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王妃:王爷,又出命案了! - xp1024.com
《仵作王妃:王爷,又出命案了!》


第一章 浸猪笼

“啊”

幽幽转醒的李慕歌突然感觉腰间一疼,一只穿着布鞋的大脚用力踹在了她身上,踹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掉进河里。

她转头怒目看向那人,自从自己入行以来,还没人敢如此对她!

可当她看到那人的面目时,却愣住了。

只见那名男子头戴一顶黑色的帽子,身着一身青色制式长袍,腰间还悬挂着一柄铁刀,威风凛凛。

更重要的是,他的帽子正中央用白线绣着一个繁体的“衙”。

这不是古装剧里,衙役们的标准打扮吗?

李慕歌僵着身子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被两名衙役装扮的人一左一右围着,而周围站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全都是一身古装打扮,让人恍若置身古代一般。

难道这里就是地狱?

李慕歌愣愣地看向之前踹她的那名男子,问道:“我已经死了吗?你是鬼差?”

“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埋怨李慕歌太重了,不得不招呼起同伴,“张东,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搭把手!县太爷命令我们午时之前,一定要将她浸猪笼,现在午时都快过了,我可不想被臭骂一顿!”

“来了来了!”张东应了一声,和李两人合力搀扶住李慕歌的手臂,将她往一个竹笼里塞去。

可惜任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踢又是踹,也没能

将膀大腰圆的李慕歌塞进那个小小的竹笼里,反而将他们累得气喘吁吁。

李慕歌浑身酸疼,心神完全被他们口中的“浸猪笼”吸引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她发问,脑海突然一疼,一段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骤然涌入,疼得她冷汗淋漓,抱头低叫。

等她好不容易接收了这些记忆后,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笑。

自己竟然穿越了,可是刚一重生就被扣上了杀人犯的名头,而死者竟然是原主的未婚夫!

这命运也太悲催了吧!

想起死者尸体的模样,李慕歌的心里有了几分底,这其中肯定有蹊跷,凶手另有其人!

而现在当务之急的事情,就是先摆脱困境。

当即,她俯身沉气,猛地用肩膀朝衙役们用力一撞。

这一撞,已经用上了格斗术,将衙役们撞得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效果比她之前用过的都好。

一是衙役们没有防备,二是她现在的吨位是以前的两倍。

气喘吁吁的李慕歌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肥肉,眼里划过一抹自嘲,没想到胖还有这种好处。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撞倒在地,李和张东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一张脸黑如锅底,眼里寒光阵阵。

今天要是不把李慕歌浸猪笼,他们哥俩就不用在庆阳县混了!

两人对视一眼,拔出腰间的铁刀,大步

逼向李慕歌,此时他们可不把她当做弱女子看待了。

而看着衙役们恃强凌弱的行为,围观的人群不仅不反对,反而义愤填膺地振臂高呼。

“杀了她!”

“把她浸猪笼!”

李慕歌没理会他们,谨慎地看着步步逼近的衙役们,高声说道:“慢着,我要见县太爷,你告诉他,我能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

“呸!贼喊捉贼,全青阳县的人都知道你就是凶手,休得狡辩!”张不屑地说道。

周围的人群纷纷附和,显然都已经认定李慕歌就是杀人凶手了。

李慕歌神色未变,淡淡地说道:“我既然敢这么说,那必然有证据!”

“什么证据?”张东情不自禁问道,但随后就被张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

“跟你们说了也没用,你们只是小小的衙役,做不得主,帮我把话带给县太爷就行!否则,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们,我会变成厉鬼,缠着你们一辈子!”

李慕歌是看着张说的,因为她知道两人之中,张才是主事的那个人。

张闻言脸色不由大变,毕竟古代人最敬畏的就是鬼神之事。而且他看李慕歌眼里坦荡清明,没有一丝心虚,不似说谎的样子,不由得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他转身和张东耳语了几句,而后张东便快步离去了。

李慕歌心里一喜,她知道张东是去请县太爷了。

第二章 何人有冤屈

果然,没过多久,张东便回来了。而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几名衙役,中间众星拱月地簇拥着两人。

其中一人,就是青阳县的县太爷,许廉明。他穿着官服,头带乌沙帽,约莫四十岁的样子,身材干瘦矮小,蓄着一络山羊胡子,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

而他的身边,却是一名年轻男子。

墨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用玉冠固定住,露出饱满英气的五官。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浓眉高鼻,鹰眸凌厉似箭,不怒自威。

一袭玄色长袍勾勒出他高大宽阔的身材,足比许廉明高了一个头不止,犹如鹤立鸡群。

李慕歌被男子的容貌深深惊艳了,跟他一比,那些什么所谓的古装剧美男子,瞬间就被秒成了渣渣!

而且,从他的衣着和与许廉明并肩而立的姿态,也能看出很多东西。

许廉明扯着嗓子,吼道:“是何人有冤屈,速速出来?”

李慕歌回过神,上前一步说道:“民女李慕歌,请县太爷为我做主!”

许廉明上下打量了下李慕歌,眼里有些茫然,显然是不认识她。

他身后的师爷连忙附耳和他说了几句,他这才想起来李慕歌是何人,厉声喝道:“李慕歌你杀害了未婚夫婿,人赃并获,按照律例应浸猪笼,何冤屈之有?莫非是质疑本官的决断!”

可面对他声色俱厉的质问,李慕歌却半分都不曾退缩,不卑

不亢地回道:“民女不敢质疑县太爷,实在是凶手太过狡诈,蒙骗了所有人。民女确实没有杀人,而且我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请县太爷给民女一次机会!”

若是其他的事,她或许还得头疼苦恼一番,但偏巧却是涉及杀人案……

看来老天爷还是仁慈的,给她留了一条后路。

若是连这么个小案子都搞不定,她就不叫李慕歌!

强烈的自信从李慕歌身上散发出来,胖嘟嘟的脸蛋神采飞扬,明亮的双眼里满是笃定,惹得那名年轻男子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是自他出现后,第一次正眼看向一个人。连许廉明,他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此时许廉明心里暗自叫苦不迭,本是想在这位杀神南巡到此的时候表现一番,没想到竟会弄巧成拙,头顶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了!

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立马将李慕歌杀了。

“李慕歌,本官可以破例给你一次机会,但若是让本官查出你所言不实,那么你不仅要被浸猪笼,还要被拔掉舌头,受严厉的鞭刑!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

李慕歌何其聪明,自然听出了县太爷言语中的不情愿和威胁,但她却一笑置之,全然没放在心上。

“是,多谢县太爷提醒,民女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定不敢欺瞒县太爷。”

许廉明那双绿豆小眼都快喷火了,这还不叫吃了熊心豹子胆?

慕歌对他的怒火视若无睹,淡笑着说道:“请县太爷移步,随民女去查验尸体。”

说完,她便转身在前头领路,也不管他有没有跟上。

那嚣张的姿态,惹得许廉明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倒是魏临渊心里的兴趣已经完全被挑起,淡淡说了一句,“有趣,跟上她!”

眼看魏临渊大步流星地离开,许廉明就是再不情愿也没办法,连忙带着衙役小跑跟了上去。

李慕歌按着记忆找到了未婚夫王荀的家里,如果没发生这事的话,原主应该马上就会嫁进王家了。

毕竟她已经十六岁了,而和她同龄的女孩子早已嫁为人妇,连孩子都已经生育了。只因为她长得又胖又丑,没人看得上她,这才耽搁了。

后来好不容易和王家说定了亲事,原主对王荀这个未来丈夫自然十分珍惜。

也是因为如此,李慕歌才能百分百肯定原主不是凶手。

突然,一阵嘹亮的丧乐声打断了李慕歌的思绪。

转头望去,就看到一队穿着麻服,扛着棺材的队伍,从王家缓缓走了出来。而为首的那名男子肤色偏黑,下巴有颗痣,不正是王荀的大哥,王轼吗?

李慕歌大惊失色,连忙跑上前拦住队伍,“站住!你们不能把王荀下葬!”

一见到李慕歌,王轼的眼睛瞬间红了,怒道:“妖女,你竟然还敢来!你害死了小荀还不够,还不让他入土为安吗?”

第三章 有何证据

“现在把他埋了,他才不能入土为安!”李慕歌说什么都不肯让王荀被埋了,这可是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证据,不能被毁了,“况且你凭什么是我杀了王荀,你有何证据?”

“那天我们都看到你与小荀发生了争执,而后又从你家里找到了他的鞋子,显然是你把小荀推到水里淹死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莫要狡辩!”王轼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慕歌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哦?真是这样的吗?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将王荀下葬?莫不是要掩盖什么证据?”

“你……你胡说八道!”王轼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便又镇定了下来,“死者为大,我只是想早点让小荀入土为安而已。至于你,我相信县太爷一定会秉公执法,将你浸猪笼的!”

说曹操,曹操到。

满头大汗的许廉明被下属搀扶着赶到了,对于养尊处优的他来说,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而早一步抵达的魏临渊却面不红气不喘,悠哉悠哉的。

一见到许廉明,王轼便立马上前告状,言辞激动,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许廉明看了一眼魏临渊,皱眉说道:“这是本官的意思,案子没结之前不许下葬,你再敢阻拦,唯你是问!来人,打开棺材!”

王轼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竟会是这个答案。

县太爷发话了,自然没人敢反对,王荀的尸体立马被搬了出来。

尸体被水泡得肿

胀发白,又因着高温天气,隐隐散发着一股恶臭,令人闻之作呕。

在场的人纷纷跑到一边大吐特吐,王荀的母亲更是被刺激得晕了过去。

倒是作为王荀的兄长,王轼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有些厌恶又有些恐惧。

这一对比,李慕歌反而成了最淡定的人。

她迅速从裙摆撕下一张布条包裹住右手,而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开始仔细检查尸体。

“死者尸体被水泡得肿胀发白,散发恶臭并轻微腐烂,全身关节已经彻底僵硬。另外,死者的胸口和腹部均出现紫红色的尸斑,用力按压之后能完全褪色,由此可以推断死者死亡时间大概为12小时,也就是昨晚子时,至于死因……”

“大人请看,死者的脖颈处有一处勒痕,证明死者的死因是窒息而亡,而不是溺水死亡。”

顺着她的指引,在场的人果然看到王荀的脖子上有一条勒痕,只是不太明显,若不是李慕歌提醒,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许廉明皱眉喝道:“应仵作,怎么回事?”

应仵作是县衙里的仵作,从事这行已经十几年了,此时却吓得冷汗淋漓,“大人恕罪,那勒痕过于隐秘,尸体又被泡发肿胀,不易察觉,属下才没有发现,请大人饶命。”

“大人,此事不能怪应仵作,若不是我心里存疑,也不会注意到此这个细节。”

李慕歌出言解围,引得应仵作感激不已。

“即使

如此,你又凭什么断言王荀是窒息而死,而不是溺水死亡?”许廉明的问题一针见血,问到了关键点上。

可李慕歌早已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事很简单,只要剖开尸体一验便知,若是溺水而亡,那么死者的肺部就会积水肿大,而若是被人勒死后沉尸,那么肺部就不会有积水。”

周围的人见李慕歌笑眯眯地说出解剖尸体的话,纷纷感到不寒而栗,连忙退后几步远离她。

许廉明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内心在纠结。他偷偷望向魏临渊,却见他轻轻颔额,表示默许。

见状,他只能咬牙说道:“应仵作,马上验尸!”

“是!”

应仵作立马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就地开始验尸。

那可怕的场景,吓晕了不少人,唯有两人面不改色地看完了全程。

李慕歌自然是其中一个。

其实她本是21世纪的一名法医,验尸对她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倒是对古代同行的验尸工具和手法更好奇几分。

但那个年轻男子居然也坚持看完了,并且面色淡然,好像只是在看杀鸡一样,令她不禁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竟然这么爷们!

仿佛察觉到李慕歌的目光,魏临渊转头看来。

四目相对间,李慕歌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都要被吸走似的,吓得她赶紧移开双眼。

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

第四章 不是溺水而亡

约莫半小时,应仵作便检验完毕,又利落地将尸体缝合好,“大人,死者的肺部没有积水肿大,确实不是溺水而亡。”

李慕歌淡然浅笑,果然不出她所料。即使没有解剖,她也有九成把握,这就是经验。毕竟经过她手的尸体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

看着李慕歌自信满满的样子,许廉明觉得刺眼极了,忍不住又道:“即使是窒息而死,也分他杀和自杀!你又如何证明他不是上吊自杀?”

这话一出,许廉明恨不得赏自己一耳光。

之前他口口声声说是李慕歌杀了王荀,现在却又说是自杀,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李慕歌微微一笑,“大人有所不知,死者若是自杀的话,那么勒痕会往上,可这勒痕却是往下,证明是他杀。而且从死者根本没有反抗的痕迹来看,凶手必定是死者亲近之人,趁着昨晚死者沉睡之时将其杀害。”

“而民女是昨日早上与其发生争执,之后再没见过他,因此凶手另有其人。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一番有理有据的推断,令那些熟识李慕歌的人不由得讶异,这李家的胖丫头何时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魏临渊看向李慕歌,眼里异彩连连。

十分精彩的推断!

若不是此时不便,他真想为这个小丫头喝彩。没想到她的本事竟然不弱于专业的仵

作,甚至稳占上风!

听完李慕歌的推断,王轼脸色非常难看,嘴里怒骂道:“大人,您千万不能听信这个妖女胡说八道,胞弟不可能死在家中!今天早晨那么多乡亲们都看到胞弟的尸体飘于江面,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而且胞弟的鞋子是在她的闺房里找到的,妖女这你又作何解释!”

看着王轼急赤白脸往她身上泼脏水的样子,李慕歌却始终平静淡然,“王荀的尸体会在河里被发现,那是因为凶手为了掩盖真相,连夜转移了尸体。”

王轼冷冷一笑,“这更不可能!夜里每个时辰都有打更巡逻的人,谁能悄无声息地把人运走!妖女,这下子你没话说了吧!大人,我说了,不能相信她的鬼话!”

“急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李慕歌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依然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说的没错,平时夜里每个时辰都有人打更巡逻,但是昨晚不同。昨夜丑时到寅时下了一场大雨,更夫都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出来打更呢?而这一个时辰的时间,完全足够凶手转移尸体,并且不会被发现。”

被她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想起来昨晚确实下了一场大雨,

一再被反驳,王轼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证据呢?拿不出证据就还是瞎说!”

“想要证据?王荀的尸体就是最直接的证据!”李慕歌将

王荀的尸体翻了个面,露出后背几道勒痕,“这几道勒痕就是凶手用绳子转移尸体留下的。由于王荀体型庞大,所以凶手只能用拖拽或背负的方式运走尸体,尸体表面的尸斑也能证明这点。由此可以得知凶手的体型不亚于王荀,并且力气非常大!当然,他也肯定会留下痕迹,尤其是肩部。”

“至于鞋子,那就更简单了,昨天我与王荀发生争执后跑回家了,而同行的,还有送我回家的嫂子。这鞋子就是嫂子刻意留下的。”

李慕歌口中的嫂子是王轼的嫂子,娟子。平日里两人关系不错,还未过门就以妯娌相称。

此时娟子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我没有!小歌,嫂子自问平日里对你不错,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李慕歌深深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悲哀:“嫂子,我不怪你,你也是被利用了!但事到如今,你不能再替他隐瞒了!王轼,你若还是个男人的话,就不要让爱你的女人替你受罪!你就是杀害王荀的凶手!”

她的话犹如石破天惊,炸得在场的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没听错吧,她说是王轼杀了王荀?”

“我听着好像也是这样。”

而被推上风尖浪口的王轼却是脸色大变,矢口否认道:“李慕歌,你休要血口喷人!小荀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骨肉血亲,我怎么可能会杀他!?”

第五章 脱掉上衣

“这就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我之所以肯定你是凶手,是因为你的体型与王荀差不多,力气非常大,又是他最亲近的人,完全符合我对凶手的推断!而且你还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李慕歌淡漠地看着他,其实在她处理过的案子里,有不少人就是被最信赖的血亲杀死的,所以她首先会从这方面调查。

“简直荒谬!大人,难道你也相信她的话?”王轼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转身朝县太爷求助。

“这……”

许廉明犹豫不决地看着王轼和李慕歌两人,一边是王荀的骨肉血亲,一边是严谨周全的推断,他不知道该相信哪个。

看出他的为难,李慕歌只淡淡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先前便说过,凶手的肩部会有留下痕迹。王轼,你如果想要证明你的清白,只需要当众脱掉上衣即可!”

脱掉上衣?

王轼不由自主抬手摸向自己的肩头,眼里满是惊慌:“李慕歌,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此言差矣!脸面怎么可能和性命相比呢?”李慕歌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她可不是思想迂腐的古代人,休想这样就让她退缩,“你找这么多理由,无非是你心虚罢了!”

“你……住口!休要再妖言惑众!我今天就要杀了你这个妖女,替小荀报仇!”

恼羞成

怒的王轼举起硕大的拳头就朝李慕歌打去,幸好李慕歌反应不慢,连忙后退几步闪开了他的攻击。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没想到王轼会突然动手,因此也就没人去帮李慕歌。

还是魏临渊先反应过来,蹙眉冷声呵斥道:“许县令,你是如何办事的?竟眼睁睁看着凶手杀人灭口却无动于衷!”

许廉明被这一呵斥才如梦初醒,不仅丝毫不敢反驳,还显得极为诚惶诚恐,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王……”

魏临渊顿时一个冷厉的眼刀子甩过来,吓得许廉明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差点没背过气去。

“魏公子说的是,是下官考虑不周,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王轼给我抓起来!”

在许廉明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衙役们终于反应过来了,扑上去将王轼制服,压跪在地上。

场面一度很混乱,所以都没注意到许廉明与魏临渊之间奇怪的反应。

只除了,李慕歌。

虽然她已经猜到这个魏公子的身份不简单,但她还是低估了。

如此年轻,又姓魏,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对上魏临渊看来的目光,她轻轻颔首表示谢意,坦白说她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帮自己。

而魏临渊的眼眸却逐渐加深,里面包含了许多东西,更像是想将她看透一般。

李慕歌只感觉到一股凌厉

的气势铺面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忙侧头避开。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竟然仅凭一个眼神就让她心惊肉跳!

“放肆!本官在此,你也敢逞凶!张,把他的衣服扒掉,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凶手!”许廉明不敢对魏临渊不敬,便将肚子里的火气全撒在了王轼的头上。

“不要!”

王轼使劲挣扎,但还是被张扒掉了衣服。

只见两边肩头上各有一道深深的红痕,竟与王荀尸体背面上的红痕一模一样。

众人不禁哗然,王轼竟然真的是杀人凶手!

见事情败露,王轼颓废地垂下了头。

“相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轼儿,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亲弟弟?”

两道人影扑到王轼的面前,正是他的妻子娟子,和他的母亲王林氏。

刚清醒过来的王林氏就听到乡亲们说大儿子是凶手,她不敢相信,但奈何铁证在前,由不得她不信。

听到母亲的质问,王轼竟然仰天大笑,“哈哈哈……为什么?娘亲你竟然问我为什么?这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杀了小荀呢?”

王林氏停止哭泣,茫然地看着儿子,“轼儿,你在说什么?为娘听不懂!”

不仅她不懂,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懂。哪有母亲逼自己的大儿子去杀自己的小儿子的,这不符合常理。

第六章 你们逼我的

王轼笑罢,恶狠狠地看向母亲,眼里满是愤恨,“自小娘亲你就偏心弟弟,我也认了,我自知不如弟弟聪慧讨喜。但没想到父亲去世后,你竟然将银钱全分给了弟弟。娘,你这是要逼死我呀!我不想死,所以我只能杀了弟弟!这是你们逼我的!”

王林氏被儿子眼中深刻的恨意惊呆了,半天才哭着说道:“糊涂!轼儿你怎么如此糊涂!这不是为娘的意思,是你父亲临终前交待。他说你身为长子又已成家,因此将家中的田产宅院都分与你,愿你本分度日。而荀儿心思聪慧活络,便将银钱交于他,从事经商之路,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们兄弟都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不疼你呢?”

“娘,孩儿不孝,错怪您了!”母亲的一番话让王轼幡然醒悟,心结彻底打开,望着弟弟的尸体,泣不成声地连连磕头,“弟弟,是哥哥错了,哥哥对不起你!”

现场众人听后唏嘘不已,没想到竟是因为家产问题,害得兄弟反目成仇,真是可悲。

“砰、砰!”

王轼的妻子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头,“大人,相公他也是一时糊涂,请您大发慈悲,放过他吧。”

她的话惊醒了了王轼和王林氏两人,纷纷跪地求情。

“大人,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洗心革面,以后不再作伤天害理的事情!”

“县太爷,老妪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仅剩的一个儿子了!请县太爷开恩啊!”

两鬓斑白的老人跪在地上苦苦求情,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使得不少人动了恻隐之心,纷纷出言请求许廉明放过王轼。

可当着魏临渊的面,许廉明哪里敢放过王轼。他偷偷向魏临渊询问,但得到的却是一脸漠然,摆明了是不想管,气得他肝疼。

目光一转,落在刚要离开的李慕歌身上,突然计上心头。

“王轼,这事本官无法做主,你杀的是李慕歌的未婚夫,如果她愿意放过你,那本官自然不会深究!”

李慕歌瞬间又成了焦点,走也走不得。她皱眉看向许廉明,竟然把这烫手山芋踢给她了,真是阴险!

一听事有转机,王轼也顾不上之前的恩怨,对着李慕歌重重磕头,“暮歌妹子,之前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现在家里只剩我一个男丁了,我不能出事!我想你也肯定不忍心看着你娟子嫂和大娘孤苦无依,无人赡养,对吗?”

话说到最后,已经是道德绑架了。

言外之意如果李慕歌不放过他,那么就会害得娟子和王林氏孤苦无依,是个罪人。

李慕歌侧身避开了王轼的大礼,嘲讽地看着他,是谁说他老实蠢笨的,真正老实的人可计划

不出如此严密谨慎的杀人案。

“你不用跟我装可怜,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贪念造成的!是你害得王大娘和娟子嫂孤苦无依,不关我的事!”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呢?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不用死了,我娘她们自然就不会孤苦无依了!”王轼急忙说道。

李慕歌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抱歉,我无能为力,我只负责揪出凶手!”

一旁的村民看不下了,纷纷出言指责,“李丫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可是三条命握在你手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罗叔说的对,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王轼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李慕歌静静听完了所有人的指责,这才气定神闲地开口,“我见死不救?请问杀人偿命,有何不对?若是我如此轻易就放过他,那才叫公然将当朝律例视若无物,助长了草菅人命的习气!”

“再者,如果不是我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死的人就是我!他陷害我,害得我险些被浸猪笼的时候,可有想过放过我?”

一番犀利的话语让刚才出言指责的人都羞愧难当,不敢再说话了。

正如李慕歌所说,若不是她聪明,此时恐怕已经死了!如果说杀害王荀还能理解,但她与王轼无冤无仇,何其无辜,凭什么要成为他的替死鬼呢?

第七章 拉你垫背

可他们却不知道,李慕歌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李慕歌了。

见李慕歌油盐不进,始终不肯松口,王轼心里大恨,竟趁张不注意偷拔了他腰间的佩刀,用力朝她劈去。

“李慕歌,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这一刀又急又快,王轼一心只想着要把李慕歌杀死,完全没有丝毫留情。

而其他人又离得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李慕歌避之不及,眼看着王轼狰狞疯狂的面容越来越近,甚至已经感受到那大刀散发的森冷气息。

难道自己又要死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飞身而起,一脚踢在佩刀上将其踢断,而后又起另一脚踹在王轼的胸口,将他踹得摔倒在地,吐血晕厥过去。

而从始至终,王轼都没看清那道人影的真面目,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那道身影行云流水地收回长腿,又顺势搂住了即将摔倒的李慕歌。

“你没事吧?”

听到这个低沉磁性的声音,李慕歌骤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正好对上了一双盛满关心的冷眸。

居然是他!

李慕歌怎么也没想到救自己的人,竟是身份神秘的魏临渊。

“可是受伤了?”

见李慕歌眼神呆滞,并不答话,魏临渊浓眉一拧,莫不是吓傻了?

李慕歌这才清醒过来,红着脸挣脱了他的怀抱,屈膝施礼,“多谢魏公子

出手相救,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以后若有机会,小女子一定竭尽全力报答!”

魏临渊没有回话,他要的可不是她的报答。

直到这时,许廉明才反应过来,连忙下令让衙役们把王轼抓起来,“岂有此理,竟还试图在本官面前杀人,气焰嚣张,毫无悔改之意!人证物证确凿,将他关进大牢,三日后处死!”

说罢,他不再理会苦苦哀求的娟子和王林氏,快步走到魏临渊的身边,“魏公子,您没受伤吧?”

“不过弱鸡尔,岂能伤我!”魏临渊背手而立,强大的自信透体而出,高大的身影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岳,无法撼动半分。

“那就好那就好。”许廉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要是这位有什么闪失,他就是九条命也不够杀!

看着许廉明卑躬屈膝的样子,魏临渊眼里闪过不屑,“许县令掌管庆阳县也已有二十年了,没想到竟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许廉明浑身一僵,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是好面子,可如今却被人当众说不如一个黄毛丫头,简直是把他的脸皮放在地上踩。

但偏偏这人是魏临渊,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若无其事般地陪着笑脸,“是是是,您说的是,李慕歌小姐年少聪慧,是个不可多的奇女子,本官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呢?”

看着许廉明毫无温度的眼神,李慕歌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次怕是把这个县令往死里得罪了。

原本以为这

个话题就此结束了,哪知魏临渊忽然又冒出了一句话,“既然许县令也觉得李小姐是个奇女子,那不如就请她去县衙担任仵作吧。我观李小姐行事有度,心中自有一套断案方法,能力还在应仵作之上,是个难得的人才。”

许廉明傻眼了,这要他如何回答?他内心肯定是不乐意的,但又不敢驳回魏临渊的要求。

而被戴了一连串的高帽子的李慕歌却是眉尾轻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魏公子过奖了,小女子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厉害,仅仅是略通一些皮毛罢了。况且自古以来,并没有女子从事仵作的先例,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既然明知道许廉明讨厌自己,她又怎么会自讨没趣呢。

许廉明松了口气,还算这个李慕歌有点眼力见。

“李小姐你先别急着一口回绝,我给你三天时间,仔细考虑清楚后再回答我。”

魏临渊显然还不肯放弃,就在李慕歌想二次拒绝的时候,一道焦急的女声横插了进来。

“我替她答应了!”

听到这个声音,李慕歌神色骤冷。

她怎么来了?

魏临渊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与李慕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人拉着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跑了过来。

“二位是?”

那名女人连忙说道:“李慕歌是我们的女儿。”

“哦?”魏临渊看了一眼李慕歌,敏锐差觉到自这对男女出现后,她的情绪便有了变化。

第八章 五两银子

一表明完身份后,李慕歌的母亲,秦淑真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仵作的月奉是多少?”

魏临渊淡淡说道:“跟应仵作一样,五两银子。”

应仵作是从事此行十多年,经验丰富的老仵作了,所以他的月奉才能达到五两,而李慕歌刚一入职就跟他领一样的供奉,显然是他格外照顾了。

秦淑真和丈夫李兴旺对视一眼,感觉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们招手。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值钱!早知道就不卖给王家,送进衙门了。

李兴旺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那可不行,我这女儿的本事可比应仵作大多了。”

“就是,这就跟买菜一个理儿!肥肉和瘦肉的价钱能一样吗?”秦淑真在一旁帮着丈夫讲话。

“那你们觉得应该多少?”魏临渊忍不住皱眉,天底下竟有自己的女儿和猪肉相比的母亲。

秦淑真也不管现场有那么多人看着,自顾自和丈夫窃窃私语,讨论了许久才回道:“十两!”

“可以!”魏临渊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对他来说,十两银子换一个人才,不亏。

见他答应的这么干脆,李兴旺夫妇二人反而觉得吃亏,连忙又加了一句,“要足色纹银!”

这足色纹银,亦称足纹,指的是含银纯度高达九成的银子,要比普通的银子值钱一些。

魏临渊的脸

色不禁冷了下来,并不是他付不起十两纹银,而是李氏夫妇的贪得无厌。

一旁的李慕歌突然笑了,只是她的笑容没有温度。

“你们可是忘记早晨自己说过的话了?”

李兴旺夫妇不禁老脸一红,但到底舍不得银子,硬是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李慕歌懒得理会,转身对魏临渊说道:“我可以去县衙当仵作,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魏临渊脸色稍霁。

“和我的父母断绝关系!而且我要的是官府的文书凭证!”李慕歌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一刻,即使淡定如魏临渊,也不禁诧异了。

就他所知,数千年来敢和父母断绝关系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

而世人对这几人的评价总是贬多过于褒,甚至连累其子孙都抬不起头来!

压下心里那丝不赞同,他断然道:“可以!”

“不可以,我不同意!”李兴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而秦淑真更是破口大骂,“李慕歌这个不孝女,翅膀长硬了就想踢开我们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父老乡亲们快帮我们评评理呀!”

“正好我也想请大家评评理!”李慕歌冷冷地看着撒泼的母亲,“早上你们见我惹上命案,担心惹祸上身,硬与我断绝了关系,现在又巴巴的想认回我这个女儿!出了事儿撇得比谁都干净

,有好事就死乞白赖!”

“再者,你们为了银两,假意将我多次许配给外地人,毁坏我的名声,害我丢尽了脸面,无人敢娶我!”

“最后,你们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却不救我,反而以此为由勒索王轼。试问天底下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吗?”

声声泣血的控诉,解开了一个又一个伤疤。

她每说一句,魏临渊眉心的褶皱就多一分,他心里的那点不满早已消失了,此时他十分支持她的做法!

此时李兴旺夫妇正被所有人唾骂,脸面尽失,可他们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将过错全都算到了李慕歌的头上。

“胡说八道,我今天非要撕了你的嘴!”

秦淑真卷起袖子,作势要打李慕歌,可还没碰到李慕歌就已被魏临渊一掌打飞出去了。

“有我在,你休想动她一根毫毛!”

被他牢牢保护在身后的李慕歌无奈地笑了,自己好歹也是警校毕业的,可却三番四次靠魏临渊保护。

但不得不承认,她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李兴旺接住秦淑真,两人狼狈地滚作一团,幸好他一身肥肉,倒也没伤着哪里,只是屁股隐隐作痛。

“婆娘,你没事吧?”

“没事。”秦淑真捂着胸口,一双倒三角眼恶狠狠地看着李慕歌。

这个死丫头,倒是找了个好靠山!

第九章 断绝关系

而那边魏临渊已经派人准备好了官府文书,李慕歌二话不说,立马咬破食指按了个手印,接着便轮到李兴旺夫妇。

两人知道今天是踢到铁板了,但以他们雁过拔毛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走李慕歌,因此两人一合计,提出了个要求。

“要断绝关系可以,拿出五百两纹银!而且要现银!”

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看着李兴旺夫妇的眼神都变了。要知道,有的人穷其一生都赚不到这些钱,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而是刻意刁难了。

李慕歌算是再一次见识到父母的无耻了,冷笑着说道:“五百两纹银?我看你们是想钱想疯了吧!别说我没有,就算有,我也绝对不会给你们!”

“没钱就免谈!”秦淑真立马又恢复了嚣张的气焰,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女儿没钱呢。死丫头,跟老娘斗,你还嫩了点。

无耻!

就在李慕歌被她的小人行径气得瑟瑟发抖的时候,魏临渊突然开口了。

“她没有,我有!这是临安钱庄的六百两银票,足够了吧!”

李慕歌无比震惊地看着他,“你……你疯了吗?不行,不能给他们!”

可下一秒,魏临渊手中的银票就已经被李兴旺夫妇抢走了。

“相公你快掐我一下,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是真的!六百两银票,发了发了!”

此时他们已经兴奋到手舞足蹈,也不在意是不是现

银了,毕竟还多了一百两呢。

“不可以!你们两个快把钱还回去!”

气怒不已的李慕歌刚想把钱抢回来,就被魏临渊制止了。

“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值百两银子?”

李慕歌愣住,脸上的怒气也消退了一些。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她根本不认识魏临渊,怎么好意思让他出钱。

魏临渊垂眸深深望着她,斩钉截铁地说道:“钱财易得,人才难求,这笔买卖只赚不亏!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闻言,李慕歌蓦然扬唇一笑。

这一笑完全发自内心,竟让人忽略了她平凡的容貌,只觉得春风拂面,风姿卓然。

魏临渊原本坚定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笑容渐敛,但那种英雄心心相惜的感觉依旧萦绕在李慕歌的心头,“你说得没错,我远不止值这些钱。这六百两就当我给你借的,以后我会慢慢还你。”

魏临渊恢复了平时清冷的样子,淡淡说道:“不用了。”

“不行!”对于还钱这点,李慕歌还是十分坚持的,毕竟无功不受禄。

魏临渊沉默了一瞬,“随你吧。”

而在两人说话间,李兴旺夫妇已经按了手印,拿着银票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一副生怕魏临渊反悔的样子。

李慕歌接过那份象征断绝父女和母女关系的文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没了那对贪婪无度的父母,她的日子会

好过许多。

因着李慕歌没地方住,魏临渊便将她带回了县衙,直接吩咐许廉明给她安排个房间。

按理说县衙是没这个规定的,但既然魏临渊都开口了,许廉明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忙让手下给她安排了个上好的房间,被褥用具一应俱全,倒是让李慕歌省心不少。

一夜好眠,李慕歌不由心情大好。

没想到古代公务员的待遇就已经这么好了,不仅有工资拿,还包吃包住,看来自己的选择没错。

可她却不知道有人憋了一肚子火,失眠了一晚上,此时正在大发雷霆,几乎把房间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见许廉明要摔砚台,师爷公孙礼急忙制止,“大人,使不得呀,这可是您最喜爱的砚台!”

许廉明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他最喜爱的砚台,只好舍不得的放下了,“啊气死老夫了!”

“大人,您先喝口茶消消气!”公孙礼连忙递上一杯温度合适的茶水,“让属下猜看看,老爷是不是因为那个李慕歌而气怒?”

一提起李慕歌,许廉明刚好了几分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这个李慕歌多管闲事不说,还害得本官在那位大人面前颜面尽失,我恨不得杀了她,可她现在找了个好靠山,本官不仅不能动她,还得笑脸相迎!我心里那个恨啊!”

公孙礼连忙又说道:“大人,听属下一言,在这期间您可千万不能让那位大人看出您有任何不满,更不可动李慕歌。”

第十章 看上她了

许廉明登时勃然大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本官应该怎么做?就任由那个李慕歌骑在我头顶?”

“大人,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先委屈您一段时间,等那位大人一离开,这个李慕歌还不是任我们搓圆按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公孙礼阴测测地说道。

许廉明顿时眼睛一亮,“你是说……”

“属下有一计,是这样……”

“阿嚏!”

李慕歌突然打了个喷嚏,感觉浑身发凉。

难道是有人在骂我?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说起来,她的房间竟然是在魏临渊隔壁,但鉴于这房间是他安排的,应该就不是巧合了。

难道是看上她了?

但这念头刚一起就立马被她否定了,她刚才照过镜子了,坦白说这李慕歌的五官还行,但实在是太胖了。

一米六出头的个子,却足有一百七十多斤,整个人就跟气球一样。而且因为常年干活,皮肤晒得黑黄不均,土气得要死。

以魏临渊那仙人之姿,能看得上她就怪了!

“咻”

一道怪异的声音立刻引起了李慕歌的注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忍不住打开门查看。

只见偌大的宅院里,一道身穿劲装的身影正行云流水地舞着剑,或挑,或刺,身形上下翻飞,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李慕歌不禁看痴了,原来

电视剧也不全是骗人的,起码这武功就真实存在。

直到魏临渊收剑调息之后,她才清醒过来,一脸兴奋地跑了过去。

“太帅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吗?魏公子你可以教教我吗?”

魏临渊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但他反应很快,当即解释道:“李姑娘有所不知道,这武功分为内功心法与外家功夫,只有二者相结合,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而这内功需从小练起,外家功夫虽说不及内功苛刻,但练至大成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言外之意就是李慕歌现在练内功已经来不及了,而外家功夫要花费大量的努力才行。

李慕歌满是可惜地叹了口气,没有内功也就意味着她不能跟那些大侠似的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了。

“我了解了,既然不能修炼内功,那学些外家功夫也不错,刚才我看你这套剑法十分飘逸灵动,心里甚是喜欢,可以教我吗?”

魏临渊没想到他都解释这么清楚了,李慕歌还不放弃,“自然可以!只是李姑娘毕竟是女儿身……”

“怎么?看不起女人?”李慕歌眉头一拧,她最讨厌的就是女子不如男的理论,此时下定决心要给魏临渊露一手,“来,我们比试一下!”

魏临渊不曾想这反倒激起了她的斗志,“李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这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姑娘如何是好?”

“那证明是你本事大

,我绝不会有丝毫怨言,来吧。”

李慕歌转头扭身,做了些常规热身运动,活动筋骨。

而到了魏临渊眼里,却成了不伦不类。

见李慕歌一再坚持,他也就同意了。但他却将剑收了起来,显然是怕伤到她了。

“李姑娘你先请吧。”

“好,魏公子小心了!”

既然魏临渊如此绅士,那李慕歌也不客气了。她先是试探地出了几拳,但都被他轻松避开了,气得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打算给他来个过肩摔。

突然被人抱住,魏临渊浑身肌肉一紧,差点条件反射屈膝一顶,幸好理智提醒了他。

而这一犹豫,竟差点被李慕歌撂倒。

他立马稳定心神,不再抱有轻视之意。先是抬手轻点李慕歌的麻穴,而后一掌将她推开,轻松化解了困境。

“好!再来!”

李慕歌甩了甩麻痹的右手,再度冲上去和他缠斗在一起。

但没过多久,她就被彻底打倒在地,无力再动。

“是我输了!”

李慕歌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刚才她使尽了浑身解数,竟然都不能逼魏临渊离开原地半步。

当然,这还是魏临渊让着她的情况下,不然一招就能把她打趴下了。

这一架虽然输了,但却十分畅快,自从离开警校后,她已经不曾与人如此切磋了。

魏临渊的确实很强!

第十一章 小瞧李慕歌了

而魏临渊却惊讶于她那如泥鳅一般滑溜灵活的身法和陌生的招式,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此时竟看不出李慕歌使的是什么招式。

那招式十分简单,没有一丝多余成分,但却招招直逼要害,让人防不胜防。

虽然伤不到他,但对付一般人已经足够了。

看来是他小瞧李慕歌了。

魏临渊是个雷风厉行的人,既然确定李慕歌不是三分钟热度,立马就决定将剑法传授给她。

“这套剑法名御风,要诀在于速字,练至大乘后出剑如风,避无可避,厉害无比。看清楚了,我只教一遍,能学会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话毕,魏临渊便提剑挽了个剑花开始演示起来。

这一次,他故意放慢了速度,不像刚才那样只见剑影,不见剑身。

但这对李慕歌来说依然是个不小的考验,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仔细看着。

没多久魏临渊就演示完了,他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等着她消化。

李慕歌这才闭上酸疼的眼睛,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把魏临渊刚才的一系列动作放了一遍又一遍。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魏临渊虽然脸色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已经不抱有希望了。

或许是他太苛刻了一点。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慕歌突然站起来走到一旁树下,捡起一只枯枝后就开始舞了起来。

从刚开始的

缓慢生涩到后面的逐渐流畅,倒也有模有样。

更重要的是,竟分毫未错!

魏临渊目光大亮,眼里满是惊讶,她竟然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过只是看一遍就已经将复杂晦涩的御风剑法记下来了!

除了自己,他还未曾见过其他人有此本事!

这个小丫头就像一块宝一样,带给他太多的惊喜了。幸好是被他发现,若是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那么……

他的脸色一冷,浑身杀气大放!

李慕歌可不知道自己无比幸运的躲过了一劫,她好不容易将剑法全都过了一遍,右臂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浑身汗湿,就像刚才水里捞出来一样,但她却很开心。

因为她发现这套剑法非常适合减肥,长期坚持下去的话,自己一定可以摆脱这满身的肥肉!

若是让魏临渊知道她把这排行第一的剑法用来减肥的话,怕是会气得打断她的四肢吧。

因着她过目不忘的本事,魏临渊决定将内功心法也一并传授给她。

李慕歌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可你不是说内功要从小练起吗?我今年已经十六了,现在练还来得及吗?”

“那是指普通心法,一般的心法进步缓慢,因而需要从小练起。而我的心法却不需要,但限制却更大,因为它需要你有极高的悟性和坚定的毅力,并且需要配合御风剑法。”

魏临渊先前根本就不认为李慕歌能学会御风

剑法,因此根本没有提及此事。

李慕歌大喜过望,“那真是太好了!”

魏临渊当于是将如风心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有了如风心法的配合,御风剑法才能发挥出完整的实力,施展起来快如闪电,诡秘莫测,无迹可寻。

当李慕歌还沉浸在女侠梦里的时候,魏临渊的一名手下突然神色匆忙地跑进来,附在他耳边小声报告。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魏临渊突然脸色大变。

李慕歌不禁问道:“怎么了?”

“事出紧急,我需要快马加鞭赶回去!”魏临渊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交给她,“若是遇上无法解决的事情,可去临王府找我!莫要荒废了剑法,切记!”

“嗯,我会的,路上小心。”

送走了魏临渊后,李慕歌拿出他给的令牌仔细查看。

这一看才发现这令牌由黄金打造,金光闪闪,令牌中央是一个浮起的“临”字!

他……他竟是当朝的王爷!

而且是近百年来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他用兵如神,未曾一败,后凭借赫赫战功封王,封号就为临王。

可以说,魏临渊就是战神的代名词!

没想到他竟然是临王,难怪县太爷如此怕他!

时间飞逝,一转眼便是一星期后。

这一周来,李慕歌每日早起勤练内功和剑法,虽还远不及魏临渊,但也算小有所成了。

第十二章 县太爷找她

照魏临渊的说法来看,自己的悟性应该是不差,否则进步也不会这么快。

若前世自己有这般武力的话,也就不会被变态杀人犯报复杀害了,可惜世事难料啊。

除了武力进步外,她更是足足减了十多斤的肥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肉嘟嘟的脸蛋也小了不少,原本快被肥肉挤没的小眼睛逐渐变大,水灵有神,五官也立体了许多,就连肤色也白了,与以前那个又土又黑的小胖妞简直是判若两人。

喜滋滋的李慕歌将这些变化归功于内功心法和刻意保养,她这几天吃好睡好,什么活都不用干,逍遥的很。

叩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李的声音传来,“李姑娘在吗?县太爷请您过去一趟。”

县太爷找她?

李慕歌小小意外了一下,随后便高声回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随李去见许廉明,路上她一直在想许廉明找她所为何事。

自从她来了县衙后,许廉明从未让她插手过任何一桩案子,明显是想孤立她。

李慕歌也不在意,既然他不想让她插手,那就不插手呗,有工资领就好。

“大人,李小姐带来了。”

李通报了一声,就站到一边,露出李慕歌。

“参见县太爷,不知道县太爷找属下何时?”李慕歌上前施礼

,发现公堂上不仅有许廉明,还有个熟悉的面孔。

王荀的母亲,王林氏。

此时她披着一身孝服,靠在一个棺材旁哭得伤心欲绝。

李慕歌眼尖地看到那棺材里躺着的竟是王轼的妻子,娟子!

她呆了片刻,连忙快步走上前仔细检查娟子的尸体,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娟子嫂怎么会……”

她完整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娟子是唯一真正对她好的人。当时娟子会把鞋子放她房间里,肯定是受王轼胁迫,因此她没有怪过娟子。

此时看到娟子死了,她自然大为着急。

王林氏听到李慕歌的声音,登时停止了哭泣,咒骂着朝她打去,“李慕歌你这个害人精,我要杀了你!”

李慕歌抬手轻松架住了她的手,冷声喝道:“王大娘,我敬你是长辈才让你三分,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她本就是警校毕业的尖子生,又学习了魏临渊传授的内功剑法,可不是原主那废柴可比的。别说是王林氏这样的年迈老妪,就是十个壮汉同时围攻她都不虚。

“你……”望着李慕歌变化极大的脸,不知为何王林氏的心里竟有几丝害怕。

一直没有开口的许廉明一拍惊堂木,“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如此吵闹!”

王林氏这才收回手,跪倒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哭诉:“大人,民妇

要告李慕歌,是她害死了民妇的儿媳妇!”

许廉明看了一眼茫然的李慕歌,斥道:“胡说八道!李小姐一直在县衙内,如何害人?”

王林氏连连摇头,“民妇不敢胡说!事情是这样的,几日前民妇的大儿子被处死,大儿媳妇伤心欲绝,滴水不进,竟也跟着去了,只留下民妇一个孤寡老人。”

李慕歌悲哀地看着娟子的面容,原来如此,难怪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竟然是绝食而亡。

在原主的记忆里,娟子是个非常老实善良的人,没想到她的性子竟如此刚烈,竟然不吃不喝随着王轼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傻?王轼是罪有应得,可娟子嫂又有什么错?

许廉明捻了捻胡须,为难地说道:“原来如此,照你这么说,你儿媳妇的死确实与李小姐有关。可李小姐毕竟没有直接杀人,本官也不好将她判刑……”

“大人,民妇年事已高,又接连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禁不起打击了。如果大人不替民妇做主,那民妇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公堂上,省得受人欺辱!”

说着,王林氏便爬起身作势要撞柱子。

“快!把她拦住!”许廉明急忙命令衙役拦下王林氏,又转头苦口婆心地对李慕歌劝说,“李小姐,你也听到了,人虽不是你杀的,但却因你而死,你也得负一定的责任。想必你也不想看到王大娘死在这里吧?”

第十三章 不行

“哦?那依大人看,属下应该如何做才合适?”李慕歌表情淡漠,让人看不出来她心里的想法。

“这样吧,本官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但你必须尽心伺候王大娘,给她养老送终。”许廉明装作大度地说道。

“不行!”

李慕歌毫不犹豫一口拒绝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许廉明肚子里安的是什么心,他真的会那么好心放过她?绝对不可能!

他分明是以公谋私,想趁机把她踢出衙门,送进王家,受王林氏的虐待!

许廉明脸色一沉,那双绿豆小眼闪烁着寒光,“李姑娘,你别不识好歹!别忘了你还是王大娘未过门的儿媳妇,于情于理你都应该侍奉她终老!”

这个王八蛋县官,还好意思用这事儿来压她!

李慕歌压下心里的怒气,装作惊讶地说道:“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几天前我就已经与我的父母断绝关系了,那这门婚事自然是不作数了。怎么能说我是王大娘未过门的儿媳妇呢?”

“你……”许廉明瞠目结舌地看着巧舌如簧的李慕歌,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而原本寻死觅活的王林氏却如打了鸡血一般,气势汹汹地朝李慕歌怒骂,“李慕歌,你怎么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收了我王家的彩礼,你就是我王家的人!你必须要为我的儿

子守寡!”

李慕歌闻言只凉凉地回了一句,“你也说了,钱不是我收的,谁收你的钱,你就找谁去!”

“你……”见说不过李慕歌,王林氏便开始撒泼了,“乡亲们,你们都听到她说的话了吧?她不仅联合她的父母骗取我家的钱财,还害死了我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现在更是要逼死我呀?你们快替我评评理!”

“太过分了!”

公堂外的村民们纷纷指责李慕歌,群情激奋。

见时机成熟,许廉明一拍惊堂木,宣布道:“肃静!本官决定将李慕歌……”

“等等!大人,我愿意赡养王大娘!”

关键时刻,察觉到不对劲的李慕歌及时改口,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设计了。

许廉明和王林氏都惊呆了。

“你、你说什么?”

“大人,属下愿意赡养王大娘!好歹我和王大娘也是同乡一场,虽说无缘结为亲家,但也不应该成为仇人。我愿意尽绵薄之力,好好照顾她。”李慕歌真诚地说道。

她的突然转变,倒让王林氏不安了,“你不会又生了什么坏主意,想害死老太婆吧?”

李慕歌眼眶一红,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王大娘,您怎么能这么想我?当初王荀背着我和艳儿嫂子私会,我也是百般容忍,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敢坏了王荀的名声。再后来,王轼他还唆使娟子嫂陷害

我,害我险些被浸猪笼,这些我都不跟您计较了,您怎么还揪着不放呢?”

她口中的艳儿嫂是村里的寡妇,年轻貌美,和王荀偷情的时候被原主撞见了,因此两人发生了争执,这才让王轼有机可乘。

原本她是不想说出来的,但既然王林氏都如此不要脸的抹黑她,那也就怪不得她了。

老虎不发威,还正当她是病猫啊!

“你……你胡说!大家不要信她的鬼话!”

王林氏急忙解释,但现在村民们已经不相信她的话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王荀和寡妇那点事情哪里能瞒得住,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呸,这王家人真没一个好东西,尽欺负人家小丫头!李丫头,以后她要再敢欺负你,就来找刘叔,我给你做主!”

李慕歌装作感动不已,“多谢刘叔,但是不麻烦你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王大娘的。”

“好,还是李丫头肚量大,深明大义!”

片刻间,舆论就已经完全偏向了李慕歌,完全破坏了许廉明的计划,气得他脸色铁青。他就不信了,他浸淫官场多年,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小丫头吗?

一计不成,他立马又生了一计。

“肃静!现在本官宣判由李慕歌赡养王林氏直至终老,必须尽心伺候,若是让本官知道你阳奉阴违,决不轻饶!”

第十四章 奉陪到底

“是,属下遵命!”

李慕歌朗声答应,抬头时正好看到许廉明朝王林氏打眼色,王林氏一脸阴狠地点了点头,显然达成了什么的共识。

不用说,肯定又是针对李慕歌的诡计,两个痛恨她的人联合在一起能干什么好事。幸好她机灵,方才才没陷入他们的圈套里。

想折腾她是吧,那她就奉陪到底!

她可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任人欺负的原主!她是李慕歌,二十一世纪最为出色顶尖的法医,就任于国际重案组,专破疑难杂案,从未失手!

她连那些变态连环杀人凶手都能抓到,又怎么会斗不过许廉明呢?他总不会比那些凶手更加穷凶极恶吧!

在宣布退堂后,王林氏就非常自觉地跟在李慕歌身后,摆明了是缠着她不放了。

李慕歌懒得理会,拿了些银子让人帮忙将娟子嫂下葬了。毕竟她的死,她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希望娟子嫂下辈子能活在一个开明的时代,不要再被这些迂腐的规矩迫害了。

忙完这些事后,李慕歌才回到自己的厢房,而王林氏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上。

当看到那宽敞整洁的房间后,她简直要乐疯了,“乖乖,这么多家具,还有这雕花大床,上好的锦被……难怪你要赖在这里不走了!要我,我也肯定不回那破烂的土屋子受罪!这哪里是干活,分明就是来享福来了!”

“鼠目寸光,别以为人家都跟你一

样没见识!”

李慕歌不屑地撇嘴,她生活在繁荣发达的二十一世纪,身份又不凡,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

这对她来说,也就是勉强能入眼而已。

被人比作老鼠,王林氏脸色不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老太婆?”

“没什么,你要是喜欢的话,就给你住吧,我去其他的厢房住。”李慕歌转身就要离开,虽说她没有洁癖,但见王林氏鞋子也不脱就这么爬到床上去,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膈应。

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把这间厢房让给王林氏算了。

“站住!”王林氏厉喝一声,直接摆出了婆婆的谱,“我没让你离开,你就不许走!”

李慕歌转身淡漠地看着她,“你还想做什么?”

“我饿了,去给我准备饭菜,必须要三荤两素一汤,少一样都不行。还有,再烧点热水给我洗脚,还得给我捏捏肩头,等我睡着了,你才能离开!”王林氏理直气壮的命令道。

李慕歌忍不住笑了,还洗脚捏肩呢?不过是一粗鄙农妇,还学起了人家老佛爷的做派,真是可笑!

见李慕歌纹丝不动,王林氏又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

李慕歌双手环抱,就这么冷冷看着她,“你恐怕忘了这里是县衙,不是你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饿了的话,就自己去厨房拿。哦,我忘了,现在不是饭点,已经不供饭了,看来你得饿

一晚上了。至于洗脚捏背……”

仿佛没看见王林氏铁青的脸色似的,她继续说道:“我不是你的丫鬟,没那个义务!要是你有能耐,那就使唤县衙里的丫鬟伺候你,我绝对举双手赞成!”

“你……反了反了!我是你婆婆,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王林氏破口大骂,险些被气晕过去。

哪知李慕歌的态度比她还强硬,“老不死的东西,我没把你扫地出门就已经很好了,你还敢挑三拣四!”

“你……来人啊,我要见县太爷!”王林氏哭天抢地,硬是将县太爷找来了。

许廉明装模作样地叱道:“李慕歌,你刚才是怎么答应本官的?为何不好好照顾王大娘?”

李慕歌瞪着水眸,无辜地看着他,“大人,我这不是在照顾吗?”

“照顾?那为何本官听王大娘哭得如此凄惨?”许廉明愣了一下,看向王林氏。

王林氏立马滔滔不绝地控诉起来,“大人,她方才骂我是老不死的东西,不给我饭菜,不肯伺候我,还不肯听我的话……”

闻言,许廉明立马大喝,“李慕歌,你莫不是把本官的话当耳边风了?本官说过,若是你敢阳奉阴违,决不轻饶!这下被本官抓个正着,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可李慕歌的表情却更是无辜了,水眸眨呀眨,“大人,属下冤枉啊!有您在,我哪里敢阳奉阴违,我完全是按照您的要求尽心尽力的照顾王大娘!”

第十五章 冤枉

“你口中的尽心尽力就是这般折磨一个孤寡老人?这分明就是不孝,你休得狡辩!”许廉明好不容易才抓到把柄,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她。

“大人,属下实在是冤枉啊!这过时不供饭是您定下的规矩,我只是遵守规矩怎么就错了?至于称呼,那是因为属下经常听您的夫人称呼您的母亲为老不死的东西,您也从来没反对过,因此觉得这是文化人对长辈的尊称,所以就跟着这么叫了。我这都是跟您和您的夫人学习的呀!”

李慕歌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样子,不论表情语气简直都挑不出一丝毛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对王林氏多掏心掏肺呢。

许廉明脸色一变,“你……”

见他动怒,李慕歌立马又做出忏悔状,“当然,属下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实在是不忍心让她一个老人去住茅草屋!如果这是不孝,还请您重重责罚我!”

在县衙的这一个星期里,她旁敲侧击,从衙役和丫鬟们的口中套出了不少东西。其中一点就是许廉明惧内!

许廉明的妻子名为何婉瑜,大家闺秀出身,嚣张跋扈,虽然嫁进许家,但却看不起许廉明的母亲,嫌弃其出身低微,不肯让许廉明将其接过来同住。

而许廉明竟然也同意,任由年过七旬的老母亲独自一人住在乡下的破茅草屋,从不看望,不管其死活。

可怜许廉明的母亲独自一人辛辛苦苦将他抚养成人,供其读书,却没

想到养出了个白眼狼!

这在县衙内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只是没人敢提起而已。

许廉明的脸色已经阴沉如水,眼里寒光阵阵,竟已动了杀意!

“满口胡言!县太爷怎么可能对老夫人如此不孝!大人,您说是吧?”

王林氏卑微地讨好着许廉明,殊不知这一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闭嘴!”许廉明脸色铁青地呵斥。

“哦?大人,原来这是不孝啊?”李慕歌恍然大悟地说道,“您身为县官,应该比属下清楚!当朝皇帝极重孝道,曾说百善孝为先,无孝者不可为官!若是让皇上知道您的所作所为,那您的乌纱帽……”

说话间,她状似不经意地把魏临渊送她的令牌拿在手上翻看。

许廉明一眼就认出来了,脸色不由大变,看着李慕歌的眼神都变了。没想到临王竟然如此看重这个丫头,若是她向临王告状的话,他的官路就到头了。

脸色变了几变,他咬牙说道:“王林氏,此事是个误会,本官相信李小姐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莫要再无中生有,中伤于她!”

“,不是,大人,您别走呀……”

王林氏傻眼了,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许廉明怎么突然就偏向李慕歌那个死丫头了。

可惜许廉明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里有空理睬她。

“大人,慢走不送!”

李慕歌

笑眯眯地看着许廉明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小样,跟她耍心计,本姑奶奶玩儿不死你!

“李慕歌,我告诉你别得意得太早!咱们走着瞧!”王林氏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竟然还敢挑衅李慕歌。

对此,李慕歌只是不屑地冷冷一笑。

连许廉明那只老狐狸都不是她的对手,王林氏又何惧之有呢!

第二天一早,李慕歌就冲进房间里将熟睡中的王林氏挖起来,“别睡了,赶紧上山砍柴,没砍够两担柴,不许吃午饭!”

饿了一晚上,憋了一肚子火的王林氏立马不干了,“你说什么?叫我去砍柴?好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要去告诉县太爷!”

李慕歌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无所谓地说道:“好啊,你去吧,看县太爷是支持你还是支持我!”

“你给我等着,这次一定要你好看!”

王林氏趾高气扬地去跟许廉明告状,可得到的却是要她乖乖听从李慕歌的吩咐,气得她肺都快炸了。

看到王林氏灰头土脸回来的样子,李慕歌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若再不赶紧去砍柴,你怕是连晚饭都没得吃了。”

王林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认命拿上柴刀和竹筐上山砍柴。

因着肚子饿又不情愿,直到晌午,她也没能砍够一担柴火。

李慕歌也没真不给她吃,好心的给她留了些馒头和咸菜。

第十六章 乖乖吃了

王林氏却不满意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李慕歌气定神闲地咬了一口馒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人家县太爷母亲都吃得,你就吃不得?难不成你比县太爷母亲还金贵?”

有了早上的教训,王林氏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吃了。

接下去的几天,李慕歌都是天一亮就把王林氏挖起来砍柴,或是变着法子折腾她,让她身心俱疲,又有苦说不出,没几天她就忍受不了逃之夭夭,不敢再要李慕歌伺候了。

送走了王林氏这个麻烦精,李慕歌心情大好,总算有时间好好练习剑法了。

这几天下来,她又瘦了不少,一张大圆脸竟有朝瓜子脸发展的迹象,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宽松了。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往好的方面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许廉明的母亲被他接到县衙里颐养天年了,显然他是生怕落下把柄,被李慕歌以此为由向魏临渊告状。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好事一件。

许廉明的母亲还特地跑来向她郑重道谢了一番,李慕歌表示这是应该的,若有什么委屈可以尽情跟她说,她会给许大娘撑腰,将许大娘感动得泪眼汪汪!

不过此事,倒也让李慕歌更加清楚认识到魏临渊的身份有多尊贵!

正感叹间,突然有个人影撞进了她怀里。

“救……救我……”

李慕歌定睛一看,可不正是离开不久的魏临渊吗?只是他现在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与之前威风凛凛的他判若两人。

“你这是怎么了?”

可惜魏临渊已经彻底昏厥过去,没法回答她了。

李慕歌

急忙抱住他,这一抱,才发现他的背后有一道大口子,衣服已经被血液浸湿,并且血迹泛黑,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显然是中毒了!

她不禁脸色大变,是谁将临王伤成这样?

“果真是位尊贵的王爷。”

李慕歌细数了一下魏临渊身上的伤痕,足足有三十五道,皮外伤有,致命的伤也不少,且无论大小伤口都泛着黑,摆明了是要致魏临渊于死地。

位高权重,树大招风,这种人,向来是不缺仇人的。

眼见着床上的人生死不知,她捏了一下眉心,暗自嘀咕。

“罢了罢了,你于我有恩,要是不救你,指不定这老天爷就降下一道雷将我这忘恩负义的人给劈死了。”

她一边嘀咕一边往外走,锁好了房门,顺势揉搓着脸颊,一张白净的脸蛋被她揉搓的通红。

等走到府衙的时候,兜头正好撞上许廉明,她眼神一变,手握成拳抵着鼻子狠狠的咳嗽着,踉跄着走到许廉明的跟前。

“参见大人。”

她咳得撕心裂肺,许廉明被吓了一跳,顿时嫌恶的退后了好几步。

“你这是染上了痨病?”他连忙扯着官服捂住口鼻,生怕自己也被传染了。

李慕歌悄悄的伸出小拇指按压住抽搐的嘴角,生恐自己暴怒而起打死这狗官。

“大人,我只是感染了风寒,只是我这风寒实在是有些严重,若是过给其他人便不好了

,不知大人可否能让人替属下找个大夫?”

她兜里的钱实在是不多,自个儿找大夫的话,恐怕银钱不大够。

只是如实禀报……李慕歌暗自打量了一下许廉明,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是告诉这个蠢货,依照对方那个性子,估摸着人还没救活,临王的仇家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找大夫?”许廉明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不耐烦的道:“你自己找就是了,难不成还要本官亲自去给你找?”

他巴不得这丫头病死了才好,到时候临王也不会因此而追究他。

“可是大人,我听闻这府中的大哥们说,若是生了病,请大夫的钱,该是可以从公中出的,不知道我这行不行,若是实在不行,我,我去求求其他人也是可以的。”李慕歌一边说着又一边咳嗽了起来,看样子简直就是出气多进气少,活不长久了一样。

偏偏她又悄悄的将魏临渊给自己的令牌提在手里面溜了一圈。

许廉明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怒火中烧,一脚踹在身边小厮的身上。

“还不快去请大夫。”

小厮被踹得一个踉跄,连滚带爬的往外面跑。

“小的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目的成功达到,李慕歌非常有自知之明道:“多谢大人帮忙,小的就先回去等着了。”

话音一落,她顿时溜得比兔子还快。

第十七章 知道了

大夫来得很快,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提着个医药箱。

那小厮趾高气昂的将老大夫领到了李慕歌的眼前,鄙夷的用衣袖捂着鼻子吩咐老大夫。

“你,快去给她看病,听到没有?”

老大夫一个趔趄,憋屈的频频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低声下气的模样正中小厮下怀,他心满意足,鼻孔朝天的迈步离开了。

李慕歌站在屋内,眼珠子一转,手中捏着一颗石子,弹指一射,只见着小厮左腿一弯,脚步打颤咚的一声就撞在了门框上。

“诶哟,这时什么破门。”小厮气急败坏的踹了门几脚,快步走开了。

看来成果不错。

李慕歌将剩下的几颗石子扔到角落里去,满意的将老大夫迎了进来。

“这边请。”

老大夫见她面色红润,脚步有力,不像是生病之人,顿时眼中露出疑惑。

“这边……”李慕歌将他引到床前,低声道:“不瞒老先生,请您来,不是看我,而是看他。”

床上的男人上半身未着寸缕,露出那骇人的伤痕。

老大夫一个腿软,连忙摇头:“这,这我……”

李慕歌从兜里掏出二两银子塞给他:“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事儿,您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只要您将人救回来了,这个数。”

她手指悄悄

的比了个二,低声在他身边说了句:“百两。”

钱帛动人心。

老大夫咽了口口水,将箱子放下去把脉,苦着脸道:“姑娘,这位公子伤势太重,就算是小老儿,也,也不一定有把握。”

不过就让他这样放弃那两百两银子,他又有些不甘心。

李慕歌能够猜中他的心思,只是道:“您只管医,只要您尽了全力,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她身上并没有多少银子,不过这位临王身上的银子可不在少数,就她搜出来的,就有近千两银票。

命比钱重要,她从中抽出钱财去救他的命,对方应该不会介意。

老大夫带的药材不多,魏临渊伤势又太重,不得不回去重新抓药。

而回到府衙的许廉明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一脚踹翻了桌子,怒气腾腾的在房间里转悠。

“真是反了天了,本官还没拿她怎么样,她居然就三番五次的拿着临王来压我,到底本官是县太爷还是她是县太爷。”

这小丫头片子实在是可恶,今日这口恶气,他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一旁的师爷眼珠子一转,连忙上前献计。

许廉明有些迟疑:“这事,要是临王追问起来怎么办?”

再怎么说,这小丫头片子也是临王派来的人,要是死了,临王恐怕第一个算在他脑袋上。

“大老爷放心,临王这来去总要几日,咱们赶紧的,将她下葬

了,这大热天儿的,到时候临王回来了,尸体也**了,查无踪迹啊。”师爷胸有成足的道。

一听到这话,许廉明就有些坐不住了,连忙起身道:“快,快去把老大夫给我抓回来。”

李慕歌可不知道这县令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端了个小凳子在屋子里在屋子里熬药。

这都两天了,临王那看起来是一点儿起色都没有,她不免得有些郁闷。

这一直藏着,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就麻烦了。

“我说李大夫,你这药到底行不行,这怎么都两天了,人都还没醒?”

李大夫拿着药杵将药材捣成粉末,做成敷料,面容无奈。

“这位公子上得太重,这才刚刚排完毒,恢复得自然是要慢些的。”说完,他眼睛闪烁了一些,指着桌子上已经冷了的汤药,“我看你这两天也休息不好,这是我熬的安神汤,你不如喝了好好睡上一阵。”

“我这好好的你熬什么安神汤?”李慕歌心里面直泛嘀咕,抬头往李大夫的方向看去。

正在捣药的李大夫手忽然一顿,捣药声戛然而止,对方脸上竟然隐隐有些心虚之色。

李慕歌眉头一皱,顿时觉得有些违和。

她垂头看了一眼那碗安神汤,眼尖的发现了一些白色,伸出食指抹了一圈,放在鼻尖闻了闻。

“我这回去拿药,总不能只拿治伤病的药,免得被人发现了。”李大夫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她,一个劲的捣鼓自己的药材。

第十八章 我还要做事

细看之下,他的手都在发抖,捣药的频率也加快了许多。

李慕歌唇角挑起一抹弧度,将药递给他:“我看您这几日也挺辛苦的,要不然,事情我来做,这药,您喝了,好好睡一觉吧。”

李大夫的手一顿,脑袋埋得更低了,慌忙的捣药:“我这把年纪了,喝什么安神汤,你喝吧,我还要做事。”

“哦?”李慕歌拉长了调子,也不逼迫他,慢悠悠的将炉子里的火熄了,拿起自己平日里练的那把剑,绕到了老大夫的身后。

“李大夫,你这是不想喝呢,还是不敢喝呢?”她轻飘飘的将长剑搭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李大夫浑身一个激灵,药杵落在了地上,一双手忍不住颤抖。

“姑,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慕歌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李大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就说说,是谁,让你来毒死我的。”

其实她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底,毕竟自己来这里也没多久,原主也实没有太多交恶的人,有这个能耐的,不多。

李大夫冷汗涔涔,结结巴巴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李慕歌冷笑一声,长剑忽然紧贴着他的脖子:“您这可要想清楚了回答,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连带着自己的武器脾气也不好,更何况,刀剑无眼!”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厉喝。

李大夫顿时是一个激灵,

连忙道:“是县太老爷,是县太老爷。”

他一边说一边抹额头上的冷汗,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招了。

“今日我抓药回来,县太老爷就把我喊了过去,问姑娘您的病情,我说,多吃几副药就好了,谁知道,县太老爷就给了我一包,一包……”

“砒双对吧?”李慕歌接替了他的话,挥剑直接将药碗砍成两半。

果然是他!

能有这个本事,又和她有仇的,除了许廉明,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李慕歌眼神泛冷,却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低声威胁:“李大夫,这件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不过,这床上的人,你得给我医活了,否则……”

未说完的话不言而喻,李大夫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

“这时自然,这时自然。”

这件事给李慕歌提了一个醒,每每给魏临渊喂药之前,必定会让李大夫尝上两口,免得这药中又有毒。

只是有一点叫人厌烦,便是那许廉明三番五次差人来打听她死了没有。

李慕歌每每看见那鼻孔朝天的小厮,简直就快气笑了。

许廉明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连带着掩饰一下都不屑于。

这日,李大夫又出去抓药。

许廉明站在远处看了一眼,皱眉道:“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那小丫头片子还活着?”

他眼神凌厉的望向师爷,师爷腿肚子一个抖,连忙道:“小人是亲自东西交到那人的手上的,会不会是被那小丫头发现了?”

许廉明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望着那小院子道:“你去让人查一查,看看那老大夫抓的是什么药。”

风寒这种东西,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若是体质好的人,喝几大碗姜汤,在杯子里捂出一层热汗,也就好了。

体质不好的,喝上半个月的药,也不是问题。

可是就让着白花花的银子往那李慕歌的肚皮里面钻,许廉明那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甘心。

那小厮是个跑腿的好手,将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什么药,什么作用,那可是一字不落的说给了许廉明听。

或许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聪明过,如今全用在了这上面。

许廉明听后一怔,随后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你说她那老东西用的大部分都是伤药?”

他要是脑子没坏掉,可记得那小丫头片子说是自己感染上了风寒。

许廉明虽然不知道风寒该用什么药,但总归来说,不至于用伤药吧?

“走,我倒要看看,那小丫头片子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他领着一大群仆人往李慕歌的院子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吩咐仆人藏了起来,随后才慢吞吞的让师爷上前敲门。

“谁?”

第十九章 县太爷

李慕歌正在给魏临渊喂药,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连忙放下药碗,警惕的走到屋子外面。

“李姑娘,我家县太老爷听说你病了,特地来看望你,还劳烦李姑娘开个门。”

县太老爷?

李慕歌眼皮子一跳,总觉得这个突如其来造访的许廉明没安什么好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只想尽快将这些人打发走。

“今县太老爷来看我,我实在感激不已,只是我风寒严重,万一过给了县太老爷就不好了,不如等我改日病好,亲自去感谢县太老爷?”

她警惕的望着门外,唯恐对方直接破门而入。

许廉明那个小人做事情向来是不能够以常人来度之,破门而入,完全有可能。

门外之人的声音已经带了些许不快:“我们县太老爷来看你,你怎么还闭门不见,你这小小仵作,竟然不把县太老爷放在眼里不成?”

躲不掉了!

李慕歌的心中冒出这个想法,哀叹了一声,左右看了一眼,没有旁人,她才道:“且等我拾掇一番。”

说完她立刻进了屋子里面,望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心中哀呼不已。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她费了五牛二虎之力将魏临渊藏进了衣柜里面,扯了扯衣服,才装作虚弱无力的开了门,门外就站着两三个人,趾高气昂的神色同出一辙。

旁边的师爷一见她就出口呵斥

:“你这是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怎么到现在才来开门?”

这模样,不像是来看望,倒像是来寻仇。

“好了好了,进去再说吧。”许廉明眼神直接掠过她,落向了屋子里面。

这屋子也不大,厨房,主屋,还有不大的前厅。

一眼望进去,除了空荡荡的前厅,什么都没看到。

李慕歌佯装虚弱的咳嗽了几声:“县太老爷日安。”

许廉明直接绕过她往屋子里面走,给身边的师爷使了一个眼色,嫌恶的用帕子捂住口鼻。

“你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他假意的询问了一句。

李慕歌心中焦急,耐着性子回答:“该是过不了两日就快好了。”

对方来的应该是别有目的,指不定她已经暴露了,她得想个法子将这人赶紧给忽悠走,万一魏临渊真的被发现了就糟了。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几个官差忽然冲了进来,李慕歌脸色一凝,抽出放在桌边的长剑,厉喝:“你们想要做什么?”

“本官也想问问你,你这是要做什么?”许廉明退后了几步,把师爷踹在自己身前挡着,有了几分安全感,才摆出了官架子。

“近来几天有人举报你,说是你私藏逃犯,李慕歌,你识相点儿的,就赶紧把人交出来。”

许廉明打了个手势,几个官差就往她的房里面冲。

李慕歌拿着长剑还

想阻拦,几个官差也跟着抽出大刀,怒目而视,另外两个已经绕进了她的屋子里面。

“许大人,你只是得到了一个虚假的消息就敢带着人闯入我的地方,难道就不怕临王找你的麻烦?”她咬着牙怒道,眼神却止不住的往屋子里面瞟。

她武功虽然小有所成,制住这几人不是问题,可万一许廉明真的用这件事来诬赖她,颁发通缉令,她带着魏临渊也走不了多远。

如今唯一能够寄希望的,就是魏临渊能够赶紧醒过来了。

几个官差进去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魏临渊。

“大人,里面有个人。”

许廉明得意的看了李慕歌一眼,连忙提着官袍走进去:“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是不是那个逃犯。”

他一边走一边说,脚步还很快,结果一转眼看到那个被藏在衣柜里面的男人,脸色就僵硬了。

“临王?”他声音拔高得像是个宫里面的太监。

肥硕油腻的脸上堆砌着焦急,许廉明一脚踹在官差的屁股上。

“你眼睛瞎了不是,还不赶快把王爷给搬出来,快点,快点……”

几个官差小心翼翼的把裹得像是个尸体的临王搬运到床上,许廉明转头就恶狠狠的看着李慕歌。

“好哇,李慕歌,临王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竟然敢杀害临王,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给我把她压下去,打入大牢。”

第二十章 公报私仇

他眼中有些得意,像是在对李慕歌说:看吧,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李慕歌心中憋着一口气,差点儿没破口大骂,所幸她忍住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的语气仍旧算不得好。

“大人,临王武功高强,我又怎可能伤得了他,临王前些日子被仇人追杀,正好被我撞见,我怕他的仇人寻上们,才隐瞒了这一切,还请大人明察。”

李慕歌拱拱手,指着一边的火炉子:“这是我给临王熬的药,大人可别冤枉好人。”

这昏官,摆明了是想公报私仇。

“冤枉好人?”许廉明冷哼了一声,指着她手中的剑,“你刚才还想刺杀本大人,你竟然说自己是好人,真是好笑,来人,将她给本官压下去。”

几个官差都是许廉明的人,说往东绝对不往西,扣着李慕歌的手就将人给压下了下去。

李慕歌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任凭他们带着自己往外面走。

蹲牢房也成,总归等到临王醒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牢房,就见着师爷拿着一张告示到处宣传临王受了伤,广寻名医。

“蠢货。”她低低的骂了一声,觉得临王可能还没醒来,就会被人捅个透心凉。

牢房就在府衙的旁边,因着是地牢,所以十分的阴暗潮湿。

李慕歌被粗鲁的推了进去,其中一

个干瘦如黄鼠狼的官差忽然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蛋。

“哟呵,看这小脸蛋,长得还挺俏的。”那黄鼠狼官差色眯眯的望着她,搓着手,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几遍,“这不是说以前是个胖子吗,哪个这么眼瞎?”

另外一个官差对李慕歌没什么兴趣,摆摆手道:“谁知道怎变成这样的,你可悠着点儿,万一是个妖精附身了,小心吸干了你的阳气。”

黄鼠狼官差嘿嘿的笑了几声,搓着手慢慢的靠近李慕歌:“要是被这丫头吸干了阳气老子也愿意,你给老子看着点儿。”

“知道了知道了。”

“你想做什么?”李慕歌退后了几步,十分厌恶这人,她捏成拳头,骨头在这个阴暗而寂静的地牢里面咯吱作响。

一只老鼠闪电般的从她的脚跟前窜了过去。

黄鼠狼官差伸出了自己的爪子。

李慕歌眼神一凝,直接扣住对方的手腕,脚步向前推进,拉着对方手肘一个过肩摔,往对方的某些地方就是狠狠一脚。

“啊”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将整个地牢里面的犯人都惊醒了。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李慕歌冷笑一声,往那官差身上踹了好几脚,又一拳打在对方脸上,阴恻恻的道:“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现在我就让你尝尝滋味。”

话音一落,又是一拳。

另一个官

差看见不对劲,连忙跑过来怒喝:“李慕歌,你这是干什么,殴打官差,你这是罪加一等知不知道。”

“老娘不知道。”李慕歌扯着那官差往门外一扔,只听得咚的一声,她动了动脖子,指节咯吱作想,“我告诉你们,你们县太爷平白无故给我定罪就算了,你们谁要是敢再来打着这种肮脏的主意,小心老娘废了他。”

她拳头一捏,目光扫过两人的胯下。

黄鼠狼官差捂着下半身爬起来,恶狠狠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小丫头片子,你给老子小心点儿,老子迟早有一天弄死你,让你娘的狂。”

“该死的!”

李慕歌一拳垂在地上,神色冰冷地坐在地上,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蛇鼠一窝的东西,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善了了。

她郁闷的用手抵着脑袋,旁边却传来一阵骚动,她转过头,看见个蓬头盖面的小孩儿咧着嘴对她笑。

“你得罪了那个黄老二,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咱做个交易吧?”

那男孩年龄看起来不大,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脸上黑漆漆的,穿得也是衣衫褴褛,和个小乞丐差不多。

这么小的小孩子?

李慕歌还想着十六岁一些不具有完全刑事能力,随后又想到古代似乎没有这一条律法。

“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她饶有趣味的反问对方。

第二十一章 看价格定次数

这小孩儿看起来鬼精鬼精的,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这牢房里面平时有八个牢头在里面轮转,这八个人平时沆瀣一气,都是那狗官一窝的,你得罪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到时候肯行可劲的整你,我可以在他们想要对付你的时候帮你,不过你得把你头上的珠子给我。”

小乞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只是那目光怎么都离不开李慕歌头上的戴着的珠钗。

她脑袋上的珠钗是原主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

李慕歌不甚在意的将头上的珠钗取了下来,道:“这珠钗可值不了几个钱,你确定自己要?”

她上辈子见过不少好东西,这珠钗一入眼,她就知道,这东西是个伪劣产品。

虽然她想看看,对方会怎么帮她,不过用这种东西去骗一个孩子,她自问自己还没到那种下作的地步。

小乞丐犹豫了一会,咬牙道:“你给我,我替你挡一次,你要是有其他的好东西,都可以拿出来,看价格定次数。”

李慕歌没有应他的话,只是将手中的珠钗扔到了隔壁的牢房,随意的整理了一下石床,将稻草铺好,躺在上面,双手枕着后脑勺,细细的思索着接下来的路子。

她必须做好万全之策,万一临王真的醒不过来,那个狗县官肯定不会放过他,如今倒不如想想,该怎么逃出去。

穿越过来之后经历的那些事情一幕幕的都在李慕歌的脑海里面闪过,她走马观花的略过了一遍,总是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回去……”她口中喃喃,忽然浑身一个激灵。

不,不对。

她在现代的身体已经死了。

想起那一把插进自己心脏的刀子,李慕歌如坠冰窟,这三伏天,她却无端端的感受到了一抹寒冷。

伸手摸了一把脸,她左手无力的搭在脸上,将那荒谬的想法扔出了脑海,开始认真的想着自己该怎么把自己救出去。

而正在这时,牢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几个人高马大,身穿官服的带刀壮汉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就是这里,娘的,那个小贱人居然敢打老子,兄弟们,快点,快点,老子今天非得给那小娘们一个教训。”

被李慕歌收拾了一顿的黄老二去而复返,带着人将牢房门打开,四个壮汉就一同涌了进来。

“你就是李慕歌?”

“我说黄老二,你把我们四个人喊过来就是为了收拾这么个小丫头,你他娘的是有毛病吧?”

李慕歌近来清瘦了不少,虽然还有些微胖,但是对于几个壮汉来说,那就是小胳膊小腿的,豆芽菜一般,实在是让他们看不上眼。

黄老二扭着内八,一看到李慕歌就觉得自己的某些部位还在作痛,连忙讪笑着道:“哥几个个可别小看这丫头,这丫头力气怪大的,你们今个儿替我收拾了这丫头,改日我请哥几个而喝酒。”

他怨毒的看着李慕歌,心里面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将她大卸八块。

“既然这样,那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得了黄老二的应承,几个牢头摩拳嚯嚯的走向李慕歌。

正在这时,旁边的那个牢房里面的小乞丐忽然诶哟诶哟的叫唤了起来,捂着肚子在地上到处打滚。

“要死了要死了,死人了死人了,诶哟,痛死我了,我快要死了。”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将几个牢头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脾气躁一点的直接踹在门上。

“你他娘的叫啥呢?”

小乞丐充耳不闻,一个劲儿的在地上打滚:“我要死了,要死了,你们这下王八蛋,赶紧让我去死吧,到时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王八蛋,告诉你们,等小爷出去了,一定要拿剑将你们的肚子捅个稀巴烂。”

这几句话成功的激怒了几个牢头,顿时也顾不上李慕歌了,一群人直接冲进了隔壁的牢房,对着小乞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那小乞丐一边叫唤一边蜷缩起,用手护住脑袋,避免自己被打死了。

李慕歌头痛的看着这一幕,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所谓的帮忙竟然是祸水东引,她捏着从角落里捡起来的几颗石子,打在了几个牢头的身上。

“诶哟,谁他娘的打老子?”

几个牢头面面相觑,李慕歌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脸上故意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阴沉的笑了几声。

“既然是牢房里面,应该死了不少人吧,也不知道,我这屋子里有多少邻居?”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一吹就散了一样,偏偏几个牢头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手上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一阵冷风刮过,几个人脸色忽青忽白,骂了几句晦气就匆匆离开了。

李慕歌蹲在栅栏的这一头,神色复杂:“这就是你说的交易?”

小乞丐痛得闷哼了几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鼻血,笑嘻嘻的道:“反正我是被打习惯了的,多挨一顿也不算什么。”

他宝贝似的将那珠钗藏好,学着李慕歌的样子蹲在她的面前。

“嘿,你想好了没有,后面他们要是再找你的麻烦,我可就不会出手了,不过,你身上要是有东西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再做一笔交易。”

李慕歌冷着脸,没好气的道:“算了吧,我怕你被打死。”

让这么一个孩子替她来扛揍,她心还没黑到那种地步。

清冷的月色从头顶的天窗洒了进来,落进了些许的光辉。

李慕歌靠在墙上,听着那些稀稀疏疏的声音,难得的失眠了。

老鼠,蟑螂,那些虫子撒了欢儿一样的在这牢房之中闹腾。

她怕自己一睡着,这些东西就会爬到她的脸上去。

隔壁的小孩儿在说着梦话,嘴巴里面偶尔会咕哝出一两句呼喊亲人的话,带着浓浓的依恋。

“魏临渊,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可真的是要被你给害死了。”她无力的抹了一把脸,后脑勺磕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住在李慕歌隔壁的小乞丐叫做黎圆,按道理来说,对方其实不是小乞丐,有父有母还有个姐姐,至于是怎么进牢房里面来的

,听那孩子的口气,听说是得罪了县太老爷。

“黎圆,咱们再来做一个交易吧。”

李慕歌从袖口里面掏出二两银子在小孩儿的面前晃悠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的收了回去。

她就是要故意吊着小子的胃口。

果不其然,黎圆一看见银子口水都快从嘴角淌出来了,他瞪大了眼睛问:“什么交易,你说?”

李慕歌在他的身边嘀咕了几句,又道:“东西拿来了,这二两银子就是你的。”

“行。”黎圆迫不及待的点头答应。

他也没问李慕歌要那些东西来做什么,但是行动非常的迅速,等到下午的时候,黎圆的母亲就来给他送饭了。

这里的犯人有规定,每个月有六天的探望时间,那个头扎灰布巾的妇人放了几碟子小菜,偷偷的将一个包裹扔给了李慕歌。

李慕歌打开包裹一看,一根铁丝,一把匕首。

她将东西贴身藏好,才勉强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有种感觉,时间不多了。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

等到她在牢里面待到第三天的时候,那个一直觊觎着她的黄老二忽然拿着一副枷锁走了进来。

“李慕歌,走吧,上路了。”

黄老二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给她上了一副手铐,像是牵着一条狗一样扯着李慕歌往前走。

李慕歌被他扯得一个踉跄,知道他这是公报私仇,心中愤怒,面上却岔开了话题。

“上什么路?”她故作不知的询问,手中悄悄的摸出一根铁丝。

铁丝顺着手铐的凹槽探入其中,慢慢的转动着其中的齿轮。

一个法医,总得会点儿其他的东西,比如说那些和案件相关的,才能够推断出来,李慕歌这个时候非常庆幸自己对待案件的较真,学了一样又一样,才能够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黄老二十分不耐烦的冲着她吼:“送你去死啊。”

如果不是县太老爷催得紧,他一定要先将这丫头打个半死。

他下手粗鲁,一边走一遍拽,李慕歌一双细白的手腕很快就被磨破了皮。

走出牢房,四周都亮堂了许多,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待在牢房里的日子并不好受。

那个地方和现代的牢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阴暗,潮湿,蛇虫鼠蚁为伴,不知道时间,还有牢头的言语侮辱,甚至是殴打,简直就是一种活生生的刑罚。

李慕歌的师兄是特警,以前为了审讯一个特殊的犯人,就用了这种手段,好吃好喝的供着,偏偏要从心理上去折磨人,活生生的将一个杀人如麻的犯罪份子逼成了疯子。

“快点儿上去。”黄老二一脚踹在她的身上,将她踹进了囚车里面,然后驱使着马儿往前走。

李慕歌一头撞在囚车的里面,吃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憋闷得很,蜷缩在里面慢慢的开锁。

快快快,她必须尽快。

第二十二章 残忍

黄老二说的上路,怕是就要拉着她去死了。

一想到古代砍头的刑罚,她脖子就是一凉。

死了都不留一个全尸,也太残忍了些。

外面的黄老二和另外一个牢头一边走一遍宣扬着李慕歌残害临王的事迹,顺便又将许廉明从头到脚的夸了一遍,两相对比之下,许廉明有多么的高尚,李慕歌就有多么的恶毒。

周围的行人逐渐的多了起来,指指点点的看着李慕歌,还有些胆子大的,直接拿着烂菜叶子或者是臭鸡蛋就往李慕歌的身上砸。

这些东西砸在身上并不痛,但是却让人觉得万分屈辱,又恶心又难闻。

李慕歌从来没有受过这些,心中越发的委屈憋闷,咬着牙埋着脑袋,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县衙。

昏迷许久的魏临渊终于睁开了眼睛。

许廉明侍奉他简直比侍奉自己的老母亲还尽心,一看到他醒了,连忙就扑了上去。

“王爷您终于醒了,您可算是醒了啊,下官在这里等了好久,王爷您没事了吧?”

许廉明那张油腻肥硕的脸上感情真挚,不带一丝掺假的。

魏临渊脑门突突的疼,他闭着眼睛回想了一会,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见到的应该是李慕歌,便皱眉问许廉明。

“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他这一问,许廉明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三句不离邀功之意。

“王爷你不知道,幸亏下官在李慕歌那里发现得早,要不然,那李慕歌就把您害死了,所幸下官绝对不对劲,亏王爷您赏识她,让她在衙门里面当差,她却恩将仇报,不过王爷您放心,下官已经制住了她,已经送往了刑场了。”

许廉明越说越激动,到后面的时候都快手舞足蹈起来。

如今救了临王立了一功,又除掉了李慕歌这个小丫头片子,简直就是一举两得啊。

然而他却没有看到魏临渊的脸色越来越黑,听到最后,魏临渊怒喝一声:“胡闹!”

许廉明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开始咚咚的以头抢地连连告饶。

魏临渊面色黑沉如水,他从床上起来,一脚将许廉明踹出去老远:“今日李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这颗脑袋也给本王一同砍了吧。”

他气愤的撂下一句话,直接冲了出去,牵了一匹马往刑场飞奔而去。

许廉明跪在原地瑟瑟发抖,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刑场。

李慕歌被两个牢头压着跪在了刑场上面。

许廉明身边的师爷拿着一卷罪案宣读着她的罪行。

“罪犯李慕歌,意图杀害临王,行为恶劣,今,于午时三刻行刑”

最后两个字被拖得很长,底下的百姓们被带动了起来,纷纷挥舞着拳头大喊“行刑”。

李慕歌抿着干涩的唇,忽然感觉到铁丝一顿,一声轻微的咔哒声被人潮淹没。

她眼中露出些许喜色,撑着手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声

抗议。

“我没有意图杀害临王,临王于我有恩,我又怎么会杀害他,分明是县太爷看着临王受伤,想要独自居功不说,还想将这顶帽子扣在我的脑袋上,污蔑我,公报私仇。”

她真的是不甘心极了,平白无故的就被扣上了一定杀人犯的帽子,在强权的面前还没有办法反驳,这种憋屈的滋味,她有多久没有经历过了?

李慕歌咬着牙辩解,然而并没有几个人相信她,反倒是两个牢头看见她站了起来,连忙冲着刽子手道:“午时三刻已经到了,行刑,行刑!”

刽子手拿着一把大刀,喝了一口酒,尽数喷在了刀上,随后高高扬起。

下一刻刀就会落下!

李慕歌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一直藏在衣袖中的匕首顺势滑出,握在了手中。

就是现在!

然而有人却比她更快一步,一把长剑直接破空而来,打掉了刽子手手中的大刀,两把利刃连带着飞出去数十米远的距离。

“今天我看谁敢动她!”一道暴喝声响起,只见着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高大男人骑马而来,他迅速的翻身下马,拉着李慕歌护在自己的身后。

这一变故发生得极快,等到底下的人回过神来,又开始抗议。

百姓们并不认识临王。

然而许廉明身边的师爷却是认识的,自临王一出现,他就腿软了,对方像是一只软脚虾一样跑了过来,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

“王爷,王爷您怎么来了?”师爷悄悄的抬起眼睛观察了一眼局势,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完了!

他心里面就只有这两个字。

魏临渊一手护着李慕歌,冷声对着下面宣布:“县令昏庸不分黑白,差点将本王的恩人杀死,你们快些离去,莫要被人欺骗了。”

他说完拉着李慕歌就走。

李慕歌双手一动,早就被她打开的手铐哐当一声就落在了地上,连带着她手中的匕首也跟着露了出来。

魏临渊见此情形身体一顿,心中的怒火都去了几分,忍不住莞尔:“看来不需要本王,你也可以逃走啊。”

李慕歌讪讪的笑了两声,退后两步,垂着脑袋:“王爷这是说哪里的话,只是草民这身脏得很,王爷还是远些的好,免得污了王爷的,草民可担待不起。”

魏临渊察觉到了她语气之中对自己的怨怼,再见她浑身菜叶子臭鸡蛋的狼狈样儿,心中愧疚不已。

“本王欠姑娘一个人情。”

若不是李慕歌将他带回去得及时,又将他藏了起来,只怕那群杀手已经找到了他。

一想到那个大肆宣扬的许廉明,魏临渊心中就是一阵恼火,那真是个猪脑子。

“这件事,本王一定会给姑娘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人的姿态放得很低,李慕歌也察觉到了自己情绪之中的不对劲,她掐了掐掌心,将那些憋闷咽了下去。

“王爷今日来救小女子,小女子已经感激不尽了。”

救人是她自愿的, 许廉明那个人小肚鸡肠也怪不到这人的头上,对方也只是被她迁怒了而已。

然而这人的身份并不是她能够随意迁怒的对象。

一国王爷,若非对方脾气好,她怕是早就死了千万次了。

李慕歌摸着自己的脖子,脑袋还在上面搁着,古代阶级分明,她以后可得注意了,免得一不小心就惹到了权贵,脑袋分家。

两人一同回到府衙的时候,出来接待的还是许廉明。

那昏官见到李慕歌的时候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眼睛瞪大的相识铜铃,等到看到魏临渊的时候,腿又软了。

“王爷,我先回去收拾收拾。”李慕歌打了个招呼,目不斜视从许廉明的身边擦肩而过,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县太老爷,我死得,好惨哪”

这语气一波三折,调调婉转,吓得许廉明一个激灵,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指着她惊恐的询问。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使人是鬼难道你还不清楚?”魏临渊在他身后的反问了一句。

许廉明浑身抖了抖,嘴皮子哆嗦着颤颤发抖。

魏临渊见他那一身的肥肉,不知道是多少的珍馐美味养起来,再一想到短短十多日,李慕歌就瘦得像是根竹棍似的,顿时又是怒火中烧,一脚将他踹了个四脚朝天。

“草菅人命,胡乱判案,公报私仇,搜刮民脂民膏,我看你这个县令也不用当了。”

作为一个王爷,魏临渊这一点儿的权利还是有的。

如今朝中盛行买卖官,这县令不知道是拖了多少的关系得来的,他就是一刀砍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等到李慕歌知道的时候,不由得咂舌。

“你把许廉明的官削了,那谁来当这个县令?”

一个地方没有领导人可不行,到时候强盗盛行,偷鸡摸狗的也多了,谁来管?

“无碍,我倒是认识一个人,直接任命他也不是难事。”官在六品之下,他都可以想一想办法。

知道他有人,李慕歌也不再多问,只是顺口提了一句:“那牢房里面,我看着有些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反倒像是得罪了许廉明的,若是新县官上任了,不知道能不能重新将这些案子再审一遍?”

“可。”魏临渊颔首。

两人此刻正坐在院子里面,偏偏脑袋上都过了一圈纱布,尤为好笑。

李慕歌脑门上的伤是那一日被人扔臭鸡蛋砸的,她当时满心都是那锁,没觉得疼,后来回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脑门都给人砸破了。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又看了看魏临渊的脑门,心中觉得好笑,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这伤……”

“是被追杀我的人所伤。”

魏临渊走到院子里面,黄桷树刚落了一茬树叶,发了新芽,叶子还是嫩绿的,阳光就从里面穿插而过,再往下一看,树干几道刀剑的痕迹斑驳错杂。

看痕迹,还很新。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道:“齐王身死,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行凶之人,追查到半路突然被截杀,那一日在你院子里还同别人交了手,后来我又绕了一圈,才甩掉了那一群人。”

只不过当时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第二十三章 太聪明

短短几句,其中凶险李慕歌已经可以想象。

她两条柳眉打了个结,抱着手臂掐着嗓子道:“王爷这可真是信任小女子。”

李慕歌还是胖,只是比当初魏临渊第一次见的时候已经瘦了太多,圆嘟嘟的小脸,竟是还带着几分可爱。

魏临渊唇角带着几分笑意:“我并非故意进来,只是碰到了你之后,才知道这是你的院子,当时我看见这边没有人,便直接过来了,不过也只有姑娘这般智慧,才保了我一条命。”

说来也是奇怪,他昏迷之前的最后一眼是见到李慕歌,当时便松了一口气。

想来想去,也知道这姑娘太聪明。

“如今王爷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恐怕也该离开了吧?”李慕歌将抱着手的放下,目光也随之落在那几道剑痕上。

许廉明那个猪脑袋大肆宣扬,古代虽然通讯缓慢,可是三天的时间,足够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面了。

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一只鸽子忽然从中穿出,落在了魏临渊的肩膀上。

魏临渊将绑在各自脚上的纸卷取下来,不过扫了一眼,神情便越发凝重。

“京中已经穿出了消息,说是本王杀了齐王,畏罪潜逃了。”他放走了鸽子,那小小的纸卷被内力一阵,便化作尘埃随风飘散了。

李慕歌将这一幕纳入眼中,对这古代的内力功夫咋咋称奇,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练到这一步,思绪跟着飘到了九霄云外,只留下一个躯壳顺势歪了歪脑袋。

“那你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前有狼后有虎,一时间可不就是进退不得。

正当她以为对方为此事发愁的时候,却听到那男人发出一声闷笑,“那些人也就只敢成口舌之快,不过,不知道李姑娘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李慕歌回过神,疑惑的深处胖嘟嘟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能帮什么忙?”

眼中一阵迷茫。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落到京城之中,人家一个手指头就能把她摁死,还不够当个挡箭牌的。

“找出凶手。”魏临渊相当相信她的能力,“齐王还未过头七,还未下葬,如今正封存在冰棺之内,不知姑娘可愿意帮本王这个忙?”

他是认认真真的在询问一件事情,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去压迫李慕歌,李慕歌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

“我这一条命都是王爷救的,如今王爷有要求,我又哪里能够推辞?”她过来的时候,若不是有魏临渊在,只怕许廉明根本不会听她的辩解,直接给她扣上一个杀人罪,然后沉河了。

他没有架子,她更不会恃才傲物,如此谈话,轻轻松松得像是在拉家常,两人都不由得相视一笑。

而此时,衙门内的衙役却惊慌而来。

“王,王爷,县太爷,跑,跑了。”那衙役哆哆嗦嗦的说完一句话,脑袋都快垂到了地上,不敢去看魏临渊。

周围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

魏临渊的脸色难看得很,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

眼见他就要发火,李慕歌连忙问那衙役:“这到底是怎

么回事,你先别慌,细细说来。”

那衙役偷偷的看了一眼魏临渊,惧怕的咽了口口水,连忙道:“我们正要押送县太爷去大牢,谁知道,有人在我们背后套了麻袋……”

他真是欲哭无泪,竟是被这种小剂量给算计了。

李慕歌听到这话也是眼角一抽,她伸出小拇指去按压住眼角,歪过脑袋,“可有去查了?”

青阳县总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一时之间的,那人能够跑到哪里去?

“已经去找了,可是,并未找到。”衙役吞吞吐吐的道。

“那便继续找吧。”

许廉明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整个府衙里面的衙役出动,找了足足一天,都没见个人影,魏临渊本来准备离开的行程也被耽搁了。

正当李慕歌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个小孩儿却出乎意料的找上了门。

小孩儿不过十来岁左右,穿着粗麻衣服,收拾得却干干净净的。

“黎圆儿?”李慕歌见着是他的时候,不由得挑挑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新任县官还没有下来,这小孩儿现在应该还在蹲大牢呢?

“李姐姐。”小孩儿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姐姐是不是在找人?

小孩儿那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从李慕歌出来之后就没有停止过转动,目光总是落在她荷包的地方。

李慕歌哭笑不得的捂住自己的荷包:“我现在可就是一个穷光蛋,你可别再打我的主意了。

这小孩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财迷。

“李姐姐连许廉明的消息都不要了?”黎圆不甘心的追问,眼神火热的落在了李慕歌的荷包上。

瘪是瘪了点儿,可是根据他的经验来看,里面应该是还有着几两碎银子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黎圆愁苦的摸着自己的腮帮子,唉声叹气。

“你知道他在哪里?”李慕歌目光已经变成了审视。

这小孩儿实在是邪门儿得很,在牢房里面就能够和外面传递消息,现在竟然又从牢房里面给摸出来了。

黎圆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是仰着脑袋问:“你觉得这个消息值多少钱?”

他板着一张脸,像个小大人似的。

李慕歌自从见到这小孩儿的第一面,对方就表现得十分成熟,所以并不诧异,想了一下,问他:“你想要多少?”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难,小孩儿拧着眉头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你觉得这个消息值多少钱?”他眼珠子转了一下,反问。

既然自己拿不定主意,就让对方来拿主意,一步步的试探底线,免得自己吃亏。

这个算盘倒是打得好。

李慕歌心中赞叹这小孩儿聪明,存心想要逗弄他,便蹙着眉头道:“这,我也拿不定主意,又不是我要抓逃犯,不如我替你问问旁人吧?”

“不,不行。”黎圆铁青着脸阻止她,“不能告诉其他人,你要是告诉其他人,我就不把这个消息卖给你了。”

“为什么?”李慕歌不解。

黎圆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脸色一变再变,咬牙道:“总而言之,你不能和其他人说,五两银子,你要,就把银子给我,我立刻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这个消息我也不卖了。”

小孩儿下定了决心,语气也变得十分强硬。

李慕歌正要答应,却看到门后一片衣角露了出来,神情无辜的道:“这,我没说,别人知道了又怎么办?”

天地良心,她可不知道黎圆会来找她,更没有和别人一起来设计这小孩儿。

“王爷,您,这偷听可不是好习惯。”李慕歌毫不心虚的冲着门后面道。

一袭黑衣的魏临渊从门后走了出来,恰巧黎圆僵硬的转过身,两人直愣愣的看着对方。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场面有些滑稽,李慕歌便识趣儿的不再吱声,悄悄的摁住自己扬起的嘴角,恶趣的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幸魏临渊没想欺负一个孩子,率先侧过了脑袋:“我并未有意偷听。”

他只是恰好撞上了而已。

魏临渊并不知道黎圆是从牢里面偷偷跑出来的,解释了之后非常认真的对着小孩儿道:“五十两银子,消息给我。”

黎圆犹豫着退后了两步,李慕歌坐在石凳子上面,笑道:“五十两银子可不低了,黎圆儿啊,你可要想清楚,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啊。”

五十两银子,对于县城里面的一个普通家庭也不少了,足够一年的支出。

黎圆心动了。

本来准备脚底抹油偷溜的他,脚都迈不开步子了。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黎圆摇头道:“我不要五十两银……我想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李慕歌坐直了身体,开玩笑般的道:“先说好了啊,杀人放火可不干。”

“不是杀人放火,我想要牢里面的一个人。”黎圆双手搭在大腿上,坐得规规矩矩,“那人没有杀人放火,他就不小心把馄饨洒在了许廉明的身上,就被关进去了,你们得帮我把他放出来。”

“可以。”魏临渊颔首,“如果事情属实,本王亲自将人放出来。”

小孩儿脸上闪过一抹喜色,随后将自己知道的就全部说了出来。

“给那两个衙役套麻袋的是那几个牢头,这府衙里面大部分都是许廉明的人,现在他那个母老虎妻子正在四处变卖东西,准备和许廉明一起逃之夭夭。”

被削了官,这个地方许廉明自然是没法儿待了,不过这些年他搜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库房里的好东西不少,但是大件儿的东西带不走,只能够让他妻子变卖了换成现银。

“消息也给你们了,我先去送饭了,要是消息准确,你们记得来放我们出去。”黎圆不想在这里久留,连忙跑走了。

李慕歌沉默了一会,忽然提议:“我们亲自带着人去搜一趟吧。”

她倒不是来了兴致,而是想起来了,府衙里面大多数的人可能已经被许廉明收买了。

难怪怎么找都找不着人,恐怕根本没有人认真去找。

第二十四章 一同去吧

魏临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颔首道:“我的几个属下也来了,一同前去吧。”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门外,话音刚落,院子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王爷。”

进来的人手拿长剑,穿着一件黑青色的劲装,恭敬的走到魏临渊的面前,单膝跪下。

“属下来迟,请王爷责罚。”

“无碍,起来吧。”魏临渊对着李慕歌道:“这是青松,若是你有事没找到我,找他也可以。”

“青松?”李慕歌细细的打量了那人既然,觉得对方年龄也不大,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模样清秀,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十分讨喜,便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李慕歌。”

“李姑娘。”青松好奇的看了她几眼,压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本正经的询问:“王爷,我们可是现在就要回去?”

“先找人。”魏临渊领头就往府衙里面走去。

府衙前面是公堂,后面便是县官居住的地方。

魏临渊过去的时候,不仅仅带上了自己的手下,还带上了府衙里面的一干官差。

这些官差有些神色紧张,有些一头雾水,其中一个胆子大一点儿被推出来到李慕歌的身边打探消息。

“诶,李姑娘,咱们这是去做什么啊?”

他神情茫然,手却不安的紧捏着刀柄。

李慕歌似笑非笑的道:“王爷的命令,谁知道是些什么事儿呢,指不定是想去抓什么人呢。”

这笑容太意味深长,像是一张看不透的面具,背后却露出一双什么都能够看清的瞳孔。

那衙役无端端的打了个寒颤,惨白着一张脸讪讪的笑了笑,连忙退开不再询问。

许廉明是个会享受的人,不仅扩建了后院,居住的地方也养着许多的奇珍异草,他那母老虎一样的妻子每日便在里面侍弄侍弄花草,听听人的阿谀奉承。

一行人冲进那小院子的时候,那女人正指挥着婢女搬运着一些小箱子。

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婢女们连忙加快了脚步,甚至有些慌不择路。

许廉明的妻子是县城里面富商的女儿,生得有几分姿色,见着有人闯进了自己的院子,立刻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你们是谁,擅闯府衙可是大罪,赵立,还不赶紧把这些给我带下去。”

赵立就是刚才的那个找李慕歌打探消息的府衙。

他揣度不安的将目光投向魏临渊,低声呵斥:“刘氏,休要在王爷面前放肆。”

“王,王爷?”刘氏目瞪口呆的看向魏临渊。

她常年在后院里面,并没有见过魏临渊,但也知道前段日子自己那不成器的相公得罪了王爷被打入大牢,心中暗恨不已。

可如今见魏临渊容貌俊美,身姿挺拔,涂着厚厚脂粉的脸竟然都能够看出些许薄红。

“这,不知王爷来找奴家,所谓何事?”

声音温柔得简直和刚才那个嚣张的母老虎判若两人。

“噗嗤。”

李慕歌忍不住笑出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许廉明要是自己这悍妻在别人面前小鸟依人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死?

“你这个死丫头,笑什么笑。”刘氏狠狠的瞪了李慕歌一眼,又连忙收了脾气冲着魏临渊抱怨,“王爷,您看看这丫头。”

这会儿别说是李慕歌忍不住了,就是魏临渊自己都忍不住退后了两步。

那女人涂得像个鬼就算了,每每露出表情,脸上的粉便到处飞扬,还有些刺鼻的香味,不得不让人敬而远之。

“刘氏,在王爷面前你胆敢放肆。”青松连忙挡在自家王爷面前,板着脸怒道:“有人举报你,私藏逃犯许廉明,我们正要来搜查,还不赶紧让开。”

“你们胡说。”刘氏心中一惊,连忙反驳,“哪个小贱人污蔑我,看我不撕了她。”

见那危险的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李慕歌连忙往魏临渊背后一躲。

“王爷,奴家害怕。”她故意掐着嗓子说了一句。

魏临渊面容无奈道:“别闹,进去搜。”

得了指令,魏临渊的属下们直接冲了进去,根本不管刘氏的阻挠,一个个的身形鬼魅的闪进了那些屋子里面,徒留一群还在发呆的府衙。

“你们不能进去,放肆,你们都给我住手,我是县太爷的夫人,你们要是不听我的,全都得进大牢。”刘氏抢过身边丫鬟手中的木盒子,冲着青松的背后就砸了过去。

李慕歌脚步一转,眼疾手快的将木盒子接住,笑道:“上好的沉香木做的盒子,雕工又这么好,这一个就要数十两银子,许夫人可真舍得。”

咔哒!

她伸手将盒子打开,便露出一匣子的珠宝首饰,红玛瑙,白珍珠,五颜六色的宝石,一看便知是精品。

南越国给官员们发的俸禄不低,一个知县不过七品,每月的俸禄便五十两银子,可这匣子里随随便便拿出的一件首饰,便是百两,甚至更多。

小小一个知县,哪里来的钱财?

刘氏见盒子被打开,脸色也是一变,作势就要去抢夺盒子,还愤愤骂道:“你个小贱皮子,快将东西还给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李慕歌身形灵活的避开她,绕到了魏临渊的身后。

“许夫人,按理来说,您现在算不得知县夫人,毕竟,知县大人的乌纱帽已经被摘掉了。”

刘氏已经扑了上来,魏临渊不好去打女人,只得无奈的喊了一声:“李姑娘。”

“知道了知道了。”李慕歌从他身后走出来,一手端着盒子,一手拿着长剑,刷的一下出鞘,轻飘飘的落在了刘氏的肩膀上,“许夫人,刀剑无眼,您可小心点儿。”

锋利的剑刃擦着刘氏的脖子而过,落下一串串的血珠。

刘氏只觉得脖子一阵刺痛,尖锐的叫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李慕歌声音清冷,“许廉明就是个贪官逃犯,贪墨了这么多的东西,那是要砍脑袋的,你以为你一个共犯能够好到哪里去,杀了你,谁又会治我的罪?”

讲道理不行,那就以暴制暴好了。

南越对贪污的官员惩戒十分严重,一旦证据确凿,轻则打入天牢,重则处死。

刘氏去看魏临渊,见他非但没有阻止,还隐隐有纵容之色,顿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抖着嘴皮子,半天也没吐出一句话来。

顶着日头等了一会,青松便压着许廉明走了过来。

摘了乌纱帽的许廉明仍旧穿着上好的绸缎,富贵得好似哪家的大地主,这人此前应该还在睡觉,眼神还有几分惺忪,等看到了魏临渊,他才一个激灵把瞌睡都给吓跑了。

“王,王爷?”

“许廉明,畏罪潜逃,罪加一等。”魏临渊连眼神都懒得施舍这人半分,反而是冷着脸问那些衙役,“你们告诉我说,将整个青阳县找遍了,也未曾看见过这人,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几个衙役眼神闪躲,不敢去看他。

“禀,禀王爷,这,这人藏得太深,我等,我等也是被瞒住了啊。”说话的正是赵立。

李慕歌眼神儿好,正好瞧见这人是被人推出来的,眼神中露出几分趣味。

“是吗,那你们那一人五十两银子,可收得还满意?”魏临渊不是瞎子,李慕歌看见的,他自然能够看见。

他一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便让人去查,好歹不是件什么隐秘的事情,找个不对劲儿的人审问一番,便什么都是说出来了。

几个衙役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王爷,王爷我是冤枉的,小人只是看见您在那李慕歌的房中生死不知,王爷,下官也是一片苦心啊。”许廉明想要挣脱出青松的钳制,哭丧着诉说自己的一片忠心。

青松没想到这死胖子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差点就被他挣脱开了,又连忙一把将他抓了回来,咔嚓一下卸掉了他的手臂,一脚踹在他的窝,许廉明膝盖一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相公!”刘氏大喊了一声,焦急的看着许廉明,“我相公是冤枉的,王爷,王爷您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啊。”

“嗤。”李慕歌轻笑了一声,调整了一下手中长剑的位置,“许夫人,事情真相王爷自然是会查清楚的,您还是想一想自己这些珠宝该怎么解释吧。”

她眯着眼睛瞥了扫了一眼几个衙役,低声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若是老实招来,指不定王爷心情一好,就放你们一马,若是你们敢有半句虚言”

话未说完,有个胆小的压抑就承受不住了,惊慌地上前几步。

“王爷,小人知错了,当日将县太老爷压过去的时候,他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小人去喝酒,什么都不要管,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

“赵虎,你敢!”赵立怒目圆睁,拔刀就要去砍他。

李慕歌一个转身,长剑顺势转手将他的刀打开,魏临渊立刻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赵立撞在石栏杆上,吐了一口血,生死不知。

“私藏逃犯,贪污受贿,杀人灭口,其罪当诛。”魏临渊每说一个罪名,眼神就冷上几分。

第二十五章 千里之堤

堂堂一个衙役就敢当着他的面杀人灭口,可见这个青阳县从内到外有多么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将他们压下去。”

青松几个人的武功高强,这几个衙役在他们手中翻不出多大的浪花,只是李慕歌心中生出一股担忧。

“王爷,这些人里面有些可罪不至死,再说了,青阳县也没有几个衙役,这所有衙役都进了大牢,以后青阳县百姓的安全可怎么办?”

没有了府衙的镇压,不知道有多少的牛鬼蛇神会冒出来。

“无妨,本王已经修书一封,用不了两天,信任县令就会带着属下而来,那些宵小之辈,翻不起风浪。”魏临渊解释,背着手怅然的望向远方。

“王爷可是在为齐王一事发愁?”李慕歌询问。

“如今你同我回去,恐怕会被卷入漩涡,你难道就不怕?”魏临渊换了称呼,听起来便少了那种身份的差距。

李慕歌抿唇笑道:“我说了,我这一条命都是王爷救的,能够尽微薄之力,暮歌也算得上是报答王爷了。”

“你也救了本王一命。”魏临渊指出。

李慕歌摇摇头,但笑不语。

救人,也是不一样的。

她不救魏临渊,魏临渊不一定会死,魏临渊不救她,她是绝对没有命活的。

两人答应了黎圆,要将牢房里面的人放出来,魏临渊便派属下去探查,得知那人并没有作奸犯科之后,便亲自去了牢房。

刚一踏进牢房,一股恶臭味便扑面而来。

魏临渊拧眉:“你就被关在这里?”

李慕歌早有准备,递给他一块带着香味的帕子,面色不变:“大多数的牢房,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吧?”

她以前倒是在电视上看见过那些牢房,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儿,味道怎么着也好不了吧?

“不是。”魏临渊冷着脸摇头,“牢房之中有专门如厕的地方,也会让住在狱中的人清扫,一般不会有这种味道。”

顶天了也就是阴冷潮湿了些,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这个地方,不像是牢狱,更像是猪圈。

“原来是这样。”李慕歌愕然,眨眨眼睛,带着他继续往前面走,轻车熟路的回到自己以前被关的那个地方,旁边的牢房里面正好待着一个孩子。

恰是卖给他们消息的黎圆。

魏临渊顿了顿,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盯着那蓬头盖面的家伙盯了好几眼,才问:“他以前就是被关在里面的?”

李慕歌点头,接过新上任的牢头递过来的钥匙,亲自打开了门,喊了一声黎圆。

“你说的人在哪里,带我们去吧。”

小孩儿揉了揉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结果视线一接触到魏临渊,瞌睡顿时被吓跑了。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他语气里有几分恼怒。

“是你和王爷做的交易,王爷来才是正理。”李慕歌摊手,“你去不去,不去我们走了。”

黎圆站在原地拧了一小会儿,满脸不高兴的走在前面带路。

黎圆口中的那人姓张,是个糟老头子,就在距离前面不远的地方,他们过去的时候,那老头子还在呼呼大睡。

“你这爷爷,还挺享受的?”几人站在牢房的门口,李慕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明明是同样的牢房,偏偏这里整洁得好似一尘不染,地上的稻草被编织在一起,做成了一个隔间,石床上也整理得干干净净。

老头正躺在那一张床上。

“把门打开。”魏临渊吩咐牢头,探究的看着床上的老头。

等到门打开之后,黎圆第一时间冲了进去:“张爷爷。”

李慕歌也打算跟着进去,却被魏临渊一把拉住。

“等等!”

“怎么了?”李慕歌疑惑的抬头仰望他,这个人实在是太高了,她脖子都痛了,便稍稍退开了两步。

“先看看。”他心中总有一种违和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而奇妙,但是魏临渊却不会忽视,他在战场,靠着这一种动物般敏锐的直觉,不知道保了多少次的命。

睡在石床上的老头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这个叫做黎圆的小孩儿,本身就是一个怪异的存在。

李慕歌将眼神望向里面,只见着黎圆刚刚扑过去,那老头就蹦了起来。

想象中的爷孙相见的感人场面并没有出现。

老头抄起放在身侧的树枝就朝着小孩儿抽了过去,一边抽一边骂。

“你个小兔崽子,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来打扰老子睡觉,看老子不打死你。”

黎圆一边躲一边叫唤:“诶哟诶哟,张爷爷,我可不是来打扰您睡觉的,咱们现在得出去了。”

“出去,出哪儿去?”老头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出狱啊,您又没罪,自然要出去了,这是李姐姐,他们是来送您出去的。”黎圆指了指李慕歌,狡黠的笑了笑。

那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面总是带着光的,然而李慕歌却有些看不懂。

只见着那老头看了过来,她便冷淡的点了点头。

“我去你奶奶个腿的。”老头瞪大了眼睛,忽然怒骂了一句,“你让我出去,我上哪里去找个遮风避雨吃饭还不要钱的地方?”

老头相当的气愤,一张老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狰狞吓人。

李慕歌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她现在十分怀疑,这老头就是故意蹭牢饭吃的,毕竟那邪门小孩儿自己都能够随意进出,不可能弄不出一个老人。

邪门小孩儿黎圆笑得天真可爱无邪:“张爷爷,是王爷亲自来送您的,您不能不走呀。”

一时之间,李慕歌心中的那种感觉更盛了。

“你个小兔崽子。”老头抡起来又要开抽。

黎圆一溜烟的跑了出来,躲在了李慕歌的身后。

“姐姐救命啊,我会被打死的。”小孩儿可怜兮兮的拉着她的衣服,却探出个脑袋冲着老头挤眉弄眼。

李慕歌满面无奈,拦住老头,低声道:“老人家,那许廉明已经落入大牢了,您没罪,不该待在这里。”

“你是要赶我走?”

