是说和濡逸还落过水?”对,濡逸上次回来的时候说在石阚的时候有位姑娘救过她,苏如诗深深的看了白漫一眼。

白漫眨巴了下嘴,没想到只是随口嘟囔,都被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说起来,她和柳濡逸在石阚的确还一起落过水。那时候还是洛石救了他们呢。

突然,白漫脑海里一个电光火石,忙道:“舅母,柳濡逸现在会游水了?昨晚他是怎么救的我?”

苏如诗被问的一愣,摇头道:“这个我倒是还没来得及细问。只是听阿森说,昨夜他带着衙役们赶到泰安街上的时候,濡逸正抱着你回来。小漫,这件事情不是小事,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舅母,我想柳濡逸当时为了我的名节着想,一定遮了我的脸。再说我问过阿森,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府里没几个人看到。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加起来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白漫摆摆手。

苏如诗微叹,正色道:“这件事是委屈你了。小漫,你放心,舅母定然不会让他们嚼舌根。”

“好啊。”白漫莞尔。

苏如诗伸手点了点白漫的鼻子,道:“你呀,一点都不害臊。其实你要是能一直呆在府里,往后府里的日子也会热闹许多。”

白漫红了脸:“舅母惯会开玩笑。”

苏如诗点头,摸了摸白漫的脑袋:“小漫。我是真的这么想过,只是……濡逸他自幼就有了婚约……”

白漫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放在水里的手微微收紧,道:“舅母,我知道。那位郡主已经回来了。”

苏如诗笑容温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绕出了屏风。离去之前还听她对门外的洛石嘱咐道:“水快凉了,给你们小姐再添点热水。”

随着脚步声离去,白漫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第200章 证据

苏如诗来到了柳潭的书房。◢随◢梦◢小◢.lā

“老爷,妾身亲自看过了,小漫没事,这下你可以宽心了。”苏如诗绕过书桌,来到柳潭身边。

柳潭放下手中书籍,抬头道:“没事就好,夫人辛苦了。”

“老爷,该说的妾身已经说了,小漫是聪明的孩子,想来她能听得明白。”苏如诗将之前和白漫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柳潭拉过苏苏诗的手,不赞同道:“夫人,小漫这孩子我虽然接触不多,可却看得出她并非你说想的那样。她和濡逸在石阚就认识,可来了京城也没有借机寻他,可见在她心思纯良,与濡逸之间也并非外人想的那般。”

“老爷,你的意思妾身明白,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郡主回府,瑾贤王爷虽还未对外公布,可已择了吉日邀京城名门望族过府赏菊,这次我们柳府也得了邀请函,就足以说明王爷是想接着这次机会宣布此事。那样一来,不管小漫和濡逸之间如何,都不能……”苏如诗说着一叹。

自从琉襄郡主失踪之后,这件婚事就被搁置。瑾贤王府和柳家也少有往来,并非嫌隙,而是为了避免王妃见到他们想起此事,悲伤过度。

柳潭道:“夫人,这些事情可有和濡逸说过?”

苏如诗摇头:“濡逸每天早出晚归,我连他的面都少有见到,更遑论说此事。倒是老爷,经常能在大理寺见到他。不如,就由老爷去说……”

“这……夫人,你知我们……”柳潭一脸为难。

苏如诗早知如此,不由分说道:“妾身不管,这父子哪有隔夜仇。老爷比妾身更了解濡逸,有些话也该由你这个做父亲的来说。”

柳潭无奈,揽过苏如诗:“夫人啊,你总会给为夫出难题。”

苏如诗掩嘴一笑。

……

穿戴整齐的白漫对着一面镜子发呆。

镜子里的她面容苍白,带着一丝憔悴。嘴角微微一勾,又无力的垂下。

她很庆幸柳夫人并不是寻常的世家夫人,否则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也一定会将她赶出府去。柳夫人给她留了一丝余地,多半也是看在义父池睿的面子,如此,她却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

这柳府,是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

想清楚其中关键,白漫拍了拍脸,给自己鼓了把劲,就喊了洛石进来收拾东西。

洛石道:“小姐何时走?”

“不着急,等衙门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回去。所幸之前那个院子一直还租着,也不用再找地方住。”白漫知道就算要走也不能现在立即走,免得让柳夫人误会。

洛石哦了一声,对于住在哪里她一点都无所谓:“只要小姐在哪,洛石就去哪。”

“好,你放心我到哪都不会丢下你。”白漫取过自己的几套衣服,一顿:“对了,昨夜我身上那件珊瑚紫的衣服去哪了?”

洛石眼一转:“小姐,那件衣服破了,我……”

“丢了?”白漫着急。

“那道还没,那衣服的料子很好,小姐就算不要了,也还能做点别的东西。”洛石指了指外面:“我已经洗干净了,就晒在院子里。”

白漫松了一口气,好在从前在石阚的时候,白谚妤总是舍不得丢旧衣服,因为用那些衣料,还能做很多好看的荷包。

“去把它拿进来。”

洛石跑出门,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拎着那件衣服:“小姐,今儿天气好,衣服干的快。”

白漫拿过,仔细的翻看了这套襦裙。如洛石所说,膝盖、裙摆处有好几处破损的地方。

“倒是可惜了。”白漫拿竟衣服,闻了闻,有些遗憾上面的味道都被皂角去掉了。

洛石有些不解:“小姐,可是我洗的不干净?”

“不,你洗的太干净了。”白漫笑笑,原想从这衣服上找到指证柳昊的线索,现在怕也是不能了。听阿森说,柳昊如今只是被关押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可以柳昊这样的人,就算是被抓了个现行,恐怕也会想尽办法替自己脱罪。

白漫摩挲着手里的衣服有些出神。

“小姐,京城的衣服真是好看,还有这么多暗处方便藏银银票,难怪京城的小姐们都不用带钱袋。”洛石翻看这衣服,打断了白漫的思绪。

“京城的小姐不用带银票那是因为有丫鬟。再不济,那些商铺都会自觉过府收账,哪里需要带银钱。”白漫笑道:“什么暗处啊,我怎么不知道?”

洛石抖开襦裙,指着腰部中央的一圈:“就这儿啊。”

白漫凑近了查看,才发现这腰间内里一圈都重新缝了一层,两段开了口,就像一条腰带,只不过是藏在了里面。白漫顺着这腰带,在左侧的腰际处找到了一个开口,只有一根手指粗细。

从外表上看不出这腰带的存在,白漫道:“想来是顾汐束腰用的吧?”

“顾汐姐那么瘦了,还有束腰?”洛石望了一眼白漫的,又看了眼她自己有些粗壮的腰。..

“洛石,你什么眼神?我的腰也还好。”白漫拍了下洛石的脑袋,将这件襦裙收了起来。

这些襦裙内里做的不一样,有千万种理由,有可能是做衣服的绣娘别出心裁。也许就如她所说是顾汐束腰之用,毕竟在昙花阁里做花魁,这容貌身段是第一位。

当然了,其他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眼下白漫还没想的明白。

……

半个时辰之后,白漫和洛石已经来到了京兆府衙外,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众多的百姓。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了最里面,就听堂中央传来一声柳昊的冷笑声:“柳大少爷,我柳昊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污蔑于我?你说我是杀人凶手,证据呢?证据呢!”

“你我无冤无仇。”柳濡逸淡淡的看了柳昊一眼:“大人,柳昊行凶,皆会将人带去城郊。而这期间,则会乘坐马车,至于车夫阿申,也已找到。”

京兆尹安晟点头:“好,带人上来。”

不多时,两个衙役就压着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上来。那男子一上来就惊恐的嚎叫起来:“大人饶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白漫昨夜并没有看到过这车夫的样子,不过听这声音,白漫就肯定这就是赶车带他们离开的车夫。

第201章 对薄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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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尚且未问,你怎知自己不知?”安大人凛然一眼,不怒而威:“还是你觉得本官没有资格向你问话?”

阿申趴在地上的身子微颤,小心问道:“小人绝无此意!敢问大人召小的来,所谓何事?”

安大人一拍惊堂木:“阿申,本官且问你,昨夜你与何人去了泰安街,去那里都做了些什么?”

阿申眼珠一转:“大人,小的昨夜哪都没去,早早就睡了。”

“好一个早就睡了,那昨夜出现在城门口的人又是谁?”安大人当下扬手:“带守卫。”

“是!”衙役应下,不到片刻就从后堂带上一人。正是昨夜值守在城门的守卫。

白漫见过那名守卫,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郎。

“小的葛方见过安大人。”葛方恭敬的行了一礼。

安大人点头,指着阿申道:“你可认得此人?”

葛方看了阿申一眼,当下回道:“大人,小的认得他。昨夜他驾着马车准备出城,被小的拦下。”

“哦?那当时马车里都有什么人?”

葛方回忆,随之将昨夜在城门外见过车夫阿申和柳昊的事情如实相告,末了还道:“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当时在场的守卫均可作证。”

“好。”安大人挥挥手示意葛方退下,望向阿申:“你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阿申先是看了柳昊一眼,随之磕头道:“大人,小的话还没说完,小的的确是早早睡了一觉。而后起来去长琅街上接少爷回府。小的不过是个下人,少爷想去哪小的就去哪。”

“可有去了泰安街!”

阿申目光犹豫,迟迟没有出声。这时,安大人敲响惊堂木,厉喝一声:“快说!”

阿申吓了一跳,下意识道:“去……去了。”

安大人继续问话:“你家少爷半夜为何要去泰安街,马车里除了他可还有别人?”

“这…”阿申再次望向柳昊。

柳昊低喝,眼睛微眯:“阿申,你看我做什么?连话都不会回了么?大人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是是!”阿申浑身一哆嗦,随后道:“大人,马车里只有我家少爷一人。昨夜少爷心情不佳,只是去泰安街散散心。而后,又让小的不用管他。小的就驾着马车回了府。”

安大人面目表情:“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般撒谎?来人啊,给本官拖出去,杖行二十。”

“是。”两名衙役立时上前,抓过阿申就向外拖去。

“大人饶命,小的句句属实。”阿申惊呼起来。

人群中的白漫静静地这一幕,这车夫还真是不知死活,柳濡逸救了人回来,当时有那么多衙役已经看到了。安大人怎么容得他当面撒谎。

可是出乎白漫的意料,这个被打得不住嚎叫的阿申,直至昏厥都没有改口,死咬着牙说马车里只有柳昊一人。

“大人,人晕了。”衙役上前禀报。

“拖下去,严刑拷打,本官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安大人目光投向跪在堂中央的柳昊。

不过片刻,衙役就慌慌张张的跑上来凑到安晟耳边道:“大人,不好了,小的一时不查,他咬舌自尽了。”

安大人神色凝重,半响才挥挥手:“退下。”

不愧是柳家调教出来的仆从,看着胆小懦弱,可却是块硬骨头。只不过堂上还有柳濡逸在场,安晟并未说出此话。

从安大人的脸色,堂上的两人也看出了其中端倪。

柳昊眼里的得意一闪而逝,瞥向柳濡逸,直呼其名:“柳濡逸,我自问平素与你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大可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今日你这般污蔑我,可知丢脸的不只你我,还有整个柳家。”

柳濡逸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昨夜他赶到泰安街,找到那处荒宅的时候,白漫晕厥在岸边,而柳昊也被人打晕在那。而后他寻着门外马车留下的痕迹,当晚就抓住了车夫阿申。阿申对他所做的供认不讳。

只是没想到一夜之间,车夫阿申又矢口否认了。

如此一来,能证明的就是另一个在场的白漫。

看到柳濡逸面上的犹豫,柳昊满心畅快,压低嗓音,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如何?想置我于死地,你也别想好过。”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柳濡逸此人重情,绝对不会希望看到那个姑娘因此卷入纷争,从此被百姓们指指点点。

白漫暗骂柳昊阴险,今日一事,若是他被定罪,那定然是柳家的一桩耻辱。若是不成,他和柳濡逸同为柳家子弟,互相对簿公堂也足以成为京城的一大笑柄。

柳濡逸淡道:“柳昊,阿申之言微不足道。你作恶多端,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多。”随之对安晟拱手道:“大人,准请带林府丫鬟和常府老管家上堂。”

“准。”安大人道。

下一刻,就见衙役带着两人入内。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伛偻着身子急急走来。而后面低着头的丫鬟年岁不大,神情很是慌乱。

两人往堂前一跪,齐声道:“小的常忠见过大人。”

“奴婢小棠见过大人。”

“把你们所知一一述来!”安大人道。

常忠很是激动,道:“大人,我们常大人派小的来,就是为了如实相告,好让大人找出真凶。我们家小姐性子安逸,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也谨守夫人教导,做个温良的女子,甚少出门。可半个月前,天气闷热,小姐想出去透透气,就去了一趟南湖,可不想……就再也不曾回来。

据小姐的丫鬟回来说,当时是遇到了一个自称柳家的公子,便受邀泛舟湖上。可是没想到当天午后,小姐就失了踪。等再发现,就已出现在了城郊……

大人!您要为我们小姐做主。自从小姐被人残害,我们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日渐憔悴。这凶手实乃丧尽天良啊……”常忠捶胸顿足,很是伤心。

公堂上传来的哭嚎声传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安大人等常忠缓和了情绪,才道:“柳家公子?可是柳昊?”

“这个,小人不知。丫鬟见识浅薄,根本就不认识那男子是谁。”常忠回道。

安大人道:“丫鬟何在?”

“这……”常忠脸色有些微僵:“回大人,小姐待那丫鬟极好,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自觉没脸再面对老爷和夫人,竟趁着无人之时,上吊自尽了。”

第202章 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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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眼仿佛能看穿人心,常忠心神俱震,将脑袋埋于胸前。事实上,他们小姐出事的当晚,那丫鬟就被秘密处死了。一则她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难辞其咎。二则,他们常府还是百年书香门第,在朝为官的也大有人在,这样丫鬟的存在对常府来说就是如鲠在喉。

常忠别无他言,只是重重的磕了头:“还望大人做主!”

“哼,你们常府连最重要的人证都看护不好,还如何让本官做主!”安晟为官多年,见多了世家门阀为了维护门第声誉做出极端的事情,虽理解却不认同,要知道往往就因为他们的一个举动,让案子变得举步维艰。

常忠身子一僵,只是不住的磕着脑袋。..

“好了!”安晟制止了常忠,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丫鬟小棠:“那么你呢?”

“回,回禀大人。小姐失踪那日,曾去了平风庙烧香拜佛,见…见了人。”最后的几个字,小棠说的极小声,只有堂上几人听到。

安晟会意,吩咐一侧的张捕快:“将门外的百姓距离十米开外。”

这位张捕快,白漫和柳濡逸在京城意外重逢的时候见到过,虎背熊腰,面容却很是憨实。

张捕快闻言,当下带着衙役们驱离百姓,连带着白漫在内都被拦在了更远的地方,以至于公堂上再说些什么话,白漫却是听不真切。

不过就算没有听到声音,白漫也猜到了些许。林艳艳的父亲林绍答应了让这丫鬟出来指认,定然有条件,而这条件就是不能让此事外传。

如此也好,免得那林姑娘死后还不得安宁。

百姓们很是不满,纷纷吵嚷着要再进一步。却不想人多嘴杂,就更加听不到公堂上的声音。

白漫只看到那丫鬟突然指着林昊的方向,而林昊不为所动。

“小棠,你说的可是真的?当天与你家小姐约在平风庙外的就是柳昊?”案子终于有所进展,安晟面上也显出了一丝喜意。

小棠叩头:“回禀大人,小棠不知道什么柳昊,他只告诉我家小姐他叫平君,江南人士,是上京赶考的书生。”

“好一个上京赶考,柳昊,这三年一次的秋闱去年可是刚刚办过,你还真是信口开河。”柳濡逸怒不可竭。

柳昊横了柳濡逸一眼:“光凭一个丫鬟的一面之词,你就想定我的罪?柳濡逸看来你在大理寺权势滔天……”

“放肆!”安晟大喝一声打断柳昊的话:“柳昊,这丫鬟说的难道有假?”

柳昊道:“半真……半假。我与林姑娘的确见过几次面,可并没有任何越礼,我们萍水相逢何来相约一事?”

小棠闻言大张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昊:“你,你明明对我家小姐许诺过,待你金榜题名之日,定然会过府提亲,娶小姐为妻。”

“你倒是太看得起柳某了,柳某的确参加过秋闱,可惜名落孙山,从此不再奢求功名,又如何允诺你家小姐?”柳昊面无表情。

小棠急的大哭:“我家小姐待你这般好?怕老爷夫人知道了寻你麻烦,从来不敢将此事与人言。可你怎么对得起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死的好惨……”

柳濡逸蹙眉,这丫鬟三言两语就被套了实话,如此一来,柳昊便更肆无忌惮了。

果然,柳昊冷笑一声:“你们家小姐的死与我何干?你这丫鬟护主不力就想将这脏水往本少爷头上泼,难不成以为本少爷是不敢拿你们林府怎么样!”

小棠惊恐,急忙望向上首的安晟:“大人,奴婢说的是真的,当天小姐真的是去见了他。”

“可是你亲眼所见?”

小棠一窒:“大人,小姐不让奴婢跟着去,只是跟奴婢说了此事,让奴婢在府中为其周旋。”

“哈哈!大人,你也听到了,简直是一派胡言。当天柳某的确去过南湖,途径平风庙,却没有见到什么林姑娘。”柳昊冷然看了柳濡逸一眼,不屑道:“没想到你为了污蔑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大人,下官还有一物要呈。”柳濡逸淡淡的看了柳昊一眼。

“准!”

柳濡逸看向公堂外:“张捕快,还请将林姑娘尸首旁寻得的金丝软绡拿出来。”

“金丝软绡……哦哦,柳公子稍等。”张捕快迅速朝内堂赶去。

柳濡逸收回眼,却是一顿,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白漫身上。

白漫当下会议一个微笑,举起拳头做个了加油的手势。

却不想落在柳濡逸眼里却是另外一个意思,小漫,我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片刻之后,张捕快就将一个小匣子呈了上来,放在案几上。

安晟打开,抖开帕子,道:“本官若是没有记错,这块帕子是同大理寺卷宗一同送来的。是前几日林姑娘案发现场发现的?”

“大人说的没错。这块帕子是金丝软绡所制,源自江南,下官已托张捕快找到它的来历。己经排查,可以肯定它是昙花阁一个名为情双的女子所有。”柳濡逸正色道。

“昙花阁?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出了昙花阁?”安晟示意柳濡逸继续。

此刻的柳昊显得尤为安静,对这块帕子他有些印象,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是听到柳濡逸提到昙花阁情双在暗自觉得糟糕。那日他喝多了酒,在那女人房中耳鬓厮磨了一阵,也不知是否是那时顺了这么块帕子来。若真是如此,还真是棘手。

“呵,柳濡逸你还真是厉害。居然连我那夜去过昙花阁你也知道。”柳昊愤怒:“大人,柳濡逸他是步步为营,从头到尾都是他想要置我与死地!”

“哦?你与他同为柳家子弟,以他如今的前程,又何须如此?”安晟不禁笑了,在京城,柳濡逸这少年郎的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两,若说他目中无人,狂傲自大,那他还信得。可若是说他要以这种阴谋诡计陷害同族兄弟,哪还真是笑话。

“大人,那是因为我知道了他的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柳昊猛然转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果然找到白漫之后。不由回头对着柳濡逸冷笑。

第203章 牙印

安晟的视线在柳昊和柳濡逸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暗自头疼,这两位少爷都是柳家子侄,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他根本无心过问。[随_梦]ā

柳家家世显赫,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柳国舅怕是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可到了如今别说消息就连一点该有的指示都没有,莫不是真的要他公事公办?

思及此,安晟拿定了主意:“说!”

柳昊侧首紧盯着柳濡逸,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柳濡逸被人揭穿了昨夜的事情之后是什么表情,道:“因为昨夜我在青楼遇见了他。”

这……

安晟狐疑的看向柳濡逸:“他说的可是真的?你昨晚去了青……楼?”

说着望了一眼大门外翘首以望的姑娘们,幸好他是有先见之明将那些莺莺燕燕驱离开了去,否则这会儿听到此事,那些姑娘们的尖叫声怕是要掀了他这屋顶。

柳濡逸点头。

“这也算不得什么?男人嘛,呃,柳少爷也到了及冠之年。”安晟露出一副‘我懂得’的眼神,谁还没有年轻过?

“大人,他不光去了青楼还带了女子进去。”柳昊得意一笑。

“女子?”安晟错愕,现在的公子们逛青楼还自带?

“正是,昨夜柳濡逸还乔装打扮进入青楼,想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其实是个道貌岸然之辈。不想被我撞破,这才千方百计要来陷害与我!”柳昊指着大门外的方向。

却不想还不等他开口,门外的白漫就已经被衙役带了进来。

“大人,这姑娘说她有事禀报。”衙役拱手道。

“小漫,你来做什么!”柳濡逸走近,低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白漫知道柳濡逸担心什么,却是对他摇摇头:“没关系,此案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既已牵涉其中,就注定逃不了。”

柳濡逸无奈:“小漫……”

白漫莞尔,随之越过柳濡逸来到公堂中央:“大人,民女白漫。”

“哦?白漫,你可知今日是审理前几日城郊女子命案一事?你来,可是知道些什么?”安晟问道。

“回禀大人,民女正是昨夜被柳昊绑到泰安街的人,今日特来指正。”

安晟道:“你可想好了?这可是攸关女子名节……”

白漫点头,道:“大人,昨夜在长琅街上,柳昊借口送我回柳家,不想心存不轨,将我绑去了泰安街……”

午时将近,府外烈日炎炎,百姓沸沸扬扬。而在公堂上的人听了白漫的讲述,只觉遍体生寒。..

真没想到柳家公子如此人面兽心。

“胡说八道!昨夜我只不过去了泰安街散心,却不想发现那宅子里有人。这才进去一探究竟,却不想你会在里面。”柳昊一本正经道:“我倒还想问姑娘,前一刻你和柳濡逸在昙花阁里快活,下一刻怎么就和我在一起?”

白漫环顾四周,发现柳昊在说这话的时候,周围的衙役们看向她的目光就带了一丝不屑。

“我不是青楼姑娘。”白漫道:“大人,民女是一名仵作!”

“什么?”安晟觉得自己没有听清。

“仵作!”白漫重复:“民女曾查验过林艳艳的尸首,而后随柳公子一同调查此事,这才有了前往青楼一事。只是不想昨夜民女先行回府,途中遇到柳昊。”

“哈哈哈,仵作!你说什么不好,你说自己是仵作?这天底下哪有女子愿意做仵作的?”柳昊大笑不止,他真的觉得白漫这是狗急了跳墙,无所不用其极。

就连安晟也是气的拍了惊堂木:“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啊,将她轰出去!”

“慢!”白漫扬手:“大人,你可听说过大理寺周老?”

“周老?你说的前些年离开了大理寺的仵作周老?”安晟道。

白漫点头:“就是他。不瞒大人,我师从周老,之前一直在石阚衙门办案。”

安晟目光一亮:“哦?你说的可是真的?”

石阚他自然听说过,那池睿可是前大理寺少卿,之前还在京城的时候他们也没少打交道。只是,他能让一个女子进入衙门办事?

“千真万确。大人,柳公子也知此事,他可以作证。”白漫看向柳濡逸,目光坚定。

事到如今,柳濡逸也别无他法,上前一步:“大人,她说的千真万确,之前林姑娘的尸检就是她查验的。那份卷宗想必大人也已经看过。”

难怪他觉得那卷宗上的内容写得比从前详尽多了。不过,光凭两人空口白牙,安晟还是无法尽信。

“大人,这简直就是荒谬,她一个女子,如何懂得验尸?怕是见到尸体都吓得魂飞魄散了。”若是眼神能说杀死一个人,想必此刻白漫早就死在了柳昊冷然的目光中。

此刻的他早已不复初见时的彬彬有礼。

安晟没有理会柳昊的叫嚣,问道:“那尸体的查验,你可还有补充?”

白漫摇头:“没有。只是昨夜,民女还有其他发现。”

“昨夜的事情,本官听柳公子讲了一些,柳公子赶到之前,你们……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安晟打量了柳濡逸一眼,之前他前来禀报的时候避重就轻,甚至连女子的身份姓名都不愿透露,这分明是有意保护这女子。却不想,这女子今日会主动出现在公堂之上。

一直跪在一侧的柳昊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方面他就是希望看到柳濡逸得知这女子被他撕开了衣服是何种表情,可他又不相信这天底下还有女子对自己的名节如此不在意。

“小漫……”

白漫抬手打断柳濡逸的想要说出话:“不用担心,我想的很清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今日之后,或许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但是她定不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柳濡逸沉默,若有所思。

白漫转身,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直至落水:“大人,昨夜挣扎之前还咬了柳昊一口。大人查验一番便知真伪。”

安晟点头,立即让张捕快上前查看。

柳昊没想到白漫真的敢说出实情,脑海中快速的思索着对策。

张捕快抓过柳昊的手,很快就发现掩藏在袖子下面的一个牙印,拓下了模子。而后比照了白漫现场咬出的牙印,上前道:“大人,这牙印的确是这姑娘的。”

第204章 大夫

“柳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安晟的目光尤为凌厉。◢随*梦◢小*.lā

柳昊心头一颤,眼神闪烁,片刻就道:“大人,我与这位姑娘的确有过争执,不过那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

“昨夜我途径那座荒宅,听到里面传来动静,一时好奇就进去看了一眼。不想这姑娘站在桥上想要自尽,我连忙上前阻止,却不想她误会我对她图谋不轨,当下起了争执。”柳昊伸出手:“也就在那时,这姑娘咬伤了我的手臂。”

“睁眼说瞎话。”白漫简直大开眼界。

“白姑娘,我是不是说谎你心里清楚。”柳昊对着白漫挑眉,嘴角上扬。

她自然清楚!