老头的声音中气十足,震得李慕歌耳朵疼,她伸手揉了揉耳朵,面对对方控诉的眼神,非常冷静的点头。

“您说得没错,您要是不走的话,我们就得赶您走了。”

可是说是相当铁血,相当冷酷,相当无情了。

老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眼神里面是对她冷漠满满的震惊和指责,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表情。

“呵。”站在她身旁的魏临渊轻笑了一声,随后用拳头抵着嘴巴,掩盖住了唇角的笑意。

李慕歌摸了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可以这样。”老人拔高了声音,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栏杆,大嚎:“我不走,你们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我不走”

李慕歌两指并拢迅速的在他的身上点了两下,面无表情的收回手,一脸无辜。

“把他扔出去。”

新上任的牢头得了命令,连忙将定在远处动弹不得的老头扒了下来,扛着人往外走,边走还变劝诫。

“老头啊,你也别不知好歹,这牢里面有什么好的,赶紧出去吧,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他心中咋咋称奇,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别人还不愿意进来呢,偏偏这老头还不愿意走。

老头被点了穴,没法说话,只能用一双眼睛怒瞪着屁颠屁颠跟在后面的黎圆。

黎圆也一边应和:“对啊,爷爷,您就别生气了,咱们回去,吃肉,您想吃多少吃多少。”

“哼。”老头眼睛一闭,索性不去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这两人走了,李慕歌和魏临渊也相继出去,只是等到他们走出牢房的时候,小孩儿和老头已经没了身影。

“这两个人……”李慕歌迟疑了一下,低声建议,“王爷可要派人去查?”

虽然心中清楚魏临渊谨慎,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提醒。

这是雏鸟情节,还有首因效应,以及多方因素的造成的情况,导致她很维护魏临渊。

李慕歌脑海之中理智的分析了一遍,她学法医的时候辅修过心理学,所以能够清晰的探查自己心中的想法。

出来这个世界,几乎是所有人都对她带着恶意,除了魏临渊,对方强大,俊美,和善,还惜才,所以让她无可避免的造成了好感。

不过还好,这种好感度仅仅止步于朋友,若是对方是个作奸犯科的人,她还不至于会糊涂到替对方去背黑锅扫尾巴。

分析到了这一步,李慕歌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心中的那些排斥也随之消散了。

魏临渊并未察觉到短短一瞬她的心中就想了这么多,只是神情柔和了许多:“青松他们回去查的,你点穴的手法,很标准。”

那当然,她当初所有的基础学都是满分通过。

李慕歌挑挑眉,带着些许傲然:“王爷可别忘了,我是仵作。”

魏临渊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李慕歌便抬头去看,见他一贯严肃的脸上带着些许的一言难尽和哭笑不得。

“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客气了?”他意有所指。

第二十六章 处理完了

李慕歌笑了笑,接着道:“毕竟王爷也是我的老师,不是吗?”

她反问回去,魏临渊也没脾气,只是道:“既然你都说我是你的老师了,就不用一口一个王爷的了,当初你可没这么叫。”

“当初我可不知道您是王爷。”李慕歌道。

她当初不知道这人身份低微这么崇高,如今再腆着脸叫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一来二去的,竟然还是王爷二字比较顺口。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出了县衙,外头青松已经备好了马车等着了,待两人走出来,便迎了上来。

“主子,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他又悄悄的去看李慕歌,正好撞上她的眼睛,便露出个笑眯眯的眼神。

李慕歌仍旧有些胖,却并不难看,圆圆的甚是讨喜, 只是那一身的气质太过清冷了些。

在面对旁人的时候,她的眼神都是淡淡的,便是笑,也不达眼底,唯独在面对王爷的时候,会露出些许的情绪。

难不成对方喜欢王爷?

青松脑海中突兀的冒出这个念头,不过这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并没有让他停下,依旧将这个女孩儿迎了上去。

魏临渊左右是个伤患,所以并未骑马,而是和李慕歌一同坐到了车厢之中。

上去的时候,他顺道说了一句:“叫老师也无妨。”

马车摇摇晃晃的使出了青阳县,趁着天色正好,赶车人便加快了速度。

待到李慕歌一觉醒来,天色已经黑了,周围只剩下了一阵蝉鸣鸟叫。

马车内只有一盏昏黄的烛火。

烛火之下魏临渊正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李慕歌眨了眨眼睛,低声道:“王爷,着火了。”

魏临渊立刻回神,眼见着手中烛火摇曳,差点就烧到了自己的衣服,连忙吹灭了烛火。

恰巧青松过询问:“主子,前面有一家店,是否要留宿。”

魏临渊淡淡嗯了一声。

这一路来实在是荒凉,连一户人家都不曾看到,索性得了这家客栈落脚,只是……

“怎么了?”见李慕歌站在门口犹豫不决,魏临渊出言问道。

李慕歌紧蹙着眉心,摇头:“这,这家店,我觉得,有些怪。”

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荒山野岭的一家店,本就奇怪,或许是她多疑了也不一定?

“哟,几位客官,您们这是要留宿?”柜台后面的中年女人抬起脑袋,热切的询问。

大晚上的,除了留宿,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子了。

“无碍,进去吧。”魏临渊低声在李慕歌耳边道,“一切有我。”

他泰然自若的走在前头:“四间房。”

“好嘞。”女人拉长了调子,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小二,有客人嘞。”

额上搭着一块抹布的店小二殷切的将几个人带上了二楼,一边走一边道:“几位客官可需要些吃食,本店的菜,也是一绝,这,您,这边儿请……”

对方打开门,擦了擦屋子里的灰尘,“这边儿四间房,都是几位客官的。”

屋内有些灰,应当是许久没住人了,却并不影响他们留宿这一晚上。

四个房间的格局差不多,两边住的是侍卫,三人一间屋子,居中的两间,魏临渊左边,李慕歌右边。

婉拒了那个殷切的店小二,几个人吃的都是干粮。

李慕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便打开了房门,正巧撞见一个穿着短打的胖子。

胖子长得不高,一见李慕歌,就抖着肥肉退后了好几步。

“姑,姑娘可是有什么事?”他心虚的撇开了眼睛。

李慕歌摇头:“只是睡不着。”她目光落在对方手中的竹管上,目光疑惑。

这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

“哦,哦,姑娘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胖子胡乱的点点头,拿着东西连忙离开了,匆促的样子就像是后面有什么洪荒猛兽一般。

李慕歌垂着脑袋,蹙眉,下意识的抓着面前的栏杆细细思索。

刚才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正想着,一阵唰唰的磨刀声传进了耳朵,那声音不大,但是在这寂寥的夜之中格外的清晰,一阵阵的,十分有节奏。

李慕歌循着声音想要去看看,却被人一手搭在肩膀上,她顿时一惊,转身就对着那人攻击而去。

那人反应极快的扣住她的手:“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

李慕歌顿时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王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魏临渊没有回答她,收回了手,道:“别去。”

“可是……”李慕歌张张嘴,想要将心中的不安吐出。

这一切都太怪异了。

荒山野岭的店,拿着竹管到处走的店小二,半夜磨刀声,她越想月不得劲,总觉得这一幕幕的都像极了电视剧里的黑店。

万一那些人忍不住大半夜出手呢?

她又想到了刚刚那个走掉的店小二,对方那竹管里的,是不是迷烟,对方是不是想要对他们下手?

魏临渊知道她心中担心,见她急切的想要表达,拍拍她的肩膀:“你想的我都知道,今晚上他们不会动手,你不用担心,回去睡吧,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到底还是个孩子,遇到这种事情不安也是正常。

再一想到自己也算得上这孩子的半个老师,魏临渊的心就更加柔软了几分。

“好吧。”李慕歌抿唇,稍稍放心了些,回了屋子。

不过到底是担忧,她做梦都是那磨刀霍霍的声音,一晚上都不得安生,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底明显有些青黑。

“昨晚上没有睡好?”魏临渊见她走路都在打哈欠,忍不住问道。

李慕歌没精打采的点点头:“半夜做梦都是磨刀声,还以为有人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面。”

她向来浅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一个法医,她和办案组的人走得近,每每都会牵扯上一些变态杀人案,稍有不慎便会被牵连其中,好几次都是命丧虎口,也由不得她不警惕。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仍旧是死了。

李慕歌思绪飞散着下楼,这才瞧见,这件客栈今日格外的热闹。

柜台后面仍旧是昨天晚上招待他们的那个中年女人,女人穿

了一身花衣裳,头上扎了个花头巾,一看便是精心拾掇了一番。

女人旁边站着个高大的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店门口坐了个磨刀的老人,霍霍的声音到现在依旧没停,老人身边摆了十来把刀,各种款式应有尽有,旁边正站着三个男人在挑选。

昨日领他们上楼的店小二正在擦桌子,李慕歌碰到那个拿着竹管的胖子正缩在角落啃馒头。

等到他们下楼,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端着一锅稀饭,几碟子小菜走了进来。

“客官,吃饭嘞。”小二唤了一声,端上了碗筷。

九个人。

李慕歌敛眸,又装作不经意的将店内打量了好几眼。

暂时没有看见其他人了。

他们坐在桌子前面,对小二端上的饭菜视而不见,任由青松过去结账了。

屋子内的气氛有些沉寂。

而正在这时,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老远一直传了过来。

“你个小兔崽子,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风餐露宿。”

“您在牢房里面,还不是吃我的用我的。”另一人不甘心的反驳。

“屁,老子在里面还可以吃牢饭。”这声音的主人可以说是相当的自豪了。

“可您现在已经吃不成了。”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吃不成,你昨天还答应我,想吃多少吃多少,结果老子饭没吃成,还要在外面喂蚊子。”那人十分暴躁。

“诶呀,爷爷你就不要生气了,前面有家店,咱们进去吃点儿东西。”

“屁,这荒山野岭开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肯定是家黑店。”

那人话音刚落,李慕歌就看到了两个人站在了门口。

一老一少,可不正是昨天被他们从牢房里面扔出去的老头和黎圆?

只见着那刚刚还说这是一家黑店的老头面不改色的走了进来,边走边嚷嚷:“喂,老板,有饭没有,快给老头我来一锅饭,还有两盆肉。”

店内店外的人目光不善的看着他一直走到了桌子前坐下。

跟在他身后的黎圆连忙屁颠屁颠的走了进来,笑眯眯的对着那中年女人道:“老板娘,麻烦您了。”

他从兜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几个壮汉这才收回目光。

中年女人冲着小二道:“还不去打饭。”

“是,是。”小二连忙多拿了两个碗。

黎圆转身冲着老头走过去,结果没走两步就看到了李慕歌,眼睛顿时一亮。

“李姐姐?”

李慕歌点点头,却见着那安安稳稳坐在桌子前面的老头忽然蹭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就朝着李慕歌走了过来。

“好哇,原来你也在这里,小丫头,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还得老头子我没有饭吃了,不行,你得赔我。”

李慕歌面无表情的啃了一口干粮,眨眨眼睛,犹豫了一瞬,将手中干粮掰了一半递给他。

“喏,赔你。”

老头一把夺过干粮,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又伸出手:“水,嗝”

李慕歌将水壶递到了他的手上。

第二十七章 一日三餐

“主子,已经处理好了。”青松目不斜视的绕过老头。

“走吧。”魏临渊率先站了起来。

李慕歌也跟着站了起来。

老头一顿,连忙跑到门口堵着,大呼:“你这小丫头,害得我的铁饭碗没有了,不行,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得负责我的一日三餐。”

“我没有钱。”李慕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小荷包。

她本来还有五两银子,出狱以后去打了一小套刀具,五两银子就跟流水一般花了出去,如今身上不过几个铜板。

如今她是真的穷。

奈何老头不依不饶:“你骗人,你怎么会没有钱,我不管,你就得养我。”

叽叽喳喳的声音实在惹人厌烦,李慕歌皱了皱眉,不想和他纠缠,脚步一转,直接绕过了老头。

站在旁边的青松登时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他看看李慕歌,又去看看魏临渊,神情诡异。

竟是御风身法,这个丫头怎么会御风身法?

李慕歌的御风身法刚刚练到第二层,脚步交错之间就已经绕过了老头,身形迅速叫人捉摸不住。

然而另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老头竟然也动了,左拐右拐,眨眼之间就又堵在了她的面前。

李慕歌一顿,淡漠的神情中露出几分探究之色。

一个老头,怎么会又如此高深的法门?

两人这一走一拦之间,就到了门口。

那老头洋洋哼了一声:“想甩开老头子我,小丫头,你还是回去多练练吧。”

李慕歌没有应答,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堵在门口的三个彪形大汉的身上。

那三个大汉手中皆拿着刀,凶神恶煞的瞪着面前的老头子。

黎圆噔噔噔的小跑过来,神色慌乱:“爷爷,你快回来。”

老头冷哼一声:“你个小兔崽子,砸了我的铁饭碗,还不许我重新找一个不成。”

他堵在门口,背后的大汉手中的刀已经扬起了,李慕歌紧皱着眉头,警惕的退后两步,目光转向了周围。

这个小店里面的人都拿起了武器。

她抿着唇,不悦问道:“老板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穿着花裙的半徐老娘手中拿着一把磨的锃亮的菜刀,摇曳着丰满的身姿走出了柜台,大笑了几声,走到了魏临渊的面前。

“这位郎君生得可真是俊俏,要不然,就留下来陪我可好。”那女人倚着桌子,身材竟是相当的曼妙。

只是他身后的那个刀疤脸满脸的不高兴,扛着砍刀走到她的身边,不悦道:“三娘,这小白脸有哪里好看的,你留着他做什么,不如直接砍了,剁成馅儿做成包子好了。”

李慕歌下意识的去看桌子上的那一笼包子,脸色苍白。

人肉包子?

呕吐的**在心里面翻腾,然而她早上实则没有吃多少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吐的。

“咯咯咯咯,冤家,你这是吃醋了不成,行了,老娘今天就依了你,这些人全都杀了,做成包子。”三娘伸出手指戳了戳壮汉的胸膛,给魏临渊抛了个媚眼,“小郎君,识相点儿的,就把你们身

上的好东西交出来,老娘还可以考虑考虑给你留个全尸,否则……”

咚的一声,她手中菜刀狠狠的剁在了桌子上。

魏临渊根本没将这女人放在眼中,反而是冲着李慕歌招手:“慕歌,过来。”

什么事?

李慕歌疑惑的走到他的身边。

“等会儿注意自己的安全。”

魏临渊轻声说了一句,弄得李慕歌满头雾水,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忽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道银色刀光从她的眼前掠过,那堵在门口的三个壮汉就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

反倒是那姓张的老头儿,行动迅速,直接跑到了黎圆的身边,提着他退后了好几步。

“爷爷。”黎圆轻声喊了一句。老头吊儿郎当的拍拍他的脑袋,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小崽子,别装了,等会有好戏看了,记得注意安全。”

他话刚刚说完,只见着十几个黑衣人就冲了进来,个个黑巾蒙面,手持长刀,周身都是凌冽的杀气。

“老三,老四,老五”三娘忽然大喊了一声,满面悲戚的拿着菜刀冲了过去,“王八犊子,老娘砍了你们。”

她一动,身后的店小二,门外磨刀的老者全都提着刀冲了上去。

黑衣人也在这个时候动了,他们身形鬼魅,挥刀极快,一个个如同影子一样,直接冲着魏临渊杀来。

魏临渊等的就是这一刻。

手中长剑出鞘,他提着剑侧身一挑,随后一刺,一个人倒地,长剑染血,血珠子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

青松等人也直接冲了过去,个个伸手不凡,和黑衣人打斗在一起。

李慕歌站在刀光剑影的边缘,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这种厮杀的场面,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而就在这时,一把长刀直接砍了过来。

一只手扯着她倒退了好几步,直接将桌子踹了过去。

一声巨响,桌子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丫头,这个时候分心,是会死人的。”老头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那个店小二的背后,一脚将他踹进了厮杀的圈子。

李慕歌差点被砍掉脑袋,瞬间回过神来,顿时惊得满头大汗,连忙拔出长剑应对着那个冲着自己而来的黑衣人。

她不敢分心,出剑十分快,且每一剑都是对着致命点而去。

御风决本就是一流武功,再加上她有底子在那里,一招一式都是致命的,黑衣人没想到她会如此厉害,节节败退,很快就陨落在了她的剑下。

三方人马混战,黑店里面的人都死得差不了,满地的鲜血残肢,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魏临渊留了一个活口,卸掉了黑衣人的四肢,长剑指着他,冷漠道:“是谁派你来的?”

这些人,就是当初追杀他的那些人,他早就料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黑衣人双眼无神的看着头顶,躺在地上,忽然身体颤抖了一下,整个人都绷直了,而后又很快松懈了下来,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魏临渊脸色一遍,青松连忙上去探查,他捏着那黑衣人的下巴,卸了对方的下巴细

细打量,而后道:“主子,是死侍。”

死侍,任务一旦败露,就会直接自杀,不会透露出任何的消息。

这背后人究竟是谁?

魏临渊想不通,又转头去看李慕歌,却见着她站在原处发呆,手中还提着剑,那剑染了血,而她的身边也是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是黑衣人的,一具则是那心怀不轨的店小二的。

而现在,那长剑正在以细微的弧度抖动着。

她在害怕!

魏临渊心中顿时冒出这个想法,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拿走她手中长剑,免得她误伤了自己。

“第一次?”他轻声问道。

李慕歌点点头,苦笑:“我没事,给我一点时间。”

她其实也算不得第一次杀人,然而前几次都没有这一次直观。

她以前就读于警校,虽然学的是法医专业,却也学过射击,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

后来她又从事这一行,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局里直接给她配备了武器。

相比于古代的冷兵器,她用热武器更为顺手,她甚至还记得自己为了保护人质,冲那个暴力杀人狂开的第一枪。

非常准。

一枪爆头,脑花四溅。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但是她不后悔,只是后来回去,她连着一个星期,吃什么吐什么。

她现代职业是法医,古代职业是仵作,如今杀了两个人,心慌手抖也是正常。

“你们仵作不是经常接触尸体,怎么还会怕这个?”将长剑上的血迹擦干净,他状似不经意的问。

李慕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爷,那是死人,这是杀死人,我又不是杀人狂魔。”

纵然心若磐石,可这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

魏临渊哪里能不理解,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好好好,那我们就尽早赶路,去会会那些尸体。”

害怕,才是正常的现象。

一番插科打诨,李慕歌倒也没有刚才的那种恶心感觉了,她手指着那几个被扣住的黑店老板。

“这些人怎么办?”

刚才的一番混战,这里面的人也死了不少,如今就只剩下了老头,老板娘,和那个络腮胡子。

“没想到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不知道各位胆敢留下名号?”

那老板娘狼狈的跪坐在地上,两只手臂无力的耷拉着,唯独一双眼睛满是仇恨的望着魏临渊。

她知道,这人才是领头的。

长剑入鞘,魏临渊冷漠道:“丧心病狂的事情做多了,迟早会是这个下场,你早该知道。”

近年来这种黑店兴起,建立在人烟荒僻的地方,夺人钱财,谋人性命,手段狠辣,令人发指。

这种人,便是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抚平不了那些冤魂的怨气。

没有告诉这几人的名号,魏临渊将长剑交给李慕歌,打了个手势,径直绕过了这几个人,往外面走。

李慕歌亦步亦趋的跟上,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第二十八章 冷漠以对

她能够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对于古代这种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方式着实不喜,不过她也不会去阻止。

毕竟留着这些人为恶,只会害了更多的人。

两人刚一出去,背后就有一道劲风袭来。

魏临渊挥剑转身,长剑锋利,冷光凌冽,如数九寒冰。

那人影硬生生的转了个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怒瞪着李慕歌。

“你这个小丫头有没有点儿良心,我救了你一命,你却放任他害我,诶哟喂,果然啊,这好心没好报哦”老头拉长了调子,一边坐在地上干嚎一边偷偷去看她。

黎圆抄着一双小手站在旁边,冷漠以对。

这太丢人了,他一点也不想装作认识这人。

李慕歌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问:“王爷,人的脸皮太厚了,是不是会掉?”

魏临渊:“……”

两人视线诡异的看着老头,不吱声,就像是在看耍猴儿的。

被当成猴儿看的老头也嚎不下去了,他觉得脸有点儿凉飕飕的,伸手一摸。

一块脸皮就真的落到了他的手中。

“是面具。”魏临渊语气淡然。

然而那冷漠的视线却像是小刀子一样,直刷刷的戳在老头的身上。

“你是要自己撕下来,还是本王给你撕下来?”他冷漠的威胁,手中长剑仿佛知晓主人意愿,发出铮铮响声。

这是一把宝剑,而它是主人明显也是一个会用剑的高手,所以刚才剑刃虽然没有碰到老头儿分毫,剑气却直接破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杀气犹如实质,老头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连忙摆手:“我自己来,自己来,就不劳烦王爷了。”

他忙不迭地的撕下那张被剑气伤得支离破碎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美青年的脸。

和魏临渊阳刚正气的俊美不同,这张脸带着三分阴柔三分清秀,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眼角上上挑似含着无数情谊。

一看便知是个风流痞子。

那痞子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眯眯的冲着李慕歌道:“丫头,这一见面你就砸了我的饭碗儿,如今我救了你一命,你却毁了我一张面具,你说。这笔账,咱们该怎么算?”

他的声音也跟着变了,不再是苍老的,而是清亮中带着几分婉约柔和。

真真像极了一只狐狸。

李慕歌下意识的皱眉:“你想要什么?”

对方救了自己一命,她认,其他的锅,她不背。

男子笑得风流,有意靠近了李慕歌:“我叫千,今年及冠,家中小有资产,然,父母逼婚太紧,我便偷偷跑了出来,我看你这小丫头挺对我胃口的,不若,你回去同我拜堂成亲,做我的夫人怎么样。”

一把长剑横插在两人中间,魏临渊脸色漆黑。

李慕歌顺势退了两步,淡淡拒绝:“不怎么样。”

“为什么?”千瞪大了眼睛,摸着自己的脸,“难道本公子还不够俊俏吗?”

李慕歌对这人的自恋感到无语,沉默了一会,她淡然道:“你长得太丑了。”

这人的面貌不是她喜欢的那一款,且再说了,谁知道对方

的这张脸是不是真的?

得到这个答案的千顿时笑得东倒西歪的,他抹了抹眼泪,道:“你这丫头,真是有意思。罢了罢了,我也不逗你了,不过你可得记着,自己欠我一条命。”

李慕歌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该是她的,她自然也不会去逃避。

谈话期间,那黑店里面起了火,青松一行人走了出来。

“主子,人已经处理完了。”

身后大火熊熊燃烧,火舌舔舐了一切,将这几间屋子淹没,所有的东西都会在里面化为尘埃。

魏临渊驻足停留了了一会,才道:“走吧。”

快马加鞭,第三日的时候,他们总算是到了京城。

那一直黏着李慕歌的千也带着黎圆在此不见了踪影。

临王府。

“主子,到了。”马车缓缓停下,李慕歌扶着自己发晕的脑袋,跟着魏临渊一同往里面走。

“这段日子,你就在这里住下吧。”魏临渊放慢了脚步,同她并肩而行,“我也算得上是你的老师了,这些日子,你就跟着我一同住在临王府吧。”

他遂又吩咐青松:“去给李姑娘备好院子。”

青松偷偷的看了一眼李慕歌,满脸了然:“是。”

他就说这丫头怎么会御风身法,原来真是王爷教的。

青松走了,李慕歌才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魏老师,我可要每天准时上课?”

“你难不成还想偷懒?”魏临渊反问。

两人眼中都露出些许笑意。

老师一词,便给李慕歌正了身份,又有了靠山,也不会污了她的名誉,可见对方苦心。

李慕歌心中感激他所做一切,便也不矫情,直接踏进了临王府。

和想象中的略有不同,临王府虽然大,却相当简谱,没有精美华丽的楼阁,也没有名贵花草,一路走去,奴婢也并不多,也相当的规矩。

作为堂堂王爷,自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刚进去没多久,就有侍卫匆匆过来,对着魏临渊俯身贴耳说了几句,随后两人便一同离开。

李慕歌住进了院子里面,打开自己的小包袱,轻轻的叹了口气。

穷啊,穷得连衣服都快穿不上了。

她挠挠眉心,摸着荷包剩余的十几枚铜板,总得像个法子才是,否则她真的是无颜住下去了。

“姑娘,这是王爷吩咐奴婢给您的。”侍女入内,呈上托盘。

托盘里面也没别的东西,就只有一个荷包。

李慕歌拿到手中,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打开一看。才知道是两百两银票。

顿时,手上就跟拿了块烙铁似的,烫得她心头发慌,这个魏临渊,真的是……

李慕歌幽幽的叹了口气,抬眸望向侍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绿意。”侍女福了福身。

“你可认得这京中的路?”李慕歌又问。

“自是认得的。”

“那你便带我出去逛一逛吧。”李慕歌起身,直接往外面走。

绿意站在原地顿

了顿,随后才追了上去,犹豫劝阻:“姑娘,咱们做下人的,是不能随便出府的。”

她脸上带着些许的不情愿和鄙夷,但是很快又被收敛好,只是这哪里又能瞒过李慕歌。

她忽而轻笑了一声,道:“罢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带我去找青松吧。”

绿意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虽是不情愿,可好歹她不说要出去了,便也带着她去寻了。

临王府并没有女主人,那些被各路人马塞进来的侍妾也都被打发在了偏僻的院子住着,像是专门圈出来的一块地盘,所以其他的人就相对要宽松许多。

李慕歌找过去的时候,青松正在前院处置事情,身边也还跟着几个侍卫。

绿意进去通传了一声,青松便出来了。“李姑娘,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这个青年脸上随时都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相当的和善。

然而李慕歌见过他杀人,干脆利落毫不手软,心中感叹了句人不可貌相,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我初来京城,对这里不熟悉,你找个人给我引引路吧。”

青松诧异道:“你不是有婢女吗?”

按理说,她可以直接使唤婢女,又何必大费周章的。

站在旁边的绿意,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李慕歌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直接道:“不用了,我用不惯。”

青松见两人神情,顿时明了,他笑眯眯的道:“不如这样吧,反正今日我也没有什么事,我带着李姑娘去逛一圈吧。”

李慕歌眨眨眼睛,低声道:“青松,做人得实诚。”

对方是那男人身边的心腹,怎么可能会没有事情。

自己不过是一介平民,谁陪着出去都成,可不需要什么大总管之内的陪在身边,慎得慌。

然而青松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大了,他朗声笑道:“李姑娘,你放心吧,我今日沐休,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我带李姑娘出去逛一圈正好。”

就算是心腹属下,也是有假期的,总不能一年连轴转,再说了,可是王爷吩咐他照顾好这丫头的。

“那好吧。”李慕歌点点头,没有再拒绝。

两人一同出了临王府,留下绿意脸色惨白的站在原地,惴惴不安。

京城素来是繁华之地,闹市中更是熙熙攘攘,便是这炎热天气也阻挡不了这些人出门。

“这里是长盛街,最是热闹不过的地方,白日里摊贩们便是络绎不绝,李姑娘若是想买东西,便可来这条街逛一逛,还有那一头,是花柳巷子,是……罢了,李姑娘只要注意不要进去便好。”青松放弃了带坏小孩的打算。

李慕歌了然,点头:“我知道了。”

她左右看了看,对那些小玩意儿并没有什么兴趣,直接挑明了来意:“你可知道赌坊在哪里?”

青松一顿,连忙转头:“李姑娘去赌坊做什么?”

他满脸的不赞。

李慕歌似笑非笑的道:“去了赌坊,你说还能做什么?”

“姑娘怎么会想到去赌坊?”青松无奈询问。

他有些后悔带李慕歌出来了,王爷对这丫头很是看重,万一知道自己带她去赌坊,怕是会打断自己的腿。

第二十九章 不管饭钱

李慕歌也相当无奈,拖长了语气道:“穷,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青松啊,你真的要让我被这件可怕的事情支配不成?”

青松顿时满脸的一言难尽。

不会吧,王爷还不管饭钱的?

“你便带我去吧,若是遇到我顺手的,我便只玩三局,若是没有我熟悉的,我便离开。”

只有这个,是来钱最快的方法了,她虽然挂着魏临渊徒弟的名头,可没有真的能够心安理得的去用对方的钱。

青松犹豫了一阵,最终伸出手比了一个三:“当真三局?”

“当真三局。”

青松转了脚步,低声道:“我今日带姑娘去了,姑娘可别告诉王爷。”

否则王爷怕是不会饶了他。

“当然。”

赌场,向来是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然而上位者一般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越过那一条线,便什么都好说。

青松带着李慕歌绕过三两条小巷,最后进了小天盛昌街的一间赌坊面前。

说是叫一间赌坊,便是那名字就真的叫做一间赌坊,硕大的牌匾挂在门上。

一进去,嘈杂的声音便冲进耳朵。

古代赌场和现代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然而这并不能磨灭人的热情李慕歌最近的地方,一张长桌子前围了一群人,声嘶力竭的喊着“大,大”,“小,小”。

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是要喊破喉咙。

李慕歌眯着眼睛,确定了自己的第一把的地点,便走了过去。

青松亦步亦趋的跟上,眉头却打了一个结。

他查过李慕歌的生平事迹,对方不过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甚至是不被人待见的村姑,十六年来从来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他并不认为对方会赌。

或许对方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赌博来钱很快,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不过,让这丫头吃吃苦头也好,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青松如是想到。

他跟上去的时候,李慕歌并没有下注,而是抱着手臂站在一边观看。

“李姑娘不下注?”青松诧异问道。李慕歌笑眯眯的摇摇头:“我先看看。”

她所熟悉的是现代的规则,不知道这里会不会又什么不一样的。

不过摇骰子猜大小向来的规则向来粗暴,并没有超出她脑海中规则的半分,李慕歌看了几局,便决定出手。

只是她摸了摸自己的两个荷包后,手忽然停住了。

她摸了摸鼻子,抬头问青松:“有碎银子吗,和我换一换呗。”

她抽出魏临渊给她的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旋即就看到了青松纠结的神情。

“李姑娘,你这不是……”有银子嘛。

李慕歌猜到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摊手:“不是我的。”

虽说她还背负着六百两的负债,总不能用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想法来安慰自己。

人呐,不能贪得无厌。

青松没有收她的银票,只是从身上掏出五两银子给她。

“这就当作是我借给姑娘的,若是赢了,姑娘还给我便是,若是输了也不打

紧。”

他倒是想看看这丫头这么淡定,究竟是故作淡定,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摇骰子的是个戴着纱幔的少年人,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瘦瘦小小的,双手却十分灵活,拿着两个筒子摇着,一边摇一边喊:“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嘞。”

少年双手很快,几乎摇出了残影,李慕歌盯准了他的手腕,轻轻侧耳倾听,直到对方将筒子放下,双手离开,身边的赌徒们便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将钱财放在了自己所猜的点数上面。

“大,大。”

“小,小。”

她捏着五两银子径直放在了十二点上面。

“大。”

三粒骰子,摇出十二点的几率并不大,因此在那个点数上面,就只有李慕歌那孤零零的五两银子。

少年人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稳稳当当的拿开筒子。

周围人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的手。

“大,大。”

“小,小。”

三粒骰子,三四五,共十二点!轰周围人如同炸开了一般,又哭又笑,笑的人喊着“赢了,赢了”,哭的人便喊着“输了,输了”。

唯独李慕歌,神情冷静的看着那少年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少年人回过神来,将桌子上三分之二的银子推给她,粗略一算,竟是有五六十两。

李慕歌拢着银子,抓了一把扔给青松。

“你的。”

青松抓住那银子,手中份量比刚才的只多不少,他神情格外复杂。

他弄不明白,这丫头究竟是真的有实力,还是运气好。

只是他内心深处更偏向于前者,又觉得对方这一把了就赢了这么多银子,该是见好就收。

谁料到那少年人忽然叫住了李慕歌:“等等,我再同你比上一局,你敢不敢?”

那少年目光灼灼,隐隐还有些不甘心。

少年轻狂,又练得一手摇骰子的好手法,被人轻而易举的猜中了,该是极为不甘心的。

李慕歌摸了一把银子,无所谓的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我答应了人,只赌三把,你若能够加筹码,我自然是和你赌的。”

她顺手将身边的筹码都推了出去,笑道:“就看你敢不敢。”

周围的赌徒们难得看到这摇骰子的小子变脸,兴奋的站在一边看好戏,还瞎起哄。

“六小子,还不快答应,你不敢了是不是。”

“嘿,碰到个厉害的就怂了,我看你小子就是个孬货。”

少年人疾言厉色的瞪了过去,却十分冷静:“自然是可以的。”

他直接从身上抽出五张百两银票压在中间,手握两盅骰子,飞快甩动。

李慕歌看了一眼他未摇之前的数字,随后便侧耳倾听,那一粒粒骰子碰撞的声音落在她的耳朵里,脑海中飞快的计算着应有的数。

筒子落定,几个数字也定格在她的脑海中。

“一三五,小。”数字脱口而出。

李慕歌笑着挡了少年人准备拿开筒子的手,“等等,我来开。”

“你。”少年人蹙眉道:“这不符合规矩。”

李慕歌轻笑了一声,道:“要知道,你挑战我,本来就已经不符合这赌场的规矩了。”

若是所有人都如同这一位这般任性,这赌场恐怕也开不下去了。

所以说啊,少年轻狂,年少轻狂。

她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筒子,所有人都探着脑袋去看,紧接着的就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一三五,小!

这几个字刺痛了少年人的眼睛,他捏着骰子,不甘心的惊呼:“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李慕歌打断了他的话,将五百两银票收入怀中,“你听到的,对吗?”

少年闭嘴,心有不甘,却没有再说。

少年傲气,自然是有着傲气的资本,李慕歌能够听到,对方自然也能够听到,她以前的老师说过,她算不得有天赋,只是聪明,肯下功夫,而这少年,明显要比她有天赋多了。

只是可惜,太狂妄了些。

五百两银票到手,李慕歌心情舒畅。

其他人见她赢得如此轻松,顿时朝着桌子一拥而上,催促着少年人。

“六小子,快开啊,快开啊。”

那少年不甘心的捏着筒子,怒道:“开什么开,让开。”

他气冲冲的跑了出来,拦在李慕歌的面前:“你等等。”

青松拿着剑拦住他,不让他靠近,李慕歌挑眉:“怎么,愿赌不服输?”

“自然不是。”少年人咬着牙气道:“你说你可赌三局,如今还剩最后一局,再来一次。”

他拧着脾气从怀中再抽出五百两银票:“你赌还是不赌?”

李慕歌无奈摇头:“你又何必。”

“我只问你,赌还是不赌?”少年人执拗的询问。

李慕歌仍旧摇头。

“我是这赌坊的少东家,你最后一局想去哪里,我就跟着你,你觉得你还有选择?”少年自报家门,隐隐有着威胁之意。

李慕歌最讨厌有人威胁自己,登时脸色也冷了下来:“你这是非要和我赌这一局不成?”

她本来不想欺负小孩,若是对方硬要往她跟前凑,她也绝对不会手软。

“等等。”一道男声插入进来,周围人群顿时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来人是个模样周正,身姿魁梧的青年人。

青年人头发束成马尾,有几分凌乱,穿着一身青色劲装,他伸手搭在少年人的肩膀上,轻声呵斥:“六六,不要胡闹。”

“哥。”少年人不甘心的喊了一句。

青年人并未理睬他,而是对着李慕歌道:“舍弟不懂事,还请姑娘见谅,在下是赌坊老板,人称一声三哥,不知道姑娘这最后一把想玩什么,我来陪姑娘可好?”

得了,这是有人出头来了。

李慕歌心中了然,便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

“李姑娘,这赌坊老板秦三曾经是京中有名的赌徒,他从十六岁开始,到二十岁隐退,四年无一败绩,如今他虽然已经很久不曾出手,可姑娘还是不要答应他的好。”青松在她身边低声说道。

他这是为了李慕歌好,五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若是输了出去,真的是没有地方哭去。

第三十章 无一败绩

毕竟李慕歌可以赢得了那初出茅庐的少年,却赢不了一个赌场老手。

“无一败绩?”李慕歌若有所思的咀嚼了着这几个四,环视了一圈,冲着秦三道:“天九,可会玩?”

“李姑娘。”青松无奈的喊了一句。

这丫头怎么就不听人劝呢?

秦三眯着眼睛笑道:“自然是会的,姑娘,这边请。”

两人走向专门玩天九的桌子,少年人便充当了洗牌的角色。

天九,又称为牌九,同骰子的玩法差不多,却也要更难一些,李慕歌曾经玩过不少,凭借的完全是自己的好眼力和计算力,可以说,这是她的拿手项目了。

曾经的赌场一把手初出茅庐,还是和一个小姑娘斗,赌徒们都暂时放弃了赌博,将桌子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

一局定胜负,李慕歌便率先摇骰坐庄摸牌。

“李姑娘,若是你赢了,你想要何条件?”秦三随意的丢出手中对牌。

李慕歌摇头,抽出两张暗自消掉。

“若是我赢了……”李慕歌想了想,见他又出了一对,便也抽出两张跟上,“令弟已经给出了钱财。”

五百两银子,足够了。

秦三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姑娘倒是毫不客气。”

李慕歌无奈道:“这岂不是你这般问我的,怎么又说我不客气了?”

果然,这些人是最会甩锅的。

“那如果姑娘输了呢?”秦三继续问。

“五百两银票还你。”李慕歌指了指自己刚才压上去的银票,赌来的,该得就得,没那个命她也不强求。

“姑娘倒是好心态。”秦三没什么诚意的夸赞了一句,转头就看到李慕歌似笑非笑的摁住了面前的几张牌,示意他抽出没摁住的那一张。

秦三顿了顿,面不改色的抽出,冷冰冰的看了少年人一眼。少年人的手一顿,往后退了两步。

对话之间,两人的牌已经出了好几对,他们没有任何迟疑,该扔就扔,分数此消彼长,但是打了大半轮下来,竟然都不高。

站在外面的人看得一头雾水,只有几个行家,满脸兴奋,一个劲的嘟囔着“对啊,真是厉害,厉害啊”。

这简直就是神仙打架。

这二人看似随意,然而每走上一步,接下来就好似有着无数的陷阱在等着对方。

然而旁人不知道,和李慕歌对牌的秦三却更能体会到面前女子的可怕之处,他出牌,对方出或者不出,但是绝对不会比他少一点,仿佛每一步都是她挖下的陷阱,她埋下的深坑。

当秦三的最后一张牌扔出去的时候,他苦笑着的往椅子上一靠。

输了!

堂堂三爷,竟然输在了一个小姑娘的手上。

他能够记住所有的牌,所以大概也能够猜出,对方手上的最后一张牌,点数比他的大。

李慕歌瞧了一眼桌面,捏着牌压住了点数推了出去:“这一张,我要不起。

冷淡的声音表示着对局的结束,站在中间的少年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随后朗声宣布:“平局。”

两人的分数清空,竟是最后都归为了零。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对局,众人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是该关注牌还是该关注人。

“你……”秦三眉头拧了一个疙瘩,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李慕歌收回自己压在那里的五张银票,道:“三爷厉害,小女子自愧不如,只是这银票,我还是该拿走的。”她说了,五百两银票已经够了。对于一个大赌坊来说,五百两银票或许算不得什么,可是绝对不能落了这人的面子。她如今初到京城,也不能到处闯祸与人为敌,该卖别人好的时候,就不要一个劲儿的往前冲了。果然,听到她这话,秦三便拱手道:“姑娘承让,今日一局着实厉害,若是有机会,我定要与姑娘再战一次。”李慕歌笑着点点头,拿着银票塞进兜里,同青松一同离开了。

人群散开,少年人被秦三拉进了后面屋子,怒气腾腾的拍着桌子:“秦六六,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竟然在牌桌子上出老千,还被别人逮住了,也多亏那姑娘没有说,否则被敌对势力抓住了把柄,趁此打击,怕又是一桩祸事。

一想到那姑娘摁住几张牌,秦三心中就是一阵怒气。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做牌,要凭真本事,你这般,真是……真是叫我怎么敢把你放出去。”

少年人知道犯了错,垂着脑袋可怜兮兮的道:“哥,我知道错了。”

秦三摆摆手:“下不为例。”

“是。”

得了五百两银子,李慕歌终于扒掉了被贫穷支配的恐惧,买了几件衣服,规规矩矩的回了临王府。

“姑娘若只是想要衣服,大可以直接给管家说就是了。”今日这一事之后,青松对李慕歌的感觉简直是复杂至极。

有本事,会察言观色,偏偏对方还是王爷带来的,真的诡异得很。

哪知道李慕歌摆摆手道:“没事,不过就是几件衣服罢了。”她向来只喜欢花自己的钱。

回了王府,两人分道扬镳,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今日的一场牌九,被一传十十传百,总而言之,李慕歌她,一赌成名了。

而青松就想得更多,思来想去的,他决定还是将这件事告诉魏临渊。

书房之中,魏临渊手中捏着毛笔。书写的动作停滞,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记。

“你是说,她最后赢了?”

“属下看见,李姑娘手中的牌分明要比那秦三的大,但是李姑娘却并未出手,反而是消了,最后两人才打成了平手。”如此心计城府,着实不像是一个乡野养出来的女子。

青松犹豫道:“主子,我已经叫人再三探查过了,那李慕歌的身份确实清白,只是这人太过诡异,实在不行,我们不如……”他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杀意。

若是这人是地方派来的细作,便是怎么也不能留在主子的身边了。

魏临渊将污掉的纸业揉成一团扔掉。

“先静观其变,等明日我回来再说。”他也曾怀疑过对方,只是这丫头十分聪慧,若是真的无辜,就这般斩杀难免可惜,不如再看上一看。

李慕歌可不知道自己就这么逃过一劫,她正盘算着将身上的两百两银子还回去。

然而第二日一早,魏临渊便离开了。

金銮殿。

龙椅上的人带着十二琉璃玉冕,前方垂吊着珠帘,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色。

“皇上,如今齐王头七已到,若是再不定罪,恐齐王下葬之后,也不能瞑目啊。”说话的大臣身着青黑朝服,绣鹧鸪,官拜五品,居右方,与一众文官虎视眈眈的盯着魏临渊。

皇帝摆摆手,居高临下的望着魏临渊:“临王,你可有话说?”

魏临渊出列,向前一步:“回皇上,臣认为,该找出证据,才能定罪。”

刚才说话的文官冷笑一声:“临王,当初齐王死的时候,最后见的人便是你,而齐王死了以后,你又不见踪迹,分明是畏罪潜逃,如今说证据?岂不是可笑?”

“赵大人,我去见齐王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我消失不见,只不过是被人追杀,可不是畏罪潜逃,赵大人慎言。”魏临渊冷漠道。

“你,你自然是觉得不妥,想要回来洗脱罪名,好继续做你的王爷。”赵大人语塞,随后开始揣测。

“那我又请问赵大人,我杀齐王,对我有何好处?你手中可有确凿证据,说是我杀了齐王?”魏临渊偏过脑袋问他,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我南越律法,要定罪,需要确凿证据,否则便是空口白说,赵大人,你这样,可是不把我南越律法放在眼里?”

这老家伙几次想要徇私枉法都被他落了面子,如今看他倒霉,巴不得踩上几脚才好。

赵大人一时找不出话来说,涨得满脸通红,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说得好。”魏临渊给予了他这句话莫大的肯定,他目光冷漠的望过去,道:“果真是一派胡言。”

见他用自己的话来回应自己,赵大人登时一口气不上不下,差点儿没撅过去。

一直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见了,冷漠的打断了魏临渊的话:“好了,临王,既然你说证据,那朕便派你去找,三日之内,你若是找不出证据,那边自个革职认罪吧。”

魏临渊一顿,没想到老皇帝竟是这般不讲道理,心中失望不已,只好道:“臣,领旨。”

“德亲王,你同临王一起去探查此事。”老皇帝又道。

“是。”

他一连下了两道命令,看似是让魏临渊去寻找证据,却又派出了自己的心腹,给魏临渊的时间又少得可怜,要说老皇帝不是故意的,根本没谁信。

如今临王手握虎符,在民间的呼吁又十分高昂,可以说是功高震主,难怪皇帝会下此决策。

这就是要他的命啊。

“临王爷,但愿您能找到证据。”赵大人幸灾乐祸的说了一句,心情颇好的离开了。

第三十一章 慎言

“临渊。”有人喊住了魏临渊。

魏临渊回头一看,一个年轻人匆匆过来。

“子乐。”他颔首打了个招呼。

萧崇,字子乐,官拜四品,翰林院大学士。

青年眉清目秀,十分担忧:“你这……”

“子乐,慎言。”魏临渊连忙呵斥住他,虽然知道对方不是冲动的人,可是这里人多眼杂,稍有些话传到老皇帝的耳朵里面,就变了味。

这人老了,胆子也小了,不敢再像年轻时候那样用人了。

要说不寒心是不可能的,然而当务之急,却是找出凶手。

他张口就道:“皇上给了我三天时间,已经够了。”

“临王爷,走吧。”一道声音插进两人之间,来人看似年过半百,一双吊梢三角眼耷拉着,满脸不高兴的站在那儿。

这就是德亲王,老皇帝的心腹,十分看不惯魏临渊,闲来无事就会找些由头弹劾他。

两人身份相当,萧崇喊了一声德亲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答应,魏临渊拍拍萧崇肩膀:“我先走了。”

萧崇点头:“去吧。”如今只剩下两人,德亲王双手交叠,张口便道:“临王爷,如今皇上虽然仁慈给了您三天时间,可是齐王的头七已过,为了让齐王安息,你还是早早俯首认罪的好。”

就知道这老东西一张口准没有好话。

魏临渊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面走:“德亲王,本王没有做过的事情,何来认罪一说,还是说德亲王看本王不顺眼,就想着公报私仇?”

两人向来是针尖对麦芒,魏临渊也不惧他,德亲王被噎了一下,无话可说,冷哼一声,走在前面不愿与他同行。

齐王是皇帝的三子,这个闲散王爷出身低微,一直不受皇帝待见,成年以后就被早早的打发出了皇宫,如今不过而立之年。

因凶手未明,齐王的尸身一直在仵作间冰冻着。

魏临渊去看了一眼,新,身边跟着验尸的仵作,然而对方提供的消息不过寥寥几条。

“齐王身上伤痕乃是利剑所致,最致命的一剑是在前胸,按照深度来看,伤及心脉,所以才会死亡。”

给齐王验尸的仵作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浓眉大眼,一身浩然正气,只是看起来年龄尚小,似乎还未及冠,言语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两个王爷的到来而显得卑躬屈膝。

魏临渊皱眉:“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的了?”

使剑的人很多,恰巧,他也是。

若只有这一点的消息,他恐怕不用去探查案子了,直接入了老皇帝的坑,安安分分的蹲牢房就完事了。

德亲王耷拉着眼皮,不阴不阳的道:“临王,这一位是京城长家的嫡子,长泽公子,他虽然年轻,经验却十分老道,王爷就算是找其他人,也是不会有其他答案的。”

长家时代皇商,又是京城首富,就算魏临渊是王爷,也不可能以权压人。

德亲王冷笑道:“都说王爷惯于用剑,只是您再怎么找,也不会从齐王的身上找出刀伤来。”

“德亲王严重了,若人真是本王杀的,本王又怎么会蠢笨到用剑去行刺?”魏临渊瞥了一眼长泽,见对方对自己的质疑有些恼火,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

“口说无凭,本王这里倒是有一个仵作,如今便叫她也来看看吧。”想来那丫头等了这么久,恐怕也想着找点事情做了。

魏临渊给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就匆匆离开了。

只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王爷这是瞧不起我不成?”长泽干这一行也有一两年的经验了,就连老一辈的仵作都说他聪慧过人,是做这一行的好料子,如今被人这么落面子,他心中十分不忿。

德亲王也忍不住道:“王爷,一事不经二手,你这是过了吧?”

“人命关天,自然马虎不得。”魏临渊冷着脸道,“本王只有三天时间,还望两位体谅了。”

三天时间,真的是一刻也耽搁不得。

临王府距离大理寺的仵作间并不算太远,侍卫快马加鞭,拉着李慕歌一路奔驰,不过半个时辰,李慕歌就匆匆赶来。

“王爷。”李慕歌踉跄了几步,脑袋还有些发懵,“王爷找我来是什么事?”

她刚才还在屋里看书,那侍卫什么也不说,把她往马上一扔就开始狂奔,她也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晕马。

“本王想让你查看一番齐王的尸体。”魏临渊背负着手站在仵作间内,见她走路都成问题,心中纳闷,“你这是不舒服?”

李慕歌摆摆手:“不是,我就是晕马,您还是赶紧带我去看看吧。”

幽幽视线飘向魏临渊身后的侍卫。

那侍卫尴尬一笑,双手合十对着她拜了拜。

“等等,临王,你就让这么个师出无名的小丫头去检查,未免也太过儿戏了吧?”德亲王摸了一把自己鼻子下方的八字胡,上上上下下的将李慕歌打量了好几遍。

“齐王虽然已死,可终究是皇家的人,岂是这一个小小的丫鬟,就能够去随意触碰的?”

德亲王鄙夷又不屑的神色毫不掩饰,李慕歌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又晕又想吐,心中恼火,一时间简直是恨不得直接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吐这老东西的身上。

婆婆妈妈的,要是在现代,她管这人是天王老子还是皇帝他爸爸,她早就一把解剖刀飞了过去。

奈何现在……

她幽幽叹了口气,将目光从德亲王的身上移开。

“德亲王,此人乃是我的学生,经验老到,何来丫鬟一说,德亲王还是让开的好。”魏临渊不悦拧眉,他手轻轻搭上腰间的剑,目光冷冽。

魏临渊一身煞气,是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的,他平日里有意克制,如今稍稍放开,周围空气都好似染上了血腥味。

这煞气犹如实质,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德亲王又惧又怒,故意大声呵斥:“你干什么,魏临渊,我可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手,休想走出这里一步。”

“嗤。”李慕歌冷着脸嗤笑了一声,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跑到角落呕吐。

凝滞的气氛被打破

德亲王回神,气急败坏的指着魏临渊和李慕歌:“真是,真是败坏风气,粗俗不堪。”

吐了之后李慕歌觉得舒服多了,她拿着手帕擦了擦嘴巴,呼气,直接问魏临渊:“王爷,咱们进去看看?”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打理这个糟老头子。

“进去吧。”魏临渊目不斜视的拨开德亲王和长泽,领着她往里面走。

仵作间内很冷,李慕歌穿得又单薄,一进到里面,就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等到看到被冰封的齐王的时候,她脸上微微露出些许诧异之色:“这,这是,冰封?”

古代竟然有这么高级的技术?

只见着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正被放在水晶棺之中,而水晶棺的外面则砌着一块块寒冰,因此,这具尸体没有尸臭,只有尸斑。

忽而,一件黑色蟒袍落在李慕歌的身上,她顿时感觉身上一暖,所有的寒气都被驱逐。

她瞪大了眼睛不解看去:“王爷?”

“仵作间冷,本王可不想自己的徒弟回去之后就倒下了。”魏临渊淡漠道。

“那徒儿就多些师父了。”李慕歌眉眼弯弯,拢了拢衣袍,伸手翻开了齐王的眼皮。

齐王已经死了七天了,早已经过了时间,伊始的某些证据已经找不到了,她只能先是例行检查询问。

“什么时候发现齐王死的?”她放了手,又去解对方身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

一声怒吼响起,啪的一声,李慕歌的手就被打开了。

只见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男子对她怒目而视,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死者为大你懂不懂,你究竟有没有规矩?”

“怎么了?”

李慕歌被这一巴掌打得有点儿懵。

青年人怒气冲冲的数落着她:“你本是女子,如此轻薄齐王尸体,是想让齐王死后都不得安生吗?”

“长泽公子。”魏临渊不悦的将长泽的手挡开,将李慕歌护在身后。

德亲王见状,也跟着指责:“临王,你找的这个人,未免也太没有规矩了些。”

李慕歌总算是知道那青年再抽什么风了,她眨眨眼睛,冷笑一声。

“你,看打扮,也应该是个仵作吧。”她从里魏临渊背后走出来,指着长泽道,“既然是个仵作,应该也知道,这一行不分男女,只分死人和活人,虽说死者为大,可你也要知道,死者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是线索,不仔细找线索,怎么探查证据?”

虽说和身在朝代有关,李慕歌仍旧不屑。

做一行,就要敢于突破,若是固步自封,那么永远都不可能会有进步。

李慕歌撇开长泽,手指灵活的解开齐王的身上的衣袍,露出布满尸斑的上身,先是一一探查了对方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检查四肢。

“齐王明显就是被刀剑砍死,线索如此明显,还需要再找什么?”长泽虎着一张脸,死死的瞪着李慕歌的动作。

第三十二章 整整两年

要不是临王阻拦,他一定要把这个女的给撵出去。

男女授受不亲,这像是什么话。

李慕歌十分无语,瞥了一眼长泽,目光一言难尽。

“你干这一行有几年了?”她突兀的问了一句。

长泽傲然回答:“不多不少,整整两年了。”

他出生富贵之家,干这一行的时候,家中本来是不同意的,所幸他不是长子,有兄长顶着,父母拧不过他,又担心他受欺负,便请了最好的老师来教他。

这京城之中,他也处理过不少的案子,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可以说,他有这个傲然的资本。

然而李慕歌的脸色更为怪异了,她低声咕哝了一句,转头又去看尸体,没有再和他搭话。

长泽顿时一头雾水,连带着德亲王也搞不懂这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唯独魏临渊,听清楚了她的话,嘴角都忍不住微微翘起。

这丫头……

“齐王虽然死于剑下, 只是这剑伤,应当不致死……”李慕歌下意识的想去摸摸下巴,结果又想到自己摸了尸体,只能作罢。

“怎么说?”魏临渊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果然,这丫头总会得出不一样的答案。

“我想问问,王爷是何时见到的齐王,你们又是何时发现死了,何时将他冻在此处的?”李慕歌十分严肃的询问到。

“七天前,大概在辰时左右。”魏临渊想了想,皱眉,“我当时过去的时候,齐王已经死了,又碰巧撞见一个黑衣人,所以便追出去了。”

长泽想了想,道:“我们是午时发现,于第二日早晨将齐王封在此处。”

其实,若不是皇帝下令彻查,恐怕齐王应该下葬了的。

“齐王身上的刀口不深,虽然受了伤,却不致死,反而是这尸斑,呈鲜红色,怕是有中毒的可能,还有这指甲,有磨损,甲盖里面还有着碎肉,应该是挣扎之下从凶手身上抓挠下来的,粗刀口在后,怕是对方不止一个人,瞳孔放大,表明,他很震惊。”李慕歌一一分析着,又将衣服给对方穿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她真的不是想占一具尸体的便宜。

“你说得这么多,不过是自己的推理罢了。”长泽不服气的道。

“的确,口说无凭。”李慕歌应和的点点头,“不如去现场看看吧。”

案发现场,尸体本身,都是必不可少的线索。

李慕歌将衣服脱下来还给魏临渊,附赠一句调侃:“多谢魏老师的衣裳了。”

她最近瘦了许多,虽然仍旧是胖,看着却有些可爱,魏临渊盯着她的发璇儿,觉得手心有些发痒。

想摸摸。

“不知廉耻。”德亲王冷哼了一声,鄙夷的看着两人。

李慕歌笑容一僵,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生怕自己身体里面涌出一股洪荒之力揍死这个老东西。

“德亲王,慎言。”魏临渊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那个惺惺作态的老头,眯起的眸子之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冷光,“莫要传出去了,到时候还要落个为老不

尊的笑话。”

德亲王一梗,冷着脸怒道:“临王这是什么意思?”

“亲王想的是什么意思,自然就是什么意思。”魏临渊带着李慕歌率先离开。

别人惧怕这老头,他可不怕,老皇帝看他都不顺眼了,也不差一个他身边的走狗。

齐王府。

闲散王爷爱享受,爱美人,爱娇花,连带着整个齐王府,都带着一股江南的婉约。

小桥流水映楼台,湖中荷花片片香。

和冷硬的临王府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临王爷,德亲王。”迎接他们的妇人穿着一身素白麻衣,神色憔悴,容颜沧桑。

“王妃。”魏临渊打了个招呼,“我们今日来,是想看看齐王当时出事的地方。”

“请这边来。”齐王妃在前面引路,她端着手,欲言又止。

“王妃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魏临渊道。

齐王妃犹豫了一会,低声询问:“临王爷,您当日过来,是不是看到了凶手,所以才匆匆离去?”

“没错。”魏临渊点头。

“那您可抓到了凶手?”齐王妃迫切的询问道,她仰头,眼眶都红了一圈,眼神之中还带着些许憎恨。

这憎恨并非是给魏临渊的,而是对杀害了齐王之人。

齐王夫妇伉俪情深,原本齐王妃只是一个小小官员的女儿,算不得出彩,只齐王要了圣旨,为此不惜惹怒皇帝,将人给娶了回来,十余年,两人孕有一子一女,府中也没有一个妾室。

可这等逍遥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忆起夫君,齐王妃美目之中便盈满了泪水,她咬着牙转身擦干,固执的看着魏临渊。

“抱歉。”魏临渊沉默了一阵,“三日之内,我会找出凶手。”

说起来,他和齐王也算得上是故交。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齐王妃咬咬牙,眼中布满恨意,“若是王爷找到凶手,可否交与我处置。”

她双手垂在两侧,紧紧的捏着拳头,李慕歌几乎能够听到那咯吱作响的骨头声音。

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她垂着脑袋,听到魏临渊说:“凶手抓到之后,不归本王处置,也不归王妃处置,而是归大理寺处置。”

李慕歌心中没有一点儿的诧异,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大概也能够摸清楚魏临渊的性格,至少在某些方面,对方的脾气固执得就像是一头驴。

不过,是一头比较聪明的驴。

齐王妃没有再问了,而死领着他们几人到了小侧厅之中。

“王爷会客分两类,一类是在前厅,是有人持拜帖来时,一类是在小侧厅,是熟客来时,想必这点儿临王也是知道的。”齐王妃打开了小侧厅的门,率先踏了进去。

李慕歌隐约嗅到了一股霉味,再一看四周,屋内许多东西都凌乱的倒在地上,像是许久未曾打扫过了一样。

心中正思索着,就听到齐王妃说:“自王爷那一日出事之后,我便将这里封锁了下来,想着会有什么线索,几位,请。”

聪明人!

李慕歌在心中赞叹了一句,开始细细的观察周围。

软塌,凳子,案台,蒲团,都有移位的痕迹。

恍然之间,一杯茶水引起了李慕歌的注意力。

天气炎热,这茶水早就馊了,结了一层薄膜,浅棕色的,看起来十分恶心,留下个男人拇指大小的小布包扔在里面。

“这杯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李慕歌拿着旁边的笔杆子将那东西挑出来,顺便对这魏临渊道,“找一只小白鼠过来,没有小白鼠兔子也成,别太大了。”

她做事的时候顾忌不了其他的,支使别人惯了,此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倒是旁边的齐王妃有些犹豫。

魏临渊冲着她点点头,齐王妃这才吩咐身边下人去做,顺便回答:“这是王爷按照方子叫人配的安神茶,这茶,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对不对劲,要查了才知道。”李慕歌挑开小布包,一一细数着里面的药材。

“你还懂药材?”长泽不可思议的问道,看着她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李慕歌沉默了一瞬,最终受不了的刺了他一句:“你不是见多识广经验充足,怎么,不会?”

每次对方的问题,都让她深深的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经的仵作。

蠢啊,简直就是蠢得惊天动地。

长泽的脸红了红,道:“我,我是仵作,又不是大夫。”

“你不懂这些药材的用处,怎么判断死者的死因?若是被毒死的,你怎么从尸体上发现端倪?”李慕歌反问。

她越想越恼火,冷笑道,“仵作?你也配称仵作?一问三不知,你眼睛长后脑勺去了,随意下定论,你知道不知这是一条人命,搞不好这人死了,你还要冤死一个,你干这一行,难道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这要是她带的学生,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个停尸间去观摩尸体了,居然还在这里判案,这不是胡闹吗?

一遇到专业上的事情,李慕歌才不管面前这一位是不是什么大公子,说话又快又毒,眨眼间就把长泽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还是德亲王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呵斥:“你这小丫头乱说什么呢,事情还没下定论,你怎么就肯定你是对的?”

随后他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魏临渊。

谁料到魏临渊也是愣住了,他压根就没想到,李慕歌居然这么凶,看那冷着的一张小脸儿,两条眉毛一横,可不就是凶神恶煞么。

至于当事人长泽,更是一愣一愣的。

幸好那丫鬟速度快,抱了一只两个巴掌大的白兔递给李慕歌。

李慕歌招来长泽:“找跟竹管子来,把茶水灌进去。”

长泽心中一慎,屁颠屁颠儿的就照着她的吩咐做了。

两人一个抓兔子一个灌水,没过一会儿,小半杯茶水就进了兔子的肚子里。

李慕歌数了数时间,把兔子往地上一扔,只见着那兔子就像是疯了一样到处乱窜又蹦又跳。

活脱脱的一只疯兔子。

第三十三章 中毒了

齐王妃顿时被吓了一跳,捏着帕子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这,这兔子,是怎么了?”

“中毒了。”李慕歌将药材里面的一小块东西刨出来,“瞅瞅,毛地黄,用量得当,救人的,吃过头了,那就完蛋了。”

她话音一落,那兔子就往地上一倒,四只脚都抽搐着,过了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这,这怎么可能……”齐王妃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跌坐在椅子上。

“王爷,我想,您当时看到齐王的时候,齐王只是因为这茶进入了假死状态,等到您被那黑衣人引走之后,他们才对齐王痛下杀手。”李慕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兔子毛,“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也有可能,当时齐王已经被毒死了,后来凶手只是补了两刀。”

总而言之,大抵能够知道,对方不是因为剑伤而死。

德亲王见她几句话就把魏临渊的嫌疑人的帽子给摘掉了,忍不住插足道:“这口说无凭,一日没抓到凶手,临王就一日有嫌疑。”

李慕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她现在就特想问问,这个老头子究竟是有多想害魏临渊。

瞧着心理,太阴暗了吧。

眼见着这两个人都不接话,德亲王就想到了自己的盟友,连忙去使眼色。

然而长泽不仅没有看见,还低声絮叨着什么,德亲王好奇的凑过去一听,差点儿气死。

长泽低声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道呢,果然是这样啊……”

这,这到底是盟友,还是什么啊?

“这一招栽赃嫁祸用得好啊,王爷,您是得罪了什么人不成?”李慕歌好奇的问魏临渊。

魏临渊想了想,摇头。

“没有?”李慕歌目光充满怀疑,一副你别逗我了的样子。

魏临渊摇头无奈道:“不是没有,只是太多,记不清楚了而已。”

朝廷上的,还有其他国家的,他的敌人真的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凌乱的屋子之中,几个人或坐或立,那一瞬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李慕歌微微抱着手臂,以手捂脸,透过指缝,她正好能够看到魏临渊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真的是,槽点太多,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从何吐槽。

“临王身边的人真是好本事,三言两语就将你的罪名给摘除了。”德亲王阴沉着脸,“可惜,没有证据,什么都算不得。”

隐藏在手掌后面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再放下来时已经和平常无异,李慕歌捏着手,低声道:“王爷,我们,可否出去再言?”

魏临渊点头,沉声道:“走吧。”

二人视德亲王于无物,同齐王妃打了声招呼,并肩往外面走。

身后的齐王妃只盼着能够找到凶手,却见德亲王非但不出力,还处处阻挠,对德亲王十分厌烦,脸色也沉了下来。

“德亲王,本宫如今不便久留,请。”齐王妃冷着脸将钥匙拿出来,侧身让开一条路。

齐王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德亲王却是袭爵而来,齐王妃如今是不怕得罪他的。

德亲王被落了面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冷哼一声甩袖离去,路过齐王妃身边的时候,还不忘挑拨离间。

“本王没想到,齐王妃竟如此大度,面对杀害齐王的人还如此维护。”

齐王妃眼神黯淡了些许,随后面不改色的锁上了门。

她身后的丫鬟犹豫道:“王妃,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传,是临王杀了咱们王爷,您怎么还……”

“翠儿,莫不是你也相信那些风言风语?”齐王妃捏着钥匙,长叹,“临王和咱们王爷交好,当日来时,王爷还说得了一支狼毫,临王更是正大光明的过来的,他又怎会蠢笨到如此地步?”

不是她信任临王,而是这摆在眼前的事实,叫她不得不信。

李慕歌同魏临渊并肩走着,眼见着德亲王两人要落后许多,她低声道:“王爷,那人恐怕是真的冲着您来的,三天时间,不多了,咱们可能得兵行险招。”

别说是古代的办案,便是现代的办案,难搞一点儿的案子拖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是一年两年都有可能。

这三天时间,不是在逗人玩儿么?

“你想怎么做?”魏临渊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王爷,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李慕歌笑道,“我就是一普通人,可没王爷您那么多计策。”

她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还是知道的,旁的不说,还不足以在魏临渊面前班门弄斧。

魏临渊忍不住朗笑:“难得见到你还有谦虚的时候,可不多得啊。”

“我一直很谦虚。”李慕歌纯良的眨眨眼睛。

两人一路从后院走到前院,忽而听到一阵拨浪鼓摆动的咚咚声。

在他们的左边,一个约莫及冠左右的青年正手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着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孩子。

“阿洛,你怎么会在这儿?”匆匆赶来的齐王妃冲着那头喊了一声。

那边的青年起身,笑眯眯的牵着孩子走了过来。

“姐姐,我这不是想念我小侄儿了么,路过此处,顺道过来看看。”青年模样普通,一边说着,一边看了魏临渊几眼,“这几位是?”

“这是临王爷,他们是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的。”齐王妃脸色苍白,抱过自己的儿子,目光黯淡。

青年冲着稽首:“参见临王,草民章书林。”

魏临渊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询问,反倒是章书林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齐王妃:“可有找到什么线索了?”

齐王妃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下意识的去看李慕歌。

这一切都是这位姑娘推断出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说。

恰巧齐王妃怀中的小孩儿咕哝着指着院子中间的鱼缸:“鱼,鱼,要,娘亲,要。”

小孩儿生得玉雪可爱,一双眼睛像是葡萄似的,此刻闹腾着谁也责怪不起来。

章书林笑道:“阿霖不要急,舅舅替你去抓鱼。”

他说着就走到鱼缸前面,撸开袖子,声音略带笑意的问:“阿霖要哪条鱼?”

小孩儿四五岁已经能够大概听得懂他的舅舅在问些什么了,小嘴儿嘟着道:“红

红的……”

“好好好,替你抓红的。”

李慕歌歪过脑袋看去,见着章书林聚精会神的抓鱼,鱼缸之中倒映出对方认真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刚才章书林的问话也太迫切了一些。

正这样想着,她看到鱼缸之中荡起层层波纹,波纹之中,那个青年的眼神狠辣,神情阴骘,面容都扭曲了。

然而等到对方转身的时候,却又是那一副和善的模样。

李慕歌笑着对齐王妃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毕竟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线索,按照这个速度,出不了两天就能锁定凶手,逮捕归案。”

跟在他们身后的德亲王一听,脸色僵硬的冷哼了一声:“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反而是章书林面不改色的将鱼儿递给小世子,“不知道找到了什么线索?”

齐王妃拍了拍他,低声道:“别管什么线索了,这件事和你牵扯上没什么好处,你别管了。”

章书林欲言又止,小世子却看着鱼儿在他手上一动不动,顿时就失去了兴趣,咕哝道:“不要了,不要了。”

鱼儿离不了水,如今被章书林狠狠的掐住两腮,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已经快成了一条死鱼了。

小侄子不要了,章书林就随意的往竹林底下一扔,连忙去洗手,“我不问便是了,只是父亲近来身体不好,姐姐何时便回去看一看吧。”

李慕歌连忙转头去看那掀起波纹的水,对方神色阴沉不愉,她刚才果然没看错。

“我知道了。”齐王妃心中担忧,转头看向魏临渊,“不知临王还有没有事?”

这可以说是在下逐客令了。

魏临渊识趣儿的摇头:“今日多有叨扰,我们便离开了。”

听到他们要离开,章书林好似松了一口气,又去逗弄小世子。

走的时候,李慕歌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脸上带笑,眼角却不曾有什么笑意。

假笑的人,眼角不会出现皱纹。

一个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微表情。

这是李慕歌曾经的心理老师告诉他们的。

这个章书林,有古怪。

她下意识的抱着手臂往前走,忽然咚的一声就撞在了马车上。

这一撞可是结结实实的,李慕歌当时眼泪就飙出来,她痛苦的捂着自己的额头,委屈巴巴的看着面前的马车。

魏临渊正在吩咐青松去准备来个引蛇出洞的时候,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响声,连忙掉头去看,见着李慕歌神情委屈的瞪着马车。

他无奈又好笑:“你,你这是怎么走路的。”

这么大个人了,走路还能撞到,这丫头,平日里不是心眼儿挺多的么。

“我来的时候,这里没有马车。”李慕歌委屈的为自己辩解。

她才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错,分明就是这马车放错了位置。

魏临渊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笑着应和:“这千错万错,都是这马车的错,李姑娘,你就别哭了。”

第三十四章 开玩笑

李慕歌不好意思的抿着唇:“谁说我哭了,我这是被撞到了鼻子,没办法。”

开玩笑,二十一世纪最厉害的法医大人怎么可能会哭。

“王爷,您觉得,齐王妃的弟弟,这个人怎么样?”李慕歌转移了话题,不想在眼瞎和蠢货里面掏出一个词来形容自己。

魏临渊看在眼中,顺着她的意绕开了话题道:“未曾多关注这人,你是觉得他有问题?”

李慕歌摇摇头,又忽然点头:“我总觉得这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看齐王妃的那个样子,姐弟两个关系应该还不错,可那章书林看着倒像是在做戏。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她疑惑的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无碍,我会让人去盯住他的。”魏临渊认真听取了她的建议。

两人正在谈话,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德亲王又凑了上来。

这老头板着一张连阴阳怪气的道:“你们这又是在背着本王谈什么,本王可告诉你们了,皇上命令我们一同行动,你们若是敢单独行动,那就是违背圣命。”

这老头可真讨厌。

李慕歌给魏临渊使了个眼色,老不高兴了。

魏临渊收敛了笑意,冷淡道:“德亲王,本王同自己徒弟谈论武功的事情,你也要听不成,虽说这武功不限年龄,可……限资质。”

他长得本来就高,德亲王的身高又在整个南越男子的水平身高之下,两人虽然穿着差不多的朝服,可一对比,伤害就大了。

在魏临渊器宇轩昂身姿挺拔的衬托之下,德亲王就像是个矮冬瓜似的。

李慕歌旁观者清,强忍着笑意将脑袋偏向一边。

偏偏德亲王还不服气的梗着脖子怒骂:“临王,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得,这是官职比不上,就准备拿着辈分来压人了。

李慕歌摸着自己的下巴,暗道这人可真不要脸。

魏临渊面不改色的道:“本王每年都前去坟前祭拜家中长辈,何来不尊重长辈一说?”

“咳咳咳。”李慕歌手握成拳抵着嘴巴,避免自己笑出来。

毒,太毒了,这临王也是个嘴炮高手啊。

德亲王差点儿被气个半死,脑门一晕就大喊着要喊太医来看,嘴巴里面非得说自己被临王气着了。

魏临渊眸色危险的道:“快点儿去给德亲王找太医,他这是病了,不能和咱们一起行动了,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不,不行,你不能私自行动。”德亲王一听,连忙蹦起来,眼睛瞪大如铜铃。

他一定要去看看着这魏临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绝对不能够让他单独行动。

“德亲王不去找太医看病了?”魏临渊抱着手臂挑眉。

“看什么病,你休想将本王支开。”德亲王蹦起来怒道。

李慕歌和魏临渊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笑意。

夜晚,临王府。

一道黑影掠过,轻飘飘的落在了正和院的屋顶上。

月光洒下,十几个黑衣人手中都是拿着锋利的刀,如鬼魅般的闪进了屋子之中。

刀光剑影掠过,屋内突然就燃起了烛火。

原本已经该安睡的魏临渊,此刻正穿着一身便装,手中提着长剑,与黑衣人交手。

正和院屋子的灯光一亮,守在外面的李慕歌就知道有人来了,连忙拿着长剑奔过去。

而在他的身后,死皮赖脸非得跟着的德亲王也连忙跑过去观看。

院子内刀光剑影,德亲王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身后拦住了身后想要冲出去的侍卫。

他优哉游哉的道:“临王武功高强,看来是不需要我们动手的,就让他自己解决这些人吧。”

德亲王贪生怕死,又不甘心魏临渊真的一个人抓住了凶手,带了大批的士兵,可是现在,他觉得,要是魏临渊就这样死在其中,也不是不可以。

李慕歌拿着长剑的手一顿,十分气愤的看着德亲王:“德亲王,王爷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可脱不了干系。”

德亲王冷哼一声,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看好戏,根本不理睬李慕歌。

李慕歌心中恼火,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上的令牌,她连忙掏出令牌,冷声命令:“临王令牌在此,如今临王是奉皇上之命捉拿凶手,你们还待在这里,是想要违抗圣命吗?”

德亲王可以不在乎,但是这些士兵们却不可能不在乎。

他们慌乱的对视一眼,心中苦不堪言。

两位王爷闹矛盾,他们底下的人就得成为池鱼。

侍卫们犹豫了一瞬就提刀冲了出去,同黑衣人打斗了起来。

李慕歌也毫不犹豫的提剑冲进了进去,一个闪身就替魏临渊挡住了一剑。

她吃了一次亏,对于武功再不敢懈怠半分,如今面对几个黑衣人的围攻,更是显得游刃有余。

其中一个黑衣人见状不对,出剑凌厉,一招一式都蕴含着巨大杀机。

“德亲王,这是,这是……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匆匆赶来的长泽看到这一番刀光剑影,顿时吓得瞌睡都醒了。

德亲王连忙拉着他躲开:“说什么话,你我又不会武功,这样上去,不是去找死吗?”

要他看着魏临渊去死还差不多。

“暮歌,小心。”

随着魏临渊一道厉喝,剑影掠过,斩下了黑衣人的头颅,一时间,鲜血四溅,整个屋子内都弥漫着血腥气息。

李慕歌顺势挑断了一个黑衣人的手,身影如闪电般掠出,直接掀开了那个黑衣人的面具,卸了他的下巴。

“王爷,再留一个活口。”李慕歌忍不住出言提醒。

两人像是心有灵犀,她刚刚卸了一个人的下巴,魏临渊转头就打晕了另一个人。

藏在树后面的德亲王一巴掌拍死了吸了自己不少的血的蚊子,鲜血溅得满脸都是。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大呵一声拿着剑就冲了出去,“老夫今日就为齐王报仇。”

“住手。”李慕歌伸手想要阻止。

魏临渊眼神一冷,直接一脚将德亲王踹

了出去。

德亲王像个冬瓜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哀声连天,恶狠狠的质问:“魏临渊,你居心不轨,想要杀害本王。”

这莽夫下手可真狠,他一定要皇上那里狠狠的参他一本。

“本王只是为了保护证据,心急了些,再说了,德亲王大可以找太医验伤,你这要是没验出来,可别怪本王不近人情了。”魏临渊手中长剑一横,煞气犹如实质。

德亲王腿肚子哆哆嗦嗦的抖着,手中颤颤巍巍的指着魏临渊,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大理寺。

一个男人端了盆冷水泼在了坐在椅子上的黑衣人身上,冷声道:“继续审问。”

坐在一旁的李慕歌看了一眼,神色中带着点儿不赞同。

这种审讯方法,估计还没有得到答案,人就死了。

那坐在椅子上的黑衣人已经鲜血淋漓,一张脸不知道是被什么腐蚀了,坑坑洼洼的看不出半点儿人样,也难怪齐王死之前会露出惊恐的表情。

审讯的男人是大理寺的少卿,穆长鸳,带着浓重女性气息的名字,却是一个彻底的男人。

穆长鸳不过而立之年,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袍,儒雅的模样像是个寒窗苦读的书生。

他神情淡漠的拿着搭在木桶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拧着眉对魏临渊道:“临王爷,这人应该是被别人培养出来的死侍,就算是抓到了,也很难审讯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大理寺最怕的就是牵扯进这种案子里面,除了背后之人不好对付以外,这些死侍也是出了名的铁嘴,很难从他们的嘴里撬出点儿什么东西。

魏临渊皱眉:“一点东西也审不出来?”

大理寺的手段他是清楚的,必要时候,阴私的法子不少,折磨得人生不如死,就算是穷凶极恶的人也在这位看似儒雅的少卿手上坚持不过三天。

如今就连大理寺都说没办法,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穆长鸳摇摇头,神色疲惫:“该用的法子都用过了,如今人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他动手向来是点到而止,也正因为是这样,才更让人难熬,然而这些人的嘴巴就像是焊了铁一样,死活撬不开。

德亲王走过去走过来的看了好几眼,嫌弃的退远了一些,冷哼道:“临王,你就不要想着屈打成招了。”

德亲王的风凉话几人都习惯了,几人也没有过多理会,李慕歌手指戳了戳手掌心,起身:“让我来试一试吧。”

“你?”

几人都怀疑的看向他。

魏临渊知道她的性格,不会无故放矢,只是问了一句:“没问题吗?”

椅子上的人已经承受不住折腾了。

李慕歌点头,轻声笑道:“我不动粗的。”她可是文明人,不打打杀杀的。

穆长鸳不赞同的道:“临王爷,现在可不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

“无碍,两个人,这个死了,还有另一个。”魏临渊严肃的脸上对李慕歌带着信任,“让她去吧。”

他想看看,这丫头能不能带给他更多的惊喜。

第三十五章 死期

这一次德亲王难得的没有去呛声,他目光恶毒的看着李慕歌,心中想到,去吧,去吧,弄死了,就没有证人了,到时候,就是他魏临渊的死期。

李慕歌端了把椅子,坐在黑衣人的面前,将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取下来。

“对了,我需要绝对的安静,希望大家不要出声,一点儿都不行,若是做不到的话,还请大家出去吧。”一进入正题,她的神情就变得十分严肃,“还有,把蜡烛灭了,天窗堵住。”

魏临渊立刻吩咐手下的人按照她说的去做。

德亲王轻轻冷哼了一声,就听到魏临渊道:“德亲王,你要是不想在这里的话,就出去吧。”

俊美的脸上结上了一层寒霜,眼中已经隐隐带着些许杀意。

他不是在开玩笑。德亲王顿时如芒在背,噤了声。

李慕歌脖子上的挂坠是一个菱形体的琉璃样的东西,在黑暗中有一层光晕,并不刺眼,就像是光源一样。

李慕歌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扶手上,食指勾着吊坠轻轻的晃动着。

她另一只手也搭在扶手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椅子。

咚!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在阴暗的牢房里面回想。

“你,叫什么名字?”李慕歌问了一句,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黑衣人的答复。

她也不在意,轻笑了一声,拉家常一样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听闻你们这种死侍,都是从小养到大的,有的是走丢了的孩子,有的是父母不要的,有的也是资质好好,被主人家看上了,便杀了那孩子的全家,然后把那孩子接过来,你说……你是哪一种?”

她问了很多的东西,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打扰了面前这个人。

然而她说的话却令人胆战心惊,关于他们的身世。

之后惨无人道的训练,一切都往夸张了去说,然后又讨论到刑罚,说到了凌迟。

那一团光源在这压抑的气氛之中极为吸引人的注意力,黑衣人盯着那一团光源,心神都忍不住沉浸在其中。

李慕歌提着吊坠起身,悄悄的走到他的身边,像是鬼魂一样低声道:“现在,我要开始割你的肉了哟,准备好了吗。”

她伸出手指在黑衣人的身上点了点。

“啊啊啊啊”黑衣人忽然发出一阵痛苦的惨叫,又疯狂的挣扎起来。

凄厉的惨叫声在整个牢房之中回荡着。

只见黑衣人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本来就模糊不清的面容显得更加的恐怖。

站在外面的德亲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嘀咕道:“这丫头真邪门儿。”

李慕歌手指每每碰那人一下,对方就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等到她觉得够了,才低声道:“你现在,是说,还是不说?”

“嗬嗬……”黑衣人不会说话,喉咙里急切的发出一阵阵声音,整个人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惧怕。

李慕歌收回吊坠,淡然道:“王爷,可以了。”

整个审讯室里瞬间明亮了起来,众人这才看见里面的情形。

黑衣人蜷缩在椅子上,眼中充满

了恐惧,一听到李慕歌的声音,他就会惊恐的往后退。

然而退无可退。

“我问你,是不是你们杀的齐王?”李慕歌问。

黑衣人惧怕的点头。

“是与齐王有仇,还是要陷害临王?”

“是谁指使的你们?”

穆长鸳拿着纸笔亲手记录,心中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若不是心理强大。他这一会儿恐怕是连笔都拿不稳了。

作为大理寺少卿,没人比他知道,能够从这群死侍的嘴巴里面逼供出来的代表着什么意义。

死侍再也不是铁嘴,那些养着死侍的人,也会极为防备这个丫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若是被京城中那些人知道了,这个丫头恐怕就危险了。

穆长鸳的眼睛闪了闪,手中的动作却很是流畅,只是等到李慕歌审完了之后,他喊住了两人。

“临王爷,还有这位姑娘,我这想问一问事情,不知道你们……”

李慕歌下意识的去看魏临渊,见他点了头,便跟着这位少卿大人一同出去了。

走到院子外面,四周空旷,没有旁人,穆长鸳才停了下来。

“穆少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魏临渊沉稳道,他心里面大概也能够猜出这位少卿将他们叫出来是为了什么。

“既然王爷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兜圈子了,李姑娘,你这审问人的方法,是从何学来的?”这种离奇的手法,他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年纪轻轻就做到了这个位置,可见穆长鸳的能力,这也多亏了他的求知欲。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是真想着将李慕歌这一招学会。

李慕歌愣了一会儿,解释道:“有个老头教我,听他说,先将犯人的心理防御打破,然后再去审问,便会易如反掌。”

她以前的经历不可能给透露出来,就只有甩锅到那万年不变的老爷爷身上了。

只不过,她这几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极为难。

李慕歌读研的时候辅修过心理学,她的导师是国际上一位赫赫有名的催眠大师,不过那是一个老变,对方能够轻而易举的掌握人的情绪和弱点,然后去控制他们,由内而外的摧毁他们。

她是那个老头的第九个学生。

而在她之前,她的师兄师姐们,有五个都沦落为了那个老变态的傀儡。

幸好后来他们剩下的四人联手,才将那个老变态搞成了疯子,送进了秦皇监狱。

想起那段灰暗的时光,李慕歌的心中就一阵阵发寒,连带着眼眸也变得幽深暗沉。

所幸她很快回过神来,状似疑惑的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穆长鸳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临王爷,你这是找了个好帮手啊。”

旋即他脸色一变,儒雅的面容变得十分严肃:“只是,我想问问王爷,这位姑娘可是京中哪家的小姐?”

“她只是我的徒弟。”魏临渊道,眉头也皱了皱。

穆长鸳问这个,难不成是想提亲?

毕竟,穆长鸳一心扑在这一块上面,又还没有成亲,丫头的才能又这么出众,指不定,对方是真的看上了这个丫头。

一想到这个可能,魏临渊就忍不住黑了脸。

混账玩意儿,这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还想老牛吃嫩草。

穆长鸳可不知道自己在大名鼎鼎的临王心中已经形象尽毁,他冷声道:“王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您还是不宜将李姑娘摆在明面上的好。”

这么好好的一个天才,若是陨落了,那该多可惜?

魏临渊没想到他说的居然是这个,一张俊脸都忍不住僵硬了瞬间,硬邦邦的道:“本王知道了。”

第二日。

将所有的供词,还有人证物证拿到,魏临渊就带着李慕歌上了金銮殿。

连带着一起的,还有德亲王和长泽。

上座的皇帝年岁已经大了,若不是穿着那一身龙袍,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李慕歌按照自家魏老师说的,垂首,竖朵,倾听。

然后她就听到了旁边的德亲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假哭:“皇上,微臣幸不辱命,终于是抓到了那杀害齐王的凶手,微臣没有辜负皇上的希望啊。”

李慕歌不屑的撇撇嘴,这个老东西做事情捣乱不说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邀功。

“德亲王辛苦了,赏。”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没有任何怀疑,直接份上,随后他又看向站在德亲王旁边的长泽,笑道,“这就是帮助你们查案的仵作吧,一同封赏。”

等封完了两人的赏,老皇帝便挥挥手:“下去吧。”

李慕歌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紧接着就忍不住拧眉。

这老皇帝做得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吧?

她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就算了,可是魏临渊好歹在这里面出了这么多的力,也太不公平了一些吧。

“皇上。”长泽憨厚的挠挠头,忍不住道:“启禀皇上,草民其实没有出什么力,这一切全都靠李姑娘帮忙。”

站在他旁边的德亲王一顿,咬牙切齿的瞪了长泽一眼,低声呵斥:“长泽,你闭嘴。”

长泽忍不住道:“德亲王,这份功劳,我不能当。”

他又不是没有见过金银珠宝,何必去抢占人家的功劳。

“哦?”老皇帝不悦的看向李慕歌,“就是你,帮着一起处理了案子?”

李慕歌顿时觉得如芒在背。

她敛眸,不卑不亢的道:“回皇上的话,草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仵作,处理不了什么大案子,这次全靠王爷,才能抓住凶手。”

那老东西想将临王的功劳就这么抢走了,真是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她能够感受到老皇帝不悦的视线,只不过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她也不必去一味的讨好。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老皇帝沉声道,珠帘之后的神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站在大臣之中的穆长鸳捏紧了笏板,克制住了自己此刻想要上前一步的动作。

第三十六章 满朝哗然

朝廷之中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皇上在针对临王,这姑娘,直接站出来为临王说话,这不是傻么。

李慕歌不卑不亢的道:“回皇上,草民说的句句属实,这线索是临王爷找到的,人是临王爷抓住的,至于德亲王……”

她行了个礼,摇头道:“草民不敢做那等欺君瞒上的事情,只能实话实说,德亲王在抓捕犯人的途中,不仅不出力,还阴奉阳违,想要毁灭人证物证,若非王爷出手迅速,恐怕……只是草民也不知道,德亲王这所作所为,究竟为何。”

她声音铿锵有力,然而此话一出,满朝哗然,都用着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这姑娘,莫不是朕的不知道德亲王和皇上的关系吧?

李慕歌不知道,但是也猜出来了,只不过这老皇帝的做法太气人,她就是气不过。

凭什么临王就要被当成一个卖白菜的老农,却偏偏操着卖白芬的心?

德亲王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他忍不住怒道:“本王会去抢你一个区区贱民的功劳不成。”

“草民是贱民,自然是不怕被人抢功劳的,更何况,草民也没有什么功劳可以让人抢占的,可您这抢的也不是我的功劳不是。”李慕歌压根就没把他骂的话放在心上

骂吧骂吧,反正她也掉不了一块肉。

“那你倒是说说,我抢的是谁的功劳?”德亲王气得八字胡都横成了一条直线。

这个该死的丫头,德亲王简直是悔不当初,此刻更是恨不得扒掉李慕歌的一层皮以泄心头之恨。

“自然是临王爷的。”李慕歌笑了笑,神色迷茫而单纯的问道:“您是不是耳朵不好,也对,当时那些人来了的时候,我还看见您往反方向跑呢,跑得可快了,怎么喊也喊不住,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李慕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真诚得久像是在说一件真事一样,如果魏临渊不是和她一起的,恐怕都要被她的演技给骗了。

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笑意,魏临渊无奈的看着她,随后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她不要太过分了。

好歹是在朝堂上,德亲王又是老皇帝的人,怎么说,也不能把人给气死了。

不过德亲王此刻就算是没有气死,也快去掉了半条命了。

这个老头儿穿着藏青色的朝服,衣服上的麒麟也跟着一起一伏,嘴巴大张,像是要喷火一样。

听着八卦的官员们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个个脸色涨红,像是熟透了的番茄。

“你,你这个贱民。”德亲王一口气不上不下,差点没有活活气晕过去。

魏临渊听他骂了两次,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德亲王,咱们开朝太祖也是农民出身,慎言。”

以前的时候,农民就是贱籍,直到太祖推翻了暴力,农民的身份便随之水涨船高。

德亲王这要是敢骂农民是贱民,可不就是在骂太祖?

眼见着周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了过来,德亲王心中一阵发毛,正要反驳,就见着老皇帝摆摆手。

“好了。”声音威严,老皇帝沉下了脸,“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是个什么样子,临王,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那只紧捏着龙椅扶手的手十分苍老,上面青筋怒起,显示着其主人心绪的不平静。

手握大权,蟒袍加身,他倒是想看看,这魏临渊还敢要什么封赏。

只见着魏临渊面不改色的道:“皇上厚爱,微臣不要什么封赏,只不过李慕歌本是仵作,皇上若是要赏,赏她便足够了。”

他望向李慕歌的眼中带着些许暖色。

没想到这丫头还挺维护的他的,就是太冲动了一些。

老皇帝眼神冰冷:“没想到你二人情谊这般深厚,这样吧,赏临王千金,至于李慕歌,以后就去仵作行吧。”

“多谢皇上。”

老皇帝实在不想看到碍眼的人,朝政也没有再听,直接退了朝。

德亲王脸色难看的从李慕歌的身边走过,厉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

李慕歌眼皮都懒得撩开看他一眼,顺带绕到了魏临渊的右边,眯着眼睛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临渊。”

一个朝冠顶镂花金座,中嵌蓝宝石,朝服修雁的青年拿着笏板走了过来。

青年眉眼温和,容貌隽秀,看起来也不过弱冠之年。

李慕歌忍不住好奇的躲在魏临渊身后多看了两眼。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南越历朝规矩上提过,四品文官才是这副装扮。

可这青年也太年轻了吧?

青年见到看见她,对她温和一笑,那笑容很真诚,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恭喜,找出凶手,不知道今日有没有空,同我去喝上一杯?”

“萧崇,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喝酒了?”魏临渊朗笑着调侃,又分别介绍,“这是我徒弟,李慕歌,这是萧崇,翰林院大学士。”

“李姑娘。”萧崇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悄悄的对她竖起大拇指,“刚才干得好。”

李慕歌抿抿唇,有些赫然,随后就听到魏临渊无奈道:“你这就不要助长她的气焰了,现在就敢顶撞皇上,以后岂不是要翻天了。”

“王爷,我不是猴子。”李慕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她要是有孙悟空那能力,还能在这里混?

“知道你不是,走吧。”魏临渊伸手敲了敲她脑袋,“今日一事,你可是将德亲王得罪狠了。”

边关战事紧迫,老皇帝又忌惮他,他来回两地奔波,可不能随时照看到这个丫头。

“临渊啊,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萧崇忍不住插嘴,“德亲王那小心眼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和你靠点儿边儿的,他都是不高兴极了,多这一次,也不多,更何况,李姑娘这次可是好好的替咱们出了一口恶气,你瞧瞧那老东西今日的脸色。”

萧崇笑得极为开怀,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扬眉吐气的味道。

朝中正是新旧交替的时候,以前这个老东西就没少借着资历打压他们,就连他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如今这老东西可算是栽跟头了。

“这么说,德亲王不止是对王爷是这样,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李慕歌忍不住好奇询问,原来这个老头是真的天性古怪啊?

“可不是,你可不知道,咱们年轻一代的官员可没少被他打压。”萧崇啧啧两声,明显的对那老头烦得很。

李慕歌也烦那老头,忍不住点头附和:“可不是,欺软怕硬,遇到厉害点儿就夺得比谁都快。”

“你也这么觉得,我给你说,他不仅仅怕死,还怕自己家里面那个母老虎……”萧崇一瞬间就像是找到了知音,连忙插进魏临渊和李慕歌中间,嘀嘀咕咕的分享着自己得来的八卦。

眼见周围都是离开的大臣,虽然距离隔得不近,可是魏临渊仍旧觉得头痛不已。

这两个家伙,根本就是臭味相投,这谈话的内容要是被德亲王听到了,恐怕是真的得气死。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魏临渊拎着萧崇的衣领将人给丢开,“你好端端的带坏小孩儿做什么?”

“小孩?”萧崇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李慕歌,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瞧瞧有她那么大块儿的小孩儿吗?”

跟以前比,李慕歌虽然已经瘦了不少,但在别人的眼中她仍旧是个胖子,只不过是个可爱的胖子。

作为一个可爱的胖子,李慕歌纯良的眨了眨眼睛,对着萧崇咧嘴一笑,脸色扭曲的看向他。

虽然她是个胖子没错,可也不需要这个家伙来提醒自己。

“好了,走吧,不要和傻子计较。”魏临渊熟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哄孩子一样的带着她离开了。

“知道了。”李慕歌笑眯了眼,紧跟他的脚步。

被遗忘在原地的萧崇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之后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喃喃:“这是老铁树开花了啊?”

出了宫,他们并没有回临王府,而是应了萧崇的约,去了京中有名的酒楼小红榭阁。

二楼雅间。

一坛酒被摆在了桌子上,萧崇撸开了袖子,冲着李慕歌道:“来来来,喝酒,没想到还能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丫头,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萧崇,你给我适可而止。”魏临渊脑门上青筋一个劲儿的蹦,恨不得将这位友人的脑袋给拧下来塞进酒坛里面。

“诶,我知道你心疼你徒弟,我这不是和你徒弟有缘嘛,今个儿,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妹妹了,这京城之中,我罩着你。”萧崇满脸通红,眼中也起了一层水雾。

“不了。”李慕歌觉得好笑,故作严肃的说,“我可不想有个这么蠢的哥哥。”

萧崇顿时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瘪嘴就要哭出来了。

李慕歌揉了揉脑袋道:“萧大人,你就不要趁机耍酒疯了,您看看,王爷等会就该把您扔下去了。”

萧崇下意识的往后一看,只见着魏临渊捏着酒杯,脸色漆黑的看着他。

现在他已经彻底将这个丫头当成自己的徒弟来看了,如今有人欺负自家徒弟,他能不生气吗?

第三十七章 太子殿下

萧崇尴尬的笑了两声,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没醉的?”

“哦,是谁猜出来咱们的萧大人是在装醉了?”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紧接着紧闭着的大门就被人打开了。

李慕歌顺势望去。

只见着来人约莫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紫色衣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容貌俊美,脸色苍白。

“太子殿下。”魏临渊和萧崇同时打了个招呼。

太子殿下笑着颔首,眼神转向李慕歌,笑道:“这就是李姑娘?”

李慕歌连忙回神:“草民李慕歌,参见太子殿下。”

她竟然看着一个男人失神,真是太丢脸了。

不过这个太子殿下长得是真的俊美,不同于魏临渊的阳刚之气,这位太子殿下的长相比较偏向于中性化,剑眉入鬓,凤眸含笑,活脱脱的一个大美人。

如果对方肯皇上女装,估计也没人会怀疑他的性别。

不过,听闻当今太子慕容寻性格孤僻,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长得漂亮,为此还杀过不少人。

“坐着说。”太子殿下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的坐在桌子边,“听闻临渊带回来一个丫头,想必就是你吧,你这是怎么猜出,萧崇是在装醉的?”

“诶,这个我也想知道,要知道,我装醉装了十年了,除了临渊,其他人可没发现过的,你这丫头,说说是怎么看出来的?”萧崇的脸上也充满了好奇。

他是状元出生,家境又殷实,偏偏酒力不行,一到喝酒的时候,他就要开始装醉,这么多年了,练也练出来,偏偏这丫头看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还真是有点儿不甘心呐。

李慕歌眯着眼睛看向楼下路上的车水马龙,笑道:“不过是力度不对,自然就能看出来了。”

恰好,她以前也喜欢装醉。

不过这个可不能和萧崇说,免得这家伙又拉着她拜把子。

无怪乎他们挺有缘的。

倒是这个太子殿下,和传说中的有些不太一眼。

至少她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阴霾。

只是,这一个太子殿下,一个翰林院大学士,一个王爷,三人凑在一起,这就不怕惹得老皇帝疑心吗?

慕容寻呷了口茶,没有再多问,而是转移了话题:“听闻近来边关战事不断,今年又发生了干旱,本宫常年在宫中,不了解外面,特地来问问临王,外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不怎么样。”魏临渊没有任何迟疑,他回忆起自己一路回来看到的景象,声音都低沉了些,“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京城是个繁华富饶的地方,来往行人熙熙攘攘,摊贩叫卖声音络绎不绝,好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在这里,即便是平民,也生活得足够滋润。

李慕歌望着窗外的人,再结合屋内几人的谈话,忽然想到了一个词表象。

就像是一根驻扎着无数蚂蚁的铁树,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只要一点点外来的打击,就可以将这一切摧毁。

“我打死你,打死你,老子看你还敢逃跑。”

“不要,大哥,你放了我吧,我不是自愿来的,求求您,放了我吧。”

一阵殴打和怒骂的声音传进李慕歌的耳朵,她抬眸望去,不远处,一个壮汉正对着一个女人拳打脚踢。

等到打够了,女人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他就扯着女人的头发,像是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她走。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人,指指点点的看着他,有人看不过,忍不住上前阻止。

“诶,我说这位大兄弟,你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就算是自家婆娘,那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是要进牢房的。”

“我呸。”壮汉朝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满脸不屑,“这娘们才不是我婆娘,她是被她爹卖给我醉春楼的,那是签了卖身契的,她自己要逃跑,活该挨打。”

醉春楼,是整个京城里有名的青楼,一连三任花魁,又有四大名妓,那就是男人们的天堂,女人们恨得牙痒痒的地方。

周围人看向女子的神色也跟着变了。

李慕歌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靠在窗台上听得津津有味,她手中捏着几颗花生米,像只仓鼠一样用门牙慢慢的啃着。

那边女子低声哭泣着,忽然之间就掏出了藏在袖中的小刀子,对着壮汉的手猛地扎了过去。

“啊”那壮汉惨叫一声,就被忽然爬起来的女人猝不及防的推开。

女人抓准了时机,慌不择路的跑开了。

壮汉捂着血流不止的手,怒骂了一声,愤怒的追了过去。

李慕歌一颗花生米打在壮汉腿上,壮汉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滚了两圈,愤怒的叫了一声,又追了上去。

哟,这还挺顽强的?

李慕歌忍不住挑挑眉,又将一颗花生米弹了出去。

壮汉几番摔倒,也知道不对劲了,他沉着脸看向四周,怒道:“谁,是谁在阻挠我,你们给我等着。”

周围人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一头雾水,又害怕他那疯癫的样子,人群慢慢的散开了。

这醉春楼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见着那个女子已经跑得没边儿了,李慕歌打了个哈欠,正觉得无聊想要收回视线,转眼就看到一个人。

章书林?

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将脑袋探出去看,一看,那个站在成衣铺子外面,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缎的青年可不就是齐王妃那个弟弟吗?

这家伙来这里干什么?

因为心中对这个人有所怀疑,李慕歌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见着那个卖成衣的铺子里面的掌柜的拿着一个包布给他,然后章书林小心的塞了一样东西给那掌柜的,然后拿着东西离开。

掌柜的抖了抖袖子,喜笑颜开的进去了。

“诶,我说,李丫头,你这是在想什么呢,坐在这儿一动不动的?”萧崇凑过来一个脑袋好奇的问她。

李慕歌摸着下巴,下意识的就说道:“我在想,这掌柜的是不是遇到了人生三大美事的中的一样了。”

“什么人生三大美事?”萧崇一头雾水,发挥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态,“那是什么?”

“升官发财死老婆。”李慕歌道,直到那掌柜的进去了,她才回神,忽然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掩饰的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

然而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不仅仅是萧崇听到了,就连魏临渊和太子殿下也听到了。

慕容寻忍不住笑道:“你带回来的这个丫头,古灵精怪的。”

魏临渊也是哭笑不得,这丫头,真不知道这脑袋里面一天到晚的再想些什么。

“这,这还有这种事情?”萧崇愣愣的反问到,明显是被她这个回答震惊到了。

李慕歌摆摆手,讪笑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对了,王爷,我刚才看到个熟人,我先下去看看啊。”

她一说完,就直接从窗户那里翻了出去,纵身一跃。

“诶,小心。”萧崇吓得瞪大了眼睛,连忙伸手去抓她。

只不过晚了一步,李慕歌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地,冲着章书林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萧崇看着她没出事,才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丫头,幸好她会武功,这要是摔下去了,那可不得了。”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魏临渊却忍不住有些疑惑。

这丫头不应这么冲动才是,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中担忧,连忙起身同太子告辞:“太子殿下,如今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你去吧。”慕容寻知道他担心李慕歌,也不挽留了。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屋子内恢复了寂静,过了许久,才听到太子殿下忽然询问。

“子乐,临王说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萧崇脸上也收起了那些嬉皮笑脸,他忍不住道:“殿下,如今南越国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殿下实在不宜藏拙下去了。”

如今朝堂之上,新旧交替,老皇帝不服老,也看不惯他们这些年轻的官员,一直打压着,导致他们做事都是束手束脚的,若是再这样下去,整个南越国就完蛋了。

如今太子只有太子接手国事,才是正途。

慕容寻犹豫了一瞬,叹气摇头:“他毕竟是我的父皇,若是……再等两年也不迟。”

他的父皇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年了,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背上一个弑父的污点。

萧崇顿了顿,最终不甘心的道:“一切听殿下的。”

他话音刚落,慕容寻忽然就变了脸色,阴沉,冰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随后慕容寻打开了门,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李慕歌绕过行人,看到有卖面具的,随意的从那摊子上拿了一个,丢了一两碎银子,然后将面具戴在脸上,继续跟踪。

章书林很警惕,一边走还要一边看看有没有人跟踪自己。

李慕歌见到他转身,连忙拿着旁边摊子上的一把扇子欣赏,斜着眼睛往旁边瞟。

这家伙,心里面肯定有鬼。

见那家伙快要消失,她又连忙跟上。

这一路上跟踪过去,只见着那人进了一间院子里面。

第三十八章 舅舅

她想了想,悄悄的跃上院子围墙,旋即屋子内的门被打开了,章书林走了进去,门又被关上了。

在开门关门的瞬间,李慕歌看到了一个带着獠牙面具的人。

“舅舅。”章书林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

只是他这一刚开口,李慕歌就愣住了。

舅舅?

“东西我拿来了,只是,姐姐那边,如果她发现了,该如何是好?”章书林的声音明显带着迟疑。

“为了那两个崽子,她不会宣扬出去。”声音浑厚,听着像是一个男人,语气中还带着戾气。

李慕歌捏紧了手,还想继续听,然而一个杯子却从里面射了出来,直接冲她而来。

被发现了?

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连忙闪身离开。

一道黑影紧随其后的追了出来。

那人速度疾如闪电,右手如同鹰爪,直接扣住了李慕歌的肩膀。

李慕歌闷哼一声,横手一挡,然后对着黑衣人劈了过去,踩着一捆柴跃上了房顶,开始飞奔。

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不能恋战。

然而可惜的是,即便她有轻功傍身,又天资聪颖,可惜仍旧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黑衣人又追了上来。

黑衣人掌心打出一道劲风,直冲她的面门。

不好,不能暴露。

李慕歌心中一惊,捂着面具在屋顶上打了个滚,勉强躲过一击,结果身下瓦片滑动,她一个不慎就连人带瓦片砸了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李慕歌正好砸在几个木箱子上,抬头一看,又见黑衣人纵身一跃,直取她的命门。

完蛋了!

心中哀呼,她忍痛避开,而与此同时,一把长剑狠狠砍了过来,直接阻断了黑衣人的路。

来人也带着个海东青的面具,穿着黑色的劲装,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和黑衣人一伙的。

然而下一瞬间,两人就打斗了起来。

李慕歌看出这是魏临渊穿的那一套衣服,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不是魏临渊的对手,交手之后就占据了下风,随后就开始节节败退,他阴骘的看了李慕歌一眼,随后退走。

魏临渊收了长剑,转身提着李慕歌的衣领,将人往肩头一抗,不言不语的就离开了。

知道自己犯了错,李慕歌也不敢说话,疼得龇牙咧嘴的,却愣是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她慢吞吞的取下了自己的小猪面具。

“王爷……”她尴尬了的喊了一声,“今日多谢王爷搭救。”

海东青面具被扔在小猪面具的旁边,哐当一声,李慕歌的心也跟着瑟缩了一下。

看见魏临渊铁青的脸色,她暗道一声完了。

魏临渊肯定生气了。

“你倒是长能耐了。”魏临渊沉默的看着她。

他向来不苟言笑,此刻也没有发火,若是一般人,还看不出来他现在正在生气,可李慕歌就是有这种感觉。

顿时,李慕歌心虚不已。

这种感觉就像是做错了事情,被长

辈抓包了一样。

“我,看见了章书林。”李慕歌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结结巴巴的解释,“那个,他不对劲,王爷,你知道的。”

该死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就这么心虚了啊。

李慕歌啊李慕歌,你有种的拿出自己的面对死人的时候的勇气啊。

她沉默着看了一眼魏临渊,刚刚冒出来的那一点儿勇气滋的一下就被灭了。

得嘞,临王不是死人呐。

见她默默的垂着脑袋,脖子上一道痕迹乌黑发紫,魏临渊心中的怒气就散了许多。

不过,这个小丫头胆子这么大,总该是要让她长长记性的。

所以他挑挑眉,冷漠道:“怎么,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李慕歌嘴角抽抽的捏了捏衣服,低声道:“我错了。”

“什么?”魏临渊故意装作没听清楚。

“我说我错了。”李慕歌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开始做着自我检讨,“我不该一个人冒险去跟踪章书林,导致自己陷入危险境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下一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一定会向组织上报告,然后衡量自己的能力,再做出最正确的打算。”

开玩笑,她以前的时候可没少被组织上批评,这检讨,她绝对的有经验。

反而是魏临渊一时间哭笑不得:“你这,什么跟什么?”

语气之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硬。

他算是发现了,这丫头平时看着冷冷清清,面对熟悉的人就忍不住耍宝,看来自己也算得上她内心之中的自己人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魏临渊的眼色就柔和了许多。

“王爷,你不生气了?”李慕歌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危机过了,连忙规规矩矩的做到了凳子上,将刚才自己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乍一听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毕竟舅舅和侄子见面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将这一切联系起来,这其中就少不免的牵扯到了其他的事情。

“我觉得,那人恐怕和那些死侍有关系。”李慕歌道。

如果有时间的话,恐怕还得上齐王府去调查一番。

魏临渊一看她沉思的样子就猜到了她独自里面再打着什么小九九,便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

“这件事我会让青松去调查,你刚才可是保证了,不会擅自行动,若是让我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今天要不是他担心这丫头,紧跟着追了上去,这丫头就落到了那些的手上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魏临渊就觉得一阵后怕。

好歹相处了这么段日子了,他是真心将这丫头当成妹妹来看的。

“我那里有伤药,我去给你拿来。”好生威胁了一通,魏临渊才走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并不赖。

李慕歌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就听到外面丫鬟禀报。

“李姑娘,有人找您。”

“哦,来了。”李慕歌起身出门。

自从她上次去了赌坊之后,这屋子里的丫鬟就换了一个人。

新来的丫鬟话不多,做事沉稳,平日里从不打扰

到她,对此李慕歌也非常满意。

只是她没想到,找上门的人居然是长泽。

这个长相憨厚的少年一见到她就双眼发亮。

“老师。”

“诶,等等,你可别乱叫。”李慕歌抬手制止了他。

这古代的老师和现代可不一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就如同亲人,有时候甚至是比亲人更甚一头,所以她才能够顶着魏临渊的徒弟的帽子住在临王府中。

这少年什么毛病?

长泽无辜的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道:“李,李姑娘,你收我做学生吧,你这么厉害,就教教我吧。”

李慕歌扬眉,忽然问道:“你知道人体有多少块骨头吗?”

“这……”长泽语塞,只好摇头。

谁知道人一共有多少块骨头啊,就算是大夫也不一定知道吧?

“那你会背《佰草集》吗?”李慕歌又问。

“《佰草集》?”长泽更是一头雾水,“这个不是大夫才看的吗?”

他当初学习的时候,那些老仵作可都没说要学这些。

李慕歌轻哼了一声,道:“你什么都不会,同我学什么?对人本身都不够了解,你和我一起,不会是想要气死我吧?”

想当初她成名了之后,也有不少人想要成为她的关门弟子,最开始的时候她看在一个老头儿的份上收了一个,也是一问三不知,差点儿没把自己气死。

好在那时一个娇娇小姐,在被一次破案行动中的尸体吓到了之后,就退出了这一行。

从此以后,她就再没有收过徒弟。

“可是,我可以学啊。”长泽忍不住道,“拜师就是为了学东西的呀。”

这死心眼儿的孩子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李慕歌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动手打人,平静道:“你连最基础的东西都没有学好,又怎么去学习更高级的东西,算了,你还是先自己多历练两年吧。”

干这一行的,经验重要,理论知识也重要。

长泽就像是一个学法律的却偏偏对法医感兴趣,然后毕业之后不找对口专业,找个法医的行业想要直接起步一样。

没有理论基础哪里来的上层建筑?

李慕歌怕自己到时候解剖尸体,这家伙就在旁边一头雾水什么都看不懂。

想想那个画面,还是算了吧。

“好了,你回去吧。”李慕歌毫不客气的开始撵人。

等到长泽走后,魏临渊才拿着药从院子外面进来。

“一日两次。”魏临渊将一个小木盒递给她,忍不住道:“长泽乃是京城首富长盛明的弟子,你收他当学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长家世代皇商不说,如今还有一位贵妃,和一位将军,若是收了长泽做徒弟,那德亲王肯定会顾忌着长家的面子,对这丫头有所收敛。

“可他这对人体都不了解,没有基础,在我的身边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李慕歌拿着药膏道,压根就没有一点儿后悔的情绪。

虽然收了那个长泽确实是最有利的,只是这样一来,她也就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至于德亲王。

第三十九章 长贵妃召见

李慕歌笑道:“放心吧,我会注意,不会栽在德亲王的手上的。”

如今朝堂之上皇帝和大臣们忽然掣肘,老皇帝也不可能随意的想杀人就杀人,总得找个由头,她只要小心行事,德亲王也拿她没办法。

不过,在李慕歌以为长泽拜师的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宫中却传来了长贵妃宣召的消息。

“长贵妃召见?”李慕歌看着离开的传讯小太监忍不住疑惑,“召见我一个小小仵作做什么?”

魏临渊提醒:“长泽是长贵妃的弟弟。”

他们之中唯一的交集就是这个人了。

“正好我明日也要进宫,就一起去吧。”魏临渊道。

魏临渊和李慕歌进宫的目的当然不相同,事实上,一个是去见皇后的,一个是去见贵妃的。

李慕歌得知这个消息时候的惊讶不亚于听到贵妃娘娘要召见自己时候的惊讶。

“我先送你去见贵妃,若是谈完了,便再去见皇后。”魏临渊拍拍她的脑袋,“去吧,不要担心,我在外面等你,想来长贵妃不会为难你的。”

将人送到了这福泽宫的门口,魏临渊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好几句,才让人进去。

好歹是自己 徒弟,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丫头在这里受委屈了。

“我知道了。”李慕歌笑道,“你就别唠叨了,等会儿去拜会皇后娘娘就来不及了。”

宫女引着李慕歌进了福泽宫,带着她走到院中的小花圃处,行礼:“娘娘,李姑娘来了。”

花圃中种着许多应季的花,这个时节正好开了,姹紫嫣红,争先斗艳。

然而李慕歌却觉得,这人,却还要比花娇艳几分。

站在花圃面前的人穿着依稀雍容华贵的紫衣,上面绣着鸾鸟,肌肤如雪,明眸皓齿,见着她便展露出了笑颜。

“李姑娘,坐吧。”

声音也很好听,像是出谷黄鹂一般。

李慕歌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够找到这么多的形容词去形容一个女人,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

回过神的李慕歌连忙行礼:“民女李慕歌,参见贵妃娘娘。”

她有关的礼仪知识都是来自现代,多数是已经国际化的,如今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长贵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率先坐下,将剪刀递给宫女,温声道:“今日请李姑娘过来着实有些唐突,只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我便也是要当一次坏人了。”

果然是为了长泽。

也不知道这位长贵妃为她那弟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李姑娘不要误会,我那弟弟并未让我来劝说你。”长贵妃涂着丹蔻的指甲敲了敲桌面,微微叹气,“我那弟弟,是个不成器,可他也是真心喜欢这一行,听闻李姑娘十分厉害,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来了。

李慕歌暗道,只是心中又忍不住升腾起一股疑惑。

宫中的消息真的有这么快不成,就连一位贵妃娘娘都能够这么快的得到消息,还是,只是这位贵妃娘娘的手段比较厉害?

将探究的神情掩饰好,她笑

道:“娘娘,我已经同令弟说了,他的基础能力不够,就算是跟着我,我也交不了他什么。”

相比于对长泽说的话,她此刻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客气的了。

南越国的仵作并非是一种低劣的行业,这算得上是一种正经的官职,和捕头差不多,若是能够做出点儿业绩,升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长贵妃才想着帮自家弟弟找个老师。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拒绝自己。

诧异的神色来不及掩饰,长贵妃失态的笑了笑,连忙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压压惊。

“这,没想到那小子已经找过你了,真是……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收他就算了。”长贵妃倒是看得开,疲惫的摇头,“听闻临王爷还在等着你,我也不便久留,你去吧。”

“是。”

李慕歌松了一口气,连忙和宫女离开了。

厚重的大门关上,一个宫女忍不住在长贵妃的身旁抱怨,“娘娘,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仵作,竟然还敢拒绝您,这根本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长贵妃再次给自己到了杯茶水,冷淡的瞥了一眼那宫女。

是个眼熟的。

“你,平日里是做什么的?”她轻声问道。

宫女谄媚道:“平日里奴婢就在这院子里照顾娘娘的花草。”

“哦,是吗?”长贵妃若有所思的呷了口茶,随后又皱着眉头放下,“翠儿,给本宫重新沏一壶茶。”

一个圆脸的宫女恭敬的上前,低声道:“皇上刚刚差人送来了顶好的云雾,娘娘可要那云雾?”

说完她还不忘瞪了一眼那修剪花草的宫女。

这在娘娘跟前伺候着,却连茶水冷了都没有发现,这是怎么回事。

“去吧。”长贵妃摆摆手,淡漠道:“我看这些花草近来长得不怎么好,想来是这丫头偷懒去了,换个勤快细心些的人来照看吧。”

站在她跟前那侍弄花草的宫女瞬间就愣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而还没来得及求情,就被两个人捂着嘴巴给拖了下去。

李慕歌可不知道自己出去了之后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只是看着守在不远处的魏临渊,她连忙加快了脚步。

“来了?”魏临渊见她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冷峻的神色才勉强柔和了下来。

“嗯。”李慕歌点头笑道,又有些犹豫,“走吧,只是我们这先去了贵妃的宫中,再去皇后娘娘的地方,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不了解古代的制度,可这地位尊卑她还是知道的,若是生在平常人家,那就是主母和妾室的区别。

这主母是主人家,妾室不过是比丫鬟高一头的,哪里有先去见丫鬟再去拜访主人家的道理?

然而魏临渊却无所谓的道:“无碍,不过是皇后宣召,我们去走一遭,要不了多长的时间。”

他轻车熟路的领着李慕歌往后宫中走。

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嬉笑玩闹的声音,李慕歌好奇的望过去,就见着几个容貌丽的女子在说些什么,旁边还有个孩子在扑蝴蝶。

这后宫女子都这么年

轻的不成?

脑海之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她又想到了长贵妃,忆起那个女子,亦是觉得对方十分年轻,甚至是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然而当今皇帝已经过了六十岁了。

六十岁,在古代已经算是高寿了。

真是老了都不放过这些年轻的姑娘。

李慕歌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皇后的凤栖宫要比长贵妃的寝宫更大一些,琉璃瓦上飞凤凰,华丽庄严。

当今皇后穆兰亭,据说是前几年的时候皇上才娶进宫的,老夫少妻,当初老皇帝非要将人娶进宫的时候,就受了很大的争议。

时至今日,还有人在私底下传言。

“臣参见皇后娘娘。”魏临渊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李慕歌不懂宫中礼仪,只好有样学样。

“民女参见皇后娘娘。”

“噗嗤。”寂静的宫中也不知是谁轻轻笑了一声,那悦耳的女声便道:“临渊哥哥,你这是从哪里带来的丫头,怎么这么……”

“皇后娘娘严重了,暮歌初次进宫,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见怪。”魏临渊冷淡道。

“既然是临渊哥哥带来的,我又怎么会责怪呢,临渊哥哥可算是回来了,我今日让御膳房多做了几道菜,临渊哥哥过来尝尝。”

直到抬起脑袋,李慕歌才瞧见说话的人正是那位皇后娘娘。

对方容貌丽,神色温婉,等落座之后,更是一个劲的给魏临渊夹菜。

反观魏临渊,神色淡淡,并没有因为看见故人而露出几分开心的神色。

感觉自己好像是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李慕歌默默的夹着菜,眼观鼻鼻观心,识趣的没有插话。

反而是穆兰亭见魏临渊如此维护,忍不住心中好奇询问:“临渊哥哥……”

“皇后娘娘,您是皇后,我是臣子,如今并非师兄妹的关系了,还请皇后娘娘直接称呼臣名字为好。”魏临渊轻轻的放下了筷子,只觉得十分乏味。

他曾今师承穆将军,直到后来穆将军战死沙场,将这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他。

只是他对穆兰亭没有超出师兄妹外的一丝感情,所以只是答应好好照顾她,直到对方进宫。

已经明确的拒绝过对方,然而没想到对方还是一如既往,魏临渊不免感到了几分困扰和无奈。

两人身份如今已经发生了改变,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叫老皇帝抓住了把柄,便是他也救不了她了。

看出了他的不愉,穆兰亭连忙笑着转移了话题:“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就是想问问,你和这位姑娘,是个什么关系?”

李慕歌察觉到探究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转了一圈儿,隐隐还带着对她的防备。

“这是我徒弟。”魏临渊仍旧延续了之前的说法。

这个借口相当的好用,李慕歌明显感觉到那道探视的目光里面的敌意减少了很多。

穆兰亭也随之放下筷子,浅笑道:“原来是这样,想必李姑娘一定是天资聪颖,才让临渊……收了你这个徒弟。”

第四十章 过誉了

看李慕歌这样子,临渊哥哥应当看不上她才是。

思及此处,穆兰亭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娘娘过誉了。”李慕歌是谦虚道。

等到宫女将饭菜撤走,其余人又被穆兰亭打发了出去,一时之间,屋内便只剩下了三人。

“师父,我先出去吧。”李慕歌忍不住道,这气氛也忒怪异了些。

这皇后娘娘明显是对魏临渊有意思,她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当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吗?

李慕歌心中忍不住腹诽。

“不必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走吧。”魏临渊拍了拍李慕歌的肩膀,神情淡淡。

皇宫向来是个是非之地,他在这里待久了,也不好。

“这……”穆兰亭迟疑了片刻,从袖中掏出一个绣着寒梅的荷包递给他,“临渊,我瞧你腰间也没个像样的荷包,这个是我亲手绣的,你收着吧。”

巴掌大的荷包相当的精致,绽放的寒梅栩栩如生,可见其主人的绣工。

然而战场上从来不需要荷包这种东西。

相比于这些东西,魏临渊更愿意佩戴一把刀剑,至少在遇敌的时候,他不至于像个大姑娘一样用荷包去砸敌人。

不过穆兰亭似乎看出来他想拒绝,不顾男女之别,伸手将荷包塞进他的怀中,神情还带着几分羞怯。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妹妹,就收下吧。”她说完,就提着裙摆跑开了。

羞怯的模样宛如情窦初开的小女儿,看不到一丝皇后应有的端庄。

魏临渊最后还是拿着那个荷包走的,他本想将荷包揣在怀中,可又觉得比烫手山芋还要烦人,随后就捏在手上,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李慕歌无意去打听这些东西,只是见他烦闷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忍不住出言道:“王爷要是觉得不好,不如先交给我保管,待到回去我再给王爷。”

在她看来,这皇后娘娘也忒大胆了些,竟然敢把自己绣的东西交给别人。

“那便给你吧。”魏临渊将荷包交给她,见她笑盈盈的模样,心中不知怎的一个扑棱,连忙解释,“她本是我的师妹,也是我老师的女儿,当初老师战死沙场,将她交给我,结果,她却被接进了宫中。”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是因为老皇帝想要找个人约束他罢了。

这件事,魏临渊心中亦有愧疚,所以才会进宫来看她。

李慕歌何等聪明,从那几番言语之中就猜到了个大概,她捏着荷包,手指在那几朵寒梅上摩挲着。

一针一线,都是那女子的心意。

她能够想到对方被接进宫中时候的无奈,然而这件事,从源头上来说,似乎也怪不到魏临渊的头上。

“这件事怎么说也怪不到王爷您的头上,您又何必忧虑,想必皇后娘娘应该也不会怪您的。”李慕歌轻声道。

怪来怪去,只不过是有的人心中容不下人。

魏临渊摆摆手道:“无碍,我就是同你解释一番,免得你这个丫头误会了。”

“我能误会什么?”李慕歌莫名其妙,下意识的抬头

去看他,去索求自己想要的答案。

谁知道两人正走到阶梯,她一个晃神,脚步便踩了空,身体瞬间失重朝着下面栽去。

“小心。”魏临渊惊呼了一声,眼疾手快的揽住她的腰拖进自己的怀中,右手扣着她的肩膀,往后退了退,才勉强站稳。

咚!咚!咚!咚!

李慕歌耳边犹如擂鼓,她看着面前的玄色蟒袍,分不清这声音是自己耳朵里发出来的,还是面前这宽厚胸膛之中的。

鼻尖到是有一股冷冽的味道,淡淡的,似乎是某一种药材。

她的耳朵烧得厉害,脸颊也开始发烫,脑袋更是糊涂,过了好一会儿才手足无措的将魏临渊推开。

“多,多谢王爷。”声音似乎都在颤抖。

李慕歌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悄悄的搭在了自己的脉搏之上。

脉搏,正常。

心跳,似乎也慢慢平复了。

应该没有出什么问题,她松了一口气,慢吞吞的挪下了台阶。

“你这是什么走路的姿势?刚才摔着了?”魏临渊在旁边问她,语气之中有些担忧。

他捏紧了拳头,克制住了自己抖动的手,打量着李慕歌。

李慕歌摇摇头,故作轻松的笑道:“我这不是摔怕了嘛,万一等会再倒下去,王爷你可接不住我。”

再看之时,果然没了刚才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李慕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果真是被吓到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再看魏临渊时,她就十分的理直气壮了。

“确实是接不住了。”魏临渊顺着她的话调侃道,“你这体重,我刚才差点儿都没能接住你,若是再来一次,的定是承受不住的。”

他熟稔的调侃着,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却回味似的轻轻搓了搓。

那腰,真是软得一塌糊涂。

然而李慕歌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轻哼了一声:“你这自己体弱多娇,可别怪我胖,我这哪里胖了。”

张开双手低头看看,入目就是一小圈儿游泳圈儿,腰带绑都绑不住。

这哪里是腰,分民就是水桶。

李慕歌默默地放下了双手,撅了撅嘴,别开了目光,然后悄悄的踮了踮脚尖,轻声辩驳:“我这是高。”

魏临渊一把摁在她脑袋上,一本正经的道:“丫头,站稳了说话。”

面前的人瞬间矮了一截,魏临渊便移开了手,目光向下移了些,便能够看到那一根迎风飞扬的头发,直立而起,戳得他掌心痒痒的。

说来也是奇怪,这丫头头摸着软得很,偏偏就这一根,像是异类一般。

李慕歌可不知道他在想写什么,谎言被拆穿,她愤愤的瞪了魏临渊一眼,不甘心的道:“我还会长高的。”说完,她不想再和他并肩而行,气势汹汹的往前走。

虽然嘴巴不承认自己胖了,然而行动上却还是很积极的。

回到王府之后,李慕歌便将自己的锻炼提上了日程。

“姑娘,您都练了一个时辰了,歇息会儿吧。”丫鬟上前来低声劝道。

李慕歌这才回神,低声喃喃着哪里不对劲,捏着眉心自己去拧了帕子擦了汗珠子。

这练武啊,就和学数理化一样,总有那么一道关卡得卡住了,翻不过去的。

丫鬟退后了几步,忽而听到院门外一阵敲门声,她便迅速的上前开了门。

“孔月,怎么是你?”那人惊慌道。

仔细一看,正是之前分到这院子里面的丫鬟绿意。

当时总管叫住她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儿都敲打过,说是要好好服侍这位姑娘。

绿意是自荐上去的,原因嘛,大家似乎也能猜得到点儿。

约莫是以为这位姑娘是哪里来的千金小姐,要嫁给王爷的,她若是服侍好了,指不定就能够博得个侍妾当当,对于她们来说,也算得上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然而事与愿违,这位姑娘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绿意第一天就给这位姑娘撂了脸子,后来,据说是被贬到幽兰院儿那边儿去了。

此刻这位从前嚣张不已的姑娘,正拉着她的衣襟慌忙询问:“姑娘呢,你让我见见姑娘。”

孔月淡淡的拂开她的手,“姑娘岂是你想见就能够见着的。”

想来也知道,绿意是在幽兰苑那地方待不下去了,才想着回来。

“你,你不能这样,你让开,我要见姑娘,李姑娘……”绿意双手推搡着孔月,想要挤进院子里面去。

孔月身体小,挡不住门口,绿意便借着空挡差点儿就钻进了院子里面,孔月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衣领,扯着人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将人给扔了出去。

绿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摩擦出一道血痕,愤恨又恼怒的瞪着孔月。

然而这么大的动静,李慕歌若是真的听不见,那就是个笼子了。

“月儿,谁来了?”她好奇的走了过来。

孔月如今只有十四,圆脸儿,长得很讨喜,只是时常板着小脸儿,李慕歌只能够同她相顾无言。

“是绿意。”小丫头一板一眼的回答,顺势让开了路,恰巧露出门外目光怨毒的绿意。

那目光来不及收回,正巧被李慕歌捕捉到。

然而在下一刻,绿意就变了脸色,一把扑到了李慕歌的脚边,以头抢地,声音骇人,像是要把脑袋撞破一样。

她一边撞一边哀求:“姑娘,我错了,您让我回来吧,我可以服侍您,姑娘,绿意错了,绿意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求求您让我回来吧。”

她哑着嗓子哀求,哭得情真意切,伤心至极,连脸上的妆容都花了。

李慕歌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便发现她的抽泣声渐渐的小了。

李慕歌挑了挑眉头,出言道:“哭啊,怎么不哭了?”

绿意瑟缩了一下,唯唯诺诺的叫了一声:“姑,姑娘……”

李慕歌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捏着左右看了看,赞叹:“倒是一副好皮相,只可惜,妆都哭花了,对了,你要不要回去补个妆再来哭?”

第四十一章 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种人,来找她不是别有目的,她自个儿都不信。

李暮歌垂眸,敛去脸上的笑意,低声道:“我不是这王府的主人,你就是找我,也是没什么用的,我也不知道你如今过成了什么样子,不过既然是被安排过去的,就好好的在自己的岗位上做事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种丫鬟留在身边,只会是害人害己,她眼睛不瞎,可不是没看见对方刚才要吃人似的表情。

松开了捏着对方下巴的手,她掰开绿意死死抱住她小腿的手,将人再次扔了出去。“月儿,把门关上。”

“是。”孔月制止住绿意还要扑上来的动作,一脚将人踢了出去,她低声威胁,“绿意,你要是不想被管家知道的话,就自个儿安安生生的离开,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进了幽兰苑的婢女是不能随意进出这些地方的,如今绿意怕是花了不少银子行贿,才能来到这里。

若是被管家知道了,这牵连出来的就是一串人。

届时,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绿意咬着牙齿,不甘心的看着孔月,哑声道:“我不信,你就甘心去伺候一个泥腿子,她那么粗鄙,怎么配得上王爷。”

“李姑娘配不上,难道你就配得上了不是?”孔月嘲讽一笑,将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绿意这心是大了,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够抓住王爷,殊不知幽兰苑里面那么多的美人,王爷若是真的爱美色,又轮得上她什么事?

毕竟幽兰苑住的都是一些旁人塞进来的侍妾,非要留下来的,都被关了进去,不允许随意进出隔在那一方小小天地之中,比起圈禁也好不到哪里去。

绿意估计是受不了里面了。

谁也没将这件小插曲儿放在心上。

第二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大亮了,鸡报晓的时辰早已过了,然而李暮歌的屋子却还是紧闭着。

孔月看了一眼天色,在屋子里踱了一会儿步子,没听到屋内有任何的响动,便伸手去敲门。

“姑娘,您今日该去大理寺报道了。”屋内静悄悄的,没人应她。

孔月看了一眼升起的日头,心中担忧,便推开门往里走。

旁日里李暮歌是极为不喜欢有人进她的屋子的,且她起得都比较早,向来是不需要她去唤醒的。

然而今日入了屋内,李暮歌却还躺在床上。

“姑娘,姑娘,醒醒……”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眼中还起着水雾,哑着嗓子问她:“月儿,什么时辰了?”

“卯时已经过了。”

孔月低声道,看着她酡红的脸,忍不住道:“姑娘可是不舒服,今日是姑娘去大理寺报道的日子,要不然,让青松替您去请假?”

“不用了,我没事。”李暮歌甩甩脑袋,想把那股瞌睡劲儿甩掉,她撑着手肘起身,赤脚便踩在地上,结果一个踉跄,腿软着差点儿摔倒在地。

所幸孔月眼明手快将她拉住,然而入手便是一股滚烫,像是要将她的手灼烧一样。

孔月下意识的去摸李暮歌的额头,灼热滚烫的温度让她一惊:“姑娘,您发烧了?”

这几日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湿了院子里的竹叶和芭蕉,只留下一片翠绿。

李暮歌倚在软塌上,看着窗外风光,困顿的眯起了眼睛。

然而一股淡淡的药味从门外飘进来,她又迅速的惊醒。

果不其然,孔月已经端着药进来了。

“姑娘,该喝药了。”

李暮歌瞬间就苦了脸色,这古代的药可真不是人吃的东西,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些什么东西,比黄连还要难吃。

“你先放在那里吧。”李暮歌撇开脑袋,拒绝去看那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孔月难得的没有听她的话,而是低声劝道:“姑娘,您这要是不喝,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

这府中人谁看不清楚,王爷心是向着姑娘的,平日里军营之中但凡猎了什么好东西,定时第一个就叫青松送回来给姑娘尝尝鲜。

可怜了青松好好的一个心腹高手,平日里也是王爷身边数一数二的得力干将,也沦为了一代跑腿小厮。

李暮歌舌尖抵着上颚,觉得哪儿哪儿都是苦的,忍不住道:“这药都喝了好几天了,也没见得好,再者说,你不说,我不说,王爷又怎么会知道?”

明明是笑盈盈的语气,却让孔月心中忍不住打了个突。

姑娘性子冷清,多数时候都是不笑的,除了面对王爷的时候,基本就只剩下了应承似的笑,看似温和,却不达眼底。

而她一个丫鬟,明显是不需要姑娘去应承的。

孔月端着药碗的手稳稳当当,却轻轻的跪下:“姑娘应当注意身体。”

李暮歌眯起眼睛看她,懒洋洋的伸手将那碗药接了过来,声音也是懒洋洋的:“起来吧,动不动就跪着作甚,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这丫头是魏临渊的人,她一早就知道了。

毕竟没有哪个扑通的丫鬟会武功的,更莫说是在王府这种眼皮子底下了。

当初魏临渊将这人插到她的身边是什么原因她管不着,不过现在嘛,估计她的嫌疑也洗清了。

一口气将药喝下肚皮,李暮歌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果然,这药就不是人喝的。

夜晚。

书房之中,仍旧灯火通明。

近来魏临渊忙得不可开交,今日还是第一次回王府之中。

“你说她已经发现了?”魏临渊放下笔,眉心处打了个结。

而在屋内站着的,正是白日里的孔月。

此刻,这张小脸上正露出一种与年龄不大相符的无奈:“主子,李姑娘很聪明。”

只是对方的那个态度,她有些摸不准。

见对方的那个神色,不太像是生气,可这心里面的,就不知道了。

想到王爷对李暮歌的亲昵,她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禀报。

“你先下去吧。”

“是。”

魏临渊捏着自己的眉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中隐

隐有那么些许的心虚。

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将探子安插了过去。若是因为这事,那丫头对他生了嫌隙,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魏临渊正在为这事纠结,却不知李暮歌悄悄的出了自己的院子。

整个临王府的防守并不算严密,夜晚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或许是因为临王常年不在京中的原因,人烟气息和这里沾不上边儿。

幽兰苑这边更是荒草丛生,整个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声音,想来里面的人应该是睡下了。

“李姑娘,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的。”一个人影悄悄的出现在李暮歌的身后。

月光洒下,恰巧映照出绿意那一张惨白的脸。

饶是李暮歌这种不敬鬼神的人,也吓了一跳。

她咳了几声,低声道:“东西呢?”

绿意看着那张脸上流露出的迫切神色,还有李暮歌不自觉的抓挠着自己的手,心中便忍不住升腾出一股得意。

她阴沉的笑了笑,道:“姑娘莫急,只是,我想要的东西呢。”

李暮歌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烦躁,她不耐烦的从怀中拿出一袋子银子扔给绿意,低吼:“你不就是要银子嘛,东西呢,快把东西给我。”

她抓挠着身上,看样子是痒极了。绿意拿着银子掂了掂重量,满意的笑了笑,这才从怀中拿出一小包东西递给李暮歌。

李暮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接过那东西,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后紧拧着的眉头就缓缓的舒展开了。

不过随后她又不满的问:“这东西怎么才这么一点儿?”

绿意不以为意的道:“这东西可是贵的很,不过几十两银子,姑娘以为能有多少?”

她神色晦暗,见着李暮歌又急又怒,忍不住出出言嘲讽:“王爷可是给了姑娘不少银子,怎么,姑娘用完了不是?”

“我身上银子就只有这么多了。”李暮歌不耐烦的抓着衣襟,这东西就这么点儿,还不够她用上两次的。

两人的身份就像是一瞬间调转了过来一样,绿意心中痛快不已。

等到戏弄够了,她才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你快说,是什么法子?”李暮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

“听说王爷宠爱姑娘得很,要不然,姑娘去问王爷要点儿银子?”绿意说着,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嫉恨。

明明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真是不知道王爷看上这个女的哪里了。

“不,不行。”李暮歌摇头断然拒绝,“王爷不会给我的,我们,我们关系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一丝丝惧怕在她的眼中浮现,平日里的那些淡然好像都是故意露给别人看的。

绿意见她不像是在作假,故意犹豫了一会儿,才抱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样吧,你帮我个忙,到时候,我给你十包这个。”

“什么忙?”李暮歌忍不住问道。

这个时候,她已经顾及不了许多了,骨子里面的痒怎么也止不住,她不能想象,若是没有了这个东西,该怎么办。

第四十二章 杀人放火

所以,就算是绿意让她去杀人放火,指不定她现在都能够答应。

“你将这个东西,放在王爷的身边,然后……”绿意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递给她,低声在她的耳边道。

幽兰苑是一个特别的地方。

李暮歌和孔月打听过,知道这里面都是一些旁人送来的侍妾,不愿离开,死皮赖脸的要留在王府的。

至于留下来的原因,想必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李暮歌拿着刚刚绿意给她的那包东西,悄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里面。

月光下,男人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她。

李暮歌跨进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站在的门外看了看,小阶梯,右边爬了满腔的蔷薇,粉红色的花骨朵正藏在绿叶之中,左边伸出来的芭蕉叶子。

对啊,没错啊,怎么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呢?

她郁闷的站在门口,心中哀呼,难不成今晚上就要随意的找个地方将就了?

然而男人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转,直接沉声道:“怎么,回来了还不进来。”

得嘞,这下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李暮歌像是一只乌龟一样,迈着两条腿磨蹭进了院子,神情有几分不自在。

“这么晚了,王爷怎么来了?”

月上柳梢头,这个时间段,该睡的都睡了,魏临渊又不是采花贼,怎么偏偏选了这个时候来了她的院子?

李暮歌可不知道,魏临渊是刚刚从孔月那里得到的消息。

“你这是去哪里了?”魏临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半夜三经的跑到这源自里来的这件事,干脆就避了过去。

“我去哪里了,王爷不应该是知道的吗?”李暮歌扬扬眉头。

她抱着手臂,再一看脸上的神情,哪里还有什么心虚,坦然得很。

反倒是魏临渊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自在。

他叹息道:“本王不对。”

“那倒是没什么,不过我有一件事想要问王爷。”李暮歌轻笑了一声,眼中竟是有些紧张,“不知道王爷现在,可还怀疑我?”

若是当初怀疑,她无话可说,毕竟这一身的本领,确实是不像是一个村女能够学会的,然而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一些。

古人信奉鬼神之说,若是说出来,指不定就当她是鬼上身了,然后一把火就把她给烧死了。

毕竟就算是在现代,若是出现了这种事情,指不定都会被送上解剖台。

她在知道了魏临渊的身份之后,就已经做好了被怀疑的准备。

然而,这个怀疑,本应该就是有时间限制的。

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对方的怀疑之中。

若是这样,还不如早早离开。

许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魏临渊忍不住苦笑道:“若我还怀疑你,今日就不会来这里了。”

这丫头,果然是故意给孔月说的。

他无奈转身,却见着身后的人笑得眉眼弯弯。

那一瞬间,魏临渊愣住了。

很少见到这个丫头笑得这么开怀,仅有的一次,似乎还是在对方缠着自己教授武功的时候。

“临王爷,你可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你不怀疑我了,要是什么时候再给我扣上一个奸细的帽子,我可是要生气的。”李暮歌忍不住笑道。

心里面就像是被蜜糖包裹了一样,甜滋滋的。

她以真心换真心,得到的结果,没有让她失望。

魏临渊见她笑得开怀,面上的表情也不禁柔和了许多。

不过他来这里还为了另外一件事情。

只有孔月知道,在她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在他们面前向来是泰山崩于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临王,低声骂了句,拖开椅子就往外面走。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对于魏临渊来说,这就是件天大的事情。

他目光落在李暮歌手里面那包东西上,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傻子都能够感觉出他的不高兴了。更何况,李暮歌不仅不傻,她还是个顶聪明的人。

然而这件事,她可是和对方通过气的。

实在是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她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道,随后紧跟着总结:“这不是就是想看看背后是谁么。”

故意给她下毒,还以为她不知道这种东西,又来诱惑她,引着她堕入深渊,这一套接着一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背后的人和她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

寥寥几句,外加一句无所谓的总结,愣是将魏临渊给气笑了。

他忍不住怒道:“所以你就以身犯险?”

要是真的沾染上了这种东西,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李暮歌摆手道:“我不会沾染上这种东西的。”

罂粟,在现代的时候是最低级一类的成瘾物,稍微懂一点儿化学的,都能制作出比这个更高级的。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这些个不懂化学的古人,竟是也能够提出高纯度的罂粟。

那一日绿意抱着她的大腿哭,悄悄的就将这东西注入了她的血管里面,对方的速度很快,导致她觉得就像是被蚂蚁扎了一下,直到她发烧,对罂粟产生了排斥反应,她才发觉了一切的不对劲。

直到绿意再一次找上门来。

本想着将计就计,奈何怎么算,她也没有算到,魏临渊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堂堂战神,不会被这件事给吓着了吧?”李暮歌小心翼翼的去看他的神色。

对方轮廓很深邃,又不喜笑,单是站在那里,就是不怒自威的模样。

若是平日,李暮歌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她心虚呀。

魏临渊此刻怒火烧心,他怕自己忍不住拿根烧火棍把这丫头的脑袋撬开,看看这脑袋瓜子里面在想着什么。

硬生生的将这个想法克制住了,他拧着眉头问:“你知道她背后是谁?”

“我怎么可能知道?”李暮歌诧异,忍不住咕哝,“这我要是知道她背后是谁,还用得着以身犯险么。”

“你也知道你是以身犯险?”魏临渊简直都快要被她给气笑了。

他虎着脸怒斥:“你是有几分本事,

可这京城之中,权贵多的是,阴私的手段更是数不胜数,你就这么追查过去,有没有想过后果?”

说得好听一点,她不过就是恃才自傲,说得不好听一点,那就是莽撞,冲动。

魏临渊训斥起来也不给她面子,狠狠的数落了一同,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本来沉着的脸色也是一滞。

他今日这话,说得是重了点儿。

常年带兵,对待那些个兵痞子,他向来是不会手软,如今养成了习惯,此刻也忘记了面前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或者说,是因为李暮歌的沉着冷静让他遗忘了对方的年龄。

然而如今见她沉默着不说话,魏临渊又开始反思。

是不是自己真的出言重了一些。

“今日,是我说重了些,不过,这个教训你也得记着。”

魏临渊叹了口气,对心中升起的愧疚简直感觉到无奈。

这丫头生来就是来克他的,这要是男的,他早就拎出去揍一顿了。

“我没事。”李暮歌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心中微微有些别扭,“我知道自己错了,下次不会了。”

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有一个人这么关心她。

感觉还不赖。

李暮歌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别人是不是真心对她好她能感受到,正是这样,她才无法硬气起来。

“不过如今我已经和绿意做了交易,下一步把人给引出来就是了。”外面的风吹得有些凉了,李暮歌耐不住冷,便抱着手臂搓了搓。

魏临渊见状,嗯了一声,道:“进去吧。”

外面的风太大,他也还顾忌着李暮歌的名声,所以并不打算久留。

李暮歌进了屋子,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熄了灯。

等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她就凑近了幽兰苑。

平时这个地方是有几个侍卫轮流守住的,李暮歌几人给了几两银子,这些人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将她放了进去。

幽兰苑居于整个王府的西北角,占地大,厢房之间都是隔着的,像是一座极为宽广的四合院。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院子里才显得更为荒凉。

这些侍妾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舒坦,虽然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可丫鬟也不过是犯了错或者是自己带进来的,待久了,难免会生出些异心。

当初不愿意走的什么样的人借口都有。如今一个个的倒是开始巴不得能够出去了。

忽然见了张生面孔,不少人都悄悄的打开了窗户,想要看看是不是又进了新人。

李暮歌从水缸里面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淡漠又坦然,她连忙扬了扬下巴,做出一副倨傲的样子,随便扯住了一个丫鬟的手臂,道:“绿意那个丫头在哪里?”

那丫鬟许久都不曾和外面接触过了,如今对李暮歌的身份是两眼一抹黑,生怕这是个什么大人物,结结巴巴的道:“在,在那边……”

李暮歌顺势看过去,就见到一抹绿色的身影迎了过来。

“李姑娘来了,我家主子这边有情。”绿意一手捂着嘴,一手指路。

李暮歌轻哼了一声,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了。

第四十三章 这是谁啊

见她离开,刚才那丫鬟一把拉住了绿意询问:“诶,绿意,这是谁啊,怎么可以随意进出咱们这院子?”

刚才她可是亲眼看见这人进了院子的。

绿意不耐烦的扒开她的手怒斥:“诶,你这手手手手,这么脏,还搭我衣服上面,怎么不注意点儿,这弄脏了你给我洗啊。”她心疼的拍着自己的衣裳,生怕上面染上了一丝尘埃。

丫鬟连忙赔笑:“诶呀,我这不是习惯了么,我错了哟错了,要是弄脏了,我就给你洗了,你还没告诉我我那姑娘是谁呢?”

“她啊?”绿意撩了撩眼皮,不甚在意的道:“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人罢了。”

反正王爷也不看重她,等到她们姑娘出去,这李慕歌也不用在王都待了。

绿意穿着一身绿色的罗裙,仰着下巴傲慢的离开了。

身后的丫鬟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小贱蹄子,狐假虎威的样子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李慕歌见到绿意背后那人的时候,对方正在品茶。

龙井,算不得什么稀有的茶,不过这价格,也低不到哪里去。

少女约莫十**岁左右,眉眼如画,清秀有余,美艳不足,不过对方有一张樱桃般的小嘴,红润,小巧,丰盈却不肥厚,带着些许的笑意,十分引人注意。

“李姑娘,喝茶。”女子将一杯茶水推到她的面前,声音软糯,像是江南水乡中的吴侬软语。

她笑着做着自我介绍:“我叫樱桃,我看姑娘年岁不大,称呼我一声姐姐,也是可以的。”

李慕歌闻了闻茶,清香扑鼻的味道让她下意识的皱眉,态度恶劣的道:“我来你这里可不是来喝茶的,东西呢?”

她眼神在樱桃的身上巡视了一番,灼热的目光就像是那些登徒子一样,恨不得将樱桃的衣服都给撕碎。

樱桃翘着兰花指捂着嘴痴痴的笑了几声,轻声道:“姑娘何必心急,待我出去了,自然会将东西给你的。”

“若是姑娘实在等不及了……”她伸出手敲了敲茶杯,指甲和瓷器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她的声音,“喝口茶,解解馋吧。”

“这茶有什么好喝的。”李慕歌不耐烦的道。

樱桃笑了笑:“茶不好喝,可是这可不是一般的茶,这可是我亲手制作的,能够止痒的茶呢。”

声音幽幽,那柔和的目光正巧落在李慕歌的身上,樱桃巧笑嫣然,端着茶轻轻的啜了一口,“姑娘,真的不喝一口吗?”

茶叶在白瓷杯底旋转,舒展开了的叶子在水中起舞,略微一看。便知道这泡茶之人是个高手。

李慕歌在杯底发现了一点点白色的粉末,还没有融化完。

罂粟做成的粉末。

李慕歌没有说话,只是疑惑的看着她,然后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她疑惑的问了一句,没过一会儿,神色便变得飘飘欲仙起来。整个人都像是升华了一般,她眼睛一亮,连忙抓住樱桃的手,“你再给我泡一杯。再给我泡一杯怎么样?”

“这可不行,我这茶,可是很贵的。”樱桃摇头,笑而不语。

她们之间,可是有一笔交易。

李慕歌想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我这就去找王爷将你弄出去。”

此刻,为了满足自己的**,她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李慕歌正匆匆的往外面走着,迎面就撞上了面沉如水的魏临渊。

“你来这里做什么?”魏临渊冷声质问。

李慕歌吓了一跳,转身看了看窗边独自品茶的樱桃,低声道:“师父,我,我想要个人。”

“谁?”魏临渊拧着眉头问。

擅闯幽兰苑,按照规矩那是要拖出去打板子的,然而李慕歌是他的徒弟。

樱桃在窗边喝茶,别过脸掩饰住那一丝丝诧异,没想到,堂堂铁面无私的临王居然也会心软。

李慕歌低声道:“我,我想要樱桃姐姐,她泡的茶可好喝了,而且,我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师父,你就让樱桃姐姐出来陪陪我吧。”

明知道她是在做戏,魏临渊还是觉得这丫头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十分惹人疼爱。

那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他敢说一句不,她就敢哭出来一样。

魏临渊冷硬的神色都柔和了几分,目光瞥到对方脑袋上的那根立起的头发,忽而觉得手掌又有些痒酥酥的。

想摸,怎么办?

李慕歌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话,忍不住给他使了个眼色,结果眼睛都抽筋儿,对方还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的吗?

李慕歌咬咬牙,放软了语气,双手去抓魏临渊的衣袖,小女儿姿态的摇晃着:“师父,师父,你就答应我好不好嘛。”

恶,真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李慕歌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恨恨的想到,要是魏临渊还待在这儿,就让他尝尝自己的如来神脚。

真是怀恋她那十二厘米的恨天高。

踩下去一定保管死人都回神。

魏临渊看她这样子也觉得别扭,轻咳了一声,道:“你要就要吧,给管家说一声就行了,我找你有事,你跟我过来一趟。”

呼!

樱桃轻轻的吹了吹面前的茶水,目光带着好奇的望着院子里面的两人,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眼见着魏临渊的视线瞟了过来,她先是一怔,随后勾勾唇,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将诱人的唇完美的呈现了出来。

这是她最大的利器。

然而魏临渊却不为所动,甚至是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李慕歌又对着她打了个招呼。

真是有意思。

樱桃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人,若是有一天,临王发现自己宠爱的小徒弟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该会是什么感受?

李慕歌和魏临渊一同出了院子,随后到了正和院。

这是王府的主屋,也是魏临渊居住的地方,把守很严,里面的每一个都是他的心腹。

一进去,李慕歌笑眯眯的神色就垮了下来,她转身寻了个角落,掐着自己的脖子,呕吐的**上来,她干呕着将胃中的水全部吐了出来,一张方巾就伸到了她的跟前。

擦了擦嘴巴和手之后,她舒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道:“谢谢。”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染上那东西。”魏临渊的眼神十分危险,果然,这丫头就不该随意的放出去。

李慕歌瞬间背后汗毛直立,她脊背僵硬,讪笑了几声,低声道:“我也没想到她这么谨慎,居然还

会拿一杯茶来试探我。”

这个女人不简单。

两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却也并没有打草惊蛇的将樱桃重新关回去,而是在管家的操控之下,樱桃,成为了临王府中唯一的一名侍妾。

“姑娘,那樱桃已经安排好了,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管家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虽然矮小,却十分精干,府中的大小事宜都是他在操办。

如今这个小老头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李慕歌,向她请示着接下来的事情。

李慕歌哭笑不得的道:“吴爷爷,这个事情你自己安排就好了,不用问我的,我又做不了主,还有,您叫我暮歌就成了。”

虽然脑袋上顶着的是魏临渊徒弟的名头,不过她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自己充其量就是个客人,还是个身份不怎么高的客人。

哪知管家笑眯眯的道:“诶,这可说不准。”

小老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李慕歌没听清楚,满头雾水。

管家神秘的笑了笑,揪着自己的胡子道:“您是咱们王爷的徒弟,这不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也算得上咱们王府的半个主人了。”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李慕歌顿时满头雾水。

这,这辈分……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看着小老头和善的样子,忽而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偏巧这时老管家又转移了话题:“王爷听闻姑娘要去仵作行了,特地吩咐老奴去打了一套专门用的工具,今日老奴便给姑娘带来了。”

管家侧身让身后的身后的小厮将盒子抱上来,李慕歌便伸手接了过去。

木质的盒子,比闺阁小姐的首饰盒还要大上一些,入手却很轻巧。

这么轻?

李慕歌忍不住挑眉,诧异的打开盒子,入目便是几把刀。

这些刀长短不一,不过有一个特性,那就是都装着刀鞘。

刀鞘是木质的,很朴素,李慕歌让小厮拿着盒子,自己随便拿了一把刀,抽出一看,便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刀刃薄如蝉翼,却隐隐闪着寒芒,正好映出她冷淡的眼眸。

好东西。

随意的对着刀吹了一口气,听到一声轻轻的回响,那声音没有一丁点的浑浊。

“吴爷爷,你告诉我,这个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啊?”李慕歌可不信,随便一个铁匠就能够打成这个样子。

这种材料,这种技术,就算是在现代都难得找到。

她初出茅庐的时候,都是用的手术刀,到后来认识的人多了,这才打了几把顺手的利器,对于这些东西,她也算得上是火眼精金了。

这种东西,就算是随便拿一把出去,怕是都不止百两银子吧?

管家笑得满脸慈祥,却打着含糊道:“这,老奴也不知道,姑娘还是直接去问王爷吧,毕竟这是王爷让老奴交给姑娘的。”

王爷派人将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必要夸大其词,只要让人将东西收下便好。

这么多年了,王爷身边都没个知心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不能将人给吓跑了。

管家是个老滑头了,什么也不肯说,借口自己有事,很快就溜走了,徒留李慕歌拿着匕首一脸无奈。

第四十四章 仵作行

“诶,你们说,那个新仵作,怎么还没来?”

“听说是个女子,别是吓得不敢来了吧?”

“真是胡闹,这男人家的事情,女人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来才是好的。”

陈旧的院子内,几个中年男人正剥着花生米吹牛,一边贬低着女人,一边说自己遇到了几具奇怪的尸体。

仵作行的工作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死人的时候,是最为清闲的。

李慕歌在外面饶有兴趣的听了一会儿,旁边的付主簿同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神色从泰然到山雨欲来,最后终于听不下去了。

“你们给我住口。”付主簿恼怒不已。

仵作行本来就是一个很特殊的职位,管理起来也不简单,偏偏今年管理这件事情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要是人人都像是这几个这种样子,他这个主簿也是当到了头。

想到这里,付主簿就气得毛发都要立起来了,怒急的指着几人鼻子:“我告诉你们,你们来这里是来当差的,不是来吹牛皮喝酒的,要是再让我看到有下一次,你们全部都给我滚蛋。”

几个人吹牛的人被吓了一跳,东倒西歪的站了起来,被骂的狗血淋头。

几个人心虚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谄媚道:“主簿,小的们错了,还请,还请主簿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的们这一次吧。”

毕竟付主簿是正经的大理寺官员,他们的上司,是有资格决定他们的去留的。

仵作行虽然与死人为伍,不过这月俸也是高得很,他们要是被赶出去了,去哪里再找这么一件好差事?

付主簿冷哼一声,让出身后的李慕歌:“这位就是李姑娘,也是新来的仵作,你们以后一起共事,切不可排挤她。”

付主簿对李慕歌的感官还是比较好的,这个时候,也会忍不住为她说两句好话。

李慕歌对这位中年主簿好感顿生,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到付主簿走了没有多久,其中三个仵作的脸就忍不住垮了下来。

一个瘦高个子蔑视的看了她一眼,颐指气使的道:“那个,谁,去把卷宗室收拾了。”

李慕歌瞥了他一眼,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权当没有听到这句话。

入职第一天,总有些人会看不惯新人

更何况是这种人。

那瘦高个子见李慕歌不理睬他,脸色一黑,不满意的大声嚷嚷:“你这个黄毛丫头是怎么回事,居然不听前辈的话了,我可告诉你了,你今天要是不去,以后就休想出去做事。”

李慕歌拧眉,不知道这份威胁有几分真几分假。

另外几个仵作也是看好戏的盯着李慕歌。

其中一个人不怀好意的道:“算了吧,邹大岩,这小丫头片子不识好歹,这卷宗室每个人都要整理的,既然她不愿意,那咱们正好找个理由让主簿把她给调走。”

那人瘦的厉害,颧骨都高高的突起,嘴巴也是朝外突出的,只有一双眼睛凹陷下去,组合起来就像是尖嘴猴腮的黄鼠狼。

他那一双精明的眼珠子自李慕歌一进来就不曾移开过,不过在看见那粗壮的身体

之后,就失去了兴趣。

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李慕歌还是犹豫了。

她需要资料,卷宗室无疑是一个好的,可是这些人,不知道肚子里面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正巧这时一个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疑惑问道:“刘叔,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吵吵嚷嚷的?”

看到来人,贼眉鼠眼的男人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讨好的迎了上去:“三少爷,您怎么出来了?”

青年笑道:“我还以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特地出来看看。”

说着,他的目光就专向了李慕歌。

正巧这时另一个男人在旁边冷笑着插话:“三少爷,您可不知道,咱们这来了位眼高手低的新人,叫她去整理卷宗室,竟然还瞧不上。”

不过是一个胖丫头,实在是引不起他们半分的兴趣。

“李姑娘。”青年惊喜的喊了一声,快步走到李慕歌的跟前,“听主簿大人说你因为生病请了假,现在可好了?”

模样憨厚的青年担忧看着李慕歌。

“长公子。”李慕歌泰然自若的打了个招呼,“已经好全了。”

她早就想过长泽会在这里,只是没想到这里面的人对她和对长泽的态度真的是大不相同。

不过也是身份原因,她倒是可以理解。

“这,三少爷,您和这丫头认识?”另一个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忽然有些后悔针对李慕歌了。

万一这丫头在三少爷面前说他们的坏话怎么办?

“是啊。”长泽以为这几人对李慕歌有误会,笑着介绍道:“这是就是结局了齐王问题的李姑娘,她本事很厉害,你们不要误会了。”

南越国也有女官,所以女子的地位并不是十分低下。

“三少爷,即便是这样,她作为新人,也是要去卷宗室的。”那名叫邹大岩的仵作不以为意的看了李慕歌一眼。

如此丫头,不过是夸大事实了,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我当初不也是没去吗?”长泽忍不住皱眉,他来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过要去卷宗室。

“这,这……”几个人冷汗涔涔。

其中邹大岩灵光一闪,道:“这是新规矩,三少爷平日里不带新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算了,我过去就是了。”李慕歌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却带上了警惕。

职场上,新人受欺负是常有的事情,若是小事情也就罢了,这些人最好不要踩到她的底线。

“这,要不然就不去了吧,那卷宗室乱得很。”长泽忍不住阻止,“你要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们就行了。”

反正在他看来,李慕歌的实力已经很强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去看那些卷宗。

而且卷宗室常年没有人打扫,现在肯定全部都是灰尘。

“算了,正好我也要看看东西。”李慕歌提着东西,左右看了看,问:“那卷宗室在哪里?”

古代的专业术语和现代的肯定还是有差距的,他还是要看看,免得到时候写出来引人怀疑。

“既然这样,那我带你过去吧。”长泽走在前面引路。

这段时间他回去也看了不少的书,有关于仵作的书并不多,寥寥几本,但是他看了之后的确很有收获。

同时,他对李慕歌才更加的敬佩了。

有人引路,李慕歌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跟在长泽的身后一直走到了卷宗室的门口,刚一推开门,一阵粉尘就铺面而离。

李慕歌即使闪开,长泽却不慎着了道,捂着鼻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里怎么这么脏?”长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卷宗室。

只见着厚厚的灰尘布满了整个屋子,像是寒冬腊月的大雪一样,还有一层叠着一层的蜘蛛网,简直就像是天罗地网。

他一瞬间就生了退却之意:“要不然,我先找人来把这里打扫了,你再来吧?”

这个地方也太脏了,起码有一两年没有打开过了吧?

新人真的会来这个地方吗?

长泽顿时生了疑惑,心中也忍不住对那几个仵作的做法涌出了一抹不悦。

“不用了。”李慕歌拿着捡来的木棍拨开了蜘蛛网,“我自己来打扫吧。”

这一屋子的藏书,她很满意。

将随身提着的木盒子递给长泽,她笑道:“要不然你先帮我保管一下这个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给长泽好脸色,顿时让他兴奋雀跃,连忙接过箱子保证:“放心吧,我一定会保管好的。”

李慕歌笑了笑,往屋子里撒了些水,才开始扫地。

这青年虽然高傲了一些,不过赤子之心,实在难得。

卷宗室不大,不过打扫起来也十分花费心神,长泽本想来帮忙,然而往那儿一站,碍手碍脚的,就被李慕歌轰了出去。

邹大岩等人在外面看着,忍不住心急。

“老刘,你说说,这三少爷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和那丫头来这个地方了呢,要不然,咱们让那丫头出来吧?反正现在不是来了个新案子吗?”

“你说什么,咱们现在让她出来不是不打自招吗,不行,那三少爷,等会儿回去哄哄就行了,他愿意待着就让他待着吧。”

几个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就带着东西走了。

整个仵作行一瞬间就好像寂静了下来似的。

等到李慕歌打扫完,正是日上中天的时候,太阳火辣辣的,她抹了一把汗,活动活动筋骨,只觉得腰酸背疼。

“什么时候了?”她眯着眼睛问道。

长泽将午饭摆好,轻声说:“估摸着午时了吧,正好,我家小厮送来了饭菜,一起吃吧。”

仵作行这个地方偏僻,在官职之中又不招人待见,没有专门的食堂,李姑娘第一次来,一定不知道这些。

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小事情,李慕歌时不时点头附和了一句,顺便提出自己的疑惑,长泽都会恨耐心的解答。

李慕歌低声道了句谢。

这个情,她领了。

虽然拒绝了当他的老师,不过若是有机会,她倒也还能指导一二的。

第四十五章 求助

“你是说,少有仵作会升上去的?”李慕歌轻轻的放下筷子,诧异的反问长泽。

胃内的饱腹感让她再没有食欲,不过对方的话,却勾起了她的好奇。

仵作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员,怎么会升不上去?

奇了怪了。

“不是少有,而是这十年来,南越就没有一个仵作摆脱九品这个职位的。”长泽郑重的纠正她的话,也跟着放下筷子,“虽然咱们这一行已经得到了认可,不过到底是和死尸打交道的,大家都觉得晦气,若是死了人,想到的自然是我们,可这若是升官,自然是第一个就将我们排查出去的。”

这本来就是一种歧视。

李慕歌也跟着拧了拧眉。

女仵作,还得罪了德亲王和皇上。

李慕歌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长泽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犹豫了一会儿,才状似安慰的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虽然升不了官职,不过一般也没人来和仵作过不去。”

有关于死人的人和事,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老百姓都觉得晦气,不愿意过多接触。

甚至民间还有传言,说是仵作因为接触了太多阴邪之物,所以死后会化作厉鬼,若是被人所害,更是会回来报仇。

所以就算是有些高官,对仵作再不喜欢,也不会来触霉头。

可以说,这简直就是整个朝堂里面最最安全的一个职业了。

“我并非担忧的是这件事情。”李慕歌叹息着起身。

阳光明媚,她却有点想时空那一端的地球了。

在门外站了一会,她便看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走过来,见了李慕歌之后更是三步并两步冲上前。

“你可看到长仵作了?”小厮还记得李慕歌,不过他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长泽听到声音,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疑惑问:“怎么回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长仵作,诶哟,我的天诶,您快点,死人了。大家都等着您去看呢。”

死人了?

长泽立刻招呼着李慕歌:“李姑娘,咱们去看看吧。”

登时,小厮的脸色就变了:“长仵作,这,不太好吧?邹仵作他们只让您过去。”

走的时候刘大人可是特地交代了,只要长泽来。

“邹仵作?”长泽的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他瓮声瓮气的道:“都是仵作,还能不准谁去了?”

这时李慕歌已经提上了箱子,淡淡道:“我们走吧。”

她不傻,这些人排挤她就乖乖走开,仵作接触的主要可不是卷宗,而尸体,只有实打实的业绩,才能蔑视那些人。

一间赌坊外,六道胡同里面。

这个京城之中颇负盛名的赌坊外面如今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削尖了脑袋的想要往里面挤,就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管,我不管

,我相公赢了银子还没有捂热乎就死了,肯定是你们赌坊搞的鬼,你们最好将人给我交出来,要不然我就和你们没完。”

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带着一些哭腔,旁的人看热闹挤了个外围,听得是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揪着旁边的打听。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嗨,京城那破落户,孙家,听过吗?”

“你说的是那个把家产都败完了的孙家?”

“可不是,除了他家,还有谁,这不是昨天那个孙老爷又来赌钱了,正巧碰上个新手在守桌,赢了千两银子,结果这出来就被人给杀了,那家的夫人现在正在闹呢。”

“难不成是赌坊……”那人还没说完,就被几个挤进来的人给拨到一边儿去了。

“借过借过啊,让一让让一让。”

拥挤的人群被挤开了一条路,有人怒气冲冲的想要骂人,结果人却早已经走得没影儿了。

胡同里面,李慕歌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围了一圈的官差,几个仵作,还有一个大理寺的寺正,一个颇为年轻的妇人,以及,这一间赌坊里面的人。

秦六六听到妇人的骂骂咧咧不耐烦的走来走去,后来听到她居然还敢威胁自己,心中立刻窜出一道小火苗,直接怒道:“你以为就凭他那蹩脚的三脚猫的技术能够赢得了我们嘛,要不是我们……”

“六六,住口。”一道威严声音插足进来,打断了秦六六的话。

秦三视线尖锐的落在妇人的身上,低沉道:“孙家以前和秦家也算是有点交情,再者说,我秦家还没有必要为了一千两银子就对故交出手,孙夫人,这件事情还是等水落石出之后,再说吧。”

或许是因为前几年在道上混过,秦三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痞气,纵然这几年已经收敛,却还是让孙夫人惧怕不已。

她色厉荏苒地道:“我可告诉你们,这件事,这件事要是不给我一个真相,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后退,正好一屁股坐在李慕歌的脚上。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李慕歌止住了脚步,低头一看,正好看到两个黝黑的鼻孔。

鼻毛,有点儿长?

她突然走神,女人却蹦起来怒道:“你做什么的,走路没长眼睛啊,我可告诉你,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噗。”长泽没忍住,差点被口水呛着了,他脸色纠结,甚至于有一点点的扭曲,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这女人,真是,头铁。

李慕歌左耳进右耳出,面不改色的绕过女人道:“想笑就笑,憋着做什么。”到时候憋出硬伤了她可不背锅。

长泽听了这话,更是不知道笑还是不笑了,他正了正神色,克制住自己的笑意,跟着她走上前去,不再理睬这个头铁的女人。

“李姑娘?”秦三看到李慕歌的时候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神色,“你这是……”

“诶,三少爷您可算是来了,您快来看看吧,您见得多,一定见过这种伤口的。”邹

大岩一把挤开两人,冲到长泽的面前,热切的将他拉进中间的圈子,“这,昨天晚上死的,您看看吧。”

李慕歌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倒秦三,不过对方的速度更快,一个闪身就避开了李慕歌。

她勉强扶着墙站稳,无奈的看向秦三,对方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反而还夸赞了一句,“李姑娘好身手。”

“赶不上秦老板身手好。”李慕歌掸了掸那些不存在的灰,心中忍不住想到,这位秦老板该不是个妻管严吧,竟是连扶一把也不敢?

调侃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又很快收了回来,长泽就蹭了过来,道:“师……这尸体身上有多出致命伤,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差点差点,就那么一点点就说秃噜嘴了。

李慕歌见他忐忑的样子,权当做没有听到了,她走过去看那具尸体,便闻到一股子臭味,却不是很浓烈。

这人估计是昨晚上死的,晚上的天气不如白天,所以尸臭的速度也不如白天快,按照这个味道,估计得有六个时辰了。

在场的仵作就是早晨对李慕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个,见着长泽将李慕歌也拉来了,一个个的脸色顿时就阴鸷了起来。

“三少爷,您怎么把她给带来了?”邹大岩不悦的看着李慕歌,眼中全是敌意,连带着对长泽的语气中都带上了怨怼。

长泽不是傻子,见他敌意满满的模样,早上被挑起的那些不悦也紧跟着升了起来。

这些人,怕不是把自己当做了他们的所有物吧?

长泽冷声道:“仵作行内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自然要更厉害的人过来,难不成你们已经解决了?”

见他这么不客气,几个人的脸上已经挂不住了,那个黄鼠狼一样的刘叔连忙出来打圆场。“三少爷,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生气,别生气,既然李姑娘很厉害,就让他来看一看吧。”

说着他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退后了几步把尸体让了出来。

这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本事,让她来看,看不准,到时候三少爷自然是不会往上面贴了。

其他几个人收到了信息,虽然心中不情愿,不过还是让开了一些。

李慕歌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尸体,正想伸手去碰,却被人一巴掌给打掉了。

“你这个小贱蹄子,想做什么,我家相公是你能随便碰的吗?”女人一手叉着腰,一手嚣张的指着李慕歌骂,尖锐的指甲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戳到她的脸上。

“这位夫人……”李慕歌收回泛红的手,想要解释,却又被打断。

“我告诉你小贱蹄子,你不知羞,我们相公还要脸,你要是再敢动他半分,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手。”女人瞪圆了眼睛,手指一个劲儿的往前戳。

李慕歌躲开那差点戳到眼睛的直接,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冷了脸。

而旁边的邹大岩几个却还在帮腔。

“孙夫人,这是我们仵作行新来的丫头,不懂规矩,你别介意。”

“就是,臭丫头,还不赶紧给孙夫人道歉,赶紧离开这里?”

第四十六章 你给我闭嘴

这简直就是一个比一个无耻。

李慕歌都快被气笑了,她冷着脸对那几个同行道:“不用手摸,你们开了天眼不成,什么都能够看出来?”

随后她又转头看着孙夫人:“这位夫人,现在你相公只是具尸体,我可没有对一具尸体下手的癖好,你要是不想破案,那就自己将你的相公带回去。”李慕歌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皮子,反问,“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查出凶手?”

孙夫人登时就瞪大了眼睛怒骂:“你这个小贱蹄子在说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李慕歌避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拧着眉头询问旁边的寺正:“寺正大人,听说,殴打朝廷官员,可是要吃牢饭的?”

寺正姓赵,入行也有不少年了,本是津津有味的站在旁边看好戏,没成想被拉了进来,抹了两把胡子,才笑道:“自然是的。”

孙夫人神情慌乱的倒退了两步,微微拔高了声音:“你,你敢,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仵作,打你就打了,凭什么抓我。”

“孙夫人可是忘了,仵作也是朝廷命官,更何况,我这个仵作,还是皇上钦点的。”虽然当时老皇帝不怎么愿意,不过只要这个噱头还在,就相当的好用。

果不其然,孙夫人吓破了胆,惨白着脸,却再也不敢说些什么。

李慕歌这才低头去看那具尸体。

只消一眼,她便不由得啧啧嘴,这尸体,死得真是惨,太惨了些。

身上纵横交错的刀口,明显是被人乱刀砍死,胸前,腹前,后背,脖子都有好几道致命伤口。

李慕歌一一判断了些,便对着长泽招招手:“你过来看看,说说你的判断。”

长泽的眼睛一亮,连忙道:“刚才我看这尸体,死了约莫有十来个时辰左右了,还有这伤口,凶器应该是刀,当时赌场说,他是申时左右就离开了,所以算下来,也……差不多。”

这些分析,几乎每一条都对赌场不利。

秦六六瞪大了眼睛,气得鼻子里面直喘粗气,然而长泽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胡言乱语,他根本没办法反驳。

李慕歌看了寺正一眼,对方回以一个笑容,却摇了摇头,她便也跟着勾了勾唇。

看来,这个寺正也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

“长泽,你看了大概,却并没有看仔细,你可知道,仵作一事,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李慕歌声音轻轻的,她手指着那些伤口,“你只看到了这些致命的伤口,却没有去看他后脑勺的那一击。”

说些她将尸体翻了一个面,目光中不禁带了些失望:“作为一个仵作,只动眼睛不动手,又怎么能够确定死者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

古代人最大的忌讳就是不愿意和死者打交道,就连仵作也会尽量避开,然而很多的线索都会藏在死者的身上。

“你看这个伤口,瘀血堆积,尸斑的颜色会沉淀一些,再看看另外的这些伤口,错乱没有章法,看似致命,但其实,这个刀伤的伤口浅,你看这一根,虽然砍了脖子,却并没有伤到这一根的动脉和气管,还有这一刀,虽然伤

了胸口,却并未伤到心肺,而这位孙老爷的身上,可没一丝一毫挣扎的痕迹。”

如此痕迹,明显是被人刻意制造出来模糊视线的。

那人怕是了解仵作,敢肯定这些人不会去轻易对尸体上手,才做出了这些痕迹。

“身怀千两巨款,孙老爷又怎么会任人偷袭自己,一般的人,拿到了银子,必然是一边走一边回头,十分注意身后,能够在他背后打这一下,你说,这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李慕歌一边说一边揣摩,末了叹气似的对长泽道:“多读读书,多动手,眼睛也可能会说谎。”

还是太稚嫩了,或者说,现在的仵作也就是这个样子的。

“你是说,他有可能是熟人谋害的他?”秦三脑袋灵光,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孙夫人忍不住道:“你别以为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就和你们赌坊没关系了,我相公认识你们,你们也是他的熟人。”

“孙夫人,是不是,要调查了才知道,不是你一张嘴巴就可以定我们的罪的。”秦三冷声道到,不过随后他看向李暮歌的眼中却又十分真挚:“李姑娘,这件事就还劳烦你了。”

“现在说这些还早了些,其余的事情,咱们还是要寺正大人去查。”李慕歌目光转向寺正。

寺正笑了笑,道:“这是我的职责。”

而一旁的邹大岩等人,看到李慕歌得到了秦三爷的赏识,顿时嫉妒得脸都扭曲了。

因为凶手还没有找到,寺正就将尸体带回了仵作行,本来孙夫人是不准的,只是周围有太多的官差,刚一走过来阻止,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差一瞪,就怂了。

“李姑娘,请留步。”秦三追上了正准备和长泽离开的李慕歌。

“你想做什么?”长泽护住李慕歌,敌视的看着秦三。

京中秦三爷,当初也是京中的一大纨绔,一手骰子玩得世家子弟都忍不住冒冷汗,对方背后又是一棵大树,便是世家子弟,听到对方的名号之后也是冷汗涔涔。

“别误会,我只是想请李姑娘帮个忙。”秦三看了一眼长泽,隐晦道:“不知道李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若是因为这件事的话,秦老板但说无妨。”李慕歌提着箱子,淡漠道。

“是,赌坊内的事情。”秦三摇了摇头,坚毅的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几分顾忌。

除了这件事,自己能有什么值得对方来请帮忙的?

赌!

李慕歌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秦老板但说无妨。”李慕歌轻笑了一声,反正她当初赌的时候就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身份,若是有心人想要去查,绝对会查得到。

反正现在这里,加上三个知情人,就只有一个长泽。

见她不甚在意,秦三也不再顾忌,直接道:“近来赌场来了一个高手,出手十分迅速,赢了不少的银子,是以让我十分的苦恼。”

“秦老板的赌坊这么大,不至于这么些银子都输不起吧?”李慕歌忍不住笑

着调侃。

怎么说她也是赢了将近六百两的人。

听出她的调侃之意,秦三忍不住苦笑道:“若这个人见好就收便也就罢了,只是这人出言不逊,扬言要以赌坊为赌注,只是这人的手法又十分诡异,所以我想请李姑娘能出手,届时,不管能不能成功,我等都当以重礼感谢。”

他郑重其事的看着李慕歌,提起那个所谓的高手的时候,目光都忍不住冷了几分。

出师这么多年,赌场上形形色色的人他也都见过了,只是个人有个人的不同,曾经的时候,他的师父带着他逛完了整个京城的赌场,赢了不下万两的银子,而碍于他师父的身份,也没有人敢对他动手。

因此,他在还未出师的时候就已经打下了名号。

犹记得曾经有人想在他的面前出老千,却没有一人逃过他的眼睛,他骄傲自得,师父却敲打过他,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是等到他退居幕后,都没有人能够逃过他这双眼睛。

没想到,现在这人就出来了。

李慕歌扬扬眉头:“秦老板本身就是一个高手,为何又来找我这个半吊子?”

她赌全靠算,可算不上高手。

“不瞒姑娘说,这一次对局十分重要,我们赌场的六七位高手都已经出来坐镇,只是,我,多一份保险……”秦三语气停顿了者,解释道:“还请李姑娘不要误会,我确实没有侮辱姑娘的意思,只是那人的手法实在是太过诡异。”

“倒也不是不行。”李慕歌想了想,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只是我可不敢打包票,就将那人给抓出来。”

“李姑娘肯帮这个忙,秦某人已经感激不尽了。”秦三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等到了秦三和秦六六都离开以后,长泽才像是看怪物一样的围着李慕歌看了好几眼,啧啧称奇:“你比这个秦老板该厉害不成?”

秦三是出了名的痞子,但是不可否认,对方在赌艺一道上,确实是难以超越。

没有想到这位京城中的大佬竟然也会来找她帮忙。

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长泽忍不住想到,笑嘻嘻的帮她提过箱子:“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去看那些书了,虽然暂时还没有看完,不过也已经收获颇多,你看能不能收我为徒?”

今日也算是收获了许多,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拜李慕歌为师的想法。

“哦?”李慕歌冲他伸出手,神情严肃:“箱子给我。”

长泽愣了一下:“怎,怎么了?”

怎么突然之间就严肃了这么多?

糊里糊涂的递过箱子,他才看到李慕歌露出一点点笑意:“我现在不会收你为徒,所以这箱子还是我自己拿着吧。”

这猝不及防的答案让长泽哭笑不得,又是失落又是好笑,不过却觉得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而且,他要是没听错,对方说的是现在。

那以后呢?

他兴奋的冲着李慕歌道:“我不会放弃的。”

第四十七章 接手案子

“把这个拿去写了,今天我就要。”啪的一声,一本竹册扔在了李慕歌的面前。

竹竹册砸下来的时候正好在李慕歌的面前摊开,空荡荡的一片上面,只写了个孙盛的名字。

这是今天死的那个孙老爷的名字,李慕歌记得,然而她还记得,这东西不该她写。

“我记得,这个东西,似乎该是接下案子的验尸仵作去写?”李慕歌放下手中的书,略微讥讽的看着面前的邹仵作。

这个中年男人身上带着独特市井小人的个性,贪生怕死,阿谀奉承,捧高踩低,李慕歌不愿意和这种人接触,但是却并不代表她怕了。

邹大岩见她的表情,心中一跳,不耐烦的冲着她怒吼:“让你去你就去,话这么多做什么,你要是不愿意,就不要做这一行了。”

“是吗?”李慕歌反问了一句,起身,道:“不知道邹大人是不是升官了,竟是可以决定我的去留,只是我这职位,怎么说也是皇上亲自指点的,不如,我们去问问主簿大人?”

主簿大人管着他们的行动,甚至有一定的权利能撤了他们的职。

想起自己来的时候,那位主簿大人并没有针对自己,反而是看不惯这些人,李慕歌的大概就知道这邹大岩在恐吓自己。

果不其然,一提到主簿大人,邹大岩的脸就瞬间变得僵硬,硬撑着怒道:“这么点小事也要去找主簿大人,你到底还能不能做好事情。”

“邹大人,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李慕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嗤笑,“我做份内的事情,可也不想便宜白眼狼儿,能决定我去留的是主簿大人,你威胁我,难不成是自己有什么本钱?”

事实上他一毛钱的本钱也没有。

市井小人,不与为伍。

邹大岩被讽刺得脸色涨得通红,目光怨毒的盯着李慕歌,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你可不要太得意,仵作不写案件,就是主簿大人也不会保你。”

李慕歌着实不想和这种人浪费时间,回忆了一下今天的这个案子,她心中渐渐的有了一个思绪。

“我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邹仵作,听说我们这一行,每个月都要拿出成绩,不如这一次的案子,就过给我吧。”她的手指敲了敲竹简,戏谑的看着对方。

“你休想。”到嘴的鸭子怎么能够让给别人,邹仵作当即就反驳呵斥,“你不过一个小小新人,还想拿成绩……”

“邹仵作,慎言。”李慕歌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这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却不可以乱说,今日这案子,你分明一点儿东西都看不出来,若是胡诌上去,被主簿大人知道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主簿大人也想往上升,自然不想带着猪队友一起走,要是邹仵作拖后腿,主簿怕是掐气他的心都有了。

得罪了顶头上司的后,日子那就难过了。

邹大岩这个市井小人脑瓜子在这一方面转得相当快,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把自己吓得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不过他还顾忌着几分面子,没有两股战战。

“这样吧,案子我就接手了,现在是办公时间,邹大人,就不招待你了,请吧。”李慕歌敷衍的指了指门外。

邹大岩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不甘心就这样把案子交过去了,站在原地不肯离开,结果李慕歌投来一个诧异的眼神,像是明晃晃的在诉说着“你怎么还不走”的样子,他顿时就待不下去了,踹了一脚大门,暴怒离开。

等他走后没有多久,长泽就从隔壁过来了,他勉强看到个背影,好奇的打听:“这是邹仵作来了?”

两人的争辩他并没有听到,只是那一脚踹门的声音实在太大,沉浸在书中的他被吓了一跳,这才连忙跑过来。

不过这邹大岩来干什么?

长泽的心中出了好奇还有一点儿担忧,这两天来,这几个原本一直巴结着他的老师傅实在是做出了许多让人不喜欢的事情,这未来师父可是个姑娘,万一受欺负了怎么办?

将对方打量了好几圈,确定了对方脸上没有什么委屈的表情之后,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写案子罢了。”李慕歌拿出写案子的小手册,纸张虽然粗糙,可却比竹简方便多了。

竹简刻字十分麻烦,自从纸张代替了竹简之后,已经少有人用这种东西了,更莫说是在工作上了。

邹大岩想要整她,可她又不是个傻子,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刻。

长泽顺势看过去,目光正好落在那竹简上的一行大字上。

“这不是邹仵作他们的事情吗?”他问。

一个案子负责到底,向来是仵作行的规矩。

长泽身份特殊,一进来就被众人讨好,没有收到一丁点儿的欺负,所以乍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事,不过问出了这一句话之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邹仵作让你写的?”他的眉头已经狠狠的拧起,憨厚的脸上也结了一层霜。

这些人真的是为所欲为惯了。

“我可是我从他手上接下来的案子,你可别给我搅和黄了。”李慕歌轻笑道,戏谑的瞧着他,“你要是感兴趣,倒是可以和我一起查查案子。”

仵作属于大理寺,自然也是可以查案子的,更何况,这一次这个孙老爷,死得很有意思。

是致命锐器伤,还是头部撞击伤,亦或是毒杀?

没有了高科技检验的古代,才是真正的考验一个法医的技术。

李慕歌清冷的眸子露出一抹火热,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去尝试这个案子了。

至于上一次的齐王之死,实在是一切太过明显,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一个辅助的,大部分都是魏临渊在出力,而这一次不一样,她可以全权接受这一个案子。

能够从尸体上的蛛丝马迹破解案子,向来是她的乐趣所在。

长泽不知道她的兴奋,却感觉得到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似乎淡化了许多,于是乎,这位向来喜欢顺杆子爬的少爷立刻点头应答:“没问题,李姑娘你要什么东西,我立刻让人去给你

准备好。”

“不用了,我们再去看看尸体,等会把记录交上去就成。”她拿着册子起身往外走。

领着长泽到了仵作间内,里面冰冷的温度刺激着两人打了个一个寒噤。

不过李慕歌早有准备,将披风裹好,她便开始探查起孙老爷的尸体。

“死者全身上下一共有三处致命,头部,胸前,还有一刀在大腿上,伤口很深,有可能是失血而亡,不过按照现场的血迹来看,还达不到失血而亡的标准。”

被冰冻在仵作间的尸体还保存着死亡现场的原貌,这个孙老爷看起来稍显富态,脸色苍白,不过看着总有一点不正常。

虽然在现场的时候已经探查过一次,但是这一次仍旧很仔细,甚至因为要给长泽讲解,李慕歌本来可以将许多一闪而过的东西都提了出来。

“可是我们称了一下孙老爷的体重,发现不太符合这个体型,若是没猜错的话,他失血量应该很大才是。”长泽道。

“没错。”李慕歌点头,“所以,你觉得,他会是在哪里死的?”

“啊,他不是在赌场外面死的吗?”长泽微微瞪大了眼睛。

李慕歌食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咚的一声瞧在他脑袋上,怒道:“动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不要问这种,白痴的问题。”

气死她了!

两人一个讲解一个做笔记,将尸体观察完,长泽的手中的小册子也写得差不多了,李慕歌瞟了一眼,赞叹了一声不错,洗净了手,道:“这东西回去分类整理,再好好查阅查阅书籍,若是还有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长泽眼睛一亮:“李姑娘是打算收走为徒了吗?”

“怎么可能?”李慕歌警惊诧的望着他,满脸写着的都是“你这么菜我怎么可能收你为徒”。

她脸上的表情太明显,长泽心塞了一下,忍不住道:“李姑娘,你能不能把表情收一下。”

至少不那么打击他。

李慕歌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表达着自己什么都没有想。

一阵冷风吹过,两人封了孙老爷的棺,这才离开。

回来之后李慕歌就将那小册子写了,交给了寺正,让他连同其他的东西一起呈上去。

那寺正见着她疑惑问:“怎么是你来交这东西,那邹仵作呢?”

李慕歌道:“邹仵作将这案子过手给了我,寺正大人放心,我会好好的对待这起案子的。”

寺正:“那好吧。”

他将东西收好,等李慕歌走了没有多久,却是又有一个不速之客上门。

“寺正大人。”

“邹大人。”寺正不咸不淡的打了一声招呼,听说这几个仵作混在一起,经常不顶事,拖后腿,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邹大岩仿佛没有看见他脸上的不悦,着脸询问:“刚才那丫头,是不是将今日孙老爷的案件给呈递上来了?”

第四十八章 威胁

寺正手中抱着一沓小册子,他不悦道:“李姑娘确实将案子呈了上来,不知道邹大人问这个想做什么?”

邹仵作笑了笑道:“赵大人有所不知,那丫头仗着自己有几分背景,威胁我将这案子交给她,我今日实在是气不过,不知道赵大人能不能将我的这本也给呈递上去?”

“邹大人,这是你和李姑娘的事情,你等待私下说好了,再来我这里也不迟,何必在背后偷偷摸摸的搞这一套。”寺正沉声道。

寺正今年已经四十了,要是再不往上升官,这一辈子估计就钉死在了这个位置上。

可这邹大岩就是个拖后腿的。

邹大岩被数落了一番,暴躁的脾气也有些上来了,他阴阳怪气的道:“我倒是小瞧了那丫头,不知道她许了赵大人什么好处,竟然能让您向着她,说起来,那丫头要钱没钱,要姿色嘛……”

被人污蔑,寺正忍不住怒斥:“邹大岩,说话可得有凭有据,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寺正被气红了脸,双目喷火的看着邹大岩,邹大岩的手中还拿着那一本小册子,他看到对方怒容,非但不怕,还阴笑着低声威胁:“寺正大人,为了那丫头,得罪了上面的大人,你可是要想清楚了。”

手指轻轻的往上指了指,他轻轻的在寺正的耳边说了几个字,这位刚正不阿的赵大人立刻僵住了。

小册子被轻轻松松的放在了寺正的那一沓的最上方,尤其的显眼,邹大岩得意洋洋的背着手,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只剩下僵在原地的寺正。

竟然是,那一位!

……

另一边,李慕歌收拾了东西之后,将箱子锁在了仵作间里面,随后就离开了。

不过她却并未回到临王府,而是去了秦家的赌坊。

许是因为近来因为秦家的几场赌局都做得十分大,看好戏的人多了,所以赌场里面更是比往常显得拥挤,人群摩肩接,她还没有减肥成功的身体在里面显得就比较难受了。

“诶,让一让让一让啊,让一让了。”

李慕歌在人群中间拥挤着,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喊道:“秦老板。”

秦三转过头一看,便发现了被人卡着的她,那模样像是缩成了一个汤圆,被人搓揉过来,搓揉过去,又滑稽又搞笑。

“李姑娘?”秦三连忙带着她挤出了人群上了二楼,“这一场比试要晚上才开始,李姑娘怎的这么早就来了?”

比起一楼的拥挤,二楼明显要清净许多,四周都是包间,若是有人想要单做赌局,便是可以在二楼。

只是能够进二楼单做赌局的人,大多都身份不凡,并且不愿意暴露身份。

李慕歌识趣的没有去探究那些门内有什么,只是道:“那边的东西已经弄完了,便提前过来看一看这里有没有线索。”

“我还以为,李姑娘已经洗清了我们的嫌疑。”秦三忍不住道。

李慕歌笑道:“在没有找出证据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

秦三顺势推开一间屋子,里面的人齐刷刷的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妇人,穿着一身青衣,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手中还提着一串佛珠,对方神色温和,像是在带发修行。

至于下面的人,有和她赌了一局的秦六六,还有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年岁看起来来和她一般大的姑娘,以及一个白衣书生模样的青年。

主位上的妇人犹豫的看了她一眼,道:“老三,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丫头?”

“大嫂,这就是李姑娘。”秦三将李慕歌领到了妇人的跟前,“李姑娘,这位是我的大嫂,她也是这一次的负责人之一。”

李慕歌吃惊的神色差点就收不住,她脸色扭曲了一下,轻声道:“秦夫人。”

秦家大嫂笑得很是温婉,听到秦三的介绍以后目光也变得很柔和,她笑着颔首:“李姑娘,久仰大名啊。”

“秦夫人过誉了。”李慕歌有些赫然,在别人的场子上赢了钱,还得了赞叹,饶是她脸皮厚,也有点儿承受不住了。

“李姑娘就不用客气了,当初是我们家这小子不懂事,多亏得李姑娘大度,六六,还坐那儿干什么?”秦家大嫂摸着佛珠,眼神轻飘飘的往旁边一斜。

秦六六头皮发麻,连忙起身走到了李慕歌的面前:“上一次作弊,是我的不对,多亏了李姐姐不同我计较,还为我隐瞒,还请李姐姐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了。”

“秦公子客气。”李慕歌笑道,“若非上一次秦公子换了牌,我也赢不了。”

“什么?”秦六六瞬间抬头。

眼睛瞪圆的模样,就和她以前养的那只老猫似的。

李慕歌忽而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道:“若是我没猜错,秦老板应该也记住了牌,然而他对你不设防,没有想到你更换了牌,而我又从中出手,将你手中的牌掉包到我的手中,自然就该是我赢了。”

秦六六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的,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等到回神以后,脸色又开始扭曲。

照着李慕歌这么说,他感情是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这,这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说起来,小公子的眼力见也不错,换牌换得很是流畅嘛。”李慕歌笑眯眯慢悠悠的继续往他心上插了一刀。

“你……”秦六六憋得脑袋打晕,最后才挤出一句话,“你是故意的?”

这句话李慕歌没有回答她,毕竟这里都是秦家人,她可不好逗弄得太过了。

周围的人脸上都挂满了笑意,最后还是秦三这个三哥心疼自己的弟弟,怕他给气着了,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今日请李姑娘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还不快去坐着。”

“三哥!”秦六六不甘心的看了他一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是他自己的原因才造就了这一局的情况。

后悔不已啊。

“还不快去坐着。”秦三懒得和他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沉了声,故作威严的说道。

秦六六向来尊重他这个三哥,听到他发话了,就算心中再有其他的情绪也给压了下去,乖乖巧巧的坐在了位置上,给旁边那个鹅黄色衣裙的女孩儿投了个幽怨的目光。

女孩回以一个浅浅的笑容,眼睛弯弯像是月牙儿,甜滋滋的沁人心脾。

这是个乖巧的女孩儿,柔美的面容不带一丝攻击性,惹得李慕歌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李姑娘先看看这几对牌局吧。”秦三将一个蓝皮小册子递给李慕歌,坐回了位置上,“同我们赌场赌的这位人,叫龙二,三十岁左右,他的手指非常灵活,双手能够驾驭十张牌,若仅仅是这样,我们赌场也不是没有人和他赌,只不过……”

他说话有些踌躇,李慕歌翻开了册子上详细写的那几局,了解了一个大概,便接着他的话道:“只不过你每次记下来的牌和他出的牌,都有出入对吧?”

里面的牌局不多,也就三局,但是每一句都会看见明显的岔子。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第三局,应该是秦老板你和他的对弈吧?”李慕歌心中有了个底,觉得这牌局真有意思,和那个龙二对弈的人应该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却一个比一个输得惨,尤其是这个秦三,简直就是输得一塌糊涂,对的牌根本就是牛头对不上马嘴。

秦三:“……”这嘲笑简直太明显,他不太想回话。

然而憋了半晌,他还是道:“李姑娘好眼力。”

这憋屈感,真是和那天的时候一模一样。

“老三这也是被那人给挖了坑往下跳了。”秦家大嫂见着小叔子如此憋屈,拿着手挡住了忍不住翘起的嘴角,略带笑意的道:“我们家老三这记忆可不是盖的,他本该是已经记清楚了对方的牌,然而对方每次打出来的这些牌,却和他记住的完全不一样。”

若是记差了一张还有可能,若是所有的都记差了,说这里面没有鬼,谁都不信。

然而无论是进场还是出场,他们都是搜了身的,并且有人在旁边盯着,这才让他们疑惑不解。

“既然这么多高手都看不出来,这,我可也不一定能醒,秦夫人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李慕歌放下册子,无奈道。

她这半吊子的牌技,以前在旧金山的时候就被人骂过,如今拿出来纯属献丑。

秦家大嫂笑眯眯的捻着佛珠,面色和善:“李姑娘能够来帮忙已经是看得起我秦家了,我们哪里还能要求这么多。”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先去看看现场吧。”李慕歌提议。

出老千的方式太多了,古代的技艺和现代的不完全对得上,她只好一样一样的去探查。

“我先带李姑娘过去看吧。”秦三道。

“让六六去吧。”秦家大嫂忽而道,“你去好好准备准备,让六六跟着李姑娘一起,下面有二堂叔照看着。”

“可是……”

“三儿,你现在不宜露面。”秦家嫂子淡淡道。

秦六六走到李暮歌身边:“李姐姐,我带你去吧。”

第四十九章 秦家二堂叔

自上次一赌之后,秦六六对李慕歌的敬佩那就像是滔滔江水源源不绝,其程度堪比对自己的三哥。

“李姐姐,这边儿,诶,小心些,我们这赌坊哪儿都好,就是太黑了一些,三哥说,做这一行的,总是不能光明正大的。”秦六六眼睛锃亮的在前面引路。

这少年一边走一边掉头往回看,眼里面充满了对李慕歌的好奇,仿佛她是什么珍惜动物。

几番欲言又止之后,他终于是按捺不住凑近了李慕歌,低声询问:“李姐姐,你那,是怎么看出来的?”

两人这会儿正在楼梯口站着,下面正在清场,在中间的安放桌子,留出一大片的空地,为了等一会儿的赌局做准备。

领头的中年男人两鬓已经斑白,身材干瘦,不过行动却十分利索,要是有谁做错了事,就能听到那操着口音的大嗓门儿在骂骂咧咧。

李慕歌握住扶手,脑袋里全是那中年男人的骂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愣道:“你是说那一局?”

不等对方回答,她随后便轻笑道:“凡是出老千,定然是会有不一样的动作,我记住了牌,你一调换,我自然就知道了。”

学医的,哪个不是有一个好记性,说来说去,不是她赌技好,只是记忆力好。

“那这样,岂不是所有人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秦六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哪有那么神乎其神,也就是你……”笨了点儿。

后面几个字没说出口,她连忙打住往楼下走。

“我怎么了?”秦六六挠了挠脑袋,不知道她未出口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跟着一起下了楼,他便看见李慕歌像个富商老爷一样背着手,左瞧瞧右看看,姿态悠闲惬意。

真像是那些在自己的田产上收租子收惯了的商人老爷。

“呸,想什么呢,李姐姐怎么可能是那些个玩意儿。”秦六六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赶紧把这个念头扔出去, 跟上了李慕歌的脚步。

周围被清出了一片空地,只有几个赌场的仆人在搬运东西,李慕歌站在边儿上十分的抢眼。

中年男人看到她之后,立刻耷拉下了嘴角,指着她怒骂:“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赶紧滚开,要是耽搁了,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他指挥着其中一个下人:“还不赶紧去把人丢出去。”

“等等。”秦六六连忙喝止住下人,对着李慕歌讪笑道:“李姐姐,他们不认识你,你别在意。”

下人见到是六公子,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秦六六挥挥手让他走开,他才忙不迭地的离开了。

中年男人见状眉头一拧:“六六,你这是做什么?”

“二堂叔,李姐姐是我哥哥请来的客人,你可别把姐姐给吓着了。”秦六六笑嘻嘻的解释,直接挡在了李慕歌的面前,言语行动颇有维护之意。

“你说她就是秦三带回来的?”那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李慕歌的身上打量,隐约带着几分不屑。

“自然是三哥请回来的。”秦六六笑容不变,歪了歪脑袋,指着旁边

道:“二堂叔,三哥等会儿就要来了,你这个怎么还没好?”

特质的桌子,用的是上好的水曲柳,完整的一块儿,非常沉重,几个下人一起搬动,东倒西歪像是下一刻就要砸在地上一样。

那二堂叔扭头一看,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也顾不得审视李慕歌了,直接转身就冲着那些仆人骂骂咧咧。

“你们做什么,放中间,放中间没有看到吗,这么大的桌子,你们放在边上做什么,移到中间来,快点!”声音逐渐拔高,几乎要穿透房顶,足以显示其主人多么的愤怒。

秦六六对着李慕歌露出一口大白牙:“李姐姐不要介意,我二堂叔人是凶了点儿,却没什么恶意。”

两人退开了半丈,李慕歌的视线一直在那些人的身上,身边秦六六就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这位二堂叔的“光荣事迹”。

秦家这位二堂叔单名一个会字,也确实会赌,不过在此上面却没什么太大的造诣,十年前有秦三的父亲,他的弟弟,十年后有秦三,如今就是秦六六的名气都比他大,于是乎只能够在管事这个职位上发光发热。

只是这个秦会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在赌场里面若是谁不遵守规矩,定然是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简单来说,似乎就是个暴脾气,直性子。

李慕歌总结了一下秦六六的话,凤眼微微眯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负责?”

“自然是的。”秦六六眼珠子转了转,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狐疑的笑,“李姐姐莫不是怀疑二堂叔?”

“你怎么会这么想?”李慕歌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反问,“难不成你以为我会介怀刚才的事情?”

诚挚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在撒谎。

秦六六连忙道:“我当然不是,只不过是怕李姑娘误会罢了,我这二堂叔为了赌坊付出了许多,所以谁都有可能,唯独他。”

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孰亲孰近一眼便能看出。

李慕歌暗自想到,或许她要是真的说出来怀疑这位秦会,怕是下一刻就要被炮轰出去。

“只是这桌子接触的人太多,指不定就有人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你可要去探查一番?”李慕歌抱着手臂,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点了点,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这,要不然让二堂叔再检查一番?”秦六六笑着挠挠自己的脸颊,往秦会走去,“李姐姐也跟上来看一看吧。”

这秦会脾气大得很,若是真的要让人来检查,指不定会大发雷霆,倒不如让他自己检查。

当然,对方也有可能会大发雷霆。

可那又和她有什么干系呢?

李慕歌没心没肺的想到,优哉游哉的跟在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只见着秦六六凑到秦会的跟前低声说了几句,对方顿时脸色一变,顺势剜了李慕歌一眼。

看来是将她给记恨上了。

李慕歌如此想到,便见着秦会开始让几个下人搬动桌子,然后开始一寸一寸的检查。

整块桌面都是完整的,泛着淡淡的香,刷了

一层棕褐色的漆,更是看不到一丝缝隙。

桌脚,还有下方镂空雕花是拼接而成的,衔接的十分紧密,根本塞不下一张牌。

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等到检查完,秦会仍旧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不高兴,秦六六在那边儿多说了两句,才走到李慕歌的身边。

“李姐姐可看清楚了?”秦六六问。

“没什么问题。”李慕歌摊手,神情无辜,“怎么了,赌局之前检查桌子不是常事吗?”

当然是常事,可是……秦六六见她像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检查桌子,心中的别扭才消散了一点儿。

“等会儿人就该来了,那边准备了椅子,等会儿李姐姐就在那边看就成。”秦六六移开了目光,指着靠在左边的中间的一方椅子,示意那就是她的位置。

两人正在说话,周围的声音忽然就嘈杂了起来,差点儿掩盖了秦六六的声音,人群聚拢,只剩下中间的空地。

李慕歌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那男人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浅灰色衣袍,三十岁左右,观其气质,好似个寒窗苦读的学子。

然而她听到对方喊了一声“龙先生”,随后那人就被请到了牌桌上。

原来这就是那个人。

李慕歌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个人几眼,不过这人长得实在是不怎么打眼,除了那几分比市井小人多了几分的书生气质,其他的,实在是泯然众人已。

“秦三呢?”龙二坐下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秦三所在何处。

秦会像是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早,冷哼了一声,嘲讽道:“这么心急,你也不怕豆腐烫嘴。”

那龙二笑了笑,道:“谁都知道,秦老板的赌技无人能比,如今我有这个机会与之一较高下,又怎么敢怠慢?”

像是丝毫不在意秦会的冷脸,龙二甚至是还冲他温和的笑了笑。

秦会的脸色又冷了几分,眼中都隐隐有了几分怒火之色。

两人看起来简直就是水火不容,也难怪秦六六会这么相信那个二堂叔。

李慕歌摸着下巴想了想,见着这位二堂叔差点儿为了龙二的话暴跳如雷,简直是恨不得找个锤子把这个人锤死的模样,微微偏开了目光。

正巧这时,秦三也施施然走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位三个带着面具的人。

看模样,正是先前那位秦家大嫂,那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孩儿,和那个非常低调的青年。

三人分别在三方落座。

余下的一方,正好是李慕歌的。

难怪。

李慕歌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随后也跟着进了场。

龙二见到秦三下来,笑道:“我还以为三爷今日定是要耽搁一会儿。”

旋即他的目光又在监视的四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李慕歌的身上,疑惑道:“三爷为了这一局可真是煞费苦心,只是这位姑娘……莫不是来错了地方?”

第五十章 一比一平

龙二一共在一间赌坊之中赌了五局,今天是第五局,从第三局开始,便有人开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东南西三方的人他不是第一次见了,周围的人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所以即便见不到他们的真容,倒也不会怀疑,只是会揣测,这是不是哪家的高手?

然而李慕歌的模样,真的不像是一个高手。

她仍旧胖,虽然没有以前那般胖成了一个球儿,如今轮廓已显,漂亮的容貌开始初露端倪,却仍旧是一个胖子。

一个女子,一个胖子,一个看起来平平凡凡的丫头片子,怎么也不像是被请来监视赌局的吧?

“这位姑娘确实是我请来的。”秦三淡淡道,估摸了一下时间,才道:“如今既然你已经来了,不知道你是要这个时候摸牌,还是到时间再摸牌?”

“那便再等一会儿吧。”龙二收回目光,笑着喝了一口茶,脸上丝毫看不出紧张的情绪。

一个胖丫头,成不了气候的。

没人把李慕歌放在眼里,只有少数几个眼尖的,倒是觉得她十分的面善。

“这不是……”疑惑的声音被淹没在了突如其来的欢呼之中。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看过去,只见着那周围已经坐了好几个监视者,有秦家一方的,也有那龙二身边的,随着秦会站在了中间发牌,那嘈杂的声音才渐渐的安静了下去。

两人打的仍旧是牌九。

三局两胜,各方分别派一人发牌,而最后一次,则是抽签决定。

一到赌桌上,那个暴脾气的秦二堂叔就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周围的人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出一丝纰漏。

牌九这个东西,靠的有技术,也有运气,秦三的技术很好,那龙二的看起来也不差,只是,秦三的运气看起来不怎么好。

确确实实是运气差了点儿。

“怎的,我这副牌,三爷莫不是不敢要?”龙二推了推面前的一对地高九,隐晦而笑。

虽然开头握在了秦三的手上,可是这一副牌,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手中握着的两张牌隐约都在发烫,对方面前摆放着的那一张地牌和一张高脚七牌让他眼睛都刺痛了。

又是这种状况。

明明已经记住了这些牌大概在哪个方位,然后算出了对方的牌究竟有些什么,但是这记住的牌和对方出出来的,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总是将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进来的时候都已经搜了身,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自己的场子上,秦三都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个人,究竟有没有作弊?

输了!

气势凛然的一场对决,却以这种笑话一样的方式收场,周围的人鸦雀无声,面面相觑,却没有窃窃私语。

这种情况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事实上,就在前几天的时候,这个龙二就和秦三对了一局,也是这种场面。

第二局对弈也悄然开始。

李慕歌呷了一口茶,喟叹了一

声,打了个哈欠,招来秦六六,“秦小少爷啊……”

她没有将声音压得太低,这声音在寂静的场内便显得有些突兀了。

有不少道的目光都已经投注在了她的身上。

李慕歌恍若未觉,反倒是秦六六的脸顿时烧了起来,连忙压低了声音道:“李姐姐,你小声点儿,在赌呢。”

“赌又不是个好玩意儿,你这么小心做什么?”李慕歌轻飘飘的嗤笑了一声,指着那牌桌上的茶水道:“你们放一杯茶水在那儿是什么意思,诚心碍人眼呢,我这被那一杯茶水挡住了全部的实现,看什么看呢?”

说着她又呷了一口茶,瞥眼还见着秦六六呆愣在自己身边,她眉头皱了皱道:“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呆着呢,还不赶紧把茶水给撤下来。”

哪有这个时候撤茶水的?

秦六六耷拉下嘴角,哭丧着一张脸低声道:“李姐姐,咱们下一局,下一局不成么?”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就连牌桌上的两人都影响到了,忍不住分出心神来看他们一眼。

结果正好就看到李慕歌用茶杯盖撞了撞茶杯,声音清脆,她不咸不淡的道:“也行啊,等你三哥输了,你就给他一杯冷茶水吧。”

“输”这个字眼儿就像是一个魔咒,将秦六六给定住了。

他踌躇了片刻,想到李慕歌是自己三哥带回来的帮手,指不定是发现了茶水里面有什么猫腻,于是乎一拍脑袋,直接就上去端茶水了。

他动作很小心,李慕歌最讨厌这种磨磨蹭蹭的人,很想一巴掌糊在他脑袋上。

可惜这不是自己的弟弟。

按照秦三那护犊子的模样,若是她今天敢糊,指不定明日就能倒大霉。

“算了算了,你收那边,我收这边。”李慕歌摆摆手,走到龙二的身边,小手指从牌桌上划过,伸手正欲端走那一杯“冷茶水”。

龙二却忽然摁住了她的手:“姑娘若是怀疑茶水有问题,大可以打开看看,何必又抢了茶水,让我连口水都没得喝?”

赌坊之中,两个大人物争斗,谁不是身边有杯茶,也没见着出了什么事。

众人见李慕歌如此迫切的想要端走,都不禁摇摇头,这秦家果然是慌了,才会找这么一个连规矩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来。

人心逐渐向着龙二靠近。

然而李慕歌却全身一抖,连带着杯子也跟着晃了晃,溅出几滴水渍。

她轻呼了一声,连忙退后两步,柳眉一拧,双目冒火的呵斥:“你这人怎么这么的不懂规矩,我见这茶水冷了,好心给你换,你却趁着这个机会占我便宜,真当我是好惹的不成?”

随意的摸一个女子的手,已经属于登徒子的行为。

龙二被当头一顿呵斥,整个人差点儿都懵了,只听到李慕歌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要,我也不勉强。”她将茶杯重重的一磕,杯子里的水又溅出来几滴,落在桌子上,顿时将龙二喝茶的**全部都打消了。

李慕歌优哉游哉的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脸上还带着几分愤怒,双目紧紧的盯着龙二,像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

般。

龙二顿时只觉得如芒在背,心中发慌,便将手中的牌给出了出去。

糟了!

他脸色一变,而另外一边,秦六六则是端着一杯收回来的茶水不知如何是好。

“李姐姐,这杯子难不成有什么玄机?”秦六六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一个喝茶的杯子里面还有什么玩意儿,不都一样吗?难不成还能藏一张牌?

可是就算能藏,也不对啊,他拿的可是他三哥的杯子。

他三哥总不至于还藏一张牌在杯子里面吧?又不是傻。

“没什么玄机啊。”李慕歌清了清嗓子,觉得有些不舒服,“就是觉得这茶杯挡住了我的视线而已,谁了到会碰到一个登徒子。”

她的语气不大好。

刚才为了凸显自己的愤怒,她说话时不小心伤了嗓子,如今不舒服得紧,她这个人吧,哪儿哪儿都糙,就是这一副嗓子,精贵的不得了,多说两个字,声音高一些,这玩意儿就能够造反。

嗓子不舒服,心情不好,她便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偶尔分神去看一看牌桌上的两个人。

刚才龙二出错了一副牌,可被秦三给逮着了机会,一连反击,终于是扳回了一局。

一比一平,最后一局是一决胜负的关键。

然而龙二却转头看着李慕歌,克制着自己的愤怒道:“这位李姑娘,若是你想扰乱我的心神,从而能够让我输的话,那我可告诉你,你这算盘,可真的打错了。”

那边儿秦会在和龙二的手下抓阄,决定谁会来发牌。

李慕歌瞟了一眼,轻轻的笑了笑:“谁说的,我是要扰乱你的心神?”

她双手扶着椅子,姿态从从容,却又多了几分气势,就像是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从高出蔑视他人。

好似在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去扰乱你的心神?”

龙二一开始接触到她的目光,就看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那张美丽已经初露端倪的脸上带了几分不屑和嘲讽,凤眸微微眯着,“其实,我这不是在怀疑你出老千,所以想检查一下杯子里面是不是藏了牌,没想到你会这么护着杯子,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在茶水里面藏了牌啊。”

“刚才姑娘跟已经掀了我的茶杯盖子,不知道姑娘可找到牌了?”龙二怒极反笑,眼神阴沉而隐晦的审视着她。

李慕歌摇摇头:“所以,我正想问问,不知道这局能否让我近些观看?”

“当然不行。”

秦会走过来,沉着脸怒道:“你个丫头片子在这里掺和什么,谁打牌会有人在旁边看着的,你这不是败坏我们赌坊的名声么。”

多一个人在身边,就会多一分影响。

众人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李慕歌。

“是么。”李慕歌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秦会准备发牌的时候,她忽然又问:“那不知道我能否发牌?”

“你做梦!”

“你休想!”

第五十一章 赢了

“若是李姑娘愿意,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在众多的反对声音当众,秦三的话突兀得惊掉了一群人的眼珠子。

那人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青色的劲装包裹着高大的身躯,十分威严。

明明是一胜一负,这最后的,最关键的一局,他反而像是已经不在意输赢了一般。

“三爷,这不符合规矩吧?”龙二端着杯子呷了一口茶,入口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自上一局那丫头捣乱之后,就再没有仆人给他添过茶水,眼看着那提着茶壶的仆人给对面的秦三续满,随之清白瓷杯中升腾出一股袅娜的雾气,茶香弥漫,沁人心脾,然后那仆人就目不斜视的径直绕过了他,走了。

龙二面色忍不住冷了下来,他嫌弃的放下茶杯,勉强维持那几分风度去面对秦三。

秦三看了眼秦会,道:“这发牌谁都一样,李姑娘牌技好,堂叔,这一局就让李姑娘上场吧。”

“三小子,龙先生说得没错,你这不符合规矩。”秦会此时此刻的脸色难看至极,他忍不住喊了一声,脚下像是在这一片地上扎了根,不愿意离开。

刚才抽签的时候,他已经抽到了,这第三局就要开始了,秦三却因为这小丫头片子的一句话就要让他下场,无异于当着所有人落了他的面子。

那丫头不过是一个外人,他怎么甘心?

然而秦三却摆摆手道:“这规矩是人定的,变更一下也不是不可。”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让李慕歌上场了。

秦会就算是脸皮再厚,他也在这上面待不下去了。

李慕歌同他擦肩而过,对方阴骘的目光掺杂着寒芒,应该是恨极了她这个“始作俑者”。

李慕歌发牌的技术一般,不过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什么差错,刚一站到牌桌中央的时候,那个龙二就用诡异的视线挑剔的看着她。

“不知道李姑娘的技术是不是十分出众,竟是让一向遵守规矩的三爷都打破了规矩。”龙二阴阳怪气的笑了笑。

他发现了。

李慕歌知道,第二局中的小动作,对方肯定是发现了,所以才会想如此竭力的阻止自己上来。

可惜了,没成功。

她懒得应付这人,牌在手中玩出了花,一边随后扔了两张,淡淡道:“我技术不好,会上来发牌,不过就是想近距离看看,有没有人的手脚不干净。”

这话真是直白到近乎嚣张,看戏的人都忍不住有些想打她。

不过他们也发现,李慕歌发牌的时候真的是中规中矩,任由他们眼睛瞪瞎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只有博弈的另外两人能够清楚的看见,她的手指偶尔会划过桌面。

桌子上有几根细长的发丝,拴在牌面上,李慕歌便用手指压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指轻轻动了动,那脆弱的发丝就在她手中断了。

龙二的手指一抖,本来凝聚在牌面上的目光都看向了李慕歌,那平静的神色之

下,是近乎挡不住的杀气。

李慕歌:“龙先生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是又想……”她往秦三那边儿倾倒,纯粹把龙二当成了会耍流氓的登徒子。

手中的牌越来越少,等到最后一张出完的时候,场中忽然响起一阵欢呼,穿着白衫的龙二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他不甘心的看着面前的牌,双目赤红,愤怒的一拍桌子指着李慕歌道:“你作弊。”

“从第二场的时候,你就借茶水之名,故意扰乱一切,等到第三场的时候,你更是请求自己上场,明明就破坏了规矩,秦三却还是义无反顾,甚至是连自己的亲人都送了下去,这其中一定有鬼。”越说越顺口,仿佛这一切的事实都是如此。

这人厚颜无耻的程度简直是超乎了李慕歌的想象,她冷淡道:“谁作弊,心中该有点儿数才是,秦老板,你说呢?”

秦三从椅子上起身,高大的身躯给予人一种压迫感,龙二退后了几步,故作镇静道:“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秦三冷笑了一声,打了个手势,周围就冲进了几个人,将龙二连同他身边的人一起扣住,他说:“既然想知道有没有作弊,搜身就是了。”

旁边站着的秦会目光闪烁,站出来道:“三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是你和……”

话没有说完,却更引人遐想。

到底是谁作弊?

为什么秦三一意孤行的要让李慕歌上场?

秦三扯了扯嘴皮,面对这个信任的二堂叔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道:“等一会儿二堂叔自然就知道了。”

“三爷,找到一瓶这个东西。”下人将一个瓷白的瓶子呈递上来。

秦三将瓶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问道:“这是什么?”

龙二挣扎道:“这是我的药,三爷莫不是连我的救命药也不放过?”

李慕歌走过来看了一眼,忽而道:“若真是药,不知道龙先生敢不敢吃下去?”

龙二脸色一僵,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若是龙先生吃下去还不死,倒是可以证明这是你的药了。”李慕歌伸手捻了一撮粉末,揉了揉,剩下一层在皮肤上泛着淡淡的光泽。

据说以前古代晋朝的男子十分爱美,出门必扑白面,和这个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白面不能食,这个东西未必就见得可以吃进嘴里面了。

看好戏的人向来不嫌事大,起哄着让龙二吃进去,他紧捏着拳头,一头扎进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怎么,不敢吃了?”李慕歌挑衅的笑道,“还是说,你知道这东西有毒?”

“我不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龙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李暮歌道,“是药三分毒,今日我若是遂了你们的愿,即便是我没有死,那也是个笑柄,更何况,你们已经赢了,何必要如此羞辱于我。”

那目光幽深而充满怨恨,就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只要一有机会,他绝对会报仇血洗今日之耻。

“你怎么会这么想?”李慕歌诧异的道,“我又

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怎么的会来无事找事?”

她高高在上,好似在说:“你这种小人物,怎配让我劳心费神的去羞辱。”

然而就是这种目光,这种语气,却比羞辱却更还要人难堪。

“李姑娘,莫不是你也认识这个东西?”秦三仿佛从她清冷的皮子下面看透了那毒舌的本质,生怕她把龙二给气死了,连忙扯上了正轨,“不如你来说说吧?”

秦六六这个时候也凑了上来,好奇的盯着那一个小瓷瓶,问:“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瓶粉末就能作弊出老千么?

这不仅仅是他心中的疑惑,还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李慕歌从桌子随意的抽出一张木牌,对着众人展示:“这一副牌九是木质的,颜色偏深,那一瓶荧光粉,一旦沾上了,就可以反光。”

这种光芒并不刺眼,只是一点点,牌桌上的人即便是看见了,也不会在意,只以为那一副牌九打磨得很光滑,而且用这种手段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所以秦三也才会被忽悠住了。

口说无凭,李慕歌将荧光粉抹在了牌面上,一晃一动之间,众人都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一张牌上的痕迹。

“即便是这样,那又能做什么?”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问。

李慕歌:“单是这样,自然是不能做什么,可若是调动牌面呢?”

她一翻手,那一张牌面忽然就落了下去,悬浮在她掌中不过三寸的距离。

凭空悬浮的牌吓了众人一跳。

“这是什么妖术?”

“不是妖术,是用东西吊着的。”秦六六眼见的看见那张牌被一根黑色的线拴住了。

只是那线很细,赌坊向来又是个不见光的地方,所以众人才会觉得是凭空悬浮。

李慕歌小拇指勾住发丝,收回了那一张牌,解开之后随意的扔在桌子上,四指并拢,中间分开,拉出一条黑色的小细线,轻声道:“不过是发丝罢了。”

两种东西联系在一起,常年混迹在赌坊内的内行很快就想出了其中的门道,颇为不耻的看着龙二。

本以为是技术好,没想到此技术非彼技术。

眼见着众人都明白了,秦三才站出来沉声道:“赌坊内有赌坊的规矩,既然这人坏了我赌坊的规矩,自然是由我赌坊来处罚。”

一间赌坊的规矩,胆敢在赌坊内出老千者,打断双手。

下人们会意,正准备行动,却见到龙二一个翻身扯出自己被扣押的手腕,一掌拍在身边的人肩胛之上,那人顿时被拍飞出去,砸在人群中。

“倒是我小看你们了。”龙二瞥了一眼秦三,最后目光落在李慕歌的身上,“小丫头,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和秦家混在一起,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秦三眉头一皱,吩咐道:“抓住他。”

赌坊内的打手一拥而上,而龙二带来的那几个人却突然暴起,将龙二护在中间,手中利器相对。

围观的人没想到瞬间就变成了这种局势,尖叫着四处逃窜。

第五十二章 亲自来寻

“不是说进来的时候检查了么?”李慕歌皱眉道,“你们就是这么做的?”

秦三的脸色带着几分苦涩:“我也没想到。”

赌坊之中,出了内鬼。

“抓住她!”龙二沉喝一声,一直把玩着的折扇忽然张开对着李慕歌飞来。

那折扇上画的是一幅山水图,骨架看模样是银制的,每一个骨架的顶端都十分的尖锐锋利,看模样,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器。

李慕歌身形一闪,躲过一击,侧身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短刀,足尖轻点,刀锋划过一道冷芒,看在逼近自己的人身上。

噗嗤!

滚烫的鲜血四溅在空中,那人吃痛退了半分,李慕歌的攻击却是越大的凌厉。

而秦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其中以秦三为最,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把弧月弯刀,一砍一劈之间,就已经撂倒了两个人。

而另外的那位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身影鬼魅,她的速度出奇的快,不过片刻,就解决掉了一个人。

其次是秦家大嫂,拿着根棍子耍得虎虎生风,一点儿也看不出初见时的温婉。

龙二带来的人就只有六个,很快就被解决了,他眼看着局势不对,突然之间扭头就跑,连自己被抓住的手下也顾不上了。

“哥,那小犊子跑了。”秦六六扭头一看,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大喊,下意识的就想着追上去。

秦三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喝道:“你做什么?”

“跑了,跑了。”秦六六被拎在了半空中,两只脚都在往前蹬,半天没迈出去一步,焦急的扭头看着秦三,“你抓我做什么,快抓住那小瘪三啊,别让他给跑了。”

秦三一巴掌抽在他脑袋上:“你这小身板儿,是想给他送菜去?”

比起那个龙二,他们现在更应该的是处理内鬼的事情。

很快,整个赌场内的人都被清空了,外人当中,出了那六个被抓住的,就只剩下了李慕歌了。

“三儿,你是赌场的老板,这几个人你想怎么处置?”秦家大嫂揭下面具,手中数着佛珠,镇定自己的情绪。

“依我看,这几个人根本就是有所预谋,倒不如好好审问审问,看能不能撬出点儿东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轻声道。

李慕歌打了个哈欠,隐晦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儿一言不发的秦会,便插话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就先走了吧。”

这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她也该回去了。

“我送你吧,李姐姐。”秦六六主动请缨。

“不必了,那龙二让他给逃了,你们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儿。”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秦六六。

这小少年可是一点儿功夫都没有,万一被盯上了,可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送你吧,李姑娘。”秦三给一直站在边儿上的那个面具青年使了个眼色,主动在前面领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赌坊外面也格外的冷清,周围的铺子大多都已经关了,只剩下几个红灯笼,混合着月色一起照亮了这个夜晚。

“今日一事,多谢李姑娘出手相助了,当日许诺的东西,我明日便差人送到……”秦三顿了顿,他才想来自己并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

“就送到临王府吧。”李慕歌抿抿唇,低声道。

反正她估摸着今天这件事也瞒不住了。

秦三一愣,似乎没想到她出自临王府,不过这种失态,是转瞬即逝,他笑着道:“没问题,只是这次让那龙二逃走了,他看样子也不像是个大度的,姑娘可要小心些。”

李慕歌点点头:“我知晓了。”

两人走出了这一条街,不远处倒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而在那景象的尽头,则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如青松一样挺拔,与背后那一片热闹景象仿佛格格不入,李慕歌做这一行的,什么都喜欢观察,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入眼便觉得那人十分的熟悉。

而那个熟悉的人正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等到对方走近了许多,她的脚步忽然一顿,脸上浮出一抹疑惑。

他,怎么会来?

李慕歌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人该不会是来接自己的吧?

秦三自然是察觉到了李慕歌的失态,他转过头,唤了一声“李姑娘”,回过神的李暮歌心情复杂,说了一声没事,目光却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那人离他们越来越近,看模样,目标就像是他们。

“这人……”秦三看了一眼那人,觉得十分熟悉,忽而脑袋里面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那人是谁,等到那人走到自己的面前停住,他便喊了一声,“临王爷。”

李慕歌踌躇了片刻,选择了一个较为稳妥的称呼:“老师。”

魏临渊看了一眼秦三,大概能够猜出对方的身份,便点头道:“秦老板,今日多谢秦老板送我这徒儿回来了。”

本来秦三是打算将李慕歌一路送回去,不过现在看样子不需要他了,他便提醒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今日多亏了李姑娘帮忙,只是那贼子逃了,李姑娘更应该小心才是。”

魏临渊来得匆匆,只知道她来了赌坊,却还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不过一听对方那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淡淡的睨了一眼李慕歌,后者忽而冒出一股子心虚,磨蹭着脚尖走到了魏临渊的身后。

秦三也看出两人之间有事,再加上有了魏临渊在,他也就放心了,便道:“既然王爷来了,那草民便先离开了。”

“秦老板慢走。”魏临渊淡淡道。

秦三对着李暮歌拱拱手:“李姑娘,再会。”

李慕歌只好回道:“再会,秦老板。”

站在旁边的魏临渊脸色顿时又沉了几分。

今日他回府的时间已经不早了,谁料到前脚刚踏进大门,后脚管家就匆匆来禀报说李姑娘到现在还未回来。

南越对应卯的时间要求比较严格,官员们大概都是卯正必须到地方开始作业,而散值的时间却不固定,或早或晚,但是常规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超过酉正。

他回来的那个点儿上,整个大理寺都该关门了。

这丫头

能够到哪里去?

魏临渊让人一家一家的跟着去查,最后询问到长泽的时候,才听他提起这丫头似乎和秦家人有约定,他匆匆赶来,看到这人完好无损,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然而看着这两人一人一句再会,临王爷表示自己心里面很是不得劲儿。

看着秦三的目光也从淡然变成了挑剔,这般五大三粗的模样,哪里值得这丫头另眼相看了?

待到秦三离开了,李慕歌才低声道:“我,今日确实是我莽撞了,若是再有下次,我定然先让人回去通知管家爷爷。”

魏临渊:“你还想有下次?”

李慕歌:“这,这不是,万一查案子的时候……”

嗫嚅的话没有再说完,那股子心虚都已经堆成了山,面对这个严厉的封建大家长,她这两世二十多年的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人管着的滋味。

说实话,吓得她小心肝儿都在颤抖。

“我,我总不能不查案子吧。”李慕歌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语气虚弱的道。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把身边的那个丫鬟带上。”魏临渊眉心的“川”字松了松,旋即又加了一句,“我再给你配两个侍卫。”

“用不着吧?”李慕歌轻声道,她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更何况,她现在自己也会武功。

魏临渊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中所想,勾勾唇,嫌弃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用来逃命都嫌菜。

这丫头就是太傲气了,该好好打击打击。

“你,你以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我也没想到你胆子会这么大。”

两人入了闹市,周围人来人往的,更是有不少成双入对的男女并肩而行,手中拎着各色的花灯,脸上洋溢着羞涩的笑意。

李慕歌这才想起,今日似乎是乞巧节。

现代的情人节送玫瑰巧克力约着看电影,这古代的情人节便送香囊手帕放花灯,比起浪漫是一点儿都不逊色。

可是,李慕歌觉得尴尬。

走过一个摊位的时候,其中一个老板见他们两手空空,忽而往他们的手中一人塞了一个花灯,笑眯眯的道:“今日我生意好,这是最后一对儿了,我看姑娘你们是来晚了,这花灯,就当是送给你们了吧。”

这东西成本不高,卖的价格却还算可观,老板今日应当是赚了不少的钱,十分高兴,送了花灯就直接离开了。

他们手中的花灯模样艳丽,是一对鸳鸯,那些个人估摸着是不好意思,所以即便十分好看,都没有选。

李慕歌看了看花灯,又看了看魏临渊,嘴角抽搐:“这,怎么办?”

情人放花灯自然是一件浪漫的事,可问题是,她和对方不是情人啊?

如果说非要形容两人是什么关系,李慕歌想了想,脑海之中冒出“大哥”两个字。

“既然给了,那就去放了吧。”魏临渊面不改色的道,随后又说了一句,“据说这个许愿很灵,大可以去放一放。”

“是吗?”李慕歌倒是没当真,随口道,“那还真希望它能够保佑我早日破案。”

第五十三章 青楼顶上听墙角

论起扫兴的程度,魏临渊估摸着自己对李慕歌都要甘拜下风。

河边这个时候已经没了人,只剩下那些摇摇晃晃渐行渐远的花灯,映着整个雎水的好比那一笼夜幕点缀着数颗繁星。

从灯中晕开的红色灯光为李慕歌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暖意,她轻声道:“近来天气越发炎热,仵作间内的尸体都不能久放,真希望能够多一些冰块。”

魏临渊的拿着花灯的手一顿,无奈的撇了她一眼,“你就这么为仵作行着想?”

这种时候都还想着那些尸体。

“不是我为仵作行着想,只不过尸体身上一定会有很多的线索,若是能够存久一点,说不定还能够发现一些被忽略的线索。”毕竟这不是现代,能够使用照相机将尸体的每个地方都拍下来细细研究。

两只鸳鸯承载着主人的愿望渐渐飘远,李慕歌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难得想想古板又严厉的男人会拿着花灯许愿放飞,她再次感叹没有照相机的世界真无奈,连记录下来都不行。

“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慕歌撇撇嘴:“这个你也信。”不过她也没有刨根问到底的打算,只是错开了目光,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虽然是乞巧节,却也是有宵禁的,如今街上的人来人往已经少了,明显是大家都顾忌着时间回去了。

“走吧。”

“诶,等等……”李慕歌目光一凝,指着不远处问道:“你看,那是不是齐王妃的弟弟。”

青年身材纤瘦,穿着一袭白衣,可不正是那章书林。

上一次李慕歌打草惊蛇,所以监视了这么久,对方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找不出一点儿差错来的,这一次,怎么说都得抓住这个机会。

魏临渊看了看周边,并没有发现跟踪的人的身影,顿时明白他们是错过了。

他低声道:“回去找青松。”

“这么远,一来一回,都可以赶上宵禁的时间了。”李慕歌不大赞同,“不如我们跟上去?”

李慕歌扭头询问他,却见着他皱着眉,俊美的面容上乌云遍布,她小声道:“我们跟远点儿,这一次绝对不打草惊蛇,一有发现不对劲儿就立刻走。”

或许是那一双眸子太过于明亮,看得魏临渊心软,他竟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了。

等到从那已经在收摊的摊子上面买了两个面具带在脸上,他才反应过来,紧抿的嘴显示了他的不悦。

章书林一路走过去,左看看又看看,就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烟花之地。

那地方浓郁的脂粉味在空中经久不散,李慕歌捂着自己的鼻子,看他选择了一家叫做金庭的地方,便跟着也想进去。

然而门口站着的姑娘却拦住了她,一个个扭着腰肢,拿着团扇笑道:“这位姑娘,咱们这儿可不兴女子进去的,喏,那边儿,便是南风馆,姑娘要是找乐子,大可以去那儿。”

穿着花红衣服的女子说完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清脆,一双狐狸似的眼睛不住的往旁边魏临渊的身上瞟:“若是这位相公愿意进来,奴家,定亲自伺候。”

虽然魏临渊戴着面具,可是光是那魁梧挺拔的身姿,便已经让阅人无数的小姐儿红了脸,纤纤素手摇着扇子,柔若无骨的往他身上凑。

魏临渊铁青着脸躲开,忍住了没有一掌将这女人轰飞。

“这位……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脚啊,不允许进去就算了,白白的主顾送上门,你们竟然还不要,既然不要就拉倒吧。”李慕歌一把扯开对方,插着腰道,“今个儿我就去别家看看,我就不信就只有你们家才开妓院了。”

那女子笑容一僵,幽怨的看着魏临渊。

魏临渊懒得去看她,直接拉着李暮歌就走了。

女子看了看两人交叠的手,眨眨眼睛,忽而呸了一声,怒道:“这什么人啊,一对儿也往烟花之地凑,真是吃饱了撑的。”

两个吃饱了撑的人离远了金庭,李慕歌浑然没有注意自己被拉着的手,只是道:“那章书林看样子就在里面,我们要不要,翻进去?”

逮到一次不容易,对方故意甩掉了这些人,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的。

魏临渊拧着眉没有说话。

李慕歌:“诶,你别犟脾气啊,你看,咱们好不容逮到一次,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更何况这是青楼的,人多眼杂,咱们也不容易被发现。”

魏临渊:“如今他已经进去 了。”

李慕歌:“你可别说这一点儿办法你都没有?”

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直到对方无奈答应。

“走吧。”

金庭这个地方,是京城之中有名的销金窟,这里的女人,贵得不可思议。

歌女以前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只有达官贵族才可以享用,然而到了后来,花柳病的出现让这一份所谓的“职业”一落千丈。

不过金庭的女人与别的地方的女人又有所不同,每一次行房之后,她们是有一段时间不准接客的,而是会找来大夫细细观察,确保没有染病之后,才能够接待下一个客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吃的安心用得放心了。

李慕歌面不改色的躺在人家的房顶上,过了一会儿,才见着魏临渊从一扇窗户里面翻了出来,对方看了一眼楼顶上的格局,指着东南方道:“那边。”

两人如同猫儿一样在屋顶上一动,到了魏临渊指定的位置,李慕歌将琉璃瓦悄悄的移开了一个角,偷偷看着里面的场景。

这一看,正好碰到了那章书林在搂着两个女人亲嘴儿,这左边的亲一下,右边的亲一下,也真是不怕嘴给亲肿了。

李慕歌忍不住在心底腹诽。

平日里看着像是个正人君子的章书林猴急的去脱女人身上的衣服,女人任由他摆布,依偎在他的怀里俏生生的道:“爷,怎么好一段时间都没看见你了,你可知道玉儿这段时间可想你了。”

章书林被那裸露出来的雪白肌肤刺痛了眼睛,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道:“你个小妖精,竟然也知道想爷了,若是爷没来,你是不是就要去会一会别的男人了?”