可恨当时她落水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白漫望向柳濡逸:“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当时你是如何救得我?”

柳濡逸歉然道:“小漫,我赶到的时候,你和柳昊都晕倒在岸边。”

“这……”白漫有过各种猜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如此一来,白漫也更加好奇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谁救了她。

情势急转直下,柳昊欣喜若狂,面上却悲愤交加:“大人,昨夜我与这姑娘在桥上发生争执,一时不慎从石阶上摔了下来,这才晕了过去。大人,柳昊冤屈啊,好心救人,却不想遭了他们联手污蔑!还想将杀人罪名强按在我头上。”

柳昊猛然附身,大呼:“还请大人为柳昊做主!”

安晟蹙眉:“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漫和救濡逸对视一眼,无果。

柳濡逸道:“大人,这其中蹊跷,下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柳昊嗤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濡逸,我柳昊身正不怕影儿斜。”

闻言,白漫恨不得上前撕掉柳昊这张虚伪的脸。

柳濡逸拦下白漫:“小漫,不必与他置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不会得意太久。”

“既无确凿证据证明柳昊杀人,那么本官宣布——”安晟举起惊堂木。

说时迟那时快,府衙外突然出来一声:“慢着!”

随之府衙外传来一片喧哗,众人当下回头看向来人。

白漫看清来人,心头猛然一跳。

程陌昀一身酱紫色宽袖长袍,身姿修长,面目俊逸,目光炯炯,大步前来。

衙役阻拦不及,见安大人并没有表示,这才退开,任由百姓们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世子?”安晟起身,绕出公案拱手行礼:“下官见过世子,不知世子驾临,有失远迎。”

程陌昀目不斜视,径直从白漫身旁路过,不知是天气太过闷热,还是来的有些急,白漫看到他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

“安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本世子来只是为了此案。”程陌昀开口道。

见此,安晟也不再客套,转身回了位置,道:“世子的意思是昨夜的事情世子知道?”

“正是。”程陌昀点头。

“世子都知道什么?还望如实告知。”安晟瞥了一眼自从程陌昀进来就呆若木鸡的柳昊,看来这世子还真于此案有关。

白漫紧了紧放在身侧的手,是他?

“昨夜本世子闲来无事,途径泰安街一处宅院,就见柳昊和这姑娘在桥上厮打,亲眼看见他将这姑娘推下了桥。”程陌昀看向柳昊。

柳昊神情恍惚,从看到程陌昀的第一刻开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世子在王府里深居简出,为何会画面这些事情?

程陌昀说着踱步到一侧,敲了敲师爷的桌面。

师爷微愣,不明白程陌昀的意思。

“还不快让座!”安晟恨铁不成钢,连这么点眼力劲都没有。

“哦哦。”师爷忙站起身来,立到一侧。

程陌昀径直坐了下来,将案几上的东西往师爷面前一推,示意他继续记录。回头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摆摆手道:“本世子说完了。”

“世子,那这姑娘也是……”安晟问道。

白漫紧紧的盯着程陌昀,就见他像是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本世子顺手就救了。这姓柳的也是本世子踢下桥的。”

话音一落,柳昊整个人瘫坐在地:“不,不可能……”

“怎么,本世子说的话你还要反驳?让本世子想想,踹你那一脚是在哪里,嗯……前胸上应该还有淤青吧。”程陌昀对一侧站立着的衙役挥挥手。

衙役当下上前扒开柳昊的衣襟,果然一大块淤青不偏不倚出现在他的胸口。

安晟冷然道:“柳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柳昊惊惧:“大,大人……”

“事到如今,你还不速速招来,你是如何杀害常、林两个姑娘!”安晟这一声掷地有声,惊得百姓们纷纷嚷着要上前来。

柳昊眼神游移,有程陌昀这个世子作证,昨夜绑架白漫和推她入水的罪名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

不过很快柳昊又镇定了下来,承认了此事顶多是个害命未遂,有他柳家如今的地位,这京兆尹定然也不敢下死手:“大人,就算有世子作证,那也只能说明我与这位姑娘有过节,只是那是我们私人恩怨,与常、林两位姑娘惨死,一点都不相干。”

“负隅顽抗。”白漫上前:“大人,民女还有事禀报,只不过此事关乎两位姑娘名节,还需在场的各位守口如瓶。”

安晟正色:“你且上前来。”

白漫顶着众人的目光走近安晟,低头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众人就见上首的安大人猛然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回望白漫:“你说的可是真的?”

白漫点头:“大人,还请传召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夫,一探便知。”

安晟眼里露出一丝怜悯:“还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来人啊,请大夫来。”

“大夫?本世子记得陈太医府邸就在附近,何不去请他来。”程陌昀突然道。

“陈太医?这……”安晟为难不已,那可是太医,如今是宫里的红人,哪里是去随随便便能请得来的?

安晟的脸色,程陌昀看的分明,伸手在腰腹间一探,掏出一块令牌,丢上了安晟的案几,道:“拿这个去。”

第205章 招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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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块令牌交给衙役去请陈太医之后,安晟就道:“既然此刻陈太医还未来,世子可先到后堂休息片刻。”

“不必了。安大人自便。”程陌昀淡淡的挥挥手,身子一斜靠着椅背,支着脑袋闭目凝神起来。

见此,安晟也不勉强,招过一个衙役小声说了几句,就同师爷转入后堂。

没了京兆尹坐镇,公堂外一片嘈杂。众人的目光在公堂上几人身上游走,纷纷猜测着白漫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小漫,你要不要也歇息一会。”柳濡逸关切道:“你的身子才刚好……”

白漫收回视线,摇头:“谢谢,我没事。”说着横了柳昊一眼:“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已是万幸。”

所以这笔账,她说什么也要跟柳昊算清楚。

接收到了白漫的眼神,柳昊暗自恼恨,怎么昨日就没能弄死她。如今有世子撑腰,情势对他来说很是不利。

“柳濡逸,你真的要置我于死地?”柳昊低声道。

“你若清白,何来死地?”柳濡逸忍不住眉梢稍动。

“就算你我有天大的仇,别忘了我还是柳家人。”柳昊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喘着粗气,眼神阴霾。

柳濡逸摇摇头:“柳家人,你——不配!”说完这句别过眼,再不理会心神不稳的柳昊。

白漫立在一侧,情不自禁的看向对面的程陌昀,只是他就好似真的睡着,一直没有睁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让她打消了原本想要上前询问的念头。

一盏茶之后,百姓们早已等的不耐烦,才见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跟在衙役身后姗姗来迟。

“这太医有些面熟?”白漫轻声道。

身侧的柳濡逸点头:“陈太医是如今太医院内医术最为高深之人,就连院判大人对他也是赞不绝口。至于面熟?你可还记得陈谚姚。”

“陈谚姚?”白漫略一思索,猛然睁大眼睛:“这是她爹,陈知席?!”

“正是。”柳濡逸低头轻语:“说起来,你还得唤他一声伯父,当年他和你爹是大医院内不可多得的良才,经常形影不离,探讨医术。据说早已情同手足。”

她爹,白葛……

白漫牵了牵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陈知席,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目光有神。身姿矫健,匆匆行来脚下却不见半丝凌乱,面对周遭的嘈杂好似根本无知无觉。

“让开,让开。”衙役吼了几声,才带着来人进了公堂。

早有衙役进去禀报。

陈知席扫了一眼,当看到坐在一侧的程陌昀时,快步走了上来:“世子,召老夫前来,可是身上的伤口……”

话未说完,程陌昀唰的一下睁开了眼,打断陈知席的话:“陈太医,找你来的不是本世子。”

陈知席一顿:“那是?”

正在此时,安晟和师爷就走了出来。

“陈太医,劳您大驾,是本官这案子需要太医相助。”安晟边说边重新坐回上首。

“见过安大人。”陈知席行了一礼:“大人有事,尽可吩咐,老夫定然竭尽全力。”

安晟连连点头:“有劳有劳。还请陈太医先给他诊上一诊。”

陈知席转身,看向跪在堂中的柳昊,有些诧异:“这,不是柳家公子么?”

柳家这个子弟,他在二皇子身侧见过几回。

“是了。来人啊,给陈太医赐座。”安晟道。

柳昊大惊,猛然起身:“大人,柳某无病无痛,不劳陈太医费心。”

“放肆。”安晟敲击惊堂木:“陈太医专为皇亲国戚诊治,今日世子特请为你诊脉,你该高兴才是。再者,你既无病无痛,又何须忌医!”

“这……”柳昊的脸色顿时如猪肝色一般难看,步步后退,眼里满是抗拒。

两名衙役适时上前驾住了柳昊。

柳昊不由剧烈挣扎起来,拼命挣扎:“别过来!别过来!”力道之大,使得陈知席一时难以接近。

这时,白漫上前几句,清脆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柳昊,这位陈太医可是妙手圣医,你若是真的不想让他为你诊脉,你就老老实实招了吧。”

“白姑娘说的对,柳昊,你若是从实招来,本官还能给你留一份颜面。否则,就别怪本官无情!”安晟趁热打铁。

柳昊激动不已,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目光狠厉的盯着白漫,猛然扑了过来:“我饶不了你!”

“小心!”程陌昀手一紧,身子已是离开了椅背。

就在此时,白漫身侧的柳濡逸拉开白漫,朝着柳昊胸口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柳昊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被两名衙役死死压住。

“谢谢。”白漫心有余悸,方才的柳昊如狼似虎,恐怕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从柳濡逸身上离开眼,白漫又望向对面,方才她好像听到了程陌昀的声音。

只是此刻程陌昀旁若无人的打了几个哈欠,一副困顿的样子,仿佛根本就没有在意公堂上刚才发生的事情。

“好你个柳昊,既如此,陈太医就请吧。”安晟大怒。

柳昊身子一颤,目光骇然的盯着越走越近的陈知席,突然大喊起来:“大人,我招!人是我杀的——全都是我杀的!”喊完最后一句话,柳昊就如脱力一般跪下身来。

一言激起千层浪,百姓们哗然。

“小漫,这是为何?”柳濡逸大为不解。

白漫想了想,拉过柳濡逸退到无人关注的角落里,在他耳畔轻声道:“那两位姑娘并非真正失节。”

柳濡逸朝柳昊望去,发现他此刻低着头仿若失魂,一字一顿的讲起他和常、林两位姑娘相识的过程。柳濡逸又问道:“你的验尸册子上写得清明明白白,那林姑娘的死前惨遭凌辱。”

白漫颔首,轻声道:“的确如此,只是那是施虐,柳昊他——不举。”

听清楚白漫的话,柳濡逸先是一愣,当看到白漫的眼神缓缓下移的时候,他的脸猛然涨红,更是难掩心中的惊涛骇浪。

“咳……”柳濡逸抬手咳嗽,不着痕迹的侧身过来,恍然:“难怪你要找大夫,难怪他死活也不肯让陈太医诊治。”

但凡是男人,不举这件事都是奇耻大辱,这也是为何柳昊明知认罪是死路一条,也要这么做。

白漫也觉和一个男人讨论这件事情有些不自在,不过柳濡逸这般害羞,她反而觉得没什么了,继续道:“呃,一开始我也不过是猜测,只是杜老曾说一个男人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多半是没有精力再做其他。反言之,能费心思在林姑娘身上如此施虐,不是变态,就是——”

“小漫,我知道了。”柳濡逸逃也似的重新回了公堂。

“——太监。我话还没说完呢。”白漫觉得好笑。

第206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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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白漫却不知道她和柳濡逸的一举一动皆落在一个人的眼里。

白漫的笑容有些刺眼,好似外面的阳光一般灼人。程陌昀抬手捂着胸口,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陈知席一直关注着程陌昀,见此连忙上前:“世子,可是伤口又疼了?”

程陌昀收回手:“没有。”随之起身,没有再理会陈知席,径直出了公堂。

陈知席也知程陌昀的脾气,是以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纳闷,世子就算伤口复发,也不该捂那啊。

注意到程陌昀离去的白漫看了一眼公堂,柳昊面如死灰,一五一十将如何诱骗,杀害常、林两位姑娘的经过道来……

事已至此,柳昊再无脱罪的可能。

白漫想了想,没有打扰柳濡逸等人,嘱咐洛石先行回府就挤出了人群。

远离了人群的白漫左顾右盼,很快在街角看到了一抹身影,当下追了上去。

只是等她跑到街尾的时候,那抹身影却不见了。

“才片刻功夫,人去哪了?”白漫环顾一周,阴凉处吆喝的商贩,树底下纳凉的老者,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们……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却始终没有看到程陌昀。

她还有许多话要问,许多话要说……

白漫站在原地,突然有些失神,阳光灼热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反而从心底赶到一丝凉意。

在石阚的时候,程陌昀是她最不想见的,却最是阴魂不散的,她总是想方设法摆脱他。可是到了京城,好像就算她想见,也见不到了。

“让开让开,别挡道!”有人推着板车在白漫身后吆喝一声。

白漫回神,连忙避让,退到一边。

这时,突然一块石子弹在了她的脑袋上,白漫吃痛,揉着脑袋转身朝后方望去。

一棵青杨柳树下,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儿低头啃着杨柳树下的杂草,一个车夫百无聊赖的侧坐在车辕上,并没有朝她这边看来。

帘子一掀,白漫就看到了车里的程陌昀。也只是与她对视了一眼,程陌昀又放下了帘子。

搞什么嘛,神神秘秘,跟接头人一样。

虽是这般想,可白漫脚下还是毫不迟疑的朝那边走去。

来到马车前,白漫道:“程陌昀,我有话……”

“上车。”里面传来程陌昀毫无起伏的声音。

还没等白漫回应,车夫就忙不迭的跳下马车,替白漫掀开了车帘:“姑娘请。”

于是,白漫爬上了车,坐在程陌昀的对面。下一刻,车夫扬鞭驱马,马车缓缓移动起来。

白漫本想问他们去哪儿?可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布满寒霜的桃花眼。到了嘴边的话一瞬间忘的一干二净,就连周身的温度都觉降了几度。

程陌昀就坐在对面,冷眉冷眼的盯着她,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让白漫觉得有些发懵,不由得眨眨眼。

“程陌昀,我何时又得罪你了?”白漫出声打破僵局。

程陌昀没有吭声。

“还是你觉得我还没向你道谢?”白漫目光微闪,笑了笑,郑重道:“我之前不知道是你救了我。谢谢你救了我!”

救她回来的是柳濡逸,可在关键时刻将她从水里救出来的却竟是程陌昀。不管是谁,她都感激不尽。

“现在知道了?”程陌昀终于开了口。

白漫松了一口气,她还是第一次觉得程陌昀严肃的样子有些可怕:“知道了,你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从前程陌昀也说救过她,可是那次落水也是拜他所赐,功过相抵,是以白漫从没觉得那是救命之恩。可是这次不一样,若不是程陌昀,或许她早已做了‘水鬼’。

“没齿难忘么?”程陌昀突然起身,坐在了白漫身边。

“你干嘛?”白漫猛然缩了一下。

马车并不宽敞,一人一边尚不觉得,可程陌昀这么一过来,白漫顿时就挤到了角落里。

“你不是说要好好报答我?”程陌昀倾身过来,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瞬间钻入白漫鼻尖。此刻他的眼神摄人心魂,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白漫闻言有些慌张,下意识推了程陌昀一把:“有话好好说。”

“呃——”

这一推,程陌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绷蹦紧了身体。

“你受伤了?”白漫神色一紧,突然想起陈太医进衙门开口的第一句话。

程陌昀靠在车壁上,嘴角一勾:“是啊,为了救你,差点丢了命。”

白漫心头一跳:“到底怎么回事?你伤在哪了?”手一伸,却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又缩了回来。

却不想,下一瞬她的手就被程陌昀一把抓住。

“伤在这。”程陌昀将她的手放在腹部。

手底下是坚实的触感,白漫不敢用力,道:“我看看。”

闻言,程陌昀放开白漫的手,双手往两侧一撑,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看吧,其实你早就想看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白漫白了他一眼,顾不得其他,伸手轻轻地解开程陌昀的衣裳。当看到腹部缠着一层层厚厚的白布还渗着鲜血时,白漫的鼻尖一酸,差点哭出来。

“你受了伤,还出来瞎跑什么?嫌命长么?”白漫佯怒,努力压下盈上眼眶的泪水。

受了这么重的伤,今天还早早跑来京兆府,就是为了帮他们破案。

白漫眼眶泛红,使得程陌昀如坐针毡,轻咳一声:“你——哭起来会很丑。”

闻言,白漫的嘴抿得紧紧的,眨眨眼,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谁哭了?我开心都来不及。”

真是讨厌的大尾巴狼。

程陌昀皱眉:“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开心你受了伤——”白漫没好气的将程陌昀的衣服重新搭好:“受了伤还能有力气跑出来。还能出来指证,才没让柳昊这混蛋逃脱罪责。”

“所以你还得谢我。”程陌昀眼底有了笑意,突然横过身子,脑袋枕在了白漫的腿上,闭上眼道:“给你一点时间,想想该如何谢我。”

“程陌昀,你起来。”白漫突然脸一红。马车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人,可是这举动实在不妥。

“我累了。”程陌昀道:“为了救你,我可是差点就死了。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程陌昀受了伤,白漫不敢再随意推他,只是问道:“你还没和我说,你这伤究竟是怎么弄的?”

“嘘,别吵。让我睡会。”程陌昀轻声道。

第207章 黑衣蒙面

(猫扑中文 ) 程陌昀是真的累了,不到片刻就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

白漫低头,头一次近距离的打量他的睡容。睡着的程陌昀就像变了一个人,收敛了平时的霸道、冷傲,俊逸脸庞显得很是乖巧。白漫眼珠一转,抬起手指戳了戳他的面颊,凹下去又弹上来,不由感叹程陌昀一个男人的皮肤都这么好。

程陌昀有所察觉,皱起了眉头。

白漫掩嘴偷笑,难怪当初程陌昀总是潜到她的房间,原来捉弄一个睡着的人还是挺有趣的。不过,白漫自认可没有程陌昀那样的恶趣味,是以收回手向后一靠,思索这次大难不死,她该如何答谢这些救命恩人。

程陌昀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许多细碎的东西落在脸上,不由得睁开双眼,就见上首的白漫的脸被一本书本遮挡,而从书本的缝隙之间时不时的飘落一点点白色的碎末。

程陌昀伸手沾了脸上的碎末放在眼前,不由翻身起来:“白漫!”..

突如起来的一声吓了白漫一跳,嘴里的糕点一下子喷了出来,好死不死的全喷在了程陌昀的脸上。

白漫大惊,只是当看清程陌昀此刻的面容,不由得大笑出声:“程陌昀,这真的怪不得我,谁让你突然吓我。”

“我吓你?我若再不醒来,就要被你这些吃食掩埋了。”程陌昀咬着牙,只觉腹部一阵阵疼痛。

“你别生气。”白漫放下书籍和糕点,取出帕子扫了扫程陌昀的脸以及弄脏的前襟,解释道:“实在是你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我肚子饿了,才从你马车里拿了点东西来吃。”

闻言,程陌昀掀开帘子,外面的日头西斜,有微风吹送,变得凉快了许多。而马车早已停在一处巷角。

“现在是什么时辰?”程陌昀拿来白漫乱挥的帕子。

“你睡了两个时辰。”白漫掀开帘子:“你之前也没和车夫说要去哪儿,我就让他来了这里。”

这地方程陌昀并不陌生,是白漫在京城的落脚之地。

睡了一觉的程陌昀精神抖擞了许多,径直拉开帘子,道:“既然到了这,就进去坐坐。”

下了马车却不见白漫跟下来,程陌昀再次掀开帘子:“怎么不想下来?”

白漫指了指自己的腿:“麻了。”

程陌昀脸色微僵,突然意识到他竟然真的枕着白漫的腿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而更让他意外的是,白漫竟然真的没有推醒他,这若是在从前,白漫怕是会在他脸上胡作非为吧?

程陌昀下意识的摸了摸脸,还好,脸还好好的。

干嘛摆出一副后怕的样子,白漫哼了一声:“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程陌昀朝她伸手来,白漫道:“怎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做什么?”

说话间,程陌昀已经拉过白漫,将她横抱起来转身朝大门而去。

“你受伤了,放我下来!”白漫简直没被程陌昀这一举动吓死。

“别吵!再动我的伤口就真裂开了。”程陌昀说的有些吃力,却执意不肯放下白漫。

闻言,白漫紧紧勾着程陌昀的脖子,尽量远离摩擦到程陌昀受伤的地方。车夫在一旁引路,从白漫手里接过院门的钥匙,打开院门之后就听程陌昀道:“在外面等着。”

“是!”车夫应声,待两人进入之后将院门关好。

上次程陌昀来的时候是夜晚,并没有怎么看清这院子里的景致。这回看到满院子金黄的银杏叶,不由放轻了脚步。

京城的夏末和秋初温度交替变换,午时尚且热的出奇,可是这回儿又是清风徐徐,才觉得不知不觉间他与白漫相识又是一年。

“快放我下来吧。”来到院子里的小亭里,白漫迫不及待的说道。

程陌昀依言,径自松手,让白漫落了下来。

白漫忙转身看了一眼,果然他的腹部鲜血已是从衣服里渗透出来:“程陌昀!你是真的不怕死么?”

程陌昀低头看了一眼,随后道:“是你太重了。”

“你怎么不说你虚?”白漫横了程陌昀。

“虚?你要不要试试我哪虚?”程陌昀上前一步。

白漫咽了下口水,道:“不跟你说了,坐着等着。”

白漫转身快速回了屋,很快手里就蹦出一个药箱,替程陌昀拿下白布。

只是白漫没想到看到程陌昀白布底下的伤口比她想象中更加触目惊心。伤口很深,有拇指大小,哪怕做了很好的缝合处理,鲜血依旧止不住的冒出来。

更让白漫震惊的是,这个伤口越看越眼熟:“说句不好听的,你还记得当初在章丹县外发现的那些尸体么?”

“认出来了?”程陌昀没有否认:“只是要让那人失望了,我还死不了。”

“那人?你的意思是伤你的人和当初在章丹外杀人的是同一个人?”

“光凭一个伤口,还不能轻率的下定论,只是此人伸手极佳,并非等闲之辈。”程陌昀道。

白漫沉着脸,快速的在伤口上重新上药,包扎,做好这一切,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问道:“你仔细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陌昀就着白漫的手重新穿好衣服,缓缓道来。

昨夜,从守卫那里得到线索的程陌昀快马加鞭赶到了泰安街的荒宅。却依旧晚了一步,眼见着白漫被柳昊推下桥,却来不及拉住白漫,只恨得将想逃的柳昊踢下了石阶。

而后程陌昀跳入河中救起了白漫,只不过在他好不容易将将白漫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时,突然察觉到身后传来的杀气。

程陌昀侧身避开要害,却不想来人身手极佳,手里的利刃瞬间没入他的腰腹。

来人一身黑衣蒙面,一击击中,却没有再动手,而是快速逃离。

程陌昀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

只是不想那人速度极快,跑出了泰安街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当程陌昀再次回到荒宅的时候,白漫已经被人救走了。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白漫诧异,究竟是谁,这么做只为伤了程陌昀?

“说来奇怪,初时那人杀意尽显,可待我与之交手之时,他却避之不及。”程陌昀回想昨夜情景,只觉疑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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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乌龙

白漫盯着程陌昀的腹部,思索着他所说的黑衣蒙面人,那人若是想要置他与死地,为何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你看哪?”程陌昀伸手托了托白漫的下巴,迫使她移开视线。

白漫一时没有明白,见程陌昀抖了抖衣摆,才猛然意识到程陌昀是以为她盯着他的那处看,不由蹭的一下脸红:“程陌昀,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程陌昀原本只是开玩笑,却不想白漫的反应如此逗趣,不由大笑出声。下一刻却牵动了伤处,痛的整张脸皱了起来。

“活该!”白漫哼了一声。

“你这女人,还有没有良心,我这可是为了救谁受的伤。”程陌昀竖起眉头。

“好好,我收回。”白漫露出讨好的笑容:“世子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程陌昀微扬下巴,目光往自己肩头一瞥,道:“这救个人也是体力活,这浑身上下就没一处舒坦的地方……”

白漫扯扯嘴角,哪里还听不出他这是借题发挥,却依旧站起身来,绕到程陌昀身后,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膀:“世子大恩大德,真是无以为报。”

程陌昀春风满面,颔首道:“嗯,还算知恩善报,左边,对,重一点。”

由着程陌昀的指挥,白漫又是捏又是捶,想到那个蒙面人,道:“程陌昀,你觉得那个人为何要伤你?”