“爷,您可真是冤枉奴家了,奴家这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您来,可是妈妈的意思,我也不能违背呀。”

房中渐渐染上了春色,厚重的喘气声,呻吟声,和女人的尖叫声混合在一起。

一只大手捂住了李慕歌的眼睛,那人沉声道:“不准看,不准听。”

“嘘。”李慕歌撇开他的手,指了指下面,示意他安静仔细听。

只听到下面的男人断断续续的道:“还不是怪我那,父亲,我前段日子带回去两个小尾巴,他正罚着我粗心大意呢,今日都是我偷偷跑出来的,不过你们俩放心,只要你们一心一意的跟着我,绝对是少不了你们好处的。”

“那爷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

“这……”

一双大手再次把李慕歌的耳朵捂住。

魏临渊身上的气息已经快结冰了,他脸色黑沉沉的道:“我看,你不看,把耳朵堵住。”

眼看着这人就要发飙,李慕歌连忙按照他说的做了。

过了好一会儿,下面失去了动静,真的是一丝声响都没有了,李慕歌才撇开他的手:“行了,人都睡了,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走吧。”

如今已月上中天,不过距离章书林进来却只有小半个时辰还不到,底下那一对儿女子望着已经睡着的男人,抱怨了一句“银枪蜡头”,李慕歌瞅着天空,没了再听下去的想法。

这一趟,得了一点儿线索,又好像是没得线索。

她自觉的忽略了活春宫,从那几句话里抽丝剥茧,以至于没看到台阶,忽然一脚踩空,失重感直接传来,紧接着就是脖子被勒住的感觉。

魏临渊赶在她落下去之前直接拎起了她。

对她的体重已经有一个确切概念之后,手臂也是稳稳当当的,一丝颤动都没有。

“我看你是连这脑子都不想要了。”魏临渊等她站稳了之后才放手,责怪道:“走路就走路,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

“这算哪门子的乱七八糟的?”李慕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魏临渊这会儿就像是一台制冷机器一样,不要钱的散发着冷气。

奇了怪了。

魏临渊黑着脸,心情不好。

小丫头这么小,就差点被带坏了。

“那个,对了,刚才章书林说他父亲,难不成,那章家的老爷也知道这件事?”她更想怀疑齐王妃,不过那天齐王妃的悲痛并不像是作假,而且对方保留了现场,似乎能够排除怀疑。

这一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像是知道她的心事,魏临渊解释:“齐王妃和齐王感情很好,反倒是和章大人,齐王妃是嫡妻的女儿,只是生下齐王妃之后就早早的去了,这个章书林,是续弦所出,因为齐王妃母亲的死,她章大人的关系并不算好。”

“难不成那章夫人的死不是那么简单?”李慕歌猜测道。

“传闻一事,不可多信。”魏临渊哑声道:“还是回去再想吧。”

如今差不多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出了打更人的声音,四周已然一片寂静,随后便只听到一队的脚步声,那是宵禁之后巡逻的士兵。

那声音越来越近,魏临渊拉着李暮歌躲到了暗处:“避一避。”

第五十四章 使绊子

避开了巡逻的队伍,两人像是做贼一样回到了临王府。

半夜时分,李慕歌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脑海之中交替着两件案子,在其中找不到什么连贯的线索之后,才放弃了。

在做法医的时候,她碰到过两件不想关的案子,一件事强奸案,一件是变态的蜡封活人案,风马牛不相及的案子,却是同一个人在背后主导。

其中的那一丝线索,是因为他们发现那些死了的男男女女会缺少**器官,而那些蜡封之中的人,身上就藏着这些器官。

那一起案子触动了全国,而也让她被推上了风头浪尖。

如今这两起都是杀人案,不过动机应该不一样,一个是为了陷害魏临渊,一个是为了钱,更何况这两人身上的伤口也不一样。

伤口……

“不对。”李慕歌忽然拍床而起,低声喃喃:“那伤口,锯齿状……”

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李慕歌的早早的就出了门,还未到卯正就已经店到了仵作间内。

早晨的时候十分凉爽,仵作间内的停尸房更是寒气逼人,李慕歌多裹了一件袍子,去看那一具尸体,将钝圆细小的匕首插进了对方的伤口之中。

果然,一深一浅,呈现锯齿状。

“李姑娘,这大清早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呢?”长泽见她大清早的就来了停尸房中,心中升出一股敬佩之情,若是让他来,他可做不到这么仔细,翻来覆去的去看这些尸体。

“刚才发现了一点儿小线索,这心脉之处的伤口深浅不一,应该是某种锯齿状的东西做到的。”李慕歌将刀子清洗干净,又在火上烤炙消毒,随后才收好。

“怎么看出来深浅不一的?”长泽好奇的盯着尸体,愣是没从那一道利落的伤口上看出深浅不一。

他扭过头,见着李慕歌提着箱子,惊叹道:“这一箱子都是刨尸用的不成”他还没有见过哪个仵作有这么多的工具呢,还以为大家都是用眼睛看,李慕歌简直是颠覆了他对于仵作的认知。

李慕歌大清早的就对方这种简单的问题袭击,脑仁儿一抽一抽的疼,淡淡的嗯了一声,不想理睬对方。

她喜欢,勤勉好学,喜欢动手的学生。

不过看来长泽一点儿都没有占到。

心中再一次庆幸没有收他为徒。

两人出了停尸房,李慕歌去应了卯点,签了名,便去找赵寺正。

“我欲去探查一番孙家的府邸找些线索,不知道寺正大人是否要一同前去?”

既然是两个人负责这一个案子,她当然不能够撇下同伴。

然而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道:“你才刚来,怎么和邹仵作抢起这个案子了?”

付主簿冷着脸走过来,看了李慕歌好几眼,冷声敲打:“你虽然是皇上提拔上来的,不过既然来了仵作行,自然要遵守仵作行的规矩,既然邹仵作是负责这件事的始末,你就不应该连这一点儿情谊也不顾忌。”

随后他又转身对着寺正道:“少卿大人要见你和邹

仵作,有事情问你们两个,你们准备去吧。”

“等等。”李慕歌回神道,“主簿大人,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邹仵作已经将这个案子过手给我了。”

付主簿拧眉:“邹仵作已经连尸体记录簿都呈递上去,怎么会交给你,你不要在胡搅蛮缠了。”

这怎么可能?

李慕歌下意识的否定,不过她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转头去看赵寺正。

而赵寺正目光闪烁,不敢看她,歪过脑袋走了。

她想着大概能够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李慕歌轻笑了一声,本以为能够和睦相处,没想到却被对方联手坑了一把,到底是她大意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倒是要看看,对方有没有这个本事破案。

李慕歌本来不打算去管这个案子了,谁料到,邹大岩是鼻孔朝天趾高气昂去的,回来的时候却像是只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

神色惶恐,面色苍白,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

他一看到李慕歌,顿时眼睛一亮,随后暴躁的捏起拳头,怒道:“是你,是你,陷害我不成……”

李慕歌正在收拾卷宗,她将手中的资料放下,扯扯嘴皮子,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邹大人难道不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好是不要拿。”

想吞她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蓝鲸胃。

在里面写的时候,李慕歌用了很多的专业术语和后世的一些医学经验,那是她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

就好比说,这人体贰佰零六块骨头,现在这些人讲究死者为大,即便是死刑犯,一般也都是留全尸,没有谁会丧心病狂去把人体刨开,论证有多少块骨头,还给这些骨头起名字。

这邹大岩也是傻,竟是看也不看,直接交了上去。

“李仵作,少卿有请。”另外一个主簿到了李慕歌的跟前,恭敬道。

等到李暮歌一走,邹大岩惨白着脸色往地上一跌坐,喃喃:“完了。”

他昨日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将自己的那一份交上去的,谁料到后来看了一眼李慕歌的册子,才动了歪心思,将那册子上的名字改成了自己的,谁料到上面的东西竟然是惊动了少卿大人。

邹仵作平日里就是个游手好闲的,里面的那些东西他根本就不懂,一问三不知,自然很快就露馅了。

仵作行挨着大理寺的,李慕歌走了没有多久,被引到一间刑房外面,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来。

大理寺少卿穆长鸳。

这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青色的朝服,带着特质的白色手套,手中拿着一条鞭子,看起来十分鬼畜。

李慕歌忽而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四个字衣冠禽兽。

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对方简直是再贴切不过了,那鞭子通体漆黑,很细,不过小拇指大小,细看上面还有许多的倒刺,这一鞭子下去,不会皮开肉绽,只会直接被倒刺勾起表层的皮肤,可以说是折磨人的利器了。

如果这里不是大理寺,李慕歌估计就要以为这是一个变态了。

“少卿大人。”李慕歌拱拱手,“不知道少卿大人找我来所谓何事”

穆长鸳摆摆手,将鞭子交给身边的人,又将手套脱下,道:“礼就免了,听说,那一份记录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李慕歌点头。

“那你可否能够解释解释,为何人体是二百零六块骨头,何为心前区,何为肺中叶?”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李慕歌顿了顿,才挑选了其中的回答。

“我曾经有幸接触过人的尸体,也看过死去的人完整的骨头,不多不少,正好有两百零六块,不过小孩儿却有两百零八块,至于心前区,则是因为其中的……许多个不同地方而划分……”这些话李慕歌说得很慢,每一句都快要绞尽脑汁。

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而是因为这些古人根本就没有学过解剖学。

在现代的时候,只要能够和医学沾上边儿的学科,好比护理,心理学,法医学,都会学习这种基础的解剖学知识。

然而这些古人并不会。

李慕歌若是冒出一个动静脉分流,那么久代表着,她并没有解决一个提问,而是多了一个问题。

穆长鸳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一个孜孜不倦求学的好学生了。

然而她却并不想当一个好老师。

“其实,只要解剖一具尸体,大人一切都明白了。”李慕歌道。

穆长鸳奇异的看了她一眼,忽然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这么说。”

一般来说,就算是仵作,出了用眼睛看,也很少去对一具尸体动手动脚,更莫说什么解剖了。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

“你可知道我是怎么看到你的那份记录的?”穆长鸳转移了话题。

李慕歌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却又点点头。

知道,又不知道。

“昨日我正是散值的时候,碰到了付主簿,他不慎撞到了我,册子落了一地,我却正好看到你这一本。”说道此处,他忽而轻笑了一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着有人写了这么多的东西,然而其中的许多却是我怎么也不能理解的。”

依照对方的顺手程度,穆长鸳猜测,一定有一个很厉害的高手在背后教导对方。

“只不过那个上面写的可不是你的名字。”他探究的看着李暮歌。

沉默了一会儿,李慕歌道:“我初来乍到,这仵作间内尸位素餐的人自然是看不惯我的,昨日那人让我写,我本事正打算将这案子揽到自己的手上,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中间使绊子。”

或者说,她高位日子过惯了,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人的劣根性。

至少改名字这种事情,她是真没有想到。

“看不惯你?”穆长鸳玩味的将这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放在嘴里咀嚼,忽而轻笑一声,“怕不仅仅只是看不惯你吧?”

得罪了德亲王那个小心眼儿,还想好过?

第五十五章 这个心意要拒收

“罢了,你既然在仵作行内,料那小老儿也不敢乱来,到时你有空,不如再给我展示一下你那催眠术?”穆长鸳对这个东西很有兴趣。

大理寺是他的地盘儿,在他的地盘儿上罩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不过对于那催眠术能够撬出死侍嘴巴里面的东西,他可是感兴趣得很。

传闻在天竺那一方,有一种摄魂术,练到了极致,便可以摄人心魄,控制人的思想,这个催眠术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

李慕歌听到这话,只是笑笑道:“大人怕是想多了,不过是简单的将人心中所想的事情放大,又怎么会达到那种程度。”

然而脑海之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件事情。

曾经在国外,确实有一个人将催眠术练到了极致,甚至是可以借助一些东西,把控住一个人,那一次就连她也是差点儿栽了一个大跟头,刀尖对准了己方的人,后来是人将她打晕,而上面更是在派了保镖的同时,还派了大师来教导她。

她的催眠术也是由此而会。

不过被控制之后的那一段记忆并不太美妙,李慕歌也不想看到有人会利用她的催眠术去控制其他的人。

“那孙老爷的事情,我倒是发现了一件端倪。”思绪拉扯回来,她忽而说道。

伤口表面光滑平整,看似是被刀剑所伤,然而内里却呈现出锯齿状,这种利器可不多得。

而前几天的时候,正好龙二也在。

锋利的骨扇,还有可能在场的证据,这个嫌疑人的身份,已经慢慢的偏斜过去了。

“口说无凭,还是要拿出证据的好。”穆长鸳并不为之所动,再没有确定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是凶手。

往往猜测的是一个样子,然而根据线索查到最后,却可能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这件事我自然是知道的。”李慕歌道,“不过总归来说,案子就该由我负责了吧?”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强的好胜心。”

“听闻仵作许多年来已经没有升官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做这许多年来的第一人。”李慕歌毫不掩饰自己的野望。

她和穆长鸳有点儿像是一见如故的感觉,也能够隐隐感觉得到,对方的身上也带着野心。

也对,入了朝廷,谁不想升官发财呢?

“王爷可是短缺了你的什么,导致你这么想要做这第一人?”穆长鸳忍不住打趣,眼中也带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是个严肃的上司,却不是个古板的朋友。

“倒是不曾。”

两人一路走一路谈话,迎面兜头撞过来一个小厮,穆长鸳看着清瘦,却不至于弱不禁风,所以那小厮被撞得晕头转向,他却还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

“你是哪里的,怎么这么莽撞?”穆长鸳皱眉问道。

大理寺的人怎么会这么莽撞?

然而那小厮一直低着头,粗声粗气的道:“小人,小人知错了。”

“咳。”李慕歌眼角忍不住抽搐,暗道这是哪里来的莽撞小厮,目光落在对方那双

白皙的手上。

手如柔荑,指如青葱。

分民是一双女子的手,还偏偏扮作小厮的样子,估计是擅闯大理寺,胆子也可真够大的。

李慕歌暗道,却听到穆长鸳说:“抬起头来。”

这沉声的语气,估摸着是动怒了。

那小厮不甘不愿的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

面容秀气柔美,带着几分娇弱的气息。

李慕歌嘴角抽搐,轻唤了一声:“秦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可不正是昨日秦家那黄衣少女。

做小厮打扮样的少女对着李慕歌轻轻的唤了一声“李姐姐”,又喊了一声“穆大哥”。

“秦文竹,你知不知道,擅闯大理寺是什么罪名?”穆长鸳的脸上压抑着怒气。

大理寺里面都是审讯一些重刑犯的,若是擅闯被人发现了,那就是按照劫天牢来算,若是被有心人扣上一个高帽子,斩首都有可能。

秦文竹嘴巴微微嘟起:“所以我这可是冒着生命风险来传递消息的。”

穆长鸳一顿,问:“什么消息。”

“哥哥近来病了,昨日又活动了一番筋骨,说是穆大哥的约他可能是赴不了了,若是穆大哥愿意,倒是可以上府中做客,哥哥定是备好亲自酿的酒,扫榻相迎。”

秦文竹眨巴眨巴眼睛道:“这一则消息我已经传递完了,还有另外一则消息,是给李姐姐的,穆大哥,你还有事吗?”

瞧着她那巴不得自己走的小眼神儿,穆长鸳心领神会,摇头离开了。

待他走后,秦文竹忽然又变了卦,笑道:“李姐姐,我这里有两则消息,不好也不坏,一件关于案子的,另一件么……不知道你可要先听哪一件?”

“就先听案子的吧。”反正每当二选一的时候,李慕歌会觉得两样消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哥哥查出来,那龙二前段日子和孙家的人走得比较近,孙老爷的死,指不定也和她有关系。”

李慕歌点点头,这一点儿,她刚刚也猜出了。

见她并不诧异,女孩儿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随后清了清喉咙,道:“至于这第二件事情嘛”

她拉长了调子,故意拖着,却见李慕歌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觉得十分无趣,便直接道:“三哥听闻李姐姐是一名仵作,所以特地让我将这东西给李姐姐带过来。”

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短刀,秦文竹递给李慕歌,满眼笑意的看着她。

那是一把很华丽的刀,刀柄处镶嵌了一颗红宝石,刀鞘是用纯金打造,上面更是用五颜六色的宝石点缀着。

她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大理寺外面的小道上,两旁都是树,阳光从缝隙中间洒下,落在短刀上,折射出一道道绚烂的红芒。

李慕歌眼睛都快被闪瞎了,她摇摇头,并没有接过短刀,“这东西我受之有愧,你还是收回去吧。”

拿这个东西刨尸,那些凹槽的部分也不知道会嵌入多少的细菌,还闪闪发光,怕是到时候还没有看清楚尸体长什么样儿,眼睛都已

经被闪瞎了。

“可是,这是三哥的一片心意。”秦玉儿忍不住脱口而出。

李慕歌:“……”

“既然是一片心意,更是要收回去了,待日后娶个美娇娘,才能将这一片心意交给她。”她倒是没看出来,秦三是对她一片心意了。

明明是正当的交易关系。

“我估摸着秦三爷是拿错了,你还是收回去吧。”李慕歌淡淡道。

从这一条街走到底,应该就是孙府了。

“李姐姐,这,这你真的不收下吗?”秦文竹面上一片为难之色,这么好看的东西,她要的时候大哥可都没给过,怎么这会儿还不招人稀罕了呢?

“不收。”李慕歌冷酷拒绝。

那声音已经有些飘忽了,秦文竹连忙抬头一看,对方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她自个儿站在后面纠结了一会儿,轻哼了一声,拿着刀离开了。

孙府以前虽然不是什么豪门望族,却也是个富商家庭,吃穿不愁,出门都是一群下人前呼后拥着。

不过这金山银山,连续出了爷爷,父亲,儿子三代的败家子后,也败得干干净净了。

出事的孙老爷好赌,总以为能够在赌场上将那万贯家财给赢回来,可惜到最后,却把自己的命给输出去了。

李慕歌去询问过,对方是赌完以后才出的事情,不是赌的时候出的事,所以不存在什么因为赢了银子太兴奋而导致血压升高突发性脑溢血。

简单点儿来说,他就不是自己乐死的。

自我调侃了一句,李慕歌正想着往前面走,却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她的姓名。

“李姑娘,李师傅,李慕歌,你等等啊……”后面的人撕心裂肺的喊着,李慕歌掉头,便看到长泽跟屁虫一样的追了上来。

对方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望着李慕歌,“李姑娘,你,你是不是要去,去,去查案子啊?”

他的眼睛锃亮,像是闪烁的小星星。

当然,也像是一条看到骨头会要尾巴的哈巴狗。

“你也想一起去?”李慕歌一针见血的戳穿了这个跟屁虫的意图。

“这,你一个姑娘,自己出来查案子,总是不放心的,不如,就让我和你一起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子。”长泽拍着胸脯保证,甚至是还想着指天发誓,结果被李慕歌一巴掌给阻止了。

那什么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他这每天都刷存在感,一定能够成为对方的徒弟的。

“想跟就跟着吧。”李慕歌淡淡道,她倒是忽然想起承诺过魏临渊,去查案的时候要带着人。

长泽顿时喜笑颜开,开始凑到她的耳边叽叽咕咕的说着话。

“李姑娘可是要去孙府?”

“这孙府啊就在前面的不远处,虽然他们家已经败落了,不过那老宅却还在那里。”

“孙家夫人凶悍又无理,慕,慕歌,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长泽心惊胆战的换了一个称呼,见着李慕歌的神色依旧淡淡,胆子便大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唾沫满天飞

“慕歌,听闻这孙家夫人可是害死了家中的小妾,看见一个女子同自家老爷亲近了点儿就会拈酸吃醋,妥妥的妒妇了。”

“慕歌,你一定要小心她,不要轻易相信她的鬼话。”

“慕歌,这人这么苛刻,要不然,你还是不去了,我去吧?”

“慕歌……”

“长泽,你,能不能安静点儿。”李慕歌被他这左一个慕歌右一个慕歌的骚扰得脑袋疼,短时间内,她希望长泽能够闭嘴,不要再让她听到一丁点儿的声音。

“我老师都还没有叫得这么亲昵,你,你……”李慕歌瞪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的典范。

长泽睁大了眼睛,敦厚的脸上露出几分迷茫,“这,这你不是允许我这么喊了么?”怎么这会儿又赖账了?

“我什么时候允许了?”李慕歌抽搐着嘴角问。

“就在刚才,你没有拒绝。”没有拒绝,就相当是答应了。

那迷茫,无辜,又纯良的神情让李慕歌在觉得心口痛的同时,还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

这可不是她装乖卖傻时候惯用的么。

真是,近墨者黑。

李慕歌冷着一张脸在心里将对方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觉得自己体内封印的力量都快压制不住了,简直是想要把这个聒噪的小子给锤成一张纸片。

深吸了一口气,她利索的转身,敲门,一个家丁开了门,露出一个脑袋,有些惶恐的看着几人:“你们来做什么?”

长泽从怀中翻出一块令牌:“大理寺查案,还不快把门打开。”

赤铜令牌,上面写着大理寺三个大字,背后则是写着名字和官职。

每一个等级,令牌便会发生改变,六品之下用赤铜,三品之下用白银,二品和三品用黄金,据说一品官员所用的都是黑金,只是少有人见过,毕竟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很少会到他们亲自出手了。

这些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定是惊天大案。

长泽的令牌虽然等级最低,不过用来应付一个破落的商户,已经足够了。

那家丁惶恐的开了门,将几人迎了进来,领进了大厅,点头哈腰的道:“二位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知夫人。”

小厮走了之后,既没有婢女上来添茶,也没有管家上来招呼,整个孙府都显得格外的寂寥冷清。

在这里的下人已经不多了,孙府现在可养不起这么多人。

这般清净,却被一阵嘈杂声给打破了。

“都怪你,大师说你是天煞孤星,是不是你克死了爹爹,啊,是不是你?”

“我没有,我才不是天煞孤星。”

“大师明明就说了的。”

“娘亲说,是大师胡说的,那个大师是骗子。”

“我看你才是骗子。”

两道童声起了争执,很快便扭打在一起,长泽按捺不住起身去看,便见着两个十来岁大的少年扭打在一起。

不过这两人看起来凶狠,下手都有所顾忌,雷声大

雨点小,长泽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什么嘛,口是心非的小孩儿。”

过了一会儿,那位孙夫人就带着一群丫鬟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这架势,简直是比我祖母的还大。”长泽忍不住咕哝。

他祖母平日里就带三个丫鬟,若是大场面,便是六个,一个大丫鬟,两个一等丫鬟,三个二等丫鬟 。

可再瞧瞧这个孙夫人,两个家丁,六个丫鬟,两个嬷嬷,可不是架子大得很。

匆匆而来的孙夫人板着一张脸,还没进大厅,就看到两个在打架的孩子,她尖叫怒道:“还不快去把他们拉开,小畜生,居然敢打嫡系少爷,真是反了天了。”

她身后两个家丁连忙跑上去拉架,不过听到动静的两个少年更灵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老鼠一样,一溜烟跑得久没影儿了。

孙夫人气急败坏的怒骂:“这个小畜生,老爷不在了,他就敢反了天了,去,去给我把他抓住。”

她身边的嬷嬷连忙走上去提醒:“夫人,那两位大人还在里面坐着呢。”

孙夫人一惊,责怪道:“你怎么不早点儿提醒我。”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连忙端着架子走了进去。

然而在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个人的时候,她的脸一瞬间就垮了下来:“是你们?”

变脸术实在是博大精深。

李慕歌默默感叹了一句,道:“今日来是想来调查一番,望孙夫人能够配合。”

孙夫人坐到了主位上,居高临下的仰着下巴,用眼神的余光却看他们。

只听她冷哼一声道:“调查,你们不去追查凶手,却来我们这里,难道不是想以权谋私,我告诉你们,你们这种小官吏我见得多了,我也不怕你们,虽然我孙家不如以前辉煌,可我娘家还在,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东西。”

妇人一边骂一边拍桌子,愤恨的瞪着李慕歌,说出来的话除了尖酸刻薄,还带着四溢的唾沫。

婢女给她添了茶水,说到嘴巴干涸,她还要补充一点儿水分,能够确保唾沫充分的喷射出去。

李慕歌嫌弃的从椅子上起身,坐到了末尾,确保安全距离之后,她摸了摸脸颊,呼出一口气郁气。

幸好,没有喷到她的脸上。

作为一个医学生,最不能够接受的大概就是别人的体液,这种东西往往携带着宿主的病原体,然后在被空投出去以后,以春天长杂草的速度疯狂蔓延,这玩意儿,简称传染。

谁知道这个孙夫人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病。

李慕歌挑剔的想到,正好对上孙夫人的目光,两双眼睛之中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嫌弃。

“你……”

“咯吱”椅子被挪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长泽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满天飞的唾沫星子,生怕自己被淹死,挪着屁股拖动了椅子,顺道,打断了孙夫人的话。

“你们赶紧给我滚,滚远点儿,我告诉你们,三天,三天你们要是再找不到凶手,我就要去皇城外鸣冤击鼓。”孙夫人一个杯子砸落,指着门口下了逐客令。

长泽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

都快被这尖锐的声音给震聋了。

“孙夫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抬抬下巴,做出了大少爷的姿态,“我们是做公务来的,可不是来征询你的意见的,妨碍我们做事,可是要打板子的。”

论骄纵,傲慢,他这个被捧上天的少爷一点儿也不差。

“还有,你说你去告我们,凭什么去告我们,你说三日就三日,真当自己是金口玉言不成?”皇上说三日,他们只有做,可这女人,又是个什么意思?

李慕歌幽幽补充:“没事,反正谁击响了皇城的大鼓,谁就得滚钉板,那两块钉板听说有两米长,待到滚完了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得七日风。”

“是不是那种,全身僵直,最后会便成尸体那种模样的那个?”长泽扭头好奇问道。

李慕歌点点头:“没事,听闻那钉板洗得很是干净,指不定,也不会呢。”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道:“不过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哦”长泽拉长了调子,道:“那这孙家岂不是彻底要败了?”

两人一唱一和,孙夫人气得脑袋发晕,怒极攻心的指着两人:“你们,你们,无耻,无耻。”

“无耻?”李慕歌挑眉,懒洋洋的道:“话说回来,孙夫人,你这一再的阻止我们,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孙夫人大怒:“简直是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正巧这时,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匆匆喊了一句夫人,俯身贴耳的对着孙夫人的耳朵说了几句,孙夫人竟然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李慕歌盯着那人的嘴型,大概能够分辨得出,对方似乎说了“先生”两个字。

孙夫人看了几人一眼,冷哼道:“既然你们想待着那就待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又带着那一大群婢子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长泽忍不住发出一句感叹:“这些人怕不是孙家仅剩的下人了吧?”

毕竟除了这几个,他可是一个都没看到。

李慕歌起身,走到门外,彼时太阳已经高高悬挂在东方,这房子正好坐西朝东,那太阳便直射了进来,将整个院子和大厅都照得十分明亮。

连那树叶子都好似会反光一样。

李慕歌眯了眯眼,看见树底下的小孩儿,提步走了过去。

两个小孩儿躲在树后,好奇的看着她,见她过来了,又不禁有些瑟缩。

“你,你是来给我爹爹报仇的吗?”胖一点的少年问道。

“我只是来查案子的。”李慕歌弯腰,尽量和这两个孩子平视。

“那你知道我爹爹是怎么死的吗?”瘦一点的少年询问,脸上带着忐忑,“是不是,是不是我克……”

“孙瑜你闭嘴,你是不是傻,刚刚还说是骗人的,问什么问。”胖少年鼓着眼睛瞪他。

“刚才明明是你说我是天煞孤星,孙瑾你就是骗子。”瘦弱少年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了,李慕歌道:“你们爹爹可不是被克死的,而是被坏人杀死的。”

第五十七章 下药

“你说什么?”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惊呼。

胖小孩儿孙瑾率先摇头道:“娘明明说过,是因为……”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孙瑜,抿着嘴巴不肯再说下去。

天煞孤星!

孙瑜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形容词,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

瞧见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孙瑾的别扭道:“刚才,是我不对,我,我给你道歉……”

两个小子的感情应该很好,从刚才打架的时候就能够看出来。

“你们爹爹去赌场赢了一千两银子,出来之后,被人盯上了。”李慕歌摩挲着手腕,问:“你们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爹爹有些奇怪?”

两个小孩儿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孙瑾轻声嘀咕:“爹爹不奇怪,那个回来的龙叔叔才奇怪,前晚上的时候我起来之后才见着他回来。”

李慕歌:“龙叔叔?”龙二?

两个小孩儿点点头。

孙瑾:“龙叔叔是前段时间才来的,和爹爹是故交。”

孙瑜:“龙叔叔喜欢穿白衫,经常看不到他的人影。”

“还有,娘也认识龙叔叔。”孙瑾轻飘飘的补了一句。

李慕歌眼中闪过一道沉思,她轻声问:“那龙叔叔和你们父亲的关系好吗?”

大人的许多事情,小孩子是不懂的,不过这两个孩子到是有几分明白。

“有时好。”

“有时也不好。”

话到这个份儿上,李慕歌几乎可以去锁定范围捕捉嫌疑人了。

她说了声谢谢,道:“我会尽量抓住凶手的。”

两个孩子很乖,也对着她说了句谢谢。

“长泽,我们走。”李慕歌冲着屋内唤了一声。

长泽疑惑道:“我们不调查了?”

什么都还没有听到,怎么就走了?

“我们就算继续待着,孙夫人也不一定会见我们。”李慕歌道。

“可就这样走了……”

“好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咱们出去再说。”

她皱皱眉,催促着长泽赶紧离开。

“好吧。”长泽本就是来陪着李慕歌查案子的,如今她走,他总不能留下。

只是李慕歌这么慌慌张张,倒是真的很让人生疑。

然而两人还没有走出去,就见到孙夫人慌慌张张的走了出来,冲着两人喊:“你们给我等等。”

“等等,你们不是想要查询吗,我可以告诉你们。”孙夫人喘了几口粗气,才勉强平静了气息。

她的样子很慌张,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

她这么着急做什么?李慕歌心想,对方可能是怕他们跑掉了吧,然而这个答案却相当的荒唐,毕竟在刚才的时候,对方还巴不得他们永远都不要踏进这个孙家的大门。

不过有可能,这孙家以后会改名为赵家,王家也不一定。

也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

卖的是什么药。

“坐吧。”将两人挽留下来之后,孙夫人示意婢女沏茶,坐在主位上直勾勾的看着两人。

灼热的目光让李慕歌背后的汗毛都开始警醒。

她本来正准备喝茶,哪知对上对方的目光,她忍不住放下了,道:“孙夫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孙夫人的目光在那放下的茶杯上晃荡了一圈,道:“我夫君,好赌,特别是这一段日子,早早起来去赌,到了晚上才会回来,我记得前几日的时候,夫君出去的时候兴致勃勃,回来的时候却十分愤怒。”

要说这件事,秦三也给李慕歌说过。

大概就是那孙老爷输了太多的银子,心有不甘,就偷偷找到秦三,想让他将银子还回来。

秦家以前和孙家有点儿交情,不过到了孙老爷这一代就已经淡了,更何况,这输出去的银子,哪有让人家还回来的道理?

更何况一间赌坊是个大赌坊,秦三虽然是老板,可是牵涉到的却不是他一个人的利益,下面那些操盘的人是绝对不会干的,所以秦三便拒绝了。

孙夫人道:“他那一间赌坊完全不顾面子,唆使我夫君去赌,又做局骗他,让他输了一个精光,后来那秦三更是当着外人的面嘲讽我夫君,说是整个孙家都要被败光了。”

这也说得没错啊!

李慕歌眨眨眼睛,这整个孙家可不就是要被败光了吗?看看这现在穷成了什么样子了。

然而孙夫人还不甘心,她继续道:“结果等到第三日的时候,我夫君赢了一千两银子,本想金盆洗手,谁料到他一出来,就,就被赌场的人,残忍的谋害了。”

“确实挺残忍的。”李慕歌点点头,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他,“你说这个,我却想起了一件事,长泽,前些日子我把这个东西当了,老师差点儿没打死我,昨个儿我赎回来的,老师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了,你快,快去送给他。”

长泽愣愣的啊了一声,一脑子雾水,“可,可这……”

李慕歌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又一脚蹬在他屁股上,将他给踹出了大厅:“这么蠢,还想做我徒弟,真是,我老师要是找我麻烦了,我就说全是你的错。”

这关他什么事?

长泽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捂着屁股,欲哭无泪,这慕歌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糊里糊涂的就被赶出了孙家,长泽翻开玉佩一看,之间上面刻着大大的一个“魏”字。

魏?

联想到李慕歌住在临王府,长泽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后知后觉的背后一阵发凉,仿佛那一闪关上的大门,就是虎口。

“怎么这就走了?”孙夫人不解的望着门外。

李慕歌揉着眉心:“夫人不知道,这小子一天都追着我屁股后面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立功,烦人得很,对了,我们刚才讲到哪里了?”

说罢她端着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在孙夫人惊喜的目光之中,吞了下去。

孙夫人脸上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了半分,故而言语又变得十分尖酸刻薄:“说到我相公被秦家给害死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教养,别人说话也不听,

你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官吏的?”

她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怒道:“我已经将事情告诉你了,你若是再抓不到凶手,我就不客气了。”

李慕歌眨眨眼睛,脚步踉跄着道:“孙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不对,这,这地方怎么在转?”

孙夫人嗤笑一声,斜睨了她一眼,“小贱蹄子,和我斗!”

话音刚落,李慕歌就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不省人事。

“去,把人喊进来。”孙夫人吩咐身边的两个丫鬟。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走进来一个穿着白长衫的男人,三十左右,正是那日逃走的龙二。

“不是说有两个人吗?”龙二看了一眼地上的李慕歌,皱眉。

“那小子有事先走了。”孙夫人摆摆手,“好了,你不是只要她吗,就别管那个傻小子了。”

“他们可有发现不妥?”龙二问。

“放心吧,这丫头让他去送东西,所以他才走了,若是这丫头发现了不对劲,当时就可以离开。”孙夫人不耐烦他的婆婆妈妈,冷声问道,“要怎么处理这小贱蹄子?”

龙二身边跟着两个壮汉,其中一人将李慕歌扛起,见着李慕歌却是耷拉着昏迷不醒,龙二才道:“这丫头坏了我的好事情,平白让我损失了这么多东西,该是让她也吃吃苦头了。”

“不如把她卖进窑子里去?”站在他身旁的人提议。

孙夫人满脸嫌弃:“这么肥,像头猪一样,也会有人愿意要她?”

那人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窑子里面的比不得那些逛正儿八经的青楼的,只要是女人,都可以,更何况,里面的人癖好可不少。”

“既然这样,就卖进去吧。”孙夫人道,不过龙二却阻止出声:“现在把她关着,等到了晚上再行动。”

“知道了。”壮汉一把将李慕歌扛着就离开了。

被人抗在肩膀上,一路颠簸,那人还吹着口哨,和身边的人说着黄段子,李慕歌非常想伸出自己的指头,将这人戳死。

“诶,你别说,这丫头胖是胖了点,不过这样子倒不差,还有这屁股,这胸。”那人眼珠子转了转,小声提议,“都是要送进窑子的,不如咱们兄弟先舒服了再说?”

扛着李慕歌的大汉笑骂道:“个小赤佬,你以为老子不想,不过这雏儿的价钱可比破了瓜的高太多,要是价钱卖得不好,龙先生找你算起账来,你可别拖我下水。”

女人嘛,到处都是,何必为了这一个得罪龙先生。

那大汉咕哝了一句也是,随后就打开了一间屋子,将李慕歌给扔在了里面

“对了,要不然把这丫头给捆上?”

“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能够翻出什么浪花来,老子懒得费这个力气。”壮汉摆摆手道:“这药劲儿可大着呢,就是指甲盖那么一点儿,药倒一头牛也不成问题。”

那人伸出小拇指比了比。

“也行。”

两人估摸着李慕歌也逃不出去,于是锁了门就出去了。

等到脚步声远了,李慕歌才从床上起身,衣袖上露出一片水渍。

第五十八章 不敌于他

咚!咚!咚!

房门处传来轻飘飘的敲门声。

李慕歌活动了一下手腕,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捏紧在了手中。

咚!咚!咚!

那敲门声又响了三下,不疾不徐,轻轻地,门外的人像是十分的小心翼翼。

“你看清楚了么没有,她时不时被关在了这里面啊?”

“刚才我看见龙先生新编那个高壮汉把她给扛过来的,一定在里面,诶,你小声点儿。”

两道熟悉的童声差点儿在门外起了争执,不过很快又止住了。

“我来撬门,你来望风,咱们赶紧把人给弄出来。”

“那你快点儿。”

外面很快就响起了细碎的撬门声音,李慕歌等了一会儿,便看到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两个小脑瓜探头探脑的伸了进来。

果真是那两个孩子。

李慕歌眯着眼睛在心里面道了一声果然,匕首重新藏回了衣袖里面。

她从屏风后面饶了出去,两个孩子没看清楚,顿时吓了一跳,脸上血色顿失。

等到看清楚是谁,小胖子孙瑾才拍拍胸脯,心有余悸的道:“姐,姐姐,你快跟我们走,晚了就完了。”

两个小孩儿眼巴巴的望着她。

李慕歌挑挑眉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活跃的孙瑾忽然涨红了脸皮,哼哧哼哧的不好意思说。

反而是孙瑜道:“夫人把你给迷晕了,然后让人把你给关在了这里,他们现在离开了,趁着没人,姐姐你快点儿跟我们离开吧。”

李慕歌看了一眼房门外,饶有兴趣的道:“你们怎么会来救我?放走了我,万一孙夫人找你们麻烦怎么办?”

“被找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只要把杀人凶手找出来就成。”孙瑜轻声嘀咕,旁边的孙瑾催促道:“快点儿走吧,等会儿人回来了就走不掉了。”

这两个小孩把李慕歌推搡了出去,悄悄的关好门,然后做贼似的摸到了东边儿的墙角。

随后,孙瑾望风,孙瑜扒开杂草,露出狗洞。

他道:“外面的们都被锁住了,只有从这里出去了。”

那狗洞实在是不大,若是这俩儿小孩儿估计能钻过去,若是瘦弱一点儿的,应该也行,可李慕歌,她依旧是个胖子。

李慕歌眼角抽了抽,心想这年头的胖子都是不配钻狗洞的。

看了一眼围墙,她忽然一手抓着一个孩子,轻飘飘的一跃,就跃过了围墙,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外面。

两个小孩儿蒙圈的看着她,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武功?”孙瑜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询问道。

“好,好像是。”孙瑾的声音很弱。

两人崇拜的望着李慕歌,她便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今日多谢你们来救我了,我一定努力找出凶手,让凶手绳之以法,为你们的爹爹报仇。”

孙瑾踌躇了片刻,白白嫩嫩的小胖脸因为纠结了而扭曲成了一团,他犹豫道:“姐,姐姐,今日是我娘亲做得不对,你能不能不要与她计较啊,就,就……”

“啊,这个啊,看在你们帮了我的忙的份上,这件事就不与她计较了。”可是另外一件事,可就不一定了。

李慕歌:“我还有事,就不同你们多说了,我先走了,你们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儿,别被发现了。”

毕竟那个龙二,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若是让对方知道是这两个孩子把自己放走的,还不得拨了他们皮。

眼睁睁的看着李慕歌就这么踩着房顶消失,孙瑾和孙瑜的眼中都充满了向往。

什么时候,他们能够向这样就好了?

还是孙瑾率先回过神来,推了推自家弟弟:“走不走啊,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要是我会武功,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了。”孙瑜轻声道。

虽然这声音真的很小很小,但是,还是被捕捉到了。

孙瑾白胖的脸皱紧了一团,眉头倒竖,凶神恶煞的怒道:“你说什么呢?”

孙瑜一个激灵,瑟缩了一下,连忙摇头:“我没说什么。”

因为不能走正门,两人又偷偷摸摸的从狗洞钻了回去。

等到两人吵吵嚷嚷又小心翼翼的从狗洞钻了回去,李慕歌才从转角处走了出来,眼睛之中满含笑意的喃喃:“真是有意思的孩子。”

两个小东西,一个像是小霸王,一个却胆小如鼠,明明是亲兄弟,怎么就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嫡出和庶出的关系?

见着两人离开之后,李慕歌脚尖轻点,又重新回到了孙府之中,她脚步比猫儿还轻,而整个府中又实在没有多少下人,所以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来去自如。

今日,她便要看看,那个孙夫人在打什么主意。

找了许久才找到那孙夫人的院子,刚刚躲在了房顶上,李慕歌就听到孙夫人那尖锐又熟悉的声音。

“不行,这件事我绝对不能同意。”

什么事?

李慕歌眯起了眼睛,附耳倾听,又听到孙夫人道:“家中本来已经没有了多少的钱财,若是全部给了你,我怎么办,还有瑾儿怎么办?”

“玉雪,你听我说,这一次只是失手,等到了我身上有了钱,就再去赌一把,绝对会把失去的都赌回来。”

这声音……是龙二?

李慕歌趴在房梁上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早知道这两人不是什么好货色,没想到,竟然是凑在了一起狼狈为奸?

不过这位孙夫人和龙二的似乎有些矛盾,一直在争执不休。

“龙二,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你就为了那一千两就……不行,绝对不行,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的,你要是真的想同我在一起,那就金盆洗手吧。”

屋顶上的瓦片被移开了一个小缝隙,一只眼睛悄悄的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李慕歌能够看见那个嚣张的孙夫人苦苦哀求的模样,也能看见龙二满脸阴骘的神情。

“金盆洗手?”龙二怪笑了一声,道:“晚了,我告诉你,那件事,我是凶手,你就是从犯,要不是你告诉我他那里有钱,要不是你帮忙出了主意,他怎么会死?”

孙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张皇。

李慕歌眯起了眼睛,心中只剩下了一句果然如此。

这种谋财害命的,大抵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情,明显这位孙老爷是两样都占了。

正在李慕歌思索之际,下面的树丛里忽然发出一阵响声,像是什么被踩断了一样。

糟了!

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随即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怒喝:“谁在外面?”

透过那稀稀疏疏的小灌木丛,李慕歌能够到两双眼睛,相当熟悉,就在刚才,这两双眼睛的主人才放她离开。

真是莽撞!

李慕歌的眉头忍不住轻轻拧起,看着那两个在树丛里面瑟瑟发抖的小孩儿,从房顶上滑了下去,故意等着龙二冲了出来,才施展轻功离开。

“是她?”孙夫人的眼中产生了一抹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龙二的脸色彻底的变得漆黑如墨,他狠狠的瞪了孙夫人一眼,然后提步追了上去。

长泽回去应该有一会儿了吧?

李慕歌算了算时间,估摸着如果魏临渊是快马加鞭也就该到了,所以她的脚步一顿,任由几个黑是壮汉打扮的人将自己团团围住。

六个,还有一个龙二!

袖中匕首重新回到了掌心。

李慕歌环视了一眼周围,跃跃欲试,这段时间她练武从来没有间断过,如今正想找人试试手。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龙二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杀气四溢,“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李慕歌捏紧了匕首,冷声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要战便战。”说着她已经捏着匕首冲了出去。

龙二手中扇子直接飞出,擦着李慕歌的脸颊飞过,斩落了她的几缕发丝,那扇子忽而拐了个弯儿,又对着李慕歌的后脑勺砍了过来。

李慕歌翻身躲过,六个大块头就像是日本的相扑武士齐刷刷的装了过来。

她凌空一翻,踹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胸膛上,脚一用力,便直接将人踹飞了出去,砸进了池塘里面,溅起几米高的水浪。

“我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几本本事。”龙二拿着重新回到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打开,却放在身后,另外一只手对着李慕歌抓了过去。

他的身影很快,几乎是和李慕歌不相上下,但是那身法却又和李慕歌的不太一样。

对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而李慕歌却是如同脚底踩了风,飘忽不定

一个横档,一个竖劈,眨眼之间,两人竟然就交手了不下数十招。

然而李慕歌却感觉到了有些吃力。

她不大是这个人的对手。

但有差得不是很多。

昨天的时候,这个人肯定隐藏了实力。

“是那两个小鬼把你放出去的吧?”龙二忽然道。

李慕歌一顿,刹那之间就被抓住了破绽,被一巴掌拍在肩头,击飞了出去,她连着倒退了数十米才堪堪停下。

“我早就知道,那两个小鬼留不得。”龙二折扇在阳光下闪着银光,他身影一动,扇子直接架在了李慕歌的脖子上,“当然,你,更留不得了。”

第五十九章 受伤了

银光划过,杀机浮动!

李慕歌两根手指扣住扇子,向后一倒,匕首顺势滑出,直取对方下盘。

这个招式措不及防,龙二慌忙的闪身躲开,骨扇也随之收回,他冷笑道:“没想到你竟是还留着后招,不过可惜了……”

轻飘飘的叹了一口气,他身影几个瞬息之间,已经逼至李慕歌跟前,从而轻声道:“我说过,你今日,必死!”

这一击快得肉眼近乎都看不清楚,李慕歌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闪身躲开,然而那把扇子从她的肩膀上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躲开了?”龙二诧异的道,转而轻笑,“没事,下一击,必然取你项上人头!”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已经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李慕歌的跟前。

要死了吗?

李慕歌捂住伤口,无奈苦笑。

看来她还是学得不够到家啊。

而就在这时,一把利剑破空而来,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嗤的一声,穿透了龙二的肩膀,直接将他钉在了背后的树上。

“谁?”周围几个壮汉面面相觑,慌乱的跑过去将长剑拔下来,警惕的看着周围。

一道黑色的身影掠过,不过两息之间,就落在了李慕歌的身边。

“除了手臂,还有哪里受伤了?”魏临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眼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怒意。

李慕歌摇摇头:“我……等等,先抓住他们,别让他给跑了。”她下意识的就往前冲。

“等等。”魏临渊一把按住她,“接下来的事情青松会去处理,你先同我回去。”语气里面已经掩盖不住的怒气。

李慕歌心虚不已,讪笑道:“其实,也就是看着眼中,其实他没割到大动脉,不碍事的。”

说起来还多亏了这身体脂肪多,要是按照孙老爷那种肚子大身子小的人来,指不定就因为这一扇子失血过多,脂肪多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然而这种解释只能让魏临渊更生气。

像是有一把火在心中燃烧,将理智近乎焚烧殆尽,愤怒,担忧这些情绪糅杂在一起,他拉着李慕歌,施展着轻功往王府狂奔。

大夫来得很快,替李慕歌重新包扎了伤口之后,吩咐了注意事项,很快就离开了。

李慕歌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魏临渊,心虚的喊了一声:“王爷?”

门口的人纹丝不动。

“老师?”

“魏大哥?”

把能喊的称呼都喊遍了,眼见着对面的男人充耳不闻,李慕歌心中这才有些慌了。

“今日一事,是我冲动了,只是我若不主动现身,遭殃的就是那两个孩子,你若是怪我,我也……无话可说。”她敛眸道。

虽然一切都是巧合之中的巧合,但巧合里面说起来也有必然,她虽然性子冷漠,却还不冷血,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在自己的面前出事,她自问还做不到。

这件事,她不后悔。

“你觉得你没错?”魏临渊淡淡反问。

“不是。”

“既然你觉得你没错,我们就来细数一下吧。”魏临渊顺势坐在桌子旁边倒了一杯茶水,“你向来喜欢以身犯险,纵然我三番五次提醒你,可你哪

次放在心上了的?”

“罂粟,赌坊,还有你着手的那个案子。”他一一罗列出来,“阿慕,你得想想,假使今日我不曾来……”那又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会死吧!

李慕歌心中给出了答案。

“你确实很厉害,有天赋有毅力,可也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魏临渊有些烦躁,“就单是武功来说,你就算是天资聪颖,还能比得上那些数十年如一日的人?”

不能!

李慕歌轻轻摇头。

只有真正担忧她的人才会如此愤怒和生气,她似乎也为此找不到什么辩驳的理由,只能受着。

不反驳,不辩解,可是脾气依旧倔强。

魏临渊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扔给她。

李慕歌下意识的接住,低头一看,小半个巴掌大的金牌上面好刻了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她问:“这是什么?”

“免死金牌。”魏临渊喝了口冷茶,吐出一口郁气,“我再过两日就要出征,若是碰上了麻烦,去找翰林院的大学士萧崇,实在不行,就用这个。”

“你要走?”李慕歌觉得那块免死烫手得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边关战乱。”魏临渊道,“只是些游牧民族,不碍事。”

“他故意让你去的?”李慕歌皱眉问。

魏临渊嗯了一声。

这些年来,老皇帝是巴不得他死在战场上,大大小小的战事,一旦听到什么风声就会把他派出去,只不过那国库差点儿都要因为他的论功行赏给掏空了,老皇帝却还没死心。

这种事情,说来也足够糟心。

然而皇命难违。

李慕歌:“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得了,明白了。

李慕歌低头看了看免死金牌,又问:“这免死金牌,只有一块?”

“那你还想要几块?”魏临渊揉捏着一抽一抽的额角,道,“放心吧,如今正是相互制衡的时候,他也怕狗急了跳墙。”

毕竟那三十万的大军的虎符还在他的手中。

李慕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垂着脑袋坐在软塌上神思游离。

“糟了。”她忽然起身,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我忘了请假了。”

外头正是太阳高照,距离放值可还有好几个时辰。

“我已经让管家去仵作行了。”魏临渊瞥了眼她的伤势。

李慕歌讪讪一笑,随之坐下:“哦。”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李慕歌有错,心虚,时不时偷偷去看看魏临渊的神情。

直到青松回来。

“王爷,人……跑了。”青松单膝跪地禀报,“那人弃了自己的仆从,扰乱了我们的视线。”

“继续让人下去找。”魏临渊闭着眼睛下了指令。

本以为按照心腹的能力能够追到,没想到竟然还是让人给跑了。

龙二是个心腹大患,魏临渊直接对李慕歌下了指令:“这几天你安心养伤,就算是要出去,也要带上丫鬟,我会派几个

人跟在你的身边。”

“我知道了。”

作为一个大忙人,魏临渊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将事情一一叮嘱了之后,便随着青松离开了。

他离开后孔月就走了进来,端着熬好的药,道:“王爷是真心对姑娘好,姑娘就别和王爷置气了。”

瞥见他手中药碗,李慕歌抗拒的道:“我并未置气,我受的是外伤,你熬药做什么?”

“大夫说伤口太深,怕您今日发热,所以特地开的方子。”孔月将药递给她,笑道,“王爷也是知道的。”

得,现在都知道用魏临渊来压她了。

李慕歌接过碗一口闷,末了含了颗糖,舌尖顶着糖块,含糊不清的问道:“你去替我办一件事吧。”

她顿了顿,又道:“去替我打一把刀,材质尽量好些,图纸我等一会儿给你……对了,不要给王爷说。”

“好的。”

“现在就去吧。”李慕歌想了想,转身提着笔画了副短刀,晾干后将图纸递给她,“最好快些,就这两日吧。”

“是。”孔月接过图纸匆匆离开。

是夜。

一道暗芒从圆月之间错过,拉扯下一道细长的人影。

京城之中,出了浮于表面的交易市场,那些见不得光的,却更得人的欢迎。

所以就算是有宵禁,也只是让这些人各显神通的前仆后继而已。

这里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洛亭。

一座座普通的阁楼之下,打通,连成了一片广阔的地下交易市场。

来往的人戴着面具,兜里,穿着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那一位近来迷上了炼金之术,大肆寻找仙师炼丹,这一次怕是要大出血了。”萧崇忽而道。

魏临渊:“听闻金石之中带有奇毒?”

萧崇连忙摆手苦笑:“你可别想着这一出,如今殿下心中还存着情谊,这种手段是定然不会用出来的。”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入了深巷之中,周围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这条深巷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然而每隔一米,就会有一扇门,大门敞开,却挂着厚实的神色布帘,若是要进去,只需掀开布帘。

这一路望到尽头,两边都是如此。

两人识趣的停止了话题,选了一家蓝底白花的门帘。

进去之前,萧崇忽道:“这些日子着实是苦了你,再忍忍吧。”

魏临渊没说话,就连掀开帘子的动作都未曾有一丝的停顿,他往里面走着,在黑暗中发出一声轻呵。

“你笑什么?”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屋内只摆了几张凳子,还有中间的地方点了一根极小的蜡烛,那一点儿的光晕,照不亮这个屋子。

魏临渊和萧崇看不到那个说话的人。

“心中感叹。”魏临渊淡淡道。

他们寻了个凳子坐下,萧崇率先道:“听闻百先生行踪不定,就算是门开了人也不一定在,看来,今日我们是撞了大运了。”

“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兜兜绕绕的,你就是再说上十句八句,我也不会少你一个子儿的。”那人不耐的道。

第六十章 求她不如蹲牢房

“百先生果然爽快。”萧崇赞叹了一句,从怀中摸索出一锭金子扔了过去。

“听闻二皇子最近喜得麟儿,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人准确的结果金锭,声音都带上了笑意:“自然是假的。”

萧崇又摸出一锭扔过去。

“听闻二皇子不举,这可又是真的?”

“真真假假,那玩意儿最近女人睡多了,使不上劲儿,不举倒不至于,不过若是养不好,估计以后得绝种了。”那人声音之中带上了幸灾乐祸。

萧崇垂头,掏出第三锭金子。

“听闻,二皇子科举舞弊?”

咚!

金锭掉在了地上。

那声音久久未曾答话。

萧崇没有任何迟疑的又扔了一锭过去:“我要听真话。”

又是咚的一声。

两锭金子也不知道砸在了哪里,那人忽而将原本的老人音换成了小孩子的声音:“二皇子徇私舞弊,本该是那柳家郎君的状元,他却偏偏将墨砚打翻,染污了试卷,连同考官一起诬陷柳家郎,害得皇帝大怒,将柳家郎打了二十板子,扔进了牢房里面关了好几天,现在还在郁郁不得志当中。”

“客人,这个消息可还满意?”那人反问。

萧崇摸着下巴轻笑:“我这全身上下的钱财都给了你,都是问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若是你没有隐瞒我,我自然是满意的,可我又怎么分辨得出来呢?”

“我自然是将客人想知道的都说了的。”那人道。

听到这话,萧崇便收了手,不再多问。

反而是魏临渊接着扔了三锭金子过去,冷淡道:“耶律一族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人造的孽,后人遭的殃。”黑暗中那人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金锭,娓娓道来。

当年太祖打江山的时候,曾和耶律柯木结拜为兄弟,借了契丹的势力,才推翻了前朝,后来太祖登基,耶律柯木却惨遭暗算,暴怒之下就要和太祖翻脸。

当时太祖根基不稳,生怕契丹发难,为了表明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写表成书,又将公主嫁给自己的兄弟,随后亲自达成协议,每一代契丹首领,都可迎娶公主。

这些年来,不下数十位公主嫁给契丹首领,浩浩荡荡的成亲队伍,开辟出了一条“和亲之路”。

然而这耶律家有一个怪癖,丈夫死后,又须嫁给儿子,儿子死了,又要嫁给叔叔。

在南越人看起来是如此之荒唐大不韪的事,在契丹却是习以为常。

而上一位公主,唤做华清,是十年前嫁过去的。

她并不是第一位夫人,等到契丹首领死后,便嫁给了对方的儿子,她未曾孕有一子,现任首领似乎是要将他赏赐给自己的大哥,是以愤然暴起,杀了契丹首领。

“那这华清公主去哪儿了?”萧崇摸着自己的下巴砸吧砸吧嘴巴。

“不知所踪。”那人道。

“连你们也不知道?”萧崇好奇的试探。

“我们只是人多,不是神仙。”那人声音听起来有些恼羞成怒,“说也说完了,客人,该走了。”

“等等。”魏临渊忽而问道

,“龙二在哪里?”

“哪个龙二?”那人诧异反问。

魏临渊:“京城秦家的赌坊之中,去闹事的那个。”

“你说他啊。”那人笑道,“像只臭老鼠一样,躲在女人的脂粉堆里。”

话音落下,那烛火最后一丝也燃尽了,屋内重新归于黑暗。

那人笑道:“走了走了,今日说得口干舌燥,却也接了个大单子。”

等到出了屋子,隐藏在面具之后的萧崇轻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在乎那丫头。”

这声音轻飘飘的,很快就散了。

李慕歌第二日的时候,仍旧去了大理寺,她伤在左手臂,所以勉强还能动。

只是这一次,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大理寺外有个茶馆,李慕歌进去了,孔月就带着两个侍卫在外面喝了半天的茶水。

等到烈阳当空的时候,李慕歌才从里面出来,准备买些吃食。

孔月快步迎了上去,孰料旁边一桌的妇人速度比她更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了李慕歌跟前,扑通一声跪下。

“李姑娘,以前是我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我的孩子吧。”妇人一把扯住李慕歌的衣袖,迫切的看着她。

李慕歌低头一看,恰是那孙家的孙夫人。

只是这人换上了粗麻衣裳,脸上抹了灰,她差点儿没能认出来。

李慕歌对她没什么好感,淡淡道:“孙夫人,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大可以报官,我只是个仵作,救不了你的。”

孙夫人神情一滞,尖锐道:“李姑娘,昨日若不是我们家孩子将你放出来,又怎么会得罪龙二,现在又怎么会被逼得四处躲藏,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是吗?”李慕歌淡淡道,“那我是为什么关在屋子里,孙夫人可知道?”

孙夫人顿时惨白了脸,却仍旧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我不知道,不管你怎么辩驳,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孙夫人,你就算是抓着我,也没有任何作用,我护不住你儿子,恰巧相反,他们在我的身边只会更危险。”李慕歌无奈道,“你也不想自己儿子被殃及池鱼吧?”

“我,我……”

“我要是你,就带着自己两个儿子去自首,吃两天牢饭,到时候人也抓住了,你们自然也可以安心出来了。”李慕歌睁着眼睛信誓旦旦的说道。

站在旁边的孔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们姑娘这不是忽悠人么。

这哪儿有上赶着蹲牢房的?

结果旁边的孙夫人眼睛一亮,口中喃喃有词:“对啊,牢房,牢房最安全,牢房最安全。”她一把撒开李慕歌的衣服,往后面跑了。

人被逼急了,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

李慕歌再次听到孙夫人的消息的时候,对方已经带着两个孩子蹲进牢房了。

她无语凝噎,没想到那女人竟然把自己的话当真了。

孔月将打造好的刀递上来的时候,她还下意识的说了句:“注意点儿牢房,别让人给混进去了。”

孔月抿唇道:“知道了,姑娘既然担心,为何不

将他们接进王府来住?”

府中有高手坐镇,也不怕那个龙二擅闯。

李慕歌摇头道:“总该让他们吃点儿苦头的,再说了,咱们京城的牢房,可还是很安全的。”

牢房之中冲冲把守,日夜交替,传说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李慕歌打开盒子,一把古朴的,巴掌大的刀呈现在眼前,刀长约莫半尺,单是手柄便占据了三分之二,剩下的是刀刃带着轻微的弧度,虽薄如蝉翼,却十分锐利,闪着寒芒。

她见猎心喜,拿着刀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挽了个花,插回了刀鞘之中,十分满意。

“就这个了,我给你的银子可够了?”

孔月:“够了,还剩下不少呢,那人问姑娘还要不要,他手中还有几块上好的精铁。”

李慕歌眼睛一亮:“自然是要的,你等着,我明日就将图纸给你。”

至于今日嘛,她得先将这到手的东西给送出去。

见她急匆匆的模样,孔月便偷偷的笑了。

主子和姑娘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王府之中没有女主人,比起其他世家大院,并没有太多规矩,但是却更为戒备森严。

许多地方都是不允许旁人进的。

例如魏临渊的院子,向来都有士兵把守着。

李慕歌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水粉色罗裙的女子在外面徘徊着,手中提着个盒子,翘首以待,活像是一座望夫石。

“我就是想来给王爷送点东西,你们为何不让我进去?”女子轻声斥责。

门口的侍卫不为所动。

李慕歌将刀揣好,笑眯眯的走过去:“樱桃姐姐?”

女子转头,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李妹妹,你这是来找王爷的?”

不待李慕歌说话,她又轻声道:“那你可能是要失望了,这外面的侍卫说什么也不放人,就连通传一声也不行,咱们还是回去吧。”

李慕歌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狐疑道:“是吗?”

说着她走了过去问那侍卫:“我师父今日可在?”

“王爷今日出去还未回来。”侍卫应道。

“那我先进去等等吧。”李慕歌一把拉过樱桃,笑道:“我就先带樱桃姐姐进去了,若是师父问起来,如实说就行了。”

两个侍卫犹豫的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

而李慕歌已经趁着这个空档将樱桃带了进去。

樱桃的神色有些复杂:“没想到王爷竟然对你这么好。”

李慕歌将她领到外院,轻车熟路的翻出茶具,又从怀中摸出一包茶叶递给她,“他是我师父嘛,好久没喝姐姐煮的茶了,不知今日可否再煮一次?”

樱桃见她迫切的模样,唇角轻轻勾了勾:“给你煮,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慕歌皱皱眉:“可是上一次不是已经……”

“上一次的交易我们已经结束了。”樱桃打断了她的话,诱惑道,“这么久了,该用完了吧,我这里可是还有不少呢。”

李慕歌的脸色忽青忽白,咬牙问道:“行,你说吧,什么条件?”

第六十一章 捉拿归案

“听闻王爷要走了,我……想为王爷留下一脉子嗣。”

樱桃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那里已经孕有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李慕歌眼神一暗,诧异道:“老师,还未曾,和你……”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她。

樱桃也没料到她会这么直白,脸上神情变幻,最后淡淡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将这一柱香点在王爷的屋子里就成。”

她明显是有备而来,直接从袖中掏出一方两指宽,巴掌长的盒子,李慕歌打开一看,里面正有一柱淡红色的香。

那香和平常上坟的没什么差别,就是短了点,约莫是那种的一半。

“这是什么?”李慕歌问,“我是不会背叛师父的。”

“只是为了提高获得子嗣的成功率而已。”樱桃红唇翘起两个小小的弧度,诱惑道,“再说了,只要你成功了,上次那东西的量,我再给你翻一倍。”

这可真是个让人心动的条件。

李慕歌想到,如果她真的染上了毒瘾的话,怕是还真的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

至于现在嘛……她迟疑道:“你先将东西拿一半给我。”

现在,她依旧可以答应。

樱桃从手中掏出一小包东西递给她,温声道:“我身上就只有这一点儿了,先给你吧,等到今日事成之后,我再给你。”

“万一你出去了之后不给我怎么办?”李慕歌面色不愉。

“若是我不给你,你大可以去向王爷揭发我就是了。”樱桃略施粉黛的容颜上露出一抹苦涩,“王爷这么宠你,定是会相信你的。”

“那倒也是。”

答应了樱桃的请求,李慕歌自然是要好好布置一番。

下在水中的药,点在房里的香,都一一备好。

等到魏临渊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院子里不安分的丫头,和屋子里的诡异。

天色临近黄昏,李慕歌抱着一个盒子,见到魏临渊就给他使了个眼色,朝着屋内眨眨眼睛。

魏临渊快步走过去,低声问:“怎么回事?”

“美人送上门。”李慕歌眼中闪过一道狡黠,“里面可是有个大礼物,去不去看看?”

转角处露出一抹粉色衣角,魏临渊心中顿时了然,无奈的看了眼李慕歌,转身向着房中走去。

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只能配合啊。

李慕歌笑眯眯的,冲着转角处打了个手势。

约莫过了半刻钟,樱桃理了理衣领,敲了敲门,门内没有人应她,她便悄悄的推门走了进去。

一个人轻飘飘的落在李慕歌的身边。

“姑娘,主子还在里面。”那人带着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满是纠结。

这是魏临渊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宋七。

“怎么,你害怕自己主子吃亏不成?”李慕歌反问道,话音刚刚落下,房门就又被打开了。

衣冠规整的魏临渊从里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男人面无表情,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李慕歌心中一个咯噔,连忙笑脸迎了上去,递给对方一个盒子。

“这是我送给师父的礼物,师父,看一看?”她谄媚的冲着他笑笑。

魏临渊一顿,横了她一眼。

别以为讨好

他就没事了。

暂时停止了发难,魏临渊对着宋七道:“里面那个女人,随便找个人解决了。”

李慕歌一听,顿时砸吧砸吧嘴,嘀咕道:“真是不怜香惜玉。”

“怎么,你还想着我怜香惜玉?”魏临渊斜睨了她一眼反问。

李慕歌连忙摇头:“哪能啊,那女人,图谋不轨,姿色平平,居然还想肖想我师父,简直就是罪不可恕,罪大恶极。”

魏临渊没好气的道:“得了,收起你那些拍马屁的东西,这里面是什么?”

“刀,我刨尸用的。”

刚刚走进来的青松脚步一顿,目光转到那个盒子上面。

这礼物,真特别。

然而魏临渊脸色都没变,打开盒子,好奇问道:“为何这刀这么独特?”

这种造型,就算是异族似乎也没有。

“自然是为了更好的把人的身体划开。”李慕歌直白的回答,脸上一派纯良,“你别看这东西小巧,可是很好的利器,只要轻轻一划,就能要人命,你可要注意点。”

她是仿造现代的手术刀做的改良版,非常适合用来刨尸,对她来说,可谓是意义非凡。

“你送了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也没别的能送给你的,就只有这把刀了。”李慕歌道。

女孩儿眼神清澈,魏临渊看着那双眸子,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阿慕……”他轻轻喊了一声。

“怎么了?”李慕歌茫然的抬头。

“无事。”到嘴巴边儿上的话又重新吞了回去,魏临渊瞥了一眼青松,“何事?”

目光相当嫌弃。

青松背后一寒,连忙上前禀报:“王爷,人已经抓到了。”

“走吧,去看看。”魏临渊示意李慕歌跟上。

什么人?

李慕歌不明所以,直到看到了被关在屋子里面的龙二以后,才恍然大悟。

“你们是在哪里抓住他的?”她问道。

“女人的肚皮上。”青松语气嘲讽,本以为这人会像是只臭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心情去青楼,可害得他们好找。

龙二怨毒的看着面前的三人,哑着嗓子道:“我没犯法,你们不能抓我。”

李慕歌忽然一脚踹在他小腹上方,力度不大,却让龙二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抱歉,我这没看见,踹错了。”李慕歌略带可惜的看了一眼他,目光下移,真可惜,只差那么一点。

旁边的两个人面容抽搐,实在没想到她一个女子居然这么彪悍。

收敛了神色,李慕歌淡淡道:“孙夫人已经什么都招了,证据我们也掌握了,你就不要负隅顽抗了。”

龙二估计在孙家住了不少日子了,屋子里面藏着不少的罪证,他可不止杀了孙老爷一个人,近年来的几起杀人案都和他有关系。

只不过他武功了得,杀人的手法又十分诡异,所以才没能寻到他的脑袋上。

“那个贱人。”龙二脸色大变,诡异的笑道,“你以为单凭我一个人,怎么就能杀掉孙盛?”

李慕歌皱皱眉,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若是没有她的帮忙,我又怎会如此顺畅。”龙二忽然嗬嗬的笑了起来,铁了心要拖着孙夫人下水,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账本,钱财,还有恩怨。

大概来说,就是一个女人无法生育,又无法忍受丈夫在外面乱搞,抱了一个儿子回来养着,又准备杀了丈夫夺得仅剩的家产。

这关系着实是有点儿乱。

不过魏临渊的动作很迅速,直接带人抄了整个孙府的老底,果真找出了证据。

等到第二天,是李慕歌亲自把龙二押到了公堂上的。

同行的还有仵作间的一干仵作,和赵寺正。

京城衙门的公堂审讯的人是从三品京兆尹,以铁面无私著称。

龙二也没什么反抗,都一一交代了,站在旁边的孙夫人惨白的面色这才有所好转,心虚的看了一眼龙二,揪着衣袖准备悄悄离开。

谁料惊堂木啪的一声拍下:“孙氏,还不跪下。”

孙夫人双腿一软,砰的一声就跪下了,高堂上的大老爷没给她任何的反应,宣读了一系列的罪证,定罪,押入大牢。

这一系列的变故不仅仅是惊呆了仵作行的人,还有外面围观的人,以及孙夫人和那两个孩子。

等到两个官差钳制住孙夫人,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挣扎:“不,我没有,是他们诬陷我的,我没有做这种事情。”

龙二阴沉沉的看着孙夫人,咧嘴笑了:“贱人,你死心吧,你留着我罪证,真以为我就不会拿着你的把柄,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拖着你一起。”

这个案子就此了结,李慕歌走出去的时候,压在心底的石头才算是移开了。

她旁边走出来两个半大孩子,正是孙家的两根苗苗。

哦,应该说独苗苗,毕竟小胖子孙瑾只是个抱来的。

孙瑾红着眼眶瞪着李慕歌,咬牙切齿的道:“你为什么把我娘也抓了?”

“你娘犯法了,不抓她抓谁?”李慕歌反问,那头守在外面的孔月见她出来,连忙拿着袍子撑着伞迎了过来。

小丫头将袍子披在李慕歌身上,道:“今日姑娘走的时候穿得单薄,天气又忽然转寒,姑娘可得小心些。”

李慕歌点点头,正准备离开,那小胖子又冲着她吼:“我娘才没有,她才没有,你们是骗子。”

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大了,哗啦啦的,李慕歌瞧着站在府衙大门前的小胖子双手捏成拳头,简直是恨不得冲上来和她一决高下,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小孩儿戾气太重了。

“证据确凿,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其他人。”李慕歌神色淡漠,“或者说,你还是要我说给你听。”

刚才在公堂之上,那小吏已经将孙夫人的罪证念了一个透彻,其中还有一条,谋害儿子。

这小孩儿看着白白胖胖的,底子可不怎么样,若是不好好调理,以后估计也就是个病秧子了。

“你娘不是你亲娘,还害了你,如今落入大牢本是罪有应得,没想到你还这么伤心,怎么,是准备是再把她救出来给你下毒?”李慕歌理了理袖子,神态极尽凉薄。

一句句的,像是刀子似的戳人心窝。

小胖子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瞪着李慕歌。

“得了,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瞪着我了,再瞪也没有糖吃。”李慕歌冲他摆摆手,撑着伞上了马车。

“我才不稀罕你的糖。”孙瑾忽然冲到她的马车边上,一拳打在车轱辘上,“我恨你。”

倾盆大雨落下,小胖子在幕天里淋成了个水人。

第六十二章 追风相送

连着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第二日的时候终于是停了。

天还未亮,魏临渊就收拾好了东西,整装待发。

“王爷,要不然属下去让孔月把姑娘叫醒?”青松见他在主位上坐了许久,忍不住提议道。

这都快成望妻石了。

魏临渊顿了顿,选择了起身离开:“让她好好睡,不要去打扰她了。”

本想临走前再看一眼,不过那丫头近来身体不好,倒不如让她多睡会儿。

“你留在王府看着她点,断是会惹事的丫头。”魏临渊一边走一边嘱咐,活像是个出远门不放心女儿的老妈子。

“王爷早已经嘱咐过姑娘了,想来姑娘会注意的。”青松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王爷对一个人这么真心。

看来是主母没跑了。

魏临渊听到这话,脑海中浮现出那圆乎乎的脸蛋,无奈道:“记吃不记打的丫头。”

他翻身上马,带着铁骑赶往城外。

待到天色将明,李慕歌的生物钟才准时将她唤醒。

迷迷瞪瞪的时候就听到孔月说魏临渊走了,她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扑腾起来,“怎么不叫我起来?”

这悄咪咪的就走了是怎么回事?

“王爷说让姑娘多睡会儿。”孔月给她拧了帕子,道:“王爷是酉时走的,也才过不走,姑娘这会儿若是去,指不定还能赶上。”

李慕歌洗干净脸,套好衣服就往外走:“陪我去马厩牵马。”

临王府之中养着不少马,专人饲养,不过李慕歌来这么久都一直没有机会过来看,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马夫牵出一匹温和的小白马:“李姑娘,你用这匹马就可以了。”

小白马很温顺,马夫摸了摸它的鬃毛,它就乖乖的用头去蹭男人。

李慕歌目光落在马厩其他的马身上,一一扫过去,最终停顿在一匹棕黑色的马儿身上。

她快步走过去:“这马给我牵出来。”

肌肉矫健,线条流畅,目光炯炯有神,一看便知道是一匹好马。

马夫看了一眼,犹豫道:“李姑娘,这马是前段时间将军亲自出手抓到的野马,还没有完全驯服,不适合你。”

“我看这马儿上面已经打了标识,想来应该也差不多了,就这一匹吧。”李慕歌兴致勃勃的看着面前的马,有些手痒痒。

以前的时候她有时间也喜欢去骑马,对马儿的要求也很高,现在这里有一匹这么好的,其他的就难以入她的眼了。

“李姑娘,恕我不能将马给你,要是您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了。”马夫瓮声瓮气的道。

他是退役下来的士兵,固执得很,平日里大概也就只听王爷的话了。

“你牵出来我试试,如果没事,你就让我骑走。”李慕歌目光仍旧紧紧的盯着那匹马,她又不是没有驯过马,这种半成品她也绝对不会怕。

两人一步也不肯退让,孔月夹在中间也十分难受,左看看又看看,拉着马夫道:“老四,你让姑娘试试,我在旁边看着,不会出事的。”

她低声道:“王爷那边肯定还等着姑娘呢,你就不要耽搁时间了。”

听到她这么说,马夫才退让道:“既然这样,那就让姑娘试试吧。”

他将马儿牵出来,鞍上马鞍,“姑娘

可要小心了,这出了什么事,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么烈性马儿,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够驯服。

正如同老四说的那样,这匹马的性格十分刚烈,李慕歌刚刚跳上去,马儿就嘶鸣一声,抬起双蹄想要把李慕歌的给摔下去。

李慕歌两手拉着缰绳,蹬着脚环,一夹马肚子,控制着马儿直接往外面跑。

“驾!”

挣脱了马厩束缚的烈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守在旁边的马夫和孔月根本没有预料到李慕歌居然敢直接骑马出去,登时脸色大变,大喊一声:“姑娘!”

孔月立刻翻身上马,骑着小白马追了出去。

李慕歌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飞奔的感觉了。

不愧是她看中的马,脾气烈是烈了点儿,不过跑得也是真的快,周围的景色划过一道道的残影,她一路向着城门外冲了出去。

而就在十里长亭,魏临渊没有等来李慕歌,反而是等来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穆兰亭!

穆兰亭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看样子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临渊哥哥,此去一别,不知又是何时才能够相见,你一定要注意照顾自己。”穆兰亭忍着面红,将自制的伤药递过去,“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伤药,临渊哥哥一定要小心。”

女人眼中的情谊一看便能够明了。

魏临渊非但没有觉得感动,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穆兰亭浅浅一笑:“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 临渊哥哥不用担心我。”

“娘娘。”魏临渊强忍着怒气打断了她还想说的话,“我已经带了军医,用不着这些伤药,娘娘还是自己留着吧,还有,皇宫戒备森严,娘娘还是不要随意出宫的好。”

光明正大的给老皇帝扣绿帽子,还真以为老皇帝的心比天宽不成。

他已经快要生气了,穆兰亭也看出来了,失落的收回了药膏。

“咦,临渊哥哥,你腰间上的这个东西是什么,真别致?”她好奇的指着拿一把像是吊坠的木质品。

“一把刀而已。”魏临渊淡淡答道。

“莫不是临渊哥哥的心上人送的?”穆兰亭脸色一变,试探性的问道。

魏临渊此时也没多想,只是道:“不是心上人,是阿慕送的。”

穆兰亭:“可是临渊哥哥收的那个徒弟?”

“嗯。”

天空中已经渐渐的泛起了鱼肚白,眼见着就要启程,穆兰亭身边的丫鬟过来唤她。

“娘娘,该回去了。”

穆兰亭面露不舍,咬唇追问:“临渊哥哥,我送你的香囊,你,你为何没有佩戴在身上。”

香囊?

记忆之中似乎是有这么一个香囊,不过魏临渊已经记不起扔到了哪里去了。

他敷衍的道:“前些日子不见了。”

“好了,我也该启程了,娘娘,请回吧。”不想再和对方多言,魏临渊转身便走。

眼见穆兰亭还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婢女面露无奈之色:“娘娘,您这是何必呢。”

将军明显的就不喜欢娘娘,特别是最近两年,娘娘缠得越厉害,将军就越

发的没有耐心了。

明明以前的时候,将军对娘娘还是很好的。

啪!

婢女被一把掌抽得别过了脸,红彤彤的巴掌印在她的脸上。

穆兰亭已经褪去了刚才的小女儿姿态,阴沉的盯着婢女:“有些话,不该你说,就不要说。”

忠心耿耿的婢女也愣了,她捂着脸,眼中闪过一抹委屈,恭敬的应道:“是。”

穆兰亭这才满意的走向马车。

任何想要挑拨她和临渊哥哥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李慕歌一路疾驰,从城外冲了出来,和一辆马车错身而过。

等到了十里长亭,那里已经没有了人的影子,只剩下一片凌乱的马蹄印。

不远处似乎隐隐有马蹄声。

李慕歌下意识的一夹马肚子就追了出去。

“驾!”

魏临渊此次出征,只带了上百人,日行千里,只为了能够力挽狂澜。

所以可以想象,对方的速度有多么的迅速。

然而李慕歌的速度却更快,坐下马儿如风一般疾驰,与她也越来越契合,所以就连她手臂上的伤裂开了都没有发现。

所幸是皇天不负有心,约莫半刻钟之后,她总算是追上了大部队,远远的就看见了那领头的,英姿挺拔的男人。

李慕歌鼓足了气朝着不远处吼了一句:“魏临渊!”

“吁”魏临渊忽然收紧了缰绳,打了个手势让队伍停下。

他不敢置信的向着后面看去,熟悉的声音,不是幻听。

魏临渊立刻掉头转了方向,骑马跑到了李慕歌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额……”李慕歌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不过脑子就来了吧?

脸上掠过一抹尴尬,所以她究竟为什么追上来啊?

李慕歌忽然觉得自己脑袋就像是进水了一样,不知不觉就做了许多傻事。

她不愿意回答,魏临渊也不逼迫,移开了视线:“这匹马……”

“叫追风,速度够快吧,多亏了它我才能追上你。”李慕歌拍拍马儿的脑袋。

她脑袋中灵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他:“我是专门来送药的,这是我最近做出来的东西,抗炎的抗感染效果很好。”

小瓶子里面是她根据土法提纯出来的青霉素,虽然达不到现代的浓度,不过这个时候的细菌也没有这么强大,一小点,就是绝对能够救命的东西。

“什么是抗炎抗感染?”魏临渊奇怪问道。

这丫头一天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的?

“就是受伤后伤口情况恶化,发热,这个就是特效药。”李慕歌道。

“你是说,这东西,对伤口有很好的作用?”魏临渊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差点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种药,若是有用,绝对会极大的减少人员伤亡。

知道他赶时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一股脑全交代了。

他一直知道李慕歌是个人才,可是这丫头不是仵作吗,什么时候有管上活人的事情了?

魏临渊慎重问道:“这件事,除了我,你还告诉了谁?”

第六十三章 二皇子慕容泠

“就你了。”

李慕歌如实说道。

她又不傻,可以说,在这里,她唯一信任的人,就只有面前这个男人了。

亦师亦友,真正的,唯一对她好的人。

魏临渊松了一口气,问她:“你想怎么处理这个方子?”

“你看着办吧,在战场上的用处应该很大。”李慕无所谓的道。

反正她制作出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医用。

魏临渊忍不住道:“你知不道,万一真的有用,这个方子多么的珍贵,你就这样给了我?”

这丫头,究竟知不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

“我看起来像是后悔的人?”李慕歌扬眉反问,又将土青霉素的用法,剂量和不良反应,应对措施一一说明。

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一轮橘红色太阳,将白云染红,驱散了那薄薄的一层雾。

“听说战场上瞬息万变,你也千万小心。”李慕歌还是忍不住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那双漂亮的凤眸之中盈满了担忧,魏临渊心中一暖,道:“我会注意的,等我凯旋归来。”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不过怕她反感,最后还是放弃了。

“一言为定。”李慕歌伸出手。

魏临渊也拍了上去:“一言为定。”

李慕歌是看着魏临渊走的,对方带着精兵,策马离去。

她一直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扬起的黄沙归于尘土,四周又变得寂静,心中忽而涌出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

或许这就是送别亲人时候的感觉吧。

她想到,驾着马儿往回走。

而这个时候孔月才慌忙的追了上来。

“姑娘!”孔月骑着白马停在李慕歌身边,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这马,被姑娘收服了?”

“嗯。”李慕歌拍拍追风的脑袋,“它有主人吗?”

“姑娘驯服了,它自然是认姑娘为主的。”孔月道。

“那走吧。”李慕歌脸上的郁色消散了许多,她笑道,“追风,咱们走。”

追风一声嘶鸣,奔跑了出去。

刚刚追上来的孔月面露无奈之色,旋即又跟了上去。

一路回到城中,两人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

李慕歌正好赶上今日沐休,时间充裕,却没什么心情在外面闲逛,本想着打道回府,却见前面围了一圈儿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李慕歌被挡住了去路,想着往前走两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群中,一个白衣女子正埋着脑袋跪在地上,面前的牌子上写着“卖身”二字。

那姑娘看模样也不过十五六岁,五官秀气,皮肤白皙,气质柔弱,像是一朵在风雨中摇曳的白花。

围观的男人不乏心痒痒的,凑上前问她。

“你这卖身,要多少银子。”

姑娘这才抬起头来,咬着唇比了个五。

“五两银子?”那人小心翼翼的问。

姑娘摇了摇头。

男人脸色立刻一变:“五十两银子?”

然而他看了看姑娘的容貌,咬牙准备掏钱的时候,姑娘又摇了摇头。

“五,五百两银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周围的人面色顿时都僵住了,刚才那男人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五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男人气得差点儿破口大骂。

姑娘单薄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怕极了似的抱着自己的肩膀。

“不过就是五百两银子,你跟本少爷走,本少爷立刻将银子给你。”正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穿插了进来。

周围的人群自发的让开一条道路。

一个穿着宝蓝色锦缎华府,束发冠玉,面容俊朗硬气的青年人摇着扇子走到姑娘面前,对她伸出手,笑得风度翩翩:“钱给你,和我走吧。”

姑娘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红了耳朵,慢慢的伸出手搭了上去。

美人答应了,慕容泠脸上笑意更甚。

而这个时候小厮却凑到他跟前轻声道:“公子,临王府的那个在那儿。”

李慕歌将事情的完整看了一遍,心中简直就像是泼了一盆狗血,久久不能平复。

她还以为,这种狗血的剧情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面。

正这样想着,跟在她身边的孔月却眉头紧皱。

“姑娘,我们另选一条路吧。”孔月低声道。

“怎么了?”李慕歌不明所以。

“那位,是二皇子。”孔月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这位二皇子一直想拉拢王爷,王爷身边的人他都查过,想必他早已经知道姑娘的身份了,姑娘还是快些走吧。”

“他竟然是二皇子?”李慕歌这才是真的诧异了。

到京城之中,她也偶尔能够听到二皇子的名声,什么宅心仁厚,能力非凡,简直是把纨绔不堪的太子给比成了渣渣。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二皇子和传言的差距有点儿大啊。

李慕歌也不想给魏临渊惹麻烦,所以连忙调转马头打算离开,不过已经晚了。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叫住了她:“前面是李姑娘吧,我家公子有请。”

李慕歌装作不知道那人是谁,疑惑问道:“不知道你家公子是谁?”

“姑娘过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小厮抄着手,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早在李慕歌进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查过她的背景了,不过是一个农家女,如果不是临王,根本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

李慕歌坐在马上,将小厮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冷淡道:“男女有别,我又不认识你家少爷,还是算了。”

反正她不认识那位二皇子,不知者无罪。

“李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再说。”小厮忽然亮出一面令牌,高扬着下巴,“我主子,可不是你能够得罪的。”

皇子特有的令牌,明晃晃的刻着三爪金龙。

李慕歌面色不变,道:“不知道你主子在哪儿?”

“这边。”

那小厮走在前面领路,趾高气昂,像是一只鸭子。

他们一起上了二楼,进了雅间,果不其然看到了刚才那个穿着宝蓝色衣袍的男人和那个白衣姑娘。

慕容泠的打量的看了李慕歌几眼,在看到那满身肥肉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兴趣。

“你就是临王的那个徒弟?”他问。

“不知二殿下唤下官上来有何事?”李慕歌有点儿疲于应对这位表里不一的人。

她还没从魏临渊要上战场的这个事情里回过神来。

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万一有内鬼了怎么办?

万一青霉素不顶用怎么办?

十万个万一在她的脑袋里面盘旋,缠绕成了一坨丝线。

这不是寥寥只字片语的行军打仗,而是真的,会要命的。

然而慕容泠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脸上温和的笑意差点儿维持不住。

“听说你还是个仵作?”慕容泠强压下心中怒气问。

“是。”

“这次齐王一事,听闻是你在其中出了大力气,姑娘如此才能,不如来我手底下做事?”慕容泠风度翩翩的摇了摇扇子,“至少,我可不会让姑娘去碰那些肮脏的尸体。”

这人在打什么主意?

李慕歌脑袋终于转了个弯,不咸不淡的道:“比起活人,臣更愿意和死人打交道,就不麻烦殿下了。”

“大胆,你这是什么意思,出口忤逆皇子可是重罪。”小厮一声怒喝。

慕容泠一收温和的神色,声音冷得好似冰碴子:“李姑娘说这话,是不屑于待在本殿下的身边了?”

“臣不敢。”李慕歌微微侧头,无奈的看了孔月一眼,让她不要再戳自己了。

这人都快戳成窟窿了。

不就是惹了二皇子生气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李慕歌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她连皇帝都得罪了,也不怕再多一个皇子。

更何况慕容泠这种人,她连虚以为蛇的心思都没有。

“没想到临王身边竟是有这么个厉害的人,倒是本殿下看走眼了。”慕容泠现在掐死李慕歌的念头都有了。

然而他不能。

他是宅心仁厚的二皇子,是朝臣们寄予厚望的二皇子。

按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笑道:“其实本殿下这也是为了你好,待王爷凯旋归来,父王定是要给他婚配了,到时候你难道还要以徒弟的身份住在临王府?”

无亲无故的,就算是师徒,这也引人遐想啊。

李慕歌在这方面仍旧是个彻底的现代人,根本没有在意,反而是她身边的孔月听了,心里面急得团团转。

王爷这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一个主母,万一听了这个混蛋二皇子的挑拨离间,离开了该怎么办?

孔月急得脑门汗都出来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慕歌,生怕她答应慕容泠。

李慕歌淡淡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与我有恩,若是师父娶了师娘,我就奉其为母变好了,不劳二皇子担忧。”

最后几个字咬得颇重,像是才嘲笑慕容泠多管闲事一样。

“混账!”慕容泠暴怒,一拍桌子,目光幽深晦暗,“你可别不识好歹!”

靠在他怀中的白衣姑娘一个激灵,轻声安慰:“殿下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白衣姑娘一边柔柔的说道,一边深出纤纤素手抚摸着他的胸膛。

忽然,那姑娘忽然转头,对着李慕歌诡异的笑了一下。

李慕歌一愣,忽然看到一道银光闪过。

第六十四章 刺杀

噗嗤!

一把匕首刺进了二皇子的手臂,顿时鲜血四溅。

慕容泠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白衣女子取出匕首迅速后退,冲出雅间。

慕容泠捂着手臂勃然大怒:“废物,还不快抓住她。”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侍卫拔出刀剑,和白衣女子缠斗了起来。

慕容泠怒火攻心,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也跟着冲了出去,伏在二楼楼梯口怒喊:“抓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屋子里的小厮这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殿下,您受伤了”

白衣女子匕首一个横转,挑飞了一个侍卫的长剑,目光如刀子一样向着二皇子射去,杀气凌冽。

她冷笑道:“你杀我妹妹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日这一遭?”

那双波光盈盈的眼中充斥着恨意。

李慕歌看着这闹剧一样的变故,眼中闪过一抹趣味。

果然,恶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这不就来了。

慕容泠面色大变:“你修要胡说。”

然而他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心虚。

这里面果然有事。

李慕歌眯着眼睛看着好戏,却见那白衣姑娘逐渐体力不支,砰的一声,她手中的匕首忽然被挑飞在地。

白衣姑娘倒退几步,被一群手拿长剑的侍卫团团围住。

忽而,她抬头看了一眼李慕歌。

水润的眸子里面是全然的平静。

有意思!

李慕歌看慕容泠也早就不爽了,手中捏着一颗从桌子上顺来的花生米,弹指打在了慕容泠的腿弯上。

慕容泠腿弯一痛,往前一扑,咚咚咚的就从楼梯口滚了下去。

“殿下”小厮的声音几乎要突破房梁。

李慕歌恍然的瞥了小厮一眼,她就说,这声音听起来怎么不对劲,感情是个太监。

小太监慌张的追着跑了下去,呵斥着几个侍卫:“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快来人啊!”

顿时,原本围着白衣姑娘的人一哄而散,慌张的凑到了慕容泠的身边。

白衣姑娘对着李慕歌微微一笑,逃出了店内。

慕容泠摔得七荤八素的,眼前直冒金花。

不过李慕歌并没有用多大的劲儿,他反应不慢,除了手臂上的伤口,根本就没有摔伤。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怒骂:“围在这里做什么,抓人啊!”

侍卫们这才慌张的转身去找,哪里还找得到那人的身影。

小太监毕恭毕敬的扶着慕容泠,哭丧道:“殿下,咱们回去吧,让太医看看,您这伤口可还在流血呢。”

慕容泠不耐烦的将他踢开,捂着脑袋,抬头看着李慕歌。

“刚才是你,对不对?”他阴沉着脸问道。

“殿下在说什么?”李慕歌皱眉。

“不用装了,刚才有人踢了我一脚,除了你们主仆两人,就没有人站在本殿下身后了,不是你们还有谁?”慕容泠眼中闪过一抹算计,“谋害皇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听说魏临渊对自己这个徒弟宠得很,只要拿捏住了她,那临王就不是什么大事

了。

眼见着几个侍卫冲上来,李慕歌知道自己被反将了一军,脑袋思索着应对方法,藏在袖中的短刀却已经藏在了手心。

实在不行……

“我看谁有那个胆子!”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李慕歌偏头看去。

一个绛紫色华服的青年正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肤白如玉,唇红如血,俊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阴郁。

太子慕容寻。

李慕歌诧异之后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慕容泠看见这份差别对待,气得眼睛都要红了。

他紧捏着拳头,克制着怒气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这女子可是袭击了我,害得我差点殒命,难不成大哥还要包庇凶手?”

“你眼睛瞎了么,居然以为是她踢的你。”太子撇撇嘴,一点儿都不给对方留脸面,“踹你的是我,怎么,我这个大哥还踹不得你了。”

慕容泠脸色顿时扭曲得可怕。

李慕歌也非常诧异看了慕容寻一眼,对方却根本不理睬她,只是道:“看来你很经摔,我就是看不惯你,你大可以去找父皇告状。”

慕容泠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哥教训得是,只是我刚才明明没有在背后看见大哥,不知道大哥是怎么踹我的?”

“你刚才是什么感觉,那我就是怎么踹你的,怎么,你还有异议?”太子玩世不恭的抱着手臂,根本没将这个便宜弟弟放在心上。

太子反正是无法无天惯了,慕容泠知道,就算是自己去告状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只能憋着一股郁气,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等到这群人走后,太子才不满的看着李慕歌:“慕容泠虽然做事让人看不惯,却也不是你能够和他对抗的,别给临渊添麻烦。”

李慕歌苦笑道:“殿下,我可没踹他,他自个儿算计我呢。”

虽然是她扔的花生米,不过李慕歌可以确定,对方根本没有发现。

太子爷忍不住皱了皱眉,沉吟道:“我保证他这段时间不会来找麻烦,你安心等临渊回来吧。”

“是。”

整个酒楼里面的人都被清空了,都是太子的人,也不知道他那雅间里面坐着的是谁,李慕歌也没心思去探究,说了几句,道了谢,就匆匆离开了。

孔月一直如影随形的跟在她身后,既不说话,显得很沉默。

她向来如此,李慕歌也没放在心上。

而就在她走后,一道影子掠过,跟着她追了上去。

“姑娘。”孔月犹豫了许久,才终于道:“您今日为何要丢那一颗花生米。”

她看见了!

李慕歌知道她武功不弱,所以也没想着瞒过她。

“今日若非太子殿下,姑娘可真是要落到二皇子手中了。”孔月语气中带了点儿埋怨,“姑娘下次,可不要这么冲动了。”

她是魏临渊的人,自然是处处都要为了魏临渊打算。

“是我冲动了。”李慕歌认错相当的快

正好走到门口,她将马儿交给孔月:“你先去把马儿拴住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匆匆走了。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李慕歌瞥了一眼树外,给两个暗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离开,冷声道:“已经到了,你还不

出来?”

外面高大的榕树动了动,一个人从上面跃到了院子的围墙上。

正是刚才那个白衣姑娘。

对方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着脚,道:“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

那张清秀的脸上有一点儿违和感。

李慕歌定睛一看,嘴角抽搐,道:“你脸皮快没了。”

女子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亏我还觉得你人不错。”

李慕歌有些心累,她指着对方脸上飞起来的人皮的面具道:“你那面具用的莫不是次等货,怎么总掉?”

女子一愣,伸手一摸,顺手就撕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双熟悉的狐狸眼睛。

“千衔?”李慕歌对这一双眼睛记忆深刻。

可以称之为妖娆的男人笑得十分开怀:“看来你还没有忘记我,是不是,你也喜欢上我了?”

他脚尖轻点,凑到李慕歌的身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一把长剑搭上了他的脖子。

“也许我的剑会喜欢上你。”李慕歌淡淡道。

千衔的动作一顿,委屈巴巴的退后了好几步,控诉道:“我如此辛苦的找你,你却如此对我,真当是个狠心人。”

眼见着这人就要哼起了戏腔,李慕歌视若不见,反问道:“你跟着我来做什么?”

“我……”千衔顿了顿,笑道,“自然是来娶你的啊。”

“是吗?”李慕歌淡淡道,“你要娶我也不是不可以,凑齐七具死因不同的尸体,打赢我师父,赢过我手中的剑,怎么样?”

千衔讪笑道:“这,不好吧?”

李慕歌:“我也觉得不好。”

千衔的眼睛一亮。

李慕歌收回了剑:“把你来的真实目的告诉我。”

这男人长得确实很漂亮,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不可信。

李慕歌看了眼藏在暗处的暗卫,隐含威胁之意。

今日落到她手上,可算是瓮中捉鳖了。

“我见你生得面善,又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当然是要过来亲自感谢的。”千衔摊手,表情很无奈。

这要是不信他,他也没办法,可事实上,他还真没有什么事情。

“你刺杀二皇子的目的是为什么?”李慕歌懒得听他扯皮,换了另外一个问题。

“啊,他杀了我妹妹,我当然要报仇了。”千衔道。

他拎起一串葡萄张嘴就吃,那一双洁白的修长的手像是上好的玉器。

这哪儿哪儿都像个女人似的。

李慕歌看了好几眼,心中暗道。

千衔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笑嘻嘻的凑过去:“好看吗?”

李慕歌收回目光:“别把你那一套说辞塞给我,你明明可以杀了他,怎么又放弃了?”

明明从一开始就有很多机会,却只是伤了慕容泠的胳膊,如果不是于心不忍,那就只有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对方的命。

而显然,这个男人不是个会心软的主儿。

千衔嬉皮笑脸的吞下一串葡萄,道:“原因嘛,有很多,不过……我不告诉你。”

他眨眨眼睛:“你猜啊,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第六十五章 是个女人?

“或者说,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千衔像个登徒子一样,作势就要来挑李慕歌的下巴。

李慕歌眼神危险的眯起,一个手刀横劈过去,翻身拿过自己的长剑,一把抽出,在对方躲过之后又是翻身一砍。

那势如破竹的气势,像是要焚灭一切。

千衔大惊失色,连忙躲开,慌张的冲她吼:“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你这是做什么,刀剑无眼,你快放下啊。”

挥出了足足有十多剑,李慕歌见他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直接对着他刺了过去。

千衔一顿,也不闪躲了,站在原地道:“刺了这一剑,你可就得消气了。”

李慕歌见他闭着眼睛不躲不闪,心中震撼不已,到了最后关头,手腕垂下,长剑反转贴着手臂收好,那一瞬间,剑柄正好抵在了对方的胸口。

随后,她顿住了。

千衔也顿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

李慕歌看看他,在看看长剑抵住的地方。

有点软!

“你,你是女的?”李慕歌几乎都要结巴了。

手底下这触感骗不了人,她当法医这么多年,这点儿反应还是有的。

千衔面色不变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嘴角噙着一抹笑:“你搞错了。”

李慕歌再去看她的脖子,被高领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见她又露出那副骗傻子的笑容,李慕歌冷声道:“你要是再说谎,就是天大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答应你。”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笑容一滞。

“一个消息,换临王府上那一株五百年的紫参,你还要给我们一个院子。”千衔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

李慕歌一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听到对方的要求的时候,眼皮子跳了两下。

总觉得是个麻烦。

所以她摇头道:“我不是这里的主人,你和我做交易没用。”

对麻烦,她向来是避之不及的。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消息?”千衔反问。

“我……”

千衔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道:“德亲王给临王设了两个圈子,一是让他死在战场上,二,若是他凯旋而归,就让他死在这京城里。”

这几句话成功的让李慕歌收起了自己的拒绝。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慕歌才问:“我怎么确定你说的话是真的?”

千衔沉吟道:“消息卖你一半,前一半你查清楚,后一半,等你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之后,我再告诉你。”

“你也不用再说临王府你做不了主了,我可是观察了好一段时间,这临王府你就跟半个主人似的,这点小事,可难不倒你。”

如果这一则消息是真的,李慕歌倒是无法拒绝。

“契丹现在正在内乱,被困在里面的公主早已经消失不见,那一位公主是假的,为的就是去刺杀临王,德亲王的庄子上,养着好几个和那公主长得像的人。”

千衔快速的将消息说完,彼时,门前的响起了脚步声。

院子的门被推开。

是孔月回来了。

院子里多出的一个陌生人让她瞬间警惕起来。

“月

儿,你过来。”李慕歌招招手,投给千衔一个眼神,让她赶紧滚蛋。

千衔接收到讯号,哀怨的道:“用完就扔,你可真没良心。”

李慕歌白了她一眼:“三天后你再过来。”

“那好吧。”

对方踩着门口那一棵高大的树,像只蝴蝶纵身一跃,就消失了踪影。

孔月忌惮的目光仍旧没有消失。

“你去查一件事情。”李慕歌没解释千衔的由来,反正到时候孔月自然会去暗卫那里了解真假。

这件事情,只要从德亲王的那个庄子上入手就行了。

吩咐了孔月,李慕歌却仍旧有些烦心。

等到第二日上仵作行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慕歌,你在想什么呢,这刀子可不长眼睛。”

长泽夺走她手中的刀子,心惊胆战的放进了箱子里面。

“今日一早你就这个样子,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慕歌摇头,眼神还有些不聚焦。

一宿没睡,脑袋又被这个问题困住,她是真的糊涂了。

邹大岩一脚踹门走了进来,臭着脸色喊了一声:“李慕歌,主簿大人找你有事情。”

这丫头难不成真的搭上了主簿大人,这三天两头就要喊过去的。

李慕歌回神起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这几日又没案子,主簿大人喊慕歌过去做什么?”长泽皱眉问道。

一见他也发话了,邹大岩连忙缓和了神色,赔笑脸的走过去,见缝插针的挑拨两人的关系。

“小的也不知道主簿大人找她做什么,只是这三天两头的……这两人之间,莫不是有点什么,三少爷可千万别被这人骗了。”

长泽摇头:“慕歌不是那种人。”

而在另外一方,大理寺内间。

付主簿脑门上的汗滴答滴答的往地上砸,腿也哆哆嗦嗦的抖着,眼神儿一个劲儿的往门外瞟。

这怎么还没来啊?

旁边有和宫女不耐烦的问出了他的心声:“这人怎么还没来?”

宫女妆容精致,一看就是那位身边的红人,付主簿可不敢得罪,赔笑道:“这,这仵作行在大理寺边儿上,一去一来的,没,没这么快,这位姑娘,再等会吧。”

宫女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李慕歌到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人站在大门口等她。

她眼皮子一撩,觉得事情不简单。

门口站着的两个人都很面熟,一个是付主簿,另外一个嘛……

她打量了一会儿,没想起来!

要记的人太多了,像这种不重要的,她一般就也没那么在意。

宫女已经不耐烦了,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指着她的鼻子呵斥:“你做什么呢,这么慢,竟是还要我们娘娘等你,快跟我走。”

她转身匆匆在前面引路。

李慕歌看了付主簿一眼,见他朝着自己投来一个苦不堪言的目光。

路过的对方的时候,付主簿小声提醒:“里面的那位可是贵人,你可千万别冲撞了对方,千万记住了。”

什么贵人?

李慕歌更为疑惑了。

等看到穆兰亭的时候,她眼中才闪过一抹了然。

“参见

娘娘。”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免礼吧。”穆兰亭审视般的打量着李慕歌,比起初见时,这姑娘似乎又要瘦一些了,却依旧胖,想来临渊哥哥应该是看不上的。

李慕歌任由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见她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别站着了,过来吧。”

李慕歌百思不得其解的坐过去。

这人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刚才对方眼中的敌意,她可没错过。

“李姑娘今年多大了?”穆兰亭捏着茶杯盖,轻轻啜了一口。

“十六了。”

“正是大好的年华,可有婚配?”那双秋水眸中又带上了审视。

“倒是有过,不过那人被其兄长害死了。”李慕歌满心的无语。

这人怎么回事,来调查户口了不成?

事实上,还真是。

穆兰亭一听她说自己有过婚配,就来了兴致:“可否给我说说?”

李慕歌抽抽嘴角,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道,就听面前这女人发出一声长叹:“慕歌这身世,真当凄惨。”

呼!

深吸了一口气,李慕歌才压住心里的吐槽,淡淡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谁料到穆兰亭却道:“要不然,我给慕歌介绍一门婚事可好?”

李慕歌整张脸都差点儿扭曲了,这户口查完了,就想着给她婚配了?

什么玩意儿毛病?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满,道:“多谢娘娘,只是小的现在干的是这一行,师父又还在出征,实在是不宜许给人家。”

“这倒也是。”穆兰亭眼神一暗,敲打道:“我同你师父青梅竹马,他徒弟,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了,只是你这模样,倒也是难找人家了。”

说着她还幽幽叹了一口气,十分可怜的看了李慕歌一眼。

随后她又高高在上的道:“只不过,你要知道,纵然你师父对你很好,可你也不能够生出其他的歪心思,否则,就是愧对你师父了。”

那蔑视的神情,就好像李慕歌像是一个乞儿。

李慕歌对她的一番敲打的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她对她师父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了?

“听闻临渊哥哥身上佩戴的那把刀是你送的?”穆兰亭有些按捺不住的询问。

这才算是进入正题了。

李慕歌顿时了然,有些哑然失笑道:“师父出征,小的心中担忧,便送了师父一把佩刀,以备不时之需,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这位皇后娘娘到底在生气什么?

穆兰亭张张嘴,对这个解释找不到一点儿敲打的地方,顿时憋闷得很。

当然没什么问题。

可是错就错在,临渊哥哥不该取代了她的香囊。

李慕歌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直爽的道:“娘娘同师父青梅竹马,若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和师父说就是了。”

这女人,当了皇后还敢明目张胆的表达对师父的爱恋,真的不是想害师父不成?

李慕歌在心中嘀咕,穆兰亭心中越发看她不顺眼,强忍着怒气,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道:“不用了,我就是来提醒你,不要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只需要记住,地上的淤泥,是配不上天上的白云的。”

说完她就一甩袖子,匆匆离去。

第六十六章 刀丢了

这女人真是一点儿也不像皇后。

李慕歌诧异后又不禁摇摇头,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有点儿涩,怪不得穆兰亭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

付主簿慌张的跑进来,惨白着一张脸质问她:“你和娘娘说了什么,为何娘娘如此愤怒?”

“就是拉了拉家常。”李慕歌继续悠悠然喝茶。

“那,那娘娘怎么……”

“她高兴和不高兴,就是转眼之间的事情,主簿大人,咱们是管人怎么死的,又不管活人是怎么高兴的。”李慕歌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起身,走人。

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了,依照穆兰亭对魏临渊的感情,也绝对不会对她师父下手的。

危险因素去除,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可是付主簿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他砰砰砰的拍着桌子,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又连忙追上李慕歌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罪了那位,以下犯上,那可是大罪。

付主簿急得就像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脑门上冷汗一颗接着一颗的砸下,整张脸都扭曲成了一团。

“付主簿,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那位也不会找上你的。”李慕歌无奈顿住了脚步,安慰他,“她就算是要找麻烦,也只会找我的。”

一个女人吃飞醋,她还能够管住对方了不是?

总不能真的找个人把自己随便就给嫁出去对吧?

李慕歌无奈的摇摇头道:“她身份尊贵,不会记得我们这些小虾米的,你就放心吧。”

说完她就连忙离开了。

等回到仵作行的时候,长泽正在门口守着。

“你回来了,没事吧?”长泽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李慕歌心头微暖:“我没事,就是上次案子的事情,继续回去整理资料吧。”

“付主簿也真是的,这三天两头的来找你,要是传出些不好的事情可怎么办。”长泽忍不住抱怨了两声。

刚才邹大岩的那些话还是让他有些在意。

虽然知道李慕歌不是这种人,可是别人不知道啊,要是传出去了,那不就败坏了她的名声么。

李慕歌忽然就想起穆兰亭,也忍不住摇头:“她是上司,再说了,付主簿也是出于无奈。”

“他有什么好无奈的?”长泽依旧不满。

“好了,别叨叨了,赶紧去整理。”李慕歌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两人前后脚进了卷宗室,李慕歌正准备拿着小刀拆拆封那些不要的东西,却发现自己的工具不在了。

原本放在案台上的箱子不翼而飞。

李慕歌的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她皱眉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箱子?”

长泽也是一愣,随后看到空空如也的案台的时候,脸色大变:“怎么回事,你走的时候明明还在这里的?”

“刚才谁来过?”李慕歌问。

“邹仵作,刘叔,还有仵作行那两个小厮。”长泽拧紧了是眉头,虎目中泛起了浓浓的不悦,“我去找他们要。”

“等等,你就这么找过去,他们也不会承认的。”李慕歌眯着眼睛制止了他。

“他们一个小小的仵作还敢忤逆我不成?”长泽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后他脸色一僵,连忙向着李慕歌解释,“慕歌,我,我不是说你

,只是,只是那几人……”

完了,万一慕歌误会自己瞧不起她怎么办。

“没事。”李慕歌淡淡的摆摆手,她还不至于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她道:“你又不是亲眼看到他们的拿了东西,他们死不承认,你也没有办法。”

倒不如,先亲自将东西找到。

从现在到她出去也不过大半个时辰,东西应该还在仵作行里面。

她拍拍长泽的肩膀,道:“你先出去,迷糊一下他们的视线,我去把东西找到。”

“知道了。”长泽点点头,“你要小心。”

现在邹大岩他们是将他最后的一点耐心都耗尽了,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

李慕歌脑海之中回忆着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邹大岩他们公用的屋子,休息室,放东西的柜子,还有停尸房。

整个仵作间并不大,就是分为内院和外院,内院是用来处理的公务的地方,外院则是用来存放尸体和器具的地方。

李慕歌身影鬼魅的离开,像是一只灵活的猫儿,钻进了存放室之中。

她将柜子一一打开。

没有!

没有!

仍旧没有!

李慕歌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怎么可能会没有?

“你在,找什么?”身后不期然的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慕歌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到的却是一张平凡的,从来没有见过的脸。

她凤眸冷凝,盯着那人的脸庞看了许久,没好气的问:“你来做什么?”

平凡的青年露出一个饶有趣味的神色,意味深长的道:“你居然认出我来了?”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李慕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昨日我们才见过,你也不用再试探我了。”

千衔这个人,戴面具总是有一个毛病,就是怎么也戴不好。

从第一次见面,再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诶呀,小歌儿,这都是第二日了,你那婢女的动作也太慢了一些吧,怎么还没好?”千衔坐在案台上,双手撑在上面,不屑的嘲讽道,眼中却闪过一抹焦急。

她已经快等不及了。

“不是说好三日后再来吗?”李慕歌打开了一个小柜子的门。

仍旧没有。

她脑门一突一突的,有些不高兴。

这明明是最应该藏东西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容易被发现,怎么可能会没有?

“你在找你那些刀?”千衔继续问。

“你看见了?”李慕歌豁然转身,死死的凝望着她。

那些刀对她来说,真的有很非凡的意义,魏临渊送的,她按照现代的刀身打造的,每一把,她都不愿意失去。

她的情绪如此外露,千衔笑道:“你今天就把东西给我,我就给你说,你的刀在哪里怎么样?”

李慕歌眼神一暗:“我的东西,是你拿走的?”

“怎么可能?”千衔见势不妙,连忙解释,“我就是来找你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你可不要冤枉我,就是你们院儿那几个仵作拿走的,我亲眼看见的。”

东西还在这丫头的手上,她可不能够得罪这丫头。

“那你

告诉我东西在哪里。”李慕歌逼问她。

啪的一声,千衔一拍桌子,怒急的跳下案台:“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死板呢, 昨日我给你的消息可都是真的,你把东西给我,一手交东西,一手交货,不就完了?”

要不是她赶时间,才不想和这种嗦嗦的人做交易。

然而李慕歌不信任她。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知道她所有的消息,不知道接近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慕歌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都踩着底线不后退,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千衔败下阵来。

她倒退两步,颓废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无奈道:“消息我给你,你,你先把紫参的根须给我,我吊命用的。”

电光火石之间,李慕歌脑海中闪过一个孩子的身影,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是黎圆?”

那个小小的,古灵精怪的孩子,给李慕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千衔无奈的点点头:“他受了伤,你要是不想他死,就先给我一点儿吧。”

“给你也不是不可以。”李慕歌沉吟片刻,“今日我放值之后,你把他给带过来。”

如果是真的话,她也不希望那孩子就这么死了。

千衔的眼中涌出一抹希翼,她生怕李慕歌返回,连忙道:“你可要说到做到。”

“你放心吧。”李慕歌对着她扬扬下巴,“现在可以告诉我东西在哪里了吧?”

“你们仵作间外面的那个小亭子里,那几个蠢货商量,今日正午就将东西拿去卖了。”

“姑且信你。”李慕歌凉凉的瞟了她一眼,收拾好屋子,猫着身子出去了。

是真是假,等到中午的时候便知道了。

等到她出去的时候,长泽还在和那些人周旋。

大少爷脾气上来,对这群仵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斜着眼睛看人。

偏偏因为他的身份,这群人依旧态度很好的将他捧着。

看到李慕歌,长泽的眼睛一亮,连忙推开身边的人朝着她走过来。

“慕歌,怎么样?”他压低了声音询问。

两人此刻凑得很近,邹大岩一行人看到了,顿时不屑的冷哼。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又是以这种方法巴结上了三少爷。”

“也不知道她长成这个样子,三少爷是怎么看上她的。”另外一个仵作不屑的说道。

“指不定,是床上的活儿比较好呢。”贼眉鼠眼的刘叔目光在李慕歌的身上打量了好几圈儿。

这丫头,好像要比刚刚进来的时候好看些了。

纵然这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过李慕歌因为练武的缘故,耳朵尖,将这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

她眉头紧拧,手中捏着一颗小石头,就直接对着刘叔的腿弯打了过去。

“诶哟!”刘叔一些趔趄扑倒在地上,怒气冲冲的左看右看,“谁,谁打我?”

邹大岩一脸茫然,随后忍不住嘲笑他:“你这是老眼昏花了吧,谁还打你啊?”

其他人也紧跟着嘲笑,只剩下刘叔满脸怒火。

他明明就感觉到有人打他。

只有李慕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

第六十七章 心脏破裂

正午。

仵作间的正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再加上这两天没有案子,还没到时间,几个平日里沆瀣一气的仵作就准备偷偷摸摸的溜走。

“慕歌。”长泽在外面喊了一声,李慕歌就从卷宗室出来了。

正好碰见那几人。

李慕歌打了个哈欠,视线落在了邹大岩的身上。

对方的怀中拿着个布包,看样子,就是她的东西了。

“几位,等等。”李慕歌走过去,一脚踹在院子门上,咚的一声,门擦着几个仵作的鼻尖关上了。

邹大岩怀中抱着她的东西,一见她这个样子,就免不了有些心虚,用怒气来掩盖。

“你做什么,找事是不是,赶紧给老子让开。”

李慕歌活动了一下脖子,指着他怀中的包淡淡道:“走,没问题,东西还给我。”

几个仵作对视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邹大岩捏紧了怀中的包,表情十分愤怒:“这是我东西,小丫头片子,你最好给老子让开,否则,别怪老子打女人。”

长泽看不惯这些人的作风,挡在李慕歌身前,厉声呵斥:“我们早就知道东西是你们拿的,交出来,我们就不计较,否则别怪本少爷不客气了。”

邹大岩的心中有些犯怵。

长泽的身份,可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仵作能够得罪得起的。

若是对方不高兴了,指不定,他们这饭碗就要丢了。

正在几个人犹豫不决之际,李慕歌直接出手夺过了那个布包,打开一看,她随时用的几把利刃都在里面。

但是,数目不对劲。

还差三把短刀,其中有两把还是魏临渊送的。

“还有三把呢?”她目光如炬的看着几人。

那双凤眸之中已经带上了怒意。

“你做什么,这东西是我们的,你还不赶紧还回来。”刘牧给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作势就要去抢那几把刀。

李慕歌退后几步躲开,忽然在他腰间瞥见一把熟悉的刀柄,又上前几步,将他腰间的那把刀也给抽了出来。

刀上嵌着一颗温润的玉石,是因为当时魏临渊怕她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特地去找高僧开了光,再嵌在刀柄上的。

李慕歌格外爱惜这把刀,如今回到自己的手中,既是开心,又对面前这几个不识好歹的人十分愤怒。

另外仵作得了刘牧的指使,也想要上来强抢,长泽看他们根本不将自己的话当一回事,十分愤怒,一脚踹在邹大岩的身上。

“真是反了天了,当着我的面儿你们都敢这么做,找死是不是?”

他又扭头去看另外几人。

几个人被他脸上狠辣的表情慑住,迟迟不敢动作。

刘牧见长泽真的生气了,脸上连忙堆满笑上去安抚:“三少爷别生气,是这几个小子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还有两把刀呢?”李慕歌不耐烦的看着他。

这个贼眉鼠眼的黄鼠狼,看起来似乎是这一群人的领头羊啊。

不过这人可够聪明的,重来都不当这个出头鸟。

刘牧面色一僵,心里面简直是恨透了李慕歌。

是他面上丝毫不显,笑道:“李姑娘,这几个小子拿过来的时候,可就只有这几把刀了,再说了,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的啊。”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能够承认他们是蓄意报复。

“不知道是谁的就可以随便拿了?”李慕歌冷哼一声,一个个的看过去,那些人都带着一副怨恨的面容。

“东西在哪里?”李慕歌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这群人就是欠教训。

刘牧脸上的笑容仍旧不变:“李姑娘,我们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嘭!

李慕歌直接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她抽出一把长刀,噌的一声从刘牧的脸颊飞了过去,扎进了院子的树干上。

“你说,还是不说?”李慕歌动了动手指,冷声威胁。

锋利的长刀砍落了刘牧的一丝头发,同死亡擦肩而过的他,腿登时就软了,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你们在做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付主簿因为心有不安,还想找李慕歌了解一下情况,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人不说,连小院子的门都是紧闭的。

结果推开门一看,这混乱的一幕就让他大跌眼镜。

几个仵作凑在一起,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丫头,刘牧跪在地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几个人被李慕歌吓破了胆子,哆哆嗦嗦的抖着嘴皮子,现在看到付主簿,顿时热泪盈眶吗,简直就是将付主簿当成了救世主。

邹大岩忽然大喊道:“主簿大人,这丫头疯了,她要杀了我们啊,您赶紧给我们做主啊。”

刘牧顿时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也紧跟着喊:“大人,大人你快救救我们吧。”

有了两人的带头,另外几个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长泽忍不住怒喝:“你们闭嘴。”

他深吸一口气,生怕自己暴走打死这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主簿大人,你别听这几人胡说,他们偷了慕歌的刀,还不肯还回来。”长泽飞快的解释,怕主簿误会。

“我们没有,这刀是我们捡来的,再说了,她已经拿回去了,还想动手。”

两方各执说辞,付主簿也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

不够这个长泽的身份不一般,总该不会说谎吧?

付主簿的心已经渐渐的偏向了李慕歌这一边,就又听见李慕歌道:“你们不还我刀,行,我那两把刀都是我师父临王取的上好的材料打造而成,送给我的礼物,你们现在不还,就等着我师父亲自来和你们要吧。”

师父?临王?

几个仵作已经惊呆了,根本没有想到她居然和临王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临王威名赫赫在外,其中一个年轻点儿的仵作当时就经不住恐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掏出一把短刀,哭丧道:“李姑娘,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太喜欢这刀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趁着这个机会,邹大岩也摸出一把短刀悄悄的扔在了一边儿。

李慕歌眼尖的将两把刀都给捡了起来。

齐了。

所有的刀都回到手中,李慕歌的面色这才算是有所缓和。

事情到了这一步,付主簿还有哪里不明白的,他只觉得没眼看了,随手拿了个东西狠狠的对着几个仵作就砸了过去。

“你们,你们真是好样的。”

同时,他心中也闪过一丝明了。

难怪这丫头不怕皇后娘娘,毕竟临王和当今皇后关系亲兄妹,这在京城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付主簿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丫头在临王面前美言两句,他不就没事了?

思及此处,付主簿看李慕歌那是越看越顺眼,铁青着脸将几个仵作臭骂了一顿之后,又好生安抚了一下李慕歌。

放值之后。

李慕歌才一出大理寺,就看到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小孩儿等在门口。

小孩儿是熟悉的小孩儿,至于男子,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不过李慕歌早已经习惯了千衔换来换去的面孔。

她瞥了一眼小孩儿,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要回王府吗,正好一起。”千衔紧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孔月目光不善的看了千衔几眼,惹得后者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行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李慕歌神情慎重的挑起黎圆的下巴。

短短月余不见,这小孩儿就快瘦成皮包骨了,面容苍白,呼吸微弱急促,简直就是行将就木的模样。

李慕歌将手搭在对方的脉上。

“姐姐。”小孩儿软软的叫了一声,单单就是这么一声,就让他急促的喘起了粗气。

“别说话了。”李慕歌连忙制止他,过了一会才收回手。

脉搏细速!

她皱眉问道:“他是不是被谁打了?”

这分明就是心脏破裂的征兆。

不过这种症状,一般都是老年人会有,如果是这种小孩儿,除了先心病,就只剩下被外力袭击了。

小孩儿如今还活着,只能够说明,破裂的口子不大,伤口不深,又有人吊着他一口气。

千衔的面色一暗,狐狸眼只涌出一股恨意。

“你既然知道我没有骗你,就把东西给我吧。”

李慕歌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那双狐狸眼睛愤怒的瞪着她。

“你想出尔反尔?”千衔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她周身都涌出一股骇人的煞气,眼睛更是赤红,像是下一刻就会暴怒而起。

孔月立刻挡在了李慕歌身前。

这马车厢本来就不大,坐了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已经算是极限了,孔月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儿压得李慕歌喘不过气来。

她翻了个白眼儿,连忙将这丫头推开,冲着千衔道:“你别吓着他。”

千衔一怔,连忙收起浑身的煞气,小心翼翼的抱着黎圆,像是在抱着什么易碎的瓷器。

然而她仍旧用冷冽的眼神看着李慕歌。

李慕歌毫不怀疑,只要她反悔,这人绝对拼了命也要杀了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慕歌淡淡道,伸手捂住了小孩儿的耳朵,道:“你要知道,紫参药性极为大,稍不注意,他可就……”

第六十八章 突然发病

“我知道。”千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痛苦。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只要你把东西给我就行,对了,你把院子给我准备好了,我还要带一个人进临王府。”

“谁?”

“大夫。”

李慕歌用手抵着额头,目光深沉的看着面前这个人。

“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个大麻烦?”

这人怎么都像是惹上了仇家的感觉啊。

千衔展颜一笑:“可惜,现在这个麻烦你甩不掉了。”

“你进去带人进去没事,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了,不该去的地方,别去。”

这几人进了王府,就会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到时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只会拔剑相向,而不会有半分的袒护。

千衔自然也知道这种状况,抱着孩子低声道:“你放心吧,我们现在就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地方。”

等到了王府外面的时候,几人果然看见了一个背着箱子的大夫。

中年人,有点儿驼背,一只眼睛有些浑浊,脸上有一道从左边额头贯穿到右脸的伤疤,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

“你喊他刀疤就成。”千衔道。

真是一点儿也不像个大夫的名字。

作为唯一的孩子,黎圆看到这人的时候并没有吓到,反而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叔叔……”

小孩儿刚刚喊出声,就被慌张跑过来的中年男人慌忙制止了。

“少主,您可别说了,别说了。”

黎圆眼中立刻涌出一股失落。

中年男人看着难受,低声安慰:“等少主病好了,想怎么叫我都成,再等等,再等等。”

临王府的门房这时候也赶紧跑出来通报。

“姑娘,这人今个儿一直在门口待着,形迹十分可疑。”

“他们是我带回来。”李慕歌道,转头又吩咐孔月,“去收拾一间院子出来。”

孔月会意,应了声是,先行离开。

“管家爷爷在哪儿?”李慕歌又转过头去问门房。

“正在院子里和人下棋。”门房应道,将这三名陌生人看了又看,记住了他们的脸。

“进来吧。”李慕歌对着几人颔首。

她看了眼小孩儿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还有发紫的嘴唇,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可有办法?”

身后的两人没有回答。

李慕歌背负着手,走在前面像是自言自语的道:“若是你们没有办法,我这里倒是有一个。”

“什么?”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的询问道。

“手术。”李慕歌顿了顿,想起古代没有手术一说,又解释,“就是将身体抛开,将里面的伤口缝上。”

两个人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一样。

刀疤脸上的蜈蚣狰狞的耸动着,他粗声粗气的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李姑娘应该是个仵作吧?”

他满脸的不愉,冷声道:“你们在死人身上的那一套,用在活人身上,这不是胡闹吗?”

李慕歌面色一

拧,有些不高兴。

法医怎么了,比起一般的临床医生,法医对人体的解剖结构更为了解。

更何况,她的医术不差。

不过显然没人信她。

千衔抱紧了怀中的小孩儿,无奈拒绝:“还是,算了吧。”

“你要知道,他这种情况,如果不手术,就只有死路一条。”李慕歌拧紧了眉头说道。

现在的技术,根本就达不到能够将破裂的心脏医好的程度。

刀疤登时就急了:“你说什么呢,你有本事的再说一遍,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啊。”

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一边怒骂,一边急红了眼。

他们心里都知道。

黎圆因为心脏受伤,血供养不足,脑袋一片眩晕,根本就不知道这几个人在为了什么争吵。

“我可以救他。”李慕歌再次强调。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烂好人,可是她也不想这个小孩儿就这么死了。

“这……你让我,再想想。”千衔非常犹豫。

将胸膛剖开,这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自问是一个胆大的人,可是这种时候,也不想拿孩子去冒险。

院子里面,管家正和人斗得如火如荼。

眼见着自己的棋盘上已经少了两跑一马,管家举棋不定,抓耳挠腮,生怕自己再折进去一只象。

“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和你玩儿真没意思。”管家把棋往棋盘上一扔,像个老顽童一样撒泼打滚。

青松蹲在棋盘面前,被跳起来的棋子正好砸在了脑袋上,顿时满脸无奈。

谁能够来拯救他脱离苦海啊。

“管家爷爷。”

这一刻,李慕歌的声音在青松的耳朵里面就像是天籁一样。

“你们这是……”李慕歌直接忽略了青松那泪汪汪的眼睛,走过去一看,顿时了然。

管家在临王府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喜欢下棋,又不要人让着他,偏偏技术还不怎么样,一旦走不了就拒绝再下了。

这就导致临王府会下象棋的人看见了老管家都得绕道走。

不过没想到今天青松都被抓壮丁了。

“慕歌啊,快过来,陪老头子下一局,青松这个小东西,不成,不成。”老管家招呼着李慕歌坐下,末了还瞪了青松一眼,“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开。”

青松连忙让开,呼出一口浊气。

可算是离开了。

不过李慕歌却没有坐下来,她道:“管家爷爷,今日可不能陪你下棋了,今日来是想让管家爷爷开库房拿样东西。”

管家摸着胡子,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笑眯眯的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们姑娘不会被骗了吧?

“紫参须,一根就好,等着急用呢。”李慕歌扯了扯管家的袖子,撒娇的放软了声音,“我这儿和人家交换了消息,已经答应了人家了,管家爷爷,你就先拿一根吧。”

管家最受不了她撒娇,心都软了,连忙指挥青松:“你个傻小子,没听到姑娘说要紫参须吗,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拿。”

青松也知道李慕歌和千衔的交易,没有迟疑的往库房就跑了。

他的速度很快,还不到一炷香,就取了

一根紫参须回来。

刀疤宝贝一样的将东西捧在手中,嘴皮子不停的抖动着,连忙询问:“我们的院子在那里,我现在就要用。”

正巧这时候孔月回来复命,李慕歌就直接支使她:“月儿,先带他们去吧。”

等到这几个人离开,李慕歌才询问道:“那消息,可查明白了?”

“那地方很隐蔽,我们的人暂时还没有看到。”青松慎重的说道。

“继续查。”李慕歌两手交叠,忽而又道,“去给我准备点儿东西,再在他们院子里准备一间干净的屋子,把醋烧开了熏蒸。”

那孩子的状况很不好。

她必须做好万全之策。

然而李慕歌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迅速。

月上中天的时候,院子外面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李慕歌随意的披了一件袍子,刚刚走出房门,刀疤就冲了进来。

“李姑娘,李姑娘”

孔月沉着脸拦住他:“姑娘正在休息,你不能进去。”

“怎么回事?”李慕歌示意孔月回来,见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那孩子……

“少主出事了,李姑娘,你不是说,要动那什么手术吗,快,只要你能够救少主,快点,求求你……”这个刚毅的汉子眼中流出两行清泪,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求求您,求求您了……”

“你快起来。”李慕歌想要伸手去拉他,却发现他已经急昏了头,咚咚咚的用脑门敲着地板,像是要和自家少主命赴黄泉一样。

李慕歌不耐烦的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怒吼:“你要磕头就给我滚远点儿。”

说罢她就直接朝着隔壁院子过去了。

幸亏孔月激灵,将这几人安排在了临近的院子,要不然,还没等她走到,那孩子就完蛋了。

匆匆过去,隔壁院子的灯还亮着,屋子里,千衔泪流满面的抱着那个吐血不止的孩子。

“怎么回事?”李慕歌先是掰开对方眼睑检查,又一路往下,鼻子,口腔,甲床,肤色,还有心脏。

“今天晚上,小圆吃了东西之后,就一直吐,最开始,只是吐食物,后来就……”千衔的声音都在颤抖。

李慕歌没听她说完,直接抱起小孩儿往隔壁房间走。

她心中不禁涌出一股庆幸,多亏了留着后手。

“孔月,去烧开水。”

“是。”

一路进了屋子,千衔和刀疤也想跟进去,却被李慕歌制止。

她看了一眼刀疤,道:“去把屋子里准备的干净衣服换上,手洗干净,把手套戴上,过来帮忙。”

随后她又看了一遍千衔,问:“这是你儿子吗?”

千衔心不在焉的点头,目光追随李慕歌怀中的人。

“那就也去换衣服,把手臂洗干净备着,等会要用。”丢下几句话,李慕歌就将黎圆放在了已经准备好的床上。

手术刀,镊子,钳子,包括自制的空针,和输血用的管子。

“姐姐,我要死了吗?”黎圆这个时候竟然清醒了许多。

然而紧跟上来的刀疤却是心头一颤。

他只想到了四个字回光返照。

第六十九章 手术进行中

“别说话。”李慕歌带上口罩,掰开他的嘴巴,将口腔异物清除,防止窒息。

紧接着她就给小孩儿从静脉注射了麻药。

“等等,等等,李姑娘,没有呼吸了……”刀疤忍不住脸色大变,焦急的怒吼。

小孩儿的瞳孔涣散,面色青紫,明显是缺氧的表现。

李慕歌眉头一皱,取下口罩,直接掰开对方的嘴巴,口对口的开始吹气。

她还没有找到橡胶,只做不了简易呼吸器,只能够采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

所幸的是,她肺活量够好。

“你怎么,你怎么……”

刀疤呐呐,被吓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慕歌瞪了他一眼,戴上口罩,怒道:“愣什么愣,把那女人给我叫进来,磨磨蹭蹭的想死啊。”

一到了手术台上,她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进来的千衔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李慕歌直接用拽着她的手取了血和小孩儿的血做了一个简单的血融实验。

“别磨磨蹭蹭的,我告诉你,等会要放你的血。”李慕歌瞪了她一眼,转头又叮嘱刀疤,“看着他的脉搏和呼吸。”

她盯着血液看了许久,等到时间到了,确定了没有凝集反应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似乎变得简单了许多。

注射提取出来的从牛肺上提取出来的肝素,输血,开胸腔,按压止血,缝合,然后再将胸腔合上。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一气呵成。

旁边的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等到李慕歌说了一声“好了”,两人扑通一声,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你们……”

“好,好了?”千衔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如同破布娃娃,缝缝补补的小孩儿。

天知道,她有多么的想打掉李慕歌手中的刀。

可是每一次她都忍下来了,还带着一点希望,那孩子还有救。

刀疤作为一个大夫,稍稍要冷静些,问道:“少主,少主怎么还没醒?”

“麻药还没过,怎么醒。”李慕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扶着床有些精疲力竭。

这不是她做过的最大的一堂手术,却是最累的一堂。

没有助手,旁边这两个白长个子的家伙还在那儿碍手碍脚的,挡事。

“麻药是十二个时辰,你们看着他点儿,现在正是危险期,把他给我看好了,有什么情况叫我。”李慕歌扶着东西慢慢的挪动。

没力气了。

她慢吞吞的打开了门,看见天空只那一弯月亮,迎着孔月,兜头就倒了下去。

“我要睡觉。”她轻声嘀咕了一句。

孔月顿时面色大变:“姑娘!”

青松也迅速的上前,担忧询问:“怎么样,姑娘没事吧?”

灼热的气息喷在手上,还有轻微的鼾声,孔月面色复杂的摇摇头。

“没事,姑娘只是睡着了。”

这一觉可谓是睡得天昏地暗,等到第二日晚上的时候,李慕歌才幽幽醒了过来。

“姑娘醒了?”孔月正好端着饭菜进来。

李慕歌捂着额头,还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姑娘这都睡了整整一天了。”

孔月轻声抱怨,“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定是要责备姑娘不爱惜身体的。”

李慕歌回过神来,笑道:“你们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好了,算是我错了,叫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查到了……那庄子里面,确实有很多人。”

“那就把消息送过去。”李慕歌揉揉额头,松了一口气,又问,“孩子呢?”

“已经醒了,不过还不能说话。”

“那就好。”

这一则重要的消息,是由临王府圈养的飞鹰送过去的。

夜色清明,塞北的荒漠上挂着一弯弦月,像是钩子似的。

一只飞鹰张开双翅,盘旋在天空之中。

底下的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飞鹰缓慢的降落,男人抽出绑在飞鹰上竹筒,拿出里面的纸条,打开一看,写着事情的经过。

“阿慕!”魏临渊眼神十分的无奈,“看来你真是一点儿都不自觉。”

说着他又不禁轻笑了起来。

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性格么,也就是这种性格,深深的吸引了自己。

忽然不远处一个酒壶朝着他砸了过来。

老枯树的枝桠上坐着一个豪放的男人。

“魏老二,你笑成这样,想那啥呢不是?”

“你给我闭嘴。”魏临渊想要将酒壶砸回去,不过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收住了动作。

他打开塞子,仰头,烈酒倾倒而下,落入口中。

入口仿若无尽的思恋,带着一点儿苦涩,和回味的一点甘甜。

正在他思恋李慕歌的时候,李慕歌也会想起他。

不过近来她是没那心思了,因为她被好几起案子给缠住了。

夏日的午后,李慕歌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一边翻看卷宗,一边摇着自己的小扇子。

三伏正盛,屋子里就算是放了冰块,也不见得凉快了几分。

屋子内的门被人嘎吱一声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的走了进来。

“姐姐。”软软糯糯的声音。

仰头看去,李慕歌道:“你就这么过来了,你娘呢?”

话音才刚刚落,她就看见一个人影跟着踏进了屋子里。

“黎圆,你这个死孩子,又乱跑。”千衔气呼呼的瞪着李慕歌,“你给我们家孩子下了什么**药啊,现在连我都不认了。”

李慕歌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不是不让他叫你娘么?”

成天顶着一张男人的皮子,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千衔理智气壮的道:“那也可以叫爹啊。”

李慕歌顿了顿,没忍不住,道:“那你的心可还真是够大的。”

有这么当娘亲的么。

简直就是可怕。

小孩儿养了十几天,瘦骨嶙峋的脸上这才长出一点儿肉来,脸颊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苍白,红彤彤的,看起来像小苹果一样,十分喜人。

因为伤势还没好完全,小孩儿也不如初见时的活泼了,只有一双灵动的眼睛还在滴溜溜的转着。

在看到李慕歌的时候,小脸儿都变得通红。

千衔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凑过去捏着李慕歌的那张脸左看右看:“你不是山中的妖精变的吧,短短半个月,就成了这个样子?”

两人的姿势暧昧,千衔的鼻尖更是差点抵在了李慕歌的鼻尖上。

随后,一把长剑轻飘飘的就落在了千衔的脖子上。

“你要是不想变成秃头的话,还可以再近点。”李慕歌淡淡道。

千衔面色一僵,摸着鼻子讪讪的退后了好几步。

“你这人,真是无趣。”她轻声嘀咕,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李慕歌好几眼。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个月以来,这丫头瘦得飞快,那张漂亮的脸蛋也彻底展现出来。

饶是阅人无数的千衔,也觉得李慕歌美得惊心动魄。

如今对方正着一袭素色青衣,倚在软塌上,凤眸微阖,越发衬着那精致的容颜不沾烟火气息,就好像九天下凡的仙子,比白玉还要无暇,只能够让人生出仰望的之感。

那青衣广袖之中露出一抹洁白皓腕,纤纤素手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翻着放在面前的卷宗,墨色的眸子之中露出些漫不经心的神色。

“嘶”千衔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自己的鼻子连忙仰头。

不行了不行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简直就是要人命啊。

也不怪小圆子喜欢这妖精了,就连她都挡不住啊。

“姐姐。”黎圆又轻轻的喊了一声。

“什么事?”李慕歌冲他招招手,一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神情松缓。

好得差不多了。

她正收回手,却突兀的听到一句,“姐姐,我以后,会娶你的?”

啥?

李慕歌觉得自己有可能幻听了,她伸手揉了揉耳朵。

面前的小孩儿满脸认真,一双耳朵羞得通红。

“姐姐,姐姐亲了我,我,我会对姐姐负责的。”黎圆扯着自己的衣袖,相当的不好意思。

他一边用小眼神偷偷的打量着李慕歌,一边儿又不好意思的扭过头。

“噗嗤!”千衔没忍住,笑得浑身都在颤抖,她眼角落出两颗鳄鱼泪,指着李慕歌嘲笑,“说,你什么时候轻薄我们家小圆子了,李慕歌,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啊。”

李慕歌相当无语。

其实,她也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轻薄那小子了。

“我什么时候,亲了你的?”李慕歌狐疑的看着黎圆,这小子不会做梦去了吧

啧,小小年纪就做这种梦,肯定是被他那个不要脸的娘亲带坏了。

“就是,上一次,姐姐救我的时候啊。”黎圆看了李慕歌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后躲到了千衔的后面。

姐姐的脸色忽然变得好可怕。

李慕歌脸皮抽搐,过了好久才道:“那叫人工呼吸,就是你没气儿了,我渡一口气儿给你,你知道吗?要不是你叔叔和你娘啥玩意儿都不会,你以为我会亲你?”

天知道她主刀,还要充当手术助理有多难过。

她横了看好戏的千衔一眼,摇摇头,语重心长的道:“小孩子,别想这么多。”

黎圆听到这个解释顿时愣住了。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那小脑瓜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千衔怕他激动,连忙安慰他道:“放心,小圆子,以后咱们找个比她更漂亮的。”

黎圆瘪瘪嘴,悄悄擦掉泪珠子。

他的初恋啊,就这样没了!

第七十章 郡主之死

十六那一天晚上,一轮圆月挂在夜幕之中。

寂静的天盛长街,临水的人家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水边的一家妇人从床上惊醒,惊恐的看着窗外。

她连忙拍醒了睡在旁边的男人,询问:“外面是不是有人落水了?”

男人睡眼朦胧的起身看了一眼,随后又倒下去,咕哝道:“哪里来的人,继续睡。”

一轮昼夜交替,鸡鸣狗吠。

“啊”

死人了!

李慕歌接到的消息的时候,还在研究刀疤给她的那些医术。

古方和现代的方子有所不同,也更为奥妙,她正看得如痴如醉,长泽就火烧屁股一样跑了进来。

“不得了了,慕歌,你,你快去看看,死人了。”

李慕歌放下手中的卷宗,慵懒起身:“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你又不是刚入行。”

长泽喘着粗气摇头:“不一样,这一次,是青玉郡主。”

“青玉郡主?”李慕歌并不认识这个人。

“咱们一边走一边说。”长泽拉着她的衣袖往外走。

青玉郡主襄王唯一的女儿,老来得子,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如今郡主溺水而亡,大理寺正要定案,襄王直接拿着尚方宝剑冲进了大理寺,非要他们把凶手给找出来。

查案的几个官员都急出了一头冷汗。

这郡主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也没有伤口,根本就不像是他杀,要他们怎么找凶手?

虽说这两年襄王不问朝廷权势,可依旧凶名在外,几个大理寺官员生怕自己脑袋落地,就把这个皮球踢给了仵作行。

然而六七个仵作围在尸体边儿上左看右看,愣是没有一个看出头道来的。

“襄王现在脾气暴躁,你要是发现不对劲儿,就连忙撤开,好歹我也是长家的人,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很快就到了案发点。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儿看戏的人,不过由于里面的人身份特殊,大家都自觉的站得很远,更不敢大声吵嚷,只是低声窃窃私语。

李慕歌一眼就落在了那白布盖着的人身上。

“慕歌来了?”付主簿在看了她一眼后,呼吸忽然一滞,随后连忙把她拉了过去。

“王爷,这,这是我们仵作行最厉害的一位了,若是,若是她确定了,那就真的……”付主簿哆哆嗦嗦的对着一边坐在桩子上男人说话,脑门上冷汗涔涔,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一样。

周围似乎笼罩了一层杀气。

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李慕歌这才勉为其难的抬了头。

尸体的旁边坐着一个粗犷的中年男人,手拿一把宽大的黑色长剑,双目赤红,周身笼罩着一层煞气。

这和魏临渊有点儿像。

想必这就是襄王了。

“你就是破了齐王案子的那个?”襄王死死的盯着李慕歌。

“下官只是协助临王爷破案而已。”李慕歌道,目光继续落在了尸体上面。

襄王冷笑一声,道:“我不管是你破的,还是魏临渊破的,总之

,今日你们要是不给我找出答案,那你们仵作行的人,就不用待在大理寺了。”

“若是真的有点什么,自然是能够找出来的。”李慕歌蹲在尸体旁边,作势就要去掀开那一张白布。

襄王顿时拔剑相向:“你要做什么?”

李慕歌黑眸冷凝着他:“既然王爷想要找出答案,那自然是要验尸检查,如若不然,我还能够直接隔着白布找出答案不成?”

气度不卑不亢,态度不温不火,像是根本没有将襄王同他的长剑放在眼中。

长泽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跑过去道:“王爷,我们仵作行都是要尸检的,不然根本没法发现线索,慕歌只是例行行事。”

他一边说是一边给李慕歌使眼色。

这襄王就算是他们家也要避其锋芒,慕歌不知道,他却不能不管。

襄王认识长泽,见他也跑了出来,移开长剑,声音冷厉的道:“你眼睛抽什么抽,本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是你们敢敷衍本王,就算你是长家的人,本王也要讨个说法。”

长泽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慕歌打开箱子,掏出特质的手套戴上,掀开了白布。

身体浮肿,皮肤苍白,嘴唇发绀,不过仍旧能够看出生前是个美人坯子。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呼,厌恶的撇过脑袋。

太丑了!

襄王受不了闺女死后还要任人侮辱围观,他悲恸不已,恨不得将这些人扒皮抽筋,暴怒的捏着长剑,“让这些人给老子滚,滚远点。”

围着的官差拿着大刀,黑着脸驱散了人群。

周围顿时空旷了起来。

“怎么样,人你也看了,现在总该给我说明白了。”襄王目光不善的怒道。

李慕歌将手套脱下,拉着身边长泽询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日早晨,大概卯时,那对夫妻报的案。”长泽指着一边儿哆哆嗦嗦互相扶持的一对夫妻道。

夫妻两人脸色煞白,见有人提到他们,男人护着自家婆娘,站出来道:“我们,我们也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这边儿上有个东西漂浮起来,就,就报的官。”

“你们在哪儿住?”李慕歌继续问。

“就,就是边上这家。”男人眼神闪烁的指着临水边儿的一户人家。

“昨晚上,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夫妻两个顿时一僵,不敢作答。

襄王心中恼火李慕歌不应,可现在看见这两人如此明显的心虚,想到自己死去的女儿,提起长剑就要对两人斩过去。

他几近疯狂的怒吼:“说,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

李慕歌眉头一拧,侧身抬手扣住襄王的肩膀,夺过他手中的长剑,摁住他的曲池穴,让他动弹不得。

“王爷冷静。”

“你做什么?”襄王怒道。

“这两人只是住在这里,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将令千金运出来,王爷还是听他们说完再下定夺也不迟。”李慕歌拿着长剑横了夫妻两人一眼,“怎么,还不说?”

那夫妻两人早就被襄王的疯狂吓怕

了,抖得更为厉害,最终还是那男人胆子大点,哆哆嗦嗦的道:“昨晚上,我,我媳妇儿听到一声,落水的声音,我们,太困了,没有在意,谁曾想……”

谁曾想到这会是襄王的女儿?

这夫妻两人一开始不说,只怕襄王误以为他们见死不救,拿他们开刀。

襄王的心中已经被怒火充斥,血液奔腾,只想让所有人都给自己的女儿陪葬。

李慕歌见他已经入了魔怔,更加不敢放开,而是冷声道:“王爷真相杀了他们,放过真正的凶手?”

“太祖曾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不成王爷还想滥杀无辜?”李慕歌指着已经死去的女子道,“待王爷遭了牢狱之灾,谁又来给郡主报仇?”

句句扎心的话,却让襄王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他哑声问道:“我女儿是被人害死的?”

李慕歌放开手后退了两步,道:“初步判定,郡主可能在落水之前就已经遭了毒手,不过若是想知道郡主是为何而身亡,那还要进一步检查。”

襄王虎目之中闪过一丝痛苦:“你看也已经看了,还想要做什么?”

“解剖尸体。”

“你敢!”襄王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快被打破,他目光嗜血,“你敢动我女儿半分,就算是魏临渊亲自回来,也保不了你。”

长剑重新回到他的手中,襄王就像是一头张开獠牙的狮子,敌视着所有的仵作。

近来本本分分的刘牧连忙上前道:“李慕歌,郡主明明就是溺水而亡,就算是要查案子,也是从这一方面查,你这张口就是要解剖尸体,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其他人也紧跟着呵斥。

“就是,郡主千金之躯,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不是想要毁尸灭迹吧?”

他们一人一句,恨不得立刻将这件事情推到李慕歌的脑袋上,让她去当这个替死鬼。

只有长泽出言维护。

“王爷,仵作行有些特殊的案件却是需要刨尸,慕歌不是有意冒犯……”

“我的确并非有意冒犯,不过王爷想要找出凶手,那这还真得按照我说的话做不可。”李慕歌丝毫不惧他,在她眼中,此刻的襄王就是个一心想要为女儿报仇的父亲。

他不得不答应。

“尸体上存在的线索,会给我们破案提高极大的成功率,这大晚上的,又是宵禁,没人看到郡主究竟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别人扔下去的,若是不从尸体上找线索,难不成还想要大海捞针?”

这就是李慕歌最不满意仵作行的一点儿,遇事几乎全凭眼睛看。

又不是孙悟空,火眼金睛还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不成?

襄王当然想要找出凶手,他心中明白,三更半夜,女儿出了王府,却连府中的侍卫都没有发现,这件事必定不会这么简单,至少,不会这么容易让他们找到凶手。

李慕歌的话让他不得不去深思。

是要找到凶手,还是要保护女儿的遗体?

“你能确保找到凶手?”襄王肩膀有些颓了下来。

“当然。”李慕歌脸上带着自信。

第七十一章 卸掉两条手臂

虽然襄王答应了剖尸,不过也不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大道上。

这位年过半百的王爷,亲自将死去的女儿抱着回了仵作行。

仵作行的停尸房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一个个伸长了脑袋想往里面看看,李慕歌究竟是怎么刨尸的。

毕竟现在仵作都是混口饭吃,升不了官,便越发的懒惰起来,只盼着发能早早的发俸,好去喝上一壶小酒,素日里接触尸体都嫌弃得很,一般的案子更是匆匆一扫而过,谁还会想着去刨尸?

屋内,李慕歌已经戴好了手套。

在襄王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中,她用一把短刀划开了胸腔,露出了两边的肺。

“长泽。”她低低喊了一声。

长泽连忙小跑过去,在看到尸体内部裸露的脏器时,脸色煞白了一瞬。

他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尸检,前几次李慕歌刨尸的时候,他都错过了,所以极为的不适应。

李慕歌见他如此模样,顿时冷了脸:“作为仵作,连这一点儿都接受不了,你还是早点儿回家去得了。”

她目光之中已经闪过些许的不悦。

长泽连忙压制住不适,慌乱道:“我,我只是一时不适应,不过很快,我会很快适应的……您叫我过来什么事?”

强忍着恶心将目光投向那些脏器,他的面容上好歹收起了刚才的那一分惊惧。

李慕歌暗自摇摇头,将本来收徒的念头又给打消了。

太稚嫩了。

她伸手将左肺取出来,展示在长泽面前,道:“如果是溺死者,会吸入大量的水,导致肺部膨胀,是一般肺部的两倍左右,在肺下叶一般会有溺死斑,你可听明白了?”

而手中的左肺无论是大小还是重量都没什么变化,没有溺死斑,切开的气管中也没有吸入性的水藻等物质,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青玉郡主并非溺死。

长泽面上露出一丝茫然之色:“肺下叶是什么?还有溺死斑?正常的肺又是多大?还有……”

滔滔不绝的问题,却一点儿也激不起李慕歌回答的**。

这宛如智障一样的问题啊。

如果还是在现代,李慕歌只想将这种人轰出去,可古人没有解剖基础,她就算是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忍着!

李慕歌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力的摆摆手:“罢了,出去再同你说,你听着,看着,记着便是了。”

说着又开始往下检查,心脏完好,没有问题,取出胃内容物,还有……

李慕歌脸上浮现出一抹来不及掩饰的诧异。

一直死死盯着她的襄王忍不住起身,“你到底有完没完?”

胸腔已经被缝合好,李慕歌将尸体的裤子也脱了下来。

襄王本来就不悦的脸更是一片铁青,他对着长泽怒道:“你一个男人在这里看什么?”

纵然是尸体,可是对方父亲还在这里,长泽有些尴尬,想要避开,却听李慕歌冷声道:“待着,看清楚了。”

移开的脚步又偏了回来。

不等襄王发怒,李慕歌就直接划开了对方的小腹,从里面取出子宫,剖开,露出一个芸豆大小的胚胎。

果然!

青玉郡主年方二八,正是大好的年华,被襄王捧在掌心,还未成家,这胚胎哪里来的?

总而言之,不可能是别人的。

李慕歌觉得十分头大,她有些为难的蹙着眉,沉思了片刻,才对着襄王轻声道:“王爷,郡主怀孕了。”

襄王浑身一颤,随后就大为恼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女儿,我女儿还没有成家,怎么可能……”

“孩子在这儿。”李慕歌将胚胎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递给了襄王。

小小的胚胎已经分出了头和躯干,五官也已经有了轮廓,还有一条小小的尾巴,乖巧的躺在那里,几乎让襄王老泪纵横。

他这辈子造了太多的杀孽,四十岁了才得一女,养到今天,女儿没了,这个来不及问世的孙儿也去了。

襄王颤颤巍巍的接过盒子,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

他甚至来不及思索这个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李慕歌想了想,先将尸体的伤口给缝上了。

她以前去过一个村子,说是母亲死了之后,胎儿不能留在母亲腹中,否则便会拘束其魂魄,久久不能投胎,轮回转世。

以前她不敬畏鬼神,可是自从借尸还魂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之后,难免会有些在意。

襄王捧着那个孩子久久不语,看久了眼眶竟有些微微湿润,不过转瞬不见,一抬头,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王爷。

“这件事,本王不希望还有第四个人知道。”隐含威胁之意。

“这个王爷自然可以放心。”

长泽也连忙表态:“今日之事,我绝对不会透露出半个字。”

事关一个女子的清白,他们自然不会乱说。

得了保证,襄王又问:“可找出原因了?”

李慕歌轻轻的蹙眉,随后又施展开:“倒是有点眉目,不过郡主是不是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襄王肯定的摇头,“不可能,青玉从小练武,比之一般的弱女子肯定要强上百倍。”

那可不见得。

李慕歌心中暗道,将尸体的状况说了个大概。

水中猝死,一般都只有身体差到了极点的人,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对了,还有那些胃内容物,里面还有一些未消化的白色颗粒状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未知的状况使她沉默。

莫名其妙的死亡,没有痕迹,没有见证人,没有监控,找凶手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李慕歌仔细认真的将手翻来覆去的洗了好几遍,才走出仵作间。

守在门外的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问她“有没有找到证据”“王爷怎么样了”“你行不行啊”之类的话。

大概都怕自己的脖子上多个碗口大的疤。

李慕歌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一边推开周围的人,忽然感觉自己的腰上被人摸了一把。

她一愣,恍惚以为是个错觉,或者是旁人不小心碰到了。

结果脑袋一低下,有只充满褶皱的,指甲里还混着污垢的手就朝着她的胸部袭来。

真是胆子

肥了!

墨色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不悦,她直接扣着那人的手腕,将人从人群之中拽了出来。

刘牧一个踉跄,脸上却完全没有被抓包之后的惊慌,目光先是在李慕歌的胸部打量了好几眼,露出失望的神色,才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瞧瞧我们的大仵作这是想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莫不是,您给瞧上我了?”

那人不仅长得鸡贼,行事作风也十分鸡贼,看得李慕歌打心底里厌恶。

人多眼杂的,难免有人觊觎李慕歌的美貌,此刻见有人上前,不免也纷纷开了黄腔,非但没有将她当成正经仵作,反倒是看成了花楼里卖笑的似的。

李慕歌没心情和这些人计较,直接捏着刘牧的手腕轻轻一折。

“咔嚓!”清脆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刘牧凄厉的惨叫。

李慕歌又拽着他的手臂一拖,卸了他整条胳膊。

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她嫌这人叫得难听,一脚将人踹了出去,砸在不远处的地方,才慢吞吞掏出手帕出来擦手。

避免被染污了。

众人看她动作,不由得胳膊一凉,惊惧于她的狠辣,联想到了自己,连忙退后了好几步让开一条道路。

“李慕歌,殴打官员,你真是不把大理寺的规矩放在眼里。”刘牧浑艰难的爬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痛。

但是他看向李慕歌的目光里仍旧带了火热。

谁也没想到,当初那个胖丫头瘦下来之后,竟是会美成这个模样,简直是比金庭里面那四大花魁还要美。

成天看着,难免就动了歪心思。

他一定要把这丫头搞到手。

眼珠子一转,又是一道坏心思。

“我告诉你,你今不给我赔罪,我就去告你。”

李慕歌看二傻子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步伐一转,就朝着他走过去。

许是累了,她的声音有些缥缈,“本以为卸了你一条胳膊会乖乖听话,看来是不成了,那便两条胳膊吧。”

刘牧恍然回过神来,耷拉下去的胳膊痛得钻心,现在听到她这么说,下意识的就往后退。

“你,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最好不要乱来。”

李慕歌轻轻一笑,忽而出现在他身边,扣住他另外一条胳膊轻轻一转。

“啊”杀猪般的惨叫。

刘牧受不了这个疼痛,跪伏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

有人看刘牧这样,心头一颤,愤怒的指责李慕歌:“你这样未免太嚣张了些。”

“诸位大人莫不是没看见刚才这人做了什么?”李慕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怎么说,也是临王的徒弟,还轮不到这种人来对我动手动脚的。”

临王在这些人中就像是一道阀门,把他们斥责的话都赌了回去。

事实上,朝中真的少有人敢同他作对,三十万大军从来就不是一个摆设。

襄王站在门口,纵观全过程,道:“这丫头性子倒是烈,不像青玉……”

他很快就噤了声,心中隐隐作痛。

第七十二章 被忽略的线索

青玉郡主在京城之中都是出了名的性子软。

这件事就连李慕歌都有所耳闻。

曾经在大街上被人冲撞了,非但没有责怪那人,反倒是听了对方是因为家中母亲重病而心神不宁之后,还给了对方一笔银钱,引得人津津乐道。

对方的闺房也是尽显小女儿姿态,屏风青翠,珠帘半遮半掩。

除此之外,李慕歌还发现了一些小东西。

小孩儿的鞋子,帕子,放的位置都不算隐蔽,一般来说,收拾屋子的丫鬟绝对能够发现。

“这里,平日里是谁在打扫?”李慕歌的心里面生出了一些疑惑。

作为一个刑侦法医,任何蛛丝马迹都会落入她的眼中,一一分析。

收拾屋子的丫鬟难道不会发现不对劲吗,还是说,这个丫鬟也是一个知情者?

伺候青玉郡主的丫鬟全部都站在一边儿的,一个个心中泛起了嘀咕,只听嘭的一声,一个茶杯砸在地上,紧接着便是一阵怒吼:“都哑巴了,还不赶紧说。”

襄王脸上露出嗜血的神情。

丫鬟们纷纷一抖,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衫的姑娘连忙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是奴婢,是奴婢,奴婢平日里负责郡主的衣物收拾,可是,可是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丫鬟说着就轻轻啜泣了起来,明显是被吓狠了。

襄王拧着眉看了好几眼那丫鬟,略有回忆的问道:“你是,青玉的那个贴身丫鬟?”

“是,是。”声音颤颤巍巍的。

这丫鬟的打扮和其他丫鬟也有点儿不一样,衣服料子明显要好上一个等次,虽说赶不上主子的,但是和府中管家的也差不多了,衣服上还有些许刺绣点缀,虽然不抢眼,却也比其他丫鬟多了几分气质。

脸上还带着浅淡的妆容,一看便是精心收拾过的。

想来郡主对她的应该是极好的了。

至于其他的丫鬟……

李慕歌暂时没有看出个什么名堂,她又预感,这件事,这丫鬟应该知道不少。

“王爷,先让其他人下去吧。”李慕歌提议。

毕竟他们等会的谈话,可是涉及郡主的清誉。

襄王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下人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发问,一个个轻声又迅速的离开了。

屋内就只剩下了四个人。

长泽,李慕歌,襄王和那丫鬟。

“先起来吧。”李慕歌敲了敲桌子,开始审问,“叫什么名字?”

“萧玉儿。”

“玉”李慕歌扬扬眉,问,“自己取的,还是郡主取的?”

“是郡主取的。”

“这么说来,郡主倒是待你很好了。”李慕歌绕着她打量了一圈,笑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的闺阁的小姐。”

双手这么紧张的捏着衣服,可究竟是为什么让她这么紧张呢?

“奴婢,奴婢不敢。”萧玉儿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儿又要跪下去。

李慕歌将她稳稳当当的扶起,左手正好搭在她的手腕上,忽而一顿。

旋即她飞快的将人摁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声在她耳边询问:“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萧玉儿眼中浮出一抹惊恐的神色,她摇头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我,我……”

萧玉儿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摇头,旁边一直听着看着的襄王却是忍不住了,起身就要过来,李慕歌余光正好扫到他往这边儿过来,连忙过去拦住。

“王爷悠着点儿,这丫鬟可不像是下官会武功,要是死了,线索可就断了。”

“那你要怎么办?”襄王满脸戾气。

“问。”李慕歌转头,浅笑道,“你也听清楚了吧,虽说王爷不会杀了你,可你也要知道,对付你的办法多得是,军队里面,让人招供的办法可不止一种。”

她手指轻轻在对方的脸上划过,低声道:“烙铁,把肉都烧焦了,落在你的脸上,恐怕是承受不住的,还有长鞭,带着倒刺,一鞭子下去,深可见骨……”

长泽在一边儿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玉儿浑身一抖,终于承受不住。惊叫道:“是德亲王世子的,是他的。”

巨大的响声,是襄王一脚将椅子踹了出去,摔了个粉碎。

他终于忍不住推开了李慕歌,一把掐着萧玉儿的脖子拎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怒问:“你、说、是、谁?”

“德亲王……世子。”萧玉儿脸涨得通红,双眼微凸,费力的挣扎着。

“王爷,等等。”李慕歌双手一砍,轻而易举的就将人从他的手中夺了下来。

萧玉儿惊恐的躲在李慕歌的身后,脖子上一圈恐怖的青紫色掐痕。

“姑娘救我,姑娘……”

“好了,你先离开吧。”李慕歌拍拍她的肩膀,眸子深沉的望向她,仿佛是一个漩涡,要将人吸进去。

萧玉儿不由自主的就听了她的话,点点头,提着裙子慌张的跑走了。

待到她走远之后,襄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沉着脸问:“你故意把她放走做什么?”

“王爷倒不如看看,她接下来会去哪里。”李慕歌若有所思的看着萧玉儿离去的背影。

襄王将信将疑,派人跟在了萧玉儿的后面。

萧玉儿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惊慌失措,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直接从侧门离开了襄王府,一路直奔的德亲王府。

然而她没有发现,有两拨人跟在她的身后。

“慕歌,你说这丫头要去哪里?”

长泽故意在摊贩面前看了几眼,拿了一个面具遮住了脸,一边不经意的询问李慕歌。

前面的萧玉儿慌不择路,踉跄着还撞到了几个人。

“看看就知道了。”李慕歌的心中现在有一个猜想,急需要去印证。

巍峨气派的德亲王府门前,站着几个守卫,十分煞人。

长泽嘴巴大张,满脸差异,“这,这丫头过来做什么?”

不是才说了那肚子里面的孩子是那个慕容行的么,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难不成是通风报信?

李慕歌心里面也不确定,只是问他:“那个

德亲王的儿子你可了解?”

“他啊?”长泽想了想,满脸不屑,“听姐姐说,肚子里是有些花花肠子的,平日里虽然做得清高,可好几次碰到姐姐,那目光落在姐姐身边的宫女身上都移不开眼睛了。”

他口中的姐姐自然是长贵妃。

这些事情都较为隐秘,说起来,旁人也是不知道的,只知道的是德亲王的公子才行品德洋洋兼备。

李慕歌若有所思,只见着萧玉儿也没从正门进去,就看了两眼,绕到了侧门,敲了几声。

开门的是一个丫鬟,探头探脑的,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萧玉儿就蹿了进去。

“进去了?”长泽拧眉,刚想问我们怎么办,侧头一看,早就没了李慕歌的影子。

“慕歌?”

他满脸茫然。

而李慕歌已经跟着进了德亲王府,这段时间她武功有所提升,又跟着暗卫学了几招隐匿的身法,难得有人会发现她。

一路跟着萧玉儿的进了一间装潢华丽的院子,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疾步走了出来。

“公子,公子……”萧玉儿见着那人,连忙扑到在对方怀中,眼中噙着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公子,小姐死了……呜呜。”

青年脸色一变,连忙将她带进了屋子。

屋内没有传出一丝声音,等过了好一会儿,萧玉儿才从里面出来,春光满脸,是小嘴儿微红,面带羞怯,在里面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李慕歌心头一哽,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

“公子,你放心吧,小姐不会怪你的,我,我回去一定和老爷说……”萧玉儿羞怯的捏着衣角。

慕容行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笑道:“还是我们玉儿最好,你先回去吧,等过段日子,我一定将你接过来。”

萧玉儿点点头,又做贼般的离开了。

李慕歌如影随形的跟在她的身后。

对方乖乖巧巧的回了襄王府,一点儿也不见最开始的慌张。

李慕歌坐在仵作行,襄王暴怒的在一边儿走来走去,豁然起身,“老子去找他慕容复问个清楚。”

“王爷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李慕歌连忙将他拦住,“就算您现在去问,他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不承认,你就找得出来了不成?”襄王怒急的指着她,“打草惊蛇的是你,你把那丫头放走,去通风报信,现在能不能找到凶手了?”

李慕歌退后两步,脑袋一阵阵疼痛,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是什么?

“你跟过去了,现在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一句句的质问砸在李慕歌脑袋上,她摁着额头,脑门儿上冒出一颗颗的冷汗。

早早就回来了长泽看她面色的苍白,担忧的走过去:“慕歌,你怎么了?”

李慕歌摆摆手,轻声呢喃:“有什么东西,我是没有想到的?”

“什么东西?”长泽以为她问的是仵作间的尸体,直接道:“你取出来的那一盆还没有看啊。”

那一盆?

哪一盆?

电光火石之间,李慕歌眼睛忽然一亮:“对了,就是那盆胃内容物。”

第七十三章 突发热症

人死之后,肠蠕动停止,生前吃进去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排空。

李慕歌将从青玉郡主胃内掏出来的东西一一检查,发现了一些还没有消化完全的棕色颗粒。

有点儿像是药丸子的残渣。

萧玉儿站在旁边,别开了脸,眼中充满嫌弃。

“郡主平日里还要吃药?”李慕歌问她。

“郡主近来有些体虚,便让大夫开了药丸子。”萧玉儿眼中闪过一抹慌张。

“哪家的大夫开的?可还有剩下的?”李慕歌自然不会错过对方的神情,继续追问。

“是……”萧玉儿嘴巴分分合合了半天,没能吐出个名字来。

襄王就在一旁,顿时一拍桌子怒道:“你是哑巴了,还不赶紧说?”

事关追查女儿的凶手,他是片刻也不想离开。

萧玉儿一个哆嗦,惧怕道:“是百草堂的张大夫开的,药丸昨日就吃完了,还……还没来得及去拿。”

不用李慕歌说,襄王就已经喊来门外的侍卫,道:“去吧百草堂的那个张大夫给喊过来。”

萧玉儿面容惨白,满头的冷汗,根本掩饰不住。

“怎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李慕歌洗了手,调回头去问她。

萧玉儿勉强回答:“奴婢,奴婢近来也有些不舒服,总是冒冷汗……”

李慕歌也没想这么一句就能问出来,毕竟经历了生死都没能够让她招供,想来是对那个男人情根深种。

如若不是催眠术不能随意用,她早就想要换个法子了。

正这般想着,脑袋又是袭来一阵眩晕和疼痛。

一直守在旁边的长泽担忧的看着她:“慕歌,你这两日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歇息一会儿就好了。”李慕歌摆摆手,心中也十分的无奈。

催眠术若是用多了,那她极为容易受到反噬,指不定就会成为一个傻子。

侍卫快马加鞭想要带回人,萧玉儿坐立不安,听到马蹄声,忍不住先偏头去看。

“报,王爷,那张大夫今日被一块牌匾落下来给砸死了。”

“你说什么?”襄王硬生生捏碎了一块桌脚。

他几乎是怒火冲天的质问着侍卫,像是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今日晌午的时候,那张大夫去酒楼吃饭,却正好被一块牌匾砸下来给砸死了。”侍卫硬着头皮再次禀报。

这一次就连长泽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轻声嘀咕:“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李暮歌。

李慕歌问:“官府怎么说?”

侍卫忽然听到一个女声,下意识的抬头看去,瞥见一抹丽色,目光呆滞了一下,连忙道:“官府派人去了,酒楼老板也答应了赔偿。”

娘的诶,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人,那青楼的花魁都比不上。

“就只是这样?”李慕歌对官府的潦草有些不满意了。

侍卫愣了一下,又道:“这,虽然那张大夫的夫人很伤心,可是本来就是意外事故……”

他也觉得这样处理没错啊。

然而

在场的另外几人都另有想法。

萧玉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襄王冷冷的看着李慕歌:“说吧,现在线索断了,你想怎么查?”

按照他的想法,直接把这个丫鬟审问了就行了,还非得弄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李慕歌却不怎么赞同,虽然知道这是古代,可她骨子里还是那种遵纪守法,做事之前要找证据的法医。

“行了,你也不用想了,把人给带下去,本王亲自审问。”襄王不耐烦的吩咐属下,冷漠的让人将李慕歌和长泽请出了府外。

两人站在门口,太阳都已经西斜了。

不知不觉,就已经在王府耗了这么长的时间。

长泽踌躇着道:“慕歌,这件事……不如就算了吧。”

这里面牵扯到的人太多了。

李慕歌却摇摇头:“事情不会这么算了的。”

如果张大夫的死真的是因为杀人灭口,那么,绝对不会只有一个人会因此而死。

还有谁呢?

下一个知情者会是谁?

答案是萧玉儿!

可是现在襄王已经下了逐客令。

“其实咱们也可以去找那个张大夫的夫人了解一下情况。”长泽见他不肯放弃,就提议道,“都是夫妻一体,总归那位张夫人也该知道点儿什么。”

纵然头疼欲裂,李慕歌却还是答应了。

那张大夫在京城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开了一家药店,医术可以,不少人都喜欢找他看病。

这一来二去的,口袋里面的进项就多了。

张夫人乐见其成,平日里也就做做女红,教导女儿,再约上几个茶会,悠闲自得得很。

如今这家中顶梁柱一死,将她都给砸蒙了。

“师娘,师父,师父都已经……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就带着小可儿回老家吧?”小徒弟孙彻推了她一把,神情慌张得很。

张夫人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再恍惚也察觉到了小徒弟的不对劲,冷了脸厉声询问:“你们是不是惹什么事情了?”

憨傻忠厚的小徒弟连自己师父都顾不上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我可告诉你,如今你师父死了,你要是还想瞒着我,让我死得也不明不白,你就继续憋着。”张夫人故意恐吓他道。

孙彻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被吓了一跳,耷拉着肩膀,哭丧着将事情都给交代了。

“青玉郡主怀了孕,是德亲王世子亲自带人来看的,配了一味安胎药,结果掉头德亲王世子又让人来吩咐,在安胎药里面加点儿东西,可以造成身体虚弱,让人流产的。”

孙彻哭丧道:“那德亲王世子拿你和可儿做威胁,师父才不得不做,后来又偷偷和我说了,本来觉得没事,直到今天一听到郡主死了,就明白,这件事……和,和咱们脱不了干系,可谁知道……”

他虽然笨了点儿,可是事关生死,也能够察觉到自己师父死的并不简单。

张夫人面如死灰,“你们,你们这是……”

造孽啊!

两人还沉浸在这个打击之中,门外的婢子却忽然来通传,“夫人,彻少爷,大理寺

那边儿来人了。”

张夫人一个激灵,连忙抹掉脸上不存在的泪水,吩咐丫鬟:“你先让他们去大厅。”

待丫鬟走了,她又一巴掌扇在小徒弟的脸上:“阿彻,你给我听清楚了,这件事,咱们不能说,你师父既然是偷偷摸摸和你说的,你就给我把嘴巴闭紧了。”

无论是德亲王府,还是襄王府,他们都惹不起。

孙彻点头哭道:“我,我知道了。”

张夫人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装做毫不知情的往大厅去了。

可是在看到李慕歌那双深沉的眸子的时候,心中却还是忍不住一跳,旋即才掩饰好。

李慕歌例行询问了一番,对方答得滴水不漏。

府中已经挂起了白绫,想来也接受了张大夫死去的这一个噩耗。

“我能去看一眼张大夫吗?”李慕歌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是被砸死的。

张夫人心头一跳,面容哀痛:“这……都已经过去了,怕是不好吧?”

李慕歌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夫人可知道前些日子张大夫给郡主配置的药丸?”

张夫人面露诧异:“这……我成日在家待着,确实不知。”

表面上看似天衣无缝。

然而李慕歌心中已经有了底。

她可没问是哪个郡主,对方就已经开始否决,从这一点上,就已经可以看出,她知道。

因为紧张,手还不停的捏着帕子,也是一个点。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李慕歌起身告辞,暗想着明日再一探究竟。

她的脑袋已经快炸掉了,再容不下她去思索其他的事情。

出了张府,她就快坚持不住了,踉跄了一下,差点儿倒在地上,幸亏长泽及时扶了她一把。

长泽早就觉得她不对劲,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清了,摸了摸她的脑门,入手的滚烫吓了他一跳。

“发热了?我们去看大夫。”长泽拉着她往百草堂走。

“别。”李慕歌收回手,阻止他,“我回王府。”

王府中有专门的大夫,这个天色,她要是不回去,也够得人担心的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千衔带着黎圆在院子里面溜达,见她面色酡红的回来,刚想调侃两句,李慕歌兜头就栽在了她面前。

“诶,你这是怎么了?”

千衔吓了一跳,连忙让人把刀疤给喊了过来。

“今日一早还好好的,结果我们去查了个案子,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长泽一边儿焦头烂额的解释。

周围围了一圈儿的人,外加一个虎视眈眈的小孩儿,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刀疤收回手,道:“像是热症,我开个方子,等姑娘醒来再说吧。”

“什么叫做像是,你看不看得出来,看不出来我去请御医。”老管家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这个庸医,看个病都不成。

“你请再多的大夫都是这个说法。”刀疤不甘示弱的道,“你看看姑娘这个样子,哪哪儿都是热证的样儿,可这这么严重的,绝对少有人见过。”

第七十四章 中毒

几人焦灼得团团转,晕倒的李慕歌只觉得梦中都是轻飘飘的白云。

那种一踩就会破一个洞,然后掉下去,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

“呕!”她无意识的撑着手臂扶着床边儿开始呕吐。

“姑娘!”

几个人匆匆围了过来,孔月更是差点儿喜极而泣。

“姑娘哪里不舒服?大夫说是发热,等会儿喝了药就好了。”孔月一边儿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安抚。

李慕歌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只觉得口渴得厉害,一个劲儿的喊着:“水,水。”

老管家连忙递上水,孔月接过,先扶着她漱了口,李慕歌才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然而完全不够。

喝完了她就喊“水”,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结果打了一个嗝,水就从喉咙里溢出来了。

刀疤一愣,连忙阻止着递水的老管家:“不想让她撑死,就不要再拿水过来了。”

几个人回头一看,才发现几个水盅里的水都没了。

“刀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千衔皱眉看着李慕歌还在喊着“水”,也觉得事情不怎么对劲儿起来。

几个人虎视眈眈,刀疤沉吟道:“我觉得,姑娘可能是中毒了。”

“据我所知,这毒医中流传着一种叫做七日醉的毒药,引用之后,最开始像是喝醉了酒,步态踉跄,后来就会起热症,昏睡不起,一直到第七日,重则丧命,轻则……失去神智。”

刀疤是从小学医,什么都捞一耳朵,他一般的猜测,大抵都是没有错的。

千衔问道:“有没有什么解毒的办法?”

刀疤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真的见过,身上哪里来的什么解药,你们快把下毒人找出来,指不定就能够找出解药。”李姑娘是个好人,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青松和孔月直接就朝着老管家望去。

只见着这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老人面色冷厉,神情肃杀,怒道:“查!今日之内,就算是清扫整个王府,也要查出来。”

老管家地位特殊,他的一个“查”,就直接动用了王府隐藏在暗处的钉子。

不过两个时辰,探子就把消息带了回来。

“原来是她?”声音都带着愤恨。

千衔瞟了一眼那纸条,眼角轻轻挑起:“王爷的妾室?”

一个小小的妾,也敢不自量力了?

管家扶着椅子冷笑:“什么妾室,不过是姑娘放出来的一个玩意儿,多日不曾去关注她,竟是闹出了这么大个幺蛾子来,真是活腻了。”

说罢,就直接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冲过去了。

月亮悬在天上,四周一片寂静,临王府却是一盏灯接着一盏灯的亮了。

红叶院的门被人粗鲁的推开,将里面的丫鬟主子们都一并惊醒。

樱桃匆匆裹了一件薄衣就出来了,见到冷着脸的老管家,连忙行了礼:“不知管家来我这小院子有什么事?”

悄悄给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激灵的就退了出去。

结果刚走两步,就撞上了一度肉墙

一抬头,凶神恶煞的大汉差点儿没把她给吓晕。

“把解药交出来。”老管家一想到躺着的姑娘,就心急如焚,直接开门见山的怒道。

“这,管家说的是什么话,我这里有什么解药?”樱桃满脸的迷茫。

“她不说,那就直接搜吧。”千衔抱着手臂,直接绕过了所有人,往樱桃的屋子里面走去。

樱桃顿时脸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拉她,却被她轻飘飘的躲开了。

樱桃终于冷了脸,娇呵:“管家,你这是做什么,好歹我也是王爷的人,你这样半夜三更带人私闯我的院子和房间,到底有没有把王爷放在眼里?”

“你竟是拿王爷来压我?”管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目光却依旧冰冷,“姑娘是王爷的徒弟,临走之前,特地嘱咐我等要将姑娘照顾好,你却不知死活,竟敢买通厨娘对姑娘下毒,便是王爷知道了,你也只是死路一条。”

樱桃眼神一暗,可证据确凿,根本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她本以为做得够隐秘,可没想到还是被找出来了。

真是可惜了!

解药拿到得轻而易举,找到了七日醉,解药自然就在旁边,服用了解药,李慕歌第二日的热症就完全退去了。

然后她就是被热醒的。

已经进入了三伏的尾巴,因为她中毒,孔月也没敢再屋放置冰盆,醒来的时候,身上都湿透了,却还盖着一床被子。

李慕歌觉得浑身上下都十分疲乏,简直就想躺下去再睡一觉,最好是睡到地老天荒,谁都不要打扰。

可这一看外面的天色,她却又睡不住了,打着赤脚直接走出了房门。

孔月端着水盆进来,见她醒了,惊喜万分:“姑娘醒了?”

李慕歌摇摇头,拧了帕子洗了把脸,含糊道:“我这又是怎么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稍微还记得那么一点儿,一袭听到了“中毒”两个字,联合到自己的身上,由不得她不多想。

孔月自然是将昨晚上的事一一都告诉了她。

李慕歌咂舌感叹:“本来以为师父走了,她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这手还伸得挺长的。”

这就是现实版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管家已经将她控制住了,姑娘可要去看看?”孔月轻声道。

“去吧。”李慕歌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樱桃依旧被关在红叶小院里,出了派人重重把守,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

李慕歌过去的时候,对方依旧在悠闲的品着茶,一点儿也没有阶下囚的模样。

“我倒是好奇,你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李慕歌走过去,熟稔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樱桃放下茶水,神情淡然:“你体质不错,一般就算是吃了解药的人,也要昏迷上一天,看来我给你的那些东西,你是一点儿也没吃吧。”

一旦有了成瘾性,体质会渐渐消瘦,但绝不是像李慕歌这样,双眼炯炯有神。

“你早就怀疑我了是不是?”樱桃反问,脸上却闪过一抹得意。

怀疑了又怎么样,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所以,识趣点儿的,把你背后的人给招出来吧。”李慕歌道,对她的淡然也升起了一丝丝好奇。

只见樱桃摸着自己的小腹,淡然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我怀孕了。”声音悦耳。

李慕歌忍住了掏耳朵的动作,却还是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我怀孕了。”樱桃想了想,又得意的解释,“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帮了我一把,要不然,我怎么会怀上王爷的孩子。”

临王征战沙场多年,一直没能有个血脉亲人陪在身边,樱桃是拿准了没人敢动自己。

这才是她有恃无恐的根基。

然而李慕歌的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指着她的肚皮诡异的道:“你确定,这是他的孩子?”

见她神情似笑非笑,樱桃心中忽然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超出了她的预料一样。

“你连和自己翻云覆雨的对象都没有看清楚,就敢说这是我师父的孩子?”李慕歌敲敲桌子,神色比她更得意,“你知道我早就防备你了,怎么就没想到,我不会和师父说?”

面对敌人,李慕歌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樱桃,你想知道,那一日和你翻云覆雨的人到底是谁吗?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我就告诉你,你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李慕歌擦掉笑出来的泪水,目光在她的小腹上转悠了一圈儿。

不过距离那件事也就月余的时间,还看不出来。

樱桃已经呆了,她面色狰狞的不愿意承认:“不可能,那一日,我明明是看着王爷进来的,屋子里绝对没有其他人。”

一想到那一日旁人对自己做了这种事情,她简直就如坠冰窟。

如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临王的血脉,那么等待她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被舍弃。

李慕歌悠闲的撑着下巴,浅笑:“怎么不可能,你要不要等师父回来的时候亲自问问?不过可能你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然而樱桃看着,身上却生出一股寒意。

她勉强从这个打击之中镇静下来,开始思索转圜的余地。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唔,你说说看?”

“送我走。”樱桃眼睛转了转,有些心虚。

李慕歌听到要求的时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她朝着对方左看看又看看,随后忍不住摇头:“你这是觉得我傻呢,还是你傻呢?”

“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我有另外一条路,你听不听?”李慕歌抬起她的下巴,诱惑道:“我知道你不是死侍,只要你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为我所用,我就留着你,怎么样?”

那一双黑沉的眼睛像是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樱桃被迫抬起下巴,像是受了诱惑一样,红唇微微张开,轻声道:“好。”

李慕歌满意的放开手,笑眯眯的问道:“那人是谁?”

第七十五章 登门道歉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立刻止住。

樱桃仰着头,看着面前笑眯眯的女人,心中终于生起了一股恐惧。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鲛人歌声蛊惑的船夫,拼了命也要扎进风浪之中。

“怎么,还不说吗?”李慕歌挑眉问道。

黑沉的眸子里面闪过一道嗜血的光。

“不是……”樱桃在心中权衡利弊了一番后,最终说出了背后那人的名字。

“是二皇子。”

“你是说……慕容泠?”李慕歌回忆起那个好色又嚣张的青年,“他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接近王爷……迷惑他。”樱桃脸上露出一抹难堪。

这是惯用的美人计,谁了到她会把自己都折了进来。

“这些日子,你应该没少传出消息给他吧?”李慕歌猜测道,“正好,我这里有一条消息,你传给他吧。”

俯身在樱桃的耳边说了几句,李慕歌根本不顾她陡然难看下来的脸色,起身离开。

“对了,我给你说的这件事情,你可以不去做,选择权在你。”而决断权,则在她的手上。

红叶院里面一片死寂,周围重重把守的侍卫也悄悄退去,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

樱桃颓然的看着她离去,眼神晦暗。

因为中毒,仵作行那边已经有人替她请了假,替她告假回来的人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今天早上的时候襄王府的管家还去找过她,具体原因倒是没有说明。

青玉郡主的案子是个烫手山芋,嫌疑人倒是锁定了,背后的人位高权重,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对于谁来说都避之不及。

襄王怕是也急了。

唯一一点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屋内还没有待到半刻钟,就听闻有人说襄王府来人了。

来的不是别人,仍旧是那位管家。

被“请”进了王府,管家坐立不安的在大厅中待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询问:“不知在下还有多久才能见到李姑娘?”

“不知襄王找我又有何事?”李慕歌适时踏进了大厅,坐在了右边椅子的首位。

“李姑娘。”襄王府管家连忙起身行礼,“不知姑娘这病,可好些了?”

见他欲言又止的试探,李慕歌道:“不是什么严重的,说吧,找我做什么?”

“这……”管家为难的看了眼孔月。

“月儿,你先出去吧。”李慕歌会意的让孔月离开。

等到孔月离开,管家才连忙站起来,“姑娘,昨日之事,王爷再三嘱咐小的,一定要对姑娘道声不是,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只望姑娘不要介怀,撂下案子就不管了。”

李慕歌嗤笑:“这话,是你自己要说的,还是王爷要说的?若是王爷,昨日我才被赶出了襄王府,这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

襄王性子暴躁易怒,其中出现的变故肯定非同小可,不然绝对不会拉下面子来找她。

“姑娘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德亲王就在皇上面前说,我们软禁了他们家的已经定了的世子侧妃。”襄王管家满脸愁苦。

德亲王也是个狠

人,参了襄王一本,又借着圣宠,直接把萧玉儿给接走了。

而这萧玉儿也是块硬骨头,动了刑竟是一个字也没招,到最后,反而坐实了襄王私自囚禁他人,滥养私兵的名头。

墙头草,风吹倒,一时之间,本就对襄王避之不及的人更是不愿意接手这个案子。

李慕歌了然,原来这襄王是迫不得已啊。

她面上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笑道:“其实,接手这个案子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得罪了德亲王……”

管家连忙道:“王爷说了,只要您能找出凶手,德亲王那边他自然会解决。”

李慕歌意味不明的笑了。

她要的,可不只是这样。

“你给王爷带句话,张家那一大家子,估计现在还没出城,此刻去找证据,还有一线可能。”

“那姑娘……”

“我还有事,待明日,自然会过去的。”

作为管家,察言观色自然也有一套,得了消息,襄王府的那位管家就十分识趣的离开了。

“姑娘,可要奴婢将那人带回来?”孔月适时上前询问。

李慕歌轻笑着阻止:“别了,襄王都审问不出来,咱们还是等她自己出来吧。”

试问一个女人怎么样才会心如死灰?

自然是那男人变心了。

想必长泽也该将那一份大礼送过去了。

李慕歌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要出去溜达溜达,旁边孔月便亦步亦趋,像是一只影子怪兽,紧紧地黏着她,一点儿空隙都没有。

这种情况让她心中难得的生出一股烦闷。

孔月是一个很好的生活助手,可是有些事情,她管得太宽了,就好比这一次的青玉郡主一案,她可一句都没有提起,对方就已经对她的想法几乎了如指掌了。

她太越线了。

李慕歌垂下眼眸,面色不变,轻声道:“我出去走一走,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可姑娘……”

“无碍,我会注意。”李慕歌二两拨千金的打断了她那些说辞,神情温和的望着她,“该避着的地方,我知道的,更何况,他们不是还跟着我么。”

她说的是魏临渊分配给她的两个暗卫。

孔月无话可说,只觉得面前这个姑娘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心底涌出一股惧意。

恍惚之间,她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恍惚再去看,却又好像和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半个时辰之后,李慕歌换了一身男装,拿着把折扇,在德亲王府门口转悠了半天,最后找了一棵树蹲了上去。

不巧,碰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穿着青色短打的小伙儿,同她面面相觑。

隔着面具,李慕歌都能看清那双骤然瞪大的瞳孔,还有像是要将自己舌头都吞下去的见鬼的神色。

“姑,姑……”

“嗯?”李慕歌拿着扇子抵着下巴,眯着眼睛笑道:“我可没给你们开俸禄,你们怎么还私自加班的?”

青年呐呐了半天,神情忐忑的垂下了脑袋。

“行了,今日过后就回去吧。”李慕歌不想同他计较,遂

摆摆手就接过了这一茬。

暗卫不可能是自己行动,能够指使他们的人,李慕歌知道的人当中只有两个。

青松,和管家。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

她神色不咸不淡,青年隐隐有些着急,连忙解释:“是孔月姑娘,她说姑娘肯定要来,便让我监视着,有什么情况好和姑娘汇报。”

孔月?

这倒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李慕歌扬眉:“那你可探查到了什么?”

见她似乎不追究这件事了,青年连忙道:“今日大清早的时候,德亲王府的侧门就来了一位姑娘,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进去,就直接进了世子慕容行的院子,下朝之后,德亲王又亲自吧青玉郡主的那个丫鬟给接了进去……后来那两个女子吵了一架,如今那世子的院子里还是一片嘈杂。”

德亲王府极尽奢华,走到哪儿都是奇花异草,三伏的天,花园之中依旧是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而慕容行的院子,就在这锦簇繁花的旁边。

李慕歌偷偷摸进去的时候,正听到乒乒乓乓一阵响声。

因为隔得远,她只能看到一群家丁正在四处翻找搜寻,遇到仆人推得东倒西歪,然后怒声询问有没有看到一个满身鞭痕的丫鬟。

萧玉儿跑了?

“你也没看到她离开了?”李慕歌诧异的问身边的青年。

青年猛地摇头:“这,这……”

一股羞愧浮上他的心头,作为一个暗卫,这实属极大的失责。

李慕歌觉得有些头痛。

她没想到只是多了一个女人,效果居然好到了这种地步,转眼之间萧玉儿就跑了出来,她本来还想在这儿做一出“英雄救美”,把人给捞出来,可现在,貌似只能败兴而归了。

德亲王怕死,府内不乏有高手,为了避免暴露,李慕歌只得悄悄的来,悄悄地走,退出了院子之中,

“姑娘,属下一定会将人找回来的。”青衫青年低声在她身边保证,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李慕歌看着,思来想去,似乎觉得只有“清泉”一词才能形容。

她勾勾唇,轻声道:“你真的是我的暗卫不成?”

暗卫的培养是在各方面的,但无一例外,这些暗卫手中都沾了血,才能送到主子的身边,别的李慕歌不知道,至少这一点儿,面前这人可一点儿也不像。

青年耳朵尖,听闻后以为她在怀疑自己,连忙道:“姑娘,我虽然不是武功最高的,不过很擅长侦查,姑娘,姑娘……我今日一定会找到萧玉儿。”

他不善言辞,几句话说来说去的,舌头都快撸不直了,李慕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不嫌弃你,而且你也不用去找了。”

她眯着眼见看向转角处的那个乞丐。

青年来不及细思她的话,转头也跟着看去。

那人一身灰布色的衣服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蓬头盖面到脸都无法看清,可她露出的那一双手,纤细,修长,白皙。

“萧玉儿?”

第七十六章 真相

想活命的人,从来都不会拘泥于外表。

李慕歌倒是对她的做法生出几分欣赏,她转头想让青年隐没,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姑娘,我叫五号。”透过那张滑稽的寿星脸面具,仍旧能看到他笑得眉眼弯弯。

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吗?

李慕歌张张嘴,话到嘴边又转成了一声呼唤:“小五。”

隐藏在面具后的耳朵渐渐的红了,青年像是僵住了一样,结结巴巴的道:“姑,姑娘……您等会儿要过去了吗,我,我就在这里,不,不同你一起了。”

话音刚落,他就连忙往后面退走,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李慕歌的眼前。

暗卫隐匿的功夫很好,但是李暮歌仍旧感觉到小五还在。

她心情好极了。

暗卫的单纯简直是在意料之外,给他的感觉却极好,就像是……是弟弟一样。

真是太像了。

襄王府侧面的大门被人打开了,里面跑出几个拿着棍棒的家丁,凶神恶煞的推开了行人,推到了柴火,四处翻找。

萧玉儿连忙拉着那身乞丐装的兜帽,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装成瘸子往人多的闹市挪了过去。

一步一步的,若是李慕歌刚才晚一点没有看见那双手,估计也不会就此认出来。

果不其然,那群家丁一看是个散发着浑身恶臭的乞丐,手都不愿意伸出来,直接一脚将她踹倒在地,又到了其他地方翻找。

透过头发的缝隙,萧玉儿看到那群人远了,忍着肚子的疼痛,悄悄的送了一口气。

结果下一刻,一个人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透过缝隙看去,便是一张唇红齿白,艳冠绝伦的脸。

少年穿着一身黛色衣袍,束发冠玉,明眸皓齿,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晃,看着十分眼熟,也不知道是哪个世家大族跑出来的小公子。

若是在以前,萧玉儿几遍心中有人,看到了之后也免得不会生出一些好感,可是现在她的心中只剩下了恨意。

男人都是一样,每一个好东西。

她在心中破口大骂,面上却缩成了一只鹌鹑。

少年人自然就是李慕歌,她摇着折扇,感叹道:“不过一个晚上没见,你就落魄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她没有故意使用假声,特有的女孩子的声音让萧玉儿瞪大了眼睛,又仰头看了一会儿,尖声道:“是你?”

昨日的那个仵作,她认出来了。

李慕歌没有否认,蹲下轻声道:“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你要不要把握?”

萧玉儿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隐藏在衣服里面的手狠狠的攥紧,恨极了的回答:“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只要你告诉我,我就带你回去,怎么样?”李慕歌眼睛眨都不眨的保证道。

“好。”毫不犹豫的回答。

一个翩翩佳公子身后在跟着一个乞丐,怎么看,怎么不搭,李慕歌却面不改色的将人给带到了襄王府门口。

萧玉儿看见那熟悉的门匾,脚步一顿,沉着脸对李慕歌道:“我不去见王

爷,王爷回发疯杀了我的,到时候,你要的证据,可一样都没有。”

李慕歌睨了她一眼,道:“到了这里,你以为自己还有得选择吗?”

“你什么意思?”隐藏在乞丐兜帽下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我们刚才可是说好了的,如果你想用强的,大可以试试,到时候,我就带着证据一起下地狱,你们休想给郡主报仇。”

萧玉儿攥着一手的主要证据,纵然披着乞丐皮也掩饰不了浑身的嚣张。

她有恃无恐,自认为拿捏住了所有人的把柄。

然而在其他人的眼里,她就像是一只傻猴子,为了一个腐朽的居住地而上蹿下跳。

李慕歌勾勾唇,浅笑道:“有什么话,还是进去对着死者的父亲说吧。”

那笑容有些诡异,萧玉儿心中警铃大作想逃逃开,然而已经晚了,李慕歌一个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她咚的一声就砸在地上,晕了过去。

随后李慕歌唤来门房。

襄王府的管家做事十分周到,生怕李慕歌来了之后,门房不长眼色将人赶了出去,早早的就敲打叮嘱过了,一定要恭敬对待,所以门房虽然嫌弃萧玉儿满身的臭味,却还是捏着鼻子将人搬了进去。

一把将萧玉儿扔在地上,门房终于松了一口气,点头哈腰的道:“大人稍等,小的马上就是禀报王爷。”

襄王来的速度很快,只是在看到李暮歌的那一刹那,愣了愣,眯眼问道:“你是昨日那丫头?”

“王爷。”李慕歌拱拱手,勉强算是行了个礼,看起来相当敷衍。

她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面部,不至于被人一眼就看出来像个女子。

女子的声音做不得假,熟悉的面容做不得假,还有敷衍的态度……

襄王面色一僵,想到昨日是自己吩咐将人给扔出,干脆睁一只眼,避开话题问道:“你可是找到了线索?”

“王爷可以问问她。”李慕歌指着被扔在一边儿的萧玉儿。

襄王:“你找个乞丐来做什么?”

这样说着,他却是直接伸手将那乞丐兜帽摘下来,撩开了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熟悉的脸。

襄王简直是掩饰不住的诧异:“她怎么会在这儿?”

早上走的时候风风光光,几乎把他气个半死,结果这才几个时辰?

“来人,把她给我弄醒。”襄王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几盆冰水泼在萧玉儿的身上,饶是三伏天,也活生生的将她给冻醒了。

她感觉有人揪住了她的头发,怒问:“你给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然老子杀了你。”

浑厚的声音就像是少林寺的那口警钟,咚咚咚的声音在她的脑袋里面回响,震得她立刻清醒了不少。

视线的正前方,正好是在品茶的李慕歌。

悠闲的样子和这里发生的事情简直是格格不入。

萧玉儿理智回笼,脸色大变的冲着她尖叫:“你居然骗我,你不想要证据了吗,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这个骗子的,骗子!”

“你说什么?”揪着她头发的手加重了力度,像是要将她脑袋都给从脖子上拽下来一样。

萧玉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斜眼一看,旁边正是襄王那张凶煞的脸。

她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刚才嚣张的话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李慕歌啧啧了两声,嘀咕:“真是柿子要挑软的捏。”

可惜她不是什么软柿子。

李慕歌不咸不淡的道:“王爷,你不是要证据吗,可别把人给弄死了。”随后她又道:“听说德亲王府现在正在大肆找人,你说我要是把你放回去,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头发被松开,襄王重新回到椅子上坐着,萧玉儿惊恐的往后缩了缩,笃定道:“你不会。”

证据还在她的手中。

眼见着襄王又要暴怒,李慕歌敲了敲桌子,提醒道:“王爷,要不然你先在外面等着。”

襄王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可是一想到面前这个人有可能是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就恨不得活活掐死她。

“不用,你审问,本王就看着,绝不动手。”他忍得眼睛都赤红了,像地狱罗刹一样,盯得萧玉儿头皮发麻。

萧玉儿有些后悔嘴犟了。

“怎么,不说了?”李慕歌见襄王是真的在克制,也不管了,嘴角噙着一抹笑,“你不怕死,怎么又跑出来了?”

自然是因为不甘心。

“对了,你知道……百草堂的张大夫吗?”李慕歌似是无意提了一句。

“你,你想说什么?”萧玉儿的声音都在颤抖。

“昨日的时候,张大夫死了,应该是慕容行要杀人灭口吧?不过可惜的是,张大夫的虽然死了,可他的夫人和徒弟,可都还在。”李慕歌戏谑的反问,“你说,只有你手中才有证据吗?”

不是的。

要不然,张大夫的夫人和徒弟为什么会这么迫切的想要离开?

“因为他们怕,怕慕容行想起了之后,会把他们也杀人灭口,出了他和德亲王,所有的知情者,都会死。”

萧玉儿所有的镇静都破溃了,她呼吸急促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想到今日差点儿喝下去的那一碗毒药,便惊惧的冒出了冷汗。

“我,我说……”

萧玉儿蜷缩着道:“是慕容行,是他……他早早的看上了郡主,但是郡主并不愿意同他在一起,他便想了法子,在前段时间上香的时候,买通了山匪拦截郡主,又装作挺身而出,随后给郡主下了药,两人、两人……”

“嘭!”

梨花木椅被襄王生生的掰下来一个角,他心中恨得几乎在滴血。

“慕、容、行!”字字泣血。

萧玉儿瑟缩了一下,继续道:“郡主不知道,只以为是自己……又加上慕容行大献殷勤,她终于有所送到,后来郡主发现自己怀孕,就找到了慕容行,然而慕容行却并不愿意娶郡主,威胁张大夫在安胎丸里面掺杂了其他的东西,想让郡主流产,所以郡主的身体越来越弱。”

“直到昨日晚上,慕容行书信一封……郡主去了,就,就……”说着她猛地磕起头来,“王爷,王爷,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求王爷放过奴婢吧。”

李慕歌漫不经心的道:“那你在里面,又做了什么事呢?”

第七十七章 盛怒的襄王

一个丫鬟,哪里来的本事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滑胎药丸,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李慕歌点到即止。

萧玉儿的脸色唰的一下就惨白了下去。

“我没有……”

简短的辩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看着李慕歌那一双墨色的眸子,自己所有的秘密仿佛都在那一双眼睛之下无所遁形。

“你有。”李慕歌轻叹了一声,“你怀了他的孩子,盼望着能够母凭子贵,可是一旦被郡主知晓,即便郡主的脾气再好,也绝对不会容忍你,所以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成为了帮凶。”

“而慕容行根本用的就不是什么滑胎药,而是可以致死的药,剂量少,用了一个月还不见成效,便想出这个下作的方法,谁料到郡主身体已经被你们败坏,直接在水中猝死。”

“事到如今,你只是不甘心,对吗?”李慕歌面无表情的陈述着。

随着李慕歌每说上一点儿,萧玉儿的脸色就颓废一分,最后,她忍不住用手捂着脸颊呜呜哭泣起来。

“我只不过是爱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

李慕歌不可置否,她对这种人一点儿同情心都产生不起来,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冷声道:“你可以选择不说,不过谋害郡主的名头,想来应该足够将你凌迟处死。”

萧玉儿身体一僵,疯狂的就要去拽李慕歌的衣服。

“不,不,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嘭!

萧玉儿被怒极攻心的襄王一脚踹飞了出去,一把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砍了过去,怒吼:“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给我的青玉陪葬。”

襄王双眼血红,里面的仇恨简直快要溢出。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被这么算计致死,他就恨不得杀光所有的人。

“王爷!”李慕歌十分头痛的喊了一声,闪身直接一掌对着襄王拍了过去,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躲过他手中的长剑。

“王爷,得罪了。”李慕歌抬眸一看,双手快如闪电的在襄王身上的几个穴道点了几下。

顿时,襄王就动弹不得。

襄王喘着粗气,狠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下手,好不给我解开穴道。”

李慕歌看也不想看他。

啧,头疼。

她扭头对着已经被吓呆了的萧玉儿道:“给你两个选择,死,或者把证据交出来。”

萧玉儿惨然一笑:“反正都是要死,你不如直接让王爷现在杀了我吧。”

“你甘心吗?”李慕歌捏着她的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慕容行欺骗了你,让你背上了这么多的罪名,到最后,竟是要让他逍遥法外,你甘心吗?”

萧玉儿看着那一双眼睛,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将心底最深处的恶念,**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她喃喃道:“不,我不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呢,她巴不得让慕容行陪着她一起下地狱。

“在……觉林寺的深处的那个茅草屋里,迷香,他的衣服,还有

,屋子里的药……”

证据零散,却足够串成一条线。

从慕容行如何买通土匪,到对青玉郡主下药强迫于她,到后来买通了张大夫毒害青玉郡主,再然后迫不及待的写了信给青玉郡主,邀约她出。

一切的证据都被拿到了手中。

人证物证俱在,解开了穴道的襄王像是一只暴走的狮子,直接提着长剑冲出了王府。

回过神来的萧玉儿跌坐在地上,脸色灰败。

完了,一切都完了。

李慕歌瞥了一眼她,淡淡道:“走吧!”

“去……哪儿?”萧玉儿僵硬的反问。

李慕歌扬眉:“自然是大理寺,怎么,害了人,你还想着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不成?”

“你,你不能这么做……”萧玉儿颤抖着想要阻止,“我已经为你们提供证据,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她挣扎着,哭泣着,想要激起李慕歌的同情心,为自己博得最后的一线希望。

然而李慕歌的心肠绝对比她想象的要冷硬许多。

李慕歌已经见惯了这种人,可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叔叔来做什么呢?如果他们没有根据一条条的线索摸索出来的话,那青玉郡主岂不是就死不瞑目了?

所有人都要为自己做过事的负责。

“你是跟我走,还是让我打晕你?”李慕歌冷漠的询问。

萧玉儿惊恐的摇头拒绝:“不,不,我不要去,我不想死。”说着她就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向着门口冲出去。

李慕歌眼疾手快直接劈晕了她,然后冲着门口的频频张望的侍卫招招手:“过来,给我扛个人。”

小侍卫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将人扛起,问着这人身上的味儿,顿时苦不堪言。

也不知道这个大人将一个乞丐带来做什么?

李慕歌掉头往大理寺走的时候,襄王已经快马加鞭提剑赶上了德亲王府。

“慕容德,你个老匹夫,快点儿把你儿子给老子交出来。”襄王一边往里面冲,一边怒吼。

几个家丁想要拦住他,却碍于他手中的剑和他的身份,只能左躲右闪。

德亲王听到襄王提剑上门的消息的时候,顿时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整理了一下袍子就迎了出去。

他站在回廊里冷眼看了一会儿,才走了出去,阴阳怪气的道:“哟,我当这是谁呢,不是咱们的襄王么,怎么,剑砍不了敌人了,就对着自家兄弟了?”

“谁和你是自家兄弟,你也配?”襄王怒骂,“快把你家那小畜生给老子交出来,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砍。”

冲天的煞气吓得德亲王退后了好几步。

随后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羞怒。

“襄王,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别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战神,你不问缘由就想对我儿子动手,真当我德亲王府是没人了不成?”那一双小眼睛里充斥着一种怨毒的情绪。

德亲王只是亲王,和当今皇帝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而襄王和皇帝是实打实的亲兄弟。

就因为这个身份,当初的德亲

王没少被嘲笑,直到他成为了亲王,身份不比襄王这些低下,可血统尊卑,依旧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摸不得,碰不得的刺。

然而襄王不仅仅要碰,还要把那根刺再往里面扎一下:“若是以前的德王爷,我说不定还会看在那几分薄面上,可是你……赶紧把小畜生交出来。”

德亲王脸色涨得通红,他愤恨的瞪着襄王,冲着身边的人暴躁的怒喊:“还不快把他给我扔出去。”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麻衣的男人,长相十分平庸,听闻他喊话,眼皮都没有撩一下,直接飞奔上去和襄王交上了手。

襄王年轻的时候也有几把刷子,可是现在,他老了,再加上因为青玉郡主的事情受了不小的打击,对上麻衣男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勉强过了二三十招,麻衣男人直接点了他的穴道,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大门扔了出去。

今天之内,已经被点了第二次穴道的襄王瞪大了眼睛,却无能为力。

他想起了李慕歌。

这个样子,还不如直接听那个丫头的话,真是可恨,可恨。

而被他念叨着的李慕歌,正好将萧玉儿送到大理寺。

好巧不巧,正好碰到穆长鸳。

听闻事情的起末之后,他短暂的沉默了一瞬,才凝重的问道:“这件事,你还想再管下去?”

李慕歌眨了眨眼睛,抿唇笑道:“不然呢?”

“反正我在最开始的就将德亲王得罪了,这一次也是,两次也是,多了他会怨恨我,少了也不会就此揭过,再说了,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语气相当的赖皮。

穆长鸳凝重的心情都有些哭笑不得:“你这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李慕歌摊手:“我说的只是实话而已。”

德亲王本来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这件事……怕是会闹到皇上那里,德亲王是皇上的心腹,你若是被传召了,便说这件事便说是我授意你的。”

穆长鸳实在不想看见一个好苗子就这样毁了。

他是正三品,背后却站着九卿,莫说是德亲王,就算是皇帝,想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近年来皇帝越来越昏聩,什么事都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不顾朝中的大臣的反对,若是这件事再维护襄王,怕是众多大臣要直接上紫金令了。

紫金令是开国先祖设立的东西,最大的权利,就是直接削弱皇帝的权利。

起初这种东西的来源,只是开国先祖怕自己年迈之后,居安思危,酒池肉林,贪图享乐,于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紫金令的启动权利赋予了几个一品大臣,十个人,只要有八个人同意,就可以启动。

李慕歌来了几个月,早就将律法熟读,虽然知道他有底气,却还是对这份维护心生感动,对方是一个很好的长辈。

“那小的就多些少卿大人了,对了,我这催眠术正好整理了成了册子,改明儿就给少卿大人拿来。”

“得了,等明日你安好的下了朝堂后再给我吧。”穆长鸳捏了捏鼻梁,头痛。

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七十八章 定罪

青玉郡主的事情,闹到皇帝的耳朵里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襄王虽然顾忌女儿的名声,可是人死如灯灭,他救不回女儿,自然是要把慕容行那小畜生给送到黄泉去谢罪的。

人证,物证,都被带上了朝堂,自然也包括李慕歌。

依旧是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文左武右,身着朝服,一片肃穆。

但是当李慕歌的脚一踏进来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就齐刷刷的移了过来。

十足的默契。

德亲王根本没有认出她,不过波及自己儿子,他仍旧厉呵道:“襄王,你不要以为随便去哪个青楼找个狐媚子,就可以诬陷我儿子,行儿的人品整个京都都有目共睹,不是你几句言语就能够污蔑的。”

义正言辞的发话让李慕歌忍不住笑了。

这笑容里带着几分轻蔑和鄙夷,虽然不明显,可在场总有几个眼尖的,看好戏的观望着。

德亲王正好瞅见,暴跳如雷的冲着她怒道:“你笑什么笑……”

“你厚颜无耻,还不允许别人笑了。”襄王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正在这时,李慕歌又轻轻的笑了笑。

还是那个笑容,就像是在应和襄王的话一样,把德亲王气得胸口发疼。

经过点穴那几个时辰的丢脸和吹冷风,襄王现在可谓是彻底冷静下来了,虽然心中恨极,不过他却十分理智,直接将所有的证据一一呈上,对着坐在高位一语不发的皇帝道:“启禀皇上,德亲王世子慕容行,陷害我女儿,谋杀我女儿,后来又杀其他人灭口,证据确凿,还请皇上为臣做主,为臣女青玉做主。”

说罢,这一位算得上枭雄的王爷,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在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想要为女儿报仇的父亲。

德亲王连忙转头去看皇帝,同时忍不住高声辩驳:“皇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行儿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他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一定有人污蔑他。”

“还有那证据,也一定是他们作假的。”德亲王伸长了脖子指着那些被呈上去的证据,死不承认。

襄王脸色铁青的怒喝:“够了,慕容德,到现在你还要为你那个畜生儿子做掩护,我告诉你,大理寺的仵作已经查清楚了,如今证据确凿,你就是说破了嘴巴,也不可能再弄出个其他的一二三来……慕歌,你出来说。”

李慕歌默默的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不得不说,襄王有时候真的是一个如同猪队友一般的存在。

他这话一出,站在人群中观战的穆长鸳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猪队友,襄王这些年都是在用肌肉打仗吗?

穆长鸳心里面气得几乎破口大骂,一张脸更是结了冰碴。

皇帝撩开眼皮去看李慕歌:“仵作行什么时候有女仵作了?”

穆长鸳向外迈了一步,行礼道:“启禀皇上,上次齐王一案,李慕歌正是您亲封的仵作。”

“是你?”皇帝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你不是个……”

胖子吗?

话及时打住,维护住了自己的仪态。

“启禀皇上,臣这些日子以来,瘦了许多。”李慕歌垂首立于下方,淡淡答道。

德亲王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她,手指颤颤巍巍的想要伸起来,不过还是放弃了。

“你,你是当初那个仵作?”他近乎咬牙切齿的怒问。

李慕歌瞥了他一眼,颔首打了个招呼:“德亲王,许久不见。”

虽然这老东西经常让人找她的茬儿,不过确实没有亲自上过场。更何况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胖子的身体居然藏着这样一副姣好的面容。

“这是你查出来的?”皇帝沉声询问道。

“启禀皇上,李仵作查出来的东西,都经过了大理寺的,全部确认。”穆长鸳朗声道。

皇帝冷冰冰的看了这位大理寺少卿一眼,“穆卿,难道说,这件事是你授意的?”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皇帝现在的心情不好。

穆长鸳刚想回答说是,就被襄王截了话茬。

“皇上,这件事是我要求彻查,青玉是先皇亲封的郡主,是您的侄女,是我膝下唯一的孩子,如今被人谋害,难道臣,还不能把凶手揪出来吗?”襄王浑厚的声音之中难掩悲痛。

字字控诉,皇帝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随后很快被隐藏,“这件事,朕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他将那一堆证据放下,本想着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又见襄王道:“皇上,如果您的不信,大可以宣召德亲王世子,他如今就在皇门外。”

李慕歌这一次清晰的看见了皇帝脸上的恼羞成怒,她连忙低下头,不再去看。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沉沉一声:“宣。”

慕容行是在今日早晨的时候被抓到的。

说来这事也巧,慕容行好色,如今谋害了青玉郡主,非但没觉得害怕而四处躲藏,反而有些放开了自己的性子,暗地里跑到了金庭那些漂亮女人的床上去了。

襄王一早就派人将德亲王府团团围住,以便监视里面的人,晚上的时候就发现了慕容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那些人一直蹲着,直到早上,德亲王上朝,他们一举就把慕容行从女人的肚皮上扯了起来,扣押进宫。

此刻进来,这位世子爷满脸郁色,脚步漂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有些暗地观察的大臣忍不住摇摇头,对这件事信了许多。

有些大臣更忍不住庆幸,还好没有把自家的女儿嫁过去。

“世子,有人指证你杀了郡主,这件事,你有何话要说?”

慕容行一听,连忙跪下,定了定心神道:“回皇上的话,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一定是有人污蔑我。”

德亲王差点跳起来大喊:“没错,皇上,行儿一定是被冤枉的,一定是她,一定是这个李仵作,对微臣怀恨在心,才故意指证行儿,冤枉他。”

李慕歌本来想着,安安分分的听完这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辩驳,就悄悄离开,可没想到这些人非要将她拖下水。

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李慕歌淡漠的道:“德亲王,你口口声声说我陷害你儿子,可我只是个小小仵作,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更何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儿子若真是冰清玉洁好大一朵白莲花,今日怎么又被从金庭里面带出来了?”

“你……”

李慕歌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还有,德亲王说我对您怀恨在心,难不成你是做了什么事情,才导致这种情况?再一个,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也都上来了,我就是个仵作,能够在襄王的眼皮子底下伪造这些东西?”

“你,你修要胡说。”德亲王怒吼,恨不得撕烂她那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

李慕歌却步步紧逼:“袍子是经过认证的,宝蓝色,祥云文,内绣德亲王府特有的纹路,还有书信,一字一句,都是经过对比的,以及那块玉佩,王爷,你是想说,衣服不是世子的?还是字不是世子的?还有那块玉佩,你倒是让世子拿出来啊?”

她淡漠的心中隐隐有些气愤。

德亲王向来是一个不要脸的人,可是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不要脸极了。

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他儿子给毁了,他知道便罢了,居然还想着一起杀人灭口,真是目无王法。

李慕歌的话太过尖锐,让德亲王都不知道从从何辩驳,只是心中恨透了她。

不过李慕歌直接就跪下了,朗声道:“皇上,您当初封臣仵作一职,臣心中感激,更加坚定了不为强权所逼迫,如今臣将这件事查出来了,也无愧于皇上赐我的职位了,如今请皇上定夺。”

强加一顶高帽,差点儿把皇帝的脖子给压断了。

皇帝眼神冰冷,却找不出一点儿差错,只能捏着龙椅,脸色晦暗。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穆长鸳也跟着跪了下来。

“请皇上定夺。”

紧接着,大理寺的九卿也跪了下来。

“请皇上定夺。”

随后,是平日里几个十分正直的,古板的言官,和一品大臣,紧接着拥护襄王的武官,一个一个,都跟着跪下。

不过两三息的时间,整个金銮殿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老皇帝气得几乎晕厥过去,他指尖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等慢慢平复下来,他迫于无奈,只能压着怒气,冷声道:“既然这样……德亲王世子,谋害郡主在先,杀人灭口在后,目无王法,定于……秋日问斩。”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德亲王和慕容行都僵在了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或许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铺天盖地的恨意和恐惧席卷而来,慕容行就像是条毒蛇,狠狠的盯着李慕歌。

李慕歌若有所感,扭头,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浅淡又鄙夷的笑容。

这种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多谢皇上为臣做主。”襄王磕了个头,又道:“皇上,臣还有一事想说。”

皇帝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来,不耐烦的怒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第七十九章 正八品

“启禀皇上,臣早就听闻李仵作能力非凡,非那些滥竽充数之人,按照大理寺法,破如此大案者,早早该晋升,只是这仵作……”

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想到襄王会提出这个要求。

包括李慕歌,她甚至觉得这位襄王大概是被自己女儿的死刺激得狠了。

然而襄王却信誓旦旦的继续说:“皇上,南越需要这样人才。”

李慕歌觉得朝中的人都带着一双红外线眼睛开始来回的探照自己。

那一道道的,仿佛要将她戳成筛子一样。

随后他就听到皇帝问穆长鸳:“穆少卿觉得如何?”

穆长鸳也真敢说,没有什么犹豫的就道:“李仵作在大理寺,经她手的案子,都完美解决,如今细数下来,大大小小的也有了十来起,按理,当是该晋升了。”

皇帝脸皮一抽,他的本意并不是这个。

“大理寺有这么个好苗子,是该好好栽培,皇上,这么多年,仵作一直在官员之外徘徊,如今是该好好的入籍了。”穆长鸳装瞎继续道。

入籍,说的是将士农工商,还有下九等的奴籍,娼籍分化,而仵作,虽然是九品官员,却并没有入士籍,这也是一些官员瞧不起仵作的原因。

然而这么多年,这一行的改革,早就已经被记在了有些人的心里。

李慕歌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高坐上的皇帝十分不顺心,觉得所有人都在和自己作对,本想怒喝穆长鸳,结果瞥眼看到神色淡淡的站在那里的九卿大人,还没起来的气焰顿时就“滋”的一下灭了。

九卿地位崇高,又是三朝元老,手里握着打龙鞭也跟着历经了三代朝堂,朝廷中人,都要让他几分薄面。

这位像来不怎么在朝堂上出声的九卿大人,轻哼了一声,淡淡道:“仵作的确该入籍了。”

皇帝憋屈的顺着他的话道:“既然九卿都这般说了,那以后,仵作便正式入士籍,依旧是大理寺的九品官,晋升同大理寺正,至于李仵作……现封正八品,同评事。”

说完这段话,皇帝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同大太监挥挥手,直接就甩袖离去。

大太监望着皇帝离去的身影,面不改色的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声音拉长,等到彻底落下,皇帝已经没了影子。

大臣们拿着玉板面面相觑,随后三两个并肩离去。

襄王从跪着的地上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而这时,德亲王直接挤开人群,冲到了李慕歌的面前,嗜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李慕歌是吧?你真当是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有临王护着你,你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我告诉你,这京城,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八品芝麻官能够肆意妄为的地方。”

他此时此刻,真是恨透了李慕歌。

周围有不少还没走的官员,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李慕歌神色的不悲不喜不惊慌,只是淡淡道:“王爷,过誉了。”说着她还拱拱手。

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德亲王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没有被气得厥过去。

他踉跄着往后倒,幸好一个官员扶住了他,高喊:“王爷,您没事吧?王爷,王爷?”

德亲王抚着自己的心脏顺了几口气,颤颤巍巍的指着李慕歌:“你,你休要太过猖狂……”

李慕歌撩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道:“王爷若是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下官就先行离开了。”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词,对她来说实在是没什么伤害。

反倒是她怕把这人给气死了,然后有些人给她扣上一顶高帽子。

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襄王和穆长鸳。

襄王大仇得报,看起来要冷静了许多,颇有趣味的调侃她:“你如此气煞慕容德那老东西,就不怕他报复?”

李慕歌:“反正我得罪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是那句话,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了不愁。

总而言之,她和德亲王是彻底杠上了。

襄王:“你这个丫头……你也算是帮了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他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背负着手率先离开了,从背后看,他的背佝偻了许多,步子不急,像是一个平常的失孤老人,寂寞,孤单。

青玉郡主的死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等他走远了,穆长鸳才道:“有了襄王这个保证,你在大理寺小心一些,莫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李慕歌点点头,又听他忧心忡忡的叹气道:“你这个性子,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若是明君,爱惜人才,倒也罢了,可当今皇帝,倒还真算不上什么明君。

李慕歌轻笑道:“那些阿谀奉承,我也学不来,想想还是算了。”

她也只能算了。

穆长鸳也知道,不强求她改过来,只是走着走着,忍不住道:“你觉得,让我当你的老师怎么样?”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慕歌。

他太想雕琢这一块璞玉了。

李慕歌眨了眨眼睛,道:“你就不怕我给你惹什么麻烦?”

穆长鸳:“只要不是什么谋逆大罪。”

李慕歌笑了笑道:“还是算了,我已经有老师了。”

穆长鸳:“你是说临王爷?”

李慕歌点点头。

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叛师的打算,古代注重拜师这一方面,四处拜师,那可是对老师的一种极为不尊重的表现。

虽然说,魏临渊并没有真的收她为徒。

穆长鸳有些不高兴的道:“他一介武夫,能够教给你些什么?”

“我这一身保命的功夫,可都是王爷教出来的。”李慕歌道。

穆长鸳顿时无话可说。

他有些气闷,但是找不到任何辩驳的理由。

在这一点儿上,他确实没法儿去教授对方。

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开始像个孩子一样生气,闷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眼见着他一头就要撞上宫门,李慕歌连忙拉住他的衣服,好笑的递过去一本册子,“咱们的少卿大人,您要是再不看路,旁人问起来我可不好答话。”

这位少卿的性格可真是诡谲多变。

穆长鸳回神,接过册子,

翻开一看,正是李慕歌答应他的催眠术的方法。

他将册子合上,不死心的再次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准备做我的徒弟。”

“抱歉。”

李慕歌再一次拒绝。

两人一路出宫,回到大理寺,进行交接。

沐休的长泽在听到消息之后,急冲冲的就抱着一匣子东西找到了李慕歌。

“慕歌……”他气喘而脸红的喊了一声。

自从李慕歌瘦了之后,他每次看到对方,心脏都会不争气的跳快许多。

“怎么了?”李慕歌头也不抬的继续整理交接的事物。

长泽将匣子放过去:“这是,送给你的。”

李慕歌:“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长泽忍不住催促,“快看看。”

絮絮叨叨的生意在耳边实在有些烦,李慕歌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打开了匣子,结果那金灿灿的一下子东西差点儿闪瞎了她的眼睛。

“这是……”她眉头轻轻拧起,看着那些五光十色的宝石,玛瑙,珠钗,步摇,咔的一声合上了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送你的啊。”长泽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能不能收我为徒?”

李慕歌顿了顿,反问了一句:“受伤者有意识障碍,偏瘫,呕吐,后期瞳孔不等大,这个人可能是怎么了?”

长泽一愣,呐呐道:“这,这……是不是,有人给他下了毒?”

李慕歌手指下意识的动了动,强忍住没有抽出戒尺的去打对方,反而是把匣子推开,继续整理手中的东西。

“你走吧。”她有些失望。

给长泽的那一本书册,是她自己亲手编纂的,其中有些东西十分简单,就比如她问的这个,简简单单的脑出血,摔了磕了碰了,或者是被人打脑袋都有可能出现,和那什么劳什子的中毒压根扯不上关系。

长泽这个表现,根本就是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学生要来做什么,气死自己嘛?

李慕歌觉得自己还想多活几年。

“慕歌,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我是不是回答得不好,我回去一定看书,一定看书。”长泽慌忙的道。

“够了,长泽。”李慕歌歪过脑袋看他,非常失望的道:“不要光说不做,如果你所谓的看书就是看成这种情况的话,那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现在,我要做事了,带着你的东西离开。”

长泽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而李慕歌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现在根本忙不过来,而同样的,也不知道自己作为第一个八品仵作,在京中还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金庭,二楼雅间。

紫衣青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扇子,绕有趣味听着下属禀报的消息,“那丫头真的有这么厉害?”

女子依偎在他怀中,将酒杯递到他的嘴边,娇声道:“再厉害,还不是逃不过公子的手掌。”

紫衣青年哈哈大笑,摸了一把女子的下巴,目光闪烁。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去会会她。”

第八十章 心中想法

整个夏日,窗外的知了都在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正好沐休日那一天,外面就像是火炉子在烧一样,李慕歌用了午饭,便早早的躲进了屋子里,翻看着医术。

“吱呀”

开门的声音被无限拉长。

李慕歌昏昏欲睡的转过脑袋,孔月正抱着一卷浅绿色的帘子走进来。

她轻车熟路的将帘子换下来,轻声问道:“姑娘可是乏了,要不然奴婢给姑娘拿床薄毯吧。”

李慕歌摆手:“不用了,天气这么热,拿了也盖不了。”

说着她放下手中书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活动一下筋骨,然而才刚刚起身,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夫人如今不在,你们便将这些猫猫狗狗的就随便住进来了,你们知不知道,这院子可是夫人打算给未来的侧妃娘娘住的地方。”

“阿紫姑娘,如今正是午后,如今姑娘正在休息,你还是等会儿来吧。”

“我等会儿?”那道尖锐的声音猛然提高,“我倒是要看看,这里面住的是什么劳什子的姑娘,没有王妃的允许,就随随便便的住了进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伴随着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屋子的门也被人粗暴的踹开。

李慕歌恰巧从内间出来,视线对上一个梳着双挂式的紫衣丫鬟。

那丫鬟年龄约莫和她一般大,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在看到李慕歌的第一眼,就倨傲的扬起头,“你就是那个什么姑娘?”

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老管家忍不住黑了脸,低声呵斥:“阿紫,不得对姑娘无礼。”

阿紫面色一僵,冷冷的看了老管家一眼,道:“管家,看在你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不过你随随便便就将一个女子带回来,是想忤逆夫人不成?”

李慕歌见这丫鬟一进来就是兴师问罪的态度,就去问管家:“管家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阿紫听到李慕歌对管家的称呼,眼底忍不住闪过一抹嘲讽。

下贱的人果然就是下贱的人,骨子里怎么也改变不了。

反而是老管家的神色有所缓和,道:“这……老夫人一直在寺庙里面修行,这一次是派人回来拿紫参的。”

他看了一眼阿紫,又道:“姑娘是王爷带回来的,身份尊贵,住在这里也没什么,姑娘且放心住着就是。”

这句话算是在变相的敲打阿紫了。

结果阿紫非但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冷笑一声道:“王爷带回来的?看在你是王爷带回来了,这样吧,我便给你三个时日,从这里搬出去,这是未来侧妃娘娘住的地方,可不是随便给谁就能够糟践的了。”

她用通知的语气告诉了李慕歌,又端着态度道:“行了,现在,你们就将紫参交给我吧。”

阿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外面虽然日头毒得很,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脚步。

等到她走了,李慕歌才恍然的问身后神情淡然的孔月。

“这夫人是说谁?”

她来得匆匆,平时也秉承着客人的态度,并

没有去打听王府的内幕,只知道王府中并没有管家的女主人,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像是她想的那样。

至少,她也得看看,这王府还能不能继续住下去。

“是王爷的母亲。”孔月的轻声解释,“魏家曾经显贵,却被人陷害,家道中落后,王爷年少时就去参了军,一路封王,老夫人觉得王爷杀孽太重,不愿意住在王府,一直在寺庙之中潜心修行,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事,也会让阿紫来通传我们。”

作为老夫人的心腹丫鬟,阿紫的地位自然也是非常人可以比拟。

李慕歌这才了然。

她道:“我且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孔月余光瞥到一抹飘飘而来的身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提醒:“姑娘,那人身份不明,姑娘还是少同那人接触的好。”

李慕歌低着头,冷淡的嗯了一声,随意的摆了摆手。

孔月知道她该走了。

一般来说,李慕歌做出这副模样,已经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路过千衔的时候,她隐晦而审视的看了对方一眼。

千衔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大跨步走到李慕歌的身边,十分无语道:“你这丫鬟怎么这么敌视我?”

李慕歌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冲得眉头皱紧,“不是我的丫鬟,是王府的丫鬟。”

对方是王府的人,为王府着想也是应该的。

千衔目光闪烁了一下,勾唇:“看来你在王府也没什么地位嘛,随随便便一个小丫鬟都能够在踩到你脑袋上来,我回来的时候,那紫衣服的小丫头还在大发雷霆,问那紫参怎么少了半根。”

说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你猜管家怎么说?”

她凑近了李慕歌,在她的耳朵边上呼了一口气。

灼热的气息喷得李慕歌耳朵发痒,她连忙捂着耳朵躲开,瞪了一眼对方,没好气的道:“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这女人总是这么不正经。

千衔笑嘻嘻的道:“说说说,这管家可真有意思,他竟然说是临王吃掉的,让小丫头去找临王吐出来,哈哈哈哈……”

一想到刚才老管家吹胡子瞪眼没好气的回答的滑稽模样,千衔就笑得停不下来。

她一笑,就喜欢去扒着李慕歌,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李慕歌扯了几次,她还是如此,手腕一用劲儿,直接揪着她的衣领扔在了一边儿。

千衔哐当一声撞在小榻的另一边,扶住栏杆才勉强停下来,脸色唰的一下就失了血色。

“嘶”她捂着手臂倒吸一口冷气,龇牙咧嘴的道:“你这也太狠了一点儿吧。”

就这一下,她这伤口肯定裂开了。

李慕歌重新捡起自己没看完的医书,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是铜皮铁骨,不怕痛。”

“好了好了,惹不起你。”千衔连忙举手投降,单方面停战,道:“我这一次来,是同你道别的。”

“嗯?”李慕歌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我在外面买了一所院子,准备带着臭小子搬出去,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出去住?”千衔诱惑的提议。

李慕歌无意识的合上医书:“你就不怕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千衔:“放心吧,暂时解决了,况且,可没有人知道我的行踪。”

见李慕歌真的有点儿心动,她又开始不留余地的诱惑:“你现在反正一直在王府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倒不如同我出去,万一那丫鬟去告状,那老太婆亲自下山来收拾你,倒伤了和气。”

这一番话简直就是正中红心。

李慕歌正在思考这件事情。

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些大宅院里面的人打交道,太累,太烦。

“你那院子在哪儿?”她意有所动的询问。

千衔:“朱雀街,就在离王府的不远处。”

李慕歌:“周围可还有院子?”

千衔一愣,无奈道:“你这是决定一个人住了,啧啧,我可告诉你,朱雀街就只有我买的这个院子了,你要么和我一起住,要么就在王府住吧。”她一摊手,无赖相尽显。

李慕歌彻底合上了那一本书,然后抬头冲着她笑了笑。

那一张脸上,眉梢眼角,就连眸子里,都带着浅淡的笑意,那一刹那,千衔觉得什么层林尽染,什么百花齐放,都比不得这浅浅一笑。

她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心脏,暗道还好自己心中已经住进了其他人,否则指不定就被这小妖精给霸占了心。

“我不信。”李慕歌淡淡道。

什么朱雀街没有院子,就只有傻子才信。

她也是时候找个院子搬出去了。

“你也别想着忽悠我去了,我既没有磨镜之癖,也不想上贼船。”李慕歌相当的理智,她知道千衔的身份并不简单,而从黎圆的受伤,还有她的手上来看,对方肯定在挑衅着一只猛兽。

这京城之中,处处都是危机,她若是一个一个的坑踩下去,凭着她这小身板,填是填不满的,摔死倒是有可能,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只有规避。

规避一切都可以规避的风险。

千衔也收起了笑意,她云淡风轻的往后面一靠,笑问:“那你就不怕二皇子再来找你的麻烦?”

“我有没有得罪过他,他何来找我麻烦一说。”

“你是这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你可别忘了,就凭着你是临王的徒弟,还有上一次酒楼的事情,他不敢算在太子的脑袋上,自然就只能够算在你的脑袋上了。”千衔摸着下巴道。

两人现在有点儿像是开门见山了说,然而李慕歌实在是不想掺和进这一趟浑水之中。

大有一种,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截然不动的坚毅。

“她没工夫来找我的麻烦,只会来找你的麻烦。”李慕歌神情仍旧淡淡。

脑海中却掀起了一阵风波。

她虽然拒绝上了对方这一条贼船,可却早早的就被绑在了临王府的船上。

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仅仅有二皇子,可能还有其他的皇子,大臣,随着她身份地位的提升,这一切的可能性也大概会是水涨船高。

而魏临渊,却明显是太子一脉的。

她是否,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第八十一章 追捕

皇图霸业,争权谋位,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然而身在其中,才知这地方就如同一个漩涡,进得去,却难以出来。

李慕歌心中有了决断,多日以来,彷徨不定,迷迷茫茫的心情终于是拨云见日,澄澈如水。

千衔不由为此而调侃她,“昨晚上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瞧你眉心处结都解开了。”

说着她便凑近了李慕歌,拿着扇子遮住脸颊,留下一双狐狸似的眼睛带着笑意的看着李慕歌。

李慕歌嫌弃的推开她:“离我远点儿。”

千衔故意往前凑了凑,唇角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我知道这张脸生得好看,不过能把你迷得耳朵都红了,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李慕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耳朵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平日里甭管受了多么小的刺激,都会变得粉红粉红的,这大概是受了心理因素居多,所以换了个壳子也未曾改变。

不过她的神情十分淡然:“这皮子好看同你又有什么关系,顶多算是炮制皮子的那人手艺高超罢了。”

千衔的动作规矩了许多,嘴上却不饶人:“你怎知这一张就不是我的了?”

“猜的。”

“猜的?”

千衔夸张的拔高了声音,且抑扬顿挫:“你,你怎的如此可鄙,可憎,竟这般骗我。”

两人都穿是男儿打扮,俊美的模样让那些出来游玩的姑娘们纷纷捂着手帕悄悄打量,只是越看,就越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不怎么对。

怎么就这么像是龙阳之好呢?

一道道隐晦而探究的视线让李慕歌如芒在背。

她不悦的提快了速度,远离这个无时无刻都在做戏的女人。

千衔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随后一跺脚:“诶,你这个负心汉,等等我啊。”

李慕歌又连忙加快了脚步。

今日是趁着她沐休日出来找房子的,大概地点还是在朱雀街,这条街上达官贵族聚集,治安也要好上许多,离仵作行也算近,算作是不二之选。

昨日她就亲自去牙行找了人,说定了几处院子,今日那人早早的就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了。

“这些院子都是按照李公子你的要求来选的,一进的院子,一间正房两间厢房,朝向好,冬暖夏凉,依我看,最是适合公子了。”

人牙子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路上嘴皮子都没有停歇过。

凡是到了他口中的院子,大概都是十分完美的。

李慕歌取了一户中等的院子,不是最大的,但是胜在宽敞,明亮,户内繁缀的东西不多,花了四百三十二两银子。

为此近乎倾家荡产。

千衔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又见她买的院子和自己的隔不了几步路,便开始嘲讽:“你当真是钱多了烧得慌,这几步路,你非要买个院子,听闻你在秦氏赌坊赢了几百两银子,如今流水一般花出去,日后莫不是要喝西北风?”

李慕歌白了她一眼:“我又不吃你家大米,你担心作甚。”

“你若是吃我家的大米,我倒也不介意。

李慕歌:“呵。”

“啧,你这人,怎么就不信我呢。”千衔十分苦恼。

看着那一张俊美的容颜上流露出来的所谓“真情实感”,李慕歌都觉得,这人若是生在现代,那绝对是妥妥的奥斯卡影后。

青衣公子在前面走着,穿白衣的便一直缠在他的身边,暗地里的人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扔了一颗石头过去。

“啪!”