“我哪知道?”

“你这个人平时难道没什么仇人?”白漫有些意外:“以前你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程陌昀冷哼一声:“你以为本世子是什么人?伤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

“不是不是。”白漫轻笑:“也是,你是世子,于内,王爷府中也无兄弟争权夺势。于外,你父王是个闲散王爷,你也不是别人的绊脚石。”白漫抬手托着下巴:“还是说你这个人平时太过傲慢无礼,得罪人不自知?”

“本世子若是连仇人是谁都不清楚,恐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程陌昀侧过脑袋,拍拍肩膀:“继续。”

白漫重重拍了他的肩膀,没好气道:“你还真捏上瘾了是吧?”

“嘶,伤口好像又裂了。”程陌昀做痛楚状。

“好好,怕了你了?”白漫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发泄一通,才又捏起了他的肩膀:“对了,之前在章丹验尸的时候,发现这伤口奇特,那人在刺伤你的时候,你可有看清了他用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速度太快,白芒一闪就已刺入身体,我只看到那利刃拇指粗细,像是一种软剑。”程陌昀猜测到,那时他再想要反击的时候,那人拔腿就跑,以至于他根本还没来得及看清。

软剑?

“会不会那人根本就不是因为你来的?”白漫突然道,说完也是一愣。

程陌昀回头:“不是因为我?”

白漫点头:“那处荒宅是柳昊找来的,据说平常根本就没人去那,也没人知道你会去那。”

“你是说他是来杀柳昊,却认错了人?”程陌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漫。

“这个……”白漫呵呵笑:“你别激动,我这也只是猜测,我想你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话虽如此说,可白漫却越发觉得这可能真的是个乌龙,若是真的想要杀程陌昀,在一击得手之后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离去?不过在看到程陌昀黑似锅底的脸之后,白漫明智的选择不再多说什么,这件事情恐怕还要从柳昊嘴里才得知真相。

介于程陌昀这次伤的莫名,白漫愧疚更深,自觉答应这段时日替他照料伤口,直到他伤愈为止。

……

傍晚,阿森在大门外翘首以望,待看到白漫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时,连忙迎了上去:“漫姑娘,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白漫目送马车离去,才道:“多谢你,我这就进去。”

阿森又回头看了马车一眼,这马车像是哪里了见过,转头间就见白漫已经跨入府门,当下追了上去:“漫姑娘,等等我……”

柳府却意外的热闹。

远远地听大厅里传来妇人的哭泣声以及男人的哀求声。

“大哥,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昊儿就这样没了……活路啊!”说话的人中气不足,话未说完就不住的咳嗽起来。

身边的妇人急忙拍打着男人的的背:“老爷,您才大病初愈,可不能急坏身子啊。”

“我就快要断子绝孙了,还管什么身子不身子!”男人痛哭出声:“大哥,你真的要如此绝情么!”

白漫已是明白了这是柳昊的爹娘,柳家三房老爷和夫人。

柳潭叹了一口气,走近前来扶起柳三老爷,语重心长道:“三弟,并非为兄绝情,而是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大哥你可是国舅爷,还是大理寺卿,只要,只要你向皇上求求情,昊儿定然能从轻发落。大哥,我求求你,救救昊儿,救救我的昊儿——”柳三夫人激动不已,跪着爬了过来拉着柳潭的衣角,不住的磕头。

柳潭沉声道:“弟妹!你还不快起来!”

苏如诗快步上前,拉起柳三夫人:“弟妹,你别这样。”遂将她扶到一边坐下。

柳潭肃然:“若是其他,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会见死不救?可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次柳昊他犯下的是弥天大祸!他虐杀了常、林两家的姑娘,那可是两条人命!”

“昊儿,他不会的……”柳三老爷痛哭不已。

“证据确凿,他亲口承认,难道你到现在还想为他开脱罪名?”柳潭眼里满是痛惜:“三弟,我们柳家组训,你难道都忘了?”

闻言,柳三老爷浑身一震:“忠孝廉明德,正义信忍功……莫不敢忘。”

柳潭道:“你记得就好。此案牵涉朝中官员之女,朝廷必会追究到底,柳昊如今已经移交大理寺,三日之后再行定夺。待三日之后,大哥可让你们进去见他一面。”

柳三老爷猛然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大哥,都是我教导无方,才让昊儿走上了这条歪路!”

“三弟,他大错已成,你再如何自责也是于事无补。”柳潭劝解道:“如论如何,柳昊始终是柳家人。光宗耀祖是我柳家之福,铸成大错,我柳家也会引以为鉴。”

柳三老爷明白,这是不会将柳昊逐出柳家的意思,顿时热泪盈眶,俯身行了一礼:“大哥,多谢你还念你我兄弟一场。”

柳三老爷自然清楚杀人偿命的道理。此次证据确凿,恐怕昊儿这次难逃一死,不由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对一旁的柳三夫人道:“夫人,大哥已是仁至义尽,我们走吧。”

“老爷……”柳三夫人泪如雨下。

“走——”柳三老爷步履蹒跚,转身离去。

柳三夫人再不敢停留,径直追了上去,搀扶着柳三老爷,两人的背影透着满满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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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怀抱

晚膳在几人各怀心事中结束。

白漫放下竹箸,用帕子擦拭嘴角。

“小漫,再喝点汤。”苏如诗亲手舀了一碗鱼汤递到白漫面前。

白漫接过,道了声谢,道:“舅父舅母,这些天多谢你们的盛情款待。”

外人都道国舅爷柳潭为人不苟言笑,这柳府内必然也是规矩重重,可实际上柳府空旷,下人不多,柳濡逸时常不在府中,往往就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用膳。也许聚少离多,是以就白漫在府上的这段时间,能感觉到他们一家三口看似少言寡语,可一言一行皆是温馨。

思及此,白漫想要提出离府的念头,又不知如何开口。

“小漫,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听濡逸说,这次能找到真凶,多亏了你。”苏如诗拉过白漫的手,拍了拍:“为了找到凶手,你还差点丢了性命,你一个姑娘家,太不容易了。”

“舅母谬赞了。”

让柳昊伏法认罪她固然觉得快意,可是看了方才的柳三老爷和柳三夫人几近奔溃,白漫心中也很是难过。

说到底,柳昊是柳家一员,他所做的一切或多或少都会牵连柳家。这件事情也定会让柳家极为难堪,也是她更不能留在柳府的原因。

“舅父舅母,明早我会离开……”白漫起身行了一礼。

“小漫,你要走?”柳濡逸站起身来。

柳潭道:“小漫可是收到信了?”

对于白漫的请辞,他和苏如诗看起来并无意外。

“信?”白漫不解。

柳潭道:“你义父来信,不日就会到京城。”

池睿来京城?白漫闻言欣喜:“真的么?还有多久到?”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不出意外,三日后就到了。”柳潭又道:“他在石阚的任期已满,圣上下了旨意将他召回京城。这次算是举家回京。”

对于池睿能回京,柳潭自然也是欣慰。池睿此人睿智明理,一直以来都是他心目中下一任大理寺卿的最佳人选。

原来如此,这对白漫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义父、义母,蓁姐姐、葭葭,池家的每一个人她都分外想念。

“那我姐姐呢?可会一起入京?”白漫也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白谚妤,这五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跟白谚妤分开这么久。也不知她这次擅自来京城,白谚妤回不会生她气?

柳潭道:“信上并未提及,不过小漫你也不必着急,待你义父入了京,再询问也不迟。”

“老爷说的是,小漫,这几日你还是好好住下,下人们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尽管来跟舅母说。”苏如诗温声道。

“恭敬不如从命。”白漫不再推辞。

……

柳濡逸将白漫送到了房门口:“小漫,你早点休息。”

白漫道了声好,转身推门。

“小漫。”身后响起柳濡逸略微急促的声音。

“嗯?”白漫回头:“还有什么事?”

柳濡逸一身清柳色锦衣,外搭一件同色轻纱外套,同院外那一排排修长笔直的青竹一般,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逸。站在门外神色复杂,凝望白漫欲言又止。

白漫回身,想了想道:“我听府中丫鬟说,花园里还种着昙花,不如你陪我去看看?”

“好。”柳濡逸侧身引路。

柳府很大,草木郁郁葱葱,看似疯长的花卉实则都是经过精心的修剪。每一处都透着让人心旷神怡的妙处。

借着月光照耀,两人来到了不远处的花园。一进入花园,草丛间点点萤光就引得白漫惊喜连连。在石阚,她只能在大尖山上才能看到那么多的萤火虫。

花园里的昙花只是三两株,种在最空旷的地方。花苞呈淡紫,像一盏盏精致的宫灯,与天际的皓月要遥相对望。白漫不由得蹲下身子仔细打量。

也许是因为此处静谧,一开始两人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昙花一现。

直到许久,柳濡逸才打破沉默:“小漫,其实你并不是因为池大人的信,才要离开池府?”他想到了出现在公堂的程陌昀。

“义父的信我事先并不清楚。”白漫如实道来。

“那是为何?”柳濡逸脱口而出,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白漫想了想,没有回答。

“小漫,对不起。”身后传来柳濡逸沉闷的声音。

白漫当下站起身:“柳濡逸,你不用说对不起,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柳濡逸从来自负,从来不曾体会过昨夜找不到白漫时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才觉得,面前的这个姑娘不知不觉中已走入他心中,占据了他大半心神。

白漫知道他说的是绑架的事情:“我说过,这件事是我自己大意,你能来救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再说,柳昊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也会活得好好的。”

不过白漫很开心,在这个世界上,她不再是自己以为的一个人。现在,有那么多亲人、朋友关心她。

月光下,看着白漫透着白光的面孔,带着无所畏惧的笑意,柳濡逸看在眼里,却心疼不已。

突然间,柳濡逸伸手揽过白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让白漫浑身一僵,脑子一片空白,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很是温暖和结实,耳畔传来剧烈的心跳声瞬间唤回了她的思绪,下意识的,白漫伸手去推。

柳濡逸也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当下松手,有些慌乱:“小漫,我……”

“那个,昙花开了!”白漫指着一旁的花朵打断柳濡逸的话。

果然,淡紫色的花衣微微颤动,不知不觉中缓缓张开,拢不住白玉般的花苞,一片、两片、三片……这个瞬间使得白漫屏息凝望,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思绪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最终,还未等昙花尽开,白漫就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去。

柳濡逸看着白漫逃也似的跑开无奈一笑。想去追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濡逸。”

柳濡逸回头:“娘。”

方才那一幕,苏如诗看在眼里,微微一叹,问道:“你可是喜欢小漫?”

“娘,你都看到了?”柳濡逸摸了摸鼻子,有些局促,颔首。

苏如诗知道柳濡逸的性子,平常有那么多女子对他前呼后拥,可是从不见他有如此情不自禁的时候。

“娘,是儿子失礼了。”柳濡逸担心苏如诗误会白漫。

苏如诗轻笑:“濡逸,你怕为娘看轻她?在你眼里,为娘是那等不辨是非的人?”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漫是个好姑娘,她和京城里许多姑娘都不同,待人亲和,聪明伶俐……”看的出柳濡逸眼里的喜意,苏如诗话锋一转:“可是,不管她有多好,你们都不可能在一起。”

柳濡逸不解:“娘,再过两月等我解除了婚约,我会向她表明心意。”

“不,濡逸,再过两月你就要大婚了。”苏如诗有些不忍,却知此刻再不出口,恐难以收场,道:“王妃曾派人来知会,郡主已经找到了。”

柳濡逸浑身一震:“琉襄郡主她回来了?”

苏如诗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帖子:“五日后,瑾贤王府赏菊宴……”

良久,柳濡逸站在原地,盯着那几株盛开的妖冶的昙花,久久没有回神,连苏如诗何时离去的都不知道。月光渐暗,拖着他的影子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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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琉瑜公主

今是九月初一,秋风秋雨具来的日子。{随}{梦} щ{suimеng][lā}

天色朦胧,长琅街上却已是人声鼎沸。茶馆外门墙边一只浑身湿漉的野狗,卷缩在街角瑟瑟发抖。

一顶容黄色四人大轿突然停在茶馆外,顿时传来一个尖厉的斥怒声:“去,哪里来的狗东西,仔细吓着主子。”

离得最近的轿夫当下诺诺点头,欲上前驱赶。

“慢!”轿子里传来声音,温婉悦耳。

方才还怒容满面的妇人当下变换了颜色,毕恭毕敬道:“主子,都是奴婢疏忽,惊扰了您,奴婢这就让人驱了那狗东西。”

一只雪白的素手从轿内探出,妇人忙上前搭起轿帘,扶着轿内女子出来。

首先入眼的便是女子高洁的额头,精致的眉眼,华丽的锦服,婀娜的身姿,一倾一直之间,女子就已亭亭立在茶馆门前。

女子款款上前,靠近那只发着呜咽声的野狗。

“主子,可不能上前,仔细这狗咬人。”妇人急忙道。

“无碍。”女子取出一块精美的帕子,轻轻擦拭狗身,轻拍了它的脑袋,轻语道:“小家伙,可是饿了?”

野狗哆嗦一下,似是感觉来人并无恶意,轻轻嗷叫了一声。

“嬷嬷,去拿些肉干。”女子道。

妇人当下照办,从马车里取出一个琉璃盏,蹲下身:“主子,这可是蛮疆上供的血牛肉干,在京城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您不吃就算了,怎的平白便宜了这小畜生。”

“不过是蛮地的野物,味同嚼蜡,也值得嬷嬷如此护食?”女子用木夹取过一颗放在野狗面前,很快就被一口吞下,逗得女子轻笑不止。

“小东西,你吃慢些,喜欢吃啊,这些都留给你。”女子逗弄一阵,直到琉璃盏里的血牛肉干都被吃了个干净。

这一番举动也引来了诸多围观者,不远不近的说着赞美之言。

女子蹙眉,她只不过一时兴起,却不想在此处被哗众取宠,起身道:“走吧。”..

妇人连忙扶着女子进了茶馆。

就在茶馆对面的一间酒楼厢房,白漫收回探出去的脑袋,颇为遗憾道:“一定是个美人,可惜她戴着面纱呢?”

一旁的程陌昀瞥了一眼白漫:“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成天盯着女人看?”

“没啊,我也盯着男人看啊,方才那个给乞丐赏钱的公子,还有帮那大爷捡果子的书生,还有……”白漫细数着今早看到的行人。

“够了。”程陌昀递上一杯茶:“喝茶。”

白漫撇撇嘴,接过茶一饮而尽,嗯,味道极好。眼珠子一转,反问道:“对了,你一个男子,怎么看到那般美人都无动于衷。你,该不会那方面……有问题吧?”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程陌昀的某处。

此言一出,就像星火落在了荒草之上,瞬间燎原而起。程陌昀长臂一伸,就将白漫拉了过来。一个旋身之间,白漫已落入他怀中。

白漫瞪大了双眼,心脏剧烈跳动,便见程陌昀凑近她的耳畔,一股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耳畔,传来他蛊惑的声音:“有没有问题,你可要一试,嗯?”

轰,白漫的脸瞬间涨红,大叫了一声推开程陌昀,斥道:“流氓。”

这一下却正好推在程陌昀伤处,直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馒头,你要谋杀亲……”

话未说完,白漫已是身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恶狠狠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要你好看。”

程陌昀眼里满是笑意,桃花眼微敛,眼神灼灼,烫得白漫连忙松开了手,坐回原位不再看他。

不就是美男计么?这样就败下阵来,没出息。白漫内心纠结不已。

兵法有云,攻心为上。不过有些事情,也不可操之过急。程陌昀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却突然道:“你可知方才那女子是何人?”

白漫抬头:“你认识?”

“在皇宫里见过。”

皇宫?能在皇宫里出现的女子。白漫脱口而出:“后妃?”

“除了妃子,你就不能想点别的?”程陌昀又道。

“难道是……公,公主?”白漫诧异,忙又凑近窗口打量。茶馆外早没了那女子的身影,只是那容黄色轿子的两侧除了轿夫还分别站着两个执剑的男子,目光锐利有神,警惕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她是蓝淑妃所生,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

白漫回头:“她就是琉瑜公主?”

对其白漫早有耳闻,据说这位公主自幼聪慧过人,继承了蓝淑妃的美貌和贤良淑德,深受皇恩,就连皇帝批阅奏章她都能在一旁研磨习字。

琉瑜,这个名号白漫并不陌生,阿森经常提及的琉瑜姑娘,说的难道也是这位公主?

“所以说,方才我是错过了一赌公主芳容的机会?”白漫故作一叹。

程陌昀不以为意:“公主也好,平民也罢,都不过吃五谷杂粮的凡人罢了。”

“是啊,只不过这五谷和杂粮之间区别大了。”对这位公主,白漫其实没太大兴趣,左右不过是天边的人,离她甚远,只是想到另外一人,白漫就有些愤愤然:“程陌昀,好歹我们也是相识多年,怎么你找到了妹妹这样的大事都没告诉我?”

闻言,程陌昀目光微沉,不做声。

怎么回事?明明是件喜事,可程陌昀却好似并不高兴:“来时,我听底下的小二说的,今日你们王府举办赏菊宴么。琉襄郡主回来了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

“馒头,我并非有意隐瞒。”程陌昀神色复杂。

白漫摆摆手:“我只是随口问问,琉襄郡主能找回来,是件好事。对了,我倒是很好奇,她当年是如何躲过那样的天灾?”

程陌昀起身,双手巴在窗口道:“母妃曾问过,她道那日她并不在府中,跟随照看的乳娘去了山中礼佛,也因此躲过一劫。水灾过后,整个山下尸横遍野,流民四起。她们不敢下山,索性就留在庙中度日。王府接到消息已在半月之后,父王亲自带兵日夜寻查,却在祖屋内发现一具女尸,年龄相仿,面容已面目全非,身上还穿着沫然的衣服……”

第211章 女婿

而后的事情仿佛是戏剧般发生了。◢随◢梦◢小◢.lā瑾贤王爷收敛了那具尸体,大为悸动,找了仵作查验,当时的仵作却是经验不足,得出的结论也是模凌两可。瑾贤王爷又心怀期冀,继续在江南寻找。

只是人还没找到,京城又传来留王妃急火攻心病倒了的消息。瑾贤王爷当下留了人手继续找人,自己返回京城陪伴王妃,对外也一致宣布郡主下落不明。

“父王没将尸体的事情告诉母妃,就是怕母妃受不了。光凭那件衣服,他无法相信死的就是沫然。”程陌昀又道:“那具尸体腐烂的太严重经不起折腾,父王便命人厚葬。可就在一年前听说石阚的周老曾查验过陈年腐尸助知府破案的事情,便启程去了江南。”

白漫恍然:“难怪当时王爷出现在石阚。只是你事先不知么?”尤记得程陌昀看到他们时的诧异。

“我是去了葵山县才知道他找了周老的目的。”

闻言,白漫才明白当初为何程陌昀也出现在了葵山。

“杀周老的崔吉便是来自京城的杀手,这和你们王府查验尸体可有关联?”白漫问道。

程陌昀摇头:“周老虽是和罗管家会面以后才遇刺,不过我可以担保这杀手定然不是王府派去的。”

白漫点点头,还是那句老话,瑾贤王爷若是想要灭人口,有千百种光明正大的方式,也不会让其他人说个不字,的确没有理由专门从京城派了杀手来。

再则,王爷寻周老不过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女儿,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白漫选择相信程陌昀说的话。

“别想了,你看他们来了。”程陌昀道。

闻言,白漫连忙朝着城门的方向望去。

池睿的信上本是说三日就到,可前日白漫等了一整天都不见他们。想着许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是以这两天没事就到这处酒楼上候着。

但见城门口有一列整齐的车队缓缓驶入,为首的马车顶上就挂着池家的标记。

白漫没有急着跑下去,此刻知道他们安全到了京城,心就已经放下了大半。

“咦,他们也来了?”白漫突然道。

池家一行人的车队很快就引起了街上百姓们的注意,议论声此起彼伏。

池葭葭早就忍不住掀开帘子探头出来,被京城长琅街上的繁华吸引的惊呼连连。

“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吐槽声从马车后方的位置传来。

池葭葭笑脸一收,回头怒视骑在马上的少年:“南宫居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驾。”南宫居安不怒反笑,将马驱近到马车旁:“哈哈,你不爱听啊,我偏要说,土包子。”

“你来过京城了不起啊,我小时候还住在这里呢!”池葭葭抓起马车里的一个茶杯就朝南宫居安砸了过去。

南宫居安轻松避过,噗笑道:“那你得有多笨,才几年功夫,这里的一切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你说我笨?你敢说我笨?”池葭葭气的火冒三丈,转头又抓起一只茶杯。

若不想这回,南宫居安马鞭一挥,一下子就越到了前面去。

“有种你别跑!气死我了……”池葭葭大喊出声。

“葭葭,别胡闹!”前头的马车里传来池睿的斥责,吓得池葭葭连忙缩回了脑袋。

“小姐,你别生气了。南宫少爷就是爱开玩笑”马车里的风铃忙倒了茶水给池葭葭解渴。

池葭葭接过茶一饮而尽,喘着粗气道:“所幸京城到了,再也不用看到这个讨厌的家伙了。”

“那是不是也见不到业乐少爷了?”风铃又道。

池葭葭一顿,有些失落:“是哦……”

“小姐……”风铃在想怎么安慰。

池葭葭突然又一乐:“他们也在京城,我以后可以去找他玩啊。”

风玲见池葭葭又欢喜了,也跟着嘻嘻笑。

咚,咚咚。

“让道,让道!”长琅街连接宫门的那头突然传来锣鼓声。

但见前方人潮涌动,百姓们挤的水泄不通。

池家一行马车无法前行,只好原地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池葭葭忙钻出马车,风铃紧随其后。

池葭葭所在的马车是第三辆,待到她越过第二辆时,被掀开帘子的池睿逮个正着。

“站住,你去哪?”池睿素然道。

池葭葭一哆嗦,谄笑道:“爹爹,前面好热闹,我想去看看。”

池睿不吃这一套:“不许去。你一个女儿家的,京城是什么地方,可不是石阚,容得你四处乱跑。”

“爹爹,我就去看一眼,就一眼。”说着朝马车里的柳稚撒娇道:“娘,你帮我劝劝爹爹。”

柳稚本想开口劝,可一想到当初池葭葭当初在葵山县就是为了看热闹才被人贩子抓走,就说什么也不肯依她。

池葭葭无奈,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业乐从后方的马车里出来,走到她面前:“葭葭,我带你去。”

池葭葭惊喜:“真的?”

业乐点头:“真的。”说着拉起池葭葭的手快速朝前跑去。很快就挤进了人群。

“葭葭……老爷,你看这可如何是好?”柳稚忙唤来青铜:“快,把二小姐追回来。”

青铜刚点头,却又听池睿道:“算了,你跟着他们就行,别让他们走丢了。”

青铜应下,连忙追了上去。

“老爷,你怎么……”柳稚不解。

池睿淡笑:“南宫家的这小子心细如尘,不会让葭葭有任何闪失。”

柳稚咦了一声:“老爷这是在夸他?可我还是觉得居安这孩子讨人喜欢,别看这孩子毛毛躁躁,可却没那么娇气,从石阚到京城,山长水远,一路都是骑着马过来,半句累都没喊过。”

池睿明白柳稚的意思,道:“那是因为业乐自幼体弱,这才不得已坐了马车。南宫老爷从前就是军营里出身的,居安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做他儿子。”

“可是居安性子活泼,能逗人开心……”柳稚又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池睿大笑着揽过柳稚:“夫人,你看你,还急上了。居安和业乐啊,再好也是南宫家的儿子,你这怎么是打算给自己挑女婿?”

柳稚伸手就是拍了池睿一下:“老爷,小声些,这话传出去了,我们葭葭还如何做人?”

“好好,是为夫的错。”池睿眼里满是笑意:“总之,葭葭还小,夫人莫要操之过急。”

第212章 郡主出行

池葭葭和南宫业乐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翘首望着不远处的阵仗。

两列身穿盔甲的带刀护卫整齐划一的前行,看起来训练有素,浑身散发的气势使得百姓们不敢靠前,自觉的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而最中央是一顶富丽华美的舆轿,红缎作帷,辅以垂缨,轻纱飘逸,香气燎燎。其间还端坐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看不到她的脸面,却从她轻放在身前的那双玉手上窥见一斑。

池葭葭好奇不已,上窜下跳想要看到舆轿中的女子:“这般阵仗,莫非是公主出游?”

身侧一个商贾闻言接话道:“小姑娘,你是初来乍到吧?”

池葭葭点头。

商贾继续道:“也难怪,公主若是出游,那阵仗可比这壮观多了。不过这轿中坐的虽不是公主,却也和公主不遑多让了。”

池葭葭惊奇:“哦?大叔你快说呀,到底是谁?”