石头打在千衔的腿弯,她吃痛惊呼了一声,脚步一个趔趄,直冲冲的向着前面倒下。

李慕歌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拽,让她站稳了脚跟,目光如炬的朝着身后不远处的酒肆转角看去。

那里只有一点儿黑色的鞋面。

千衔顺势看去,咬牙切齿的冷笑:“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

两人对视一眼,兵分两路,直接冲着那人包抄了过去。

李慕歌的速度极快,那人慌乱的退后,却被已经绕到后面的千衔堵住。

青年穿着一身灰布短打,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容貌清秀,还带着些许的婴儿肥,看起来十分显小,在看到李慕歌的时候,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给李慕歌一种熟悉的感觉。

还有一双澄澈的眸子。

她的动作顿了顿,眼见着青年又要逃跑,她厉呵了一声:“小五。”

青年身影僵硬在原地。

果然是他。

李慕歌有些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罪魁祸首,冷脸道:“你扔石头做什么?”

青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真像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李慕歌有些生气:“什么时候,你们也可以随意出手露面了?”

“姑娘不该和他在一起。”小五瞪了一眼千衔。

在整个临王府,只有李慕歌一人知道,千衔是个女人,而她的一举一动,其他人自然是看不惯的。

然而李慕歌却并不打算解释。

几人都沉默着。

青年的眼眶有些泛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固执而倔强的站在原地,偶尔还会去瞪一眼罪魁祸首。

倔强的模样,还有那些小情绪,都让李慕歌忍不住心尖发颤。

真是太像了。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她的心中升腾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既然自己都借尸还魂穿越了,那阿晨会不会也跟着来了?

李慕歌觉得周围的人群像是渐行渐远,不远处,一个白袍人伫立观望了一会儿,看着对峙的几人,忽然咧嘴一笑,目光泛着嗜血的光芒。

“找到了。”

一声尖锐的口哨在晴空白日之中十分刺耳。

千衔面色一变,反应极快的拉着李慕歌吼道:“快跑。”

李慕歌匆匆回神,一晃眼,右边的白袍人手中拿着一把弯刀飞奔过来。

那弯刀折射出的光闪了一下李慕歌的眼睛,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挡了挡,然后十分迅速的就跟着千衔的速度和千衔一起飞奔起来。

而在他们身后的青年,也很快隐藏了身影,跟了上去。

京城之中院子之间的间隔不大,造就了一条条弯弯绕绕的胡同,若是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在这些胡同之中迷路。

千衔和李慕歌轻车熟路的绕过一条条弯弯道道,像是两只逃窜的老鼠。

在她们的上方,几个白袍人轻飘飘的从一座房顶跃上了另一座房顶,一直穷追不舍。

李慕歌趁机往后看了一眼,发现了好几把“弯刀”,连忙冲着千衔吼:“他们是什么人?”

天空之中传来一声苍鹰的长唳。

千衔往上一看,她们头顶的正上空正盘旋着一直棕褐色的苍鹰,捕猎者的眸子死死的追随着他们。

千衔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拉着李慕歌躲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压低了声音:“他们是来找我的,我们分开走。”

李慕歌一拧眉,淡漠的视线越过了她:“恐怕不行了。”

小巷子外,六个白袍人杀气凌冽的堵在那里。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好像消失了,千衔忍不住苦笑:“这一次还真是拖累你了。”

白袍人又吹了声口哨,上方盘旋的苍鹰滑翔而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人的眼神就和他肩膀上的苍鹰一样,锐利,危险,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用沙哑的声音道:“夫人,好久不见。”

千衔目光复杂,她轻轻喊了一声:“阿克穆。”

“看来夫人还记得属下,既然如此,就请夫人和属下一同回去吧。”阿克穆的中原语说得有些蹩脚,说完之后,还文质彬彬的行了一个礼。

千衔捏紧了拳头,突然暴起退了李慕歌一把,呵道:“快走。”她抽出腰间的软剑,翻身就对着白袍人刺了过去。

衣袂翻飞,破空声响起,苍鹰一声长唳飞向高空,阿克穆早有防备,手中两把弯刀挡在交叠挡在身前,兵刃相接,碰撞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光。

他看了一眼李慕歌,高喊:“把她留下来。”

两个白袍人冲着李慕歌而来。

这些人的手法十分诡异,弧月一般的弯刀,角度刁钻,却招招致命,攻击的李慕歌的两人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划破了她的衣角,差点儿就落在她的身上。

面前又是一道划过,李慕歌往后一倒,身体紧贴地面,袖中滑出一把长刀,像是飞镖一样扔了出去,随后她踩着墙壁,凌空跃到对方的后面,接住短刀,狠狠的扎在白袍人的肩头。

那人目光一狠,反手弯刀就朝着后面刺。

李慕歌不得不往后退去。

白袍人捂着受伤的肩头,面目阴霾的吹了个口哨,原本围攻千衔的四人中,有两人立刻掉头过来。

四个人将李慕歌团团围住。

周围渐渐弥漫出血腥味,有人受了伤,但是李慕歌却并不知道是谁,她警惕着这四个人,脑海中紧紧地绷着一根弦,蓄势待发。

“夫人,束手就擒吧。”阿克穆轻叹了一声,又是躲过一击,他们带出来的人都是一流的高手,其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制住千衔,他们现在就像是在玩一个猫抓老鼠的游戏,在老鼠能够逃跑之前,先把老鼠累死。

第八十二章 惩罚

狂风骤起,卷起一层曾的落叶滚滚而来,衣袍烈烈作响,被宽大袖袍遮住的手紧紧地攥紧。

千衔心中百味交杂,憎恶,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低垂的双眼渐渐染上血色,宛如深渊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连空气都染上了血腥味,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李慕歌苦战四人,没有看到被威胁的她,正在她苦苦支撑,内力逐渐耗尽之际,一声破空声响,利箭直接从她的脸颊旁边擦过,穿透了一个白袍人的心脏,鲜血染红了白袍。

这变故太快,让人太措不及防,就连李慕歌都露出几分错愕。

几道身影落在了四周,几人皆带着面具,但是李慕歌还是能够认出来,小五,孔月,剩下两个她素未谋面。

阿克穆心里升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拿着弯刀就要向着千衔砍去,陡然间一柄短刀直接飞射过来,他闪身避开,而千衔就直接趁着这个空档远离了两人。

李慕歌在扔出短刀的那一刹那,翻身踢开了一个白袍人,蹭蹭蹭的往后退去。

两人背抵着背。

阿克穆不甘心的看了千衔一眼,直接冲着领头的孔月喊:“几位,这是我们的私事,还请几位给我们一个薄面。”

孔月的那一双眸子很冷,她来回在千衔和李慕歌的身上打量了许久,才问:“你们是来找他的?”

小丫头手指的方向正是千衔。

阿克穆瞬间就明白了,他们保护的人不是千衔,而是李慕歌,于是不假思索的就下了决定,“这位是我们的夫人,得罪了这位公子……是我等冒犯了,还请这位公子见谅。”

千衔嘲讽的勾唇,轻声道:“看来你这丫鬟,是准备放弃我了。”

那丫头眼中的敌意太明显,对于敌人,暗卫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除掉。

“对了,你可得和你那丫鬟学着点儿,该走的时候就要走,在这个世上,像你这样的好人是活不长久的。”千衔似感叹的说道。

李慕歌轻飘飘的哼了一声。

“公子,您过来吧。”孔月唤了一声。

在两人交流的时候,小丫头已经很快的做出了抉择,千衔的身份不明,又在王府住了这么久,行为又可疑,还有仇家,这种人,除掉,是最好的选择。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慕歌的身上。

阿克穆眼神闪烁,有些不甘,不过两厢比较之下,他识相的选择了沉默。

这么多双眼睛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李慕歌却像是入定的老僧,纹丝未动。

孔月皱了皱眉:“公子!”

千衔用手肘捅了捅李慕歌:“喂,让你过去呢。”

李慕歌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真烦人,要打就快点儿打,等会儿把官府的人引来了,就等着蹲大牢去吧。”

明明语气这么嫌弃,千衔那颗冷冰冰的心却像是被丢进了温水里,暖洋洋的,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笑容逐渐扩大,最后笑容在脸上都变得扭曲。

“你这个人,都跟你说了,好人都死得早啊。”

话音刚落,李慕歌就直接一声低呵:“还不赶紧动手。”

阿克穆虽然没有听到两人的说话,却直觉的感觉到了不好,弯刀拿在手中,蓄势待发,然而李慕歌的速度比他更快,她就像是一支离弦之箭,直接同他擦肩而过,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一只脚踹在他的腿弯,反手一剪,就直接夺过了他手中的弯刀,将他狠狠的摁在了地上。

“我看你们谁敢再动。”李慕歌怒喝一声,弯刀扣在了对方的脖子上,脸上冷漠如雪,“否则我就宰了他。”

白袍人捏着弯刀,踌躇不前。

阿克穆粗犷的脸上掠过一抹狠辣,他跪伏在地上,几道杀意从他的身上浮出,“小子,你可知道和我们作对是什么下场?”

“与其说这个,你倒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从我的手中逃出去。”李慕歌声音低沉,神情淡漠,弯刀稳稳当当的贴着他的脖子,丝毫不对他口中的威胁动摇。

不远处,小五手持长剑,低声询问面前比自己小的女孩儿:“月儿姑娘,我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孔月神情冷漠得惊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王爷给她的任务是保护姑娘,可是现在出现了另外一个危险分子,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对方。

孔月是他们的领头上司,而暗卫守则的第一条,就是服从,小五默默退却。

而就在这时,不只是谁吹了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口哨,一直盘旋在天空的苍鹰立刻锁定了李慕歌,对着她俯冲下来。

苍鹰的啄锐利到堪比刀刃,如此俯冲下来,李慕歌必定受伤。

李慕歌直接将手中的弯刀扎了过去,噗嗤一声,弯刀砍进了苍鹰的背上,那只巨大的鸟儿痛苦的长鸣一声,洒下热血,无力的坠落,砸在地上,肉末横飞,鲜血遍地。

“小心!”千衔惊呼一声,纵身一跃,徒手抓住一把短刀,刀锋划破她的手掌,鲜血跟着刀尖滴落,连成了一串串的血珍珠。

阿克穆趁着这个空档逃脱了李慕歌的制服,却被她砍掉了一只胳膊。

顿时血如泉涌。

“啊,啊”阿克穆痛苦的捂着胳膊,目光中带着浓烈的仇恨,“我要杀了你,给我上!”

一声令下,剩下的白袍人再不留有余地,像是一条条疯狗,用最凶,最恶,最狠的方式去捕杀猎物。

李慕歌的脸上,身上,甚至是刀上都染了血,像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厉鬼, 面对这凶狠的捕杀,她逼进了所有的潜力,一脚将其中一人踹飞出去十来米远,然后纵身一个反转砍在一人的身上。

千衔也跟着加入了战场。

站在高处的小五捏紧了长剑,忽而看了孔月一眼,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加入了战场。

局势渐渐被李慕歌占据上风,阿克穆用布堵住伤口止血,几乎快疼晕过去,仇恨支撑着他看了下去,然而眼见着局势越来越不妙,他连忙高声怒喊:“走,快走。”

白袍人连忙迅速退去,带着一具尸体,身受重伤,狼狈不堪的离开。

千衔近乎杀红了眼,作势要跟上去,李慕歌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往后一揪,厉呵:“追什么追,你

不要命了?”

女子这才慢慢清醒,血红色的眸子才渐渐的隐去。

李慕歌一抹一把脸上的鲜血,道:“先回去收拾收拾。”

刚才指不定有人经过这里,然后跑去报官了,京城中在治安方面管理比较严格,这种斗殴若是被逮到了,铁定得关大牢。

她丢不起那个人。

纵身一跃,她直接运起内力,施展出轻功,往王府回去了。

小五走到孔月的跟前,垂头:“统领。”

孔月声音冷到了极点:“回去领罚。”

“是。”

暗卫之中有暗卫的规矩,这一届的暗卫统领孔月,少有人知道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因为她闻名于他人耳的,是她的铁血手段,谁都不能够破坏规矩,违者,罚。

在旁人的眼中,她不近人情得像是一个冷血的机器。

小五因为擅自行动,由她亲自带着人去刑堂领罚。

所以李慕歌回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孔月,也没有看到小五,跟在她身后的,是另一个和小五搭班的暗卫。

她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边问那人:“孔月呢?”

“去刑堂了。”那人恭敬的回答。

“刑堂?”李慕歌将帕子扔进水中,“她犯错了?”

暗卫迟疑了一会儿道:“小五擅自行动,统领亲自带他去刑堂领罚。”

李慕歌眼神一暗,强忍着怒气问:“刑堂在哪儿?”

“姑娘,您不能去刑堂。”那人道。

李慕歌唰的抽出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双眸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我再问一次,刑堂在哪?”

愤怒几乎燃烧掉她的理智,李慕歌拿着剑的手都在颤抖,她冷声道:“你可以不告诉我,我也不会杀了你,但是我不保证,我不会杀了孔月。”

她知道孔月的身份地位不凡,可是对方的所作所为,已经踩到了她的底线。

从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现在只剩下了忍无可忍。

暗卫想说她杀不了孔月,可是又想到她和王爷的关系,最后还是说出了刑堂的位置。

转眼之间,李慕歌就走出了院子。

刑堂之中的刑具很少,就只有一根鞭子和一根棍子。

两种惩罚的工具都是特制,单说那鞭子,看似柔软,其实上面布满了倒刺,呈现出一种棱形,一鞭子下去,轻则皮肉翻卷,重则深可见骨。

再说那棍子,婴儿的手臂粗,重铁打造,是同等大小棍子重量的五倍,一棍子下去,皮肉伤是小,若是下手狠的,骨头都能打碎。

大厅里面空旷到只有放刑具的两个支架,和两张凳子,青年跪在中央,脊背挺直,好似一棵挺拔的轻松。

孔月手中拿着鞭子。

这是小五自己的选择。

“五号,你违背了暗卫守则第一条,服从,第三条,不可擅自行动,念在你是初次,十鞭子,你可认错?”

小五淡淡的嗯了一声,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后悔的情绪。

孔月也不在乎他心中所想,手一扬起,鞭子就要落下。

第八十三章 刑堂抢人

“啪!”

蛇形长鞭抽在青年的背上,瞬间衣衫炸裂,血淋淋的皮肉翻卷,留下一道深刻的,从右肩到一直贯穿到左边腰际。

李慕歌被这一幕刺痛了眼睛,她呼吸一滞,一想到自己猜测的那种可能,心脏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她连忙喝止住了孔月的下一鞭子。

“住手!”短刀脱手而出,直接从孔月的侧脸划过,噔的一声,扎在了柱子上,李慕歌眼睛通红,“你再敢动试试。”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然而孔月冷漠的神情好似一块月下带霜的寒铁,无情而冷冽:“擅闯刑堂者,本该罚十鞭,念在姑娘不是暗卫,还是拿着东西赶紧出去的好。”

孔月抽出钉在柱子上的短刀扔了回去。

李慕歌反手接住,凤眼之中掠过一道杀意:“今日这人,我是保定了。”

她坚定的站在青年的身前。

“姑娘。”身后的人轻轻的唤了她一声,眼中充满的是她看不见的迷茫,脸上也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本就是属下犯了规矩,还请姑娘不要为我出头了。”

“你犯了什么规矩?”李慕歌蹙眉低怒道,“就因为救了我,所以犯了规矩,可王爷也说过,你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如今说来,违背规矩的不是你,而是她孔月。”

李慕歌的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

那是对孔月的。

她曾以为,这个有着圆圆小脸的姑娘,纵然是魏临渊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可这么久了,是块石头也该捂化了。

可是没有。

对方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一切都以计算好了的利益为先。

“这一次,就算是小五没有动手,你应该也不会一直观望吧?”李慕歌反问孔月,口气咄咄逼人,“这般操作,只是为了除掉千衔,可是魏临渊给你的任务是保护我,你不会任由的看着我死去,孔月,你今天大可以试试,若是你能杀了我,就去鞭策他,若是你不能,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刑堂之中空荡荡的,只站着几个蒙面的暗卫,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里面一遍一遍的回荡,冲撞着所有人的脑袋。

孔月不明白。

小五更不明白。

为什么面前的这位姑娘会这么护着自己?

“破坏了刑堂的规矩,就该受罚。”孔月仍旧冷硬的坚持着自己的底线。

“那你大可以试试。”李慕歌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短刀。

御风剑法她已经练到了第五层,再配合上出其不意的攻击,和飘渺不定的身法,就算是一般的一流高手,对上她都有可能栽跟头。

孔月摇摇头,圆圆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跟你打。”

她学的是杀人的功夫,一剑封喉,出剑必染血,李慕歌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两人僵持对峙,不肯退让半分,外面的太阳大得刺眼,升到正空的阳光洒下,圈出一圈圈的光晕,蔓延进了屋子里。

孔月烦躁的拧着眉头。

主子下的死命令,是让她保护李慕歌,她不能对李慕歌

出手,然而刑堂的规矩……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孔月退让了,她隐晦的看了一眼小五,冷声道:“既然姑娘执意要将人带走,那便待王爷回来之后,同王爷解释吧。”

说罢,她直接将鞭子扔回了架子上,大步地想着门外走去。

刑堂里面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小五觉得鼻子有些酸涩,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女人,对方却一个伸手,就将他提了起来。

“回去上药。”随后就率先走了出去。

小五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几番欲言又止,终于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青年看见面前之人的背影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我以前有个弟弟。”李慕歌呼出一口气,凤眸中隐隐带着泪花,“你和他很像。”

阿辰当初是为了保护她,才被那个变态杀人犯给杀死,可惜她仍旧没有逃出来,她想知道,面前这个青年是不是对方,所以犹豫着试探着说:“他的手肘上方三寸,有一颗红痣。”

小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此时见她这么一说,顿时轻声道:“真巧,不过我是一颗黑痣,上面还有一块胎记。”

小五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姑娘的弟弟,毕竟姑娘如今只有十六岁,而自己都已经二十了,更何况,他是从小就被抱来养的,而姑娘的弟弟已经死了。

然而他却没有察觉,李慕歌在听到他的叙说的那一刻,眼中的泪珠顿时结成了串,滚落而出。

心情激动澎湃,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无法思考,幸好小五是跟在她的身后,才没看到她如此失态的一幕。

过了好一会儿,李慕歌才擦干眼泪,克制住酸涩发紧的喉咙,道:“我也知道,只不过,一看见你,就想起了他似的,行了,你跟我一起回去拿伤药。”

为了避免对方看出她的异样,李慕歌连忙提快了脚步。

她太高兴了。

阿辰的那颗痣,本该是红色的,可是原本因为那一块胎记,越长越大,覆盖在了红痣上,就掩盖了原本的颜色,看起来像是黑痣。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李慕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意,还有酸涩。

小五身上的那一鞭子虽没有伤及要害,却也十分严重,李慕歌心中对孔月充满了怨怼,将所有的伤药都找了出来,一股脑塞给了小五。

小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姑娘,我要不了,这么多……”

李慕歌眉头一拧:“你是暗卫,就算现在用不了,也叫有备无患,你是王爷派来保护我的,在王爷没有回来之前,你现在仍旧是我这边的人,我给你,你就收着。”

那边的房子已经买下了,她也该离开王府了。

收拾收拾包袱准备走人,谁曾想,孔月和管家直接拦在了她出府的必经之路,那条回廊之中。

管家摸着胡子,看她一边拿着包袱,一边提着箱子,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孔月这丫头不听话,我已经教训过了,姑娘千万莫要同

她置气,咱们有什么,等王爷回来了再说可好。”

说罢还狠狠的瞪了一眼孔月,怒斥:“还不快给姑娘赔罪。”

孔月虽然没有感情,却也知道李慕歌如今是同她离了心,而王爷又十分看重对方的潜力,所以她绝对不能够放对方就这样离开王府。

前思后想,孔月干脆单膝跪下,淡漠的神情变为愧疚,一如当初还是丫鬟的她那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姑娘若是生气,责罚我便好了,还请姑娘留下。”

老管家也连忙道:“我的姑娘诶,您可就留下来吧。”

孔月的切换表情的速度太快,快到李慕歌几乎来不及反应。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是觉得后背生凉。

这种人,只是一个机器,被设定好了程序,那就是保护自己的主人,其次就是把利益最大化,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同魏临渊闹翻,对方肯定是第一个对她兵刃相向的。

李慕歌不信她,也不敢信她。

她敛眸,不带丝毫情绪的道:“我只是出去住一段时间,等老师回来再说吧。”

回廊并不大,两人堵住了去路,李慕歌只好再道:“管家爷爷,您是知道我的脾性的,还烦请管家爷爷让个路。”

“我倒是不知道,我儿在府中养了怎么一个有脾性的人了。”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管家和孔月连忙侧身看去,一个穿着朴素暗蓝色襦裙的妇人正款款而来,对方的身旁还跟着昨日那个鼻孔朝天的阿紫姑娘。

妇人一手持着佛珠,一手平放于腹前,远远看去,便是贵气逼人,还有几分宝相庄严。

而走近一看,妇人生得端庄大气,轮廓分明,在她的身上,竟是能够看到魏临渊的几分影子。

李慕歌第一眼就猜到了这人是谁临王府的老夫人,魏临渊的亲生母亲。

“拜见夫人。”

管家,孔月纷纷行礼。

老夫人冷淡的嗯了一声,下巴扬起,蔑视的看了一眼李慕歌,“你就是我儿带回来的女子?听紫儿那丫头说,你无名无分,就霸占了侧妃的院子?”

这话一出,李慕歌都诧异了。

从孔月的口中不难听出,这位老夫人并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儿子,三年了,从未从寺庙里面出来,就连儿子大战告捷,凯旋而归,也不闻不问,结果竟然就为了自己这一个院子的事情,对方就下山了?

李慕歌暗道,自己这本事还真够大的,又行了一个晚辈礼,“参见夫人,院子是旁人安排的,我并不知情,若是夫人不允,正好,我准备现在就离开。”

她特地将包袱呈现在对方的眼前。

本以为这样,对方就该满意,谁料到,对方却如同施舍一般的道:“让你离开,王爷回来之后,又该同老身闹了,管家,你给她换个院子便是,勉得旁人传些风言风语,说我王府苛待侍妾。”

管家皱了皱眉,拱手道:“老夫人,李姑娘并非侍妾。”

王爷那心思,他还是能够看出来的,这分明就是把李姑娘放在了心上。

指不定,这就是以后的王妃。

第八十四章 离开王府

老管家是真的想要挽留下李慕歌,可是这位老夫人一看李慕歌那明媚张扬的脸蛋,心中便十分不喜。

这一副狐媚子样,也不知道是要勾引谁。

又听到管家说是不是侍妾,下意识的就反问了一句:“既然不是侍妾,为何又要住在王府?”

说完她手上数珠的动作紧跟着快了许多,目光如炬,神色威严,眼底却掠过一丝嘲讽:“没名没份的就这么带回来了,王爷可真是风流成性,这样吧,待王爷回来了,老身做主,让他给你个名分,只是这侧妃住的院子,你自然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高高在上,悲天怜人,好一副慈悲为怀的菩萨模样。

然而这是魏临渊的母亲,李慕歌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却仍旧退让了一步,温和解释:“夫人,我只是替王爷查案的仵作,并非是后院之人,如今案子已然查完,我自是要离开的。”

“仵作?”老夫人端庄的脸上掠过一抹厌恶,数珠的速度又快了许多,嘴里念叨着经文,仿佛李慕歌是什么妖魔鬼怪。

李慕歌心中有些不舒服。

她从来不觉得仵作是一个下贱的职业,若是不从死者的身上寻找证据,有些案子根本就没办法破。

可这是魏临渊的母亲。

魏临渊又对她有恩,想了想,她还是忍了。

老夫人冷声道:“既然你要走,我也不留你了,管家,送客吧。”

说罢直接快步离开,连看上李慕歌一眼都觉得晦气。

而那个阿紫更是得意的看了李慕歌一眼。

一个要赶人走,一个又非要走,老管家脸上的褶子都愁得皱到了一堆,连忙跟在李慕歌的身后叮嘱:“如今外面这世道不安全,姑娘可要注意了,要不然,我从王府抽调几个侍卫过去?其实姑娘不离开也是可以的,您也是王爷带回来的,就是老夫人,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将姑娘撵走。”

小老头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生怕李慕歌在外面受了半点儿委屈。

这小老头是真的关心自己,李慕歌比谁都清楚。

大门口,已经收拾好行礼的千衔冲她喊道:“再不走,天就该黑了。”

女扮男装的她牵着小孩儿,拿着包袱,背后还跟着刀疤,等了应该有一小会儿了。

管家听到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该死的小子。

李慕歌安慰管家道:“放心吧,管家爷爷,有时间我一定回来看您。”

眼见着她大步流星的从自己身边离开,管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王爷哦,您要是再不回来,姑娘就要被豺狼给叼走了。

千衔笑眯眯的道:“还以为那老头不会轻易的让你离开。”

“管家爷爷很好。”往后看了一眼,能够感受到青年的存在,才略微放心。

让人艳羡的信任,千衔笑了笑,扯开了话题:“今日的事情,多谢你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没什么。”李慕歌反问,“你从王府出来,就不担心他们找上门来?”

今日的那些人都是一流的高手,李慕歌心里面清楚,若是没有孔月的震慑,没有小五的出手,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被捕捉。

“京城之中,他们还不敢闹得太凶。”千衔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眼神发冷,“昨日我不慎暴露了行踪,衣服上落了点儿东西,才叫他们发现,至于你……倒是该小心一些。”

女孩儿容貌钟灵毓秀,她这么多年来,也少有见到这般女子,怕是那群人已经将这张脸牢牢记清了。

李慕歌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反正得罪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做这一行的,处处都可结梁子。

两人的院子隔王府也不算远,几条弄巷的距离,两间院子也隔得很近,近到就只是前后的几步路的距离。

拒绝了千衔的盛情邀请,李慕歌亲自打扫屋子,她的东西并不多,因此整个院子都显得空荡荡的。

立于亭中,李慕歌倒有些想魏临渊了。

边陲。

草原上的一片滚滚绿海,南越国的大军驻扎在外面,夜晚降临,军中生起了篝火,欢庆声响起,军中士兵以水代酒,不醉人,人自醉。

就在今日早晨,嚣张的草原部落又被打了回去,呈递了降书。

过了今晚,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却没人发现,一道黑影直接绕过所有的人,奔向了主账。

主账之中点着两根蜡烛,昏黄的灯光下,魏临渊正在翻着契丹送过来的降书,或许是被打怕了,这一份降书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许诺了天大的好处。

每年进贡牛羊,美人,金银珠宝等等,自愿归为附属国。

黑影进来的时候,魏临渊正在估计着这一份降书的可信度。

“耶律空给的东西,王爷也敢信?” 那人站在帐篷边上,与阴影融为一体。

魏临渊在他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因此并不觉得诧异,他将降书合上,暗色也难掩他眉目间的煞气,“还没有人能在本王面前耍花招。”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恭敬的行了一礼,“耶律空向来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这次在王爷的手中吃了亏,日后定然会报复回来,他既然能够在王的手下蛰伏十多年,谁又知道,他日后会不会反咬一口,况且,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的人已经进了京城。”

魏临渊面前的案台狠矮,不过一尺多高,他盘腿坐在案台前面,说话要仰头看着那人,但是他的脊背铮铮,气势凌冽,那人不敢有丝毫的小瞧他。

魏临渊意简言赅的道:“你们的诚意。”

近乎于答应的意思,那人眼中涌出一抹狂喜之色,交出一分羊皮卷书。

魏临渊打开,羊皮卷上写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紫金狼图腾。

草原上,以狼为尊,为先祖,曾有传言,新一任王选出来的月圆之夜,天狼出,而这一副紫金图腾,才是历代王的传承。

耶律空虽然杀了自己的弟弟,但是耶律述齐的人却将这个东西带走,他没有这个东西,就没有办法正大光明的继位。

“我们契丹,甘愿呈上图腾。”

那人忐忑的看着魏临渊。

听闻王曾经和这位将军有些交情,这一步,也算是兵行险招。

“本王知晓了。”魏临渊终究是收下了图腾,契丹内乱,本该是对他们大

有好处,不过他还欠耶律述齐一份恩情,如今也是时候该偿还了。

他又问:“华清公主在哪里?”

“夫人已经离开了边陲,往京城去了,待我们的人联系上了之后,夫人自然会找到将军的。”

京城。

白袍人失望而归后,千衔自然而然的又换了一张皮子。

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仿佛她有千万张面皮,谁也不知道,哪一张是真是假。

李慕歌沐休完了之后,屁股下面的凳子还没坐热和,一个大案子就送上门来了。

金庭的四位名妓,有三位都突然暴毙而亡。

长泽腆着脸跟在李慕歌身后:“慕歌师父,我和你一起去吧。”

为了得到李慕歌的认可,他也是豁出去了,现在先叫着,总有一天他得把前面两个字给去掉。

李慕歌看了他一眼,没反驳。

其实这孩子虽然愚笨了一些,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

法医这这一行,不仅仅理论知识要过硬,更要会举一反三,临床结合。

金庭是整个京城都有名的销金窟,而这里唯一值得那些人花钱的,就是女人。

而其中的四大名妓,分别以琵琶,琴瑟,歌舞而闻名,这些人的每一次接客,平均下来都能够达到五百两银子,活脱脱的摇钱树。

现在一眨眼就死了三个,也难怪金庭会忙不迭地的报关。

白日里,本该是关门休息的金庭门户大开,外面还站了两个把守。

李慕歌走过去,两个打手立刻拦住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来回看了看,道:“今日金庭不招待客人……更何况,是女客人。”

两个打手目光有些奇怪。

这年头,什么样的人可都有,女人都来逛青楼了了。

两人正在暗自咂舌,李慕歌面无表情的掏出一块腰牌:“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赶紧让开。”

两个打手一愣,旁边的长泽不喜欢这两个人看李慕歌的样子,低声呵斥:“还不赶紧让开,阻挡官员办案可是重罪。”

他的手中也有一面腰牌。

刚才才进去一批大理寺的人,两个官员自然是见过令牌的,虽然觉得一个丫头片子来办案有些诡异,还是连忙让开了。

查案子的仍旧是那位赵寺正。

为了能够升官,他平日里也是拼命得很。

“李仵作。”

“赵寺正。”

两人分别打了个招呼,赵寺正就忍不住了,直接切入正题:“昨日那四位都没有接客,今天一早,丫鬟去喊人的时候,就发现有三位都死了,我已经勘察过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其中一人是上吊自杀,一个是受了致命一刀,至于另一个……倒是没有伤口,李仵作可要去看看?”

一直在旁边看在的老鸨却不干了,连忙捏着帕子阻拦:“大人,大人,稍等,不知这一位,这位姑娘……”

这大理寺怎么让一个姑娘来办案了?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职业使然,老鸨忍不住多在李慕歌的脸上看了一番。

这张皮子生得可真是好哟,若是能够拉倒金庭来,那可不又是一棵摇钱树?

第八十五章 不能解剖

“唰。”

一把刀子从李慕歌的手上顺势而出,挡住那目光。

她勾勾唇,皮笑肉不笑的道:“让让。”

刀子上划过一道冷光,一根头发丝掉落在上面,瞬间就断成了两截。

老鸨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肥硕的身体吓得一颤一颤的,嘴角的那颗大痣也跟抖动。

“诶哟,你这姑娘,好端端的拿刀子做什么,你,你可当心点儿。”

赵寺正看出李慕歌是故意的,故意咳嗽了两声,将笑意压下,正色道:“这是我们仵作行的李仵作李大人,你一个老鸨,管这么多做什么,改不赶紧带路。”

仵作?

老鸨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在看到李慕歌那黑沉沉的眼睛的时候,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尴尬的呐呐道:“原来,原来是仵作大人啊,请,请这边来……”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居然去做仵作,真是诡异的丫头。

老鸨满心吐槽,领着几人上了二楼。

不过越接近那几间屋子,她腿肚子都开始打起了哆嗦,煞白着脸道:“这就是兰心的屋子。”

一死死三个,这件事真是诡异。

老鸨想起那些私底下的传言,心里面发毛,连看都不敢去看上吊而死的兰心。

还记得今天早上,丫鬟发现兰心上吊而死的时候,对方眼睛不甘心的瞪着,像是要掉出来一样,舌头更是伸得老长了,简直就像是拔舌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

现场保存得很好,正如赵寺正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另外两间屋子也是一样的。

李慕让人将三具尸体搬到了一起,带上手套,正准备开始尸检,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队官兵直接占领了一楼,中间,一个大腹便便的矮子中年人,和一个容貌柔美的青年径直走了过来。

“本官听闻,你们这里死了三个人,可有这事?”来人穿着藏青色的朝服,绣孔雀,脑袋上还戴着一顶乌纱帽。

正三品,也不知道是哪一位。

老鸨呆愣的点头:“对对对,是我们,是我们,不只是大人是……”

“本官乃是知府,你们既然报了官,那就说说是怎么回事吧。”知府看了眼身边的青年,又仰着脑袋高傲的用鼻孔指了指赵寺正。

“下官参加知府大人。”赵寺正拱拱手,将事情解释了一道,心里面却泛起了嘀咕。

一般来说,这种案子,一般都是交给大理寺,待他们将案子破了,再将犯人发落,而只有知府管辖的那一片区域,才是他们直接去管。

更何况,不过是几个女人,怎么说,也不能让知府亲自来查案子吧?

正这样想着,知府就已经腆着肚子指着李慕歌呵斥:“那边那个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不知道死者为大吗?”

赵寺正一惊,连忙解释:“知府大人,这位是仵作行的李仵作。”

“李仵作?”知府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一拍额头,“你就是,那日朝堂上的那个丫头?”

李慕歌起身行礼:“参见知府大人。”

知府

摆摆手,有些好奇的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回禀知府大人,下官这是在从尸体上找线索。”李慕歌道。

“你能找到线索?”知府身边的青年突然出了声,目光火热的盯着李慕歌,连忙走进了两步,“你说你能找到线索?”

“你是?”李慕歌疑惑的看着他。

青年大概二十四岁左右的模样,身姿挺拔,容貌隽秀,只是脸色十分苍白,眼底更是有一圈青黑,简直可以媲美大熊猫。

“这位北岳国的六皇子殿下。”知府适时解释。

众人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当初北岳国战败,皇帝就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送到了南越当质子。

这件事就连李慕歌都知晓,其他人更不用提,给足了青年面子。

尤澜温和的摆摆手,孩子气的拉着李慕歌的手臂,固执的询问:“你是不是能够找到线索,你一定要找到……我答应过她,要替她赎身,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一定要找出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

青年悲伤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子。

那悲伤实在是太强烈,李慕歌心弦微微颤动,轻轻点了点头:“你放心吧。”

“真的吗?”青年悲痛的神色中闪过一抹欣喜,他紧紧地拉着李慕歌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李慕歌微微有些尴尬,她扯回自己的手,想着继续尸检,尤澜又巴巴的凑了过来,“我能够和你一起吗,还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自己查就成,殿下先去休息吧。”李慕歌不着痕迹的拒绝。

这种外行人不帮倒忙就不错了,还不如长泽来得好。

“可是我想给兰心报仇,我想亲自找出凶手。”尤澜失落的耷拉着脑袋。

知府连忙上前道:“李仵作,既然这其中有殿下的人,殿下跟着一起查案也是应该的,你好好做尸检就成了,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李慕歌心中不爽,却还是点点头,默许了。

她将自己的盒子打开,露出大大小小十来把不同的刀,还有些钳子,铁丝之类的东西,顿时把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下了一跳。

“长泽,记录。”

“是。”

长泽点点头,李慕歌就直接从第一具尸体开始检查。

女子穿着粉红色的宫装,脖子上又一道致命的伤口,直接划破了对方的气管,至于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口。

随后她又开始解剖对方的肺部,胃部,然后她在气管里面发现了 一些黑色的汁液,应该是呛咳进去的。

将汁液采集到她去定制的玻璃瓶中,李慕歌又将器官塞了回去,用针线将划开的皮肉给缝上。

至此,一双白手套已经完全被染红,鲜血淋淋的,胆子小一点儿的老鸨,双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就脸周围守着的几个和查案的人胃里面都是一阵翻腾,差点儿吐了出来。

尤澜不忍的别开脸,“你,你们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吗?”

“若是不找到凶手,她们更是死后不得安宁。”李慕歌

声音清冷,她瞥了一眼长泽,道:“梦娘,经初步判断,窒息而亡;年龄,二十;致命伤,脖子;推测武器,匕首,或者是……刀剑,气管中有不明呛咳物,呈黑色。”

下一个寄女叫做白雪,人如其名,肤如白雪,如今一死,脸上的更是没有了一点儿血色,倒是嘴唇上面有些乌黑。

似乎有些像中毒。

李慕歌心中有了猜测,取出一份针筒,打算先试着抽取血液。

一般来说,在10小时左右,也就是五个时辰,尸体隐隐已经有了些许尸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抽出来。

空针是用玻璃制成,李慕歌想了想,依旧开了胸腔,从心脏中取血,然后再用止血钳夹住,缝合。

于此同时,她的心中暗自下了定论。

尸体血液并没有完全凝固,死亡时间应该可能在三到四个时辰之间。

旁边,长泽对她拿出来的器具有些惊诧,这些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

学而不知则问。

长泽没有丝毫迟疑的就道:“慕歌师父,这些,是什么?”

“空针,有些时候需要采集死者的血液,就可以直接抽出来,止血钳,前几次我们解剖的尸体血液基本上已经凝固,就用不上这东西,不过这个不一样,为了避免心脏血液喷射出来,可以直接用止血钳夹住止血,再进行缝合。”

李慕歌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旁边的尤澜十分惊讶,熊猫眼瞪大了一倍有余,这些东西,简直是让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尸检完后,李慕歌照旧道:“梦娘,年龄,二十,服毒自杀,后颈部有淤青,怀疑重力打击,胃内容物发现不明毒药,疑似死前进行欢爱……”

来了,相同点。

李慕歌将目光直接转向了第三具尸体,若是这人也胃内,或者是气管呛咳有不明物体,可能就能够确定,凶手有可能是一个人。

然而刚等她拿上刀,尤澜就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不能动她。”熊猫眼强悍的瞪大。

李慕歌微微蹙眉:“殿下,是您自己说要查真凶的,还请殿下不要阻拦。”

尤澜咬咬牙,倔强的道:“不行。”

顿了顿,他的语气变得十分哀愁:“兰心在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够苦了,本殿下不能让她死了还要被别人糟蹋,你动其他人,本殿下可以不管,可是兰心,绝对不行。”

声音铿锵有力,显然是来真的。

旁边知府连忙跟着附和:“李仵作,这些年来,大理寺查案也没像你一样,非要把尸体挖开了,才能找得到凶手,殿下心善,其他两人都已经让你动了,这一人,你就算了吧。”

李慕歌眉头打了个死结,不高兴。

然而一个是三品知府,一个是北岳质子,她还真不能拿这两人怎么样。

旁边长泽连忙拉住她,轻声道:“慕歌师父,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你……”李慕歌有些犹豫。

长泽给自己打了打气,昂首挺胸的道:“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长泽了,慕歌师父要是不信我,不如我们打个赌。”

第八十六章 凯旋而归

“赌什么?”李慕歌也来了兴致。

“如果……如果我能够找出来,你就收我为徒怎么样?”长泽忐忑的看着她,憨厚的脸上出奇的固执。

李慕歌顿了顿,脸上忽而露出几分笑意:“倒也,不是不可以。”

响鼓不用重锤敲,这小子自从上次被批评了之后,一向刻苦努力,周围的那些阿谀奉承也少了许多,安安心心的,以后未必不能独担大梁。

李慕歌本着给对方一线机会的意思,直接退居后方。

长泽手中没有拿刀,所以尤澜并没有阻止他

验尸可以分为体外和体内检查两个步骤,长泽是从头部开始,然后开始道:“头部没有受伤,瞳孔干燥,透明度逐渐丧失,肌肉开始僵硬,尸斑形成在脚底,呈黄色,咦……这是?”

长泽从兰心的手中拿出一撮头发。

头发很长,柔软,带着一股浓烈的脂粉味。

“女人的头发?”长泽将两者头发对比,无论是色泽,质地,都有着明显的差别,故而对李慕歌道,“不是死者本人的,而且,我觉得她好像是中毒了。”

一般的尸斑并不会形成黄色,这种样子,倒像是中毒,中毒表现也十分明显,口,眼大开,肚腹青胀,面紫黯,唇紫黑。

“中毒?”尤澜一听,结合前两人,多问了一句,“三人都是中毒而亡?”

“只是有中毒表现,却并不一定是中毒而亡。”李慕歌纠正道。

“会不会是金庭里面有人看她们不顺眼,专门给三人下毒?”尤澜怀疑道。

周围站着几个观望的下人和女人,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记得前几日,前几日南若和她们有了些争执,不会是南若怀恨在心吧?”

一番惊人言语宛如炸雷,站在门口的南若一听,顿时白了一张脸。

她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尤澜觉得这个猜测也并不无道理,甚至南若是最有可能行凶的人了,他抿着唇,严肃的对知府道:“知府大人,如今凶手又可能就是那人,还请知府大人将人给抓起来。”

知府连连点头:“杀人偿命,这是应该的。”

“等等。”李慕歌连忙拦住他,觉得他这一番推测全都是扯淡,她神情凝重,“在没有证据之前,殿下还是不要随便抓人的好,免得冤枉了好人,倒是让凶手逍遥法外,快活自在。”

门口,南若美眸含泪,捏着帕子瑟瑟发抖,低声哭泣道:“奴家,奴家昨晚早早的便歇息了,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人生得一副柔美弱柳扶风杨,娇弱之姿我见犹怜,有几个客人一见,便忍不住为她出言辩驳。

“南若姑娘只是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在一个晚上去对付三个女子?”

“对啊,更何况兰心姑娘还是上吊死的,兰若姑娘总不可能是抱着她去上吊的吧?”

这里面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虽然整个金庭都被官兵把控住了,但是总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他们也没把尤澜这一个北岳的质子放在眼里,你一眼我一句的,为南若解

释。

尤澜气得浑身发抖,红着眼睛道:“她怎么就不可能,说自己昨晚上睡得早,可这段时间,又没有人见过她,说她手无缚鸡之力,难道就没人帮她了,这女人的头发,你们自己看看,除了她,还有谁和这三人有这么大的仇恨?”

金庭之中的这四个名妓是竞争关系,互看不顺眼的,今日你抢了我的恩客,明日我又抢了你的男人,要说谁心里面没点儿刺,那是不可能的。

南若十分委屈,瑟缩在门外,听着里面那人怒气冲冲的声音,生怕他冲出来就把自己抓走了,连忙退后了好几步。

“尤澜殿下,若是你找出了证据,抓人自然是 可以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相信北岳和南越,都是一样的。”李慕歌隐晦的提点了一句。

这里不是南岳,还容不得一个质子这么嚣张。

知府虽然像只狗一样对他点头哈腰,但是总有些人看尤澜不顺眼,在别人的地盘,最好是夹起尾巴做人。

尤澜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顿时身体一僵,对李慕歌的好感全无,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本殿下就算是质子,那也是南岳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若是查不到真相,本殿下就亲自去找皇上。”尤澜气得火冒三丈,这个鬼地方他是待不下去了,他吩咐官差看好好兰心的尸体,直接大步流星的离开。

知府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跟着瞪了李慕歌一眼:“告诉你,就只有三天时间。”

对方拖着肥胖的身体跟在尤澜后面,一边小跑一边喘气,从远了看,简直就像是一个球在滚动。

堂堂三品知府,竟然要去巴结一个他国质子,简直就像是一个笑料。

周围的官兵撤走了大半,赵寺正同李慕歌打了个招呼,打算先将尸体带回仵作行,李慕歌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连忙道:“先等等,把那个,那个叫南若的,喊进来。”

南若就站在门口,想到屋内就有三具尸体,她就惧怕得不敢进去。

官差粗暴的推了她一把,不耐烦的道:“还不赶紧的。”

南若一个踉跄,李慕歌扶住了她,她便顺势行礼:“小女子见过大人。”

“你叫南若是吧?”李慕歌刚才听门口那些人说起了她的名字。

南若点点头,声音好似细蚊:“小女子南若。”

“你过来看看。”李慕歌强硬的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三具尸体的面前。

三具尸体一字排开,其中有两具尸体都被李慕歌解剖过,身上带着密密麻麻的黑线,而兰心的那具尸体更是死相凄惨。

南若一看,顿时惊叫了一声,连忙往后退去,小脸惨白的道:“我,我真的不是凶手,大人,求求您相信我吧。”

她那模样简直就是被吓坏了。

如果真的是一个杀人狂魔,对方纵然会伪装,也绝对不会在第一时间被吓得跳开。

“放心吧,我相信你。”李慕歌对着她笑了笑,转身一巴掌糊在长泽的脑袋上,“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长泽哦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

在她的身后。

隔了一会,他又忍不住狗腿子的问道:“慕歌师父,你怎么就确定她不是凶手呢?”

“她不像。”李慕歌解释,“真正的凶手,绝对不会这么惊慌。”

现在重要的是,该怎么去动兰心的那具尸体。

李慕歌有种预感,所有的答案都在兰心的身上。

可是尤澜那个王八蛋一直拦着,该想个什么样的法子呢?

李慕歌绞尽脑汁的想要接近尸体,结果刚进到仵作间,就被门口的尤澜给镇住了。

青年坐在小马扎上,一双黑眼圈更浓重了,他无神的看了一眼李慕歌,倔强道:“想动兰心,你就死心吧。”

李慕歌简直要被他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毅力给感动了,她鼻子里面哼哧哼哧的喷出热气,指着尤澜怒道:“殿下,既然您不让我碰她,又何必把她带回来?”

尤澜翻了个白眼,道:“仵作行有冰棺,我若是不带回来,兰心就该臭了。”

很好,没毛病,就是气死个人了。

李慕歌如此想着。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白日,尤澜守着尸体,晚上,有知府的派过来的官差守着,为此,李慕歌却连兰心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午间放值,李慕歌从仵作行走出来,外面正是太阳高照,刺得她眼泪水直往外面冒,她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心情颓丧。

这个案子,奇葩的不在案子本身,奇葩的在于那只熊猫眼啊。

肚子咕噜噜作响,她坐在面摊上,还没说要什么,里面的老板就像一阵风冲了出来,“今日不卖了不卖了啊,走吧走吧。”

“不卖了?”李慕歌瞪大了眼睛,牙口一阵酸爽,“老板,你不是说就算是六月天下冰雹你也要卖吗,今日出什么大事了?”

那屋内煮的高汤分明还在冒烟呢,怎么就不卖了?

老板急急忙忙的道:“听说临王打胜仗回来了,我也得去看看咱们比丘的战神,沾沾光。”

“你一个卖面的沾光能做什么?”李慕歌气呼呼的反驳了一句,反应过来顿时立在原地。

魏临渊回来了?

她顿了顿,心里面有些酸酸的,决定重新找个面摊,然而脚步却自发的跟上了前面的老板。

京城之中,万人空巷,而主道上,却熙熙攘攘站满了人,人群自发的站在两边,翘首以待,地面震动,大开的城门外能够看见一阵滚滚黄沙,紧接着,一支军队进了皇城。

为首的人坐在战马上,披风铠甲,腰戴佩剑,脸上还带着一副铁面具。

然而李慕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自男人进城,周围百姓就开始欢呼,高喊,撒花,丢手绢,疯魔了似的,李慕歌被挤在人群之中,一个人紧紧地贴住了她,身体上下抖动。

李慕歌皱眉往前进了一点儿,那人焦急跟着贴了上来,她顿时火了,反手一扣,直接将那人给踹出了人群中,结果用力太狠,正好扑腾到中间。

“吁”魏临渊连忙扯住缰绳,杀气凌冽的往人群中一看,“是谁?”

第八十七章 见面不相识

烈日炎炎,整个京城的人好似都堵在了这一条街,造成了万人空巷的程度,街道的两边,楼上,都挤满了人,一眼望去,就只有黑攒攒的一片人头。

李慕歌明明觉得自己是藏在人群之中,却还是像被那人发现了一样。

但她知道,魏临渊可能会认不出自己。

迟疑了一瞬,在对上那双黑沉如同漩涡一般的眼睛的时候,她还是从人群之中挤了出去。

“参见大人。”她并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

在大街上相认,明显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原本嘈杂的人群似乎都因为女孩儿的出现安静了片刻。

雪白的肌肤,精致的容颜,纵然衣着朴素,却还是让人惊艳不已。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拉紧了缰绳,从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不过男人非常克制,冷静的询问:“你为何要将他推出来?”

这时间太巧合,这个女子是不是故意的,她有什么样的目的?

魏临渊的心里面已经在开始阴谋论了。

而在他马下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趁着众人不注意,得意的看了李慕歌一眼,小人得志的控诉:“这位姑娘,你为何要推我出来,若非王爷及时拉住了马,那我就成为了马下亡魂,你可是在谋杀!”

周围人顿时起哄指指点点,说着李慕歌的不是,最毒妇人心,人不可貌相,一句句指责都砸了下来。

若是一般的女人,估计要羞愤欲死。

这就好比前世的网络暴力。

李慕歌冷淡的一眼扫过去,拱拱手,冲着魏临渊道:“王爷,我记得比丘法典记载,第三十六条,若是男子以不正当手段,轻薄女子,轻者,罚款纹银十两到百两不等,且为了以儆效尤,应收押大牢十五日到三年不等,重者,收押大牢三年以上,态度恶劣者,直接施以宫刑。”

比丘法典,是整个南越国至高无上的国法,就相当于现代的宪法,曾经南越只是一个被戏称为比丘的小城,后来逐渐壮大,先祖虽然厌恶比丘这个名字,但是为了能够让后代居安思危,直接将至高无上的法典的名字定为了比丘。

而李慕歌却将法典中的一段,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

魏临渊大概知道法典中的内容,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身看着这两个宛如蝼蚁一样渺小的人。

一个精致美丽的女孩儿,一个猥琐的男人,他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李慕歌嘲讽的勾勾唇,冷声道:“我很抱歉,王爷,将这种人渣踹到了您的马下,但我实在忍不住了,这个男人的将手伸到了我的身上,甚至整个人都贴在了我的身上,按照南越的律法,我这个受害者,打断他的手应该也是不碍事的吧?”

猥琐的登徒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这个女子不要自己的名声了吗,竟然敢将这样的事情都讲出来。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哇哇大叫着辩驳:“你撒谎,这里人挤人的,挨

着点儿都是常事,我看你就是缺男人了,才会看谁都像是在对你动手一样。”

周围的人像是又被鼓动了一样,用奇怪的,贬责的目光却看着李慕歌。

这是时代的特性,若是女子被轻薄了,大概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想,这是女子不守妇道,而并非男人的行为下流。

所以大多数受了轻薄的女子,都只能打碎了牙往嘴里咽。

偏偏李慕歌却是最厌恶这种人的,这男人一看就是惯犯,心中已经恶心透顶了,她却还要压着怒气唇枪舌战:“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为何只有你被我抓包出来,被抓到了也不心虚,看来是个惯犯,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只要去问问你的邻居,自然就知道了。”

说得口干舌燥,心中冒火,还有些不知名的委屈在心里面流窜,李慕歌忽然想到了什么,咬牙道:“今日我身上戴了一个香囊,是药草特质而成,一旦碰到,必定会沾染上味道,你若是不心虚,便伸出手来让周围的人闻闻。”

登徒子怎么可能不心虚,他脑门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假装强硬的反驳:“靠得这么近,就算沾染上了也不算什么。”

“你说不算什么就不算什么了?轻描淡写两句话就敢无视我南越的律法了?”李慕歌勾着一脚将他踹在地上,手中顺出一把刀,噌的一下就擦着脸颊插在了石板地上,“惯犯,你说,你到底祸害了多少人?”

“行了,他既然犯了法,就把人押进天牢吧。”魏临渊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女子,心中的熟悉感越发的强烈。

好像,在哪儿见过?

勇气,智慧,不拘小节,还有,那双眼睛……

就在魏临渊要想起来的时候,他的参军骑着马走近,低声叮嘱:“王爷,咱们得快点儿了,听闻今日外邦的使节来了。”

南越周围有许多的番邦小国家,一些依附于南越的,每年都会前来进贡,寻求庇护。

不过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老皇帝最厌恶魏临渊的时候。

魏临渊凶名在外,这些番邦小国对他有惧又怕,但无一例外,都是十分推崇的,这位大名鼎鼎的战神在他们的眼里,有时候比皇帝都还有威信。

功高盖主,老皇帝早就想削了他了。

但这一次,他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魏临渊都到了快封无可封,奖无可奖的地步。

临走之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慕歌,吩咐人将那登徒子专门押送进了牢狱,随后一拉缰绳,往皇宫走去。

李慕歌悄悄的退出了人群,看着他的背影十分复杂。

他果然没认出自己来,可是这一次没认出,就不代表,以后不会见面。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而另外一边,刚到皇宫门口的魏临渊下了马,让队伍回去修整,卸了兵器,自己带着副将军进了皇宫。

走在半路上,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女子像谁。

“丫头。”他在心里默念。

一路进了小朝廷,皇帝还在高位上坐着,见他进来,捏在

龙椅上的手顿时紧了紧。

这个人怎么还没死!

“微臣参见皇上。”魏临渊单膝跪地,地面坚硬的触感让他微微眯起眼睛。

周围的几个番邦使者一见他,稀奇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就是一通叽里呱啦的番邦语言交流。

然后其中一个头扎布巾的番邦人站了出来,用着那蹩脚的中原话冲着老皇帝道:“皇上,我等,奉献出凤兰最美丽的珠宝,只希望,战神阁下,能够庇佑我们凤兰。”

凤兰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点儿的国家,偏偏又是个富饶的地方,引起了豺狼的注意,不得已,他们只有寻求庇护,没有谁,能够比魏临渊让他们感到安心的了。

老皇帝藏在珠帘下的脸黑成了一坨煤炭,他阴骘的看了一眼那些美丽动人的珠宝,心里面只有一股发散不出的郁气。

“你等既然带着诚意而来,朕自然会庇佑你们的。” 他强硬的使者去纠正。

使者没有多想,行礼:“多谢,皇上。”

老皇帝摆摆手,将目光投向魏临渊,感叹似的道:“临王,这次你又立了一功,可朕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奖赏你了,不如这样吧,你说,你要什么?”

老东西真是越老越吝啬了。

魏临渊心里骂了一句,瞥到那使者中间打开的盒子里面有一支雕花簪子,簪子本神如水晶一般透明,而簪头那朵小巧的玉兰却带着渐变的红色,由浅到深,花蕊中的那一点更是红得滴血,簪子泛着荧光,却不显得妖魅,反而看起来傲骨铮铮。

丫头一定喜欢!

魏临渊看见簪子的第一眼,就想到了李慕歌,顿时想也不想的就提了要求:“启禀皇上,臣,想要那支簪子。”

老皇子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顿时爽朗一笑:“既然临王要,那就拿去吧。”同时,他的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得到了簪子,又应承了一番老皇帝的奉承,魏临渊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而临王府中,老管家早就收到了自家王爷已经大战告捷的消息。

他瞟了一眼那个尘封了许久的院子,摸了一把胡子。

愁哦!

这不该走的走了,不该来的却来了,可怎么办哟。

没等老管家想出办法,魏临渊已经走到跟前,他连忙迎了上去,“恭迎王爷回府。”

周围的下人们也规规矩矩的站着。

和以前似乎没有什么两样,魏临渊却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皱眉问道:“王府怎么一股怪味?”

老管家顿了顿,心里面腹诽,好歹是老夫人用的香炉,怎么到您那儿就成了怪味了?

心里面想着,嘴巴却老老实实的道:“是老夫人说,咱们王府得用这个熏熏。”

“老夫人?”魏临渊一愣,旋即神色就直接冷了下来,语气不善的道:“她回来了?”

老管家点点头。

魏临渊眉头紧锁,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过了半响才妥协道:“算了,随她去吧,丫头呢?”

第八十八章 冲冠一怒

谁也想不到,战无不胜,被敌人冠冕上修罗称号的男人,面对自己徒儿的时候会是这般和善。

老管家苦中作乐的想着,好歹自家王爷不是真的冷血之人。

魏临渊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神情探究:“发生了何事?”

于是老管家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一一叙说了一遍。

从樱桃下毒,到千衔的出现,以及老夫人亲自出面赶人。

末了,老管家忍不住为李慕歌辩解道:“这件事,的确是孔月做得过了些,老奴已经惩罚他了,这两日,孔月都在暗处保护姑娘的安全。”

然而魏临渊却一直没有说话,老管家忍不住看了一眼,却被他眼中的惊涛骇浪的怒气煞住了。

“丫头现在在哪里?”魏临渊已经收敛了眼中的怒气,然而就是这种沉默,却更让人心惊。

老管家知道孔月这是闯了大祸了,心中叹气,徐徐道:“姑娘就在朱雀街那边六道口的院子住着,有暗卫守着,王爷可要去看看?”

魏临渊摆摆手,目光顺势落在中庭那边。

那个地方,烟火缭绕,隐约还能够听到一两声诵经声。

老管家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佛堂。

这里是整个王府的中腹之地,宽阔的地形,中间直接塑了一座一丈高的佛祖金身,平日里有专门的丫鬟打扫,添一添香火,但这个地方,却是魏临渊最厌恶的地方,没有之一。

佛堂外面,丫鬟的阻拦声传到了里面。

“王爷,老夫人正在休息,王爷,王爷,您等等……”

“唰!”一把长剑直接制止了丫鬟上前的动作。

男人高高在上的瞥了她一眼:“本王不知道,这临王府还有什么地方是本王不能去的了,你倒是胆子大。”

剑未出鞘,丫鬟却已经感受到了杀意。

那一瞬间,她像是看到了血淋淋的地狱,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地狱之中的修罗,只要他的手轻轻一动,自己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扑通一声,丫鬟惊惧的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求王爷绕过奴婢吧,求求王爷……”

屋内诵经的人听到这番嘈杂,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终究是拿着珠串从屋内走了出来,嘲讽道:“怎的,战场上杀的人不够,王爷这是打算拿老身这里的人凑数了?”

魏临渊收回长剑,低喝了一声:“滚。”

丫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出了门外。

魏老夫人脸色漆黑:“临王,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魏临渊并不在意她的话,恍然一见她的脸,觉得与三年前的无异,比之同年岁的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心里波澜不惊:“母亲不必担心,我的没有规矩,也不过是在家中,这仆人不听话,总该敲打敲打的,免得爬到了主子的头上,我既为王,她既是奴婢,我便有打杀的权利,母亲说得可是?”

魏老夫人脸上厌恶的情绪越发的明显,她后退了几步,不愿意沾染上魏临渊的身上的煞气,神色冷硬,“王爷今日来

找老身是有何事?”

“我想来看看,母亲身边的丫鬟,就竟都是个什么样子。”魏临渊目光深邃的看向紫衣丫鬟。

阿紫心中扑通一笑,白皙的脸颊上飞上两朵红晕,临王长得俊美,地位又高,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宠幸,她又何须在这里服侍别人。

魏老夫人却看不惯魏临渊的行为,厉呵:“临王,你要找女人,到处都是,可我身边的丫头,你休想。”

“是吗,可是我听闻,母亲不是要给我定侧妃么?”魏临渊剥削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刀子一样,“不过有一点儿母亲倒是放心,您身边这样的货色,我是绝对看不上的。”

阿紫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魏老夫人怒极攻心,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暴怒:“临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紫更是用一双水润委屈的眼睛控诉的看着魏临渊,但是他心中却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想法,反而是联想到了李慕歌。

一想到自己不再的时候,丫头就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魏临渊一颗心就好像是在油锅里面翻滚煎炸,心疼得不得了。

“母亲,我定的人,那就是王府的主子,我要娶什么样的人,也轮不到您来定,阿慕是我的徒儿,是临王府的主子,你这丫鬟不守规矩,对阿慕大呼小叫不说,还将她赶出了临王府,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惩罚?”魏临渊一字一句,不疾不徐的说道。

魏老夫人一想,就知道他说的是谁,顿时止不住的连连冷笑:“你就要为了这么一个整日同死人为伍的下贱坯子来羞辱我?临王,您可真孝顺啊。”

“不敢当。”魏临渊露出一个假笑,“怎么说,儿子也是亲自在皇上那里请命,为您换了一座佛祖金身回来,您说对吧,母亲?”

一提到这件事,魏老夫人的瞳孔就骤然缩了一下,所有的话都被堵死在了嘴巴里面。

而就趁着这个机会,魏临渊直接一脚将毫无防备的阿紫踹了出去,长剑出鞘,砍下。

“魏临渊,你敢”魏老夫人愤怒破碎声音中竟夹杂着仇恨。

一直守在门口的老管家腿肚子一哆嗦,差点就控制不住要冲了进去。

王爷可千万别做什么冲动的事情啊!

长发整齐的断裂,落在四周,阿紫吓成了一只鹌鹑,瑟瑟发抖。

及腰的长发被齐齐斩断,只到了脖子那里,若是魏临渊手中的剑再偏一点,被斩下的就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的脑袋。

太恐怖了,太可怕了,临王,临王他根本就不是人。

魏老夫人撕碎了自己所有的高高在上,悲怜仁慈,端庄的容貌狰狞得如同恶魔,她双目的赤红的看着魏临渊,手指颤抖着指着他,声嘶力竭:“你给我滚,滚!”

魏临渊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老管家在门口纠结了一会,正准备破门而入阻止自家王爷,门忽然自己打开了,身穿铠甲的男人大步流星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王爷?”老管家看了他两眼,没闻到血腥味,看来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

回的事情。

魏临渊仰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忽然道:“赵老头,去让人烧水,本王要沐浴。”

“是,是。”老管家连忙点头应道,感叹自家王爷发泄的途径又变了,结果转头魏临渊一沐浴完,就不见了踪影。

正准备汇报的老管家和青松拿着一踏折子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最后,老管家灵光一闪, 露出了一个满意又神秘的笑容。

青松一头雾水。

这老头,年纪大了,脾气也越发的诡异了。

清月别院。

李慕歌买院子的时候,院子就是这个名字,前一任主人应该是个富有才气的人,屋子内还有些装饰的画,那主人走的时候说过,屋内的东西,就算是当作赠给有缘人了,希望有缘人能够善待它们。

每每一想到对方的期许,李慕歌就有些心虚。

自个儿这么糙的人,要是对方知道了,恐怕得气死吧?

如是想着,她一看厨房,脸上就露出了些幽怨的表情,要是再搞不定厨房,自己就该出去喝西北风了。

李慕歌会炒菜会煮饭,可是对这种土灶,她压根驾驭不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用过这种东西,原来就算逼急了,最惨的时候也是用的酒精灯。

肚子忽然咕噜噜的响了起来,她看了看肚子,又看了看厨房,最终视死如归的踏了进去。

再试一次。

六道口的胡同小巷院子挨着院子的,住着的都是些小有资产的人,魏临渊挨间府过去,发现哪个地方蹲着暗卫的,那就是李慕歌住的地方了。

不过当他翻墙进去的时候,屋子内忽然涌出一阵浓烟,随后一个单薄的身影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咳嗽。

那身影一点儿也不像是李慕歌,至少那丫头没这么瘦。

难不成是管家说的那小子?

当时,魏临渊就一把抓着那人的肩膀,将人给掰了过来,不悦的质问:“你是谁?”

李慕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扣着对方的手臂想来一个过肩摔,偏偏魏临渊的速度反应比她更快,将她反手扣住,一只手直接扣住了她的脖子。

“你!”李慕歌本想呵斥,谁知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顿时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她目光闪烁的想要别开脸,却被魏临渊当做了心虚的表现。

“是你?”魏临渊皱了皱眉,又赶紧追问,“阿慕在哪里?”

李慕歌抿抿唇,不想说话。

就几天时间就忍不出来了,果然,她那蠢货学生说得没错,男人就是大猪蹄子,认不出来拉倒吧,可别妨碍她做事了。

那双凤眸滴溜溜的转着,灵动的很,魏临渊从她的侧脸看过去,正午时候那股熟悉感水到渠成的给了他答案。

他诧异的喊了一声:“阿慕?”

李慕歌冷笑一下,挥开他的手,气闷的活动着手臂手腕:“王爷,您还是像以前那样喊我就成。”

谁和你这个大猪蹄子这么亲密了。

切!

第八十九章 谁更重要

“生气了?”魏临渊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的错,没有认出你来。”

毕竟出征之前,这还是个胖胖的丫头。

李慕歌打开他的手,皱眉:“我没有生气,你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本来缓和的气氛瞬间又掉进了冰点。

李慕歌知道,对方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来,必定是知道了那些事情,可其中的事情,说不上对错,只能说是立场不同。

但是一想到这点,她的心里面还是憋屈得慌。

因为是低着脑袋,所以她没能看到魏临渊深沉的眸子,里面黑雾翻涌,原本被压抑的怒气差点重新破土而出,过了许久,他才克制道:“王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这个话题一点儿都不好,多说一个字,两人之间的气温就往下多掉一度。

然而这就像是梗在两人心头的刺,不拔出来,只会越来越痛,伤口灌脓,最后到无法挽回的余地,所以魏临渊仍旧没有停止。

“我说过,你很欣赏你,阿慕,你知道自己的能力,从来没有人,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把御风练到这种程度,你太吓人了,若是与你为友,将是最大的幸运。”

“那若是与我为敌呢?”李慕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他,认真的询问,“你会杀了我的对吗?”

孔月是派来监视自己的,若是自己真的别有用心,等待她的下场将会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战场上的修罗,可从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这些所有的猜想都已经不存在了。”魏临渊几乎是松了一口气的吐出这句话。

没有什么如果,没有什么若是,若是有,那眼前的人,也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丫头了。

“你是我的徒弟,临王府,你也是主子,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魏临渊并没有逼迫她现在就回来,因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李慕歌也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松了一口气。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李慕歌抹了把脸,随意问道:“吃饭了没?”

本想说着自己去做点儿,可屋内那滚滚浓烟硬生生的阻止了她的脚步。

还是算了吧!

魏临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用拳抵着嘴巴,压住笑意道:“出去吃吧。”

朱雀街上有家百川居,做的是蜀中那边的味道,麻辣味十足,两人一同进去的时候,屋内两侧隐隐能够看到些人,不过中间端的是诗情画意,小桥流水,流纱一般的烟雾缭绕在香炉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若不是魏临渊说这里是一家川菜馆,李慕歌绝对猜不出来。

店小二迎了上来,直接冲魏临渊道:“王爷。”

“老位子。”

三人一同上了二楼,正准备往雅间走,结果李慕歌兜头就听到一声:“临王爷。”

熟悉的声音让她下意识的抬头,迎面就看到尤澜那一张十分具有特色的脸。

熊猫眼依旧浓厚。

尤澜的目光直视粗略的在魏临渊的

脸上掠过,不解的望向李慕歌:“你难道就不去查案子了吗?”

“殿下。” 李慕歌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现在已经放值了。”

“可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尤澜听起来有些着急,他跺了跺脚,咬牙道:“一放值你就离开,三天时间,怎么可能查得了案子。”

“可这三天时间是您给属下定的。”李慕歌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尤澜一僵,梗着脖子倔强的看着她,沉默的这一瞬间,魏临渊才有插话的机会,“什么三天时间?”

“金庭的四大名妓死了三个。”说起这个,李慕歌就忍不住露出牙疼的表情,“我们去查案子的时候,基本上的证据都指向了另外一个活着的,不过可能性很小,证据应该就在另外一个死了的人身上,可偏偏……”

她顿了顿,下巴冲着尤澜扬了扬:“喏,那是他的喜欢的人,不让人解剖,成日在仵作间守着就算了,还只给了我三天时间查案,今天是第二天了。”

不过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底。

这话没告诉魏临渊,就怕尤澜听见了,对方冲动之下会打草惊蛇。

“需要我帮忙吗?”魏临渊下意识的就问,反应过来他立刻觉得不妥。

但是已经晚了,话一出口,就被尤澜听见了,他排斥的看着魏临渊道:“临王爷能帮什么忙,难道要用你的剑对准兰心的尸体不成,这一点儿,我绝对不允许。”

“质子殿下,这是南越国,你还管不着本王。”魏临渊淡淡的瞥了一眼他,几句话就将尤澜堵得不上不下。

青年气急咬牙,下意识的想去拉李慕歌的手:“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这种无相关的人,难道你也要放进来吗?”

魏临渊打开他的手。

李慕歌讪讪的看了两人一眼,拉住魏临渊:“老师,您刚回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不用在我这里耽搁了,有大理寺的人帮我,我可以的。”

魏临渊动作一顿,尤澜脸上便溢出得意的笑容,挑衅的冲着他冷哼一声。

“行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嘛,先走吧。”

话音刚落,李慕歌就察觉到有人撞了自己一下,随后又有一只肥硕的手搭上了自己,她顿时冷眼望去,视线对上一张油腻肥硕的脸。

那人笑得五官都被挤在了肥肉里面看不清楚了,偏偏还伸出手想扣住李慕歌,“姑娘,撞着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没看清楚,没看清楚……”

发福的中年男人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偏偏手上的动作一点儿都不规矩,到处揩油。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遭了。

李慕歌有些生气,扣着中年男人的肩膀狠狠一拧,只听得咔擦一声,对方的惨叫穿破房顶,一条手臂就跟着耷拉了下来。

魏临渊和尤澜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

中年男人用另一只手指着李慕歌破口大骂:“你个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李慕歌冷笑一声,正要卸掉他的第二条手臂,旁边却有人

比她更迅速,直接一脚将胖子从二楼的楼梯给踹了下去。

咚咚咚咚!

一阵地动山摇,旁边的店小二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心里更是恨极了那个搞事情的人。

“这人是谁?”魏临渊黑黝黝的眸子里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是京城中的盐商王老板。”店小二心惊胆战的回答,“王爷恕罪,我们从此以后,绝对不会让这人进来的。”

“光不让他进来怎么行,我看这种人就该拖出去打死。”尤澜冷哼一声,别扭中带着一点儿关切的看向李慕歌:“你没事吧?”

李慕歌摇摇头,拉着魏临渊的衣袖,眼神闪烁:“算了,把他扔出去就成。”

然后她又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才能听见:“多留着他一天,我还有用。”

眼看那一双软软的白皙的小手正拉着自己,魏临渊眼中的暴风雨瞬间转为晴朗,他挥挥手:“把那人扔出去吧。”

店小二抹了一把冷汗,连连应是,很快就跑下去处理了。

魏临渊又瞥了一眼尤澜:“怎么,质子还想同我们一起用膳?”

“谁想同你们用膳了。”尤澜不悦的一拧眉,拔腿就气愤的走了。

直到只剩下了两人,魏临渊才问:“你刚才,怎么维护他?”

眼看店小二还在处理其他的事情,周围没人,李慕歌摸着鼻子笑道:“算了吧,他好歹是死了喜欢的人,谅解一下。”

尤澜就是脾气倔了点儿,其实心底不坏,这点儿李慕歌还是看得出来的。

“就因为那个女人死了,你就要纵容他?”魏临渊不悦的拉着嘴角,“刚才他伸手,你可都没躲开。”

要不是自己手速快把那只咸猪手给打了下来,指不定这丫头就被吃豆腐了。

“我这不是没注意嘛。”李慕歌觉得自己有些冤枉,眼见着对方还有点儿不依不饶的架势,她连忙将双手一摊,无奈道:“我和他其实也不熟,就这几天才认识,你别想多了,他阻挠我办案,我都还没和他算账呢。”

这一点儿上,那熊猫眼简直是神烦。

得了这应承,魏临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忽然放下,他几乎是不过脑子的就问了一句:“我和他谁更重要?”

这什么鬼?

李慕歌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他,简直就快被吓傻了,嘴巴一秃噜,居然也跟着脱口而出:“你问这话,不会是喜欢我吧?”

她连忙伸手揪住自己的嘴巴,然而话已经脱口而出,没法儿收回了。

两人都被自己的话和对方的话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面面相觑,脸都看红了,却还不知道说什么。

李慕歌咳嗽了两声,打着哈哈:“那个,我开玩笑的,先进去吃饭吧。”

另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要吃饭的话,不如来我这边?”

清秀俊朗的男子正摇着折扇,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目光中带着几分调侃。

李慕歌的脸顿时唰的一下就红了。

糟了,这次丢脸丢大了。

第九十章 支开

川香居的老板静竟然是萧崇。

李慕歌喝下一口凉茶,决定压压惊。

萧崇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是个正经君子,骨子里却又几分的潇洒不羁,他眯着眼睛在面前两人的身上来回扫了几圈,一双眼睛笑得只剩下了一条缝。

“二皇子最近被皇上狠狠的斥责了一顿。”青年用温和的声音丢下一个惊天炸雷,“说起来这件事,和李姑娘还有点儿关系。”

李慕歌端着凉茶的手一顿,扭头,不解:“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她也就只见过那位二皇子一面而已。

不过对上青年那双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李慕歌的心里面有些没底。

“上次一事,二皇子本来打算来找你的麻烦,不过殿下特地去找皇上哭诉了一番,结果二皇子正好被人弹劾了,在他的院子里面搜出来些东西。”萧崇意味深长的呷了口茶,“说起来,也不知道临渊身边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好生养着呢,可不敢让她出什么岔子。”李慕歌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刚才萧崇那话,分明就是在明晃晃的说着,自己被当了枪使,到最后拉仇恨的还是自己。

若非有魏临渊在自己背后支撑着,估摸着那人就该直接找上门来了。

萧崇是太子身边的人,特地把这件事说给自己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李慕歌思索了一会,侧头一看还在沉思中的魏临渊,直接打了个直球。

“你把这件事说给我,是还准备让我去挡刀子?”

萧崇伸手摸了摸僵硬的嘴角:“姑娘大才,殿下又怎么会害姑娘,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临渊在吗?”

李慕歌:“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一记直球简直就是直进老巢。

魏临渊茶杯嘭的一下放在桌子上,语气不悦:“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皇权争夺向来是铺着人的鲜血一步一步的登上的,魏临渊本就身在漩涡,深知里面的危险,他并不愿意李慕歌再踏进来。

“临渊,身在京城,本就是一种身不由己。”萧崇轻飘飘的回应了一句。

他们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是中立的一方,但是早已择主,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和他们有关联的人,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

魏临渊浑身的气息更为不悦了。

但是萧崇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两人对坐在四方桌子的两面,歧视针锋相对,反倒是坐在窗边的李慕歌这个中心人相当的独善其身,其实她心中的想法倒是比较偏向于萧崇。

做枪靶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在这个京城,立于不败之地。

既然已经入了漩涡,那么倒不如自己来控制漩涡的方向。

那个答案已经落了地,再不用她去思索半分,李慕歌敲了敲桌子,打破了两人争锋相对的气势,低声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这声音有些喑哑,一点儿也不像她平日里的声音,魏临渊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诧异之间,还没

有反应过来是她在说。

等到李慕歌轻咳了几声,再次道:“樱桃在我的手中,若是你们想要对二皇子出手的话,到可以从她入手。”

魏临渊眉头打了个结:“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成了。”

李慕歌反问:“可我已经得罪了皇上,德亲王,二皇子,甚至暗地里还有其他的人看我不顺眼,你觉得,我真的只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吗?”

魏临渊张张嘴,李慕歌却已经抢先替他回答了:“不行,你知道的,这不行。”

“他们句像是伺机而动的狼,只要一口,就能够让我一击毙命。”李慕歌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却发狠道:“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把主动权,把握在自己的手上。”

既然已经找到了阿辰,她怎么可能主动放弃这来之不易的一次生命,她还没有,看着阿辰娶媳妇儿,生孩子,然后叫自己姑姑。

魏临渊猛然发现,面前这个姑娘,有些不一样了。

就像是一颗蒙尘的珍珠,洗得晶莹剔透,迸发出了一阵阵光彩。

他无法反驳李慕歌的话,就像是没法反驳萧崇的话一样,两人说得都没有错。

魏临渊心里面已经在退让,萧崇本就抱着劝说的心思来找的两人,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着李慕歌示好道:“听闻最近北岳的质子在找你麻烦,有需要帮忙的,直接说就是。”

李慕歌想了想,道:“倒是有一点儿,那位知府大人成天跟在那质子的身后,碍手碍脚得很。”

“那胖子?”萧崇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整个朝中,就他最巴结那质子,也不知道给了他什么好处。”

隶属文官,萧崇大概也染上了几分清高,对这种谄媚的人向来是不怎么瞧得起,轻哼了一声,摆摆手道:“你放心吧,明日保证他来不了。”

“对了,还有个人。”李慕歌一拍脑袋,手支撑着额头,笑眯眯的看向魏临渊,“老师,既然萧大人都替我支走了知府,不如你替我把那个北岳国的质子也给支走吧,忒烦人了些。”

女孩儿一双凤眼像是带了钩子似的,无意识的一瞥,一瞪,一笑,都带着别样的风情,不偏不倚,正好钩在魏临渊的心头,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从心中一直传遍全身。

魏临渊周身凌冽的气息都缓和了下来,铁青的面色中露出几分无奈,“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肯乖乖的叫老师。”

女孩儿狡黠一笑,顿时叫魏临渊失了声。

这样又有什么呢,当初本来就是他拒绝了收对方为徒,现在打着师徒的名号,本来就是为了迷惑京城中人的视线而已。

魏临渊偃旗息鼓,只暗地里想着法子,该怎么把尤澜直走。

等到了第二日的时候,一下朝,他便直奔仵作行,蓝衣女子比他快上几步,见了李慕歌便喊了一声“李姑娘。”

魏临渊上前,恰好碰见尤澜气急败坏的道:“你别以为她就可以护住你了,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要是再

没有找到那所谓的真正的凶手,那就是你。”

“凶手是谁?”魏临渊一脚踏进了仵作行内,周围几个看好戏的仵作脖子一缩,跑了,院子里就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尤澜一见魏临渊,顿时就急了,拦在门口怒道:“王爷不是说不来了,怎么又来了,我且告诉你们,谁要是敢动兰心一根毫毛,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我是来找你的。”魏临渊给了李慕歌一个安抚的眼神,抱着手臂道:“过几日千秋节要到了,皇上担心你找不到京城中的好东西,特地派我来给你指路。”

“皇上?”尤澜不放心的看了看身后,那身后躺着他最喜欢的女子,然而眼前这几个人一直在图谋不轨,若不是魏临渊提到了皇上,他都以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了。

“当然是皇上,质子,走吧,别耽搁时间了。”魏临渊不耐烦的道。

其实这话他倒是没有说谎,忘年尤澜也不知道是送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朝中大臣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专门上书,想让人带尤澜去买东西。

不过这质子虽然吃穿不愁,银钱却没有多少,这要是买东西,必定是那个带路的大臣出,这出钱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谁都避之不及,于是魏临渊就“勉强”接了下来。

这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魏临渊下了朝,连忙就来找人了。

眼见着魏临渊信誓旦旦,尤澜犹豫了一会,最终点点头,下一刻又扭过头去恶狠狠的威胁李慕歌:“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兰心一根毫毛,我绝对和你没完。”

李慕歌露出一个纯良的笑脸:“当然,殿下放心吧。”

反正这个凶手,她是绝对会找出来的。

李慕歌和魏临渊交换了个眼神,等到对方直接把尤澜带走了,李慕歌直接把长泽喊了出来,“走,咱们去解剖尸体。”

因为尤澜看得紧,上次魏临渊根本就没来及把尸体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

旁边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南若望了一眼门口,踌躇的上前了两步:“需,需要我帮忙吗?”

“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李慕歌道。

南若咬了咬唇,跟着追了进去,在旁边低声问道:“刚才,刚才那人,是谁啊?”

“什么?”李慕歌正解开尸体的衣裳,落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有一圈已经乌黑的痕迹,忽然听见这一问,抬头一看,“哪个?”

“就是,就是那个很高的,把尤澜殿下带走的那个。”南若鼓起勇气问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脸也冻得苍白。

李慕歌以为她害怕魏临渊,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解释道:“那是临王,你别看他长得挺凶的,其实人挺好的。”

“我,我知道。”南若诺诺的应答了一句,见她的双手已经摸上了尸体的脖子,顿时吓得仅仅的捂住嘴巴,这才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李慕歌越看兰心脖子上的痕迹越觉得不对劲,伸出手比了比,灵光一闪,顿时道:“我知道了!”

第九十一章 抓到了

“兰心那根上吊的绳子是什么样子的?”

李慕歌用手比划着尸体脖子上的痕迹,大约三指粗,还有脖子后面,有许多的瘀斑,如果只是吊死,尸斑的堆积只会出现在脚底,而作为高点的脖子,一般是不会出现的。

除非,这个地方受过重创。

南若回忆了一下,轻声道:“是一根绳子,就是一般的那种麻绳。”

她听到这几人都死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看了一眼,不过那个时候她被兰心的惨样吓坏了,只记得一个大概,其余的都记不清楚了。

“麻绳,大概多大?”李慕歌直接脱了兰心的衣服,对方身上痕迹青紫交杂,十分骇人,李慕歌又顺着检查了对方的下体,看起来应该是被人强暴过。

南若捂着嘴巴,觉得李慕歌的行为简直大胆极了,忍着呕吐的**想了一会,摇头道:“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说话之间,李慕歌已经检查完了兰心的尸体,带上了手套准备解剖。

因为带着目的而去,所以李慕歌十分迅速,毒药的量,还有对方喉咙的情况。

南若就站在门外,扶着门,眼睁睁的看着李慕歌将兰心的喉咙隔开,伸手进去检查,她瞪大了眼睛,腿都在发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而就是这个瞬间,李慕歌已经检查完了,将尸体完美的缝好了。

正巧这个时候长泽冲了进来。

“慕歌。”长泽弯着腰,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找,找到了!”

李慕歌正好脱下手套,一边洗手一边问:“那王老板说什么了?”

长泽瞪大了眼睛,脸庞都有些抽搐:“那死胖子估摸着心虚了,今天还乔装打扮了一下准备出城,结果被我给抓回来了。”

“咱们去会会他吧。”李慕歌洗完手就直接往外走。

根据金庭里面提供的消息,兰心最后一个接待的客人就是这个王老板,不过对方离开的时间很微妙,实在是宵禁之前,当时有不少人都看见他离开了,所以他们才一直没有怀疑到这位王老板的脑袋上,现在看来,对方的行为未免有些做贼心虚的表现。

王老板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盐商,这个朝代,盐都是官盐,能够被承认的盐商,和朝廷都有那么一腿的关系,所以李慕歌进大理寺专门关押嫌疑犯的地方的时候,对方还在一个劲的叫嚣怒骂。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还敢抓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快放我出去。”

门口的侍卫见得多了,也听得多了,一个个低眉垂眼的,避免自己被这种人认出来报复。

李慕歌一脚踏了进去,就见到一个熟面孔。

大腹便便,满脸油腻,就像是一头年前的肥猪,已经到了可以宰掉的体重了。

“你就是王老板?”李慕歌眯着眼睛绕着那人转了两三圈,往凳子上一坐,居高临下的道:“说吧,你是怎么杀人的。”

王老板一愣,随后涨红着脸怒道:“我说了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要污蔑我。”

“兰心屋子里面的毒药是

怎么回事?”李慕歌敲了敲桌子,睨了他一眼。

胖子脸上的肥肉顿时就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抖了抖浑身的肥肉,甩着脸道:“我怎么知道,老子又不是她爹,还成天管着她不成,指不定是哪个野男人落在她那里的,老子没死,也是命大。”

李慕歌:“那四大名妓的另外两个也死了,你可知道?”

“等等,我还听说,前段日子,你每天都来找兰心,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不来了,该不会是她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吧?”

李慕歌一边说一边盯着对方的神色,大理寺给嫌疑犯准备的房间还是有点儿优待的,除了两人之间隔着铁栅栏,对方那边有桌子椅子床,比牢房里面不知道了好了多少。

而面前那死胖子过了一阵虚惊之后,就直接躺在了床上,翘起了腿,一甩一甩的。

“行了,你不用炸我了,我说了,这些东西都和我没有关系。”王老板有恃无恐的掏了掏鼻子,然后随意地往床上一抹,目光在李慕歌身上上下打量。

“你就是昨天那个丫头吧,没想到,你居然是大理寺的仵作。”王老板砸吧砸吧嘴巴,目光落在李慕歌的胸上就不肯移开了,这丫头看着瘦,却是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尤物。

那目光火热又让人恶心,长泽连忙挡在李慕歌的身前,冲他挥着拳头:“死肥猪,你看哪儿呢,信不信挖了你的眼睛。”

“哟呵。”王老板来了劲儿,“来啊,你有本事你现在就进来,我可是听说,这个案子那位北岳的质子殿下可只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吧。”

“你果然知道。”李慕歌拍了拍长泽的肩膀,从他身后冒出个脑袋,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对了,昨日被我师父那一脚踹得可舒服?”

手都踹断了一只,肯定舒服。

李慕歌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优哉游哉道:“你也不用狡辩了,医馆的大夫都给我们说了,你在他那里买了点东西,要我给你明确的指出来吗?”

尸斑发黄,中毒的方向就可以确定,入籍这些人用的,无外乎就是毒菌类,在发现对方中毒的时候,李慕歌就已经让长泽去各个医馆里面打听了,没想到背后牵扯出来的人就是这个死胖子,才有了长泽抓人的这一出。

王老板这个时候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理寺的人都在旁边看着,几个寺正目光如炬,李慕歌干脆道:“你们把他那条腰带给取下来。”

“李仵作,你这又是想做什么?”赵寺正瞧了一眼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女子,对她的惊人之语几乎已经感到了免疫。

给牢头使了个颜色,几个彪形大汉直接摁着王老板,强硬的把他的腰带给扒了下来。

王老板提着裤子,气得跳脚:“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对我,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李慕歌对牢头道:“把他嘴巴给堵上,压着一起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仵作行,南若在外面的院子里面坐立不

安了许久,只见着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慢慢的走近。

“你是谁?”

南若一惊,连忙从凳子上起身,轻声道:“参见大人,小女子,小女子是受了李仵作的召唤,过来的。”

“那丫头喊的人?”刘牧色眯眯的看着南若,伸手就摸上了她的脸蛋,“我认得你,你是金庭那个名妓对吧,身段不错,你告诉我,那丫头是不是仗着自己是个小官欺负你了,我替你报仇,只要……”

“啪!”

南若打开那只恶心的到处游走的手,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惊慌道:“大人,请自重。”

“自重?”刘牧声音尖锐,“你一个寄女,居然让我一个官员自重,你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呢?”

说着他一手搭在南若的胸上,阴沉着脸狠狠威胁:“我告诉你,仵作行是我的地方,既然进来了,你把我给服侍舒服了,否则,你休想离开。”

南若被吓住了,一双杏仁般的眼睛里面满含泪水和委屈,浑身瑟瑟发抖,却不敢退后半步。

她是贱籍,是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存在,而对方是官员,即便是个九品芝麻官,也是个动动嘴皮子就能够要她命的存在。

“嘿嘿,这样不就对了?”

正在刘牧对南若上下其手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了进来,紧接着就是一道冷厉的声音:“对什么对?”

南若闭着眼睛满怀绝望,却忽然听到咔擦一声,面前的男人痛苦哀叫,然后被人直接给踹了出去。

“没事吧?”那声音很温柔,像是和煦的春风,像是冬日的太阳,顿时就安抚了南若惊慌失措的心,她忽然一把扑到李慕歌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南若一边哭一边抽泣:“李,李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嗝……他,他威胁我……”

李慕歌顿时无措的举着双手,僵硬的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好了,那个,没事了,我会惩罚他的,你先,把我放开吧。”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简直是要人命,李慕歌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要不是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再加上自己有意控制,估计她已经连贯的完成了一套过肩摔再加上反剪手臂的动作了。

将贴在身上的人推开,李慕歌连忙跳远了几步,转身就把怒气发在了刘牧的身上,“在仵作行内犯事,看来你胆子大得很嘛。”

刘牧捂着自己的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死气沉沉的看了李慕歌一眼,“李大人,这不过就是个娼女,我付了钱,怎么做就是我的事情了,李大人这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些吧?”

“哦,是吗,那你付钱了吗?”李慕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刘牧一梗,一个金庭名妓的钱,他可付不起。

李慕歌嗤笑道:“一千两银子,你拿出来,我不和你计较,拿不出来,你自个儿去找主簿大人说吧。”

两条路,刘牧哪一条都不想选,他咬着牙道:“李大人,咱们好歹都是仵作行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九十二章 定罪

仵作行之中,有不少的人都觉得李慕歌背靠大树,行为嚣张。

刘牧心里面怒火高涨,双目都要喷出火来。

“那你倒是赔个不是啊。”李慕歌环抱着手臂,优哉游哉的道。

欺软怕硬的特性在这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刘牧的硬气实在没有持续多久,一群人虎视眈眈又带着鄙夷的目光差点儿让他腿软大颤,咽了一口唾沫后,颤颤巍巍的道:“我,我知道了,这位,姑娘,你就不要同我计较了吧。”

说话之间他隐晦又阴沉的瞪了南若一眼。

南若一惊,连忙红着眼摇头:“没,没……”

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慕歌将这人的小动作收入眼中,却没再做任何制止的事情,所有的保护,都不如她自己内心的强大来得好。

“李仵作,既然刘仵作已经道歉了,咱们就先进去处理正事吧。”

赵寺正笑眯眯的打着圆场。

李慕歌顺势点头,走在前面,仵作间内一阵阴风吹来,王老板被两个人架着,腿一软,差点儿扑倒,肥胖的体重让两个牢头都十分郁闷。

兰心的尸体就躺在冰床上面,尸体都泛着青白,李慕歌拿着王老板的腰带,绑在了兰心的脖子上,一一对比,又招来几个寺正一同对比观看。

“几位看看看,这腰带,和这勒痕可能对比得上?”

几个寺正上手一一对比了一阵,纷纷点头,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还是赵寺正站出来道:“看样子,应该是同一根腰带,只是怎么就能肯定,是他的腰带?”

“您看看,这腰带有大有小,这王老板膀大腰圆的,用的腰带可比旁人的腰带大了许多,还有这些痕迹,有的地方明显要深一些,恐怕和要带上的花纹脱不了干系,我们已经去取证了,虽然那一日,王老板是宵禁之前离开的金庭,可是回去的时候却是在第二日的早上,当时还有人看到他惊慌失措的从自家的侧门回去的,这中间的一段时间, 他又能去哪儿?”

李慕歌取下腰带,将白布给兰心盖上,又道:“我们在兰心的首饰匣子下层发现了一包黑色的粉末,对比查看之后,就是另外两人中毒而死的粉末,这种粉末的取材是用毒菌,我们又去医馆查了一圈,是这位王老板亲自去买的。”

“各位大人看看,这中间岂不是明眼人一看就有猫腻?”

李慕歌将线索一一的串起来,凶手明显就指向了王老板,只是他们还是有一点儿不明白,为什么王老板要杀害兰心。

而王老板听到李慕歌分析了这么多,顿时冷汗涔涔,软到在地,面上一阵绝望。

“王老板,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不想说吗?”

王老板猛烈的摇头大叫:“不,我没有杀那个女人,那一日我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在一件破房子里面,结果正好看到官府的人,我一害怕,才走了。”

“那毒菌的事情呢?”

李慕歌几乎是步步紧逼。

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王老板不说实话

了,他要是闭口不言,所有的罪证都将会落在他的身上。

王老板连忙道:“是兰心,她说的想给那两个女人一点儿教训,她们总是抢她的风头,让我找点儿毒药,我当时脑袋一热,就给她找来了,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

南若也跟着道:“我也想起来了,兰心和雪娘她们有些摩擦,几人之间甚至还为了一盒胭脂大打出手。”

想起这些,南若也是一阵后怕,还好她是在四人中间垫底的,也没有和几人有什么摩擦,要不然,躺在这里的人就要多加一个了。

王老板眼睛都红了,一个劲的说着自己喝醉了,根本没有杀人,然而几个寺正已经不相信他的话了,一拍板,定罪。

“你定然是因为这件事和对方发生了争执,然后用腰带勒死了她,然后再将她伪装成上吊的样子。”

王老板呆滞了,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仿佛回忆起了那一幕幕的情况。

他想要强上女人,偏偏对方不允,甚至是还用厌恶的眼神盯着他,他一气之下,就和女人发生了争执。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明明是一个婊子,还非得装成一副清高的模样,还说什么是为了我,当老子不知道,她明明就是看另外两人要和她抢那个北岳国的质子,真是下贱的女人。”王老板低声咒骂道。

几个寺正对视一眼,肩上的担子也跟着松了许多,刚好卡在这个时间点上面,还好把人给带回来了。

赵寺正一派轻松的询问李慕歌:“对了,今日怎么没有见着质子殿下?”

“有事出去了吧,我让人去给他们捎个口信吧。”李慕歌随意找了个理由,简直觉得这个案子简单的让她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

而被他们惦记的尤澜正百无聊赖的拿着一个貔貅玉件,一派正经的询问店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看了眼两人的锦衣华服,笑眯眯的伸出只手掌比了比。

尤澜眯了眯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老板,你这个价格,可是抬高了不少啊。”

那老板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一心跟掉钱眼里面去了似的,比着个巴掌不撒手,笑眯眯的道:“客人有所不知,这可是楚云先生早年的作品,瞧瞧这雕工,还有这玉的成色,已经再找不出第二件了啊。”

楚云先生是玉雕里面有名的大家,据说他早年家境贫寒,只能用石头雕刻,后来慢慢的发展为玉雕,一开始也无人问津,直到一位大儒,成为了他的伯乐。

从此以后,楚云先生的一件玉雕,可谓是千金难求。

可那已经是后期的事情了,这玉的成色虽然还可以,但是雕工上还带着几分匠气,若不是因为底下的落款,尤澜也不可能看上这么一件东西。

“这位公子,您看看,绝对真品。”老板在不遗余力的推销着,脸上堆满了和善,可若是尤澜一提降价的事情,对方的脸色马上就垮了下来,活脱脱的一副奸商模样。

“算了算了,不要了。”尤澜扫兴的摆摆手,摇着自己那把扇子十分悠闲,转头还忍不住去挑衅

魏临渊,“临王爷,听闻你和皇后娘娘交情非凡,不如你同我说说,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我倒也好投其所好。”

街上人来人往的,尤澜的声音又不低,一个个的都悄悄的打量着两人,揣度他们的身份,一时之间,两人简直就像是在招摇过市。

魏临渊脸色一黑,僵硬道:“我并不知道娘娘喜欢什么。”

其实他和穆兰亭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记忆尤深的就是对方的喜新厌旧,以及一些小任性。

至于对方到底喜欢什么,魏临渊思索了一下,觉得太多了,多到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啧,难怪皇后娘娘选择了皇上,抛弃了你。”尤澜一脸的嘲讽。

两人可能是天生的敌人,互看不顺眼的,魏临渊本不想和他发生争执,却又觉得他太嚣张了些,正欲说话,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人。

说是熟悉的人也不算,只是那人的脸上,带了一张熟悉的鬼面。

是那些人?

魏临渊眼睛一眯,刚想追上去,周围的人却忽然增多了,结果一转眼,尤澜就已经不在了。

糟了,中计了!

金庭名妓死亡一案基本上就这么结束了,收了案底,知府也挺着个大肚子来了,隔着老远,李慕歌还以为看见了个球。

不过这个球的速度也不慢,没一会儿就跑到了他们跟前,擦着一脑门的汗水四处张望:“尤澜殿下呢,殿下在哪儿呢?”

“殿下今日不在。”李慕歌顺手将卷宗收好,大理寺和应天府有些冲突,互相看不顺眼的,这一个个的案子就相当于业绩,她可不能给丢了,否则后面这群寺正得活活撕了她。

这胖子左右看了看尤澜不在,没好气的道:“听说你们案子结了,卷宗呢?”

来了!

李慕歌往外看了一眼,拔高了声音回应:“卷宗自然是在这里的,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知府大人若是想知道经过,不如我给知府大人说说?”

“谁要你说,赶紧把卷宗给我,我好找殿下交代。”知府中气十足的朝着李慕歌吼道。

“你休想!”

门口进来的那人比他更为中气十足,穿着一身官府,走路虎虎生风,一双虎目怒瞪:“应天府是吧,这案子是我们大理寺查的,关你们什么屁事,哪里来的滚哪儿去,别来这儿碍眼。”

大理寺丞,宋开!

李慕歌认得这人,大理寺除了名的暴脾气,正四品,刚得很,对上正二品的大官也不虚的,管着大理寺的财务,铁公鸡一个。

一个卷宗,就可以从户部那边要个几十两银子了,知府要卷宗,那就等于从这铁公鸡身上拔毛,他非得急眼。

知府一看到宋开, 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随后又觉得自己一个三品大员不该这么耸,挺着肚子怒道:“松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理寺的人都想你这样吗,粗鲁,无礼。”

宋开斜视了他一眼,凉凉道:“知府大人,我宋开就是这种人,让您不舒服了,真是不好意思。”

第九十三章 尤澜受伤

知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开“你你你”了半天,结果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真不敢拿宋开怎么样。

虽然身为正三品知府的他比宋开官高一阶,可是大理寺的九卿却是一个护短的糟老头子,敢在欺负大理寺的人,那老头子连日就得把他撸下来,撸不下来也要扒掉一层皮。

知府怒瞪大眼,牙齿都快磨碎了:“好好好,既然你们不给,那就等着殿下亲自来要吧。”

宋开一撩眼皮,凉凉道:“怎么,知府大人还要在这里等那个北岳的质子前来?”

这肥猪收了北岳国的好处,一个劲的对那质子示好,可不是所有人都收了好处的。

知府被刺了一下,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兜着满腔怒火,气势汹汹的离开。

李慕歌看了一场好戏,只觉得回味无穷,那胖子这两日给她破案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如今在这里吃瘪,真当是大快人心了。

结果她一抬头,宋开顿时就冷眉横对:“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把卷宗收好,要是卷宗被抢走了,我拿你试问。”

真是个暴脾气。

李慕歌微微感慨,应了声是,谁知道刚把卷宗放好,本来转身走人的宋开又掉头回来了,铁青着脸怒道:“放什么放,快把卷宗给我。”

李慕歌楞了一下,问:“大人,您要哪一份卷宗?”

宋开的脸色顿时更臭了。

“就是金庭寄女那个案子。”

宋开本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结果被知府一打岔,就给忘了,在自己属下面前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气煞他也。

李慕歌了然,转身将放好的卷宗取了出来,递给他,声音清冷:“大人可还要其他的东西?”

“不用了。”宋开心里不舒服,火烧屁股一样的走了。

李慕歌纯粹当做看了则笑话,瞥了他的背影,勉强露出个看官的笑意,随即抬头看了眼天色,掐指一算,觉得自己可以放值休息了。

大理寺内行为并不算太过严谨,事情做完了,早点走,也没人去管什么,李慕歌收拾好东西,正欲离开,却见着自己那新收的学生冒冒失失的就往这边跑。

目标,真是自己!

李慕歌眼神一凝,目光如炬,然后往旁边移了一步。

“咚!”

一声巨响,长泽一脑门给撞在了门上,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李慕歌扯着他的衣领从门上撕了下来,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上:“怎么,撞杀人?”

冒冒失失的,一点儿也不像法医一样严谨。

长泽不知道自家老师满心嫌弃,揉了揉额头,满头大汗的道:“老师,出事了,质子被人打伤了,一直昏迷不醒。”

“怎么回事?”李慕歌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随后又连忙追问,“现在人在哪里?”

“在质子府。”

尤澜出事,是李慕歌万万没想到的,不过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她心里面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事情大发了。

北岳国质子在南越出了事,偏

偏又是魏临渊带着他出去买的东西,这个锅,怕是第一个出来顶的就是他。

李慕歌越深入分析越焦急,到最后整个人都朝着质子府狂奔了起来。

长泽一时间傻眼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后面跑:“老师,老师你等等我。”

质子府就在朱雀街,一路上两人没有停歇,很快就到了,大门紧闭,李慕歌去敲门的时候,出来了一个门房打扮的人,满脸警惕的望着她。

“你是什么人?”

“我乃大理寺之人,听闻殿下出了事,麻烦您开开门,让我进去。”

门房挥挥手,赶苍蝇一样:“你一个女子还敢说是大理寺的人,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赶紧走走走,别想来打探什么消息。”

砰的一声,门房就直接关上了。

李慕歌站在门口,瞥了眼旁边,打算直接溜进去,旁边长泽就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老师,等等,等等,你的东西,掉了。”

长泽一边大喘气,一边递过来一块表明身份的令牌,李慕歌接过,又拍响了门房,霍的一声,门板被打开,露出一张十分不耐烦的脸。

“我说你这个姑娘到底要做什么,我们家殿下现在有事,不见客人,不见客人,你改日再来吧。”

说完他又要关上,李慕歌连忙把门板给扣住,亮出令牌:“我真的是大理寺的人,殿下让我们查案子,如今已经水落石出,只是听闻殿下受伤,我们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

门房将信将疑,旁边长泽也跟着道:“大理寺查案,你要是耽搁了,到时候可就全部是你的责任。”

门房认识长泽的脸,就在刚才这人还来了一茬儿,还是和临王爷一起,想到这点儿,他连忙打开门将两人放了进去。

长泽刚才已经来过一次了,知道尤澜在何处,速度比那门房还快,直接走在前面引路。

尤澜住的地方充满了花花草草,各种各样的都有,虽然不是精品,却打理得十分漂亮,一路过去,花香扑鼻,然而李慕歌却没心情欣赏这等美景,直接跟着入了尤澜的居所。

她一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魏临渊。

快步走到对方身边,李慕歌轻声喊道:“老师。”

屋内,尤澜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紧闭双目,周围站着好几个大夫,还有质子府的几个下人,管家。

魏临渊愕然转身,低问:“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他受伤了,就过来了。”李慕歌快速道,瞥了一眼生死不知的尤澜,压低了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受伤了?”

女孩儿眉眼间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魏临渊一顿,道:“我看见了鬼面人,当时街上人又太多,多看了两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魏临渊心里憋屈,解释道:“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

李慕歌快速听完,眉头轻轻蹙起:“你有没有看到是什么人打伤的他,还有是在哪里发现的,对了,你找到他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人证,他受伤了,万一那些人趁机把黑锅扣在你脑

袋上就糟了。”

朝中多的是人看魏临渊不顺眼,只要有一点儿的机会,这些苍蝇就能叮上来,糟心极了。

反倒是魏临渊根本没想到她关心的居然是这个,愕然之后,心中就涌出一股惊喜,他忍不住揉了揉李慕歌的脑袋:“丫头,你这是在关心我?”

李慕歌一把拍开他的手,转头问把脉的大夫:“殿下怎么样了?”

大夫皱着眉头语重心长的道:“殿下被人打了脑袋,这,能不能醒来还是两说。”

“脑袋?”李慕歌歪过脑袋去看,长泽正晕厥着,还呕吐了一些东西,低声喃喃,“这不会是打出脑震荡了吧?”

若真是脑震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夫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摆明了束手无策,几个大夫得出的答案都是差不多,李慕歌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

大夫们还没商量出对策,屋外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

“诶哟喂,我的殿下哟,您这是怎么了,是哪个不怀好意的把您给害了哟。”

门口一个球瞬间溜了进来,一屁股挤开几个大夫,扑在床边哭天抢地的喊道:“殿下,几个时辰不见,您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啊,殿下啊”

魔音入耳,李慕歌头痛的退了好几步,才看清楚这个球就是不久之前还见过的知府大人。

哭了没一会儿,知府见没人捧场,抹掉那两滴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起身,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魏临渊。

“临王爷,你这倒是解释解释,殿下和你出去了不过几个时辰,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胖子满脸肥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看就在打什么鬼主意。

魏临渊:“质子是被鬼面人所伤。”

知府狐疑的道:“空口无凭,你倒是把证据交出来。”

“质子是在秦氏赌坊旁边受的伤,乃是被秦家人所救,人证俱在,你若是不信,问问他们便是。”魏临渊冷淡道。

知府被噎了一下,假意转过头去问了几句大夫,愤愤的哼了两声,道:“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你们二人未能及时清除余孽,这才在害了齐王之后,又害了质子,这件事,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给皇上的。”

质子受伤不是小事,知府也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在朝堂上火烧屁股一样的把锅甩给了魏临渊。

老皇帝一听,直接发难魏临渊。

“皇上,微臣认为,与其这个时候怪罪临王,倒不如先把凶手找出来,上一次是齐王,这一次是质子,若还有下一次呢?”

穆长鸳相当冷静的分析。

德亲王道:“穆少卿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余孽是临王没有抓到,质子又是临王带出去的,临王若是不受罚,难以服众啊。”

“咦,不是你们说,那个北岳的质子没钱,让人带他去买东西的吗?”一直在首位打瞌睡的太子穿了一身四爪紫色龙袍,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父皇,要儿臣说,那北岳国的质子受伤就算了,反正咱们不说,也没谁知道他受伤了。”

第九十四章 求情

朝堂之上安静得可怕,那一道道的呼吸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刚才还在吵吵嚷嚷如同泼妇骂街的大臣们,都以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这位纨绔不堪的太子殿下。

老太傅捂着胸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最终别过了眼,不想再看,低声怒骂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太子模样风流,每每上朝的时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家都怕了他说话了,每次都故意掠过他的意见,没想到这次主动说话,不少大臣震惊之后,就开始隐晦的打量,这位太子殿下说这话的目的了。

难不成是想拉拢临王?

龙椅上坐着的老皇帝摸着扶手龙头,透过珠帘,阴沉沉的目光也落在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你可知道,北岳质子受伤,若是传到了北岳皇帝的耳朵里面,两国之间的友好邦交可就坏了。”

太子相当的无所谓:“父皇,咱们又不怕北岳国,再说了,那个尤澜不过就是个质子,却成日里过得比儿臣还潇洒,上一次还抢了儿臣看重的人,不过受伤而已,又不会死人。”

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这才有人想起来,前段时间,太子殿下似乎看上了一个女子,结果半路被质子截胡,当时,一贯倨傲的太子竟是只字未提,似乎就这么放任过去了,还让人深思了这位殿下是不是沉稳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龙椅上的老皇帝眼中的忌惮慢慢的褪去,伪装上了温和的是声音:“太子,你莫要任性,临王,你没有照顾好质子,害得质子受伤,论罪当罚,至于罚什么……待朕回去想想,再说吧。”

说完这些,老皇帝就故作头疼的散了朝,匆匆回了后宫。

朝堂上的阴谋诡计,比不得后宫那些软玉温香来得舒服。

老皇帝年轻时候虽然称不上圣明,却也用贤才,可一旦老了,就会开始疑神疑鬼,就会开始贪图美色,妄想长生,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后宫中年轻漂亮的妃子越来越多,而年迈的却早已不见。

当今皇后,也不过二十三岁的大好年华。

“娘娘不知,听闻西域那边的凤兰国送来一支翡翠钗,十分漂亮,皇上本是想送给娘娘,谁曾想,却被临王爷给要走了。”

凤栖宫内传来低声的抱怨,丫鬟一边轻轻摇着扇子,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睡在软塌上的美人半睁着眼,慵懒的询问:“你说临渊哥哥要走了那簪子?”

“是王爷。”

“那便没什么了。”穆兰亭阖上了眼睛,满怀期待的道:“那定是临渊哥哥知道千秋节快到了,专门为我准备的。”

夏日的燥热在这时仿佛都缓解了许多,穆兰亭忽而又想起一件事,问:“那丫头可还住在王府?”

“似是离开了,奴婢专门吩咐人去打听了一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王爷回来的前几日,就离开了王府,不过……”丫鬟犹豫的看了一眼穆兰亭,正犹豫着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有什么话就说,本宫最是

讨厌吞吞吐吐的了。”穆兰亭轻轻的蹙起了眉头。

丫鬟一惊,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娘娘恕罪,只是奴婢听闻,那女子如今已经瘦了下来,变得十分好看,在京中也有不小的名气。”

“变了?”穆兰亭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她努力回想着李慕歌胖成一个球时候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出彩,如果瘦了,再怎么好看,也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本宫倒是想看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子。”穆兰亭皱着眉喃喃道。

正在她细细思索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拉长的通传。

“皇上驾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让穆兰亭骤然回神,她眼中掠过一抹不悦,却又很快整理了仪容,迎了出去,笑盈盈的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近日天气炎热,她只穿着一件抹胸,外罩一层轻盈薄纱,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酥胸,老皇帝眼睛都看直了。

“皇后免礼。”一双充满皱纹的手捧住了那一双白皙的手。

穆兰亭厌恶得想要甩开,面上却虚以为蛇的拉着老皇帝进去。

“皇上可是好久都不曾来臣妾这儿了,这次来,不会又有什么事吧?”她故作不满的低声抱怨。

老皇帝朗笑了两声,道:“是朕的错,不过朕的皇后,你可真聪明。”

这次来这儿,老皇帝未免不是抱了一种试探的心思,将朝堂上的事情一边细说,一边去观察穆兰亭的神色。

“皇上这么说来,是想治临王的罪了?”穆兰亭只当看不到他的打量,低声询问。

“怎么,皇后觉得不妥?”老皇帝的眼神暗了暗。

君威难测,老皇帝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穆兰亭早早的就领会过了,此时早有了应对之策,却也不慌。

她嘟着嘴抱怨:“过两日就要千秋节了,皇上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治他的罪,这不是往抹臣妾的面子嘛,好歹也是臣妾的师兄,皇上就算是要治他的罪,也得过段时日嘛。”

漂亮的女人撒娇起来简直让人无法抵抗,眼见着那一片白花花的胸脯在自己的面前晃荡,老皇帝一时之间,什么治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直接把女人拉到了床上。

魏临渊就此有惊无险的逃过一劫。

李慕歌听闻之后,忍不住唏嘘:“太子殿下这次,怕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后宫中发生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

魏临渊:“如今皇帝越发的年迈,太子殿下也不能一直装蠢下去了。”

“那倒也是,如今就等着二皇子落套了。”

李慕歌用两根手指遮掩掉嘴角狡黠的弧度,外面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声音不大,不小,十分有节奏,李慕歌扬扬眉,走去一开门,就露出一个漂亮的女子。

李慕歌懒洋洋的往门上一靠,道:“你来做什么?”

南若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低声哀求:“姑娘,您就收下我吧,如今南若已经替自己赎了身,只想跟在姑娘的身边,报答姑娘的恩情,这,

这是我自己做的东西,姑娘您试试吧,南若,南若不比那些厨娘差。”

女子风一吹就要倒了一样,李慕歌皱眉道:“我这里不适合你。”

屋内的刀具,还有些骨头架子,她可不想成日都听到她的尖叫声。

南若眼中已经沁出了泪水,她猛地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姑娘,求求您就收下我吧,南若如今已经无处可去了,南若一定会好好服侍姑娘,求求姑娘收下我吧。”

门口两人的说话吸引了魏临渊的注意力,他大步流星的走近,眼神从南若的身上一扫而过,问:“怎么回事?”

李慕歌揉着眉心道:“她是金庭里面的人,如今赎了身,非得跟在我的身边做丫鬟,可你也知道我这里,实在不适合她这种……”

话未倒尽,魏临渊已经知晓,不过他心中倒是有点儿不一样的想法。

“你这院子太冷清,收个丫鬟也不错,孔月不适合做你的丫鬟,你自己收一个也好,还有厨娘,我让王府找一个来,免得你成日在外面吃。”

对于这丫头的烧火技术,魏临渊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更何况,对方一旦忙起来,若是没个人劝着,指不定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南若听闻魏临渊帮自己说话,忍不住悄悄的看了他一眼,顿时脸颊飞上两朵红晕,她收回视线连忙道:“姑娘,姑娘,南若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就收下我吧。”

李慕歌被魏临渊说得也有些意动,她屋子里缺个打理的人,收下倒也可以。

瞧了对方一眼,李慕歌道:“收下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咱们话可说在前头,屋子里就你一个丫鬟,你可别闲累着。”

这院子比现在的四合院还要大些,整理起来她都嫌费劲。

南若连忙道:“姑娘放心吧,南若定不会偷懒的。”

她放下东西,匆匆回去收拾包袱,李慕歌轻声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道:“也不知道尤澜醒了没有。”

“御医已经去看了,说是要好好休养,不会有事。”魏临渊并不怎么担心,他手握大权,皇帝就算是要惩罚他,也绝对会掂量掂量。

不过李慕歌的担忧却让他很受用,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李慕歌的脑袋,笑道:“这次来,是为了和你说另外的一件事,皇上邀请京中的文武百官参见千秋节,你可要去看看?”

“千秋节?”李慕歌茫然的问,“什么千秋节?”

“是皇后的生日宴会。”

“皇后娘娘的生日宴会怎么会邀请我这种小官?”李慕歌笑着摆摆手,“京中这么多官员,像我这种,怎么可能会有资格去参加千秋节?”

“五品以上的官员,你们大理寺应该会有两个携带小辈的名额,我同穆少卿说一声便好。”魏临渊早就想好了,“你还不认识京中的那些大官,去看一看形式也好。”

这京中别的不多,就官员多,一板砖下去指不定就是一个三品大官,他得给这丫头提提醒,对方那性子,太容易得罪人了。

“那好吧。”

第九十五章 盛装出席

千秋节是专门为皇后过生准备的宴会。

此次的千秋节不仅仅有文武百官前来,更是有各国使者,为了表示对皇后的重视,前去参拜的人,都是盛装出席。

李慕歌也还是第一次见到魏临渊如此隆重打扮的模样。

鎏金玉冠,蟒袍身。

男人身姿挺拔巍峨,站在门口,便已经和这院子格格不入。

李慕歌连忙打开门让他进来,调侃道:“盛装出席,我看还是不要同你走在一起了,否则指不定我就成了你的随从小厮了。”

“小丫头片子。”魏临渊笑着敲了敲她脑门,递过去一个盒子,“今日可不仅仅只是我要盛装出席,你也跑不掉。”

“我?”李慕歌掀开盒子一看,里面正是一套天青色的罗裙,绣着淡雅的兰草,一层层细软薄纱交叠,一看便十分精贵。

她有些崩溃:“这么热的天儿,你叫我穿这个?”

李慕歌对答应了一起去千秋节的这个请求后悔不已,皇后的生日宴,她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就用一套衣衫打发了,可是如此模样,她还没穿上,就已经冒了热汗。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后悔赖皮为上上策。

李慕歌心里打着小九九,外面却又近来个人,依旧捧着个盒子,跟在南若的后面,一本正经的喊了声临王爷,掉头就笑嘻嘻的凑在了李慕歌的身边。

“师父,今日千秋节,我特地来给你送衣服的。”

长泽宝贝的将盒子捧到她的面前,眼见她手上还捧着一套,撇撇嘴耍心眼儿道:“师父你先试试我这个,铁定比那一套好看。”

说着他连忙打开,里面是一套紫粉色的罗裙,层层叠叠的厚度,不比李慕歌手上这一套差。

李慕歌一看便十分头疼。

魏临渊一把将长泽拉开,目光冷冷的睇了一眼长泽,转头脸色就变得十分温和:“你去试试,这是我专门请人定做的,材料特殊,穿上后并不觉得热。”

长泽捧着盒子站在后面,心里愤愤不平,轻轻低哼了一声,低声反驳:“王爷,这裙子颜色朴素,师父穿过去,若是被那些捧高踩低的人给欺负了怎么办。”

“有本王护着,谁敢欺负她?”魏临渊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

“您位高权重,坐的可是首位,师父坐的可是末尾,您怎么护着?”