商贾笑着道:“这是瑾贤王爷的掌上明珠——琉襄郡主。”

“胡说,琉襄郡主不是早就死了么?”有人接话道。

池葭葭等人回头,却见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商贾吓了一跳,这话要是被官差听到,指不定要进大牢,所幸此时人声嘈杂,这话也只有他们几人听到。商贾不由气愤:“我看你是找死吧,那城门口可写得明明白白,两个月前,王妃在一处古庙之中礼佛,因缘际会,竟然找到了始终多年的琉襄郡主。郡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周遭许多百姓也议纷纷出言证实,将那书生堵的哑口无言,被挤出了人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道那是佛祖显灵,才让王爷一家重得团聚。

池葭葭听清了始末,侧首对南宫业乐道:“没想到这郡主身世如此坎坷。咱们再靠近些,葭葭要看看她长什么样。”

南宫业乐眉眼弯弯,笑着点头,护着池葭葭继续前行。

青铜好不容易追上来,却不想两人越跑越远:“二小姐!南宫少爷,你们倒是等等我啊。”半响不见两人回应,青铜只得硬着头皮挤过去。

舆轿缓缓前移,在酒楼的白漫俯视,入眼最醒目的便是娇顶上那颗硕大的南明珠。白漫想了想,转身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程陌昀一把拉住白漫。

白漫道:“在这里根本看不到人,方才错过了公主,已是可惜。现在这郡主长什么样,我总得去看看吧。说不定是女版的你。”

想到程陌昀的脸,女子的妆容,白漫就忍不住想笑。她想自己这么想去瞧瞧这位郡主,多半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程陌昀道:“我和你一起。”

“不行,你受伤了,万一被人碰了伤口。”白漫不赞同,又道:“底下是你妹妹,你又不是没见过,凑什么热闹。”

“你真的想见?”程陌昀问道。

白漫点头:“自然。”

程陌昀道:“你也别凑热闹了,明天我带你去见她。”

白漫想了想,回到了窗口,既然明天就能看到她也不想费那个劲去人挤人。

这时,底下不断前行的两人闯入眼帘,白漫当下挥手喊道:“葭葭,这里!”

人声鼎沸,池葭葭只顾着打量近在眼前的舆轿,根本就没听到白漫的声音。

反倒是业乐猛然回头看到了楼上的白漫。

南宫居安和南宫业乐想的一模一样,方才白漫瞧着还不能肯定这究竟是南宫家的哪位,可这一眼,白漫就肯定这是南宫业乐,因为他还礼貌的冲白漫点头。

与此同时,舆轿里的女子身子一僵,伸出手来轻轻掀起帘子,朝酒楼的方向望去。

“业乐哥哥,你拉我做什么?”池葭葭回头不解的看着业乐。

业乐指着上方:“你漫姐姐在上面。”

池葭葭惊愕,猛然回头,果然看到白漫笑着和她招手。

“漫姐姐,漫姐姐。”池葭葭欣喜无比,当下就和业乐道:“我们快上去。”

这时,周遭的百姓们突然激动起来,嚷着道:“看到了看到了,天那,那郡主天庭饱满,肤如凝脂,定然是个美人。”

池葭葭闻言又快速回头,看到舆轿中掀开帘子的女子,虽然戴着面纱,可那瞬间池葭葭觉得这眉眼极为熟悉。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再要看清时,女子已经收回了手,帘子也随之落下。

“看,看花眼了吧?”池葭葭愣在原地。

舆轿的帘子没有再打开,缓缓前行,最终朝着瑾贤王府的方向离去。百姓们看了热闹,饱了眼福,也渐渐散去。

这回,久久不见池葭葭等人上来的白漫,已经拖着程陌昀出了酒楼。

“葭葭,郡主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呢?”白漫轻拍池葭葭的肩头。

池葭葭回头,看到白漫欣喜若狂,一下子扑了上来:“漫姐姐,这么久没见,葭葭可想你了。”

白漫被扑的向后退了几步,身后的程陌昀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随之拎起池葭葭的后领将她从白漫怀里扒拉出来。

“啊,啊啊……”池葭葭退开几步才看清来人,尖叫起来:“陌昀哥哥!”

几人重逢,欢喜不已。

总算赶到几人身边的青铜,看到白漫和程陌昀也是喜出望外:“漫姑娘、表少爷。”

白漫点头,好笑的看着满头大汗的青铜:“怎么如此模样?”

青铜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漫姑娘,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老爷和夫人他们就在后面,要是他们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是啊,是啊,漫姐姐快跟我们一起回府吧。爹爹他们都很担心你呢。”池葭葭不由分说的拉起白漫。

白漫回到了池家马车旁,拜见了池睿和柳稚,几人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才一同启程前往池府。

池府坐落在京城南面,长琅街后巷,与朝廷官员的府邸比邻,环境清幽,道路宽敞。

一行车马行置池府门外的时候,池管家早己大开中门,带着府中下人等候多时。

“老爷,夫人,小姐们,你们可算到了。”池管家招呼着下人搬东西,而后迎着池睿道:“老爷,老太爷和老夫人一行去了北边,一路游山玩水不亦乐乎,这归期未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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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池府

池睿点头:“二老康健便好,这些年府中还多亏了池叔照料。”

池管家年近半百,是池老太爷自幼一起长大的书童,在池府几十年,任劳任怨。池睿对其也是颇为敬重,称他一声池叔。

“哪里哪里。”老管家谦虚笑道:“老太爷信上还说了,让老爷督促小少爷好好用功读书,他回来还要考教一番。”说着看向和池蓁蓁同从一辆马车下来的池湛。

池湛闻言,几步上前,对着池睿行礼:“爹放心,孩子定然不负祖父和爹所望。”

“好。”池睿颔首。

“小少爷这是又长个了,比我那孙儿都高了。”池管家伸手比划了几下。

方才还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的池湛听到玩伴的消息,立即笑容满面:“真的么?小磊现在在哪里?”..

“小少爷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府休息片刻,老夫这就让小磊过来。”池管家道。

“好吧。”池湛点点头。

“湛儿乖。”柳稚摸了摸池湛的脑袋,拥着他一同入府。

“蓁姐姐。”

白漫喊住了走在前头的池蓁蓁。

池蓁蓁一顿,闭了闭眼,转头之间已是嘴角含笑:“小漫。”

随之目光从白漫身侧的程陌昀身上划过,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行了一礼:“陌昀表哥,方才街上不便,还未来得及和你们打招呼,还望表哥勿怪。”

“怎会。”程陌昀伸手拍了拍池蓁蓁的脑袋:“你们慢聊。”说着越过池蓁蓁步入池府。

池蓁蓁回头,眼里的黯然一闪而逝,从前还羡慕程陌昀对葭葭这般亲昵的举动。可此刻,程陌昀这番举动,简直让她万念俱灰。

深呼了一口气,池蓁蓁已是恢复了常色,拉过白漫的手:“这么久不见,你可还好?”

“我很好。”白漫点头:“蓁姐姐,你呢?”

池蓁蓁莞尔:“自然是好的。”

白漫欲言又止,池蓁蓁道:“你可是想问我成为太子侧妃的事?”

“蓁姐姐,你答应了?”白漫想到了当初听的墙角,知道池蓁蓁心上人是谁,方才她眼中的挣扎,她也看得分明。

池蓁蓁原想说不答应那又如何?可转念一想,道:“太子很好,我能有这般归属,已属难得。”说着拍了拍白漫的手,缓缓道:“小漫,我很好。”

见池蓁蓁不愿再多言,白漫也不再提此事,问道:“对了,我姐姐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们来京城?”

池蓁蓁已经清楚那位离墨先生便是太医白葛,是白漫和白谚妤的爹。可她却不能肯定白漫是否知晓此事,回道:“你姐姐和离墨先生先行一步来了京城。怎么,你还没遇到他们么?”

什么?白谚妤也来了京城?

“蓁姐姐,他们是何时出发的?”白漫问道。

“在你离开之后,他们就一同离去了。”

“我在京城两月有余,却不曾见到他们。”白漫有些担忧。

“小漫,莫急,说不定离墨先生带你姐姐去了别处。我相信她若来了京城,定然会来找你的。”池蓁蓁携着白漫进了池府。

池府,白漫初到京城的时候就来过。比起石阚池府的素雅格局,这里的布局却是华贵许多。亭台楼阁,游廊迂回,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可谓是五步一画,十步一景。

才到大厅处,就从里面冲出一人,哈哈大笑道:“臭丫头,我可是你们池府的客人,有你这么待客的么?”

池葭葭跟着追了出来:“南宫居安,你别跑。”

南宫居安看到白漫等人一顿,左右环顾道:“你那个虎背熊腰的丫鬟没在吧?”

白漫道:“你是还想着让他把你挂树上么?”

池葭葭闻言笑的前俯后仰:“对,漫姐姐快让洛石姐把她抓起来。”

南宫居安脸一红,恼怒道:“老子那是让着她,下次再让老子看到她,定要她好看。”

“哼,你要谁好看呢!”池葭葭突然朝着一处大喊:“洛石姐,快,抓住他。”

南宫居安吓了一跳,连忙拔腿就跑。

“哈哈”池葭葭大乐:“胆小鬼。”

南宫居安回头,除了白漫等人,哪里有洛石的影子,当下怒道:“臭丫头,敢骗老子”说着怒气冲冲的追了回来。

池葭葭大叫一声,返身跑了回去:“业乐哥哥,陌昀哥哥,救命!”

白漫和池蓁蓁对视一眼满是笑意。

很快,大厅里就传来柳稚的声音:“葭葭,你一个女儿家,别成天胡闹”以及池葭葭委屈的撒娇声。

白漫很好奇为何南宫家的两人会和池家一同来了京城。很快就从池蓁蓁口中得到了答案。

南宫老爷曾是兵部侍郎,一直追随着那位战死沙场的镇国将军。在镇国将军殉国以后,他也受到了波及,在兵部处处受制。南宫老爷性子火爆,索性就辞官离开了京城。

南宫老爷和池睿当年也算见过几面。来了石阚以后,又因南宫居安处处惹事,几次进了府衙大牢,南宫老爷亲自前来,倒是和池睿把酒言欢。

此次,听闻池家举家回京,南宫老爷便托池睿带南宫居安和南宫业乐进京见见世面,顺便代为照看。

池蓁蓁笑言,两个少年面貌相同,性格却截然相反,不过倒是都和池家上下打成了一片。

白漫觉得南宫老爷是怕了南宫居安这惹祸的本事了,才把居安这小子送到池家吧。

池家乔迁大喜,却没有大势铺张,晚宴池睿也不过请了几位从前交好的友人,其中也包括了柳潭一家。

宾客入如期而至,男女不同席,男宾皆在外院由池睿作陪。而女眷则纷纷入了后院,柳稚亲自接待。

“大嫂,你可来了。”柳稚迎上苏如诗,亲昵的挽住她的手。

“是啊,阿稚,几年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苏如诗和柳稚两人脾性相投,姑嫂之间相处很是融洽。这几年也经常书信往来。

两人相携入座,立即就有一位夫人寒暄道:“池夫人,这位便是国舅夫人?”

苏如诗望去,就见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子,妆容艳丽,她却不曾见过。不由得看向身侧的柳稚。

柳稚想了想,介绍道:“这位是陈夫人,她的夫君便是太医院内的翘楚陈知席。”

苏如诗闻言淡淡点头,夸赞了几句,引得陈夫人受宠若惊,不住说着见到国舅夫人如何欢喜如何三生有幸

夫人们坐了一席,而未出阁的姑娘们也单独另做一席。

“咦,陈谚姚的娘亲不是过世了么?”席位上池葭葭凑近白漫小声道。

白漫摇头道:“听我姐姐说,陈太医的夫人在陈谚姚还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陈太医痴心一片,一直未曾续弦。”

“那眼前这位又是打哪里来的?”池葭葭耐不住好奇,起身跑到柳稚身边坐下,依偎在一侧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声问询,不多时就又跑了回来,道:“娘说这位夫人是上月陈太医刚娶过门的续弦。她还是蓝淑妃的远房侄女,名叫蓝蔻。”

“什么陈夫人,不过是个狐媚子罢了。”这一声又尖又利,却是白漫对面的姑娘发出的。

这姑娘和她们一般年纪,长了张削瘦的脸蛋,一双丹凤眼里满是不屑。

第214章 乔迁之喜

两处桌子挨得较近,姑娘的声音不差分毫的落入在场各位夫人的耳朵里。{随}{梦} щ{suimеng][lā}

苏如诗不禁蹙眉,这般年岁,该是最注重闺誉,这姑娘却如此口无遮拦,为人不喜。

却有那好事的夫人认出了那姑娘便是蓝家最小的姑娘,蓝姻姻,也是当今蓝淑妃的亲侄女,便开口道:“哟,你是蓝姑娘吧,长得可真水灵。”

蓝姻姻哼了一声,知道说话的不过是大理寺司直的夫人,并不将其看在眼里。

那夫人也不生气,笑着道:“姑娘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话呀,今日可是池府乔迁之喜,来的可都是正经人家的妇人、小姐,何来狐媚之说?”

柳稚闻言,已道不好,就听蓝姻姻指着蓝蔻道:“还能说谁,就是她啊。满身的狐臭,难道你们都闻不到么?”

蠢材!

蓝蔻望着蓝姻姻的眼里充满了嘲讽,被人拿来当抢使了都不知道。本不欲理会,却想到今日是她带了这蠢材进来的,她若是丢脸,丢的也是她们蓝家的脸。

她蓝蔻却不愿让人白看了笑话,下一刻,笑道“让众位夫人见笑了,这丫头啊还小,不喜欢我身上涂得那些个胭脂水粉,才这般耍了小孩子气。”

“哦,十四五了吧?可有婚配?”那位夫人继续道。

“还未曾。”蓝蔻柔柔一笑:“若是夫人有合适的少年郎,可别忘了为我们姑娘说几句好话。”

“好说好说!”

闻言,蓝姻姻涨红了脸,简直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站起身来就准备破口大骂。

柳稚见状给坐在蓝姻姻右侧的池蓁蓁使了一个眼色,池蓁蓁当下拉了拉蓝姻姻的袖子。

众人只见她在蓝姻姻耳边轻语几句,蓝姻姻顿时眼里大亮,下一刻便对池蓁蓁点头,站起身来柔柔行了一礼,态度较之前截然不同。

“方才是姻姻失礼了,让各位夫人、小姐们见笑了。”蓝姻姻坐下身子,道:“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姻姻的婚事如何全凭父母做主,可不像陈夫人,眼光独到,找了位痴情夫君。”

‘噗呲’有人笑出了声。

的确,比起失礼来说,自己寻了郎君恐怕严重的多。这里知道内幕的夫人不在少数。

听说这蓝蔻因为长得貌美,从小便自视过人,拒绝了诸多上门求亲的人,留下了太过挑剔的名声,久而久之,倒是无人上门。这女子的青春易逝,蓝蔻过了十八之后便是无人问津,蓝家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将其偷偷赶到乡下地方。

可不想今年年初,陈知席亲自登门求娶,虽说是续弦,可陈知席在太医院内早已是声名鹊起。蓝家能以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与这位太医成为亲家,自是喜不自禁,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后来,众人才听说是陈知席在山间采药时遇见了一位崴脚的姑娘,因是大夫便出手为其正了骨。可那姑娘却道闺阁之中被男子看了脚是为不贞,便要寻死。而后陈知席无法,便答应娶她。而那位姑娘正是如今的陈夫人——兰蔻。

不管这传闻是真是假,如今蓝姻姻这般说法,众位夫人便是信了大半。

此时,柳稚出言:“各位夫人,今日是我池府乔迁之喜,多谢各位能赏脸。”

主家出言,众人也想到今天来此的目的,纷纷不再多言。

蓝姻姻像一只斗胜的公鸡,与身侧的池蓁蓁说笑:“若不是池姐姐提点,姻姻恐怕真的要当众撒泼,让这些夫人们看了大笑话。”..

池蓁蓁明眸微转,夹了一块糕点放在蓝姻姻碗里,道:“蓝妹妹说笑了,姐姐可没有提点过你什么。这都是妹妹聪慧。来吃一块莲子糕。”

“蓁姐姐我不吃,这莲子可苦了。”蓝姻姻摇头。

“放心,这是去了核的莲子,不具苦味。”池蓁蓁解释道。

“真的?”蓝姻姻闻言才吃了一口,果然如池蓁蓁所说,香甜可口,当下囫囵着嘴巴道谢。

白漫与池蓁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池姐姐还真是让她刮目相看,几句话就能让暴跳如雷的蓝姻姻熄了火。只是蓁姐姐应该也不喜这位蓝姑娘吧,不然也不会隐寓这姑娘无脑无心。

白漫收回了视线,却无意间瞥到了蓝蔻的目光,像淬了毒一般望向蓝姻姻。不由得摇摇头,这蓝姻姻恐怕是在家里骄纵惯了,根本不知道她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隐患。

这顿晚宴,除了最开始这段小插曲,之后也算是宾主皆欢。

……

待到夜色弥漫之时,这些夫人小姐们才随前院的大人们离去。

“蓁姐姐,我听我娘说了,不日你可就是太子侧妃了,以后可千万别忘了姻姻才是。”蓝姻姻拉着池蓁蓁的手,依依不舍。

“姻姻往后嫁的必然也是人中龙凤。”池蓁蓁不着痕迹的松开了她的手。

蓝姻姻脸一红:“蓁姐姐就会取笑。”说着一溜烟钻入了外面的马车,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朝着池蓁蓁挥手离去。

“姐姐,你方才和蓝姻姻说了什么呀?怎么她那么高兴。”池葭葭凑过脑袋来问道。

池蓁蓁点了点池葭葭的额头:“你呀,只知道吃。”

“葭葭哪里就知道吃?葭葭比漫姐姐吃的还少呢,不信你问漫姐姐。”池葭葭连忙返身拉过站在一边的白漫:“漫姐姐,你说对吧?”

“对,对对。”白漫好笑的点头。

这时,柳稚和苏如诗相携出来。

“大嫂,濡逸呢?今日怎么不见他来?”

苏如诗想起今日在王府里发生的事情,神情微暗,面上却无异色:“他……大理寺那边还有些案子要处理,下次定然让他登门拜访。”

柳稚笑道:“大嫂说的哪里话,濡逸公务繁忙,自是以公务为重。以后若是想来,这里可随时替他敞开大门。”

“哈哈……世子还太年轻,如此不胜酒力。今夜可要好生照料啊。”柳潭的大笑声从里面传来。

就见池睿亲自送柳潭出了门,回道:“姐夫放心,一会我就派人通知王府。今日这小子便在池府睡下。”

第215章 真心

几人寒暄一阵,柳潭才道告辞。?随{梦}小◢.1a

苏如诗看向白漫:“小漫,今晚可随我回柳家?”

柳稚闻言道:“大嫂,这段时间还多亏了你照顾小漫,既然我们已经来了京城,哪里还能让她叨扰你们?”

白漫不好意思的笑笑。

苏如诗又道:“阿稚你与我何需如此客气。小漫她的行李可都还在柳府,还有她那丫鬟,可是巴巴得等她回去呢。”

白漫想了想,道:“义母,你看舅母这是舍不得我呢,今晚我就先回柳府,等收拾了行李,我再回来。”

“你呀,不害臊。”柳稚埋汰了一句,同意下来:“大嫂,你就再忍耐一日,明天我派人去府上把她接回来。”说着顺了顺白漫被风吹起的头发。

苏如诗伸手过来拉住白漫:“走吧。”

柳府来的马车有两辆,柳潭上了前面一辆,苏如诗便携着白漫到了后面那辆。

很快,马车行驶了起来。

沉默片刻,白漫见苏如诗的视线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不禁问道:“舅母,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苏如诗闻言轻叹一声道:“小漫,其实我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谁的错。只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来找你。”

苏如诗这般严肃的神情,让白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襟危坐道:“舅母,是不是小漫做了什么事,让舅母为难了?”

苏如诗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儿的错。”

柳濡逸,他怎么了?

未等白漫询问,苏如诗道:“今日,王府办了赏菊宴,为的就是告知天下郡主平安归来的消息……”

白漫点头,这个她知道,长琅街上那般阵仗,这消息早就像插着翅膀飞便了京城上下。

“……郡主归来,自是万民同庆的事情,就连圣上的赏赐也是源源不绝。这却只是其一,郡主和濡逸曾有婚约,如今郡主又到了这般年岁,这本亲事势在必行。小漫,你可知我的意思?”苏如诗语重心长道。

白漫想到了那晚的拥抱,那时她是仓惶离去。虽然并非有意躲避,可这几日也的确没有再见到柳濡逸。

“舅母,他现在在何处?”白漫不知道她现在该做什么?只能先见了柳濡逸再说。

“今日他在王府公然违抗旨意,差点被关入大牢。”

“什么?”白漫没想到情势如此严峻。

“只不过王爷与我们柳家交好,替濡逸开脱,尚公公也不愿与我们柳家为难,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你舅父大怒,罚濡逸去了大理寺,至于做什么?我却不得而知。小漫,濡逸这孩子从小就听话,除了在去大理寺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如此出格行事。”苏如诗拉住白漫的手:“你若能体谅我这个做娘的心情,就请好好劝劝她。如今,他大概只听的进你的话……”

……

柳稚亲自端着一碗醒酒汤进了程陌昀所在的房间。

程陌昀正闭目躺在一张软踏上,听到动静也没有动弹。

柳稚道:“是我,不必装样子了。”

程陌昀依旧一副酣睡的样子,面颊处微微泛红,走的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柳稚清笑一声道:“真醉了?醉了也好,小漫这么晚了还出了门,想必你也不想知道她去了何处?”

房间一阵安静,柳稚将醒酒汤放在桌上,转身道:“那姨母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姨母,等等。”身后传来程陌昀的声音。

柳稚回头,打量了程陌昀一眼:“怎么,醒了?”

程陌昀揉揉脑袋,蹙着眉头道:“她去哪了?”

“谁?”柳稚故作不解。

程陌昀道:“馒头。”

柳稚继续不解的看着他。

“白漫!”程陌昀又道。

柳稚责怪道:“你们都认识多久了,还成天如此生分。她啊,去柳府了。”

程陌昀脸一黑:“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柳家人了!”

柳稚轻笑一声:“柳家人也没什么不好?你姨母我也是柳家人。”说着将那碗醒酒汤端了过来。

“姨母,我不是这个意思。”程陌昀接过,捧着碗一饮而尽。

“陌昀啊,这些年你如何对小漫,姨母也是看在眼里。喜欢一个人呢,可不是光凭自己心意来行事。若你是真心喜欢,那便要有所行动。若是贪图一时新奇,觉得小漫有趣,那姨母劝你还是不要再去招惹她了。”说到最后,柳稚变得严肃起来。

程陌昀沉默片刻,若有所思。

柳稚语重心长道:“小漫她什么性格,我想你也清楚。别看她平时处事机敏,形事果决。可在感情方面却恰恰相反。”

这点程陌昀倒是赞同,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像一只缩头乌龟,触一下就缩回去了,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

柳稚闻言反手就敲了程陌昀的脑袋,埋汰道:“她才多大?来池府的那年才十岁,能有什么情伤?”

程陌昀哦了一声,也诧异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不经大脑的话。

“姨母,我……要怎么做?”程陌昀迟疑的问出口。

柳稚眼里满是笑意,这世间啊,不管是多么聪明厉害的人,一遇到感情的事情,也会变成楞头小子。

“怎么做?姨母也没法教你,姨母只知道真心换真心。”

真心么?程陌昀无奈,他何曾虚情假意过?

“你先醒醒酒,一会去大理寺把小漫接回来。”柳稚也不知这么做对不对,可是这两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若是真能走在一起,倒也是一桩良缘。

“大理寺?姨母方才不是说她去了柳府么?”程陌昀起身。

……

“驾……”

一辆马车驰骋在漆黑的月色里,片刻之后又渐渐慢下来,只因骤雨忽至,这通往大理寺的道路变得泥泞。

白漫一人坐在马车里。

冷风不断从两侧的车帘子里灌入,使得白漫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好似能察觉到白漫的处境,外面的车夫头也不回道:“姑娘,夫人给你备了披风,就放下角落里的小柜子里。”..

“好,多谢。”白漫借着月光摸索,很快将披风找了出来。看来,苏如诗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她来一趟大理寺,不光准备了两辆马车,还连御寒之物都替她想的周全。

穿上了披风,白漫就觉得暖和了许多,而大理寺也已近在眼前。

第216章 这样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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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马车停稳,白漫钻出马车。

车夫戴着蓑笠,安抚着被雨水淋得浮躁不安的马儿,看到小漫下来,连忙上前道:“姑娘,少爷就在上面,您看可要小的上去通禀一声?”

“不必了。”白漫摆手,随后道:“我自己上去就行。”

“嗳,姑娘伞您拿好,仔细淋雨。”车夫从马车一侧取出一柄油纸伞为白漫撑开。

“谢谢。”白漫接过。

“姑娘,那小的就将马车停在那处的马厩里,您若有什么事就喊小的一声。小的阿林。”阿林拍了拍马儿道。

闻言,白漫道:“你就是阿林?常听阿森说起过你。”

阿林憨憨一笑:“那小子也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姑娘。只不过小的们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姑娘。”

这时,马儿嘶鸣一声,甩了甩脑袋,溅出一身水花。白漫避开,随后道:“阿林,那你先去忙吧。”

阿林应了一声,转身驱马。

白漫执着油纸伞,提着裙摆拾级而上。这是她第二次来大理寺了,上次是白天,整个大理寺包裹在一片青翠之下,壮丽且巍峨。

可眼下,周围的林子里一片漆黑,雨越下越大,雨帘成串,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水流从石阶上顺延下来,汇成一股股涓流,等到白漫走完石阶,早已浸湿了白漫的鞋子和裙摆。

白漫抖了抖裙摆,就听前面传来一声惊呼,当下抬头,便见阿森站在一处门庭下,惊愕的看着她。

还未等白漫上前,阿森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

“漫姑娘!你怎么来了!”阿森伸手遮挡着雨帘,面上满是焦急。

白漫将伞往前面是送了送,遮住了他的脑袋,道:“你家少爷呢?”

“少爷!他……”阿森已是带了哭腔:“今日王府,少爷犯了错。被老爷狠狠责骂了一顿,还被罚跪在大理寺的主殿外。已经一天了,少爷滴水未进,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漫姑娘,你快去劝劝少爷吧。”

白漫道:“好,阿森你别急,我这就去。对了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准备一些热腾的食物。”

阿森想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应是,一溜烟就跑开了。

轰!轰!

暴雨夹杂着闪电来袭,像一只巨手撕裂了天空,泛着汹涌肆虐的气息。

这么晚了,大理寺早就没了人影,到处一片漆黑。

白漫执着伞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没有比漆黑的夜里还遇上了打雷下雨更恐怖的事情了?

白漫沿着大理寺的主干道,借着闪电的亮光,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孤零零跪得笔直的一个人。

“柳濡逸!”

白漫快速跑到了他身前,将伞遮挡在他上方。

柳濡逸闭着眼,脸色苍白,任由雨水冲刷着他俊逸的面庞。

“柳濡逸,你快起来。”白漫伸手去拉,急切道:“再这样,你会生病的!”

柳濡逸睁开眼,发现俯身在他面前的姑娘真的不是幻觉,不由长臂一伸,将白漫揽了过来。

白漫惊呼一声,下一刻就已经被拥入怀抱。柳濡逸被雨淋了许久,浑身湿透且很是冰冷,白漫一个哆嗦,推开了柳濡逸:“你快起来。”

“小漫,原来真的是你啊!”柳濡逸嘴角勾起笑意,苍白的唇色让白漫格外心疼。

“自然是我。柳濡逸,你是不是傻,这么大的雨,你都不知道躲么?”白漫再次起身拉着柳濡逸的胳膊,只是无奈柳濡逸一个男子,就算一天没吃东西饿得无力,也不是她能随意拖的动的。

柳濡逸淡淡道:“小漫,你走吧,别理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静什么静!你要静回屋里静,在这里折磨自己算怎么回事!”白漫拉扯无果,气的将手里的伞往旁边一丢:“你要淋雨,那就一起好了!”

滂沱的大雨瞬间就淋得白漫睁不开眼睛,冰冷的雨水浸湿衣服,让白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小漫!”

柳濡逸浑身一震,猛然起身捡起伞遮挡在白漫上方:“你快回去。”

“我不,要进一起进。”既然来了,白漫就不能再让柳濡逸跪在这里:“柳濡逸,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你知道是谁告诉我你在这里么?是你娘,她一直担心你。还有你爹,他早就原谅你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娘告诉我这件事情!”

柳濡逸跪了一天,膝盖早已失去知觉,突然间就失去了平衡。

白漫连忙伸手扶住:“你没事吧?”说着也不敢强行拉着柳濡逸走动,让他慢慢恢复。

“小漫!我并非因为我爹,才跪在这里!”柳濡逸苦笑一声。

“那就更没必要如此。”

柳濡逸道:“小漫!圣旨已下,我与郡主的婚事照常举行,就在我及冠之后。”

雨声太大,白漫几乎都不能听到他说什么,靠近一步大喊:“你说什么?”

柳濡逸凑近白漫耳边重复了一遍,随后退开,正视白漫:“小漫,你还记得在石阚的时候。你曾说让我娶你,我可会答应?”

什么?

白漫努力回忆,随后摆手道:“我那只是随口开玩笑的。”

“我知道。”柳濡逸目光诚然的看着她:“可现在我却想问你。若是我娶你,你可愿意答应?”

“你——你说什么?娶我?”白漫惊得目瞪口呆。

柳濡逸郑重道:“我与郡主不过是一纸婚约,从未有过感情。可是小漫,与你在石阚相识,相知,不知何时你已在我心间驻足。”

初时他不过是因为觉得这个行为举止古怪的姑娘很有趣,可越接触发现你的‘离经叛道’,做着许多男人们都不敢做的事情。不管是验尸,还是查案,从不畏艰险、困苦。由欣赏到敬佩,不知不觉中早已被她吸引。

从石阚回来,他还经常会想到她。那时还幻想着和她大理寺一起共事,却自嘲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没想到白漫真的来了京城,他们真的一起在外查找线索……

有太多太多的话,柳濡逸想对白漫说,可是此刻他的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不知从何处讲起。

于是,柳濡逸伸手搭着白漫肩头,紧张问道:“小漫,若是这一生能和你一起走下去。无论如何我都甘之如饴。就算是抗旨,我都会取消这门婚约。你——可愿意等我!”

第217章 心意

柳濡逸的这番话,无异于这天边的闪电,瞬间劈进白漫的心间,让她心神俱震。随-梦- . lā

白漫征然,柳濡逸眼里的炽热和期盼本该让人欣喜,可这瞬间白漫却觉得倍感压力。

和柳濡逸相识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心中一片朦胧也想被这大雨冲刷的清晰可见。

好半响,白漫才摇摇头:“对不起……”

闻言,柳濡逸浑身一震,心头一阵剧烈的疼痛,待反应过来时,手里执着的伞也已无力垂下。

“柳濡逸……”

柳濡逸猛然扣住白漫肩头:“为什么?”

雨水不断冲刷着白漫眼帘,让她看不清对面柳濡逸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的难过和不敢置信。

苏如诗的话萦绕在白漫耳畔:“濡逸和郡主的婚事已是天定,此刻他若抗旨,只会得不偿失。濡逸还有大好的前程,一心想在大理寺内为民请命,不能因为如今的一时兴起,就毁了所有。小漫……”

从始至终,苏如诗都已表明了态度,她既然想的明白,就不能再让柳濡逸如此下去。

“对不起,柳濡逸,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把你当做朋友,很好的朋友。”白漫伸手拂去柳濡逸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却不想,柳濡逸抓的更加紧:“只是朋友?”

白漫点头。是啊,于公,他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可以一同实现他们的理想。于私,他也是一直相助于她的,可谓是生死之交。

柳濡逸怅然若失,片刻又道:“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有朝一日……”

长痛不如短痛,白漫肃然道:“不必了。柳濡逸,感情的事情不是时间能够决定的。我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和关心。可是我不想欺骗你。”

柳濡逸突然将白漫拥入怀中,在白漫挣扎之前道:“别动,最后一次。”

白漫一顿,试探性的伸手拍了拍柳濡逸的背。可能这是柳濡逸第一次被人拒绝,也是她第一次拒绝人。

柳濡逸察觉到白漫的小心翼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你,可能听到?”

白漫的脑袋贴在柳濡逸胸前,哪怕是雨声再大,柳濡逸的心跳声依旧清晰可辨。

听到了,白漫在心里道。

“小漫,是因为他么?”柳濡逸目光幽然,望着不远处刚从石阶上走上来的人。从那人的身影不难看出便是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白漫不解。

“你可是喜欢世子?”柳濡逸问道。

白漫推了推柳濡逸,却纹丝不动,听到这话她却不知如何做答。拒绝柳濡逸,那是因为她能确定自己对他究竟是朋友之谊还是男女之情?可是程陌昀?她却从来没想过。

“这个傻馒头,这样的暴雨天还来大理寺这样的鬼地方……”程陌昀左顾右盼寻找着白漫的踪影,念叨声却突然戛然而止。

目光所及,他看到不远处相拥而立的两人。柳濡逸怀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球。程陌昀紧握双拳,向前迈了一步,却突然转身离去。

如果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让他如何放手?柳濡逸紧抿着嘴,神情不悦。

下一刻,柳濡逸放开了白漫,道:“小漫,你先回去吧。”

“你还要在这里?”白漫眼里有了怒意。

柳濡逸摇头:“不了,既然明白了你的心意,我就不会再勉强。我这就进屋。大理寺没有女子的衣物,所以现在你得快些回去。”

“你说真的?不是骗我?”白漫连忙捡起一边的伞撑起。

柳濡逸正色道:“你放心,我这就进屋。你快回去吧。”说着转身就走。

白漫看着柳濡逸进了屋,阿森激动的立即迎了上去,又是嘘寒又是问暖。对着白漫的方向连连鞠躬。

白漫也松了一口气,总算进去了,不然她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嘶,冻死人了。”看着柳濡逸进屋的白漫连忙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当下转身离去。

屋内的柳濡逸来到门边,望着白漫渐渐消失在石阶上的身影,不由苦笑。

“吧嗒、吧嗒……”白漫的布鞋全泡了水,低头拎着重了几斤的裙摆道,嘟囔着得快些回家才行,不然明天准得感冒。

却不想,才下了石阶,从一侧猛然窜出一人,拉住她的胳膊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

白漫吓得刚要大叫,面前的人就已俯身下来,唇上一重,她的喊声就变成了呜咽声。

而这时,白漫也看清了来人,竟然是程陌昀!

他怎么在这?

他这是,疯了么?

一只手突然蒙了过来,捂住了白漫瞪得像铜铃大的眼睛,而后另一个紧紧的搂着她的腰。

白漫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感觉唇上近乎疯狂的肆虐,或轻或重或啃或咬,一双灵活有力的舌头努力的撬开她紧闭的贝齿。

白漫浑身紧绷,程陌昀的怀抱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让她浑身变得火热,就连不断浇灌在身上的雨水都好似感觉不到。

好似不满于白漫的抗拒,程陌昀突然拿来遮挡白漫眼睛的手,改为拥着她贴近自己。

两人的衣服早已湿透,隔着薄薄的衣服,白漫能感受到程陌昀浑身的热气,不由一个机灵。

心神失守这一刻,程陌的舌头突然就滑进了白漫的嘴巴,追逐着她的。

白漫只觉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大脑缺氧一片空白,直到快窒息了的时候,程陌昀才放开了她。

白漫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程……陌昀,你疯了!”

程陌昀阴沉着脸,抱的更紧,俯身啃咬她的脖子,一边冷笑:“怎么?他能抱你,我就不能?”

白漫浑身一僵:“你,你说什么?”

“怎么?方才还在别人的怀里小鸟依人,眨眼间你就忘了?这么晚了亲自送上……”

程陌昀话未说完,白漫推开他,扬手就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雨夜里也尤为响亮。

力道之重,让程陌昀侧过了脸。

白漫气的浑身发抖,猛然推开程陌昀:“滚蛋!我在谁怀里关你什么事!”

程陌昀侧手,猛然抓起了白漫的一只手:“你敢打我?”

白漫手腕一痛,却强忍着不吭声,耿着脖子道:“我就打你了!世子殿下!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你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程陌昀猛然扬起手。

白漫心一紧,却将脸往前一凑:“打啊!你打啊!”

程陌昀手一紧,气的甩袖离去。

白漫捂着手,越想越气,拔腿追了上去:“程陌昀,你站住!你什么意思?”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她是什么?

第218章 桥归桥,路归路

白漫小跑着追上了程陌昀,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使其不得不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随_梦]ā

“程陌昀……”白漫朝他大叫了一声,却在看到他无比清冷的目光之后一顿,想要质问的话卡在了喉中。

程陌昀却道:“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

难道这么久以来,他的心意白漫就一点都感受不到?

程陌昀态度傲居,白漫气不打一处来:“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

“好!那我就告诉你!”程陌昀想到方才他们两人相拥而立的画面,只觉得窒息难耐,上前一步:“方才……我看到了。白漫!柳濡逸他就有这么好?值得你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

“是,很好!”白漫不可否认这一点。

程陌昀蹙眉,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笑一声:“他再好,那也是未来的郡马爷。以柳府如今的形式,也不会为了你与我瑾贤王府做对。除非你要伏低做小,否则,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闻言,白漫一噎,程陌昀的步步紧逼,让她步步后退。

死了一条心么?

不止一个人如此对她表明了这个意思,苏如诗如此,程陌昀今日也是如此。难不成这世间情感都要以家世背景做衡量?以她这样的身份,若是和柳濡逸在一起就是亵渎?就是罪过?

她知道不管是在这里,还是曾经,门当户对都是婚姻的重要考量,可是若是除开这些,难道两个身份不平等的人就不能在一起?

白漫不清楚旁人如何,她只知道若是她喜欢一个人,定然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家世就有所顾忌。

可眼下,就算她已经想清楚了个和柳濡逸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可听到伏低做小这样刺耳的字眼,她的理智就已不复存在:“是,我不过就是个不足为道的小女子。可我喜欢谁,讨厌谁?做大还是做小,都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程陌昀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已后悔不迭,闻言又是气结,她真的如此喜欢柳濡逸?

看着白漫越发苍白的脸色,程陌昀暗自恼怒,不想再与她争吵,可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好,你的事……从今以后你的事情本世子都不会管!”

白漫闻言,不知为何鼻子突然一酸,眼里涌出了一股温热,混着雨水从脸庞上滚落,怔怔的看着程陌昀:“再好不过!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早就该桥归桥,路归路!世子殿下身子金贵,可别向今夜这般再冒雨前来。”

程陌昀手一紧,嫌他自作多情么?不由冷哼一声:“白漫,你还真以为本世子是为了你?呵呵,本世子不过是觉得你有趣,逗着你玩,你倒是当真了?”

是啊,她是真的当真了?

有人曾说,生气的女人说什么都是不可信的,可男人则相反,就如酒后吐真言一般,许多真话也在失去理智的时候脱口而出。回想程陌昀之前对她说的点点滴滴,白漫只觉心口微微抽痛,脑子有片刻晕眩。

“…让你失望了,你的话我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白漫挑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朝一旁伸手示意:“世子殿下,请吧,别让这雨再淋坏了您娇贵的身子。可别忘了您身上还受着伤呢?要是有个好歹,民女这条命可赔不起。”

程陌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这个女人,真的想气死他么?

白漫却已忍耐不住,先他一步离去,朝着马厩行去。

雷声渐小,程陌昀看着白漫钻入一辆马车,马车驶离大理寺,渐渐远去。

程陌昀仰面仍有雨水冲刷着身体,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疼痛。

上了马车的白漫强忍着没有再去掀动车帘,只催促着阿林快些回府。浑身湿透的她颤着手去一旁翻找干净的衣物,可是视线变得越发模糊,眼里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像断线的雨帘一般滚落下来。

白漫双手抱着膝盖,卷缩在马车的角落了再也压抑不住,痛哭出声。

程陌昀,你这个大混蛋,她再也不要看到他了……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柳府大门口,阿林狂奔入府,不多时,洛石就快速的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得到消息的苏如诗一行人。

洛石和一个丫鬟进入马车,急忙将一件斗篷包裹在白漫身上,随后由着洛石将晕倒的白漫背了出来。

“快,快去请大夫!”苏如诗急忙招呼几个丫鬟跟着去伺候。随后看向阿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过去,就成了这副样子?”

“夫人,小的也不知道。今夜大雨,姑娘在大理寺淋了雨,回来在马车里哭了许久,小的劝不住,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姑娘晕倒了……”阿林道。

苏如诗闻言,怅然一叹,那样到小漫对濡逸早已用情至深,终究是他们棒打了鸳鸯。可是,圣旨已下,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因此丢了性命。于是吩咐道:“今夜的事情谁都不许外传,尤其是少爷那里!”

阿林连忙应是。

柳府的一处厢房,彻夜通宵,大夫、丫鬟们进进出出,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渐渐没了动静。

……

这场雨一连下了几天,直让这京城的上空弥漫着浓浓的水汽。

池葭葭百般无聊的坐在花厅里的秋千上,慢悠悠的晃荡:“啊,这雨要下到什么事情才算完啊!”

风铃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推着,回道:“小姐,之前业乐少爷说了,昨夜云里藏星,今天午后许能放晴。”

“真的?”池葭葭眼里闪着晶亮,突然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走,我们去找业乐哥哥。”

“嗳,小姐,你慢点,小心路滑。”风铃连忙跟上。

池府游廊迂回,地形很是复杂,初来乍到者很容易分不清东西南北。在这几日,池葭葭年幼时对池府没留下太多印象,因着下雨出不了门就拉着风铃和业乐跑遍了整个池府,没放过一处角落,是以眼下熟门熟路就找到了业乐所在的外院。

“业乐哥哥!”

池葭葭到的时候,房中的业乐正和居对坐在塌椅上对弈,

“吵什么吵,你就不能安静点么?没看到我们在下棋么?”居安横了她一眼。

池葭葭冲他做了个鬼脸,随之跑到业乐身后,凑近来看了看棋面,问道:“业乐哥哥,你快赢了么?”

业乐眉眼弯弯,执起白棋落于一处,摇头道:“还未可知?”

“啊?”池葭葭狐疑的又看了一眼,道:“居安他真的会下棋?”

居安闻言大怒:“臭丫头,少瞧不起人,老子下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呸,就你,业乐哥哥让你五子都嫌少!”池葭葭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居安砰的一声将棋子丢了回去,撸起袖子道:“嘿,你这个臭丫头,看老子不收拾你。”

池葭葭忙躲到业乐身后道:“业乐哥哥,居安他要打我!”

业乐自然起身拦下,道:“居安,爹说了你浮躁,要我每日同你下上一局。”说着摇头:“爹果然说的没错。”

“就是,就是。”池葭葭探出脑袋来接道。

居安一伸手搭在了业乐的胳膊上,道:“下棋我是下不过你,可我好歹还是你哥哥啊。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见色忘义啊。呸,那也不是什么色,就一个臭丫头。你为了一个臭丫头,三天两头的跟你哥哥做对,你就不怕我哪天火了,真的动手揍你。”

第219章 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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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的。”业乐与之对视,眼里满是笃定。

居安抬手便敲了业乐脑袋:“谁给你的自信。”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上扬。

池葭葭终是看不过两人的久久对视,忙上前挤到两人中间道:“业乐哥哥,午后若是放晴,你带我上街去吧。”

还未等业乐回答,居安已是抢先一步回答:“你听谁说的放晴,没看到外面还下着雨么?”

“风铃告诉我的。她也是听业乐哥哥说的,对吧?业乐哥哥。”池葭葭朝着业乐挤眉弄眼。

“他又不是老天爷……”

“好。”业乐一口应下,也成功阻止了居安的埋汰。

从听到这一声好之后,池葭葭就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蹲守在屋檐底下翘首以盼。

所幸天公作美,渐渐地云淡风轻,雨点小去直至停歇。

打着要去柳府看望白漫的旗号,池葭葭和业乐成功得到了柳稚的首肯,得以出门。柳稚还专门寻了铁柱为他们赶车。

池葭葭的欢喜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上了马车,才戛然而至。

“居安,你怎么也在?”池葭葭一脸不忿,恨不得一脚将这个翘着二郎腿靠在马车里的居安踹飞出去。

居安老神在在,朝她摆摆手:“臭丫头,别磨磨唧唧,要坐就坐,不坐就走着去。”

池葭葭大怒,当下冲将上去,被一旁的业乐拉住,好一顿安抚:“葭葭不用理他,你娘说了,让我们两人好好保护你,不然不让你出门。”

这个池葭葭自然知道,若不是听说南宫家的少爷同去,她娘才不会那么快的答应她。

“葭葭只要业乐哥哥保护就可以了。他——哼!”池葭葭瞥了居安一眼,满是不屑。

业乐苦笑,嘘咳两声。

从小到大,他们两兄弟极少分开。不是因为他们是双胞胎,关系好到影形不离,而是因为从小娘亲就说他的身体不太好,作为哥哥的居安要保护他。

居安幼时还曾讨厌过他这么个小尾巴,可自从知道他的体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居安就愧疚不已。从那以后,居安哪里都会带着他,他去哪里居安也要跟着去。

虽然,有时候他觉得居安给他惹来的麻烦会比较多……

马车本算宽敞,可居安横躺一侧,剩余三人不得不挤在一边,这让池葭葭从上车开始就如一只炸了毛的猫,无时无刻都想上前挠他一爪子。

风铃则努力的说着府里听来的有趣事情,借此转移池葭葭的视线。

所幸不多时,马车就来到了长琅街。

池葭葭当下就被外面的喧闹吸引,打开一侧帘子,探出脑袋左顾右盼。

雨后放晴,出门透透气的可不止是池葭葭等人,小摊小贩早已支起摊位,卖力吆喝起来,想要抓紧时间开张,好弥补这几日生活补给的空白。

是以,整个长琅街上都格外的热闹,吆喝声讨价声不绝于耳。

“业乐哥哥,你看那里有糖人!”池葭葭突然大喊,指着马车前方两眼放光。

“你多大的人了,还糖人……”居安抖着脚,百无聊赖的说了一句。

这回,池葭葭充耳不闻,只是目光灼灼地回望着业乐。

业乐自然点头,对外面的铁柱说了声停车。

“吁!”铁柱掀开了帘子,道:“南宫少爷,二小姐,出了什么事?”

业乐钻出了马车,回头对也要跟着出来的池葭葭道:“你乖乖待在马车上,我这就去给你买。”

池葭葭闻言乖巧点头,钻回马车从车窗口探出脑袋来,目光还在各色摊位上来回打量。

这时躺着许久的居安也一骨碌爬了起来,钻出了马车伸着懒腰:“女人啊,就是麻烦,好好的吃什么糖人……”语毕,勾着业乐的肩膀,一同前去。

卖糖人的小贩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看到业乐和居安上前很是殷勤的转动糖筒子,方便给两人看清上面形式不一的糖人。

居安随手取出一只糖人就往嘴里送,一边咀嚼,一边皱眉嚷着太甜。一旁的业乐认真的挑选,取过两串付了铜钱。

“咦,风铃,你看那边怎么那么多人?”池葭葭望着不远处茶馆门外。

风铃闻言也探着脑袋,突然惊奇一声:“那是表少爷?”

池葭葭也看到了被一群人围在最中央的俊美男子,惊喜:“真的是濡逸哥哥。”

他们此行可就是去柳府呢。

池葭葭当下钻出了马车,快速朝着那处跑去,风铃紧随其后。

“二小姐,你可不能乱跑!”铁柱吓了一跳,拉着马车的缰绳,大喊了一声,却见池葭葭和风铃已经挤入了拥挤的人群。

于此同时,看到的业乐和居安也快速跟了上去。

“柳少爷,衙门的告示可已经下来了,你们柳家出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们柳家也难辞其咎吧?”一个锦衣公子摇着一把扇子,满是不屑的说道。

“就是,柳昊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没想到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拦在柳濡逸面前的一群年轻公子,高地胖瘦各不相同,为首的几人便是京城说的上名号的世家公子。周围的百姓们也围了一圈看着热闹。

柳濡逸面无表情:“柳昊所作所为,衙门既已查实,我柳家自是不会姑息。告示各位既然也已经看了,那么柳昊的下场想必各位公子都已清楚。”

“哈哈,秋后处斩!柳家这样的败类,能得这么个下场已是老天开眼,要我说,他做下如此败坏人伦的事情,就该株连九族!”说话的是方才的安家少爷安禀铖。

株连九族!

百姓们闻言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生怕被安禀铖算在柳家之列。

“胡说八道!”柳濡逸身侧的阿森早已是怒不可遏,也不再管面前到底是谁,大喊道:“那是柳昊做的事情,关我们少爷什么事情。”

“你给我闭嘴!”安禀铖目光锐利,横了一眼阿森:“一个下人,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我……”

“阿森!”柳濡逸出言打断了阿森的话,道:“安少爷,今日若是没什么事,就赎柳某无暇作陪,还请勿要挡道!”

安禀铖大乐:“柳少爷你这是害怕了?”

安禀铖身侧一个瘦小公子道:“安少爷,他可不止害怕,估计他是羞愧,怕是恨不得挖个地缝钻下去了。”

闻言,几个年轻人哄堂大笑。

第220章 大打出手

“你们瞎说什么?”池葭葭拨开人群,鼓着脸蛋气愤的瞪着安禀铖等人:“濡逸哥哥才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随}{梦} щ{suimеng][lā}胡说八道,我看你们就是嫉妒!”