“她自然是和本王一起坐的。”

“那您又给师父什么样的身份呢?”看似憨厚的青年一步步的紧闭,憨态可掬的虎目之中带着几分嘲讽,“是以王妃的身份?还是其他?”

王爷的身边,自然只能坐王爷的家属。

“王爷做事之前,还是要深思熟虑一些,更何况,我听闻皇后娘娘十分在意王爷,王爷还是不要同我师父走得太近,免得给我师父招来祸端。”长泽语气里多了些警告。

这番话他是思量了许久后才选择说的,若是临王在乎师父,就该听他的,离远些,若是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长泽不介意去充当一次坏人,挑拨离间。

李慕

歌收回搭在门上的手,站在门内沉思了一会,随后轻笑着摇摇头,“傻子。”

伸手打开门,李慕歌神情淡然的出去,眯着眼睛看了长泽两眼,微微张开手:“这套衣服,怎么样?”

天青色的衣衫层层叠叠,精致的腰封,勾勒出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裙摆层层叠叠,绣着兰草,淡雅别致,衬得女孩儿面容越发精致,光彩夺目,摄人心魄。

魏临渊都忍不住有些失神,紧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后悔席卷了心中,想把她藏起来,藏在一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地方。

心头的想法一闪而过,男人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打算将女孩儿遮掩住的时候,长泽却率先一步蹦了起来,跳到李慕歌的身边欢呼:“嗷嗷嗷,师父,你这一身,太好看了,果然我师父就是长得好看,什么倾国倾城天生丽质,后宫中那什么三千佳丽都比不上我师父,这一去,绝对让那些女人都自卑自弃。”

长泽眼睛都看直了,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直跳,却还舍不得移开目光。

李慕歌却率先歪过脑袋,然后一巴掌拍在长泽脑门上,笑骂:“看什么看,身为世家公子还成这副样子,简直就是丢人,出去可别说我是你师父。”

虽是玩笑的语气,却像是一盆冷水泼在长泽的脑袋上,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加速心跳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长泽搓了把脸,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赫然,嘀咕道:“那还不是师父你长得太好看了。”

“行了,别贫,等会儿宴会就要开始了,走了。”李慕歌绕过他,扯了扯魏临渊的衣袖,轻哼了声,“怎么,不好看?”

魏临渊心情复杂的摇摇头,压抑着汹涌奔腾的情绪,哑声道:“很好看。”

“好看就好。”李慕歌扬唇,越发显得面容娇艳如花。

一旁的南若眼中闪过一抹艳羡,瞥见李慕歌束发之中并没有任何珠钗首饰,连忙上前道:“姑娘这衣裳好看是好看,可是这头上也太单调了些,若是姑娘不嫌弃,奴婢那里还有些首饰……”

“不必了。”魏临渊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从袖中取出另一个小盒子,打开,露出一支玉簪,亲自插在了李慕歌的发间。

长泽眼尖,一眼便扔出了那簪子的来历,认不住诧异出生:“竟是凤兰进贡的那一支?”

“进贡?”李慕歌伸手摸了摸,低声道,“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不用,簪子打来本就是给人戴的。”魏临渊阻止了她想取下来的动作,带着她直接往外走。

旁边南若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魏临渊一个眼神都不曾留给她,面色渐渐的灰暗了下来,整个人便显得有些可怜。

长泽瞥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也跟着追了出去。

千秋节每年一次,次次都十分盛大。

当今皇后容貌姣好,深得皇上喜爱,所以每一年的千秋节,必定是一个劳财伤神的日子。

这一日,进宫的除了官员,还有家眷,不乏千金小姐,世家公子,也算是变相的一次相亲了。

内不允许驾马车,进了九道门的时候,他们就得下来亲自走路。

李慕歌下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一群白袍人,她眯着眼睛一看,领头的人满脸横肉,眼角有一道刀疤,正是那一日追杀他们的阿克穆。

那人目光扫过,便直接走了过来,李慕歌微微侧身,轻声道:“这便是那一日追杀我的人。”

她不想多生事端,便往后站了一些,躲在了魏临渊的身后。

所幸的是,那人似乎也未曾认出她来,只是冲着魏临渊狰狞的笑了笑:“临王爷,好久不见,不知我们的夫人,可是回来了?”

“未曾见过。”魏临渊语气冷漠。

阿克穆冷哼一声,道:“南越不遵守盟约,害我们大王,如今又对我们契丹出手,真当是言而无信之人,言而无信之国,今日,我倒是想在您这儿亲自讨个说法。”

一般来说,不要脸的人会走得比较顺,可这种不要脸的,李慕歌还是第一次看见。

左右中间都有猫腻,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的。

周围已经有不少大臣过来了,魏临渊眼睛一眯,带着几分邪气的道:“打都打了,你要是觉得冤枉,大可以撕毁这次带来的降书,大不了,本王再出兵打一次即可。”

简直是太嚣张,太目中无人连忙!

阿克穆愤怒的拔高了声音:“临王爷,您这是想撕毁降书不成?”

“降书在你手中,我怎么撕毁降书?”魏临渊丝毫不被激怒,甚至还绕有兴趣的毒舌讥讽,“本王时间宝贵,可没时间去撕那玩意儿,你要是不想要了,大门在后面,调个头即可。”

阿克穆气得捏紧了拳头,旁边一个白袍人连忙将他拦下,用契丹语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又用蹩脚的中原话冲魏临渊道:“王爷,此次我们是诚心带着降书来的,只是我们大王被夫人刺杀,我们必须要将夫人带回去,给草原的子民们一个说法,还请王爷见谅。”

“那是你们的事,与本王无关。”魏临渊冷声道,给长泽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的上千,两人直接一前一后的挡住了李慕歌,让对方根本看不到李慕歌的脸。

等他们的身影渐远,阿克穆才愤怒的踹了一脚宫墙:“混蛋,混蛋!”

千秋节的地点在御花园,这个地方又大又宽,周围却种着数不清的奇珍异草,繁花锦簇,为了这一日,上百个花匠更是将精心养了许久的名贵花种,都一一搬了出来。

还未进去,里面的芬芳就刺激得李慕歌打了个喷嚏。

一左一右两个男人顿时投来关切的视线。

“怎么打喷嚏了?”

“可是不舒服?”

李慕歌摆手:“没事,我就觉得太香了,鼻子一时间有些受不了。”

“那要不然……”

“要不然……”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李慕歌连忙大概猜到他们要说什么,连忙打断:“行了,进去吧,来都来了,这地方又不是家里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第九十六章 胖点才可爱

女子站在临王的旁边,一颦一笑,都牵扯住了不少人的心神。

场中已经有不少的人将目光投向了女子。

几个熟识的千金们已经凑到了一起,轻声细语的嘀嘀咕咕。

“那是哪家的千金,怎的从来没有见过?竟是和那位站在一起?”

这位千金看了一眼魏临渊,想起那些传言,背后便生了一层寒意,连忙低下了脑袋不敢再看。

“谁知道,同那位在一起,怕不是,也想着攀高枝儿吧?”

“没见过,指不定是哪个新晋的五品官的女儿吧。”

一群未出阁的千金好奇着揣测,已经算是矜持,有些按捺不住的世家子弟早已悄悄的摸到了两人的身后。

“参见王爷,小子是丞相嫡子,师承乐,不知这位姑娘,可是王爷的妹妹?”

年轻的男人扮相儒雅,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目光中隐隐带着对李慕歌的倾慕,还有惊艳。

不仅仅是她,周围还有不少的世家公子,都是这种目光。

魏临渊顿时便觉得糟糕透了,黑着一张脸道:“听说丞相府的公子早就定了亲,本王倒是想去问问,这是不是真的。”

儒雅的年轻男人脸色一白,讪讪笑了笑就连忙退开。

李慕歌还没来得及去问什么,魏临渊倒是开始迫不及待的抹黑对方:“那小子是丞相家的嫡次子,他祖父本给他定了一家娃娃亲,姑娘家是书香门第,却偏偏被这小子嫌弃,匆匆退了婚,定了李尚书家的庶女,这京中的小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千万别掉下去了。”

长泽虽然看魏临渊不顺眼,此时却和他站到了同一战线上,连连道:“就是,师父你看,那边那个,眼神色眯眯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说是什么京城四大公子之一,还有那边那个……”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像老父亲一样谆谆嘱咐,李慕歌噗嗤一声,面上笑靥如花。

“放心吧,我又不是什么小白兔,这么好骗的。”李慕歌挑挑唇,对这些京中的公子哥儿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一个个的跟个鸡崽儿似的,怕是才碰到尸体就会尖叫起来。

只是她没这想法,狂蜂浪蝶却是屡屡不止,气坏了身边两个男人。

长泽瞪退了两个男子,却见回廊的那一头,盛装华服的紫衣女子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脸上赫然,同李慕歌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过去。

“姐姐。”长泽脸上带笑。

长贵妃比他要矮上许多,每每看他,都是仰望着的,不过这并不消减这个女人的慈爱,只是笑道:“怎么来我这儿了,不去陪你师父了?”

“师父那儿可不缺一个我。”长泽瞥了一眼魏临渊对自家师父的亲昵,气得牙疼,“草包似的,在外面也不知道掩饰一下,若是被那女人知道了,还不得把师父视为钉子。”

“长泽,别乱说。”长贵妃环视了一圈周围,是两边都站着她的两个心腹丫鬟,才放心下来,“这可不是家里面,再说了,临王爷有那个能力,何必藏着掖着,免得依照李姑娘这张脸,不知道

有多少人踏破她们家的门槛。”

长贵妃看待形式要广泛一些,对这位王爷心中的小九九猜了个**不离十,训斥了一番弟弟,又好奇询问:“你小子,真的就没那个心思?”

长泽看似憨厚的摸摸脑袋,笑道:“那不就是我师父嘛。”

今天那一巴掌可不清,足够他看得清醒。

长泽就算心中有再多的心思,也被这一巴掌打没了。

而这也正是李慕歌想告诉他的。

只是师徒,可别动什么歪念头。

宴会极大,按理说,李慕歌本该坐在末尾,只是这满朝文武之中,大多都是带了家眷的,挑来选去的,最好的位置,竟是成了魏临渊的身边。

魏临渊坐在首位,她便坐在下方。

两人刚刚落座没有多久,御花园外的太监就拉长了通传。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顿时文武百官极其家眷整齐划一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道明黄的身影从龙撵上下来,携手上了高位。

紧跟其后的,才是以长贵妃为首的七位高位妃嫔。

个个年轻貌美,如花似玉,簇拥得老皇帝连根草都不是,活像个枯树枝。

等到高位上的二人落座,老皇帝才优哉游哉的说了一句“平身。”

李慕歌才跟着起身,结果门口又听见一声通传。

“太后娘娘驾到”

刚刚起身的一圈人又齐刷刷的跪下。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越的太后是个不足五尺高的老婆婆,一头白发,穿着凤袍,十分威严。

李慕歌下意识的去看了几眼,对方便似乎有所察觉,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李慕歌眨眨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笑意。

皇帝见着太后来了,也不敢再摆架子,连忙亲自迎上去,“母后今日怎么从佛堂出来了?”

“怎么,哀家特地来给皇后过生,皇上还不愿了?”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直接上了高位。

原本坐在皇帝右边的穆兰亭让开:“母后请这边坐。”

南越以右为尊,太后来了,身为皇后的穆兰亭,自然该让开,谁知太后却轻描淡写的道:“哀家看,这桌子上的东西也动了,就不必了吧,阿汝,你伺候哀家吧。”

只见那杯摆放在原位的酒樽已经从金盘中移开,放在了边上。

本是刚才穆兰亭想给皇上敬酒,根本没想到一直吃斋念佛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太后娘娘会来。

暗地里被刺了一下,穆兰亭的脸上一片煞白,而在左边落座的长贵妃却连忙起身,“能伺候母后,是臣妾的荣幸。”

穆兰亭觉得十分委屈,眼眶都微微泛红,下意识的去寻求皇帝的帮助。

皇帝连吩咐身边的太监:“还不赶紧给贵妃加个座位。”

太监忙不迭地的跑开了,皇帝才又放下身段道:“母后,是儿臣

没想到母后会来,怠慢了母后,还请母后勿要见怪。”

“是本宫没有通知你们,说来,还是请皇上不要见怪才好。”太后冷淡的道,随后疲惫的摆摆手,“好了,哀家此次来是来参加宴会的,不是来找麻烦的,你勿要多想,开始吧。”

说完她又拍拍身边长贵妃的手,语气温和:“阿汝就坐在我的身边吧。”

太后对待皇后和长贵妃的差别实在太大,陪同魏临渊坐在首位的李慕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中生出了些疑惑。

“好了,千秋节乃是为了皇后举办,不是什么国宴,众位爱卿不必拘束。”老皇帝瞥了一眼太后的脸色,才敢发话。

老皇帝登基之前,无才无能也不受先帝注重,到最后,是太后力排众议,斩奸佞,诛叛臣,才扶持了他,所以纵然不是亲子,他却不敢有一点儿的不孝。

“启禀皇上,这是臣夫人亲自绣的百鸟朝凤,今献给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德亲王迫不及待的捧出了一副绣图,两个太监打开,一副,宽约三米长约六米的恢弘的百鸟朝凤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里面的每一只鸟,一朵花,一片羽毛,都跟活了一般。

如此精品,已经不单单只能用用心来形容了。

老皇帝顿时龙心大悦,连旁边的穆兰亭都忍不住展露出了笑颜,目光从那绣图上舍不得移开半点儿目光。

过了许久,她蓦然想到了魏临渊,连忙转头去看。

谁料到这一眼,却直接看到了容貌出众的李慕歌,当时便红了眼睛。

这人……是谁?

她在心中无声的呐喊,咆哮,想狠狠的将李慕歌撕碎,从临渊哥哥的身边赶走。

心神巨震的她连皇帝的问话差点儿都没听见。

“皇后,皇后。”老皇帝连喊了两声,脸上已经有了些不耐烦呢。

穆兰亭连忙回神,勉强笑道:“皇上,这,这东西,德亲王费心了。”说完她怯怯的看了太后一眼,像是怕太后多心一般。

然而余光却还落在了魏临渊和李慕歌的身上。

这次来参加千秋节的人,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带了家眷,人多了,两人就混在其中窃窃私语。

“这个水晶糕是宫中的御厨拿手好菜,丫头尝尝。”

“还有这个水晶肘子,肥而不腻,清香扑鼻。”

“这个茶酒是好东西,试试……”

桌子不大,菜色却不少,一样一样的,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魏临渊活像个养猪大户,不把李慕歌的体重养回去不甘心似的。

坐在他前面的太子用扇子遮住无奈的面容,悄悄用筷子戳了戳他。

“临渊,你今日是被鬼附身了不成?”

魏临渊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忽然挑唇冷笑,“殿下,臣很清醒。”

瘦下来之后的丫头成了一块香饽饽,这一次,不知道又要引来多少的狂蜂浪蝶,最好的办法就是胖回去。

什么瘦下来才是最好看的,明明胖点才可爱。

第九十七章 甩锅

太子背后一寒,唰的一下打开扇子,遮住了脸。

“临渊啊,好歹是你那师妹的生日宴,收一收。”

提醒了一句,为了避免露馅,太子把扇子一收,玩世不恭的把玩着东西,再不和魏临渊交谈。

高位上的穆兰亭嫉妒得几乎发狂,她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老皇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沉着脸去看,却被李慕歌的容貌震慑住了。

后宫中美人无数,却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自己所见的这人。

老皇帝好美色,此刻也顾不得穆兰亭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连忙询问:“皇后可知那人是谁?”

他猴急的样子落进了三个女人的眼里,太后立刻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就连穆兰亭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老皇帝宠爱自己,多数就是凭着自己的容貌,若是那女人也入宫了,自己一失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思及此处,穆兰亭连忙道:“皇上,那就是您亲封的仵作啊,就是京中传言的那位断案入神的李姑娘,听闻她和旁的仵作尸检不一样,最是喜欢解剖尸体,这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死人的血。”

当了皇后有几年,穆兰亭早就知道了老皇帝的喜好,一边抹黑李慕歌,一边从下面悄悄的拉着他的手撒娇,“若是皇上喜欢,也不是不能纳进后宫……可今日是臣妾的生日,您可不能这样。”

女人难得露出小女儿憨态可掬的模样,老皇帝又十分讨厌仵作,被这么一打岔,顿时就放弃了将李慕歌纳入后宫的想法,一张老脸冲穆兰亭笑得像是风干的橘子皮一样。

“皇后多心了,朕不过就是问问,皇后放心吧,有了你,朕谁也不要。”

坐在旁边的太后冷哼一声,眼不见心不烦,拉长贵妃说话。

一番献礼,很快就轮到了魏临渊,他直接呈递上一个盒子,“各位大臣都献了奇珍异宝,微臣这礼,颇显寒酸,还请娘娘勿要见怪。”

盒子一打开,众人一看,是一柄精美的玉如意,玉石好玉,雕工也十分传神,是个好东西,不过对比起其他人送的,确实也不出彩。

穆兰亭一看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簪子,脱口而问:“听闻凤兰使者献上来的那只簪子,被临王爷给拿了?”

魏临渊:“是。”

“那,那簪子……”

魏临渊:“微臣送给了徒儿。”

穆兰亭往李慕歌头上一瞥,自己心心念念的簪子不偏不倚,恰巧就插在那乌黑的发间。

李慕歌被那一道嫉妒厌恶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心中暗自提起了警惕。

嫉妒的女人最是可怕,她以后可得当心些。

穆兰亭几乎是花了全身的力气,才移开了目光,面无表情的道:“临王真是宠爱徒儿,听闻李姑娘也到了待嫁的年纪,可有物色好了夫家?”

魏临渊十分抗拒这个话题:“微臣徒儿年纪还小,并不着急。”一想到丫头会嫁给其他的男人,他心里面便是揪心的嫉妒,怎么都遏制不住。

太后向来看不惯穆兰亭的作风,轻轻拍

了拍桌子,威严的道:“听闻皇后也并未和哪家的夫人交好,不慎了解,就不要乱点鸳鸯了。”

穆兰亭这才不甘心的打住。

李慕歌点了点桌子,眼见着魏临渊退了回来,心中的紧张才慢慢退去。

这千秋节上,繁花盛宴,歌舞升平,极尽奢靡,靡靡之乐中,北岳的使者送上祝寿礼,凤兰的公主献舞一支,各种节目几乎迷花了人的眼。

李慕歌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酒杯,眯眼看见一群白袍人走上前来。

阿克穆!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并没能勾起她的兴趣,对方依照规矩递了降书,献了礼,却蓦然丢下一个惊天大雷。

“皇上,夫人杀了我们首领,为了平息我契丹各个部落的怒气,还请皇上允许,我们能够将夫人带回去。”

李慕歌点点桌子,甫一和对方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对方眼中露出些许狐疑,很快移开,应该是没有认出她。

老皇帝摸了摸胡子,道:“华清做错了事情,自然应当承担,可你又如何确定,华清就在京城?”

阿克穆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道:“我等沿着夫人的追踪一直过来,可以确保,夫人就在京城之中,只要皇上允许我们能够全城搜捕。”

“皇上……”

几个言官第一时间就不同意了,满脸的不高兴。

“皇上,且不说我们并不能确定华清公主是否在京城,更何况,契丹本就是来递降书的,大肆搜京城,这,这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

“华清公主杀了我们首领,毁了两国和平条约,是两国的罪人,怎么就不能大肆搜捕了?”

老皇帝已经犹豫了,阿克穆正准备再次规劝,太后却嘭的一拍桌子,盛怒道:“你说我清儿杀了你们首领,证据呢?”

证据?

眼见着阿克穆的视线再次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李慕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下一秒这种感觉就被验证了。

“我等看见,这位姑娘和夫人曾凑在一起,甚至是多次阻挠我们。”

那粗得跟胡萝卜一样的手指正对着自己,李慕歌撇撇嘴,却是死不承认,“这位使者,说我?”

她一脸的茫然和不可置信。

“这位姑娘,虽然你上次是着男装,只是您别忘了,上一次,就是你打伤了我的属下,我们早已认得你。”阿克穆信誓旦旦的道,“更何况,你和临王一起,指不定就是临王将夫人藏了起来。”

当初就是临王在边关打仗,顺着阿克穆这个思路一想,似乎也有可能。

老皇帝也在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性,厉声质问:“你还不老实招来!”

李慕歌一脸无辜:“启禀皇上,这件事,微臣确实不知。”

“你胡说,皇上,我记得,那一日她穿着一身青色的男装,是不是,只要去她住的地方搜一搜便知。”阿克穆摩拳擦掌的提议,心中的那一点儿不确定已经被自己的虚假的信心给蒙蔽了。

“这位,契

丹的使者?”李慕歌选了一个称呼,温和的询问:“不知您来京城多久了?”

阿克穆顿了顿,道:“已经五日了。”

“哦原来已经五日了啊。”李慕歌拉长了声音,忽而神色嘲讽,“我是仵作行的仵作,平日里为了方便,都是穿男装,至于你说的青衣,我这柜子里可不止一件,您说的是哪一件,说清楚点儿,我好让丫鬟拿来和你比对比对。”

话还没说完,周围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偷笑声,太子更是毫不掩饰,一手拿着扇子掩面,一手捂着肚子,笑声嘹亮,传遍四方。

“你有青衣,本太子又何尝没有,万一这位契丹使者是认错了人,来,把本太子经常穿出去的那些青衣也拿来比对比对。”

阿克穆被笑得茫然,一股无名之火直接从脚底烧到了天灵盖,咬牙切齿的道:“一位女子穿男装,难不成就是常事了,太子殿下又何必来为难我等?”

“那你就不是为难我了?”李慕歌弹了弹衣袖,“使者来的时候,分明是不认识我的,也不知道在哪儿多看了两眼,回忆起来了,就准备把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脑袋上?”

阿克穆想要反驳,结果李慕歌又更快一步:“这么想起来,使者也真是奇怪,说是华清公主杀了你们首领,却不通知我朝,只是发起了攻击,撕毁盟约的是你们,投降的是你们,反过来说事出有因的也是你们,左右不过你们一张嘴,那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千衔身旁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前任契丹首领的儿子,依照对方的性子,若不是深爱,又怎么会孕育这个孩子?

比起是千衔杀了契丹的前任首领,李慕歌更偏向于是争权夺位。

“说得好!”太后一拍桌子,冷哼,“我看你们契丹是越发放肆了,说什么投降,我看你们根本就没这个心,真当我们南越无人了不成?”

魏临渊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太后娘娘,我瞧他们是还没被打怕。”

契丹人胆子大是大,就是没什么脑子。

魏临渊嘲讽的眯起眼睛,高位的太后便顺着他的话斥责了一句:“说来说去,临王你的责任也不小。”

“微臣认错。”魏临渊相当识时务。

别看高位上这个小老太太个子小,脾气可不小,又护犊子得很,华清公主是瞒着她出嫁的,当初这个爱礼佛的小老太太知道自己女儿出嫁之后,差点儿砸了整个金銮殿,还是几位元老给劝阻了,才免得老皇帝被打。

几个人耍嘴皮子就像是在耍刀子一样,一句句的逼得阿克穆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站在中央,就像是被一只围观的猴子。

身为草原的勇士,这就是一件巨大的耻辱,阿克穆气得浑身发抖,冲着李慕歌怒道:“你不要辩解这么多,明明就是你,你敢不敢让我们去搜查一遍?”

他最开始的确不确定,可是现在,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哟呵。”李慕歌轻笑一声,挑衅的抱着手臂,“这个,我还真不敢。”

第九十八章 刺客

阿克穆一张嘴说不过一群人,舌战不了群儒,抓住了一点儿希望,就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狠狠拽住不肯放手。

“你们听,她说了她不敢,她肯定是心虚了,皇上,还请您派兵去搜寻。”阿克穆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老皇帝。

“噗嗤”

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大臣们紧接着都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

首位的太子捧腹大笑:“听说契丹人不擅长用兵,用计,只是孔武有力,没想到今日一见,名副其实啊。”

浓烈的讽刺意味就算是傻子都能够听得出来,再加上周围人的嘲笑,阿克穆再不知道自己被戏耍了,那就是真傻子了。

他强忍着怒气问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刚才她都承认了,难不成你们真的想要撕毁盟约,违背祖先立下的誓言?”

“使者大人,你可别给我们南越扣什么高帽子。”李慕歌笑着打断他的话,心情都渐渐变好了,“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你让一群官兵去搜,就算是没搜出什么东西,旁人也不知道穿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我说过了,您若是想要我的衣服,我让小厮拿来就是,您现场确认,大不了,我就当损失了几两银子,赔了几件衣服而已。”

傻大个!

李慕歌肚子里坏水咕噜噜直冒,思索着该怎么去戏弄这人。

不过阿克穆犯了一次蠢,二次,终于在第三次的门槛上止住了脚步,他回过神来,心头发疼,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使者,这是怎么了?”李慕歌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

阿克穆胸膛起起伏伏,怒指着她:“你,你耍我!”

李慕歌对着他露出个浅浅淡淡的笑容,阿克穆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喷了出来,周围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老皇帝脸黑的道:“还不赶紧把使者带下去休息!”

契丹的使者被生生气得吐血,大臣们没什么同情心,一个个看好戏似的,等对方走了,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老皇帝好美色,又喜欢歌舞,宫中专门舞乐的舞姬便有三支不用的队伍,更呈论此次为了千秋节,还有些民间的舞姬队伍都被带到了宫中。

只是这古代的舞蹈大概都是那些,李慕歌潦草的看了几眼,便失去了兴趣,却没想到中途还是发生了意外。

中途有一队舞姬穿得十分香艳,裹胸长裙,外罩一层纱衣,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迷花了男人的眼,领头的那女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胸前的柔软更是呼之欲出,她赤着足,身姿妖娆,一边跳一边靠近皇帝。

老皇帝所坐的地方,台阶为九,并不算太高,那舞姬正好落在台阶上的时候,忽然足底发力,手中抽出一把长剑,直接对着老皇帝刺了过去。

而另外八位舞姬也纷纷抽出长剑,对着魏临渊,太子,等人攻击而去。

“啊”

大臣家眷们尖叫着抱头鼠窜,更让那几个舞姬如鱼入水。

魏临渊不慎被人缠住,李慕歌瞥了一眼,直接抽出一根筷子往老皇帝那里一射,挡住了红衣舞姬的一剑,随后她直接掠了过去,红衣舞姬见

事不对,直接将剑锋一转,对准了太后。

锋利的刀光掠过,眼见着长剑就要刺过去,长贵妃直接挡在了太后的面前,却被红衣舞姬一脚踹开,然后又对着太后而去。

李慕歌最后一个闪身,堪堪用双指夹住长剑。

剑锋正好停留在太后的眼前不足半尺处。

她内力运入手指,直接弹开了长剑,然后拉着太后直接躲进了后面屏风。

“太后娘娘,请您躲好。”李慕歌叮嘱。

太后年轻时候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上过战场受过刺杀,如今也并不慌乱,只是道:“孩子,还有长贵妃,保护她。”

太后威严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担忧。

“娘娘放心。”

长贵妃刚刚被踹开,并未有什么大碍,李慕歌将她给一同扯到了屏风后面,直接和红衣舞姬打斗了起来。

红衣舞姬武功不弱,纵然李慕歌的御风决修炼到了第五层,两人依旧斗得旗鼓相当,而因为参加宴会,李慕歌原本随身携带的武器也不再了,只能够拿着一双银筷子,充当自己的武器。

正因如此,她有些狼狈,眼角忽而撇见躲在一边的穆兰亭身上佩戴了一把短剑,高声道:“娘娘,可否将剑借给臣一用?”

穆兰亭是武将世家出身,老皇帝专门为她打造了一把短剑,此刻,她手中紧紧的握住短剑,下意识的就拒绝了李慕歌,“李姑娘,你身手好,有没有剑无所谓,可是这剑,这剑我不能离身,我得保护好皇上。”

此刻,守在外面的禁卫军全部冲了进来,加入了战场。

李慕歌避过锋利的一剑,眼神微冷,穆兰亭眼神闪烁,贝齿咬着嘴唇,心中却掠过一抹冷笑。

正在这时,魏临渊一根筷子直接穿透了一个舞姬的喉咙,又直接从禁卫军的身上抽出一把长剑,顺势斩掉了攻击太子的人的脑袋,然后直接冲着红衣舞姬 过去。

“丫头,让开。”

熟悉的声音,李慕歌默契的侧身,魏临渊直接砍掉了红衣舞姬的手臂,热血渐到了老皇帝的脸上。

而这个时候,其他人也被禁卫军制住。

红衣舞姬见大势已去,冲着魏临渊冷笑:“临王,你能被我们追杀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终有一次,你,还有这个狗皇帝,都会死,如今的那个北岳质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红衣舞姬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咚的一声就砸在了地上。

李慕歌连忙跑过去,直接卸掉了对方的下巴,扒开一看,神情凝重的起身。

她冲着魏临渊摇摇头:“死了。”

随后她又低声道:“看样子,是上次那群鬼面人。”

眼见着现场已经安全,四处逃窜的人渐渐回归原位,老皇帝才黑着脸站了出来愤怒质问:“你们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慕歌眉头紧锁,偏头去看魏临渊,对方沉声道:“皇上,这件事,和礼部,可能脱不了干系。”

“什么礼部,我看就是你们,临王,你别以为朕是聋子,她明明提到过尤澜,我看,就是你引

来的。”皇帝一脚踹翻了桌子,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今日你必须给朕一个说法。”

穆兰亭惊慌又担忧的捏着上前,拉着老皇帝轻声道:“皇上,皇上,尤澜那件事情,可一直是李姑娘在负责,这刺客一事,和那事也差不多,要我看,不如问问李姑娘,臣妾想,她定是知道什么的。”

“慕歌能知道什么。”魏临渊下意识的皱眉道,脸上也隐隐带了怒容,“北岳质子是我带出去,慕歌就只负责查案,更何况,刚才慕歌还保护了皇上和娘娘。”

“明明是临……王爷你杀了刺客。”穆兰亭极力辩驳,心中却嫉妒得发狂。

慕歌,叫得这么亲昵,可他从来没有这么亲昵的称呼过自己,以前是中规中矩的师妹,现在是中规中矩的皇后,他的称呼,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面前这个女子,又何德何能。

女人的嫉妒的面孔丑陋得可怕,魏临渊压抑着怒气道:“若非皇后娘娘不将匕首给慕歌,她早已制住了刺客,又岂会如此狼狈,甚至差点儿受伤。”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老皇帝暴怒,“魏临渊,你胆子越发大了,竟是连皇后都敢指责了。”

“够了!”

太后抚着胸口往外走,长贵妃搀扶着她,老太太不怒自威:“皇帝,临王说得没错,这舞姬是你让人选的,负责这件事的人是礼部,外人入宫向来是不得带兵器的,临王不是禁卫军,这些人带了武器,他又哪里管得了。”

随后她走到李慕歌的跟前,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说完她又凉凉的看了一眼皇后,“行了,皇帝,你就不要多疑了,这件事,直接交给大理寺去办就行。”

太后威仪犹在,纵身在皇位多年,老皇帝仍旧不敢违逆她的话,诺诺道:“听太后的,就交给大理寺去办。”

穆兰亭被太后的那一眼看得浑身发凉,仿佛所有的心思在太后的慧眼之下都无所遁形,她登时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魏临渊一看到穆兰亭手中那把短剑,就想起李慕歌差点儿受伤,心中含着巨大怒气,冷声道:“皇上,慕歌受了惊吓,臣想早点儿护送她回去,还请皇上准许。”

反正到了现在,这个宴会也继续不下去了。

老皇帝冷着脸阴阳怪气的道:“临王想走就走吧。”

得了话,魏临渊一刻都不迟疑,带着李慕歌大步流星的离去。

太后揉了揉鬓角,道:“今日发生了这等事情,这宴会也不用继续了,哀家也走了。”

长贵妃依旧搀扶着她。

等到人一个个的离开,老皇帝仍旧站在高位,看着这凄凉,混乱的场景,忽然一个暴怒就将旁边的桌子踹翻了出去。

“混账,混账,他魏临渊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忤逆朕!”

周围的宫人侍卫们一个个安静的站在原地,周围寂静得可怕。

穆兰亭陪伴在他身侧,等到他发泄完了,才慢慢上去道:“皇上,今日是臣妾的生日,却,却害得您这般,是臣妾的错,早知道,臣妾就不该过着劳什子的生日。”

第九十九章 吃醋

“皇后莫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老皇帝只觉得一颗心都软了。

任谁也不会知道,南越的皇后,伏低做小,虚以为蛇,是信手拈来。

穆兰亭依偎在老皇帝的怀中,怯怯问道: “皇上真的不怪臣妾吗?”

“放心吧。”老皇帝怕拍摸着她的脖子,纤细,无力,仿佛一捏就断,他眼神闪烁,“朕怎么会忍心责怪皇后。”

“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老皇帝意味深长的道,“临王不尊重你,朕虽然恼怒,却也不会怪罪到皇后的头上,你说可是,皇后?”

最后那唤的一声轻飘飘的,像是一道浮羽,落在心头本该翻不起是任何的波澜,然而穆兰亭却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背后激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她不敢去看老皇帝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道:“只是临王如今势大,太后娘娘又亲自发话了,怕是不好对付他……”

穆兰亭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不安。

老皇帝打量的神情还落在她的身上,纵然不去看,穆兰亭仍旧能够感觉得到,他知道她的过往,知道她曾经的心思,纵然老了,昏庸,却也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够戏弄的。

心里思索着对策,穆兰亭眼睛一亮,轻声道:“其实,皇上现在虽然不能够直接对临王下手,大可以把他身边的人都给拔出掉。”

“哦?”老皇帝来了兴致。

穆兰亭轻笑道:“那李慕歌,是临王亲自培养的人,听闻京中人说,她可是断案入神,正是临王的心腹,若是再等两年,她成长起来,怕又是临王的一大助力,倒不如,咱们先将她扼杀在萌芽之中。”

老皇帝:“那,皇后可有什么好主意?”

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穆兰亭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这宫中繁花盛景,不如,臣妾举办一场赏花宴可好?”

百花宴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出现,说白了,就是全凭皇后的心情而定,若是哪一日,哪家诰命的姑娘想相看夫家了,也不是不能暗中请求皇后给办上一场赏花宴。

李慕歌可不知道穆兰亭盯上了自己,出了宫门,就正好碰见了凤兰的使者。

领头的那位凤兰公主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露出一双异域风情的碧绿眸子。

“参见临王爷。”凤兰的公主柔柔的行了一个礼,“不知王爷能否借一步将说话?”

女子的一双眼睛就好似沙漠之中的清泉,脉脉含情,水波婉转,叫人不自觉的就心软了。

魏临渊却不为所动,冷淡道:“公主有什么直说就是。”

“这,我……”凤兰公主迟疑的将目光瞥向李慕歌。

若是一般识趣儿点儿的人,此刻不用当事人多说,就会直接寻个由头离开了,可偏偏李慕歌就要当那个不识趣儿的人。

她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站在那儿,大概意思便是说“你们把我充当隐形人就是了”。

魏临渊也道:“阿慕不是外人,公主直说便是。”

他眼神分明冷

冽,却每每在触及李慕歌的时候,又变得分外柔和。

凤兰公主蓦然便想到了中原的一句话。

何以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铁汉柔情,最是动人。

虽然看出了这二人之间的不寻常,她还是忍不住隐隐有些心动,再一想到自己本来的目的,便索性搏了所有的羞耻,道:“王爷骁勇善战,是南越的英雄,还请王爷帮一帮凤兰,阿丽莎愿终身侍奉王爷。”

阿丽莎,便是凤兰公主的名字。

不得不说,这位公主很擅长把控人心,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行礼的同时,微微前倾,露出洁白的胸脯,魅惑至极。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指不定脑袋一热,就直接答应了。

可魏临渊却恍若未见,反而神情更为冷淡:“凤兰寻求庇护,直接找皇上便是,我并未有做主的权利,阿慕,走了。”

“哦”李慕歌连忙转身跟上,却不想被人一把抓住了衣衫,转头便对上阿丽莎哀求的眼神。

“姑娘,王爷拒绝我,是因为您吗?”女子面纱下的精致容颜依稀可见,满怀忧愁,“姑娘,阿丽莎可以和您一起侍奉王爷,绝不会有二心,姑娘,求求您。”

李慕歌:“你找错人了。”

“可……”

“我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仵作而已,没什么资格去替王爷做决定,就像是王爷不能替皇上做决定一样。”李慕歌笑得温和,手下却毫不犹豫的掰开她的指头,将自己饱受磨难的衣衫给拯救了出来。

“这方法千千万,公主也不必非得走这一条路。”撂下这么一句话,李慕歌连忙跟上了魏临渊的脚步。

男人虽然走得很快,但是一直在关注她的动静,见她迟迟没有跟上来,走两步就停一下,烦躁的拧着眉,如今见到人又追了上来,眉头才渐渐松开。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高兴,“你去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啊,这好歹是来找您的,总得处理一下吧。”李慕歌唇角带笑的站在他的身边。

她向来笑容不多,每次一笑,许多时候都打着小九九,魏临渊一边斜眼看她的表情,一边做解释:“这凤兰公主我也是第一次见着,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李慕歌:“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她想了想,又问:“凤兰人真的就这么傻,光天化日就找到了你这里,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魏临渊嗤笑道:“只是病急了乱投医。”

凤兰以前算是个方外之地,并不向南越进贡什么东西,直到这几年的,凤兰被周边的小国家盯上了,一个两个倒是不怕,毕竟凤兰整个国都是易守难攻,可蚂蚁多了咬死象,凤兰渐渐不支,就想着寻求庇护。

老皇帝一边收着进贡,一边却什么都不干,一直拖着,凤兰人这怕才是急了。

李慕歌听完,啧了一声:“这虽然是晚上,可人却不少,她这么光明正大的拦着,可这用脚趾头想想,怎么可能答应,还不如翻个墙来得好。”

“看来你翻的墙不在少数?”说得竟是如此

熟稔。

这么一提,魏临渊倒是也想起来了,他在边关那些日子,经常受到密信,说是这丫头探案,便经常翻墙去找证据。

还有那个暗卫……

“听说,你不仅仅自己翻墙,还带着暗卫一起翻墙。”魏临渊的目光有些危险,心意渐明的他就像是一头护食的狼,任何侵占自己地盘,想要抢走自己看上的东西的入侵者,都将会被他咬断脖子。

李慕歌没有察觉,笑道:“你说小五啊?他可帮了我不少的忙。”

“小五”

这叫得可真是亲昵。

“对啊。”李慕歌仍旧没有察觉,“对了,你这次回来,暗卫怎么样,要不然,把小五借给我当侍卫怎么样?”

“看样子你很喜欢他?”魏临渊心中已经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在意一个人,为此甚至不惜来对着自己开口。

细数过往,这还是第一次。

魏临渊试探问道:“若是我说,他们的职责已经尽到了,该离开了呢?”

李慕歌轻轻皱起眉头。

她渐渐和小五熟悉,对方也不再如同以往那般生疏,若是小五就这样离开的话,何事才能再见?

更何况,暗卫一直游离在生死之间,她着实不放心。

“就不能,将人给我?”浓厚的担忧倾泻而出。

魏临渊觉得那担忧就像是一桶油,浇在了心头的小火苗上面,顿熊熊怒火燃烧,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喑哑道:“你就这么在乎他?那我呢,嗯?”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周围一片寂静,两个人本是面对面坐着的,此刻那只大手一搭上来,两人瞬间凑近了许多。

男人的眼里,语气里,包括行动中,都是清晰可见的,浓烈的情谊,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兽,要把李慕歌困在其中。

李慕歌下意识的后退,摇头:“我只是觉得,小五像是我弟弟罢了。”

魏临渊神情诡异道:“我若是没记错,这批暗卫可是二十年前就收进来的了,最小的应该也及冠了,你说他像你弟弟?”

这个答案未免也太敷衍了一些。

李慕歌垂头:“性格,长相,眼睛……他们,都很像,可是那人已经不在了,如今一见着小五,便觉得和故人十分像,我只是觉得,暗卫那么危险,不如待在我的身边。”

趋利避害的第六感让她不得不解释,她有预感,这件事若是不说清楚,小五指不定真的会离开她的身边。

魏临渊沉默了。

虽然这丫头的话语很含糊,可是那股悲伤和真情流露人,他也并未在她的眼中看见对那暗卫的情谊,思索了一番后,道:“让他跟在你的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李慕歌惊喜抬头。

“自然是真的。”魏临渊在她的头上摸了两把,顺滑的感觉让他收回手都忍不住回味,他意味深长的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李慕歌忽然下意识的避开了目光,心中忽然有了猜测。

第一百章 凤兰公主失踪

天空中一轮圆月高高悬挂,皎洁的月光直接从车窗一直洒进车厢。

李慕歌的脑袋里面仿佛绷着一根弦,只要有人轻轻的一拨,就会断掉。

她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眼见着男人嘴巴微微张开,耳朵却像是失聪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算了。”魏临渊轻飘飘的说出两个字,将侵略性的目光收回,“先欠着吧,若是以后我想到了,再和你说。”

刚刚话到嘴边,女孩儿躲闪退避的神情却让他犹豫了。

慢慢来,不着急,免得人被吓跑了。

他如此警告自己。

“呼。”李慕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轻松笑道:“那就下次再说吧。”

马车摇摇摆摆的先是送她回了院子,然后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皇宫之中便送来了请帖。

鎏金的请帖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阴谋的味道,烫金的请帖富贵华丽,李慕歌夹在手指间看了两眼,准备去问问魏临渊。

那女人为什么看自己不顺眼,不难猜到。

只是她这前脚还未踏出大理寺,就接到了一个新案子。

凤兰的公主失踪了!

李慕歌脑袋一抽,问道:“我们这是仵作行,这位失踪了,应该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穆长鸳才从朝堂下来,还穿着一身青黑色官服,清隽的脸上带着一抹凉意,怎么看怎么嘲讽。

“和你没关系,和临王爷可脱不了关系,再办两个大案子,你这都可以一口气升到了从六品了,怎么,这个时候想着不能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了?”

这男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优雅,说话像是朗诵似的,卷平舌韵味分明,清冷的声音中像是带了钩子,说话都像是带着几分嘲讽。

李慕歌见过他审讯其他犯人,一举一动十分从容,不疾不徐,像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艺术,相当的变态。

他瞥了李慕歌一眼,忽而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可知道慕容行被带走了?”

李慕歌:“带走了?”

穆长鸳:“前些日子,德亲王办事后向皇上讨了赏,一面免死金牌到手,直接用在了天牢里,这问斩,自然也改为囚禁了。”

说着他又将一方卷宗递给李慕歌,“这是刚刚立的案子,等会儿临王过来,你同他一起前去探查就是。”

“我负责?”李慕歌瞅着手中的卷宗不大一样。

大理寺的之中的卷宗等级分明,金杠的皇室,紫杠的贵族,青杠的贫民,以及什么都没有的下九等。

如今这一道金杠的凤兰公主失踪一案,按理说她也就只能打打下手,该是由五品以上的大理寺官员亲自带领查看的。

“您不去吗?”她蹙着眉头问。

“我?”穆长鸳正在一丝不苟的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从头发丝到鞋子,一点儿都不容出错。

听到此话,他淡淡道:“什么都要我去做,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混日子吗?嗯?”

又被嘲讽了!

李慕歌面露无奈:“我这等级去查这个案子,可是会遭受不少非议。”

前有临王护着,后有我顶着,你怕什么?”系好最后一颗扣子,他又披了一件蚕丝大氅,“拿出你和皇帝辩驳的那点儿勇气来,行了,我还有事,没事别来找我。”

他刚跨出去两步,又道:“有事也别来找我。”

看得出来这男人心情不错,走路都带风的,一件一件的衣服叠着也不嫌热,也不知道是去会哪家的姑娘,如此迫不及待。

李慕歌肩膀上压了个重担,叹了口气往外走,便见着一群官员呼呼啦啦的冲了过来,领头的人都有好几个。

太子,二皇子,德亲王,魏临渊,还有几个大理寺的,以及那个前几日才见过的知府。

那家伙走得虽然慢,但体型可不小,一群人也没能彻底遮住他庞大的身躯。

整个大理寺的门口都被这么一群人给堵住了,李慕歌刚一出去,德亲王就冲上来询问:“穆长鸳呢?”

“少卿大人已经走了。”

“什么?”胖子尖锐的拔高了声音,一脸的不敢置信,肥硕的身躯挤开了前方的人,怒吼,“他穆长鸳这个主事的人都走了,那谁来调查?”

太子和魏临渊的目光都落在了里面手上的卷宗上面。

金卷!

谁手上持有金卷,谁自然就是主事的人。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德亲王一把伸过去就想将卷宗抢过来。

李慕歌退后两步,冲着众人扬了扬:“少卿已经将这件事交给了我,对了,听闻这次案子是临王爷和我一起,却不曾听说,德亲王大人你们也在?”

德亲王一个扑空,脸上恼怒:“此事事关重大,又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小仵作来处理,还不快把卷宗交出来,穆长鸳做事,何事也这么不靠谱了?”

“行了,德亲王,咱们就是来走个过场看看热闹的,本宫都还没说话呢,你这当着本宫的面叫嚣什么呢?”太子唰的一下打开了折扇,笑眯眯的摇了摇,“既然穆少卿已经交给了你,那就由你负责吧。”

“大哥,这怕是不好吧。”

一直作壁上观的二皇子也忍不住了,温和道:“怎么说这也是公主失踪,为了表示我们的重视,让一个八品小官来,岂不是落下话柄?”

“本宫在这儿,难道还不够面子的?”太子一句话便否决了其他人。

这位太子殿下是先皇后的儿子,圣儒的后代,舅舅是朝中大将,守着边塞,纵然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却把控着西北边关的军事力量,朝中又有不少大臣支持正统,所以太子的地位是举足轻重,任谁心中都有数。

他仅仅只是一句话,其他人便再不敢多言。

只是暗地里,二皇子却恨得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

“王爷。”李慕歌喊了一声,“我们从哪里开始查?”

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仍旧心有余悸。

“先去我府上吧。”

魏临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昨晚上我是最后一个看见凤兰公主的人,德亲王怀疑我将人绑架了,便先从我那查吧。”

李慕歌:“那这么说来,我那院子岂不是也要搜一搜了?”

“这和你又

有什么干系?”太子笑嘻嘻的凑过来。

“回禀殿下,昨日我是和王爷一同出宫的,既然王爷都有嫌疑,那我岂不是也有?”李慕歌淡淡道。

“你一个女人,绑架另一个女人做什么?”德亲王一声嗤笑。

“这可不说不准,龙阳之好,磨镜之癖,比比皆是。”李慕歌轻笑了一声,说来自己都觉得十分好笑。

“你,你……混账!”

“行了!”魏临渊浑身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是煞气也跟着倾泻而出。

德亲王和知府一个哆嗦,浩浩荡荡的队伍顿时就沉默了。

自从魏老夫人回来之后,整个临王府就多了不少的香火气,刚一走进去,李慕歌便问道一股香味。

“王爷!”管家从里面出来,见到李慕歌的一瞬,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姑娘这是回来了?”

“管家爷爷。”李慕歌笑着打了个招呼,在前面给他使了个眼色,“我们这回来是来查案子的。”

“案子?”老管家一盯周围的人,立刻正经严肃的问魏临渊,“王爷?”

“去把门打开,让这几位大人去看看,至于其他地方,就由我同李大人一起去查看吧。”魏临渊颔首吩咐。

“等等。”二皇子伸手拦住,“临王爷,你这带着她去,不就等同于你自个儿在家逛了逛吗?谁不知道,她是从临王府出去的?”

二皇子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自从上次在李慕歌的面前失了面子,他便一直怀恨在心。

纵然李慕歌万般美貌, 可这住都住在一起了,谁知道这女人还干不干净?

二皇子的眼神太直白,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他怎么看待李慕歌,魏临渊便心中一阵窝火,太子连忙上前道:“既然二弟不相信,那本宫就跟着走一趟吧,行了,别唧唧歪歪的了,走吧。”

魏临渊点点头,临走之前瞥了二皇子一眼,冷笑:“殿下,心中若是有污秽,看什么自然都是污秽的。”

还不等二皇子恼羞成怒,三人已经走远。

等再看不见三人的身影,太子才开怀大笑:“你二人,真是要把这些玩意儿给气死才罢休啊,对了,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瞧着,这位置也不像是去书房。

“佛堂!”

李慕歌一顿:“这佛堂,我就不进去了吧。”

太子疑惑:“怎么,佛堂有什么问题不成?”

魏临渊:“总归是要见一见她,和她好好说一说的。”

李慕歌皱眉:“无碍。”

她并不觉得自己和魏老夫人有什么好说的,那位看似悲天怜人的活菩萨有自己的看法,她恐怕改变不了对方的成见。

两人像是在打哑谜一样,太子却还是猜到了些许,笑道:“去吧,这丑媳妇儿总是要见公婆的。”

“殿下!”李慕歌无奈,“这不是人前,殿下可以不用伪装了。”

太子捧腹:“临渊啊临渊,看来你这路,还有点儿长哟。”

说完他摇头加快了速度,将两人甩在后面。

佛堂,他熟悉得很!

第一百零一章 反将一军

佛堂之中传来一阵诵经声。

李慕歌站在门口,本是想等着他们今日,却意外听到一阵争吵。

“我告诉你,她一个同死人为伍的,进了我魏家的门,就是污了我魏家,只要我在一天,这院子,就绝对不可能让那个女人进来。”

“你杀活人,那个女人却让人连死了也不得安生,好好好,你们倒是天生一对,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临王府,也轮不到你,来对我说什么。”

“你给我走,走!”

一声声呵斥,不用说,魏老夫人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李慕歌抱着手臂倚在门口,视线往里面一瞟,手捻佛珠的老太太正气势汹汹将这王府的主人给赶了出来。

魏临渊沉着脸走在前面,一贯的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太子倒是讪笑着规劝:“夫人莫生气,临王也是为了南越。”

“他为了南越?”魏老夫人声音尖锐,“他是从我肚皮里面出来的,殿下当我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就是贪恋那点权势,却嗜杀成性,还被叫做什么修罗,真是将我魏家的清誉毁于一旦。”

魏老夫人骂得脸红脖子粗,明明初见时仿佛是那一个菩萨般高高在上的人,此刻却仿佛跌落成了市井妇人,恨不得能将最锐利的言语化作刀子,戳进自己亲身儿子的心里面。

在这一刻,李慕歌甚至觉得,这不是魏临渊的母亲,而是他恨不得他去死的仇人。

正在她蹙着眉头望过去的时候,旁边一个紫衣丫鬟忽然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

“哗”

一盆滚烫的水直接对着李慕歌泼了过来。

李慕歌眼疾手快连忙避开,衣角却还是不慎沾染上了一点儿。

“你做什么?”魏临渊怒喝一声,一脚踹开阿紫,摁着李慕歌的手臂上下观望,“没事吧?”

“没事。”李慕歌笑道,“你也太小看我的身法了吧,魏师父。”她目光冰冷的落在那还热气腾腾的地上。

若是这一盆水落在自己的身上,怕是今日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阿紫正好被踹进了沾染上热水的地上,趟得惊叫起来,“夫人,夫人救命!”

魏老夫人出来慢半步,正好看见自己的丫鬟被踹飞出去,落在滚烫的地上,顿时大怒:“魏临渊,你这是做什么,奈何不了我,就拿我的丫鬟出气不成?”

说着她竟是抄起手中的佛珠就直接冲着魏临渊砸了过来。

李慕歌兜手接住佛珠,直接扔在了一边边,冷声道:“夫人难道就不问问事情的起因经过?”

“还有什么好问的,事情摆在这里,他早已嗜杀成性,如今却连我的丫鬟都不放过,真是,无情无义的修罗。”魏老夫人歇斯底里的怒骂。

每一句都是那么的不堪入耳,每一句都是那么的诛心。

李慕歌试问,若是自己听到了,怕是也觉得难过,魏临渊就是这么一直过来的?

不知怎的,她心中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心疼。

“夫人,您

就只看见他将人踹出去,那又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将这丫鬟踹出去?”李慕歌捏紧了手,有些生气,“您的丫鬟,对一个朝廷命官泼的这一盆滚烫的开水,说得不好听一点儿,那就是蓄意谋杀,本官就是当场宰了她也不为过。”

“更何况退一万步说,她是奴才,是签了卖身契的,王爷就算是杀了她,那她也该受着,如今不过是踹一脚就受不住了,什么修罗,夫人您不问前因后果就把这个词强加在他的身上,我倒是好奇,天底下哪个母亲会是像您这个样子的?”李慕歌气急败坏到有些口不择言。

魏老夫人言语尖锐,她只比她更尖锐,魏老夫人说话诛心,她就比她更诛心,气得她只会伸着手指颤抖,却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

“你,你简直放肆,放肆!”

“我是放肆,可我也知道……”

“行了!”

一只大手忽然摁住了李慕歌的肩膀,男人声音低沉:“你同她讲什么到底,还是先去查案子吧。”

李慕歌忽而一顿,理智逐渐回拢,她的心情便忐忑了起来。

这是他的家事,这是他的母亲,他会不会怪自己顶撞他的母亲,会不会怪自己管得太多了?

细想下去,李慕歌就钻了牛角尖,紧张得头冒冷汗。

“我,我……”她呐呐着想解释什么,然而嘴巴却笨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我知道。”魏临渊叹了口气,本来难看得紧的脸色中竟然缓和了许多,“好了,先查案子吧,谢谢你,丫头。”

最后一句话顿时缓解了李慕歌的紧张。

她沉默的望着对方,那双黑沉的眸子里面坦然得不可思议。

正在这时,外面那些查案子的官员呼呼啦啦的走了过来,老管家在前面小跑着,看了一眼气得半死的魏老夫人,连忙走到魏临渊的身边,“王爷,您这是?”

魏临渊睨了老管家一眼,凉凉道:“行了,本王没事,你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帮本王宣扬宣扬家丑不成?”

这老小子精明得很,知道他们母子一碰上就是修罗场,怕自个儿吃亏,这才带着人来了。

这周围一个二个都是关心自己的人,魏临渊本来沉默的心情也瞬间好了许多。

二皇子没能看上一场好戏,心中有些失望,笑着走上去询问:“这是,查了还是没查?”

“我这里没什么公主,太子殿下,看您也看了,还请您带着人走吧,老身这就不招待了。”魏老夫人的语气阴冷。

太子拱拱手,道:“夫人,打扰了。”

“阿紫,回来。”魏老夫人喊了一声,委委屈屈站在原地的阿紫连忙走了过去,“夫人。”

“你以后见着他绕道走,免得被这种人给害了,还不知道缘由。”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在场的都是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来,李慕歌一听,顿时气得脑袋发晕,下意识捏紧了魏临渊的手。

魏临渊见她面露火气,感受到她在爆发的边

缘徘徊,连忙冷声道:“管家,以后阿紫降为二等丫鬟,不尊主子,谋害朝廷命官,把她手中的产业都收回来。”

老管家脸上一抽,连忙掩饰住喜色,“是,王爷。”

这些年,老夫人明里暗里的,可没从王府拿东西走,大部分都是这个丫鬟在打理,故此这丫鬟一直觉得高人一等,每每入王府,拿东西就算了,还要欺压其他丫鬟,老管家早就想削她了。

如今可算是愿望成真了。

魏老夫人一顿,重重的冷哼一声,摔上了门。

佛堂的门紧跟着关上,二皇子和德亲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二皇子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这,不知道大哥可有找到公主?”

“未曾。”太子摇头。

德亲王阴阳怪气的道:“这指不定是早知道了消息,把人给转移了呢?”

李慕歌一听,本来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也跟着阴阳怪气的道:“我师父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还没看见人,就把人给转移了,比不上某些人,竟是天牢里面问斩的人也拉得出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襄王的怒火。”

德亲王厉呵:“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呢?”

“慕歌说的是实情。”魏临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已经足够重视凤兰公主了,德亲王倒不如关心关心,等会找上门的襄王。”

襄王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霸道狠辣是出了名的,如今德亲王把自己儿子救出来了,转头对方就能提刀找上门。

德亲王被抓住了痛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只是王府之中,他们一间间的屋子都搜了看的,怎么就没看见那凤兰的公主呢?

二皇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凤兰的使者偷偷摸摸的对他们表示,这魏临渊似乎对凤兰的公主有意思,甚至是几次隐晦的对他们表明,让他们把公主送过去,再加上昨晚上他们说,这人见了魏临渊就失踪了,有很大的几率是被魏临渊抓走了,怎么会没有呢?

难不成给藏在其他地方了?

可是这个地方他们已经搜完了,不可能再搜,只能满腹疑惑的除了王府。

谁料到,他们心心念念的人,却是在大街上碰到了。

李慕歌正和魏临渊走在前面,忽然就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冲了出来,扑到了魏临渊的脚下,“王爷,王爷救命!”

女人还穿着昨日的那一身薄纱般的衣服,只是多处都被撕碎了,看起来有些衣不蔽体,如今大街上人来人往,立刻就有不少人指指点点。

李慕歌连忙脱下外面的袍子披在公主的身上,“公主?”

凤兰公主狼狈的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泪花,她忽然看见了什么,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李慕歌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见一脸的震惊二皇子。

“帮我。”凤兰公主收回目光,声音哽咽,“二皇子,二皇子强暴了我,求求你们,帮我,我要见皇帝,我要见皇帝。”

第一百零二章 弃子

皇宫,御书房。

御书房的外门是打开着的,内间却传来一阵杯子摔碎的声音,显然老皇帝今日的心情不怎么好。

自御史大人来了,这屋子里的怒吼和东西摔碎的声音就没停过。

老太监临福守在门口,和一干人战战兢兢的站着,生怕屋内一个圣怒就人头落地。

巳时刚过,屋内人还没出来,外面又呼呼啦啦的涌进一堆人。

临福一看,小仵作,临王爷,德亲王,太子,二皇子,一个个的数下去,还没数完,差点儿没晕过去。

他连忙小跑过去叫道:“参见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还有各位王爷,大人,您们,这是,这是来做什么啊?”

老太监小心翼翼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太子瞧了一眼与书房内,问道:“临福啊,这是哪位大人在里面呢?”

“是,是御史大人。”临福凑过去低声劝阻,“殿下今日若是没什么事,就,就不用进去了吧,这,咱们也不好做啊。”

“什么没什么大事,本殿下这是天大的事情,行了,知道你胆子小,让开,本殿下亲自进去。”太子一把推开临福,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往御书房里冲了。

“父皇!”

那大嗓门震耳欲聋。

“太子殿下他……”

“没事。”魏临渊压低了声音,“他做事稳妥。”

“那就好。”

两人离其他人比较远,又说话故意压低了声音,没人听到,乍一看,十分亲昵,一旁的德亲王便冷哼一声:“真是不知廉耻。”

老家伙嗓门不比太子小,话一出口,整个一圈的气氛就瞬间凝结了。

恰在此时,御书房内直接砸出一个花瓶,哗啦一声,碎了!

德亲王一惊,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刚刚进屋的太子也是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呼:“父皇饶命!”

李慕歌没忍住,笑了!

她连忙用拳头抵着鼻子,遮住嘴角抽搐的笑容,躲进了是魏临渊的身后。

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听见太子的声音。

“还不快进来。”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就进去了。

“参见皇上。”

老皇帝的面色看起来不怎么好,乍一看见李慕歌,便冷了脸色,“听说穆长鸳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是。”

老皇帝冷哼一声,忽而重重的一拍案台:“那你可知道,胡编乱造,可是大不赦之罪!”

“臣并未胡编乱造。”李慕歌垂头道,“启禀皇上,公主就在这里。”

凤兰公主穿着她的外袍,又垂着脑袋,十分狼狈,老皇帝又不信任,自李慕歌一进来就将矛头对准了她,如此种种,竟是直接忽略了凤兰的公主。

如今乍一看凤兰公主就在旁边,顿时脸色一阵青白。

“皇上,我等只是在回大理寺的路上碰到了公主,至于其他的话,全都是公主亲口所言。”李慕歌不卑不亢的道。

“皇上,阿丽莎所言,句句属实。”凤兰公主捏着衣服,眼睛红得滴血的怒瞪

着身后的二皇子,声音尖锐泣血,“昨日晚上,我本打算回驿馆,谁料到竟是被人强撸了回去,我不敌,只能,只能……”

说道此处,阿丽莎哽咽着抽泣,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今日一早,我见那人还在熟睡,便逃了出来,又怕他来寻我,多了许久,直到碰到了这位李姑娘,我,我才敢出来。”

“你胡说!”二皇子顿时气急败坏的反驳,“我根本就没有对你做过这种事情。”

“那可否敢问二皇子,您昨日是不是喝醉了,您今日一早醒来,是不是发现了不对劲,您不承认,可您看看,这又是什么!”阿丽莎直接亮出一块玉佩。

环形玉佩上面直接刻着一个泠字。

二皇子,慕容泠!

“我的玉佩!”二皇子下意识的道,又连忙反驳,“这,这东西我早就丢了,谁知道是不是你捡到的。”

“可这东西,二弟你的昨日不是还佩戴过吗?”太子道。

二皇子门头冷汗的瞪了太子一眼,咬牙道:“大哥,弟弟可没得罪过你,父皇,父皇您相信我,我根本没有做这种事情。”

老皇帝眉头皱了皱,冷声道:“太子,你可看清楚了,可不能因为平日里的争执,就害了你弟弟。”

太子无辜的道:“父皇,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昨日臣也看见了,二皇子是戴的这枚玉佩。”魏临渊插话道。

“臣也看见了。”李慕歌附和。

三个人,老皇帝总不能说什么了。

更何况,二皇子昨日本就是戴的这枚玉佩,在场有不少大臣都心知肚明。

这次来查案子的大臣不下七人,各个都是人精,虽然不说话,却悄悄的用目光去打量二皇子。

旁边的御史大人忽然也道:“皇上,二皇子勾结盐商,如今又轻薄公主,不乏,不行啊!”

阿丽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恳请皇上,为我做主!”

老皇帝骑虎难下,抄起奏折就砸在了二皇子头上。

“混账东西!”

二皇子顿时就懵了。

昨日他喝得大醉伶仃,难不成,难不成真的是自己?

不日,二皇子的罪证就下来了。

定罪是走私盐,至于轻薄公主这一项,倒是没提进去,缴了银子,夺了官职,打了板子,被派去守皇陵了。

为了堵住凤兰的嘴,老皇帝没法儿,还是派兵去支援了。

暗处,紫衣人听着下属的汇报,啜了口茶,笑道:“二皇子输得不冤。”

“谁让他**熏心,竟是连凤兰的公主都敢去动,动了便罢了,竟是连屁股也不知道擦一擦,吃相真是难看。”女子一手画着圆圈,一边低声埋怨,“真是个废物,白白废了咱们一招棋。”

“你真当是他是**熏心?”紫衣男子轻笑一声,道:“先是盐商一事,又正好碰上凤兰公主一案,一环扣一环,逼得老皇帝不得不将这个扶持上去和太子打擂台的儿子给废了,其中缘由,又岂会是这么简单。”

“您是说?”

这本就是一场局。

“为了整个凤兰,她倒是舍得下

自己,真是够狠的。”李慕歌躺在楼顶上感叹道,“若是我,怕是……”

“不会有这么一日的。”魏临渊出言打断了她的话,他坐着,居高临下的道,“只要我在一日,就绝对不会有这么一日。”

他说得很是认真,像是耶稣面对着上帝,做着最庄严的宣告。

李慕歌心头一颤,耳根发红,翻了一个身直接从房顶上跳了下去,咧咧道:“知道了知道了,您能耐大,我先走了。”

看她背影,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魏临渊无奈极了,明明知道,这丫头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答应。

这是临王府,李慕歌来去自如,背后还拖着一根小尾巴,她忽而想起来了,又问:“小五,你出来,我问你个事儿。”

“姑娘。”小五的身影直接从草垛里窜了出来。

“你们暗卫,都是躲在这些地方的吗?”李慕歌觉得惊奇,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暗卫直接从躲藏的地方出来。

小五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道:“只要是,能躲藏的地方。”

李慕歌了然的哦了一声,又道:“没什么事,你同我走走吧。”

小五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道:“我还以为,姑娘是为了王爷的事情。”

李慕歌手指顿了顿:“你觉得呢?”

“姑娘难道不喜欢王爷吗?”小五疑惑的反问。

“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李慕歌忧愁的道。

“是吗?”

“当然!”李慕歌回答得很快,顿了顿又好奇的问,“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小五摇摇头。

“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难道就不想成家立业?”李慕歌试探性的问道。

“暗卫规定中并没有这一项。”小五回答。

事实上,暗卫可以找多种途径发泄,但是他们一般不会发展出感情,因为暗卫不能有弱点,而一旦有了弱点,等待着他们的就只有死。

“哦,对了,你以后就是我身边的侍卫了,不是什么暗卫了,也没必要蒙着脸了。”李慕歌心不在焉的道。

“可……”

“我把你给要过来了。”

小五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李慕歌都以为他离开了,他才闷闷道:“姑娘还是回去找王爷吧。”

“暗卫这一生,都是为了主子办事,王爷此举,已经是为了姑娘破坏了规矩,王爷是真心对姑娘的,姑娘不必担心。”

“对了,姑娘请帖的事情和王爷说没有?”

李慕歌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横了他一眼。

“行了行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现在就回去找他。”

本来此次来,她也就是为了请帖一事,结果半途落荒而逃,走到这里才想起来。

李慕歌忽然有点儿怀念以前的弟弟了。

但凡有男人想接近他,阿辰必定是第一个出来当拦路虎的,哪里像现在,愣是把她往别人那里推。

她没好气的道:“你一个大龄男人,就别关心我了,什么时候成家立业了,再来操心其他的事情吧。”

第一百零三章 落荒而逃

回去的时候,魏临渊还在房顶上坐着。

李慕歌双手插在衣袖里,轻飘飘的跃上房顶。

“对了,皇后给我发了一张请帖,赏花宴的。”

魏临渊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忽而深吸了一口气,拽着她的手臂直接摁在了房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你现在回来给我说这件事情,是什么意思?”他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李慕歌心头一跳,顾左右而言他:“刚才忘了说了,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所以倒过来给你说一声。”

“然后呢,说完了又怎么样,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反应?”魏临渊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心中所爱就在眼前,他克制得心口都疼了,却偏偏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

“我,我没有。”李慕歌隐隐有了退却之意。

“李慕歌!”魏临渊的声音忽然拔高,他赤红着眼睛掐着她的下巴,“你应该知道,今日回来了代表着什么,你是一个在我这里一而再的人,该知道,不会有再而三。”

男人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目光像是狼一样,直接扼住了她的咽喉,禁止她逃跑,滚烫的气息扑在李慕歌的脸上,让她下意识的躲避,退缩,不愿意去面对。

这么炽热的感情像是岩浆一样,稍有不慎,就像是会将她灼伤一样。

可是这一次,避无可避。

她直愣愣的撞进了那一双黑沉的如同漩涡的眸子里面,那幽深的,像是要将她给吸进去一样,她的心越跳越快,耳朵里隆隆作响,一切声音都仿佛被面前这个人隔绝在外了。

“咳咳!”老管家在下面疯狂的咳嗽,“王爷,萧大人来了。”

老管家在下面喊了好几声,魏临渊不耐烦的怒道:“让他在外面等着。”

“可是王爷,萧大人说有要事。”

李慕歌这次终于听清楚了老管家的声音,她耳朵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又红又烫,她下意识的一脚向着魏临渊蹬去,趁着对方一个闪避,直接仓皇的跳下了屋顶。

恰巧,正好落在老管家的面前。

老管家笑眯眯的道:“姑娘,您的院子还在原来那一处,姑娘可要去?”

李慕歌脸红的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马上就回去了,管家爷爷,我下次再来看您。”

“那姑娘慢走。”

管家一个箭步直接拦住了追下来的魏临渊。

魏临渊眼睁睁的看着李慕歌离开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赵老头!”

“王爷,老奴在。”老管家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挑不出分毫差错。

“你……”魏临渊气得一甩袖袍,正欲追上去,却又被拦住。

“王爷如此步步紧逼,难道就没想过姑娘的感受?”老管家反问。

“王爷是朝中重臣,又是整个南越的战神,异姓王,战功赫赫,可是姑娘不过是个八品小仵作而已,更何况,姑娘今年才十六岁。”

“你究竟想说什么?”魏临渊阴沉询问。

“老奴想说的,王爷已经知道了。”老管家拱拱手,“王爷是

个明白人,却在姑娘这一事上,太过紧逼了,姑娘还年轻,自然有想不明白的时候,如今又是困难重重,姑娘自然会犹豫,王爷如此逼迫,怕不是只会将姑娘推得更远?”

这就是旁观者清。

老管家在局外看得明明白白,或许姑娘对自家王爷是有好感,却还达不到非王爷不可的地步,她心中有顾忌,家世,身份,甚至是还有纳妾等等。

姑娘的性格刚烈,怕是不愿意和其他人共享。

魏临渊呼了一口气,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过了好一阵,才低声道:“是本王心切了。”

细想起来,才发觉确实忽略了对方的感受。

魏临渊:“对了,萧崇来做什么?”

老管家琢磨了一会儿道:“萧大人,此刻估摸着已经回去了。”

魏临渊反应过来,睨了他一眼,冷笑:“行了,你就继续编吧。”

这老东西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为了小丫头编着谎话来骗他,也不知道这临王府谁才是主子。

老管家满脸笑容:这临王府,如今的主子是王爷,未来的主子嘛,自然会再多一个。

而作为他心中的另外一个主子人选,自然就只有姑娘了。

落荒而逃的李慕歌不知他心中想法,一路出了王府,身后却浮现一个鬼影。

“谁?”她警惕的朝后望去。

入目便是一张幽怨的清秀的脸。

她讪笑道:“原来是小五啊?”

“姑娘可说了?”小五声音幽幽,像是飘荡的鬼魂。

“自然是说了。”李慕歌舔了舔嘴唇,心道自己这也不算是骗人,怎么说,她也是说了赏花宴的事情的。

谁料小五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低声道:“是吗,那姑娘落荒而逃又是为了什么?”

李慕歌浑身一僵,摆摆手:“自然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好了好了,这件事你就别问了,行了,咱们先走吧。”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眼见着天色还早,两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却诧异的碰见了穆长鸳。

对方正和一个白衣公子走在一起,两人应当十分谈得来,穆长鸳连平日里冰冷的神情都要温和许多。

这里是闹市,李慕歌正欲打招呼,却见着一个小孩儿慢慢的摸到两人的身边,对着那白衣公子的钱袋就伸出了手。

李慕歌眼睛一眯,直接将一块碎银子打在了对方手上。

小孩儿瞬间收回了手,看也不看一头扎进了人海之中。

谁料到下一刻,一个黑衣人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溜了出来。

“大人。”李慕歌冲着穆长鸳打了个招呼,转头去看那白衣公子,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李姑娘,我们见过。”白衣公子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秦家,秦南星。”

秦?

李慕歌的疑惑只是一瞬,然后就想起了面前这人是谁。

“秦公子。”她道。

秦南星颔首,清冷的眸子带着几分笑意,转头去看穆长鸳,却见他脸色臭得可以。

他诧异了一下,忽而笑道:“莫不是李姑娘就是你说的那位怎么也不愿意做你的学生的人?”

穆长鸳冷冷的哼了一声,问李慕歌:“你把刚才那小子打走做什么?”

“他偷钱。”李慕歌十分无辜,这明显就是迁怒了啊。

不过拒绝的是她,她心虚,她不反驳。

“你真当我们不知道他偷钱?”穆长鸳的眉头狠狠拧起,“南星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出来,就是为了吊这一条小鱼儿,你倒好,一个出手就把人打跑了,怎么,公主找到了,所以没事做了,还没放值,你倒是悠闲。”

得嘞,这就是看自己不顺眼了!

李慕歌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仵作行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道,下午本就是要早上一些。”

“你说什么?”穆长鸳不满反问。

李慕歌连忙摇头,转眼看见小五提着个小孩儿过来了,连忙道:“那个,您看,我侍卫把人给抓回来了,要不然咱们找个酒楼说说?”

秦南星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孩子,笑道:“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酒楼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一进了雅间,就只有几个人,那小孩儿顿时气焰嚣张了起来。

“喂,我告诉你们,快放小爷我出去,要不然,小心小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们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小孩穿着一身破烂的乞丐装,不过虽然蓬头盖面的,却没什么异味,整个人打理得很是干净。

那枯黄的头发下,面黄肌瘦的容颜带着几分清秀。

秦南星端详了许久,满意的点头:“看来是你没错了。”

他从进门便一直笑着,明明看起来是个很温和的人,愣是叫小乞丐打了个寒颤,甚至不敢和他那双眼睛对上。

这是个危险的人!

小乞丐头皮发麻,顿时移开了目光,把矛头对准了李慕歌这个看起来最柔弱的人。

“喂,这个侍卫是你的吧,还不赶紧让人把我给放了,我告诉你……”

噔!

一把短刀插进了桌子的缝隙里面。

李慕歌倚在椅子上,一手支着额头,懒洋洋的道:“你若是说不够,就对我这把刀说吧,它里面住着不少亡魂,一个亡魂说一遍,足够你说上几个时辰了。”

小孩儿蹭蹭蹭的退后了好几步,惊恐的一屁股坐进椅子里面,左看看,又看看,一个笑面虎,一个是刚刚抓着自己不能动的黑衣人,还有一个脸黑成锅底的男人,最后一个,这个女人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居然也是个狠角色。

他顿时欲哭无泪,这到底是进了什么虎狼窝啊!

小孩儿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秦南星低笑了两声,道:“也没什么,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偷的东西,我总得把你给引出来,怎么,不记得了?”

听他说起这话,小孩儿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他,过了好半晌,他激动得一拍大腿,“啊,我认得,你就是那个给我送了一次又一次钱的冤大头公子哥儿!”

第一百零四章 秦家大郎

“冤大头?”

秦南星慢慢咀嚼着这一个词,眯着眼问道:“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佩戴在腰间的那块石头,值钱的,竟是还将它拿去当了。”

那是秦家特有的玉佩,外表看就和石头差不多,就算是拿在手中把玩,不知道其中门道的,估计也会被当成一块石头,不是秦南星瞧不起这小乞儿,而是对方这种阶层的,压根就没有机会去接触。

而这小乞丐偷了不说,竟是还去当铺卖了一个好价钱,若不是那当铺老板有求于秦家,又恰好看到送上门去,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谁料小孩儿脸红脖子粗的辩驳:“你别骗我,老东西说了,这是石中玉,里面还有嵌珠,顶顶的好东西,上一次,他就是靠着这个大赚了一笔。”

“上一次?”秦南星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

小孩儿瑟缩了一下,没敢说。

“你若是不说,惯偷,可是要蹲大牢了,你可想清楚了。”秦南星敲敲桌子。

“我说,我说。”小孩儿鬼机灵的转了转眼珠,“那,那是从一个死人的身上捡到的,可不是我们偷的。”

“死人?”秦南星的脸色骤然变了,一把扣住小乞丐的脖子,“你说,死人?”

这个漂亮的青年看起来虽然柔弱,手劲却不小,无论小乞丐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那,那本来就是个死人,他半夜的时候,忽然翻墙进来,我们出去看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小孩儿惊惧的大叫道。

秦南星的手越缩越紧,眼见着小乞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满脸通红,李慕歌连忙伸手横劈在对方的手臂上。

秦南星一个退让,李慕歌就连忙将小孩儿躲了过来,塞在自己的身后。

“你有什么事,待他说完了也不迟,将他掐死了,恐怕你连那人也找不到了。”

李慕歌相当冷静的分析。

秦南星的眼睛微微泛红,浑身颤抖着,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冷声道:“说,那人,是怎么回事?”

小乞丐惊惧的捏紧了李慕歌的衣袖,嗫嚅道:“我们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半夜,雨下得很大,我们就在屋子里睡觉,忽然就听到院子里一声响,当时电闪雷鸣的,大家都不敢出去,等到雨停了,才去看,那人的身上,就,就有这么一个东西。”

“老东西说,他身上有很多的刀伤,又衣着不凡,身份,身份一定不凡,就,就把他身上的玉佩拿出来,然后把人给埋了。”

衣着不凡,身份不凡?

秦南星脑海里闪过一句句的话,他声音带着些颤抖,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人现在,在哪里?”

“京城,京城南门,外的那个,破寺庙的后面。”

得了地址,秦南星再也忍不住,推门冲了出去。

穆长鸳紧跟在他的身后,也奔了出去。

“小子,别跑。”李慕歌一把揪住想要逃跑的小乞丐,“再跑,信不信打断你的腿。”

小孩儿嬉皮笑脸的转过身,可怜巴巴的哀求:“好姐姐,你就让我离开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了。”

“你偷不

偷我管不着,不过这一趟,你走定了。”李慕歌轻轻踹了踹他,“带路!”

小孩儿顿时苦了脸色。

小五瞥了一样,低声道:“姑娘,咱们也要去?”

“去吧,指不定能够帮上忙。”李慕歌垂着脑袋,没有什么犹豫的就道。

几人以前以后的出了酒楼,结果屁股后面还跟了个人一直喊:“姑娘,姑娘你们忘了付钱了。”

酒楼的老板苦着脸追了两条街,气喘吁吁的高喊。

李慕歌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忘了这一茬儿,微微有些尴尬赫然,眼见着周围人都投来目光,连忙丢出五两碎银子,“不用找了!”

掌柜拿着银子,当即摸了一把大汗。

小乞丐说的地方,就是京城外面的那个破寺庙,走了没有多久,就看见了影子。

这个寺庙长久没有修缮,里面早已经没有了和尚,只剩下一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住在里面。

忽然闯进几个人,小乞丐们都目光敌视了起来。

“人呢?”

秦南星左右一看,直接揪住一个人询问。

“什么人?”一群萝卜头一样的小孩儿敌视的看着他,手里面拿着棍棒,在门口叠了一层又一层。

“你是谁,来做什么?”

“快放开小石头,要不然,就对你不客气了。”

叽叽喳喳的生意吵得秦南星的脑袋生疼,他脑海里面就只有找到那个人的念头,眼睛泛起一片猩红,浑身都涌出一股骇人的杀气和煞气。

李慕歌恰好赶到,被这一股煞气都惊到了,再一看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连忙道:“让他带你过去。”

她一把把小孩推了过去。

小孩儿被那狼一样猩红的目光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道:“就,就在后院。”

说完他连忙小跑在前面引路。

破烂的寺院后面有一片竹林,竹林里面有个小土包,看样子还是新的,时间估摸着不超过两个月,因为是在竹林里面,也没有什么杂草。

土包上面没有立牌子,秦南星咬咬牙,直接用手挖了起来。

围观过来的几个小乞丐都吓了一跳。

“他,他疯了吧,居然去刨坟?”

“钩子,你怎么把一个疯子带来了?”

“闭嘴。”小孩儿低声怒道,看了看周围,然后从角落里面拿了两把锄头,一把铲子扔了过去,“你们用这个吧,快些。”

随后他又悄咪咪的把一干小伙伴召集在一起,低声警告:“那人和坟里面的人指不定是什么关系,你们别说话,咱们惹不起。”

李慕歌拿了一把锄头,走过去道:“用工具会快些。”

秦南星红着眼睛拿了一把铲子,穆长鸳也跟着拿了剩下的一把锄头。

“姑娘,我来吧。”小五直接拿走了李慕歌的手中的锄头。

李慕歌顺势递给他,嘱咐三人:“别把尸体伤了,我能从里面分辨出那人的身份。”

秦南星低声嗯了一声。

三把工具,没有一会儿,里面的人就被刨了出来。

只是里面的人已经看不清楚本来面目了,基

本上就只剩下了些骨头架子,倒是那一身的衣服,基本上还保存完好,黑衣,根据腰带的束缚的长度来看,应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李慕歌当即下去测量对方的身高,性别,齿龄,还有骨头的年龄,已经死亡时间的推测。

“大哥!”秦南星忽然低声唤了一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热泪砸在泥土里面。

穆长鸳拍拍他的肩头:“阿景多谋善变,不一定会是他,等慕歌测出来,再定论也不迟。”

身上只有一把刀,其他的都没有,李慕歌就只能用手去丈量,比划,勉强得出了一个大概。

她跳上去道:“死者男,身高大概在七尺左右,死亡的时间推测在半个月前,大概二十天左右,年龄,三十岁左右,对了,死者应该是个左撇子,惯用左手。”

随着李慕歌每说一句,秦南星身体就会颤抖一下,只是他埋着头,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李慕歌从侧面看去,却看见了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青年的脸颊滑落。

“你的推断,确定没有出错?”穆长鸳问她。

“你觉得呢?”李慕歌心不在焉的回应,无奈道,“纵然我手中没有工具,可这只是浅表的推测,你知道的实力,这一点儿,还不至于……”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完,众人都已经知道。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这里面的人,竟然是秦家那位据说一直在跑商的大哥。

想起那个温婉的妇人,李慕歌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他们在这里等了一阵,最后是秦家的人扛着棺材过来的。

前面的那两人,正是和她算是熟识的秦三,以及秦六六。

“李姑娘,今日一事,多谢了。”秦南星擦干了眼泪,冲着李慕歌拱拱手,“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是说?”

“我秦家,得罪的人不少,这次大哥出事,我们兄弟几个心中早已经有了预感,嫂子更是频频心悸,想来,我们也能给李姑娘提供一些线索。”秦南星温和的面皮下闪过一抹狠辣。

若是找到凶手,他便是,要亲自将那人,千刀万剐!

“大理寺会接手这件案子,只是希望,李姑娘能帮助我们。”

“自然。”李慕歌点头。

秦家这件事,不可能会压下去,秦家的老二是军中出了名的将军,自家大哥出了事,对方恐怕会将整个京城闹得腥风血雨。

大理寺接手,是必然的。

为了知道始末,李慕歌是伴随着他们的灵柩一起回去的。

不出意料的,见到那位温婉的妇人。

对方手中还拿着佛珠,呆呆的站在门口,见到灵柩的那一刹那,佛珠忽然就断了,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她却恍若未见,行将就木一般,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大,大郎?”

她去看自家几个兄弟,几人却都红着眼避开了她的视线。

“你们,你们倒是说话啊!”

妇人哽咽高声道,最后像是扯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扶住李慕歌的手臂。

“李,李姑娘,你,你告诉我,那,那是谁?”

第一百零五章 死因

那是谁?

哀泣声痛彻心扉,李慕歌都不知所措。

该怎么回答?

李慕歌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就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你说呀!”秦家大嫂焦急的摇晃着她的手臂。

“夫,夫人……”李慕歌拖住她,免得她摔倒,回头去看秦家抬棺的几人。

秦三强忍着悲哀,声音喑哑得道:“嫂嫂,还请嫂嫂,让我们,把大哥带进去吧。”

秦家大嫂一个踉跄,苍白着脸,身体就软了下去。

李慕歌慌忙接住,不忍地安慰:“秦夫人,节哀!”

她扶着对方避开灵柩,怀中的女人忽然之间就嚎啕大哭,追着灵柩而去。

“李姑娘,你可要再检查一遍我大哥的尸体?”将灵柩放进大堂之后,秦南星便掉过头去询问李慕歌。

李慕歌:“我刚才已经让小五回去拿尸检的东西了,只是秦夫人那里……”

眼看着对方对棺材里人的感情,恐怕不一定会让她进行尸体解剖。

这种死去已久的人,身体已经**,不像是那些鲜活的尸体,若是想要彻查,恐怕还要分解一部分。

她来到古代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情,因为知道古代人接受不了,所以一直都在有意的规避。

“大嫂,相信她也不愿意大哥就这么白白的……”秦南星捏紧了手。

李慕歌低声道:“不如,你先把状况同我说一说吧,我们,先理清楚思绪。”

秦家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哀伤,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些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们,却仍旧红了眼,哽咽到不敢说话。

秦南星已经算好的,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的苍白,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

穆长鸳推来个轮椅到他身后,“坐下说吧。”

秦南星顺势坐上:“多谢,李姑娘也坐吧。”

几人出了大堂,入了院子里坐着。

李慕歌便听起他说了秦家的事情。

秦家这一代的嫡系六人,大哥经商,二哥从军,位高权重,在京中都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树敌自然不少,前段时间,西域那边有一方生意要处理,需要秦家大哥亲自前去。

本是说好的,半月前就该回来了。

然而商队却迟迟不归!

“你是说,一个人都没有回来?”李慕歌拿出随身携带的硬笔和小本子开始记录。

“一个人都没有回来。”秦南星捏紧了轮椅的把手,“半月前,我们饲养的鸽子飞回,说是行程不过两天,可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本以为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可大家的心里都很不安。”秦南星阖上了眼睛,嘴里尽是苦涩,“谁料到,那小乞丐偷了我的东西,我便,察觉到了蹊跷。”

李慕歌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写写画画:“鸽子回来的准确时间是什么时候?”

“大概……傍晚,十七日前。”

“十七日?”李慕歌扣了扣石桌,“信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秦南星摇头。

“两日的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恒城了吧?”李慕歌将自己的简易地图推给了他看,“你看这里,恒城中间,有一座山脉隔绝,是两城的分界线,小乞丐他们发现的时间,那一晚上下着大雨,这么大的雨,应该十五日的那个晚上。”

从十七日,到十五日,两天的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

“无一人生还,彻底追杀,没有一个活口,不像是土匪的行径,倒像是……”

“早已经设好的陷阱。”秦南星接过她的话。

“是谁?”

“大嫂?”秦南星一惊,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被穆长鸳摁着起不来,他十分无奈, “久沉兄……”

久沉,是穆长鸳的字。

穆长鸳问道:“你还站得起来?”

秦南星沉默了一阵子,还是无奈地妥协了。

“暂时还没找到。”李慕歌将自己分析的递给妇人,“如此蓄意的设计,秦家应该能够找到蛛丝马迹吧,我,还有一件事,若我解剖秦先生的尸体,不知道秦夫人,能否应允?”

秦家大嫂低头看着那上面的分析,手指忍不住攥紧,咬着牙道:“这件事,多亏李姑娘了。”

算是应允了。

恰巧又碰上小五将工具送来,李慕歌还未说话,秦家大嫂就直接道:“李姑娘不若就趁着现在吧。”

“好。”

李慕歌尸体解剖得很迅速,秦家的一众人都红着眼眶盯着她。

她飞快的判断着尸体的死亡原因,身体中的线索。

“刀伤21处,九处致命,有沉淀毒物,初步推测为麻醉一类……”李慕歌一边扯下手套,一边收拾东西,“算我多一句嘴,你们那队伍里面,很可能出了叛徒。”

“这怎么说?”秦南星皱眉问道。

“这用的毒,他们走商的,应该很谨慎,可这毒,中得实在蹊跷。”李慕歌眯了眯眼睛,脑海里面像是在情景回放一样。

一个心腹第了碗毒药给男人,然后转身的那一瞬,就提起大刀砍向了男人,因为他是心腹,男人对他不设防,一碗毒药轻轻松松的入了肚,可是又因为会武功,对攻击敏感,他几乎瞬间就避开了,却还是不慎受了伤。

“那个人,用刀,能够砍出这种深可入骨的刀,一定拥有巨大的力量,但是却不够灵活,才让他……就是你们大哥,逃走了,可是他却一直穷追不舍,每一刀出手,必然见血!”

李慕歌虽然说着,却没放过秦家人的脸色,这些人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悲痛,还有憎恨,后退,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或许,他们知道凶手是谁?

李慕歌心中揣度着,却见着他们都没有说出来,便将疑惑藏在了心里,只是一道分析了几句,然后便离开了秦府。

她在这里始终待着不方便。

“姑娘是想帮秦家?”小五几番欲言又止之后,忽而问道。

李慕歌:“有什么问题吗?”

小五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头:“秦家看似不显,在京中却是一条卧龙,这番秦家大爷死了,其中内幕,恐怕不

简单,仵作行这么多人,姑娘用不着以身犯险。”

李慕歌眯着眼往前走,秦家大嫂悲戚的面容还在她的脑海里面回荡。

过了许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小五在说什么,幽幽问道:“你觉得,我还差那么一个两个仇家吗?”

“可是姑娘……”

“小五,我是仵作行的人。”李慕歌双手揣在衣袖里,神情萎靡,“就算是秦家不来找我,也会找上仵作行,最后兜来转去的,还是要落到我的身上,倒不如,这个时候卖他们一个人情。”

秦家六位嫡系,总不可能因为死了一个,家就散了,他们只会直接将暗处的敌人揪出来,报仇雪恨。

“过几日就是赏花宴了,我不定能够出面,他们家的事情,他们家自己人心中最是清楚,且看到时候他们怎么选择吧。”

李慕歌有预感,那个杀死秦家大郎的人,秦家的人应该都认识,指不定,就是那个叛徒。

“姑娘还是要去赏花宴?”小五穿着一身劲装,如今摘下了面具,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白皙,眯着一双大眼睛嘀嘀咕咕的抱怨,“皇后明显不怀好意,姑娘怎么就答应了,有王爷在,姑娘大可以拒绝了。”

“第一次不成,总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李慕歌哂笑,“这就算是鸿门宴,我也得去。”

不去也得去。

她优哉游哉的溜达了回去,忧心忡忡,结果门口就撞上了魏临渊。

“王爷!”小五恭敬的喊了一声,退后两步,将空间退给了两人。

李慕歌还有些别扭,只是这站在门口更别扭,她推开门,道:“有什么事,先进来再说吧。”

一进门,南若就迎了上来。

“姑娘回来了?”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笑靥如花,瞥见魏临渊的时候,脸颊飞上两朵红晕,“参,参见王爷。”

魏临渊并未应答,反而是直切主题:“你去赏花宴做什么?”

“皇后邀约,不得不去。”李慕歌倒了杯凉茶给他,示意他消消火。

“你若是不愿意,我替你回绝了便是。”魏临渊道。

两人就坐在石凳子上,院子也不大,没几个人,是以李慕歌便不避讳道:“你心中清楚,就算是我这次不去,还有下次,下下次。总有一次和她迎面撞上,她是皇后,要召见我,还不是轻而易举?”

院子内静悄悄的,窗边的夕阳很红,洒下的金光都染上了红色,镀在女孩儿的身上,像是为她披了一层薄纱,美艳得仿佛堕入凡尘的妖精。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李慕歌低声道,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非去不可?”魏临渊皱眉。

他知道穆兰亭的性子,骄纵任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更是担心女孩儿会因此吃亏。

李慕歌却不怕,只是淡然纠正:“不是我非去不可,是她非要我去。”

魏临渊:“那你将孔月带着吧,她以前是你的婢女,有她跟着,我放心。”

第一百零六章 下毒陷害

“算了吧。”李慕歌摇摇头还是拒绝了,“我现在见她,得慌。”

初见时,那个圆脸小姑娘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李慕歌见了不少人,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可一旦越过那条线,暗卫冷血的本质就尖锐的凸显了出来。

而这个暗卫认定的主子就只有一个,对她来说,那就是反骨,用不好,会伤了自己的,是以不如不用。

她道:“不过是一个赏花宴,人这么多,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对我下手,我带上南若就成了。”

“可。”

魏临渊也没强迫她,后来两天,秦家挂上白绫的消息就风风火火的传遍了整个京城,成为了饭后闲谈。

期间李慕歌见过那位秦家的将军,一身黑皮,煞气不比魏临渊少上半分。

她进宫之前,是魏临渊亲自来送的。

“你拿着免死金牌,有什么,直接用了便是,若是她为难你,不用去管她。”

男人刚从军营里出来,一声凌冽气息,说起话来也很是不讲道理。

两人站在宫门前,李慕歌就忍不住笑:“你当我是土匪头子不成,皇后面前都敢放肆?”

秦文竹才走近,便听到这话,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神态,悠然惬意十分放松,想着那把被退回来的刀,终究是觉得有些可惜。

“李姑娘。”她凑过去打了声招呼。

“秦姑娘?”李慕歌扬眉,见来人是她,微微诧异,“秦姑娘也是要去参加赏花宴?”

“是也不是,李姑娘可要同行?”秦文竹问。

“那倒是好。”李慕歌想要了解一些案子的事情,点点头,转头对魏临渊道:“我先进去了,你回去吧。”

“万事小心。”魏临渊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是操心的老父亲,而李慕歌就是那个不听话的孩子。

不听话的孩子点了点头,转身没什么留恋的就走了。

不怪她,实在是“老父亲”太能唠叨。

赏花宴是在小御花园,这个地方没有御花园大,不过胜在花多,这个天气,还是百花竞放,姹紫嫣红的景象,一片片繁花锦簇,一位位贵女站在花丛中,更是人比花娇。

李慕歌一进去,就受到了万众瞩目。

“她怎么也来了,不是说是赏花宴吗,她什么身份竟是也跟着来了?”

有人疑惑的询问身边的人。

另一人讥笑着讽刺:“什么人,临王爷身边的人呗,临王爷算得上是皇后娘娘的半个娘家了,怎么说皇后娘娘也得把她请来吧?”

穆兰亭今日穿着一身明黄的凤袍,头顶着小凤冠,雍容华贵,她满意的听到那些人对李慕歌的贬低,嘴角都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

“慕歌,来本宫这里。”她亲昵的冲着李慕歌招招手。

李慕歌扯了扯嘴皮子,慢吞吞的挪过去了。

这女人一看就没安好心,也不知道肚子里冒着什么坏水呢。

不过穆兰亭却没看她,只是笑着望着秦文竹:“这不是文竹么,你嫂嫂呢?”

“嫂嫂正在灵堂。”秦文竹不咸不淡的道,敛眸,垂眉,语气也相当敷衍。

秦家死了人这事整个京城都闹翻了,穆兰亭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往她痛脚上戳,也怪不得她不给好脸色。

穆兰亭果不其然面容都有些扭曲,勉强笑道:“是吗,那她身体可好些了?”

“自然是好的。”

“秦文竹,你们秦家有没有家教,面对皇后娘娘,你就是这么说话的?”有人看不过去了,横眉怒指,“皇后娘娘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们请帖,你们却只来了一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简直就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怪不得,还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说着那绿衣姑娘还意味深长的盯了李慕歌两眼,露出个挑衅而不屑的笑容。

李慕歌暗道自己这就是躺着也中枪啊。

这姑娘李慕歌也知道,姓柳,柳家的人,书香世家,向来是瞧不起秦家的这种各行各道都沾边儿的人,一见面必定冷嘲热讽,她出入秦家那几次,有两次都正面碰上过,没一次是安安稳稳过去的。

“南若,你学过字吗?”李慕歌忽而问。

南若一愣,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乖巧回答:“学过一些。”

“那你可知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说的是什么?”

“这……”南若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了。

她迟疑的去看李慕歌,却见着她轻笑一声:“拿笔杆子的和拿扇子的不一定凑不到一起,不过嘴巴毒的和为人和善的,估计是怎么也凑不到一起的。”

“你说谁呢?”柳家姑娘双目喷火的怒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说话。”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秦文竹冷眼一瞥,将两个盒子中的一个噔的一声放在石桌上,“秦家近来出了大事,嫂嫂不能前来,还请娘娘不要介怀,受了有心人的挑拨唆使才是,小小心意,还请娘娘收下,我今日入宫,是受了太后娘娘的召见,如今正急着赶过去,便不叨扰娘娘了。”

秦家,曾也是外戚。

秦文竹得唤太后娘娘一句姑祖母。

柳家小姐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儿,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地站在原地,刚才嚣张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万一秦文竹要是到了太后跟前去告状就糟了。

所幸秦文竹离开的很干脆,凝滞的气氛这才松了下来。

李慕歌去看穆兰亭的神色,却见着她涂着丹蔻的长指甲都断了半根,便默默的退后了两三步。

这女人真是小肚鸡肠得很,什么事都要斤斤计较。

“慕歌,本宫问你件事儿,你可要如实回答。”穆兰亭故作疲惫的入了亭子里面,旁边的婢女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懒洋洋的舔着爪子。

“娘娘有何事?”李慕歌收回目光。

“你和临渊……究竟是什么关系?”穆兰亭的声音不小,甚至是还提高了不少,周围人大概都能听到了,她才满意的继续问,“若是,临渊已经收了你做通房,那便太委屈了,你说实话,我替你做主,怎么说,也得

让临渊,纳了你。”

在场来的都是正妻,主母,嫡女,再不济的,也是庶女,大都以后都是要做王妃当主母的人,一听这话,目光**裸的都是鄙夷之意。

像是在诘问着李慕歌,你这种人,竟是也能进来?

穆兰亭内心得意洋洋,自认为把李慕歌逼到了绝路上,毁了她的名声,接下来再用一计,这人就可以彻底毁了。

李慕歌理了理袖子,不疾不徐的道:“娘娘,您说错了,我们哪种关系都不是。”

“怎么可能?”穆兰亭下意识的反驳。

李慕歌凉凉的瞧了她一眼,像是把她的心思都看透了一样,穆兰亭才自觉失言,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般的说道:“我是说,你不是一直住在临王府吗?”

“我早已经搬出来了。”李慕歌笑容古怪的望着她,“娘娘难道就不知道吗,我初来京城乍到,身上无银钱,王爷又是我的师父,我才住在临王府,后来我安定下来,便搬了出去,这徒儿无家可归,师父出手相助,应该,不碍事吧?”

这女人想要毁了她名声?

那估计不成了,反正她这个人也不怎么在乎这些虚的,好也成坏也成,反正就是不能如了她的意。

穆兰亭一阵尴尬,连忙端起酒杯去喝酒,结果宫女怀中的白猫忽然扑了过来,她惊慌之下直接打翻了酒杯。

白猫见状,转头就去喝地上的酒水。

结果才喝两口,白猫忽然“哇哇”的哀嚎起来,紧接着就直接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宫女面色一变,高呼道:“娘娘小心,这酒里有毒。”

周围的贵女夫人们脸色一变,连忙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纷纷上前。

“娘娘没事吧?”

“诶呀,多亏了娘娘的这只猫,要不然……”

那宫女将看都不看猫尸一眼,直接指着李慕歌呵斥:“你竟是对娘娘下毒,居心何在?”

从头到尾,李慕歌都像是个看戏的存在。

她困顿的眯了眯眼睛,还没说话,身后的南若慌慌张张的解释:“没有,我们家小姐没有,娘娘,求娘娘明察,我们家小姐怎么可能给娘娘想下毒呢,她怎么可能下毒呢?”

“怎么不可能?”宫女怒道,“她站得这么近,最有可能下毒的就是她。”

南若只是一个劲儿摇头,满脸惨白,惊慌失措,李慕歌觉得,旁人本来相信自己没做的,看着她这个样子都以为是自己做的了。

这些在青楼里面学的对付男人的小伎俩,可对付不了这些火眼金睛的女人们。

穆兰亭似乎被吓着了,哀伤的看了自己的猫儿好几眼,才失望的问李慕歌:“慕歌,你实话说,这毒,是不是你?”

“自然不是我。”李慕歌一脸的你在想什么呢?既然穆兰亭要装着两人关系好,她配合一下也可以。

“娘娘是师父的师妹,说起来,我应该叫一声师叔的,您是长辈,我又怎么会对您下毒呢?”李慕歌一声史书叫得情真意切,“师叔,我知道这样喊,不合适,可是这毒,我是真的不知情。”

第一百零七章 反转打脸

“我进宫之前,是经过了排查的,那时候我正同秦姑娘一起,师……娘娘倒是可以问问秦姑娘,对了,还有这杯子。”李慕歌蹲下去摸了摸杯子的边沿,“没什么粉末,一个杯子里面的毒,猫儿只舔了两口就瞬间死亡,毒量应该不小。”

“既然要毒死一个人,自然不会下毒轻了,你这样说,难道就能为你开脱罪名了吗?”柳家姑娘几位讽刺的道。

刚才她看见李慕歌和秦文竹站在一起,就已经将他们归为了一路人,既然是一起的,她自然会落井下石。

“可是如果我这样,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李慕歌看了一眼还在抽噎瑟缩的南若,拧着眉将她扯了回来,语气不太温柔的道,“好了,毒又不是我下的,你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倒不如站在后面看场好戏。”

“慕歌,你这是什么意思?”穆兰亭提高了声音,高高在上的神情中竟是有些惊慌,“难不成这件事还另有其人了?”

李慕歌意味深长的瞧了她一眼,道:“不是难不成,是本来就是。”

这满是破绽的表情,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样才能想出这种“阴谋诡计”,大概是牵扯到了感情,所以智商也跟着一同下线了吧?

“娘娘,我说了,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夹带的可能性,再一个,这么烈性的毒药,若是粉末,周边却没有沾染上,说明这个人很小心,杯底没有粉末,说明起码是经过摇晃,搅拌,甚至更长的时间来溶解的。”

李慕歌伸手扣住酒壶,白瓷一般的手指轻轻碰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如果是液体,那必定有瓷瓶,而这个过程我可是什么都没拿出来,更不可能,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娘娘不介意我们检查一下这个酒壶吧?”

“自……自然。”穆兰亭的神色不太自然。

为了能够成功的陷害李慕歌而不暴露出自己,她是让宫女在这酒壶之中下的毒,如今,若是真的检查,指不定就要暴露了。

她着急的去看身旁的宫女。

这是她身边的老人了,十分了解她,此刻正不着痕迹的冲着她点点头。

谁都没有看见这个动作,除了一直纵观全局的李慕歌。

她早就盯着这两人呢,如今看来,这壶里面就藏着那证据。

不过那宫女倒是坦然,出来行了个礼,低声道:“娘娘,让奴婢来吧。”

穆兰亭高傲的抬了抬下巴,吩咐宫女去找只兔子来。

前些日子宫中养了一批兔子,如今还剩着,宫女便立刻跑去御膳房要,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就捉了只灰兔子回来。

宫女倒了些酒,洒在青草上,那兔子便张着嘴巴去吃,吃了半天也没见着倒下。

穆兰亭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问李慕歌:“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说的自然多了去了。

李慕歌笑道:“娘娘,这酒,还是我来斟吧。”

穆兰亭眼皮一跳,却见着她直接从宫女的手中抢过酒壶,拧了一下壶盖,再倒在青草上,一直在吃的兔子没发现

有什么不对劲,结果吃了两口,双腿一蹬,眼睛一闭,死了!

“这位李姑娘,你刚才拧壶盖做什么呢,难不成是重新下药,也对,酒壶里面没有,你非要说有,如今大家可都是看见了你的动作了。”柳家小姐声音尖锐的逼问。

她明明穿着柔和的绿衣,却像是把火尖枪一样,非要把人捅个窟窿血流不止才甘心。

李慕歌讥讽的笑道:“听闻外面有种酒壶,成为阴阳壶,看似是一壶酒,却可以盛放两种不同的酒水,并且不会融合。”

穆兰亭:“是,是吗?”

李慕歌:“自然是的。”说着她盯着宫女,直接将酒壶的的盖拧开了,众人一看,里面果真是别有洞天。

壶中壶,里面酒水各自分开。

众人便忍不住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李慕歌让众人看完了,就将壶放下,笑问:“娘娘,看来你这位宫女对这壶了解得很,与其问我这个被冤枉的,倒不如,问问她是怎么回事,毕竟我一开始可没有接近这个壶。”

穆兰亭尴尬又惊慌,连忙指着宫女怒斥:“你给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女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慌忙道:“娘娘,奴婢,奴婢只是,只是不想让她,让她得逞,她这般接近娘娘,一定是别有目的……”

“诶,你别什么事儿都往我脑袋上扣啊。”李慕歌连忙挥手打断,“我就奇怪了,若是我不在这里,你是不是就要任由地看着皇后娘娘中毒,你这不是看不惯我啊,你这分明就是想谋杀啊。”

想陷害她?没门!

李慕歌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去,这下子也由不得穆兰亭想把这件事掀过去了,她狠狠的痛斥了一番宫女,然后让两个女官直接把她压了下去。

好好的赏花宴闹成这个样子,大家也无心再赏花了,生怕自己的酒水里面有毒,暴毙而亡。

穆兰亭无法,再加上心中不爽利,只好先行退场。

眼见着周围的人都离开了,那柳家的小姐却忽然上前拦住了李慕歌的去路。

“你给我等等。”柳家小姐上上下下的将李慕歌打量了个遍,冷哼,“看来也不怎么样嘛,听说你只是个小仵作,我可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是临王爷的徒儿,就想着怎么近水楼台,我告诉你,你这种人,空有一张面皮,王爷是怎么也不会看上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慕歌比她高了小半个头,说话都要低头看她的鼻孔,便来了个“李氏虚伪笑容”。

“你这样说我,难不成你喜欢我师父?”说着她也学着李家小姐的模样也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可惜了,你这样的,我师父也看不上眼。”

提起魏临渊的时候眼神闪烁,估计心里面真是有点儿那么意思。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家小姐气得仰头跳脚。

李慕歌耸耸肩:“也没什么意思,不过,这矮了点,黑了点,又……害怕了点,怎么能行了?”

“啊你,你给我闭嘴,真是放肆!”柳家小姐失声尖叫。

李慕歌:

“对,我放肆,我不碍您的眼睛了,先走了。”

得罪了人自然是得要溜之大吉。

李慕歌转头想去喊南若,结果却没见着那丫头的身影了。

“去哪儿了?”她轻声嘀咕,暗道莫不是走丢了。

想起这事皇宫,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扯着个女官询问:“请问这位姑姑,可有看见刚才我身边那婢女,蓝衣的,大概这么高,约莫十八岁的样子。”

女官想了想,指着御花园外道:“刚才是看见个姑娘从那里出去了,周围有不少的人,应当是出宫了吧,这宫中不允许随便行走,姑娘去找找吧。”

李慕歌疑惑的眯了眯眼,点点头:“那好吧。”

只是她刚一出宫,没想到魏临渊就在那里等着了。

男人挺拔得像是少林寺里面最古老高大的那棵青松,来往的贵女们都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临王爷是让人害怕的,却也是让人爱慕的,有权有势的又英俊的男人,怎么能让人不爱,只是他那一身煞气,让养在闺房之中的娇滴滴的贵女们实在不敢靠近。

李慕歌见着这人,心头哀呼了一声,叹了几声孽缘,一边叹一边走,脑袋扭成了一棵歪脖子树。

不过没走两步就被人给抓住了。

“怎么,还想跑?”男人的声音阴沉沉的,恶狠狠的磨着后牙槽。

李慕歌一阵头皮发麻,祭出李氏假笑:“师父,我哪儿跑了,怎么,你也在这里,好巧啊?”

魏临渊:“不巧,我正是来等你的。”

李慕歌大惊:“怎么,这马车还包接送的啊,这,这可使不得。”

魏临渊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行了,别贫,上马车。”

魏临渊手劲儿本来就大,纵然收了不少力气,却仍旧把李慕歌拍得一个趔趄,露出一个见鬼似的表情。

要不是这男人亲口逼问自己,就这手劲儿,她就是一万年也猜不到对方居然会有那样的心思。

果然,挑明了就再也不是曾经的小可爱了。

如此想着,她轻轻的撅了撅嘴,不满的上了马车。

马车内点了香,中间摆了个小茶几,不过上面放的不是旗子,而是一张军事地图,这方面李慕歌是个外行,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打着哈欠问:“怎么今日点了香。”

“染污了。”魏临渊意简言赅,“今日皇宫中可有发生什么事?”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他一直关注着,如果对方没有出来,那就只有他进去了。

所幸是出来了。

李慕歌困顿的眯着眼,将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又道:“你那师妹可真是个狠角色,你可真有艳福。”

被这种美人看着,喜欢谁谁就得死,以后可真是没有人嫁给他了,偏偏那女人还在皇宫待着,魏临渊这是硬生生的被人斩断了姻缘啊。

魏临渊手指还在划着地图,闻言却顿了顿。

“她……终归是老师的女儿。”良久,他猜到。

恍然之间,他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第一百零八章 南若背叛

穆兰亭是曾经穆老将军的女儿。

提起穆老将军,那可是曾经南越王朝家喻户晓的将军,三次挂帅,三次凯旋,更别提其中大大小小的胜仗。

虽然比不得现在魏临渊的手握大权,却也是无限风光,先皇的心腹,肱骨之臣,是先皇的亲子册封的镇国大将军。

荣耀加冕,穆兰亭又是唯一的孩子,她一出生,就得了郡主的封号。

“她曾经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所以被娇惯坏了。”对于这一点魏临渊是无比头疼,“如果她实在过分,你就当做是个陌生人吧,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李慕歌目光闪了闪,鼻子里发出轻飘飘的哼声。

“她怎么说,可也是你老师的女儿。”李慕歌试探性问道,该怎么下手就怎么下手?说得倒是好听,她这要是下了重手,岂不是掉过头又是自己的错了?

人心可最是复杂。

“你的安全最重要。”魏临渊当即保证。

李慕歌笑了笑:“放心吧,我尽量躲着她点儿。”

这躲不起,还惹不起吗?

穆兰亭就是横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让人想想,都如鲠在喉,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慕歌随意敷衍了几句,便连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在宫门口站了也有一会儿了,可看见南若了?”她捏捏额角,实在不清楚那丫头能跑到哪里去。

魏临渊:“南若?”

“就是我身边那个丫鬟。”李慕歌想了想,补充了一下,“我出来之前,被人挡住了,回头就见她不在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宫中可不必外面,要是随便跑,又没有身份令牌,被逮住了那是要治罪的。

“我让人去宫中问问。”魏临渊立刻道。

宫中。

穆兰亭被落了面子,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别人拆穿,损失了自己的一个心腹,气急败坏的就将一个官窑的花瓶砸了个粉碎。

“真是好,好得很,如此伶牙俐齿,看来倒是本宫以前小瞧了她。”她一张拍在桌子上,阴沉沉的冷声喃喃。

忽然一个小宫女上前禀报:“娘娘,我们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似乎,似乎那李仵作身边的丫鬟。”

“丫鬟?”穆兰亭目光闪了闪,暗道真是来得好,她正是一肚子火没地方撒,现在倒是有一个巴巴撞上来的。

她连妆容都没整理,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外面南若正被两个嬷嬷给摁着,挣扎不得,穆兰亭伸手便用尖锐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你是李慕歌身边那丫鬟?”

尖锐的指甲堪比一把钝刀,南若皮肤养得娇嫩,被划过的地方瞬间就起了一道红痕。

穆兰亭状似讶异的惊呼:“诶呀,红了,看来拿丫头对你不错,竟是将你一个丫鬟都养得这么娇滴滴的。”

那指甲划过,说着她眼中便泛起一道厉色,下手之间简直恨不得将她的脸颊抓烂。

南若心头一横,高声道:“娘娘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吗?”

没等穆兰亭询问,她又继续道

:“我知道娘娘心中不满李慕歌已久,我可以帮助娘娘。”

这个就有意思了!

穆兰亭起了兴致,挥退了身边的人,只留下了几个心腹守着她,“你说,你可以帮我?你想怎么帮我?”

“她武功高强,娘娘不若就拿这一点儿做文章。”南若活动了一下手,小心翼翼的道,“其实,娘娘完全可以消失一段时间,然后我再作证她绑架了娘娘,她完全是百口莫辩。”

穆兰亭的几个心腹都不由得拧眉。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计谋,万一出宫出了事怎么办?

不过穆兰亭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李慕歌那张嘴太厉害,武功又高强,既然想的办法都扳不倒她,倒不如,以身犯险一试。

觊觎临渊哥哥的人,都得死。

她低声吩咐心腹:“行了,带两个人跟我走,其他人不会发现的。”

心腹们有惊慌又着急,却又无法违背。

奴才管得再宽,也不该管到主子的脑袋上去。

穆兰亭自觉聪明,换了宫女服,同南若一同出了宫,身边还带着个心腹。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直到一路出了城,穆兰亭才警觉了起来。

心腹低声劝阻:“娘娘,要不然咱们就回去吧,再想别的法子。”

南若露浅笑道:“娘娘不必担心,我只是送娘娘暂时去住的地方,只要过了这一晚上,李慕歌就完了,娘娘难道就不动心吗?”

天色暗了,风呼啸而过,稀稀疏疏的带着几分毛骨悚然,穆兰亭望着面前的树林,有几分恐惧,也有几分意动。

她想把李慕歌除掉都快想疯了。

“就,就待一晚吧,如果一晚上没有,我回去,绝对不会放过你。”穆兰亭冷声威胁。

“当然不会。”南若笑得很是真诚。

三人入了小树林,走了半天,忽然看见一个茅草堆积的地方,南若道:“就是这儿了。”

她扒开那些茅草,露出一个山洞,慢悠悠的把墙上的火把取出来点着,等到点燃了,火光照亮了山洞,她便拿着帕子捂着鼻子。

穆兰亭脸色僵硬的尖叫:“你就让我住在这儿?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是人住的吗?”

“娘娘就先将就一晚上吧。”

心腹见她一直捂着口鼻,拧眉问道:“你一直捂着做什么?”

穆兰亭这才发现她的怪异之处,刚想询问,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就栽在了地上,眼皮耷拉了下去。

南若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腰间抠出个小纸包,打开,掰开穆兰亭的嘴巴,将蒙汗药倒了进去。

旋即她拍拍对方的脸颊:“这点儿量,足够你睡上两三天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饿死,如果你饿死了,那就是老天爷也要收了你了。”

说着说着,她便觉得十分有意思,痴痴的低笑了起来,然后一转头,便将茅草盖在了宫女的脑袋上,然后举起一块石头就狠狠的往下砸。

一下,两下,三下……

而另外一边,回到家的李慕歌眼皮也一下两下三下的跳

个不停,跳得她心烦意乱,强硬的扒拉着自己的眼皮不准跳。

厨娘上菜的时候,她还维持着这个姿势,便不由得一笑:“姑娘这是做什么呢?”

“我眼皮跳得厉害。”李慕歌心中也有几分憋闷,“怎么都停不下来,我干脆就给捏着了。”

厨娘难得见到她孩子气的时候,便笑着道:“左眼跳财,姑娘不用捏着,指不定是好事呢。”

“左眼跳财?那右眼呢?”李慕歌放下手,指着右眼道:“我跳的是右眼,赵姑姑又看错了。”

这个厨娘有一手好厨艺,可惜是个左右盲。

正问着,她这一放下手,又跳了起来,李慕歌连忙揪住眼皮,“你瞅瞅,它又跳,简直不能放手。”

因为遮住了一只眼睛,李慕歌也没看清楚她突变的脸色,只是听到她嗫嚅道:“这,这右眼,老奴也记不清楚了。”

李慕歌轻轻的哦了一声,厨娘安慰道:“说不定等一会儿就好了,姑娘不要心急。”

“我知道了。”李慕歌揪住眼皮,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李小五,蚊子喂饱了没有,是不是该进来吃饭了?”

她嗓门儿这时候可不小,小五立刻就蹿了进来,盯着一脑门的包,死板的道:“属下不能和姑娘一起吃饭。”

“那姑姑做这么多饭是来喂猪的不成?”李慕歌看见他那一脑门的包就是一肚子的气,“让你吃饭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你也就喂蚊子那点儿置气了,怎么,蚊子喂饱了,你也不饿了?”