“哟,哪里来的小姑娘?”不知谁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

“都说这柳公子红粉知己遍布天下,没想到这般年纪的小姑娘也是其中之一?还真当是佩服。”几个公子彼此回望,纷纷邪笑起来。

“嫉妒?呵呵,小妹妹你有没有搞错,他柳家的人都是什么样的,我们大家伙可是有目共睹。他有什么值得本公子嫉妒?”安禀铖目光揶揄的打量着池葭葭。

“葭葭,你怎么在这里。”认出她来的柳濡逸连忙拉过池葭葭,将其护在身后。

“你们嫉妒濡逸哥哥比你们长得好看,比你们有本事!”池葭葭又探出头来,横眉冷对,觉得面前这些人的眼神讨厌极了。

一个公子哥摸了摸下巴,当下笑道:“小姑娘,你过来看看本公子,本公子也长得好看,叫声哥哥来听听?”

面前的人尖嘴猴腮,眼神毫不顾忌的盯着池葭葭,看得池葭葭猛然缩到了柳濡逸身后,说到底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见此,那公子哥哈哈大笑起来,下一刻他就觉得肩膀突然一重,一回头便是一个硕大的拳头砸了过来。

“啊!”惨叫声惊得所有人目光集中了过来。

就见方才还在大笑的公子哥神情痛苦的捂着自己的一只眼睛,嚷道:“哪个王八蛋!”

居安一把提起那公子哥的后领,就将其整个人甩了出去,任其摔在大马路上。随后拍了拍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老子带来的人,也是你们几个能招惹的?”

安禀铖诧异,上上下下打量了居安,而后是跟着进来的业乐一眼。这两人身着华服,气质不凡,非寻常百姓。可他在京城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世家有双胞胎兄弟。

“你们是?”

居安不屑的看了安禀铖一眼:“老子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嘿!”从外面爬回来的公子哥眯缝着一只青眼,怒斥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居安侧首看向业乐:“你认识?”

业乐摇摇头。

“呵,还以为他长了一张谁都认识的脸呢?”居安嗤笑一声。

“好啊,你就算不认识我,难道你连安公子都不认识?”那公子哥抬了抬下巴:“安公子表哥可是二皇子殿下!今日你小子竟敢连安公子都不放在眼中,简直是找死!”

居安夸张的捂了捂胸口:“我好怕哦。”

“你——”

“我打的是你,关这位安公子什么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难不成你的意思是他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形同虚设?对了,他是二皇子表弟关你有有什么事?难不成得罪了你就是得罪安公子,就是得罪了二皇子?那么我倒真要问问,你到底是谁?”

居安如绕着口令一般,步步紧逼,直绕得那公子云里雾里,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梗着脖子道:“我……我爹是当朝巡城御史……”

“你爹是你爹,关你什么事?你还是不说你到底是谁?”居安打断他的话。

“我是……你……”那公子哥涨红了脸,突然结巴起来。

这样子瞬间引得百姓们哄堂大笑起来,尤其是在柳濡逸身后的池葭葭,激动的拍手叫好起来。

群嘲之下,公子哥恼羞成怒,当下大喝:“岂有此理,来人啊,给我打!”

闻言,一群家丁从外面冲了进来,循着公子哥所指之处就冲了过来。

“来啊,老子好久都没动手了,正想找练练拳脚!”居安将业乐往后一推就扭了扭脖子,摩拳擦掌起来。

“住手!”

这时,柳濡逸突然大喝一声:“放肆,这里是京城,你们想当街斗殴不成?”

家丁们好似大梦初醒,突然停在中央,纷纷望着彼此。

面前这位柳公子他们可都认识,那可是柳家少爷,此事摆明了他要插手,若是拳脚之下打伤了此人,恐怕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尤其这里还是京城。

“你们干什么?还不快上!”公子哥叫嚣一声。

安禀铖道:“邱少爷,我看你们家的这些人早就吓破了胆,啧啧,你说今日之事传出去,知道的人会说你家这群下人懦弱可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邱哲怕了他柳濡逸!”

邱哲闻言,面如各色染缸,当下赤目喊道:“都给我上!”

下人们浑身一震,纷纷冲将上去。

居安冷笑一声,当下拉过面前一个家丁,反手就摔了出去,砸到一边的桌子底下。而这边的柳濡逸护着身后的池葭葭,将试图冲上来的家丁一脚踹飞。

茶馆门口突然打闹起来,吓得老百姓们尖叫着逃离开去。一直缩在柜台处紧张不已的客栈掌柜不得不跑上前来,嚷道:“各位公子,快别打了,别打了!”

这些个公子哥各个身份都不简单,这要真在他这里有个好歹,他这茶馆岂定然也无法在京城继续开下去了。

不同与茶馆掌柜焦急的心情,安禀铖和其余几个公子哥站到一旁,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拍手叫好几声。

居安目光狭长,扫了一眼这群幸灾乐祸的家伙,当下就把一个家丁狠狠的踢向了那处,不多时那处便是惨叫声叫骂声。

“臭小子,你是活腻了!”被殃及的公子哥们也纷纷叫嚣起来,喊上候在一旁的下人冲了过来。

场面越发混乱起来,业乐趁乱拉了池葭葭跑出了茶馆。

“业乐哥哥!不行,我们不能逃,他们还在里面。”池葭葭急的都快哭了,里面那么多人可都是围着居安和濡逸哥哥去了!

业乐道:“我们不是逃,我们这就去报官!”

他们两人留在此处只会成为居安和柳濡逸的软肋,与其那样,还不如去搬救兵。

再则,居安在他们南宫家可是从小打到大的,就算面对这么多人,应该也能撑上一阵。何况,今日还有帮手。

闻言,池葭葭才同意离去。

居安和家丁们大打出手,直呼痛快。只是不多时,他就觉得越来越多的人朝他围聚过去。

“嘿,你们这些人,还有完没完了!”

家丁们如此,原因无他,另外一边可是柳濡逸,他可是柳国舅的公子,是京城万千姑娘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这周遭可还围着不少的百姓,今日的事情很快就会传扬出去。若是这柳家少爷真有什么闪失,到头来,还不是他们这些动手的下人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居安爆喝几声,越发的兴奋起来,他爹曾是跟着镇国将军上战场的人。他骨子里便是流淌着这般热血,此刻完全顾不得拳头早已受伤,只是抓住一个就狠狠的给上一拳,直打得家丁们嗷嗷直叫。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居安的脸上很快也挂了彩。..

“哈哈,你们看这臭小子,也不知哪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真当自己是天下无敌了?”安禀铖神情愉悦,对不住揉着眼的邱哲说道。

“这臭小子,等我抓到他,看我不好好收拾他……嘶……”邱哲痛呼,恨得牙痒痒。

两人的话落在柳濡逸耳中,便见其蹙起眉头,道:“安少爷,既然你对我们柳家颇有微词,我看今日不如你我切磋一番!”言罢,径直大步而来。

“安兄,你可得给我们好好收拾这家伙!”邱哲当下退开几步。

安禀铖面色难看,拒绝的话尚未说出来,柳濡逸已是一脚踢了过来,当下只得硬着头皮迎战。只是他没有想到,柳濡逸看似文质彬彬,可是拳脚功夫丝毫不弱,才一个回合,他就已落下风。

又是片刻,安禀铖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柳濡逸,你死定了!他可是俪贵妃的亲侄子!”邱哲叫嚣起来。

茶馆外围观的百姓中,当下就有人喊叫起来:“柳公子的姑母还是德馨皇后呢!”

“别打了,快别打了,少爷们,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掌柜的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差跪下来给几人磕头了。

安禀铖再次被摔在地上,又气又恼,被邱哲扶起来之后死死地盯着柳濡逸:“你们给我打,往死里打!”

“住手!”

这时,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喊声。

百姓们纷纷让开道来,一群衙役蜂拥而至,齐刷刷的拔出衙刀冲了进来,不多时就控制了场面。

跟着跑进来的还有池葭葭和业乐。

“濡逸哥哥!”池葭葭不由分说的拉着柳濡逸,上下打量,生怕他受了伤。

“居安,你没事吧?”业乐戳了戳居安额头上的一个包,痛的居安呲牙咧嘴。

柳濡逸摇头,顾不得安抚池葭葭,而是望向迎面进入茶馆的人。

来人一身官服,面目周正,正是京兆尹安晟。

安晟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茶馆内的所有人,喝道:“你们胆子不小,敢在皇城脚下惹事?当我这个京兆尹是死的不成?”

“安大人,您可要为我等做主,您快看呐,他们把安少爷打成了这样。”邱哲忙出声道。

安晟自然也看到了安禀铖,神情不悦:“禀铖,你爹要是知道你成了这副样子,还不得被气死!”

“叔父!你还不快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安禀铖指着柳濡逸等人。

居安嗤笑一声,拉过居安道:“这位就是京兆尹大人?原来和这姓安的是一家,呵,我倒是要看看大人是如何断案的?”

“在京城闹事,你们一个个都跑不了!”安晟冷哼一声,道:“还不快老实交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叔父!柳濡逸和那柳昊简直是一丘之貉,还有那个臭小子,竟然动手打人?”安禀铖先道。

邱哲也立即凑上前去:“安大人,安少爷说的句句属实,您看我的眼睛,就是那臭小子给打的。还有安少爷身上这些伤,可都是柳家少爷出手打的。”

安晟将目光投向站在中央的柳濡逸。

柳濡逸上前一步,拱手道:“安大人,我们与安少爷等人并无纷争,只不过在此和安少爷切磋一二。这茶馆里损毁之物,稍后自有人赔付银钱。”

安禀铖瞪大了双眼,指着鼻青脸肿的自己:“切磋?放你娘的狗屁,你打了本少爷,以为本少爷会饶了你?”

柳濡逸神色不改:“柳某言尽于此,安大人自有明断。”

安晟又问道:“禀铖,他说是切磋武艺,那你所说这是怎么回事?”

“叔父!”安禀铖指着地上或躺或晕或哀嚎的家丁:“你还看不明白,这些人可都是他们打伤的,他们在这里大打出手,明显就是不把您这个京兆尹放在眼里,明显就是不把我们安家放在眼里。叔父,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晟环顾四周,摇头晃脑道:“在京城闹事的,你说该怎么办?”

“自然是抓入大牢,严刑拷打!叔父,他柳家可是出了个柳昊那样的败类,有一就有二……”安禀铖目光急切,恨不得自己就是京兆尹,下令捉拿了柳濡逸和居安等人。

“好啊,来人,将这些人统统带走!”安晟大手一挥,衙役们就纷纷上前,将柳濡逸等人统统围了起来。

“谁敢?老子——”

居安想要拜托抓着他胳膊的衙役,就听柳濡逸道:“稍安勿躁。”

却见不仅是他们几人被衙役围了,就连安禀铖和邱哲那一行人也不例外。

安禀铖大惊:“叔父,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抓的是他们啊!”

安晟横了安禀铖一眼:“只要是在京城闹事的,一律抓起来!你不是说这些人打了你么?你看看那个小子,脑袋上的伤也没比你少吧?既然都动手了,那么有什么误会,你们就上衙门说道说道!”

“叔父!你老糊涂了,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安禀铖大急。

“放肆!”安晟不怒而威:“你还有脸说,他们这才两个人,你们动手的有几个?一群人打不过两个人,还有脸在这里说被欺负?说出去本官都觉得替你丢脸!”

安禀铖呼吸一窒,安晟这不屑的眼神就如一盆冷水浇在他的脑袋上,让他恍然想起这位叔父从任京兆尹十几年,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别说不给他们这些世家公子面子,就算世家老爷在此,恐怕也没法让他讲情面。否则,这么多年,他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做这么久。

第221章 虎父无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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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们不由分说的将他们几人押在一边,几个公子哥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纷纷扬言胆敢动他们一下,他们的父亲必然不会放过他。

安晟充耳不闻,这些年在京城什么样的风浪他没有见过,岂会惧怕几个黄口小儿的威胁?

“统统带走!”

见安晟当真要将他们带去衙门,安禀铖才急道:“叔父!您误会了?”

安晟哦了一声,不解道:“事实摆在眼前,何来误会?”

“不,不是。”

安晟的眼神让安禀铖觉得格外难堪,此刻却不得不顺着柳濡逸的话道:“叔父,柳少爷说的对,我与他只不过在这里切磋一二。不成想柳少爷武艺高强,这才闹得人心惶惶,让人误会。”

“当真只是切磋?”安晟又道。

邱哲连忙拉了安禀铖的袖子:“安兄,你怎么能就这么放过那姓柳的?”

他们几人今日好不容易逮到了柳濡逸,自然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安禀铖冷哼一声,甩开邱哲的手压低声音道:“你若是想进大牢,体会下我叔父的严刑拷打,你就去吧。”随之对着安晟拱手一礼:“叔父,这真的都是误会,连累叔父专程跑一趟,都是侄儿的不是。”

安晟点头,扫了一眼茶馆里凌乱的桌椅道:“那这些……”

“叔父放心,这些东西虽说都是家丁们打坏的,可理应由我们这些主人处理。邱兄,你说是么?”安禀铖几乎是咬着牙,看向身侧的邱哲。

邱哲无奈,安禀铖这个京兆尹的亲侄儿都不敢吱声,他也不会蠢到送上门去,道:“是是,安大人您放心。我等这就给银子。”说着瞥向站在一旁观望的几个世家子弟。

那几人向来以安禀铖马首是瞻,明了此刻的情势,当下将一个钱袋甩给一旁的掌柜。

掌柜的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见此,安晟摆摆手,一应衙役才松开了手,整齐划一的出了茶馆。

一行人离去,也让茶馆里的紧张气氛消失殆尽。

“既然只是误会,那本官衙门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们这些年轻人玩闹了。”安晟面容变得祥和,临走之前还不忘对在场的这些世家子弟打了招呼,言语之间和蔼的如同邻家大叔。

安禀铖等人敢怒不敢言,此刻还要面带笑意恭送他。

才刚到门外,安晟又回头道:“濡逸啊,本官还正要去寻你,你们柳家那件案子还有些后续,不若你这就跟本官去一趟。”

“好!”柳濡逸当下应道,带着池葭葭和南宫两兄弟出了茶馆。

邱哲凑到安禀铖身边:“安兄,你看这……”

“别说了!”安禀铖气的浑身颤抖,眼神的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

出了茶馆的柳濡逸对安晟说了声告罪,就拉着池葭葭等人来到一侧:“葭葭,你们几个先回府。”

池葭葭乖巧的点头:“葭葭要去找漫姐姐。”

提到白漫,柳濡逸眼里有些恍惚,却只是片刻,道:“也好,她的风寒已是大好。你且去看看吧。”经过那夜之后,白漫淋雨受了风寒,一连在房里躺了几日。

说罢,看了几眼在一边呲牙咧嘴的居安还有业乐,柳濡逸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让安大人久等了。”柳濡逸和安晟同进了一辆马车。

安晟摆手,示意无碍,透过车窗看向路边的池葭葭等人,问道:“那两个双生子看着有些面熟,不知他们是何人府上?”

“南宫图。”

安晟诧异:“是他?”

南宫图其人,只要是十多年前在京城的人,就没有不知道他的。此人骁勇善战,脾性甚是耿直,当年可谓是镇国将军的左膀右臂,只不过出了当年的事,此人也跟着销声匿迹。

又想到方才那小子虽带着伤,可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势丝毫不弱,安晟点头道:“虎父无犬子啊!”

……

半个时辰之后。

洛石快速跑进房间:“小姐,南宫少爷和二小姐来了。”

白漫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被洛石这么一喊,顿时精神了许多,起身道:“哦,在哪里?让他们进来吧。”

说话间,门口就已传来池葭葭的说话声:“漫姐姐,你可好些了?”

白漫点头:“已无大碍。”

池葭葭走近,绕着白漫走了一圈,道:“看起来真的没事了,漫姐姐,既然你好了,今天可随葭葭回家?”

白漫想了想,道:“好。”

正好这些天,她待在柳府已经闲的发慌。那晚淋了雨,当晚她就发了高烧,不过隔天她就已经好了大半,可苏如诗却依旧严阵以待,不仅每日请大夫把脉确诊,不仅要求她喝完每天熬的汤药,还变着法子的炖了各色大补之物于她。

白漫拍拍肚子,弄得她这今日都觉得胖了几斤。

“太好了!”池葭葭欢喜不已。

“业乐。”白漫招呼业乐进来喝茶,于此同时也看到了依在门边不肯进来的居安。

看到他浑身是伤,白漫惊愕不已,连忙拉着他进来,一边道:“洛石,拿伤药。”

“不用不用,这点小伤算什么?”居安别扭的甩开白漫的手,径直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倒了一口热茶。

洛石捧着药箱出来,闻言重重的将其放在了桌子上。

“干什么?你吓我一跳!”居安不满。

洛石伸手碰了下居安的脑袋,下一刻居安就弹了起来:“臭丫头,你疯了!痛死老子了。”言毕又觉得难堪,挠了挠脑袋坐了回去。

白漫笑着摇摇头,取过药箱里的白布:“这伤还是上点药好的快,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路上的行人考虑一番。”

“你这话什么意思?”居安蹙眉。

还未等白漫解释,洛石已经取了一面镜子放在居安面前:“猪头!”

猝不及防看到自己伤的如此厉害,居安嗷叫一声:“该死的!老子刚才下手真的是太轻了!”作势就要冲回去重新找回场子。

白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捞了一块药膏就涂在他的脑门上,道:“你消停些……”

“痛!你轻点!”白漫下手不轻,居安瞬间就嗷嗷叫唤起来。

包扎之余,白漫也很快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沉默起来。

看来,柳昊这件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若是从前,以柳家在京城的地位,那些世家公子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言不惭?

可如今,他们不仅敢说,还动起了手。若非京兆尹来的快,今日的事情恐怕难以善了。

第222章 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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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五年前,在柳皇后故去之后,柳家就已大不如前了……

“漫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池葭葭打断了白漫的思绪。

白漫摇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池葭葭有些迫不及待。

白漫道:“舅母外出了,等她回来,我就去告辞。”这几日苏如诗待她格外好,好到白漫从她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可是她的母亲……

哎……

居安敷了药,伤处便觉大好,就催促着洛石带他到这柳府的园子里四处逛逛。洛石懒得理他,对白漫道:“小姐,我去小厨房给你端鸡汤。”

闻言,白漫苦笑,她想说她现在一听到汤就有些慎得慌。

池葭葭却添了添嘴巴:“去吧,去吧。”

居安也跟了出去。

白漫又看向业乐,他倒真是安静,只坐在一旁书桌上,看着白漫之前随手涂鸦的几幅画。

池葭葭支着下巴道:“漫姐姐,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白漫起身:“我这就收拾,对了,蓁姐姐最近还好么?”

池葭葭闻言,脑袋顿时就耷拉了下去,道:“姐姐这几日天天把自己关在房中,我们进去看她时,她就装着在绣女红。可是听若水说,姐姐时常对着白墙发呆,有时候夜里也是辗转反侧。”

白漫微叹,这些天她一直都没来得及回府,等这次回去,她定然要找池蓁蓁好好聊聊。

若是白谚妤在就好了,她们两人性情相投,总是能聊到一处去,说不定她在,蓁姐姐也有个说私房话的人。

想到白谚妤,白漫不免有些担心,都说她和白葛早已离开了石阚,可这么久了一点音讯都无,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让若水和如茵多陪她说说话。”

池葭葭脑袋一抬,道:“漫姐姐,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白漫不解。

“如茵她去了乡下庄子。”池葭葭道。

“为何?”

池葭葭摇摇头:“她在京城摔断了腿,上次回石阚的时候,姐姐就送她去乡下庄子将养了,只说等她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接回来。”

“摔断腿?”

“对啊,不过葭葭也不清楚这究竟怎么回事?只知道当时送如茵走的时候,她哭的可伤心了。”池葭葭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她们和如茵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

白漫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初在石阚的时候,如茵意外推了陈谚姚入池塘。说起来,那时她走的急,这件事情后续如何她根本无暇顾及。难怪上次她去池府,也没有看到如茵。

半盏茶之后,白漫就收拾好了行李。

这几日在柳府,白漫知道苏如诗喜静,甚少出府,就连寻常夫人们的聚会也是不常去。可是今日,她这一等就是日落黄昏。

白漫等人来到大厅,就遇上了正在吩咐下人准备晚膳的苏如诗,

“舅母!”白漫上前。

苏如诗回头:“小漫,今日舅母一位要好的手帕交回了京城,便与她多呆了会。听府里的丫头说你等了我一下午?”说着看向白漫身后的池葭葭等人。

白漫当下拉过池葭葭,道:“这是我义父的小女儿,葭葭。”随后转身道:“葭葭,还不快叫舅母。”

池葭葭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舅母,你可真漂亮,难怪濡逸表哥也那么好看。”

苏如诗莞尔:“小丫头是吃了蜜糖出来的么?这么会说话。还有这位少爷,莫非是你池家公子?”苏如诗却没见过业乐。

业乐上前行礼:“柳夫人,晚辈南宫业乐。”

白漫随即解释了一番。

苏如诗道:“来即是客,今晚可要留下用晚膳,我啊,这就让厨房多加几道菜。”

池葭葭和白漫对视一眼。

“葭葭早就听说了舅母做的东西可好吃了,只不过今天不行呢?娘亲早早吩咐,让葭葭一定要接漫姐姐回府吃饭。”池葭葭吐了吐舌头。

白漫也适时道:“舅母,这些天多亏了您的照料,我的风寒已经好了。我来是向您告辞的。”

闻言,苏如诗拉过白漫的手道:“说的什么话,都是因为舅母央着你去大理寺,你才受了风寒,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白漫道:“舅母再这样说,我该去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苏如诗拍了拍白漫的手:“那好,左右池府离得近,舅母就不拦着你归家了。若是什么时候想舅母了,就尽管过来便是。”

白漫连连点头。

这时,走廊上传来居安的声音:“臭丫头,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不就是吃了你几块糕点么?还不让吃……”

洛石头也不回的进了大厅,对白漫道:“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

苏如诗惊诧的看着紧随洛石进来的居安,又忙看向一旁安静的业乐,不由笑道:“小漫,你怎么不早说,吓了舅母一跳。”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急匆匆的跑进一人,正是阿森。

“夫人!夫人!”阿森跑的气喘吁吁。

苏如诗沉眉:“阿森,什么事情这般大呼小叫。我看你现在是越发没规矩了!”

阿森急的满脸通红,摇着头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少爷他……他被衙门里的人抓起来了!”

“什么?”苏如诗闻言整个人一震,追问:“你说清楚,濡逸他怎么了?”

白漫等人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阿森。

阿森猛得咽了一下口水:“方才少爷刚从大理寺回来,就遇上了张捕快他们,他们只道奉命缉拿少爷。说,说少爷杀了人。”

“杀人?胡说八道,濡逸他怎么可能杀人?杀了何人?”苏如诗目光如炬。

阿森道:“夫人,是…是柳昊少爷!有人亲眼看到少爷去了大牢,没多久,里面的人就死了……阿森也不相信少爷会杀人,他们一定是冤枉少爷!”

闻言,苏如诗突觉眼前一暗,整个人摇摇欲坠。

在她身侧的白漫眼疾手快扶着她坐下:“舅母,你别急,我们都相信濡逸他不会杀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池葭葭也忙端起一边的茶递送过来:“对啊,舅母,濡逸哥哥的为人大家都知道。说不定是阿森听错了,只是让濡逸哥哥到衙门里查案呢。”

苏如诗点点头,她也是关心则乱,京兆尹那地方濡逸平常可没少去。

第223章 柳濡逸杀人了!

阿森也被苏如诗的样子吓到不敢多言,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嘴巴,要是让少爷知道他把这事告诉了夫人,定要责骂他坏事。

阿森放缓的语速,道:“对对,夫人放心,老爷已经得到消息去了府衙。没事的,没事的。”

苏如诗毕竟是国舅夫人,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很快就缓过神来,让阿森继续去打听消息。

“舅母,我们这就去府衙看看,一有消息就回来通知您。”白漫道。

苏如诗深深的看了白漫一眼:“好孩子,你也别急,有你舅父在,他不会有事的。”

……

柳濡逸杀人了!

就在白漫等人赶往京兆尹府的短短半盏茶内,这件事情就像雨后晴空的一道惊天巨雷,炸的整个京城都晃了一晃。酒楼、茶馆、赌坊、青楼早就有人跑去通报消息,而得到消息的,又纷纷朝自己府上,家中递送消息。

是以,马车在京兆尹府门外停下,那里已经围聚了许多的百姓,其中不乏许多蒙着面纱的姑娘,哭着嚷着要见到柳公子。

连日下的雨,让路面上布满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坑,白漫却顾不了那么多。下了马车就淌水而来,由洛石开路,挤进了人群。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现场一片吵闹,早有衙役拦在府衙外。

“站住站住!别往里面挤了!”首当其冲的衙役大吼了几声,严阵以待。

其中几个衙役早已是满头大汗,埋怨着到底是哪个大嘴巴,把这件事情给捅出去了,明明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官府的人。

府衙里大门紧闭,里面什么情况百姓们根本不得而知,这也让阿森更加焦急,这该如何是好?

“张捕快,是我,是我,让我们进去。”阿森跳跃着,朝着刚从里面出来的张捕快招手,一边又对白漫道:“少爷帮着张捕快查过不少案子,他一定会让我们进去的。”

张捕快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还是走了下来:“阿森兄弟。”

“我家少爷呢?你们抓错人了!”阿森有些焦急,越过拦着的衙役就跑了过去。却被张捕快一把拉住:“阿森,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牢里的几个兄弟看到你家公子进出大牢,这才一会功夫,人就死了。就算这人不是你家少爷杀的,这一时半会也是脱不了干系!”

“瞎说,我家少爷从府衙里出来就去了大理寺,哪里去什么大牢,我……”阿森气急,早知道他今日就该时时刻刻跟着少爷。

“好了好了,阿森,我知道你护主心切,可这样的话可就别说了,大牢里多少眼睛都看到了,还能有假?”张捕快摆摆手:“再说了,我们大人……哎,真是……”张捕快欲言又止,索性转身离去。

阿森大急:“张捕快,你别走,让我们进去啊!”

白漫道:“别喊了,他们关了门,就是不想任何人进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府衙行事如此反常,还有方才张捕快的神情,这其中莫非还有别的隐情?

“你确定死的是柳昊?”白漫问道。

阿森点头:“之前张捕快是这么说的。我家少爷近来的确去过大牢,可那都是昨天的事情了……”

“他们说了什么?”

阿森回忆:“也没什么特别的,柳昊少爷对我们家少爷恨之入骨,这几日进去就没说过几句好话。不过少爷也不生气,只道是人之将死,其鸣也哀。”

“除此之外呢?柳昊就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比如寻死腻活?”

阿森古怪的看了白漫一眼:“漫姑娘,你又不是没见过柳昊少爷,用我们少爷的话来说他是死性不改,就算你们让他认了罪,可他打心眼里没觉得自己有错。”

白漫若有所思,她这么问,是在想这柳昊是否是听了些什么话,一时想不开自杀了?毕竟柳昊还是一个有隐疾的人,这样的人心中定然是有不为人知的痛楚。

“尸体呢,尸体在哪?”白漫拉过最近的一个衙役问道。

那衙役有些意外,上下扫了白漫一眼,这里这么多姑娘,问的可都是她们的柳公子在哪里,还是头一次有人问他尸体在哪里。

白漫见他愣神又问了一次:“你倒是说啊。”

“尸体,还能在哪?自然是在大牢里。”衙役回道。

“仵作有去了么?”

衙役道:“秦老去了。”

“杜老呢?”

衙役没想到白漫的问题这么多,有些不耐的摆摆手:“姑娘,什么杜老不杜老的,我不知道。”

见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白漫和阿森等人退出了人群。

池葭葭和南宫两人当下围了上来。

“怎么样了?”

“衙门里进不去,消息打听不到,这可怎么办?夫人还在府里等着呢?”阿森急的团团转。

“早前我们还遇到了濡逸哥哥。”池葭葭道:“濡逸哥哥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杀人?”

闻言,居安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道:“该不会是那帮臭小子搞得鬼吧?”

白漫已从池葭葭口中得知了在茶馆里发生的事情:“你是说,那安家的少爷伺机报复?”

“除了他还能有谁?才和他结下梁子,柳公子就出事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越是这么说,居安心中就越发笃定,那几个小子,定然是他们搞的鬼!

“现在先别急着下结论,葭葭,你和南宫他们先在这里守着,我和阿森这就到大牢那边看看。”白漫道。她想当务之际,是先查验一下柳昊的尸体,说不定能从尸体上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好。”

在京城,寻常身份的犯人都会关在京兆府后巷的大牢内,由狱卒看守,平常也许人进入探视。而那些世家子弟或是皇家罪臣,便会押送到大理寺里的天牢,由皇族护卫亲自看守,守卫森严,只有得到令牌的人才能进去,是以进了天牢的犯人可谓是插翅难飞。

而柳昊的案子刚刚审结,尚还有一些后续在处理,是以暂押京兆尹大牢,却不想就出了事。恐怕,京兆尹安晟此刻该是头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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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大牢

白漫、洛石和阿森赶到大牢外时,正巧遇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柳潭。◢随*梦*小◢.1a

阿森当下激动不已:“老爷!”来时他还在想要如何让看守牢房的人让他们进去,现在可算解决了。

柳潭也看到了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白漫快步上前:“舅父,可是要到大牢里查验尸首?可否带我一同前往。”

“你?”

白漫道:“舅父不知可有听闻,小漫在石阚的时候曾师从周老,对查验尸首有一些见解,这次柳昊的死和濡逸表哥有所牵连,还望舅父能让小漫跟着。”

柳潭闻言,道:“跟着吧。”随之大步入内。

牢头得到消息,已是第一时间赶了出来,躬身对着柳潭行礼:“大人,秦老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人是什么时候死的?”柳潭一边向里走,一边问道。

牢头道:“大人,未时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令……令公子是申时来的,小的发现人死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牢头咽了咽口水,当着大理寺卿的面,他总不能说大家都怀疑这人就是柳濡逸杀的。

白漫等人紧随其后。

牢房里有些阴暗,到处都点着煤油灯,再加上住在牢房里的犯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解决,里面的空气就变得很是难闻。

令人作呕……

阿森早已捂住了鼻子。

白漫面色不变,不管是石阚的牢房还是京城的,其实都是一个样,这些人既然犯下了过错,就要自己承担这结果。

只是不知在这样的地方,他们是否会悔恨当初犯下的错让他们失去了所有,甚是是做人的尊严。

不多时,牢头已是引着柳潭来到一间牢门外,隔着栅栏,众人已是一眼就能看到卧倒在墙边的一具尸体。

牢房里都铺着干草,血液早已浸染了一大片,直到牢房中央都有点点滴滴的血迹。

此时尸体的旁边还有一个衙役和一位灰衣老者,看到柳潭等人连忙起身立道一侧:“大人。”

柳潭步入牢房,道:“秦老,如何?”

面前这位灰衣老者就是如今大理寺内的仵作秦老,上前一步道:“大人,死者被利器穿胸,流血过多,不治身亡。”

“何时?”

“约莫申时。”秦老道。

“牢头,今日何人值守,统统带上来。”柳潭道。

“是!”牢头领命,立即让衙役去传唤人证。

几人说话间,白漫已是走近尸体。

秦老当下制止:“这位姑娘,不可再近,这人已死,当心吓着你。”

白漫回头,点头谢过,道:“我看看。”随之带上羊皮手套,轻轻的抚开遮在柳昊脸上的头发。

柳昊双目紧闭,面部看起来也尚算柔和。

“这……”秦老忙看向一侧的柳潭,见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没出声,便不再多言。只是蹙眉看着白漫。

很快,秦老看到白漫掰开死者的眼睛,舌苔,口鼻,以及胸前的伤口,就连死者的手脚都没有放过。一举一动皆认真仔细,手法完全不亚于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老仵作,不由得越看越吃惊。

秦老下意识看向柳潭,好似用眼神在说:大人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姑娘,竟会做这些?

柳潭仔细的看着白漫的一举一动,缓缓的点头。

白漫直到查验完柳昊的尸体,紧锁的眉头才慢慢松开,取下羊皮手套起身道:“大人,秦老所言不差。胸前就是他的致命伤。只是,有一点,让人觉得奇怪。”

“哦?你说。”柳潭道。

白漫略一思索,才道:“柳昊瞳孔放大,是惊非惧,且他生前受到这致命一击没有半分挣扎的痕迹,这凶手应是他认识的人。”

得出这样的结论,柳潭并不意外。这也是他传唤人证的原因。

很快,当值的四个狱卒统统到了。

应柳潭要求,这几人一一讲述当时在牢中所发生的事情。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亲眼看到柳濡逸进了大牢。

“他们都说了什么?”柳潭问道。

“回禀大人,前几次柳少爷进来,小的都是候在他身边等候吩咐。可这回,柳少爷让小的们都出去。”牢头觉得奇怪,又道:“也没让小的们开这牢门。也不知,这门怎么就开了?”

闻言,柳潭来到牢门口,抬起大锁:“这锁完好无损,你们的钥匙呢?”

“钥匙?”牢头连忙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拨弄了一圈,随后拎起一只松了口气:“大人,钥匙在这,小的不曾让它离开过小的半分。”

“这就怪了,这钥匙还在,门锁完好,这人又是如何进入牢房杀人?难不成他还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不成?”秦老惊诧不已。

柳潭摇头:“牢头,你再仔细想想,这几日你这钥匙可有落入他人之手?”

牢头眉头紧锁:“大人,小的自知责任重大,不管是睡觉还是沐浴,这钥匙都不敢离身半寸。这些天也从未丢失过钥匙,大人明鉴。”

柳潭了然,这牢头在此处几十年,的确是个小心谨慎之人。

只不过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凭空发生的事情,若非是得了钥匙,那凶手也定然是个精通锁匙的人。

“大人,不知濡逸表哥现在何在?既然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柳濡逸杀了人,那么作为当事人,他总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白漫问道。

柳潭闻言,示意牢头等人离去。

待牢房之中只剩下白漫等人和秦老之后,柳潭才道:“之前本官已经见过他了,他如今人在京兆尹府。只是本官是他父亲,为了避嫌本官还未能和他说上话。”

“大人,少爷真的没杀人。那时安大人让少爷去了府衙,而后少爷便和小的前往大理寺,这其中小的只是去了一趟长琅街,前后不过半盏茶,少爷不会有机会杀人的。”阿森急切,暗恼自己为何经不住口腹之欲,去买了几块糍粑。

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这期间他的确不在柳濡逸身旁,不能为他作证。

这时,白漫突然道:“秦老,晚辈有一事,冒昧一问。”

秦老看了白漫一眼:“姑娘,你说。”

“这伤在心脉上一寸,当是一击毙命?”白漫道。

第225章 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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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回看尸体一眼:“并非,这伤口虽深,可以老夫多年经验,这人未必立即就死,他前胸中击,若以常理,该是仰躺之姿,可眼下,他俯趴,有蜷缩之势,必然是生前疼痛难耐,无力呼救,失血而亡。”

白漫点头:“表面上的确如此。”

秦老蹙眉:“何为表面?难不成姑娘是觉得老夫所言有失水准?”

“不敢,只是凡事都无绝对。”白漫道:“柳昊眼里并无痛楚之色,应该说凶手出手极利落,拔出利器,他就断气了。”

白漫脑海中不由出了武林高手出招的画面。

嗖嗖……

“胡说八道!”秦老大怒,指着牢房中央干草上的血迹:“你看看这里到处都是血迹,一个瞬间毙命的人如何弄这样?难不成是凶手弄的不成?”

“秦老息怒,说不定这就是凶手的故布疑阵。”白漫笑笑道。

秦老冷哼一声:“你这丫头,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何处?这可是府衙大牢,那些狱卒时常走动,哪个凶手杀了人之后不想着逃跑,还留在此地做这些?”

“做这些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如秦老所言,柳昊没有立即断气,那正常人无法承受这般痛楚,定然会发出声响,哪怕只是急促的喊叫或是呻吟。而方才大人也已问过狱卒,他们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白漫道。

“你这丫头,简直是胡搅蛮缠。老夫与你多说无益!”秦老板了脸,拱手对柳潭道:“大人,小的稍后便会将这所查验的结果呈上,还恕小的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柳潭回复,一甩袖就出了牢房。

秦老的这一番举动,惊得白漫目瞪口呆,方才因他好心提醒,白漫还觉得这老者印象不错。怎么这片刻功夫,他就生气走了?

这脾气很暴躁嘛……

“舅父,我是不是说多了?”白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柳潭道:“这老儿就是这个性子。无需理会。”

白漫不由想到周老,当年他们在石阚,可是常常争的面红耳赤,周老有他的经验之谈,她也有她的大胆揣测。只是不管谁对谁错,两人从来没有真正的甩过脸色。

见白漫沉默不语,柳潭道:“你不必耿耿于怀,人年纪大了,性子顽固,难免听不进去。更何况,他之前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白漫哦了一声,的确,这里处处的线索和痕迹,都表明了是一个人生前痛苦不堪,从中央处缩至墙角,留下这一滩血渍。

不过,柳昊怎么死的已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凶手是谁?

“舅父,方才忘了说,这样的伤口我曾见过几次。”白漫道。就在方才查验柳昊胸口的伤痕时,白漫惊奇的发现,这伤口和程陌昀上次受伤,还有当初在章丹镇外发现的那些尸体伤口一模一样。

这个凶手频频作案,还一次次逃脱,真的是太狡猾了!

“大人,大人!”

牢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人,尚公公来了。他是来找大人的。”

柳潭沉眉,转身对白漫道:“你且在这稍候,一盏茶之后就拿着这块令牌,到京兆尹府,找张捕快。再有,在那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外传。”

白漫不解其意,却还是接过了他手里的一块令牌:“舅父,小漫自知经验尚浅,可否请义庄里的杜老随我一同前去?”

柳潭略一思索:“也好。”

语毕,柳潭就随牢头先行离去。

“漫姑娘,你看咱们还是先站到外面吧。”阿森回头看了柳昊的尸体一眼,只觉得毛骨茸然,他从前还在背地里骂过柳昊,道他那样的畜生怎么不早点死,现在好了,人真的死了。

“你还怕他的鬼魂回来找你啊?”洛石幽幽的道。

阿森呸呸两声,浑身一哆嗦:“洛石,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阿森,你先和洛石出去,我再看看。”白漫打量整个牢房,说不定她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阿森闻言,拔腿就跑,出了牢房隔着栅栏道:“漫姑娘,我不走远,我就到外面看看老爷走了没有。”

洛石瞥了一眼:“胆小鬼。”

白漫重新带着羊皮手套,拨弄那些被血液浸染了的干草。

不对啊,这些干草都很蓬松。

白漫又起身跑到隔壁的空着的牢房里查看了一下,才断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石阚的时候,这些干草都是定期清理的,不过在那之前,干草被犯人踩得很是干扁,几乎都要陷到土里去了。同样,这里的牢房也是如此。

只是柳昊这件牢房的干草,有血迹的这部分很蓬松,和周围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就是说,在柳昊死后,有人曾动过这些干草。

想到此,白漫再次回到柳昊所在的牢房,拿开沾染血迹的干草,果然发现了地上有一些明显处理过的痕迹。

“是脚印!”

凶手自知留下了脚印,所以用干草将脚印扫去。

这凶手作案真的是太冷静了,连这样的细节都不放过,处理的这么干净!

白漫不死心。

一点点将这些干草又重新翻开。

“在这!”白漫突然惊喜一声,在离牢门最近的地方,还留着一个不大的脚印。

只不过看着这个脚印的尺寸,白漫狐疑道:“洛石,你把这个脚印拓印下来!”

随之道:“这个脚印这么小,应该是一个女人的脚印,若是个男人也必定是个身量不高的瘦小男人。”

“小姐,万一是之前我们不小心踩上去的呢?”洛石木然道。

白漫脸一跨:“有么?”要是那样还真是白高兴一场。

白漫拿过洛石拓印下来的脚印,抬起自己的脚比划了一下,道:“比我的脚大上一些。洛石,你的呢?”

小心的比对过洛石的脚印之后,白漫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这真的不是她们的脚印。

这牢房关着柳昊,最近来探视他的人之中若是没有女人或者身材瘦小的男人,那么这个脚印就至关重要了。白漫小心的卷起了拓纸收好。

半盏茶之后,白漫和洛石也依柳潭之言出了大牢,就见大牢外的阿森来回走动,看到她们两人忙迎接上来道:“可不好了,那尚公公传了皇上口谕,让老爷不可插手此案。已经派了朝中一位大臣前来。”

白漫恍然,难怪柳潭早早就给了她令牌,原来是料到皇上让他避嫌,不可参与查案。

只是让白漫不解的是,就算柳潭不查案,不是还有安大人么?还派什么大臣前来,难不成这案子连安大人也不能着手调查?

第226章 炼狱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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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答案在白漫到了京兆尹府的时候,张捕快便一五一十的解答了。

今日午时过后,安晟同柳濡逸一同回了府衙,两人如同前几次一般进了书房谈话,期间也只让丫鬟上了一次热茶。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柳濡逸便出了府衙。

安晟料理了一些案子,便要去长琅街的云吞馆走上一趟,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却不想这次才刚出府衙,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块砖瓦砸个正着,当场便是个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当真是飞来横祸。

衙门里的人急忙寻了大夫为其整治,安晟伤的不轻,好在没有伤及性命,只是这查案一事只好暂时搁置。张捕快急急将此时禀告宫内,这才有了皇上派遣朝臣来此的缘故。

彼时,白漫已经站在那块所谓从天而降的砖瓦落地下方,抬头仰望屋檐那块缺口。

这簇新的京兆尹府,无风无雨的天气,一块砖瓦好巧不巧的落下来,又好巧不巧的砸中了人的脑袋。这人,他还是京兆尹安晟。

嗯,不得不说,这这件事太过巧合,人为的可能性太大。

好似看出了白漫心中所想,张捕快道:“当时跟在大人身后的正是张某,当时便抬头看了,只是并无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若是有人,他必会看到。若不是有人在上面,又是如何把控时间?张捕快思索无果,摇摇头。

“能带我去见柳公子么?”白漫收回视线,收敛了面上的疑色。

张捕快有些迟疑道:“本来依着柳大人的意思,在下现在便是要带姑娘去见柳公子。只是不巧,朝廷派来的大人,此刻就在里面。姑娘若要进去,还要等在下先行禀报。”

“不知这新来的是哪位大人?”白漫捏了捏手里的令牌,不知道这官位有多大。

“大理寺少卿,池睿大人。”

白漫突得面上绽放一抹笑容来,义父这是官复原职了么?当下道:“带我进去便是。”

张捕快从白漫神情中看出了些许意味,当下便猜测这位姑娘到底是何等背景?从前见她与柳少爷走的近,而今又是手握柳大人的令牌。现在嘛,听到里面这位大人又是如此欢喜。

只不过这些都不妨碍张捕快脚下利索,引着白漫进入府衙。

照理,池睿的到来就如同柳潭在场一般,对于柳濡逸来说,这是一件有利无弊的好事。只不过,白漫见到他们两人的事情,却觉得两人似有剑拔弩张之势。

柳濡逸这个人平素皆是清雅华贵,好看到让女人嫉妒的容颜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至少白漫觉得他就如春风般明媚。可此刻,他低垂着脑袋,身子有些僵硬的靠在椅背上,捏着茶杯的手修长泛红,似是在极力克制。

池睿就坐在他的对面,眼神锐利,面容肃然,就仿若置身在公堂之上。

“大人。”张捕快躬身行了一礼,成功让池睿的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

“下去吧。”池睿道。

张捕快应声离去。

白漫来到池睿身侧,道了声义父,看向柳濡逸:“他这是怎么了?”

池睿起身,并没回答白漫的话:“你可是从大牢过来?”

白漫点头,义父果然是了解她的随即将大牢里所见所闻递了册子。池睿接过,细细的阅了:“这件事情,人证物证俱在,你小子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人证她知道,这物证是什么?

白漫瞥向搁在桌上的一封书信,在池睿许可的下拿了起来,入眼的是一片血红。

这是一封柳昊写给安大人的血信,白漫一目十行,上面可谓是龙飞凤舞,字字珠玑。字里行间满是毁意,前言是柳昊对自己在京城郊外行的两桩禽兽不如的事情的招供。而后面却是言明他有不为人道的隐疾,可令人发指的是他信中提到柳濡逸此人道貌岸然,有龙阳之好。两人表面上并无往来,可私底下却是做了不知多少污秽不堪的事情,就连这两桩命案皆是柳濡逸在背后操纵。他自知罪孽深重,便绝意自裁,可临时之前也想揭穿柳濡逸的真面目……

“K,柳昊也太狠了吧,这简直是胡说八道!”白漫看了都忍不住爆粗口了,难怪柳濡逸被气成这个样子,哪个男人能让人如此污蔑,龙阳之好,这简直不要太狠。

“这真的是柳昊写的?”白漫问道。

“字迹平和,也找人查验过,的确是柳昊字迹。”

也就是说,柳昊并非受人胁迫所写,白漫对柳昊又多了一分唾弃。他得有多恨柳濡逸,死也要污他名声,拉他垫背。

“柳濡逸,你不必跟柳昊这样的人置气。他这样的人是死有余辜!”白漫想再说些什么,可有一时语塞。

这样的侮辱,根本就不应该把它放在心上。柳濡逸是什么样的人,认识他的人都清楚。

柳濡逸没有出声,盯着地面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义父,柳昊绝不是自杀的。这封‘遗书’义父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若是将这封信公布于众,不知要掀起多少的惊天骇浪。柳濡逸固然摆脱了杀人嫌疑,可是他的名声从此就一臭万年了。

虽然清者自清,柳濡逸完全可以用时间来证明这件事情的清白。可是人言可畏,尤其是柳濡逸这般长相完美的男人,一想到种种可能,白漫就觉得柳昊这么死真是太便宜他了。

如此一来,这件案子又更扑所迷离了,这是否也是凶手的目的?

池睿将这封血书重新叠好:“这是死者身上唯一找到的证物,就算你们再是不愿,他也将成为呈堂供证。濡逸,姑父所能做的,就是尽快破案,还你一个清白。只是这几日,就委屈你在大牢里待上几日。”

柳濡逸起身,行了一礼:“大人尽管放心,有何需要尽管传唤。”

池睿办事肃然公正,不管嫌犯和他是什么关系,照样依法办事。很快柳濡逸就随张捕快离去。

白漫自觉此事已经显而易见,不管是柳昊的死相还是安大人的重伤,都能说明这是有人刻意为之。

只不过这封遗书又出乎白漫的意料之外。

这凶手究竟是想让柳濡逸成为杀人凶手,锒铛入狱呢?还是想要让他身败名裂,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

亦或者两者皆有?

“小漫!”

白漫回神之间,就已见池睿起身向外走,连忙跟了上去。

“要证明濡逸没有杀人,并不难。只要安大人能够醒来。”池睿带着白漫走过白玉石砌的回廊,经过一处小池塘,偶见一条鲤鱼摆尾,水花四溅。

这个时节的莲花早已开败了,半黄不旧的荷叶卷曲着耷拉在一侧,倒是颇有几番秋之瑟瑟。

白漫没想到堂堂的京兆尹府后院竟然是这样一派景象,下人三两个,落叶铺满地。

池睿行走之间也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看到上前来的下人只是摆摆手。

熟门熟路的来到一间房门口,就见一个衙役刚从里面出来,看到池睿愣了片刻当下行礼:“大人。”

“安大人可有醒来?”

衙役点头:“大人刚醒,才喝了点药。”说着开了房门,引着池睿和白漫入内。

这房间看起来有些简陋,大抵是平常办公的地方,只不过在墙角支了一张床位。白漫并不意外,若是遇到棘手的案子,通宵达旦实属正常。

“安大人在府衙门口受的伤,这还来不及归家,大夫说了这伤不可轻易乱动。是以,就只能委屈安大人了。”衙役解释道。

里面走出一个哭红了双眼的夫人,看到池睿擦了擦眼泪便来行礼:“大人,我家老爷让您进去。”

池睿掀开帘子,来到床前。

那位夫人疑惑的看了白漫一眼,却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

“这回,倒是有劳睿兄了。”安大人面色苍白,头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池睿坐到一旁,道:“终日打雁,今日倒是叫雁琢了眼。”

白漫见两人说话间很是熟稔的样子,便自顾自的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池睿身旁。

她的举动也引得安晟侧目:“你怎么把这小姑娘带来了?”

“她是我义女。”池睿言简意赅。

“忘了和大人您说,我叫白漫。”白漫笑笑,这位大人这次正是受了无妄之灾。

“原是如此。我还道哪家的姑娘如此不拘一格。原来,是睿兄教导有方。”安晟想笑,却牵动了头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漫觉得这话说的怪怪的,听着像是把她当作儿郎看待。这应该算是夸奖她吧?

池睿瞥了白漫一眼,便知她在京城定然也没有闲着:“只要别给安兄添麻烦便好。”

安晟淡笑,道:“睿兄来此,可有抓到人了?哪个王八羔子,敢暗算安某,安某要好好‘招待’他!”虽是笑着说,可任谁都看得出他这是怒到了极致,恨不得立时抓了人将其大卸八块。

“叫你失望了。”池睿将那封血书和柳昊惨死以及柳濡逸的事情一一道来,便见安晟的眉头越皱越深,莫了拍了拍床板:“好啊,把主意都打到安某的头上了。”

事实上,安晟又岂会听不出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当时,他分明要先到长琅街上吃一碗云吞,而后就去大牢办事。这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想来定然是担心他出现在大牢搅了原本设好的局,这才有了他头上的伤。

更让他生气的是,知道他动向的自然是府衙的这几个衙役,这些人哪个不是跟随他数年,不说出生入死,那也是办事得力。如今倒好,竟然出卖了他?

安晟眼里犹如凝聚了狂风暴雨,瞬间沉声道:“来人啊!”

门外候着的衙役当下推门进来。

安晟道:“去,将今日当值的那几个人统统叫来。缺一个都不行!”

“是!”衙役指了指安晟的脑袋欲言又止。

安晟抹了抹额头,因为这番动怒,牵动了额上伤口,他这一抹手上全是血。安晟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大人!”门口的衙役冲了进来,却被白漫先一步查看。

不多时,白漫就道:“无碍,只是晕血。你先把人带到这里来,安大人这里有我。”

衙役有些不放心:“要不要再叫大夫过来。”

“也好。”白漫说着拿过一边干净的布条,将安晟额头上渗出血的纱布取下,重新换过。

心中不由纳闷,他一个经常出入大牢的大人,什么样的刑罚没见过,怎么会晕血?还是说他晕的是自己的血?

京兆尹府里的衙役也分等级,如张捕快这般已有功绩在身的会带着经过选拔的衙役外出办案。而一些能力不够的则会被留在衙门里面处理一些琐事。

就如眼下这七八个男子,他们有的负责辅助师爷处理卷宗,传递信件。有的则是负责京兆府里的日常运作。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衙役,在衙门中却是缺一不可。

处理完安晟的伤口,白漫在一侧静静看着,池睿初时并没有出声,只是走到这些人面前,一个个细细的打量。

那一双‘久经沙场’的眼睛,若有若无的审视,在这一刻仿佛能窥探人心。

这些衙役坦然有之,发憷有之,不安更有之。

很快,池睿就点了三人留下,其余五人让自行离去。这三人之中还包括了方才前来禀报的那个衙役。

白漫很是好奇,光凭肉眼去看,真的能判断出哪些人有嫌疑?

在这之后,池睿便将这三人晾在原地,回到一旁坐下。三人面面相觑,似是不解池睿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漫虽看得不是很明白,却也知道池睿定然有他的用意,便道:“义父,这伤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轻则流放,重则死刑。”池睿淡淡道。

白漫啊了一声:“那若是像安大人这样,受了伤昏迷不醒的?”

“这就要看安大人如何处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白漫嘶了一声:“那还是死了的好,方才安大人可是说了,他待这府衙中的众衙役极好,他最痛恨的便是有人背叛他。我听说咱们天楚大牢里还有一种极刑,便是将这犯人的口舌一寸寸的割下来,当着他的面过油,堪比炼狱拔舌之刑。义父,你说方才安大人说的是不是这种?”

“你可见过?”

白漫忙摇头,摇得似拨浪鼓:“义父,咱们石阚倒是没有,这京城的花样就是多,就连牢房里的刑罚都多。”

“那么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池睿说完目光锐利的横向中间那个听得瑟瑟发抖的衙役。

第227章 能吃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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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衙役察觉到池睿的目光,突得‘扑通’一声跪下来,连声告罪。

这衙役虽然从前没有见过池睿,可他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池睿为人严谨,办起案子来那可谓是雷厉风行,不管是公堂上还是刑牢里,总有千万种方法让人说出实话。

而那些个方法,除了经历过的犯人,就是他们这些衙役最为清楚了。

不过,好在这衙役也听说过池睿当官还有一原则,那就是对早早坦白从宽的犯人会给予想对从轻处理,悔过之心,当能容之。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池睿淡淡道。

白漫在衙门里也算待过这么些年,对池睿的办案手段其实是有所了解的,他不喜严刑拷打,反而喜欢攻心,只要不是万念俱灰的人,那些方法就很管用。

这衙役是个面皮白嫩,双眼狭长的男子,有些瘦弱,那双不断游移的眼珠子里透着一股精明。这样的人,他此刻说的话,真实与否就有待商榷了。

这衙役很快交代了事情的始末,原也没多大事,不过是他私下喜好赌博,昨夜他手瘾犯了去赌坊与人下注。开始他的确是赢了钱财,玩的兴致高涨。而后也不知怎得,就被人哄得输光了所有的银钱,还倒欠了一百两。

他们这些做衙役的,寻常几两银子并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一白两也不是个小数目。那人又见他囊中羞涩,只道只要告诉他一点京兆尹府里的事情,这一百两的借据就不作数。

身为衙役,这衙门里的大小事务能说的不能说的他自是心中有数。天底下也没这样便宜的事情,他原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回家凑齐了银两。

可那人只让他告知他们大人平时有什么喜好或是习惯。他以为这人定是朝中某些想要讨好安大人的官员想出来的招,于是就捡着几样说了。

方才他还没将此事和安大人受伤的事情联系起来,直到方才他才隐约意识到昨夜的赌局没有那么简单。

“那人你可认得?”池睿问道。

衙役摇头:“面生的紧,听口音是京城人士。那人将借据还给了小的就离开了。”

“你,带上他们两个立刻去寻,若是找不到那人,就不用回来了。”

这样的人,不适合再留在衙门里,池睿并不介意替安晟清理一二。

衙役面上生出一丝悔意来,一时贪图享乐竟生出这样的事端,若是此次没有将这人寻到,等待他的恐怕真的就是眼前这位姑娘口中的极刑。不由得打起十二精神,作势要将那人寻到。

结果竟也是意外的顺应人心,刚到暮时,衙役就在城门口寻到了那人,当时那人背着行囊,正准备出城。

一轮昏黄勾勒出京城的阡陌全景,牵着一缕缕青烟缀着天际。

白漫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和洛石慢慢的朝着池府行去。府衙里的事情既然池睿已接手了,白漫就相信定然能够有个水落石出。

在这之前,她和杜老又一起去了躺大牢里,仔仔细细的将那伤口重新查验了一番。而白漫也连猜带想的绘出了那个能够在瞬息之间穿透人心,且伤口呈现如此诡异形状的利器。

最终,那样东西就如程陌昀说的那样,该是一柄特质的软剑。只不过比市面上能见到的软剑能为精细。

那似模似样的图纸自然也一柄交给了池睿。

‘咕咕’,一声来自肚皮和谐的声音响起。

白漫下意识看向了洛石,却发现她也在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

‘咕咕……’

再一次却是从白漫自己肚皮里传出来的,才让她想起自己从柳府出来之后就可谓是滴水未进。

“走吧,咱们先找点东西吃。”

白漫没有多想就拉着洛石进了最近的食肆。

这会儿,正是食客最多的时候,小二招待着白漫入了大堂一处雅间。听白漫点了几样小菜之后就飞奔着离去。

此处说是雅间实则也不过是用几道屏风将此处隔了开来,是以白漫虽看不到周边食客的脸,却能依稀能得到他们的说话声音。

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便在白漫等待上菜的这个期间,一点点的渗透过来。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周围的人谈论的最大的自然是柳濡逸的事情,这点白漫并无意外。

因着那封血书的缘故,白漫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所幸这血书柳昊并没有公布于众,是以也没人知晓。

他们谈论的最多的莫过于柳濡逸这次还能否洗脱嫌疑出来和柳家往后的兴衰荣辱。

听起来,大多人也都不相信杀人的会是柳濡逸,这也许和一个人长久留给世人的印象有关。

这食肆上菜很快,几样简单又看起来不错的招牌菜很快摆在了白漫和洛石面前。小二还很贴心的给白漫准备了两碗看起来被压得实实的白米饭。

白漫笑了笑,她和洛石的样子看起来有那么饥不可耐么?

不过看着洛石努力撑圆了看她的眼睛,从她眼珠里好似也看到了一个眼泛绿光的倒影。

两人不由分说的行动起来。

“哟,世子爷,您怎么才来啊!这大家伙的可都等你好些时候了。”对面的雅间突然有人起身喊了一声。

世子?

其实只要白漫撇头,就能从屏风的缝隙之中看到从外面行来的程陌昀。只不过白漫没有那么做,依旧老神在在的一口菜并一口米饭吃着。

洛石难得从食物里抬头起来,瞥了白漫一眼,被白漫用眼神抵回去之后,又默默的埋头在食物里。

“…世子,可是身体不适,怎得脸色这般不好?”

“…世子,可是嫌弃我们找了这么处地方…这世子就有所不知了,这处随风楼,原意就是让世人静中取闹,闹中取静之意。”

“…世子…”

“…世子…”

白漫有些心不在焉的吃着,不曾听到那人开口说过一句话。直到竹箸传来与盘子清楚的碰撞声,白漫才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面前早已是盘比脸干净,空空如也。

身侧的洛石已放下了碗筷,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

白漫不由得笑了,这一笑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烦闷就统统的消失不见。

“你再这样吃下去,早晚我的钱袋要比面前的盘子干净。”说着摸向自己的钱袋。

洛石憨憨一笑,这话她从白漫口中听了无数遍,可她更爱说的一句便是:能吃是福。

只是此刻,洛石从白漫脸上看出了一丝僵硬。

“我的钱袋呢?”

白漫在腰身上摸了一圈,而后又环顾四周:“洛石,你可有看到我的钱袋?”

第228章 择吉日

洛石有些茫然,当下低头在桌子底下找了一圈:“小姐,可是忘了带出来?”

是么?

白漫回忆,她记得今晨换衣服的时候拿过那钱袋,只是后面有没有挂在腰上倒还真没了印象。?随?梦?.lā钱袋里虽然没放多少银子,可里面还有一只顾汐送她的镯子,那可万万丢不得。

“姑娘,可还需要些什么?”

许是听到了白漫的喊声,方才的小二已是麻溜的跑了进来,看到桌上锃亮锃亮的盘子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就掩了下去。

白漫道:“洛石,结账。”

“嗳嗳,姑娘一共是三两二钱,给您抹了零头。”小二眯缝着眼,陪着笑脸一瞬不瞬的看着洛石的举动,待看到洛石真的从腰间挂着的大布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当下松了一口气。

可算不是来白吃白喝的了。接过银子,小二热络了许多:“姑娘稍后,小的这就给您找银子。”

白漫却是想着尽快找到钱袋,索性就随小二一同往掌柜的那处去。

此刻的程陌昀透过屏风看到白漫和洛石头也不回的出了客栈,不由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世子,可是看上那姑娘了?”

说话的是和程陌昀一样被自家老爹扔到兵营里操练过的齐家小公子——齐威。与程陌昀不同的是,他是因为在京城惹是生非被丢了进去,不过不管是如何进去的,在兵营那些日子都是齐威不堪回首的过往。

程陌昀抬眸掠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齐威嘿嘿两声,兴奋的往嘴里丢了几颗花生,嚼得咯嘣直响:“没想到啊没想到,世子你也有今天?”

方才他真的不过随口说说,可没想到他这是默认了。认识程陌昀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他盯着哪个姑娘瞧的这么仔细。不过,看这脸色,可是不好啊。

“世子,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若是看上了那姑娘,尽可娶了来便是。”齐威说罢又是摇头:“还是别了,咱们男儿志在四方,早早的沉迷在温柔乡里,可是不妙。”

程陌昀又倒了一杯酒:“确实不妙,脸上的伤可好些了?”

齐威脸一僵,便觉得那几道抓痕隐隐作痛,他和程陌昀一般年岁,府中已有了两个妾室,整日里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这不昨夜就闹到他脸上来了。

齐威道:“正要和世子你说,这女人啊,惯会使小性子,可千万要哄。”

程陌昀端着酒杯的手就是一顿。

齐威眼睛一亮,身体前倾:“世子,可是惹恼了人家姑娘?才在这里借酒浇愁?”齐威觉得自己真相了,难怪方才一直盯着那道屏风,听到那边姑娘说什么丢了钱袋,就差点起身。

程陌昀道:“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告辞了。”

“哎,别走啊!”齐威忙拉住程陌昀道:“世子当初在营里替我挨了一顿鞭子,那时我可发誓要好好回报世子大恩。如今世子烦心,如何不让我替世子解忧?”

见程陌昀若有所思,齐威再接再厉:“世子你放心,比起你来说,我在这方面怎么说也是经验丰富。如何哄姑娘开心,赢得姑娘芳心,统统包在我身上。”

……

在京城大大小小的消息之中,柳濡逸这件案子可谓是犹如一阵飓风席卷了大街小巷,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自然伴随着这道消息的还有众多姑娘们的担惊受怕,纷纷派了下人守着京兆尹打听消息。

是以,京兆尹府衙外的空地上又整日整日的人满为患。

与这道消息一起传出的还有另一则传言:据说柳昊临死前曾留下一封遗书,意指柳濡逸有龙阳之好,和他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此消息一出,一众哗然。

府衙门外不再是下人们守候,而是各家小姐亲自上门,悲呼让衙门尽快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还柳濡逸一个清白。而也有一些人觉得那封信许是真的,因为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世家姑娘明里暗里向柳濡逸表过心意,这燕瘦环肥总该有一款能吸引他吧,可却从不见他有什么回应。

如此一来,柳濡逸有龙阳之好的呼声越来越高。

“简直是岂有此理!”

柳府里柳潭怒斥出声,不管杀了柳昊、嫁祸柳濡逸的究竟是谁,追本溯源来说,就是针对他柳家而来。他们柳家世代功勋,家族底蕴深厚,可在柳皇后故去之后,他们柳家明里暗里就不知受到了多少的打压和排挤。

他在朝为官多年,行事光明磊落,从不会落人把柄。可暗地里却不知道多少陷阱等他来踩,朝廷暗潮涌动,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这也是他不想柳濡逸进入朝堂的原因。

这些都是在所难免,只因柳家是太子外戚。可没有想到柳濡逸这才刚踏入官场,这些人就已经对他下手了。

正在柳潭沉思对策之时,又一道消息传入府中,同样这道消息也让京城关注此事的众人再次侧目。

瑾贤王爷亲自进宫面圣,为柳濡逸担保他绝对不是杀人凶手,并请圣上择选良日,为琉襄郡主和柳濡逸完婚。

圣上当下请倾天监将婚期定在了十月中旬,也就是半月之后。同时也下旨让池睿务必在七日之内查出真凶,以全柳濡逸清白。

听说这消息传出的当天,在京兆府外的姑娘们大喜大悲,晕厥的不知凡几。直接导致了长琅街上医馆上的大夫疲于奔命,安神汤药的销量直线上升。

就连太医院内些许太医都告假归了家。

“老爷,小姐的药来了。”小蕊小心的端着一碗药,来到床前。

陈知席接过药碗,用勺子舀起,仔细的吹了吹,道:“姚儿,来,先把药喝了。”

床上的被子被捂得严严实实,里面透出一股哽咽:“爹,女儿喝不下。”

“喝不下也要喝。”陈知席板着脸,道:“难道在你眼里,为父这么多年的养育就不及那柳家小子半分?”

闻言,被子里的陈谚姚探出头来,一双泛红的眼里满是委屈:“爹,女儿是心中烦闷,喝什么药都不管用。”

第229章 送花

“为父就是不明白,那小子到底是哪点好,让你如此执迷不悟?”陈知席低喝一声,气的手中的汤药都洒出了大半。

“爹,女儿也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阻挠女儿和柳公子在一起?论相貌、论家世,柳公子样样皆配的上女儿。爹难道就不想女儿能有个好归宿?”陈谚姚梗着脖子大嚷。

“为父说不行就是不行!姚儿你听话,凭为父如今在太医院内的地位,你就算是入宫为妃都不在话下。他柳濡逸,至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大理寺司直,再则他柳家迟早……”陈知席说着一顿,转而道:“总之,你听爹的。”

闻言,陈谚姚大惊:“入宫为妃?”猛然坐了起来:“爹,当今圣上的年纪可比你还大!你想让女儿守活寡么?”

‘咣当’一声,陈知席手中的碗应声而落。

“闭嘴!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陈知席吓得差点上去捂住陈谚姚的嘴:“这话若是被人听到,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小蕊眼观眼,鼻观鼻,忙欠身一礼退了出去。

陈知席如此严肃的面容也让陈谚姚知道方才的话太过大逆不道,撇了撇嘴:“爹,女儿知错了。只是女儿就算是死也不会入宫。”

陈知席见陈谚姚依靠在床背上,微仰着脖子,一条红痕清晰可见,便想到方才她为了柳濡逸闹着上吊自杀,心中一阵后怕,亦不敢再说重话:“姚儿,你误会了。如今后宫虽然没有皇后,可六宫之主俨然是俪贵妃,再则蓝贵妃也在盛宠,爹怎么会把你送入当今圣上的后宫?”

“不是后妃,爹难道还想让女儿成为太子妃?二皇子妃?”陈谚姚对此嗤之以鼻:“不管是什么妃女儿都不做。女儿只想跟心上人在一起。”

陈知席冷哼一声:“糊涂!爹跟你实话实说,如今那小子只不过是牢狱之灾,却只是个开始。你若是想跟着他一起送死,那爹就不拦着你!”

“爹!”

陈知席起身甩袖:“就算他柳濡逸侥幸逃脱,他和郡主的婚事也是圣上亲赐,不容更改。”

“爹,我不管,我今生一定要嫁给柳公子,否则,我宁愿去死!”就算知道陈知席都是为了她好,可是此刻的陈谚姚半句也听不进去。只要一想到柳濡逸身穿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迎娶了别的女人,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一想到此,什么太子妃、二皇子妃她统统都不想要。

陈知席气极,作势就要离去。

却不想陈谚姚当真发狠,朝着一旁的床柱上撞去。

陈知席大骇,猛然飞身冲了过去,一把将陈谚姚的脑袋挡了开去。

“混账东西!”

一个巴掌声在房中响起。

“你是要气死为父!”陈知席只觉一颗心高悬,听着陈谚姚的大哭声脑袋突突的疼。

“爹,你从前最疼女儿了,今天居然打我?女儿不过是……不过是想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就如你和娘一样……”陈谚姚卧倒在床上哭的伤心不已。

如你和娘一样……

陈知席忽得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脑海里浮现起许多过往的点点滴滴。

半响才无奈道:“罢罢,爹做那么多事只不过是为了你。只要你想做的,爹不阻拦便是。”

闻言,陈谚姚的啜泣声渐止,抬起头来道:“爹,你说的是真的?”

陈知席颔首。

陈谚姚忙擦干面上的泪水,只觉方才那一巴掌挨得值:“爹,我只想和柳公子在一起。”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陈知席道。

……

京城地处平原,秋风起得格外凛冽。

一大清早,如茵便捧着一堆东西入了白漫的房间。

“漫姑娘,好在你还没出门?”

白漫正坐在梳妆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头发,回头看了一眼道:“那些是什么?”

如茵将东西放在了桌上,对白漫招手道:“漫姑娘来,这是夫人为你准备的秋衣,你快试试合身不?”

白漫走近,拿起其中一件橙黄色襦裙,放在身上随意比划了下,道:“不用试了,一定合身。”

自从她来了池府,一年四季,柳稚总会给她们准备新衣服。今年她的身量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些衣服的颜色也是她喜欢的。摸着这些衣服,白漫心中倍感熨帖,池府上下才回到京城,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处理,可饶是在忙,柳稚也从不曾忘记对她的照顾。

“谚妤姑娘如今也不知在何处?她的秋衣,夫人也已准备,我这就送去让月见守先收着,便不打扰姑娘了。”如茵说着转身离去。

白漫取了其中一件新衣换上,出了房间就朝前院行去。

奇怪的是,一路行来,池府的丫鬟都在窃窃私语,一看到她来又统统散了个干净。

白漫有些发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才来到前院,就见早已在那处等候的洛石奔了过来,道:“小姐,你快去门口看看。”

“怎么了?”白漫不解。

洛石欲言又止,随后干脆拉着白漫的手向外走。

“漫姐姐,你快来!”门口的池葭葭兴奋的朝她挥手。

池府大门口围了许多人,白漫一踏出门槛,入眼的便是一大片金灿灿的花海。具体来说,是一个个摆满了鲜花的花篮,聚在一处恍若花海。晨风吹过,如面盆大的一个个花蕾起起伏伏,好似在跟她打着招呼。

“漫姐姐,这些都是送你的呢!”池葭葭满眼金光,闪烁着纷纷的羡慕光芒。可另她奇怪的是,白漫看到这些花没有半分的喜悦。

“这到底怎么回事?”白漫看向池葭葭。

池葭葭忙道:“葭葭也不清楚,今早刘叔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些。呐,这上面还有一张纸。”

白漫接过,这宣纸上面就写了一个字:漫。

这个字刚劲有力,挥墨潇洒,写的很是好看。还当真是送她的。

这时,一旁的刘叔道:“漫姑娘,你可是定了花?可要我们给您送到房间?”

白漫嘴角微抽,咬牙切齿道:“谁大清早的送菊花,存心找人晦气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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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放下

“漫姐姐,这菊花如何晦气了?这个时节,京城许多地方都开办了赏菊宴,上次爹娘还收到王爷府上的请柬。”池葭葭一脸不解。

白漫欲言又止,其实菊乃花之隐逸者也,高洁和清雅之意,在这个朝代还是受到诸多人喜欢的。只不过,现代更多的用作探丧、探病之用,这个印象在白漫脑海里根深蒂固。

“菊花很美,只是我不喜欢。”白漫招呼着刘叔将这些花搬离池府大门,至于这个送花之人,白漫不做他想。

这个插曲很快就被白漫抛之脑后,因着池睿代为查案的缘故,白漫出入府衙和大牢便方便的多。

池睿并没有让她过多的参与到柳濡逸的这件案子,只是让她跟着杜老查阅京城历年来的陈年悬案,尤其是去查验那些无法辨认身份的陈年腐尸。

对此,杜老欣喜不已,那些尸体已经葬在义庄后方的坟地里多年,从前他听说过周老破了几桩陈年腐尸案另他称奇,如今他终于也有机会亲自查验一番。

相比与杜老的跃跃欲试,白漫就显得淡定许多,对于腐尸方面,她所学的要倚靠诸多的设备和仪器,没了那些许多都不过是一纸空谈,于是乎,她就趁着这个机会,老老实实的跟着杜老学习老祖宗们的验尸经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漫过的充实和忙碌。

秋分晨起,白漫正准备要出门,就遇上了款款而来的池蓁蓁。

近来,池蓁蓁因要学习诸多宫中礼仪,很是深居简出,就连用膳的时候,身侧有一个教习嬷嬷提醒她食不言。是以,她们虽每日见面,可却没机会说上几句话。

池蓁蓁眉眼本就精致,再加上今日的发髻是宫中时下最流行的飞凤髻,露出了她饱满的额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典雅大气。

两人对视一眼,白漫笑着道:“蓁姐姐。”

池蓁蓁莞尔,拉过白漫的手:“今日许了教习嬷嬷回家探亲,就想趁着这个空隙来看看你。”

“那别站着了,蓁姐姐进来坐。”白漫说着欲转身推门。

池蓁蓁却没有松手,道:“小漫,咱们许久没有一起上街了,不若你陪我走走。再过些时日,等我入了太子府,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却是难了。”

闻言,白漫点头:“好。”

两人相携而出,却见青铜和铁柱正在搬着大门口的花篮。

“漫姐姐,今日是朝阳花。”池葭葭欢喜的从花海里探出头来:“还是按你说的,都放在墙外了。”

自从那日万寿菊之后,连着几日,池府的大门外总是早早的就摆满了花篮,秋海棠、木芙蓉、紫茉莉、雁来红,一天一个样,不变的都是那一个‘漫’字。

池葭葭对此格外积极,每日还未吃早膳就会先跑出来看一看。

这些花白漫统统让人放在了池府的外墙处,几日下来,池府门外可谓是姹紫嫣红,让诸多过往的百姓驻足停留赏花。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池蓁蓁上前,拿过洛石手上的纸,看着上面的字迹眼神变了变,半响才笑着道:“小漫,这朝阳花煞是好看,听说里面的花子还可以食用,你这么扔了,着实可惜。”

这朝阳花便是向日葵,一朵朵开得很是灿烂,巨大的花盘里缀满了颗颗瓜子,离得近了都能闻到一阵诱人的香味。

洛石当下拉了拉白漫衣角:“小姐,花子好吃。”

秉着浪费粮食可耻的想法,白漫道:“青铜,那就把这些朝阳花搬到我院子去。”

“好嘞!姑娘可要记得将花子分些给我们尝尝?”青铜应道。

“今晚就让厨房炒了花子,定少不了你和铁柱的那一份。”白漫说着招呼铁柱套了马车牵来。

若是寻常时候,池葭葭定然要和她们一道上街。可是出乎白漫的意料,今日的她只是央着让她们回来的时候多买些好吃的,便和风铃自顾自的去玩了。

直到上了马车,池府那一片花海渐渐消失在两人眼前,白漫才放下车帘,望向池蓁蓁。

“蓁姐姐可是有话对我说?”

池蓁蓁轻叹一声:“小漫,那些花可是陌……世子送的?”

白漫心不在焉的把玩车帘上的流苏:“我,也不清楚。”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和姐姐说?”池蓁蓁自嘲一声:“难不成小漫觉得姐姐会因着这事嫉恨与你?”

“蓁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像是他会干的出来的。”虽然白漫认得那字迹,可是程陌昀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给她送花?明明那次他们吵得不可开交。那时候她甚至觉得从此他们就要陌路了。

池蓁蓁认同这点,她眼里的程陌昀丰神俊朗,肆意潇洒,在这之前她也从来想不到他会送花给一个女子。应该说她想不到程陌昀有了心爱之人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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