“我不是。”小五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李慕歌把筷子一搁,道:“吃饭。”

到底是拗不过她,小五慢吞吞的挪到了桌子上,正拿起筷子,南若就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南若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

“嗯,哪儿去了?”李慕歌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目光触及她鞋底的泥泞时,闪过一抹疑惑。

按理来说,整个京城都是青砖铺成,就算是有泥,也不该这么厚厚的一层,甚至带着枯叶。

“今日,今日见到个教坊的熟人,奴婢怕给姑娘增麻烦,丢了姑娘的脸,就把人给引开了。”南若将早就想好的借口搬了出来。

回来的路上,她便想出了一套完美的回答,若是李慕歌追问到底,也绝对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哦,厨房留了饭,你过去吃吧。”李慕歌夹了块肉扔在小五碗里,“看什么看,吃你的。”

她对待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南若看了眼,又有些不甘心。

凭什么这个侍卫可以和她一起吃饭,自己就不行,难不成她喜欢这个侍卫?

南若忽然眼睛一亮,窃喜着跑到了厨房去。

“教坊外干净得很,她那一脚的泥巴,一看就是去城外踩了一趟,姑娘干嘛不揭穿她?”小五问道。

“有时候,问太明白了也没什么好处,她去哪儿,和我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李慕歌淡淡道,比起这个,她更关心小五的营养健康,比如说,吃饭速度快,还不爱夹菜。

这一看就营养不均衡啊!

第一百零九章 被抓了

四周都是腐烂的尸体,枯骨成堆,乌鸦立在树梢上,鬣狗在下面翻找,哀声一片,风声呼啸,宛如炼狱。

滴答,滴答,滴答!

有什么落在了她的脸上是鬣狗的涎水。

一双赤红的眼睛放大,出现在视野,李慕歌猛然一惊,豁然起身,瞥见自己还躺在摇椅上,立刻松了一口气。

“李姑娘,你这个时候摸咸鱼,小心被逮到了,穆大哥扣你的俸禄啊!”

秦文竹那张俏生生的脸蛋映入眼帘,李慕歌头疼的将手指插入发间,回忆起那个梦,便一片心惊胆战。

水患,尸横遍野,仿佛历历在目。

“李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秦文竹见她一直在愣神,青丝蜿蜒垂落,露出那张艳丽的脸蛋,竟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扑通!

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她连忙收回视线,暗道这容貌也太妖孽了一些。

李慕歌回神:“没,没什么,你这是,来做什么?”

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她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竟是被一个梦吓住了。

“我是来送东西的。”秦文竹将一个匣子递给她,“这是您让我们整理的册子,对了,那个人,我们找到了,只是他怎么也不肯承认,听闻姑娘撬开过死士的嘴巴,所以还想请姑娘帮帮忙。”

李慕歌翻了两页册子,首页写的就是对方口中的那个人。

沈忱,三十,会武,擅用刀,上有老下有小,在秦家做了十几年的护卫队,一直从小喽做到了队长,秦家对他也不薄,走一趟商,给的银子是旁人的好几倍,这些年来,他家中也十分宽裕。

从对方的生平事迹来说,都不应该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他重情重义,家中又有妻儿,就算是不想别的,为了家中人,也不应当去得罪秦家。

难不成是有人用他的家人做威胁?

念头一晃而过,李慕歌颔首道:“我这里还有些事情,待我放值了就过去。”

“多谢李姑娘。”秦文竹松了口气,随便找了个凳子坐着,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可知道,皇后失踪了?”

“皇后失踪了?”李慕歌一惊。

秦文竹点点头:“听闻昨日赏花宴后,就不见了人影,皇上过去找也没找到,因此大发雷霆,今日朝堂上都在说这件事。”

李慕歌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原本安静下来的眼皮又开始活跃的跳动了。

她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李姑娘,李姑娘……”

“怎么了?”李慕歌忽而回神。

秦文竹:“我听说,昨日你和她发生了争执?”

李慕歌点点头,也觉得有些不妙,顿时头疼起来,捏着鼻梁道:“也算不得什么争执,只不过她身边那宫女想陷害我,我落了她面子……现在倒好,恐怕现在我就成了第一嫌疑人了。”

她若是不会武功还好,可是偏偏,她会,而且当初在千秋节上的时候,就已经被所有人知晓了。

这才刚刚说完,卷宗室外面忽然就稀里哗

啦的冲进来一群官差。

“把她给我抓起来!”

领头的人,正是德亲王。

李慕歌一看,就知道要完。这老头现在和自己就是势不两立的敌人,现在有机会,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他直接上前两步,高声道:“李慕歌,说,皇后娘娘在哪里?”

屋内站着两个人,还都是两个人女子,官差不认识李慕歌,也不知道德亲王说的是谁,冲上去直接把两人都扣住了。

秦文竹面色不愉:“德亲王,您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也犯了罪?”

德亲王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秦文竹,拧眉道:“你又是谁,竟敢直呼本王,大理寺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子,你二人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秦家五小姐,德亲王若是想知道,不若去问问我二哥,秦丞?”

秦家五小姐的名声不显,没几个人知道的,可是秦丞,却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小时候是混世魔王,街头一霸,揍着周围同龄的小孩儿长大,大了,就出去打外族人,又凶又狠,还极为护短。

德亲王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当初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把秦家那个病痨子给推进水里了,正好碰上秦丞回来,硬生生的冲进德亲王府,带着一干亲卫,拿刀架着他的脖子,当着他的面儿把自己儿子打了个半死。

那混账当时还撂下一句话,说是那病痨子若是出了事,就让他儿子陪葬,索性后来那病痨子活过来了。

因为秦家背后有太后,这事又是他们不占理,最终还是就这么掀过去了。

可是德亲王被落了面子,心中简直是恨死了秦家。

如今听说秦家老大死了,简直恨不得放上三天三夜的鞭炮来庆祝。

他看了一会儿秦文竹,略糟心的摆摆手:“把这人给放了。”

几个官差这才放手。

秦文竹活动了一下手臂:“德亲王这大张旗鼓的来找人,可得了令?”

“今日早朝,皇上下令,审问李慕歌,金口玉言,还有假不成?”德亲王冷声道,“李慕歌,我劝你识相点儿的,就把皇后娘娘交出来,否则有得你苦头吃的。”

“我并不知道皇后娘娘在哪里。”李慕歌紧皱着眉头,“德亲王,你没有证据就随便抓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事关皇后娘娘,皇上说了,凡是有问题的人,都要审问。”德亲王一挥手,“把人带走。”

带着皇命,没有人敢违背。

秦文竹见他们离开,捏紧了拳头,直接奔着皇宫去。

皇命难违,那就找一个老皇帝都惧怕的人。

李慕歌被关押进天牢的消息瞬间就传开了。

魏临渊彼时正在军营操练,忽而听闻这个消息,耳边像是起了一道炸雷,直接冲进马厩,骑着自己的马儿狂奔进了宫。

烈日炎炎,宫中却极为凉爽,小花园的凉亭里面,挂上了遮阳的竹帘,里面放置了五盆冰,每个冰盆旁边都站着一个侍女在对着中间的扇风,阵阵凉风袭来,便是好不惬意。

德亲王完成

任务,站在门口恭敬的道:“皇上我,臣已经将那李慕歌抓起来了,只是这女子嘴巴硬得很,咬死了说她没有抓皇后娘娘。”

老皇帝怀中倚着个香肩半露的美人儿,此刻一听,低声抱怨:“那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也不知道皇后姐姐现在怎么了。”

老皇帝揉了一把她的肩头,摆摆手冲德亲王道:“这件事就交给你把,务必要把皇后找回来。”

说着他又亲了美人一口。

“是。”德亲王连忙垂下脑袋。

彼时一个小太监正跑了过来,“皇上,临王求见。”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就快步走了过来,单膝半跪于地,朗声道:“臣魏临渊,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你来做什么?”

“皇上,臣听闻皇后失踪,觉得此事蹊跷,并不像李慕歌所为……”

“临王这是特地为了那女子来求情的了?”德亲王打断了他的话,“临王,你要知道,她是最可疑的,也是最有动机的,如果你是想放了她的话,那就是不把皇后娘娘的安危放在眼里。”

“是这样吗?临王?”

魏临渊:“臣不敢,只是臣这次来,是想请求皇上,将这个案子交给我,李慕歌本身能力非凡,臣想请求,皇上然她辅助我,若是我找不到皇后娘娘,查不出凶手,便任由皇上处置。”

“哦?”老皇帝心中一动,摸了一把香肩,直接答应,“既然这样,那就交给你吧。”

这简直就是一个绝佳的除掉对方的好机会。

“臣,多谢皇上。”魏临渊松了一口气,告退,然后马不停蹄的就往天牢赶。

而在皇宫的另外一边,秦文竹直接赶到了万寿宫。

“姑祖母,出事了。”秦文竹拎着裙摆的直接道,不过她这才刚跨进去,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这女人生得十分精致,媚眼如丝,气质却十分端正,相比于李慕歌的青涩,她更多了一份成熟的妩媚,宛如一个尤物。

她忍不住呐呐:“这,这是?”

屋内的两人都转过头看她,秦文竹连忙退后了一步,道:“我这不知道姑祖母有客人,不知这位是?”

“你刚才咋咋呼呼的喊着出事了,是什么事?”太后直接撇开了话题。

秦文竹连忙道:“李姑娘被抓了,皇后失踪,皇上怀疑到李姑娘的头上,直接让人把她抓了。”

“哪个李姑娘?”太后一愣。

“就是上次救您的那个。”秦文竹迅速回答,“姑祖母,这件事真不关李姑娘的事情,您,您就帮帮她吧。”

碰巧这时候太后身边的女子柔声道:“母后,那丫头可是救了您女儿的命,说什么,咱们也不能让她真的被陷害了。”

女儿?

秦文竹诧异的抬头,若是她没记错,自家姑祖母就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远嫁他乡的华清公主。

难不成这位是……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太后被夹在中间,无奈答应:“好好好,我这就去。”

第一百一十章 无碍有我

牢房里面充斥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一只老鼠忽然从石床的缝隙下面蹿了出去,跑到了另外一间牢房。

忽然传来一阵吱吱吱的叫声,随后一个人就得意的大笑:“嘿嘿,抓到了!”

抓到了!

梦中又是一双赤红的眼睛,李慕歌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居然倚着墙壁睡着了,她揉着额角,就看见对面房的中年囚犯一脸兴奋的抓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灰鼠,哈哈大笑。

那人发现了她的视线,顿时宝贝的捏着老鼠藏到了一边。

牢房里面连点儿肉沫星子都看不见,有些涝疯了的人,天天都守在里面抓老鼠,抓蛇,所以这里面干净得很,今天这只傻耗子,完全是误入的。

李慕歌吐出一口浊气,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

她没有吃耗子的癖好,倒是穆兰亭失踪这一回事,简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李慕歌,出来!”

外面有人大喊了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几个牢头手中拿着鞭子,凶神恶煞的就走了过来。

“你们想做什么?”李慕歌连忙翻身退后了两步,这些家伙,不会想拿着鞭子抽她吧?

“做什么?”一个络腮胡子狰狞的笑道,“王爷临走之前嘱咐过了,一定要把你的嘴巴撬开,识相点儿的,就赶紧说出来,免得受这一番皮肉之苦。”

说什么?

自然是皇后娘娘的下落。

李慕歌觉得自己这个锅真是背得莫名其妙,就因为自己会武功,就因为穆兰亭陷害她不成,自己就成了那个凶手,简直是可笑至极。

不过和这些人是讲不通的,她冷淡道:“我说了,我不知道,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你说和你没有关系,那就是没有关系了?”络腮胡子扬手,“哥几个小心点儿,王爷说这丫头会武功,咱们一起上。”

六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身形魁梧,大块大块的肌肉堆积着,一看就是些狠角色。

几人像是日本相扑里面的人一样,将李慕歌团团围住,双脚张开稳住下盘,忽然其中一人令下,就一起发动,朝着李慕歌扑了过来。

李慕歌脸色漆黑如墨,乌云罩顶。

这种扑法,若是个弱女子放在这里,那肯定会被占尽便宜,到时候再被这些人宣扬出去,简直是声名尽毁,怕是再也无颜做人了。

李慕歌心中厌恶至极,直接跃身一脚踹在一人的身上,直接那人踹出了牢房之中,然后扣住一人手腕,直接是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一招一人,六个大汉迅速的被她解决。

动静闹得太大,原本那些被关押的囚犯们顿时不嫌事大的欢呼起来。

“打得好,老子早就看他们不爽了,成日里就会扣押老子的饭菜,姑娘,再来一个,来一个。”

“来一个,来一个……”声音逐渐的统一。

李慕歌并未下死手,络腮胡子立刻捂着自己脱臼的手臂站了起来,愤怒至极的咆哮:“你如此不嚣张行驶,不把律法放在眼中,回头王爷来了,迟早要废了你。”

另外

几个齐齐退出了牢房,不敢上前。

“怎么办?”另外一人问道。

络腮胡子阴狠的看了她几眼,啐道:“别太嚣张,小婊子,你给我等着。”

这人也就敢占点儿口头上的便宜,却不敢有什么实际行动,任凭他们怎么污言秽语,李慕歌也懒得和这些人多费口舌,决定闭目养神,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入耳是一阵东西砸到墙上的巨响。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魏临渊脸色极为难看,黑沉的眸子里面乌云翻涌,心中的怒火简直要焚烧掉他的理智,恨不得将这几个的舌头拔了才甘心。

他已经动了杀意,周围几个壮汉被吓成了鹌鹑,瑟瑟发抖,被一脚踹出去的络腮胡子更是吓得结巴了。

“王,王爷……”

魏临渊直接亮出令牌:“本王奉皇上令,带李慕歌出去查案,若有违抗者,斩!”

凌冽的杀气如狂风骤雨袭来,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杀意是多么的浓重,本以为他会就此提剑打开杀戒,却在女子轻轻叫了一句之后,那杀意就如同潮水般退去。

“魏临渊!”

李慕歌站在牢房之中,心情格外的复杂。

对方来,是她有所预料的,却也是预料之外的,皇帝下令,想把她救出去,真的是太难了。

可是这人依旧来了,他还穿着一身简单的劲装,高大挺拔的站在那里,仿佛能够替她遮风挡雨。

“跟我走。”魏临渊直接迎上她的目光。

那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可若是有心探究,便能够发现藏在深处的情谊。

这一刻,李慕歌不可否认,她动心了。

他带着她离开天牢,没有一人敢去阻拦。

离开了牢房,那股霉味自然也就没有了,李慕歌伸出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问道:“你是怎么救我出来的?”

魏临渊不欲多言:“老皇帝想找回皇后,自然会答应放你出来。”

李慕歌:“所以呢,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试想一个时时刻刻都想着害你的人,不给他天大的好处,就算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对方也不会答应。

李慕歌不傻,想了想又问:“兵符,还是你本身?”

她一出口就猜了个**不离十,更是带着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魏临渊也瞒不了,只是意简言骇道:“只不过是答应找到凶手,若是找不到,任他处置也就算了。”

“任他处置?”李慕歌惊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临王爷,他早就对你欲除之而后快了,你现在还把这把刀亲自送到他手上,你,你……”

“你”了半天,却还是没说出后面的话。

责怪?似乎不行,毕竟对方死为了自己。

可是就这样,她却急得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找不到头绪。

那些情绪糅杂在一起,堵在她的嗓子眼儿,憋得她生疼,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无碍。”魏临渊拍拍她的脑袋,“我在。

短短四个字,却让李慕歌的脑袋之中炸开了花,那些被压抑着的感情一同爆发了,直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忽然蹲在了地上。

出天牢的这一段官道上,来往行人少得可怜,四周安静得很,她耳朵里面全身那人说的四个字无碍,我在!

李慕歌,你看看,到底还是动心了,正视一点儿吧。

她一手捂着脸颊,泪水就从指缝里面沁出,过了许久,身边的男人一点儿身都没有,李慕歌恶狠狠的抹了把眼泪,一看,发现对方正站在自己身后,替自己挡着太阳,拉长的影子将自己完全覆盖。

眼见着太阳偏移了些许,影子的方向移位,男人便轻手轻脚的挪动着螃蟹的步伐,简直笨拙得可爱。

李慕歌故意虎着脸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魏临渊:“晒太阳。”

李慕歌慢吞吞的起身,踹了踹他:“舒服吗?”

魏临渊茫然:“什么?”

“晒太阳。”弹了弹袖袍上的灰,李慕歌嗤笑了一声,“舒服的话你就先晒着吧,我走了,不送。”

死鸭子嘴硬。

她腿麻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活像是个瘸子,魏临渊两三步就追上了,一手架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魏临渊长得极高,若是换算成现代的单位,她估摸着是一米八七上下,而她本人却也不过一米六五,两人之间足足差了一个头。

如今对方这样随随便便一架,李慕歌整个人都要被拎起来了。

踮着脚尖走了两步,她实在无奈,挥退了他的手。

“你今日是诚心和我作对的不成?”语气都有些迁怒了。

魏临渊好笑道:“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的脾气,难不成我真的走了,你这心中就舒坦了?”

“不过那不大可能,现在咱们就是绑在一根绳儿上的蚂蚱,你啊,最好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想想该怎么办了。”他又道。

“没办法。”李慕歌负气的说了一句,又忍不住分析,“按理说皇宫戒备森严,就算是真有人进去了,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将人给带走,所以就只有两种可能。”

李慕歌认真道:“其一,那人是个顶尖的高手,绝对在你我之上,其二,你那师妹,是自己离开的,可是无论是哪一种,对咱们来说,都太难了。”

说完她就有些颓丧,真是流年不利,喝凉水都塞牙缝,什么锅都往她脑袋上扣。

“你手中还有块免死金牌,担心什么呢,听天由命就是了。”魏临渊安慰她。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李慕歌摆手,“若真有那个时候,你就自个儿用吧,活着娶个媳妇儿,别成天跟我身边晃悠,我霉着呢。”

“说什么胡话。”魏临渊呵斥道。

“我可没说胡话,你瞧瞧这不是霉着呢吗,简直就像谁故意算计我似的,一环扣一环的……一环扣一环……对了!”李慕歌一拍手,眼睛一亮,“我知道该找谁了。”

说着她笑着拍拍他:“这次若是真的找到了,回去我就和你处对象。”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种说辞

“处对象?”

魏临渊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奇怪的说法。

“就是,就是……”李慕歌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嘴快了,却见着他神情无比的认真,心里面十分的不好意思,纠结了半响,打着哈哈,“没,没什么。”

说着说着,她的面皮就有些泛红。

魏临渊何等的聪明,一见着他她说辞闪烁,脸颊泛红,神情都难得的温和,隐隐就有些明了。

男人挑了挑唇,温和道:“好,我们回去处对象。”

“咳……咳咳。”李慕歌差点儿就被口水呛着了,见了鬼一般的瞪着他,想揪着他的衣领问,你究竟知道处对象是什么么,就随便乱说。

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谁,谁要和你处对象了。”李慕歌有些心虚的反驳。

“这是你刚才说的,怎么,这么快就不承认了?”魏临渊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眼见着这丫头这么心虚,虽然不知道那三个字的意思,不过他心中也是猜得**不离十了。

“谁,谁不承认了。”李慕歌被这么一激,梗着脖子道:“处,处就处,只要这一次把凶手找到了,谁怕谁。”

“这可是你说的。”魏临渊扬眉,伸出手掌,“君子一言。”

李慕歌心虚的拍了拍他的手掌:“驷马难追。”

收回手,她总觉得自己这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越想越不得劲,连忙打住思绪,硬生生的掰扯到了这个案子上面。

李慕歌:“咳,我们继续刚才说的,不管是拿种情况,既然要查案子,总该去了解一些她身边的人的,特别是她的那几个宫女,对了,我们可以进宫吗?”

魏临渊点头:“我已经拿了令牌,这段时间,若是有需要,我们可以随时进宫。”

李慕歌:“那现在就去吧。”

现在已知的这些东西很少,她就只能慢慢的将那些线索给摸索出来。

凤栖宫,彩蝶望着大门,左等右等,都没看到自己想见到的那人,心中不安,连忙将一个嬷嬷扯到角落。

“孙嬷嬷,您说,这李慕歌都定罪了,娘娘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嬷嬷看了看周围,连忙摇头:“娘娘没有回来,咱们也不能多言,你要知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却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了,宫中人多眼杂,一句话都不能说,你可知道了?”

彩蝶十分着急,却被孙嬷嬷狠狠一瞪,才道:“这你放心,我就只是担心……”

话还没说完,凤栖宫的大门就被人打开了。

彩蝶惊喜的望过去,本以为是自家主子,谁料到,居然是自家主子心心念念的临王爷。

高大英俊的男人身边,还站在一个容貌俊俏的女子,恰一看,真是十分登对。

孙嬷嬷又警告的看了彩蝶一眼,才连忙迎了上去,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整个院子里面跪了将近十个奴婢,李慕歌看了眼,

却没发现那个熟悉的,便问:“你们这里,人可都来齐了?”

孙嬷嬷心中一跳,低声道:“还有几个丫鬟,今日不当值,便没来了。”

李慕歌没觉得哪里不对,继续问:“昨日你们发现娘娘不见是什么时候,娘娘可有回来过?”

孙嬷嬷想了想,道:“昨日娘娘说想和银耳莲子羹,老奴让小厨房的人做了,正准备端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娘娘不见了的。”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李慕歌踏踏的在人群之中缓步,踩着的步伐十分有节奏,她的鞋子本来不容易发出声音,不过这会儿却是故意在脚上用了力气,给这些人施加压力。

等走到一个穿着紫色宫装的宫女身边的时候,对方紧张的道:“奴婢,奴婢记得,是昨日傍晚了,用晚膳的时候,彩蝶姐姐才出来找的娘娘。”

“哦?”李慕歌眼睛一亮,拍了拍手,“行了,你们都起来吧,还有,是谁彩蝶?”

另一个紫衣宫女站了出来。

宫中的宫女分为四等,一等紫衣,二等蓝衣,三等绿衣,四等黄衣,其中一套换洗的粉衣上面也分别用四中不同颜色绣着横杠,来表示等级。

而皇后的身边,应该是有四个一等婢女。

那说话的宫女是一个,这个彩蝶是一个,曾经李慕歌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见到一个,还剩下另外一个,她没有看见。

李慕歌凝眉望着彩蝶:“你说说,是什么时候发现娘娘不见的?”

“是……是傍晚的时刻。”彩蝶心中紧张,为了避免出错,便一直低着头,“奴婢正准备去叫娘娘用膳,谁知道到处都找遍了,一直没有看见娘娘的身影,这才通知了其他人。”

两个紫衣丫鬟的说法可以对得上,那现在就剩下孙嬷嬷了。

于是,李慕歌又将目光转向了孙嬷嬷:“那你怎么说,是娘娘回来之后就不见了,既然发现那时候不见了,怎么又不去寻找分,反而一直掩饰着,若是我没有记错,赏花宴结束得很早,距离用膳约莫有两个多时辰,这两个多时辰里面,你就这么一直隐瞒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观察孙嬷嬷的神情。

孙嬷嬷连忙惊慌的道:“老奴,老奴本以为,娘娘只是出去散心了,旁日里娘娘若是心情不好,都会偷偷去御花园那边划船,这个爱好,王爷,也是知道的。”

孙嬷嬷是看着穆兰亭长大的,这些还没进宫的爱好,她了如指掌。

李慕歌去看魏临渊,目光问他,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件事,魏临渊还真的不怎么记得清了。

所以他如实道:“我当初一直远在塞外,偶尔回来,是听到过她去划船,不过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她的爱好,不清楚。”

对方有什么爱好,他一概不清楚,只是偶然能从穆长鸳的信中了解到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还有所谓的对他的满腔痴情。

对了,说起来,穆长鸳和穆兰亭还有些血缘关系,算是堂兄妹,只是两人都不怎么互相看得上对方。

李慕歌头疼的捏了捏鼻梁,孙嬷嬷的回答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对方虽然有些惊慌,却也并不像是知情的

样子,所以应该也是是不知道。

都不知道,不清楚,这线索,就相当于断了。

“你们再想想,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李慕歌不死心的问。

既然是在宫中失踪的,最了解的应该就数这些宫女了。

可是所有人都是茫然的摇头。

“算了,我们再回去吧。”李慕歌叹了口气,叮嘱他们,“若是有什么,一定要通知我们,这件事,可是事关皇后娘娘的安危。”

“知道了。”

出了凤栖宫,李慕歌捏着脖子道:“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将她带出宫中?对了,刚才的问话之中,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并未,你大可以换另外一个思绪,也可以去大理寺找找穆长鸳。”魏临渊道。

在查案子这方面,穆长鸳的能力强到让凶手害怕,这一点儿,他不否认。

“穆少卿?”李慕歌想了想,点头,“近来他可能都会在秦家,对了,我还答应秦家一件事情,到时过去的时候,正好可以问问。”

秦文竹的给的那本小册子还在她的身上,那一个重伤回来的心腹,倒是可以去查查。

“秦家最近事情不太平,你小心些。”魏临渊提醒,“我让孔月跟着你。”

又是孔月。

李慕歌无奈的道:“你这就不能换一个暗卫?”怎么偏偏就是那丫头?

魏临渊拍拍她的脑袋:“孔月是首领,能力非一般暗卫可以比,我已经亲自给她下令了,你不用担心她会背叛。”

“那好吧。”

两人刚跨出二道门,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李姑娘”。

那人很快的追了上来,李慕歌一看,正是秦文竹。

“李姑娘。”秦文竹笑眯眯的打了招呼,又冲着魏临渊颔首,“临王爷,幸会。”

李慕歌:“秦姑娘,好巧。”

秦文竹笑眯眯的:“不巧,不巧,我这正是来找你的,你这倒是速度,我去牢房找你,便听闻王爷快了一步,又去了你家,却只有婢女,听说你来宫中了,想到你去了凤栖宫,刚过去,又听说你才走,这可算是追上了。”

她本来已经求了太后娘娘去救人的,谁知道才走出万寿宫,就听到有人来说,临王直接驾马闯了九道门。

这一听,她便知道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再差人去一打听,便知道临王爷已经求了皇上将人给放了,不过却连自己的命也给搭在里面了,可把她震惊了好一会儿。

“你这,找我可是……”李慕歌听着有些奇怪,略微一想,便知道对方也去找人搭救了,便笑了,“多谢秦姑娘的心意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过总归是一片心意。

秦文竹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我这不也没做什么,更何况我还有事有求于李姑娘。”

“是为了那个人吧,正巧,我刚好有时间,不若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李慕歌道。

秦文竹大喜:“那就多谢李姑娘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沈忱其人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这是入宫令牌,入宫令牌,你们难道没有看清楚吗?”

长泽拿着令牌甩了甩,满脸的气愤。

他平日里虽然想姐姐,却不怎么进宫,就怕给姐姐带去闲言碎语,今日难得进宫,谁料到却被人阻止住了。

守门的士兵黑脸道:“长少爷,现在宫中禁止随意出行,若是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还请您回去吧。”

“谁说我没有重要的事情的,本少爷这次进去,就是有重要的事情。”长泽急得跺脚,他师父还在牢里面待着呢,这件事不紧急,还有什么事不紧急的。

“你们,你们到底让不让?”长泽气急的道。

守卫:“皇命难违。”

“你,你们……”

“长泽。”

李慕歌刚出宫门的,就看见了长泽像只无头苍蝇的在那里转来转去,上前两步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老,老师?”长泽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谁之后,立刻惊喜的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不是被抓了吗?”

“你就这么希望我被抓?”李慕歌扬眉,眼中却带着笑意,“你这是进宫去做什么?”

“本来是去找姐姐的。”长泽松了一口气,“不过现在也不用了,老师你没事就好,这事情我也听说了,皇后娘娘失踪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搭不上什么边儿,我看他们就是故意把这口锅往你脑袋上扣,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我能做到的,都做。”

长家是皇商,再加上宫中又有贵妃在,想要做点儿什么,还是可以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暂时还不需要。”李慕歌道,“对了,我现在要去秦家,你同我一起去?”

“能够和老师一起当然最好。”长泽立刻到,忽而又看了一眼后面的秦文竹,压低了声音,“那位姑娘是谁啊?”

秦文竹偏爱鹅黄色的衣服,今日便又穿了一件,薄纱外罩,仙气飘飘,长泽早就注意到了,忽而看见他是和李慕歌一起的,就忍不住开始打听。

李慕歌饶有兴趣的问:“你问我,倒不如自己去喝秦姑娘去介绍,这缩头缩脑的像什么样子。”

“这,这怎么就不像样子了。”长泽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秦文竹,憨厚的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又轻声嘀咕反驳,“这缩头缩脑的样子还不是和您学的,您瞧瞧临王爷,时时刻刻都在您身边,您这不也……”

咚!

李慕歌屈起手指敲在他脑袋上,皮笑肉不笑的问:“小子,你说什么呢?”

这表情阴森森的,简直就像是要吃人的黄鼠狼一样,长泽缩缩了缩脖子,摇头:“没什么,我自己去问,自己去问。”

这小子看着憨厚,平日里做事又有点儿蠢,对危险却十分敏锐,眼见着李慕歌脸色不好了,一溜烟的就跑到了秦文竹的面前献引擎。

“这位姑娘,在下长泽,这,不介意我们便一起走吧?”

“姑娘这是也要去秦家?”

“姑娘,这,这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眼见着长泽像只小蜜蜂似的在秦文竹身边打转,费劲了千辛万苦,终于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一个名字,便开心得脸上都要笑出花儿来了,李慕歌便忍不住以手掩面。

蠢蛋!

她低声骂了句。

如今还没有过头七,秦府仍然挂着白绫,李慕歌没有去灵堂,而是直接跟着秦文竹入了府内。

秦府很大,和临王府差不多,又比临王府多了几分格调,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他们的去的地方,却和整个秦府格格不入,那是一个破败的小院子,许久没有人打理了,长满了杂草,角落结了蛛网,石桌上布满了灰尘,院子里面的屋子倒是开着门,却有些背光,里面也并未点蜡烛,有几分昏暗,绰绰约约之中能够看到个人影在那里半点儿未曾动弹。

秦南星坐在轮椅上,后面推他的人正是他们找要的穆长鸳,见到他们来了,秦南星连忙拍拍穆长鸳的手,让他推着自己过来。

“李姑娘,你没事吧?”他问道,青年人的嗓子有些哑,像是偷偷哭过一样。

“并未有什么大碍。”看来自己这入狱的消息是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面了啊。

李慕歌:“四少爷知道我今日会来?”

秦南星摇摇头:“我只是在这里等着罢了。”想了想,他手指摩挲着椅子的扶手,手腕上一串铃铛也跟着叮叮当当的响着,“小五去找李姑娘了,想来李姑娘今日是能过来的,所以我就在这里守着了。”

青年的语气有些落寞,整个人更是显得病怏怏的,他身后的穆长鸳冷着一张脸道:“秦丞知道你这样,走得便安心了,他死了,你也想跟着他死不成?”

在场两个秦家的人忽然就顿住了。

秦文竹瞬间便红了眼眶,垂着脑袋不肯说话,悄悄的抹着泪珠子。

倒是秦南星,强忍着通红的眼眶柔声道:“没什么,就是等一会儿了,李姑娘,你看看,人就在里面了,我们呢都问了,他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勉强说完一句话,他立刻偏了脑袋,语气的最后,尾音都在颤抖。

秦家大哥的死,是秦家人心头的一到伤,穆长鸳的只是用力摸了摸,便足以然他痛彻心扉。

李慕歌看了一眼,见穆长鸳还冷着一张脸,明白着是让秦南星这个病秧子自个儿清醒清醒的态度,顿心中无语极了。

这人神经莫不是太大条了些。

她用劲风弹在对方衣袖上,待对方看过来,用唇语无声道:“您悠着点儿。”

这就算是要以毒攻毒,也不用现在啊。

李慕歌:“我先进去看看。”

魏临渊:“你面那人,会武功?”

秦南星:“沈忱武功是极好的。”

“我同你一起进去。”魏临渊面上十分淡然,理由更是义正言辞,“我既然是和你一起查案子的,自然该一同审问。”

可是我们查的并不是这一个案子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李慕歌很想这样反驳他,不过见他一本正经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又觉

得搞笑,摆摆手:“行了行了,一起吧。”

屋子里很黑,他们的脚步声在里面十分清晰。

踏踏,踏踏的声音,李慕歌终于看到了这个秦家人口中的心腹沈忱。

和她想的不大一样,沈忱这人,极瘦,颧骨高高凸起,两家无肉,四肢就像是几根枯树枝平凑而成的一样,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火柴人。

他被秦家人困着,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忱?”

李慕歌喊了一声,然后清楚的看到那人一抖。

“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你回来了?”李慕歌寻了个凳子,慢吞吞的掏出手绢擦着,等到白手绢便黑了,椅子上纤尘不染,她才慢吞吞的坐了下来。

她这个人有个毛病,那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特别是在这种审问人的时候。

“想必我来之前,我们大理寺的少卿已经审问过你了,你没说。”李慕歌慢慢的在脑海里面勾画着这人的解剖图,以便了解他的特性。

她一边构画一边道:“穆少卿是我们大理寺顶顶有名的,在他的手下你都不说,我估计自己也不能让你说什么,不过也还好,我本就不是来问你问题的,我只是来瞧瞧你,是怎么杀人的。”

屋内的光亮很微弱,沈忱的瞳孔涣散,大口大口在地上穿着粗气,他后背依靠着桌子,就像是一只陷入绝境,精疲力竭的狼,再没有了反扑的力气。

“我倒是好奇,秦家待你不薄,你究竟是为了什么,非要赶尽杀绝?为了钱,还是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沈忱突然爆喝一声,束缚着他的绳子直接被扯断,发疯的冲着李慕歌扑了过来。

魏临渊反应极快,一脚踹在他的腹部,见他踹飞了出去,摔倒在椅子上,卸了他两条胳膊,然后脚踩在他的脖子上。

他冷声道:“你大可以试试,我只要一用力,你的脑袋就不是你的了。”

沈忱目光愤怒的瞪着他,口中念念有词:“我没有杀他,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逼我,我只是,我只是不小心而已,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的话很混乱,李慕歌捕捉到了点苗头,连忙问道:“你什么不是故意的?”

沈忱的目光涣散,凝望着门外的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李慕歌连忙拉着魏临渊道:“先把他放开,他这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啊。”

“他走火入魔了。”魏临渊一把提起他扔在了中间,“气息不稳,再加上他修习的心法过于霸道,现在经脉都断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对方爆发,魏临渊直接摁住了对方的命门,强硬的用内力破坏掉了对方的经脉。

魏临渊:“走火入魔的人,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

李慕歌:“这个原因?他的武功比你还厉害?”

魏临渊目光深沉:“比不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修习的心法比他高级,算是从源头上掐灭了这种可能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铃铛的错觉

屋内动静很大,惊动了外面的人。

秦文竹是第一个冲进来的,惊愕的看着地上的沈忱。

“李姑娘,这是怎么了?”

“走火入魔了。”李慕歌将魏临渊的说法搬了出来。

她并不觉了解走火入魔这一块,主要是魏临渊教授她的功法本就是正派,加上她并没有心急,每次突破都是顺其自然,而沈忱也是她第一个看见走火入魔的人。

说实话,看其来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的人 。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秦文竹神情忐忑。

李慕歌摇头:“没有,说话含糊其辞的,什么也说不清楚。”

秦文竹忽而就松了一口气,望着沈忱的目光十分的复杂。

“秦姑娘,和他关系很好?”李慕歌见她神情,有些好奇。

“他和大哥年岁相当,一直都是秦家的人,就像是另外一个打个。”秦文竹苦笑,“我小时候被人欺负,不敢和别人说,是他护着我的。”

所以她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消息,可又不希望是自己猜测的那种消息。

李慕歌了然,道:“那秦姑娘大可以将他看看大夫,毕竟他现在精神不好,若是想要得到一些消息,还是要从他那里找线索。”

秦文竹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这里我也没打算问出些什么,对了,秦姑娘,其他人的尸体可找到了?”李慕歌想着,与其在这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到不如从各个方面下手。

“南星找到了些,只是那些人,都不怎么好看了。”秦文竹无奈道。

天气太热,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白色的蛆虫布满了伤口,在里面爬来爬去。

“李姑娘,那里不怎么好看,我倒是可以让人给你画来。”秦南星在门口道,也忍不住规劝。

李慕歌生得精致,虽然他亲眼看见过她检查尸体的步骤,可是自家大哥已经埋入坟墓,虽然**了,却也不过是正常的尸体。

而其他寻回来的人,实在是不正常。

“我是仵作,若是我都怕,那其他人岂不是更怕。”李慕歌摊手,“我还是自己去看吧,毕竟画师也不一定能够画出什么。”

秦南星微微动容,慎重的拱手道:“秦南星,多谢李姑娘。”

他手腕上露出一串铃铛,铃铛有五颗珠子,每颗基本上都是拇指大小,上面刻着莲花,一露出来,便叮铃铃的作响。

一个男人带着铃铛做什么?

李慕歌觉得有些奇怪,却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原本关在屋子里的沈忱忽然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痛苦的叫喊着,一个劲儿的用头撞地。

“沈忱?”李慕歌一瞬间就冲了进去,魏临渊担心他的安危,也连忙跟着,见到屋内的场景,立刻采取了措施,直接一掌将人给劈晕了,然后点了人的穴道。

李慕歌连忙检查对方的瞳孔,鼻息,劲动脉,还有心率,一一对比,狠狠的拧起了眉头。

“没有任何的异常,征兆,和刚才并没有什么差别。”她道,又想着这

种病人,如果不是身体上的,那就只有精神上的。

对了,还有刚才的铃铛声音。

她对魏临渊道:“我刚才,似乎听见秦四少的铃铛响了,然后他才这个样子,如果身体没有问题,那他,指不定就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是最合理的分析方法。

至少可以确定,对方受的刺激应该和铃铛有关系。

“我把他弄醒,你再让人试试。”魏临渊道。

说着他直接解了穴道,将人提了出去。

两人的速度很快,秦文竹才刚刚进来,就又不得不退了出来,听着李慕歌说完了自己的猜测,疑惑的去问秦南星:“就用你这个铃铛试吗?”

“多拿着两个吧。”秦南星目光微苦,“这铃铛,本来是了觉大师为了镇压我的命格,才专门给我做的五味珠,没想到如今竟是……罢了罢了,不要也罢。”

说着他直接将铃铛解下丢在了一边,神情心灰意冷。

“南星,你犯什么混。”秦文竹皱眉呵斥,“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大哥又不是你害死的,你闹什么。”

她摁着脑袋,深感头痛。

说起来这里面也有一段事情,秦文竹和秦南星是一对龙凤胎,可当初生的时候,秦南星却因为一场风寒上了根本,三岁那年,更是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定国寺的了觉大师说,这是因为八字差,命中需要有东西镇,便给了这五味珠,那之后,虽然小病不断,却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危机生命的事情了。

秦家六个孩子,就没有一个信佛的,可是在对待五味珠这件事情上,另外五个都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绝对不能取下来。

秦文竹冷着脸将铃铛重新给他带回了手上,厉声道:“若是你再犯浑,当心我就去给三哥和二哥告状。”

戴上了铃铛,秦文竹才对李慕歌道:“真是不好意思,南星体质差,这铃铛是不能取的。”

李慕歌摇头:“没事,在四少爷的手上,这铃铛也是可以摇晃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被魏临渊提在手中的沈忱,低声问道:“这怎么还没醒?”

魏临渊:“刚才用力大了些,拿盆冷水泼醒就好了。”

李慕歌:“这样没事吗?”毕竟这人已经是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他武功很高,不容易死。”魏临渊摸着她的脑袋,“要好好练武。”

“我知道。”李慕歌拍开他的手掌,嘀咕,“你这是什么臭毛病。”

下人端来水泼醒了沈忱,于是李慕歌就开始拿着铃铛一个个的试探。

然而沈忱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包括秦南星手中的那一串也是一样的。

“没反应?”李慕歌左看看又看看,沈忱失神的躺在地上,已经浑浑噩噩的不清醒了。

秦文竹有些不忍,问道:“李姑娘,这可以了吧,要不然,咱们先去看那些尸体吧。”

“嗯,可能是我的猜测错了,抱歉。”李慕歌收回探究的视线。

另外几具尸体被摆在秦家的棺材里面,周围都放置

着冰块,勉强压制住了尸体的再次腐烂,可是当掀开白布的那一刻,就连长泽都忍不住面露厌恶的退后了好几步。

这些人就像是一块块腐烂的肉组成,蛆虫在里面蠕动,把皮肤都撑了起来,而两个人更为恐怖,整个人膨胀成了原本的两三倍,根本已经看不清楚以前的面容。

“两个巨人观,应该是落水而死,有刀伤,刀伤凌乱,应该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李慕歌勉强下定了结论,再没有任何工具的前提下,要辨认是十分的困难。

她忽然想起自己那愚蠢的学生,大喊:“长泽,过来辨认尸体。”

长泽满脸的嫌弃,捂着鼻子慢吞吞的靠近,“老师,这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看啊 。”

别说检查了,就是多看一眼,他都快恶心得要吐了。

看清楚了,这是巨人观。”李慕歌一把拂开他的手掌,一脚踹在他腿弯处,“躲什么躲,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我记得册子上给你写过,看明白了吗?”

她虎着脸的样子让长泽心中发怵,纵然再害怕,也睁大了眼睛去看。

“看清楚了。”他诺诺道。

“你看这具尸体,软骨处已经是液体化了,现在是正是三伏的最后一伏,有蝇虫破坏,他死的时间,大概就在秦家遇到袭击的那几天,时间,地点,还有这种凌乱的,出现在大片人身上的刀法,大概能够推测出他的身份。”

李慕歌的声音不疾不徐,面前的巨人观在她面前来说也不算得什么。

见多了,自然就淡定了。

众人惊诧她连这个都知道,又忍不住问:“那李姑娘,你看这人,究竟能不能看出,是不是和我大哥他们的杀手是同一批人?”

“不是。”李慕歌很肯定,“虽然我不怎么了解刀法,不过秦家大爷身上的伤很整齐,像是出自一人之手,而这些人,混战之中,一定是受了好几个人的砍杀。”

沈忱身上有伤,伤和秦家大爷身上的伤有些像,应该两人对打的时候,被秦家大爷伤到的。

现在他们离证据似乎越来越近了。

“听闻秦家人都擅用刀,刀法自成一脉,大可以请几位来掩饰一下,就知道了。”魏临渊道。

“我来吧。”秦南星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外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你耍什么刀,秦家刀法你学了半成,剑法却练得不错,还是我来吧。”

进来的人是秦三,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穆长鸳。

“三哥,你怎么来了?”秦南星错愕道。

“穆少卿早就猜到你们会问这个,所以刚才直接就来找我了,李姑娘,临王爷,不介意的话,我来用刀吧。”秦三手中正好拿着把三尺长的弯刀,刀身约有手指厚,刀宽约八寸,十分狂野。

他看着魏临渊目光灼灼:“听闻王爷功夫了得,不知道今日能够同秦某一战?”

“可。”魏临渊颔首。

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目光交汇,中间迸发出一股战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套刀法

“等等,用我的剑。”李慕歌直接将腰间的剑扔了过去。

魏临渊顺势接住,发现这就是自己以前用的那把长歌。

他以前用剑,力道极大,克制不住,师父便给了他这把重剑,让他来砍豆腐,控制自己过于溢散的力道。

后来他逐渐用不上了,就将剑给了李慕歌,用来给她练习御风决。

长歌三尺二寸,厚一指,重却有八斤三两,魏临渊握在手中,就觉得分外熟悉。

秦三看见那把剑,诧异道:“我本以为,李姑娘是用刀。”

李慕歌常年拿刀,上次和龙二对战的时候,用的也是刀,所以他之后才让小五帮忙送了一把短刀,可惜,被退了回来。

“她的剑法,是本王教的。”魏临渊道。

秦三那点儿心思,他能看得出来,趁此机会,也挫挫对方锐气。

秦三道:“可在下实在少有看见李姑娘用剑的时候,想来还是刀用得顺手。”

说罢他直接亮出自己的狂刀,“王爷,请。”

狂刀的体积是魏临渊手中的剑的两倍,乍一对比,魏临渊手中那把剑实在是纤细得可怜。

可是握着它的人,非一般人。

魏临渊没有丝毫客气,战场上瞬息万变,他一旦出手,必定极快,秦三刚说完,他便提剑砍了过去。

一个简单的竖劈,秦三连忙提刀抵住,那巨大的力道却差点儿让他退后好几步,他双脚一侧,用力抵挡,刀剑蹭蹭蹭的擦出一道火花。

果然是临王,可差点儿就丢了面子了。

他暗自想到,心里面却激发出一股血性,和一股势均力敌的战意。

他侧身躲开,横砍过去,魏临渊轻飘飘的避开,又是一剑。

不过片刻,两人已经过了不下数十招。

李慕歌在旁边观看,手指跟着秦三刀的轨迹滑动,脑海之中再调出秦景尸体上的刀痕,基本上能够对应。

从前胸,到腹背。

等两人过到第三十招的时候,李慕歌不用去看,都能知道秦三要出什么了。

一套完整的秦家刀法,秦景的尸体上,出现了一套完整的秦家刀法。

李慕歌心中震惊,连忙高声道:“够了,魏临渊,够了。”

魏临渊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声音,游刃有余的避开一刀,侧身,剑柄往后一顶,哑声道:“你输了。”

秦三刀还对着空气,他直接收好,点头:“是我输了。”

他性格爽朗,干脆,拿得起也放得下,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愿意承认的。

两人收了招,魏临渊走过去,见李慕歌神情踌躇,欲言又止,便知道了这事绝对不简单。

“知道了?”他扬眉问道。

李慕歌顿了顿,目光一一扫过身边的人。

秦文竹,秦三,还有坐在轮椅上的秦南星,都焦躁的看着他。

李慕歌觉得,这个真相可能有些残忍。

但是她却不得不说。

“秦景的尸体上,是一套完整的秦家刀法。”她停顿了片刻,继续道,“顺序虽然有些凌乱,只是拼凑起来,应该是没错的了。”

她记忆力极好,检查的尸体只要是看到的地方,都能够一一回

想起来。

如今对照拼凑,一一都能够对应上。

“这样说来,那人当初对付阿景,应该游刃有余,甚至是,戏耍?”穆长鸳的反应很快,他立刻分析,“这些年来,秦家虽然树敌不少,可是能够有这种实力的,寥寥数下来,也没有几人。”

“那地方,有家黑店老板,说是看到了一群鬼面人,砸了他们不少的东西。”秦南星抬手揉着额角。

“鬼面人?”

“鬼面?”

李慕歌和魏临渊异口同声,旋即面面相觑。

这件事怎么又和鬼面人扯上关系了。

“齐王一案,尤澜质子一案,如今再加上秦家,这鬼面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是掀起了这么多的腥风血雨?”李慕歌喃喃,觉得脑袋都有些大了。

齐王那件案子,根本原因是冲着魏临渊来的,尤澜的案子,似乎也有一定成分,若说是魏临渊树大招风,那秦家,又是为什么呢?

“秦家的重要性,在南越,不比我低。”魏临渊忽而道,他倒是有了擦测。

秦家三兄弟,秦家大爷虽然是跑商,做的生意却很大,每年给军营提供的东西,绝对战场上最需要的东西。

“这个鬼面的背后,怕是要毁了南越。”魏临渊黑眸之中闪过一抹杀意。

虽然老皇帝不仁,可是对方也活不了几年了,他们等的,便是太子即位,而这幕后人,正是在借着这个过度的阶段,谋杀南越重要的人。

若是他,秦家的人都出了事,南越必乱。

“管他是什么人,总是要揪出来的。”秦南星语气淡然,脸上却笼罩着一层阴霾,“对了,李姑娘,你可能确定沈忱是凶手了?”

“南星,沈忱,不一定是凶手。”秦文竹不忍道。

秦南星摁着太阳穴,脸色极为不悦,偏偏李慕歌也跟腔道:“沈忱确实不能杀。”

李慕歌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们不仅不能杀了沈忱,还要让他好起来。”这绝对是一个逮到鬼面尾巴的好机会,“他是唯一的线索,若是真的做了别人的替死鬼,那就可惜了。”

“他已经走火入魔了。”长泽听了半天,忍不住插嘴,“老师,走火入魔的人,基本上都救不回来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秦三叹气道:“李姑娘,他疯了。”

疯了的人,还怎么救回来?

这次就连魏临渊都没有话说。

虽然他站在丫头那边,不过一个疯了的人,确实已经没办法救了。

李慕歌:“我认识一个医术极好的大夫,不如你们将他交给我吧。”纵然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可是……”

“我把沈大哥交给你。”秦文竹咬咬牙,道,“你一定要把他治好,说出真相。”

她反正是不相信,大哥的死是沈大哥动的手。

“文竹……”

“小五……”

秦家的另外两人都有些无奈,可是对上固执的秦文竹,看到她固执的眼神,两人顿了会,终究无声的败下阵来,任由李慕歌将沈忱带走了。

李慕歌说的那个人,正是刀疤。

咚咚咚!

她扣了扣院

子的门环,上面顿时印下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李慕歌顿时无语了,千衔这个院子,是有多少天没有人从正门走过了?

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黑漆漆的脑袋,黎圆仰头一看,顿时惊喜道:“李姐姐,你好久都没来找我了。”

“这不是来了吗?”李慕歌有些心虚的干笑道,让他赶紧放自己进去。

这段日子太忙,虽然千衔偶尔来打打秋风,不过这小团子倒是很久没看见了。

“你娘呢?”李慕歌问。

“找我做什么?”一个白衣书生打扮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书生拿着把扇子,风度翩翩的摇了摇,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陌生的面皮,熟悉的配方。

李慕歌双手往袖子里一揣,道:“不是找你的,刀疤呢?”

“这么久不见了,难道你就不想我?”白衣书生露出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凑过去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结果一把长剑直接横隔在两人之间。

剑气凌冽,隔得千衔的脸皮疼。

“谁啊?”她怒道,一转身,就看到魏临渊铁青的脸,顿时讪讪的笑了笑,连忙离着李慕歌远了两步。

“误会,都是误会。”千衔转头道,“你找刀疤做什么?”

“治病。”李慕歌示意她去看魏临渊扛着的那个人,“这人走火入魔快疯了,刀疤能治吗?”

“走过入魔?”千衔顿时诧异的瞪大了眼,良久,才冲着后院大喊,“刀疤,过来。”

“诶,来了!”后院回应了一声,然后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拿着药杵噔噔噔的就跑了出来。

一看外面的人,呆了!

临王?

他眼睛一抽,连忙和千衔使眼色,千衔无语的道:“你抽风了?慕歌找你帮忙,快看看那个要死不活的男人还能不能救。”

刀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她指的还是临王,顿时差点儿一口气没撅过来。

千衔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虎着脸道:“想什么呢,我指的是肩膀上那个。”

她平时是无拘无束了些,可又不是真的找死。

刀疤松了一口气,等魏临渊将那人放到躺椅上,才过去切脉。

他问:“这怎么回事?”

千衔:“走火入魔了。”

刀疤手一颤,震惊得头皮发麻,“你,你让我救一个死人?”

千衔一瞥:“这不是还没死吗,你看看,那不是还有气吗?你就说能不能救?”

刀疤摇头:“活命倒是有可能,只是这脑袋……怕是治不好了。”

他医不了疯病。

“您只要帮我保住他的命就行了。”李慕歌道,“只要不让他死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李慕歌瞥了魏临渊一眼,唇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千衔一看她这笑容,就知道要出事,顿时惨叫一声,捂着耳朵四处逃窜。

“我不听我不听,一看你这个样子就准没好事,你不准给我说,我不听!”

李慕歌顿了顿,道:“那好吧。”

千衔顿时松了一口气,结果李慕歌却笑道:“就算你不听,我也是要说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袭

“这人是秦家的人,秦家最近出事,你应该知道的吧,他是活着的线索,在这里,指不定就会有什么人杀过来了,你,小心点儿啊,别让人给死了。”

趁着千衔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慕歌飞速的将目的说了。

千衔这里虽然相当的隐秘,可是耐不住那些鬼面人真的跟无孔不入,无处不在似的。

“啊”千衔忽然大叫一声,愤怒指责,“你是故意的。”

那么多的好大夫,秦家,临王不可能一个都找不到,偏偏要她身边这个,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猜到了?”李慕歌微微一笑,叹道,“这么久了才猜到啊?”

调侃的语气,千衔觉得她就像是在说自己笨一样,顿时怒了:“谁知道你心这么黑?”

心黑的李慕歌笑容灿烂,回头对着魏临渊道:“既然没事了,我们就走吧。”

魏临渊难得见到她这番古灵精怪的模样,眼中盈满了笑意。

“走吧。”

“不能走。”千衔喊得十分凄惨,十分痛心的指着李慕歌斥责,“你不能就这样随便走了,你不能抛下我。”

李慕歌躲开她的虎扑,侧身闪到魏临渊后面,冲着刀疤道:“麻烦您了。”

刀疤:“李姑娘放心吧。”

千衔不敢扑过来,只能幽怨的看着李慕歌。

可惜了,李慕歌这个黑心肝的完全无视了她的目光,优哉游哉的带着魏临渊走了。

两人出了院子,走了一段路,李慕歌便问:“你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了吧?”

阿克穆喊千衔夫人的那一日,她大概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而魏临渊,从边疆回来,和契丹有了交集,不可能还猜不到她的身份。

“契丹的前任王死在了他兄长的手中,然而谕令却失踪了。”魏临渊回来的时候,是想找过对方的,可显然的对方并不信任自己,暗卫寻了几次,对方都避开了,魏临渊便先放任到了一边。

再过几日,那边的人来了,再接洽也不迟。

“在她手上?”李慕歌一想,就猜到了,契丹的人如同疯狗一样穷追不舍,不就是为了谕令,能够名正言顺当上契丹的首领。

李慕歌都忍不住会想,契丹和鬼面究竟有没有关系。

可是暂时来看,他们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的联系。

“到了。”

不知不觉间,李慕歌就到了门口,李慕歌点了点手指:“你先回去吧。”

“嗯?”魏临渊神情一顿,“你这是用完了就扔?”

“哪儿敢啊。”李慕歌忍俊不禁,下意识去看他的脸,恰巧阳光落下,给男人渡上了一层金光,俊美得惊心动魄。

李慕歌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几拍。

“嗯?”男人严肃的脸上带上了笑意,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得令人头晕目眩,“不是吗?”

“行了吧,别装了。”李慕歌拍开他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意思,行了,你别晚上睡过头了就行。”

假装不耐烦的将人撵走,李慕歌转身推开门,就看到直立着站

在那里的南若。

她嘴角一抽:“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南若脸色苍白,目光幽幽:“小姐,你没事吧?”

李慕歌觉得她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连忙问道:“你这是生病了?”

南若摇头:“我没事,倒是姑娘在牢中受苦了。”

她又望了望门口,那人已经走了,她踌躇了一会儿,低声询问:“听闻,姑娘今日能够出来,是全凭王爷舍命相救?”

李慕歌淡淡的嗯了一声,见她面上有些委屈,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你觉得,不行?”

南若对魏临渊的心思,她看得出来,却并不去说什么,喜欢谁是别人的自由,可是管得宽,那就不应该了。

李慕歌强硬的话语让南若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小姐,王爷没事吧?”

“自然是没事的。”李慕歌淡淡道,拢着袖口往里面走。

她没看见,南若的眼中忽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甘心和怨怼。

为什么,凭什么,李慕歌有什么资格值得王爷这么做?

为什么王爷就是看不见自己?

她明明被人伺候得好好的,却为了他甘愿来这里,屈居人下,做些伺候人的活儿,为什么他眼中只有李慕歌,为什么?

南若愤怒的捏紧了拳头,指甲都深深的陷入肉里,嫉妒在心里滋生蔓延,迅速的腐蚀掉她的内心。

入了里屋,一直偷偷跟在她身后小五忍不住了。

“姑娘怎么不把她赶走?”他不解询问。

“且再等几日吧。”李慕歌推开窗户,外面一片夕阳余晖,烧红了一片天。

“你今日守着沈忱,不用管我这边儿了,若是他身上真的有点儿什么秘密,那些人也该动手了。”

李慕歌猜得没错,才入夜,房顶上便传来几声细微的声响。

听脚步声,房顶上的人约莫有六七个。

一道亮光从李慕歌的眼前闪过,她直接从床上翻身躲开,顺手拿起长歌横劈过去,挡住势如破竹劈过来的弯刀。

“你没有睡?”那人惊讶出声。

契丹语?

李慕歌眼睛一眯,长剑横转压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掀开他的面巾,果不其然,露出一张契丹人特有的粗犷的面容。

不是鬼面?

李慕歌见过鬼面的样子,都是纯正的中原人,根本没有异族。

说起契丹人,她倒是想到了阿克穆那一群人。

男人见到面巾被打落,顿时狰狞的退后两步,用蹩脚的中原话怒道:“小丫头,不想死的话,就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什么东西?

李慕歌莫名其妙,听到外面传来乒乓的兵刃相接的声音,便知道外面已经打了起来,顿时抽出长剑又砍了过去。

剑总有几分轻巧灵活,对方手中虽然拿着弯刀,却根本不是李慕歌的对手,几息的功夫,就一脚踹在契丹的胸膛上,将他直接踹到了院子里面。

今夜的月色格外的好,将整个院子都照得十分亮堂。

魏临渊手持长

剑,以一敌三也丝毫不落下风,而旁边,千衔竟然也来了。

瞬息的功夫,六个人就被制服。

千衔笑眯眯将剑搭在一个契丹人的脖子上:“你们还真是一条好狗,耶律空派你们来送死,你们就真的来送死。”

千衔这话用的是契丹语,那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是谁?”

“你们来找东西,可连人都认不到,那怎么找?”千衔戏谑的道,眼底却是一片冰凉,这些人就是连青红皂白都不分,才让她脸报仇都如此的困难。

“你,你是华清夫人?”那人惊疑的道,旋即神情变得狰狞,“就是你杀了王,带走了谕令,你是整个契丹的罪人。”

“我杀了他?”千衔忽而大笑,笑得连剑都拿不稳了,在对方的脖子上割出几道划痕,“你,再说这些笑话,指不定这剑就直接把你的脑袋也砍下来了。”

六个契丹人,虽然被制服了,却仍旧用那种愤恨的目光审视着她,顿时千衔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和这些蠢蛋能够讲什么呢?

她耷拉下了眼皮,冷声道:“说吧,你们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就算是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透露半句的。”那人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千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朗声道:“慕歌丫头啊,穆长鸳这么多手段,你该是学了不少吧,来,给这些草原的勇士们,试试。”

被点名的李慕歌站了出来,非常配合的拿出了自己的短刀。

“这刀虽然平日里都用在死人的身上,不过用起来却十分的顺手,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用这把刀吧。”李慕歌在那人的面前比划了一下,“咱们中原有一种刑罚,叫做千刀万剐,便是从那人的身上将肉一片片的剔下来,割上千片,那人也不会死。”

说着她冲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近来我才刚刚学上这门技艺,没有其他人那么灵巧,割起来也比较痛,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会保证你不会死的。”

冰凉的利刃划过那人的皮肤,平日里一群在草原上的糙汉子,这个时候竟然格外的敏感,明明还没有任何的动作,他都觉得皮肤上起了一股刺痛感。

李慕歌的动作很磨蹭,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寻到了一块手臂上的肌肉处,眼神顿时一亮。

“好了,就从这个地方开始吧。”她顺手划了一刀,那人惨叫一声,冷汗涔涔。

“我说,我说。”

他受不了的大叫。

李慕歌满意的收回刀:“那就说吧。”

像自己这种斯文的人,怎么可能动不动就要人的性命呢,逐渐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然后下暗示,才是她向来审问人的时候喜欢的做法。

不过在她曾经的现代,这种方法也只能在特殊的情况下使用,毕竟犯人的精神状况,也不能随意伤害了。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只是在今天的时候,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忽然出现在我们的住处,告诉了我们,这里的地址。”

怕李慕歌不相信,他还再三保证:“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宫中来人

戴着面具的人?

刹那之间,好似有什么线索像是流星一样从李慕歌的脑袋里面滑过,她只来得及抓住一截尾巴沉思。

“糟了!”魏临渊脸色剧变,冲着李慕歌道:“沈忱!”

朦胧在李慕歌眼前的迷雾被这两个字拨开,李慕歌直接往外面跑,刚出门就撞上了回来的小五。

小五捂着胸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慕歌的面前。

“姑娘,沈忱,死了!”

李慕歌脑袋一阵眩晕,良久,她才担忧的看着小五:“你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的。”小五愧疚的低着头,“我没能完成好姑娘交给我的任务。”

“和你无关。”李慕歌道,“我们只是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他们只以为,那人只知道她的住所,所以便在这里等待着,却不知道,那人已经将他们的动向掌控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李慕歌又去看小五:“伤到哪儿了?”

小五抿着唇不说话。

暗卫的天职就是遵守主人的命令,以前是临王,现在是姑娘,可是姑娘,对他也太好了。

好到小五觉得这一切仿佛都像是假的一样,只用伸手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不说?”李慕歌一看他那样子就来气,从前阿辰也是这个样子,如今重活一次,还是这个臭脾气,简直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她嗤笑道:“你不说,信不信我自己看,你瞧瞧我有没有这本事扒了你身上的这件衣服?”

小五僵硬在原地,结结巴巴的道:“这,这,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不能,不能这样。”

“我可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说,我就亲自动手,有什么问题吗?”李慕歌扬眉,小样儿,就不信对付不了你了。

几十年的手下败将了,可没有一朝翻身的说法。

小五不是她的对手,低声道:“就,那鬼面人拍了一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伤并不重。”

见他不像是撒谎,李慕歌才放心了。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叮嘱:“如果下一次,打不赢就自己跑,听到了没有,不管是什么,先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

“知道了。”小五心中微微动容。

两人进了院子,李慕歌便直接对魏临渊道:“沈忱死了。”

“失算了。”魏临渊眉头紧锁,心情逐渐沉重。

他和李慕歌想的差不多,任谁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料算之中,都觉得如鲠在喉。

“那这些人怎么处理?”千衔问。

地上六个契丹人都被打成了重伤,行动不能,依照她的想法,杀了是最简便的。

李慕歌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是来找你的,你自己处置就行了。”

“那真是太感谢了。”千衔扬唇,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千衔带着那六个人走了,怎么处置,李慕歌并不清楚,她心事重重,等到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靠着软塌睡着了。

咚咚!

院子外的敲门声很轻,南若打开门一看,便见着一个陌生的女

子。

“你找谁?”她不确定的问道。

女子细细的打量了她一下,一把就将她拽了出来:“我找的就是你。”

“找我?”南若十分疑惑,“你找我做什么?我并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女子亮出一块令牌,“凤栖宫,认识吧。”

南若面色一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背后,今日李慕歌沐休,还在屋子里面,不过昨晚上的时候发生了些事情,对方屋子的灯一直点着,天亮了才熄,应该是才睡没有多久。

她连忙将人扯了出去,带到角落:“你找我做什么?”

“你说过,娘娘出去一天便可,可现在一天已经过了,娘娘却还没有回来,你告诉我,娘娘在哪里?”女子冷硬的问道。

南若一阵头皮发麻,低声道:“我,我并不知道娘娘在哪里。”

“你说什么?”女子忽而拔高了声音,“娘娘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如今却告诉我说不知道,你信不信,我将这事说出去,便可以立马叫你人头落地。”

“你听我解释。”南若拉着她,生怕旁人发现了,“娘娘跟我出宫之后,就和另外一位姑娘离开了,并没有和我同行,昨日的时候,本来李慕歌已经被抓进去,我就等着娘娘出来指认呢,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这,这不瞒您说,我心中也担心得很啊。”

南若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样看起来便显得十分的真诚。

女子将信将疑的问:“那娘娘走之前就没有说过她会去哪里?”

“我,我只听说,她想回故地看看。”

故地?

女子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南若点点头:“我知道了。”

女子转身离去,南若才刚松一口气,忽而听到身后人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谁?

南若一惊,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僵硬的转身。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慕歌倚在门边,眯着眼睛看那女子离去的背影,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我,我朋友来找我了。”南若立刻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以前,以前我身上还有钱的时候,还可以接济接济她们,只是现在……她们可能,不太高兴了吧。”

“哦。”李慕歌眯起眼睛,突然问道:“我每月给你一两银子,你是嫌少了,所以并不觉得自己是我的丫鬟,对吗?”

这话问得有些咄咄逼人了,南若从没有见过李慕歌这个样子,马上就怀疑她时不时听到了什么。

可是看李慕歌的样子,又不太像。

她慌忙跪下:“姑娘,是姑娘收留了我,奴……奴婢万万不敢有这种心思,奴婢心中全是对姑娘的感激之情,奴婢又怎么会有这种心思呢。”

“阿慕。”

魏临渊刚一走近,便看到南若对着李慕歌磕头,眼中顿生疑惑,却看到李慕歌对他眨了眨眼睛,无声的道:“骂我。”

骂?

骂什么?

魏临渊心中才生出疑惑,就看到南若楚楚可怜的转

过头,“王,王爷?”

她眼中露出一种仿佛看见了救世主一样的神情,随后又抹着眼泪道:“没,没事,是奴婢不好,对姑娘不尊重,才让姑娘生气了。”

李慕歌似笑非笑的抱着手臂,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劲儿的给魏临渊使眼色,无声催促:“愣着做什么,没见到美人哭了么,快点儿骂我。”

见她一个劲儿的催促,魏临渊强忍住心中的不适,轻咳了两声,虎着脸道:“不管什么样的事情,也不用闹到门口来了,行了,你起来吧,阿慕,别太过分了,过来。”

李慕歌不悦的瞪了南若一眼,冷哼:“你怎么不问问她怎么不尊重我了,行了行了,你竟然为了一个奴婢这样说我,还是不是我师父了?”

她学着女子无理取闹了起来,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好一阵,魏临渊才黑着脸把她带走了。

离开了院子,李慕歌才收起了满脸的不高兴,拍拍手道:“怎么样,我演技是不是特别好?”

魏临渊满脸无奈:“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李慕歌皱眉道:“我今天,仿佛看见了宫中的人。”

虽然没有看到那女子的脸,可是那衣角上的云纹,应该是出自宫里面。

“应该是个宫女。”李慕歌回忆了一番,“那身形看起来有些熟悉,还有穆兰亭失踪的那一日,南若回来得很晚,鞋上还有泥泞,应该是出了城。”

“你是怀疑她?”魏临渊很快就明了了她的想法,却有些疑问,“她应该没有武功,是怎么把人带出去的?把人带出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那当然得感谢你啦。”李慕歌目光诡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魏临渊一脸错愕:“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南若对你可是情根深种啊。”李慕歌意味深长的叹息,“说来说去,还是得感谢咱们临王爷魅力太大啊。”

两个情敌凑到一起对付另一个情敌的时候,就会变成联盟。

“你是说,她是自愿和你那丫鬟出宫的?”魏临渊有些不可思议,他知道穆兰亭任性,可是没想到她会为了对付阿慕而不择手段。

李慕歌摊手:“恐怕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不过是不是真的,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说着说着,她看着魏临渊的目光之中就有些不怀好意了。

魏临渊被她看得心底发毛,僵硬道:“你想做什么?”

“老师。”李慕歌声音柔柔的,讨好的道,“这个时候,就要靠你了。”

“靠我做什么?”魏临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

李慕歌:“你看南若这么喜欢你,不如你就牺牲一下色相,和她处处?”

“这不可能。”魏临渊冷着脸拒绝,目光含着怒意,“你就这么想把我往别人那边推?”

他立住,失望道:“我可以等你想清楚,可是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

他对三妻四妾并不喜欢,他更愿意的,是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李慕歌退后一步,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做戏,做戏。”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遇齐王妃

眼见着魏临渊脸色比锅底还黑,李慕歌连忙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既然她喜欢你,必定会想方设法的接近你,如果穆兰亭真的是和她在一起的话,一定不会绕过她,鹬蚌相争,咱们就可以揪出狐狸尾巴了。”

魏临渊扬眉:“我同她接近,你就是这种看好戏的样子?”

“当然不是。”李慕歌连忙否认,“我这不是信任你么。”

若是对方真的对南若有丁点儿的想法,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所以眼看着对方分明是生气的样子,她不仅不担心,甚至还有些窃喜。

“你……”

女孩儿眼神闪烁偷笑的样子落入魏临渊的眼中,他本想责骂,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了一个带着浓浓的无奈的“好”字。

“多谢师父。”李慕歌露出两个小酒窝。

这次出来,是要去向秦家赔罪的,毕竟沈忱的死,和他们的关系太大了。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来往难免被人碰到,一个男人急匆匆的撞到李慕歌的身上,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连声抱歉都来不及说,就直接推开她走了。

这事情发生得很快,李慕歌都没反应过来,幸好魏临渊扶住她。

她约莫瞥到那人一眼,回忆起来,顿时拧眉。

“章书林?”她立刻对魏临渊道,“那人是章书林。”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都将这人放在了一边儿,如今这行色匆匆的样子,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鬼面人,她心中默默的将这人提上了心中。

正这样想着,又有一人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

魏临渊拉着她避开,李慕歌却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

“大胆,你做什么?”那人转身,下意识的怒斥脱口而出。

“王妃。”李慕歌连忙压低了声音,“王妃能否借一步说话?”

眼前这个穿着素衣的女人,正是他们许久未见的齐王妃。

听说自齐王死后,齐王妃就一心礼佛,平日里断了所有的宴会,就连上一次的赏花宴,李慕歌都没有看见对方。

齐王妃不认识减肥成功后的李慕歌,不过她却认识魏临渊,惊疑不定的道:“临王爷,这是有何事?”

魏临渊意简言骇的道:“王妃再跟踪下去,只怕那人会将王妃故意引到其他地方去。”

“你是说,他已经发现了我?”齐王妃惊呼。

“嗯。”魏临渊淡然应道。

“这里不适合说话,咱们还是上去找个雅间吧。”李慕歌瞥了一眼后面,那章书林应该还没有发现跟着自己的人不见了。

齐王妃这个时候已经不敢再追了,点头道:“好。”

京中酒楼不少,他们随意寻了个,开了个雅间,齐王妃就坐不住了,疑惑的看着李慕歌:“不知道这位姑娘是?”

“王妃,我是大理寺仵作,李慕歌,几个月前我们还见过。”李慕歌见她满脸茫然,笑着自黑道:“就是那个胖子。”

“是你?”齐王妃顿时恍然大悟,不过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这,这李姑娘变化太大

,我实在是没有认出来。”

李慕歌不介意的摇摇头,“没事,只是王妃一个人出来不太安全,以后还是莫随便就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见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李慕歌又试探道:“难不成,王妃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语中的。

齐王妃顿时面色大变,怎么都压制不住,她双手颤抖着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壶却叮叮当当的撞在杯子上,茶水也洒了一桌子。

李慕歌摁住她的手,安抚道:“王妃不必惊慌,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旋即她从对方的手上拿走茶壶,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齐王妃并没有喝的**,她刚才只是想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惊慌,此刻被李慕歌这么一安抚,又想到她的身份,目光逐渐坚定。

“李姑娘,我想问你个问题。”她生怕被隔墙有耳,说得十分小声,“你在审问那些鬼面人的时候,可有看到这个印记?”

苍白的手指点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了朵莲花。

“这个,倒是没有看见。”李慕歌道,“我当时没有细细去检查那些鬼面人的尸体,只是审问了一些东西。”

一般的尸检都是检查受害人的尸体,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去检查那个鬼面人。

“王妃是在怀疑谁?”李慕歌顿时就想到了章书林。

要不然这位不问世事的齐王妃跟踪自家弟弟做什么?

齐王妃却不愿意说,含糊其辞的道:“只是偶然看见,有些怀疑,对了,听闻李姑娘在查皇后娘娘失踪的案子?”

她僵硬的转移话题,李慕歌不甘心还想追问,却被魏临渊拍了拍肩膀,制止住了。

“王妃知道些什么?”男人声音浑厚。

“赏花宴那一日,我本是同太后礼佛,出来那一天,似乎看到了娘娘的背影。”齐王妃不怎么确定,“只是那人穿着宫女的衣服,我又是从背后远远的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还是不是,对了,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蓝衣女子。”

蓝衣?

李慕歌记得,那日南若穿的就是蓝衣。

“多谢王妃告知。”魏临渊语气温和,“我让侍卫送王妃回去。”

“小六。”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当时就有个侍卫走了进来,他颔首道:“送王妃回去。”

齐王妃心知他是看在夫君的份上才做到这个地步,心中感激,踌躇道:“若是王爷相信,还请王爷查查金庭。”

说完,她便款款离开了。

待他走后,李慕歌才不悦的问:“你干嘛阻止我?”

能够具体到人的身上,那他们查案就简单多了。

如今鬼面在暗,他们在明,一个不小心就会着道,还是早早的找出来比较安心。

“若是小五的身上有那印记呢?”魏临渊反问一句,十分认真的盯着她的变化。

“小五怎么可能。”果不其然,李慕歌下意识的就否定了这个说法,回神她才心虚辩驳,“小五是暗卫,又怎么可能是鬼面。”

魏临渊心底滋生出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明明知道,丫头只是

将那暗卫当成死去的亲人,却还是忍不住会嫉妒,想让她在意的人,只有自己。

强忍下那股情绪,他克制的道:“同理,若是齐王妃身边的亲人,没有绝对的证据,她也不愿意去相信,甚至是不愿意对旁人说。”

道理李慕歌都明白,只是近在眼前的答案,却摸不到,她心里面急得很。

“那我们怎么查案?”她没好气的道。

“你是不是望了她走之前说的话了。”魏临渊敲了敲她脑门,“怎么,变笨了?”

李慕歌这才想起齐王妃走之前还说了一句话,顿时一愣。

对啊,这不是有线索了么?

不过她仍旧爽,瞪了魏临渊一眼:“就算没变笨,也要被你打笨了。”

这动不动就敲她脑门的坏习惯是怎么养成的?

眼见着她又要追究这件事,魏临渊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是还要去秦家么,再不走,就要赶上人家的午膳了。”

而此时,秦家。

秦文竹莫名其妙的收到沈忱死了的消息,脑袋里面登时就一片空白,看着自己的几个哥哥们,愣愣的将这事就给说了。

末了还十分茫然:“你们说,他一个小厮,又从哪里去得的消息呢?”

秦南星觉得不对劲,连忙追问:“那小厮你有没有看清楚脸,认不认识,咱们再叫来问问。”

听她这么一问,秦文竹更糊涂了。

她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当时一出门,就看见他急匆匆的冲着我走过来,埋着脑袋就大喊不好了,紧接着就说沈忱死了,说是李姑娘将人给拉到仵作行里去冰冻着了,他,他说的有理有据的,我一慌,也没来得及看他的样子。”

现在回想起来,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脸,甚至对方是不是府中的小厮也不知道。

秦南星觉得不对劲,先是道:“想知道那人说的是不是真的,直接问李姑娘就行了。”

末了他又沉吟:“三哥,看来咱们这府中也不安全,我身体不好,肃清府中这一事,就交给三哥了,只是这赌坊的事情……”

“近来六六也能独当一面了,让六六去吧。”秦三道。

秦南星颔首:“那现在咱们就去找李姑娘。”

秦文竹已经坐不住了,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起身。

“我去吧,南星你今日一早才退了热,外面人多,你还是不要出去了。”

说着她就要走,门外管家却忽然进来通传。

“少爷,小姐,临王爷和仵作行的李仵作来了。”

秦南星:“让他们进来。”

秦文竹已经等不及了,急匆匆的就跟着管家走,想问问李慕歌事情的真相。

几人在前院撞上的。

秦文竹一见她,顿时就红了眼:“李,李姑娘,我听闻,沈大哥,出事了?”

她目光乞求,多希望这不是真的。

谁料李慕歌一愣,呐呐的喊了句秦姑娘。

当时,秦文竹眼中的泪珠子就像是断了线一样,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

李慕歌却满心疑惑,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突然出现的穆兰亭

李慕歌尴尬地站在原地:“秦姑娘,这事,是我们的疏忽。”

“够了。”秦文竹哽咽着打断她的话,“你要试探他,我允了,你说要替他疗伤,我也允了,可现在人呢?”

她心中哀泣,痛苦万分的质问。

“文竹,好了,这件事也不是李姑娘的错。”秦三追出来,喝止住她的失控。

早知如此,他一定会早早的隔开这二人,现在也不必看着她如此痛苦。

“三哥。”秦文竹崩溃的大喊,“你到现在还维护她,我知道你对她有意,你告诉我,若是她死了,你还能像现在这么平静吗?你告诉我啊。”

秦三脸色猛然沉了下去,忐忑的去看李慕歌:“李姑娘,舍妹言辞不当,还请李姑娘不要在意。”

李慕歌权当没有听见那些话,愧疚的道:“这事本来错就在我。”

秦三摇头:“就算是在秦府,他也不一定会安全。”

秦三凝视着秦文竹,冷静的分析:“若是有人想杀人灭口,不管沈忱在哪里,都逃不过这一劫,难不成在秦府就安全了,文竹,你自己想想,若是秦府真的安全,那今日忽然出现的告诉你沈忱死了的小厮,又是哪里来的?”

没有哪个地方是铜墙铁壁,对方此举的做法,说不定就是为了离间他们。

秦文竹泪如雨下,却不再说话。

院子里只能听到她绝望的哭泣。

李慕歌立在原地,心中万分愧疚,若是她能够早一点儿想到,指不定,沈忱就不会死了。

“不是你的错。”魏临渊安慰的摸着她的脑袋。

李慕歌心情低落的点点头,抿唇道:“秦姑娘,沈忱当时受了重伤,后来,后来就不见了,指不定,他还活着。”

“不见了?”秦文竹脑袋里面乱成了一锅浆糊,此刻她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李慕歌的说的“活着”两字上。

她着急追问:“你是说,他,他还活着?你没有把他的尸体送去仵作行?”

李慕歌有些心虚,却还是点头:“他不见了,有可能,还活着。”

秦文竹附和着点头:“对,对,既然不见了,肯定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心神大起大落,嘴里面念念有词,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一直同她对视的李慕歌眼疾手快的接住她,一手给她切脉。

“舍妹这是怎么了?”秦三也被吓了一跳,担忧的望着秦文竹。

李慕歌收回手,道:“她这心情大起大落,有些受不住了,回去开个安神的方子就成。”

秦三从她怀中结果自家妹妹,目光极为复杂。

这沈忱,还真的是他秦家的克星。

李慕歌也知道,秦文竹这番表现,对那沈忱明显已经超过了兄妹之间的感情,却什么都没问。

她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告辞,一直鲜少说话的魏临渊却道:“去看看吧,省的你回去也睡不着。”

看什么?

李慕歌搞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回神连忙顺着他的话道:“三爷,我想看见秦姑娘醒来。”

“嗯。”秦三冷淡

的应了一声,抱着秦文竹大步流星的离开,看样子一点儿也没有等他们的意思。

自己喜欢的女子和另外一个男人动作亲昵,他忍不了,宁可不看。

他走在前面,这倒方便李慕歌问话:“你怎么忽然想留下来了。”

“你看秦文竹脖子上的莲花印记。”魏临渊也是恍然一瞥,临时做的决定,“应该和齐王妃今日画的那个差不了太多。”

“她?”李慕歌犹豫道,“她应该不怎么像吧。”

毕竟那痛苦绝望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作假。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引路的管家只看见两人在窃窃私语,立刻耷拉下了两撇胡子,上前,“两位,这边请。”

说什么担心小姐,完全就不像是那个样子。

李慕歌立刻闭嘴不言,跟着这位管家一同进了秦文竹的闺房。

“麻烦二位就先在这里等着,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王爷和李姑娘见谅。”秦三从内间出来,冲着二人拱拱手,又吩咐管家立刻去请了大夫。

那大夫和李慕歌说的差不多,开了安神的方子,等到药煎好的时候,对方也悠悠转醒。

李慕歌连忙接过丫鬟端着的汤药:“我来吧,正好我想和秦姑娘说说话。”

“这……”丫鬟满脸的为难。

守了有一会儿的秦南星摆摆手:“给李姑娘吧。”

李慕歌端着药进了内间,就见着女子面色苍白的依靠在床头。

“秦姑娘。”她将汤药端过去,“既然还有一线希望,秦姑娘就要保重好身体,免得对方回来看到了心疼。”

“他哪里会心疼我。”秦文竹自嘲一笑,“当初我苦苦哀求他不要成亲,他置若罔闻不说,甚至还匆匆迎娶了妻子,他本该留在京中,却又偏偏要跟着和我大哥跑商,如今倒好,大哥死了,他也是生死未知。”

李慕歌没料到她会同自己说这些,良久才道:只要有一线希望,秦姑娘,我答应你,一定会将他找回来了。”

秦文竹合上眼睛,默默擦掉两颊的热泪,哽咽道:“李姑娘,谢谢你,刚才……”

“没什么。”李慕歌将药递过去,装作不经意的道,“诶,等等,秦姑娘你脖子上落了只蝴蝶,等我赶走。”

“哪儿呢?”秦文竹茫然的摸着自己的脖子,“哪儿来的蝴蝶?”

脖子上一点儿触感都没有,哪里来的蝴蝶?

李慕歌凑近一看,一拍脑门,尴尬道:“不好意思,我看错了,原来是朵莲花啊。”

“哦,你说这个啊?”秦文竹神情坦然自若,甚至还有几分怀念,“我小的时候贪玩,和人打架的时候,被人拿着火折子烫了一下,留了疤,说起来,还是他找来的人,替我闻了这莲花,不过李姑娘你这眼神也忒不好了些,竟是连这个都能看错。”

李慕歌看出对方这话完全就是无心之言,只装作苦恼的道:“我这也愁呢,若是隔远了些,怎么也看不清楚,害得我到处找那西洋镜,想着能够看清楚些。”

“西洋镜是什么?”秦文竹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边喝药一边询问。

“就是透明琉璃打磨而成的透明镜子,将那琉璃用框架嵌好,戴在眼前,就可以看清楚东西了。”李慕歌比划着道。

“这东西真的有这么厉害?”秦文竹疑惑,颓丧的心情也被转移了注意力。

“当然。”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厮正端着盘子进来。

“姑娘,这是大夫开的安神丸,配合着这汤药吃,每日一颗,姑娘可要小的打开?”

“打开吧。”秦文竹懒洋洋的道,眯着眼睛接过那颗安神丸,却见那小厮一直垂着脑袋,看不清楚脸,她忽然就想到了尽早的那小厮,顿时收紧了手掌,“等等,你抬起头来。”

“奴才长得丑,怕姑娘不喜,不敢,不敢给姑娘看。”小厮截然不动的催促,“姑娘还是将这安神丸吃了,免得几位少爷担忧。”

哪家的小厮脾性这么大?

李慕歌正想着,忽然听到秦文竹厉呵一声:“今日早上,是不是你来给我通风报信,说沈大哥死了的,这丸子里面你又放了什么东西?”

小厮见自己暴露,将那所谓的安神丸一扔,直接转身就冲了出去。

“你站住。”秦文竹恼怒起身。

“秦姑娘,我去吧。”李慕歌制止她,运起轻功就追了出去。

外间的几个人都退了出去,将屋子留给他们,站在院子里说话,一个小厮匆匆往另外一边离去,他们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又见着李慕歌冲了出来。

李慕歌像是一阵风一样掠过,紧跟着就消失不见。

魏临渊察觉到诡异,秦文竹就跟着出来,扶着门道:“三哥,快抓住那小厮,他就是今日早上的那个,还来给我送安神丸。”

魏临渊一听,也连忙跟了上去。

倒是秦家的两兄弟先去看她的情况:“什么安神丸,你没事吧?”

秦文竹:“有李姑娘在,那人没能怎么样,给我的安神丸我也没有吃,三哥,你快去抓住那人。”

京城中。

李慕歌踩在一片房檐之上,目光捕捉到那小厮,像是一只老鹰直接掠了下去。

小厮猛然避开,又窜进了另一条小巷。

捕捉失败,李慕歌虽然不懊恼,却更为慎重。

这人看来比她想的还要厉害。

追赶之间,她三次想要抓住对方,都失败了,不过最后一次,那小厮慌乱之中,撞到了一个黑袍人。

那黑袍人的兜帽落下,一片青丝泄出。

刹那之间,李慕歌觉得那人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穆兰亭!”她高声喊道。

黑袍人明显一僵,然后装作听不见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真的是她?

李慕歌脑海中迸出这个念头,想要去追,周围却涌出一大片的人阻挡住了她,片刻之间,黑袍人就不见了。

两人都不见了,李慕歌一咬牙,跃上房顶,直接将小巷中的所有景象都揽入眼底。

黑袍人不见了。

她捏紧了拳头,不死心的继续追,忽然又看到那个小厮四处乱窜。

她眼睛一亮,低喃:“找到你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置之死地

京城的胡同巷子很多,弯弯绕绕的,就算是本地人,没有个几年时间,也难得将这些巷子分清。

李慕歌蹲在房顶往下看,黑攒攒的一片人头,那小厮在里面是一点儿也不打眼。

她不想打草惊蛇,便一直跟在对方的后面,没有再轻举妄动。

一路从北门出了城,路上行人逐渐稀少,她当即便停了脚步。

“既然你已经发现我了,这又是要引我去哪里?”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把她往城外引。

小厮侧身,露出一个阴险诡异的笑容:“自然是要你的命。”

粗嘎的声音像是沙粒,他行动却疾劲如风,双手弯曲如同鹰爪,直取李慕歌脑袋。

李慕歌早有防备,退后避开,两把利刃直接袖中射出,一把对准了对方的眼睛,一把对准了心脏。

这人实力不低,她必须先发制人。

然而两把刀都没能达到目的。

那人直接扣住刀柄,一手一把,得意道:“早就防着你这一招了,没了这两把刀,看你又如何同我对战。”

似乎是有了底气,他终于肯转身露出那张脸了。

实在平庸,平凡,左看像张三,右看像李四。

李慕歌觉得,这人要是丢在人多的地方,估计没谁能够找出来的。

可是就是这样平庸的一个人,却让她不敢有一丁点儿的托大,对方既然能够在一个照面的功夫就收走她的双刀,必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人恐怕又是专门冲着她来的,恐怕早已经将她的招数研习透彻。

“你是鬼面人中的一员?”李慕歌一边慢慢的后退,一边问道。

那小厮并不答话,只是咧嘴诡异的笑着,粗嘎的声音难听得让人想要捂住耳朵。

对方出手很快,几乎要在空中落下残影,李慕歌眼睛一眯,直接拔出长剑,凌空跃起,一剑劈下。

那人连忙用利刃挡住。

兵器相撞,连火花都没撞出,两把短刀直接碎裂,长剑直冲小厮面门。

“你竟然用剑?”那人不敢置信的道,利索的躲开,却还是被刺到了手臂。

李慕歌极少用剑,并非她用不好,而是她的内力跟不上,用剑者,多是灵活飘逸,光明磊落,正面对上,她难免吃亏,反倒是袖中藏着的两把柳叶刀,灵活自如,出其不意,能够让人防不胜防。

可如今,这人逼得她不得不用了。

拿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并非害怕,而是激动。

她第一次真正的用上长歌对战敌人,激动到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在沸腾。

长剑在她的手中出乎意料的顺畅,一刺,一挑,一个横劈,失去了武器的小厮被打得狼狈不堪,也出乎李慕歌的意料。

小厮仓皇躲过一剑,背上却印出一条血痕,他狼狈的在泥土里滚落几圈,终于不敢再战,忽然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子,直接对着李慕歌扬撒过来。

风烟模糊了视线,李慕歌再回神,人已经消失不见。

“倒是有一手好轻功。”李慕歌一挑唇,捡起两把碎裂的柳

叶刀塞入怀中,提剑继续跟了上去。

小厮的轻功不错,一路入山林,李慕歌追了小半刻钟,却还是跟丢了。

周围都是参天大树,阳光稀稀疏疏的从树叶的缝隙之中洒落,投下光晕斑点。

李慕歌找了两根枯树枝,走到太阳底下,勉强做了个简单的日晷,粗略一看,距离午时还有些时候。

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跟上来。

正这般想着,忽然传来一声咻的破空声。

身体的反应已经快过了大脑,李慕歌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滚,噌的一声,余光正好瞥见她刚才蹲着的地方插着一支长箭。

长箭尾羽很大,中间木质箭身又很粗,一般这种箭,为了稳固,箭头必定是厚重的金属,定然也不小,穿透力强,若是配上重弓,一箭射死一个人也不成问题。

射箭的那人,肯定是动了杀心。

难不成有埋伏?

李慕歌惊疑不定的看向射箭的地方,却见着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正在慢慢靠近。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京城之中,老皇帝为了怕死,在东南西北四个门外都设置了军营,东西门一个归秦家,一个归襄王,北门是便是听说是曾经的穆家,南门就是临王。

这四个军营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三十万大军,而南门的不过占其中一成不到,全在驻守边疆,这也就是老皇帝为什么恨魏临渊恨得牙痒痒,却只能暗地里使阴招,不敢正大光明的对付他。

这是北门,她若是没有猜错,这些人,应该是就穆家军营之中的人。

那就好办了。

李慕歌松了一口气,冲着对面喊道:“我是大理寺的仵作,这次误入军营,还请各位看在大理寺的份儿上,高抬贵手。”

回应她的又是一支羽箭。

“我去你的。”李慕歌慌忙避开,忍不住骂人。

这天灵盖差点儿都给掀飞了,这些人怎么回事?

那边有个粗犷的声音高声道:“兄弟们,近来这些细作越发的嚣张了,一个女子都敢冒充大理寺的仵作,给本将活捉她,赏金百两,若是取了她项上人头,没人十两。”

金钱的诱惑的向来是最大的。

那几个士兵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提着大刀就冲了过来。

李慕歌灵活的闪开,在树梢上跳跃,终于看到了那个射箭的人。

长得很魁梧,高大,蓄着络腮胡子,远看简直像个蛮夷。

李慕歌心中气急,将自己的令牌往他脸颊上一打,怒道:“将军可看清楚了,皇上给亲封的大理寺仵作,若是将军不信,大可以去问问。”

络腮胡子拿着令牌瞅了两眼,露齿一笑。

“什么破玩意儿,一看就是造假的,兄弟们,不要相信这个细作的鬼话,本将军刚才说的,全部都算数。”

络腮胡子的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目光。

李慕歌顿时就明白了,这人哪里是不知道啊,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下面的几个士兵前仆后继,显然已经钻到钱眼儿里面去了,偏偏她还

真不可能杀人,只能左躲右闪,可事这也不个办法呀。

而最让她防不胜防的,就是络腮胡子用的箭。

又是一个躲避,李慕歌的玉簪直接被树枝挂了下去,没了束缚的青丝泼墨般的落下,一双凤眼掠出冷光。

她抽出长剑,正要回击,有一道黑色身影却比她更快,直接徒手接住羽箭,然后反手就甩了回去。

这一扔,直接用上了内劲,又快又狠,直接将络腮胡子的银头盔击飞,钉在了树干上。

络腮胡子觉得脑袋一凉,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

头盔不见了,只有落下的头发,和光滑的触感。

他再转头去看那钉在树干上的头盔,顿时心有余悸的咽了一口唾沫。

下一刻他又忽然变脸,暴跳如雷:“谁,是哪个王八羔子偷袭老子,有本事正大光明的同老子来打一架。”

李慕歌茫然的看着树下的人。

对方冲着她伸出手臂,黑着脸呵斥:“像只猴一样挂在树上做什么,还不赶紧下来。”

“你怎么……”李慕歌下意识的想问,不过看到魏临渊黑沉的脸,又连忙跳了下去,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的旁边,心虚的碰碰鼻子,“我,我就是追人,当时小五也跟着我呢。”

魏临渊泰然收手,问:“那小五呢?”

小五?

他这么一问,李慕歌才左看右看,发现小五不见了踪影。

她迟疑的拧眉:“他……”

魏临渊:“他被人绊住了,没能及时赶上,处理完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潦草解释了几句,魏临渊就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络腮胡子。

“刘将军,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冷得刺骨。

络腮胡子虎目露出凶光:“魏临渊,是你小子,你这是做什么,你要为了一个细作,和老子作对?”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是细作了?”魏临渊神态不愉,“皇上亲封的仵作,刘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这丫头少有吃亏的时候,这老东西倒是真本事。

刘将军尴尬的笑笑:“这里都是我的地盘,外人又不敢进来,我这不是以为她是哪个来刺探军情的,更何况,我这不也没下杀手吗?”

他敷衍辩驳,李慕歌却一点儿也不给他留面子。

她冷着脸道:“刘将军,若是我没记错,刚才我这令牌都扔您脸上了吧,喏,您还给扔那边儿去了,还有呀,您这说没下杀手,您这好意思么,您瞅瞅这地上的羽箭,七根,寻常人中一箭都要命,您射了七根,若非我夺得快,怕是早就没命了吧。”

老东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愁,哪儿来的怨。

魏临渊每听一句,脸色就阴沉上一分,她将李慕歌护在身后,冷笑:“刘将军,这又该怎么解释?”

刘将军气急败坏的道:“魏临渊,你我是从老将军在时就有的交情,我的为人,难道你还信不过,非要听一个黄毛丫头信口雌黄?”

“够了!”魏临渊怒喝,“老将军在的时候的交情,所以你就是这样听信穆兰亭的话,对阿慕怀有敌意的?”

第一百二十章 唯有真心不能丢

刘不为瞬间就哑了声。

魏临渊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测得没错,冷笑道:“当初入宫为后是她的决定,你知道,让她不进宫的办法,多得是,又岂止我娶她一种,她自愿进去,却还做足了苦情戏,我常年在边疆,只当眼不见心不烦,你倒好,直接做了她手里面的刀。”

这些年来,穆兰亭做的那些事他也知道,可多数都看在对方是恩师女儿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倒是越发助涨对方的威风了。

“你胡说。”刘不为暴呵,双目赤红,“你既然知道穆将军是你的恩师,你为何还要如此抹黑小姐,看来小姐说的没错,就是这个妖女迷惑了你。”

他看向李慕歌的目光穷凶极恶,简直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待老子今日杀了这个妖女,看她还怎么迷惑你。”

说着他抽双锤真的抡了过来。

“够了!”魏临渊猛然厉呵,徒手接住双锤,以柔克刚直接夺过锤子扔了出去,翻身,剑指对方面门。

“刘不为,今日一事,看在往日情分上,我不同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你若伤了阿慕,我必百倍还之。”男人眼中已然动了杀意,可看在往日战场上的情分,他终究是收敛了几分。

刘不为怒道:“魏临渊,你疯了。”

“疯的不是我,是你们。”魏临渊冷静得不可思议,“穆兰亭这些年杀了多少人,不用我多说,你心中应该也有数,切莫被她当做刀使。”

长剑收回。

他衣袂飘飘,云淡风轻的捡起地上的摔碎的簪子,喊道:“走了,丫头。”

李慕歌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后面,像个犯错的孩子,十分心虚。

可这心虚从哪儿说起,又真的说不准。

两人一路沉默的回了临王府。

老管家匆匆上来,见她也在,顿时惊喜道:“姑娘也来了?可用膳了?”

“管家爷爷。”李慕歌诺诺打了个招呼。

“正常用膳就成。”魏临渊淡然吩咐了句,直接带着李慕歌往院子里面走。

“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这时候怎么哑巴了。”他淡淡问道。

李慕歌心虚呀,埋着脑袋像猫儿一样轻轻的叫唤了一声。

就是不说话,不说话,看你还怎么办。

魏临渊登时就给气笑了:“看你这样子,是打死也不说了?”

这丫头,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典范,一点儿都不长记性。

“我错了,我当时以为小五跟在我身后,心切抓到那人,便一直跟着了。”当初这人说的是不能一人冒险,没说不能两人啊,虽说小五后来跟丢了,她这不是不知道么。

魏临渊:“小五在不在,你自己就察觉不出来?”

李慕歌轻声嘀咕:“那个时候,哪里还察觉得到啊。”全身心的都在抓人上面了好吗?

“所以你这是准备继续发扬了?”魏临渊嗤笑一声,推开门进了院子。

这是他住的地方,院子很大,很简朴,四四方方的,也没什么花花草草,正好适合练武。

李慕歌垂头走着,就见他停了脚步,拿

着长剑直接对准了她,厉声道:“你今日若是赢了我,从今往后,你想孤身一人也好,我不拦你。”

她第一次看见他这么严厉。

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都夹杂着怒火,李慕歌心虚,更不敢去看,只有一颗心像是 迸出嗓子眼儿一样。

她呐呐道:“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岂止不是对手,是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

比剑,对方可以完虐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正如同你抓人一样,不试试,怎么知道抓不抓得到?”魏临渊拧眉喝道,“拿起剑。”

李慕歌一哆嗦,直接拿起了长歌。

就在那一刻,魏临渊直接一剑劈下,转眼又是一个侧身斩。

虽然剑未出鞘,力气却极大,甚至让李慕歌感觉到了剑气,他的剑术已然达到了宗师以上,一招一式从不拖泥带水,快、准、狠,若是李慕歌是敌人,估计天灵盖都被削了两三次了。

眼见着对方又是一剑,李慕歌忽然想起刘不为那一撮的秃顶脑皮,顿时心中一个哆嗦,直接贴地避开,谁料到对方直接一脚踹在她肩膀上,将她直接踹飞了出去,咚的一声砸在门上。

李慕歌闷哼一声,瞪大眼睛望着他。

魏临渊冷笑:“谁说比剑术就不能用脚的,难不成别人对你下杀手的时候,看你是个姑娘就会手下留情了?”

打不赢就是一顿嘲讽。

李慕歌心里也来了火气,一声不吭的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长剑。

“再来!”

不过三息,她又直接被踹出去。

对方是拼尽了全力在揍她,没有一点儿手下留情的,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慕歌觉得浑身哪哪儿都痛,可她就是不甘心,不服输,撑着剑也要爬起来。

“再来!”

又是一声巨响,门外的老管家心头一颤,连忙敲门:“王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可要老奴帮忙?”

良久,里面才传出一道声音:“进来吧。”

老管家连忙打开了门。

一进院子,他眼睛就滴溜溜的到处找李慕歌,终于在墙边儿发现了她。

女孩儿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看不清神色,手中还撑着一把剑,好好的青色衣服上全是脚印子,也不知道被踹了多少脚。

“姑,姑娘这是怎么了?”老管家忧心忡忡的问道,已经忘记给自己找借口了。

“懵了。”魏临渊随意挥挥手,“行了,去把药油给拿来,本王没下狠手。”

这点儿分寸他还是知道的。

真伤到了哪里,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老管家一刻不敢停留的去拿东西,魏临渊这才好气又好笑的走到她身边,“怎么不再来了?”

“又打不赢,再来一次,这鞋印就真该印满我的衣服了。”李慕歌声音闷闷的,“我舍不得这衣服。”

“你……”魏临渊梗了一下,忍俊不禁,“成,你要是真的舍不得,我叫秀坊的绣娘多给你做几套一样的,保管你天天穿这一件都没问题。”

“我又不是傻,给你找借口让你揍我。”李慕歌拍开他的手,慢吞吞的

起身,撩开脑门前的一撮头发,“簪子给我。”

近来头发长了,看着太心烦,要是能够剪个短发就好了。

魏临渊拿出簪子:“碎了。”

碧绿的簪子已经断成了两截。

李慕歌:“没有簪子,头绳也成。”

“自然是有的,进来吧。”男人走在前面,后面的李慕歌一脸迷茫。

有什么,有簪子?可有簪子进他的屋子做什么?

下一刻李慕歌就知道了。

男人直接打开了一个盒子,什么样的花花绿绿的簪子都有,小蝴蝶,小羽毛,还有铃铛,步摇,李慕歌震惊得连身上的痛都忘了。

“你这是偷了哪个小姐的首饰盒子吧?”她下意识的道。

这简直就让她不敢相信。

魏临渊轻咳了两声,道:“随便选吧,喜欢哪个自己挑,不然我将这盒子送你府上去吧。”

他上下朝的时候,路过那些珠宝铺子,看见个乖巧的,好看的,就忍不住买上一支,本来想着送给这丫头,结果屯到了这么多也还没送出去。

“送,送给我的?”李慕歌结巴问道,耳朵有些发烫。

不是她自恋,可她就是觉得,这一盒子都是送给自己的。

两人都用咳嗽掩饰尴尬,李慕歌连忙去挑选簪子,最终选了支和刚才那个差不了多少的羊白玉,磨磨蹭蹭的指责那一盒子问道:“那,这些呢?”

“你若是不稀罕,那就扔了吧。”魏临渊道,却伸手抚摸着她的发梢,眸子深沉无比。

这些珠钗丢了,便也就罢了,唯有这一颗真心,你既然得了,就得好好拿着。

李慕歌早就习惯了他摸头的动作,此刻也并没有觉得不对,只是慢悠悠的拿走盒子。

“既然是给我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慢慢的红了耳朵。

“咳咳。”门响了两声,老管家拿着一大瓶药油进屋,“王爷,药油我拿来了。”

笑容刚漫上脸颊的魏临渊脸顿时僵硬了。

李慕歌也连忙退后两步。

老管家恍若未见,依旧自顾自的道:“王爷,您看看,您这儿啊还是多有不便,要不然让姑娘去以前的那个屋子吧,反正东西都还在,衣服也多,等让丫鬟给姑娘揉了药油,再说也不迟。”

说,说什么?

魏临渊觉得这老头简直就是故意的,笑着瞪了他两眼,问:“这擦药油得找个手劲儿大的,你让谁去?”

“依老奴看,月儿那丫头就不错。”老管家摸着胡须道,“咱们王府别的不多,这手劲儿大的丫鬟绝对不少。”

说罢他就催促李慕歌:“姑娘别耽搁了,您看您这手臂都青了,赶紧让月儿给您擦擦,诶哟,我的姑娘真受苦哦。”

李慕歌盛情难却的往外走,扭头解释:“管家爷爷,我没什么大碍的。”

“还没什么大碍,老头我耳朵灵着呢,姑娘您快去吧。”小老头声音可不小,直接传到了魏临渊的耳朵里面。

这两人都似乎遗忘了他一样,自顾自的往外走。

魏临渊笑骂:“老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恐惧

院子还是以前那个院子。

李慕歌走了有一段时间了,里面却还维持着原样,一切都似乎没有变过。

“姑娘,月儿在里面等着了。”老管家将药油给她,语重心长的劝道,“我知道姑娘对她生了芥蒂,月儿是上一代统领一手带大的,上代首领去世得早,月儿过早担起了众人,还不知感情,只知规则,如今王爷给她下了死命令,保护姑娘安全,她是绝对不会再做出出格的事情的,也请姑娘看在上一代统领的份上,便不要与她计较了。”

不知何时起了风,飒飒作响,孔月正站在屋内守着,小姑娘一如来的那一天一样,似乎没什么差别。

李慕歌淡淡的嗯了一声:“管家爷爷放心吧,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那老奴就先告退了。”得了允诺,老管家就笑眯眯的离开了。

李慕歌旋即进去,孔月便浅笑着唤了声姑娘。

虽是笑着,眼中并无笑意,也并无忐忑,只是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样,该笑的时候,便笑,该哭的时候,便哭。

从前李慕歌没有察觉,只因她掩饰得很好,如今仔细一打量,才觉得十分怪异。

这笑了,倒不如不笑。

她抹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淡淡道:“若是不知道该怎么笑,那就不用笑了。”这样看着挺渗人的。

最后一句没说,孔月便收敛了笑容,接过药油,道:“姑娘把衣服脱了,去榻上躺着吧,我手劲儿大,等会儿该有些痛。”

她这话是半点儿也没掺水分。

待药油蕴热了之后,她一下手,李慕歌顿时疼得脸都狰狞了,前后半个时辰,她简直像是把满清十大酷刑都给过了一遍一样。

到了后面,疼痛感就消失了许多,剩下暖洋洋的感觉,让她起了睡意。

“姑娘,姑娘……”有人喊她,李慕歌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怎么了?”

“这药油还没干,现在不能穿衣服,等奴婢打盆热水来,擦干净了才好,只是姑娘现在别睡着了,等会受了凉。”孔月轻声叮嘱。

李慕歌眯着眼睛,就见着她嘴巴张张合合,耳边一阵嘀嘀咕咕,就是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又懒得在问,嗯了一声,恍惚瞥见她离开了,登时眼睛又闭上了。

太累了!

有地方睡都不睡,那是傻蛋才做的事情。

她趴在软塌上睡着了,青丝披散开,半遮半掩的遮住洁白瘦削的背脊,只露出些许青紫的痕迹,更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院子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紫衣丫鬟左右看了看,拧眉疑惑的嘀咕:“这门怎么没锁上,难不成是哪个偷懒的进来了,让我逮到你,看姑奶奶不扒了你的皮。”

说着她直接往里面走,一把就推开了屋内的门。

门刚被推开,魏临渊正好一脚踏进院子。

然后就是一生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啊”阿紫不敢置信的指着软塌上的人,“你,你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竟敢在主人的屋内做这等下流的事情,看我不禀报老夫

人,扒了你皮。”

发生了什么事?

魏临渊心头一紧,一个箭步直接冲了进去,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脸迷糊的撑着手臂回头,泼墨的青丝也遮不住洁白的脊背和盈盈一握的腰身。

他耳朵一热,一把推开阿紫,脱下蟒袍披在对方身上,揽入怀中,冰冷的看向阿紫。

“谁允许你进来的?”

阿紫一见魏临渊便觉得肚子疼,恐惧的跪在地上诺诺道:“奴婢,奴婢见着门没关,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在这里偷懒,不知是……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滚吧。”魏临渊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

阿紫如蒙大赦,掉头便跑。

她怕了,再也不敢肖想王妃那个位置,这个恐怖的男人谁爱要,谁要吧。

只是那女人,究竟是谁?

阿紫人都跑得没影了,魏临渊才掩饰的揉了揉李慕歌的头发,“既然要睡,怎么不盖着,差点儿被人看了去。”

“她又不是男子,被她看了又不会少块肉呢。”李慕歌轻声嘀咕,把蟒袍往身上一裹,呼吸之间全都是对方的气息。

魏临渊:“就算是女的也不行。”

“哦”

女孩儿拉长了调子,到尾音的时候,就越来越弱了,魏临渊再一看,竟然又闭目睡了过去。

他提起准备敲头的手又放了下去,转身将门关好,免得哪个不长眼睛的又闯进来了。

等他离开后,李慕歌睁开了双眼,低声笑骂:“连女人的醋也吃,真是够了。”

另外一边。

阿紫跑得很是惊慌失措,慌张之中,直接就撞到了一个人。

咚的一声,水桶翻了,直接将她淋了个透心凉。

这么大一桶冷水,就算是大夏天,也足够她清醒了,却更为恼火,擦掉脸上的睡就指着面前的丫鬟破口大骂:“你是没长眼睛不成,你是哪个地方的小丫鬟?”

刚才受的气尽数发在了对方的身上,阿紫低头一看,惊惧的退后了两三步。

“你是什么怪物?”她尖锐出声,眼底带着满满的嫌恶。

被她撞出去的那个丫鬟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绿衣,脸色惨白,双眼凹陷,颧骨突出,四肢更是瘦得像棍子一样,那一身衣服说是穿,倒不如说是套。

风一吹,更显得空荡荡的,极为渗人。

阿紫问话,她也不答,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僵硬的爬起来,捡起桶,往回走。

一步,一步,十分僵硬。

阿紫从没在王府见过这人,顿时拉住了她:“喂,我问你话呢,你是哑巴还是聋子,不知道回答我。”

姑娘幽幽的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渗人得紧,吓得阿紫又连忙把是手给放了。

姑娘进了前面的院子。

阿紫定睛一看幽兰苑?

这是什么地方?

这些偏僻的角落她从未来过,以前也不屑于来,这次倒是有些好奇,就跟了过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带刀侍卫拦住了。

“闲人

止步!”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阿紫冷哼一声,“识相点儿的就给我让开,否则,老夫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个侍卫不为所动。

“还不赶紧让开。”阿紫拧眉怒喝,伸手撇开面前的刀,不过还没碰到,那两把刀就主动避开,齐刷刷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两侧,架着她的脖子。

侍卫声音冷冽:“没有王爷允许,闲杂人等不能随意出入,否则,格杀勿论。”

凌冽的杀气让阿紫打了个哆嗦,等到大刀被收回,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又十分不甘心:“那刚才那个丫鬟呢,她为什么就能够随意进出?”

“她?”其中一个侍卫露出一抹冷笑,“自作孽罢了,所以劝你,不该来的地方,就不要来。”

院子的门还是开着的,阿紫看了一眼里面,忽然见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

那女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摇着扇正对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的肚子似乎有些凸起。

“走吧!”

侍卫见她还看,推了她一把,把门关上了,可女子的模样,印在阿紫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她失魂落魄的走了!

李慕歌得知她去了幽兰苑的时候,已经是午膳过后了,管家正在向魏临渊汇报情况,末了说了这个消息,她无奈之中被迫听了一耳朵。

“那女人怎么还在院子里?”魏临渊问,虽然知道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和自己没有丁点儿的关系,但现在那人回来了,这女人是怎么也不能留在府中了。

老管家摸着胡子道:“那位才守陵没几天,这怕他又闹出什么事来,便一直将她安置在了那儿,老奴等会儿便去处置了。”

要说当初二皇子被坑了一把,其中也少不了樱桃贡献力量。

那晚的时候府中故意放了消息到了樱桃耳朵里,说是魏临渊将阿丽莎公主掳回来了,又故意让她传递消息出去,这才让谨慎的二皇子信了。

如今这颗棋子差不多也废了。

李慕歌敲敲桌子,没有再把心神放在樱桃身上,而是问道:“管家爷爷刚才说,近来有宫女频繁出宫?”

“宫中每日出宫采买的宫女多了一位,只是听宫门那边的人说,出来的,像是皇后身边的人。”管家继续道,“那些人出来后,似乎就是正常采买,没有出格之处。”

“我今日,似乎看到了穆兰亭。”李慕歌道,“追那小厮的时候,我看到个黑袍人,觉得背影十分像,便叫了她一声,她,似乎顿住了。”

不过她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没有看到那人的脸。

“可惜,没能追上。”李慕歌遗憾道。

“有可能是她。”魏临渊道,“她宫中的宫女出宫,应该也是在寻她,既然她不想现在出来,必定,是还有些事没有做,你这几日,小心为上。”

如今穆兰亭唯一想针对的,怕是就只有丫头了。

李慕歌想起今日那七根羽箭,点头道:“这吃醋的女人,还真是可怕。”

简直就像是一条疯狗,死咬着她不放。

第一百二十二章 堵上门来

佛堂。

紫衣姑娘凑到妇人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对方便不悦的停住了数珠的动作。

“你说的这些,都是打哪儿听来的?”魏老夫人声音威严。

“今个儿我路过幽兰苑的时候,亲眼看见那人站在里面的,虽说还不怎么显怀,但已经能看出来了。” 阿紫低声道。

王府很大,藏住一个人很容易,可要是真想找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魏老夫人亲自走了一遭,没人敢拦这位临王的母亲,直接将人从幽兰苑带了出来。

不过王府之中都是魏临渊的耳目,她刚一走,管家后脚的消息就传到了李慕歌和魏临渊的耳朵里。

彼时才用完午膳。

李慕歌手中还提着毛笔,给魏临渊分析一条条的明线暗线,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手停顿了一下,顿时在白纸上晕染出一团墨渍。

“继续说。”魏临渊坐在案台的对面,压根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慕歌却没了心情。

她不怕麻烦,可魏老夫人制造的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麻烦。

俗称的没事儿找事儿,对方身份又在哪里,惹不起,她就只好躲了。

洗了笔墨,她道:“改日再说,我先溜了。”

速度之快,让魏临渊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能在后面干瞪眼。

“你说,她现在去哪儿了?”魏临渊哭笑不得的问老管家。

老头摸摸胡子,道:“依老奴看,姑娘应该是去院子里拿东西了。”

魏临渊扬眉:“什么东西要带走,东西放这儿还怕本王偷了她的不成?”

“王爷今日才送的东西,怎么就不记得了。”老管家幽幽道。

魏临渊勾唇微微一笑,舒坦的坐在屋子里,大有等着敌人上门的架势。

所有人都以为,老夫人会直接带着樱桃来找魏临渊。

可谁料到,被堵门口的是李慕歌。

李慕歌取了盒子,正准备溜之大吉,院子的门忽然就被人给打开了。

开门的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站着,一人拿着佛珠,一人拿着扇子,面容俊俏,有蒲柳之姿。

李慕歌慢吞吞的退后看了一眼,暗道,自己难不成是走错地方了?

中间,一个穿着黛蓝色衣服的妇人手捻佛珠地走了进来。

“老身知晓你会武功,你若是今日走了,依旧会有明日,后日,总有一日,你会进这临王府。”魏老夫人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不悲不喜。

她背后跟着六个丫鬟,有两个手脚麻利的搬了屋里的凳子,直接撞开李慕歌,放在了院子里。

魏老夫人端庄坐下,冷淡道:“他向来不肯听老身的话,本说了给你换个屋子,到头来你还是住在这里,不过也好,省得老身到处差人去打听你住在哪儿了。”

该躲的总是躲不掉。

李慕歌心头叹了口气,捧着匣子规规矩矩行礼:“老夫人安好。”

旋即她又解释:“我今日来不过是和王爷有要事相商,现在便准备离去了,便不打扰老夫人了。”

这魏老夫人不冲着自己儿子去,却偏偏第一个找到的就是她脑袋上,明显是来者不善啊。

“慢着。”魏老夫人声音威严,眉眼冷厉,“老身还未问你话,你便想着走了,这就是你的礼仪,家中父母,是如何教你的?”

话不及父母,李慕歌顿了顿,神色淡淡:“家中并未有父母,若是老夫人不喜,我立刻离开。”

“无父母?”魏老夫人眼中厌弃更甚,不愿意再多说其他的,直接冷声问道:“既然无父母,更应该体会到无父母的难处,你本还未同临王成亲,却让他的子嗣都难以存活,你心思,怎么恶毒至此?”

“残害王爷子嗣?”李慕歌拢着匣子,漫不经心的道:“老夫人怎么就知道,那是王爷的子嗣了?”

谣言最是不可信的,这位发生了事情,也不管青红皂白,这顶绿帽子就先往自己儿子头上扣了,也不知道这得多大的仇。

“胡说八道!”魏老夫人一拍一字,怒喝,“既然是临王院子里的人,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你如此工于心计,可敢让临王知道。”

“有什么不敢的。”李慕歌挑唇,带着几分浅淡的笑,“老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王爷就好了,何必来问我,我就一个和死人为伍的,在这儿怕给老夫人沾了晦气,就先走了。”

一口气不停歇的说完,李慕歌又行了个晚辈礼,脚下轻功运起,绕过几个丫头,潇潇洒洒的出了院子,得意的往后一瞥,那几个傻蛋还没回过神呢。

然后一转身,咚的一下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李慕歌一个踉跄,又被人拉了回去。

头顶传来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走路就好好走路,往后看做什么,得意不是?”

李慕歌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她眼珠子一转,连忙让开,把大门留给了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魏老夫人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了,见两人如此亲昵,面色异常难看,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二人,到底还要不要点脸面,一个是皇上亲封的王爷,一个是皇上亲封的仵作,简直,简直是丢尽了我魏家的人。”

魏老夫人被气得不清,刚才李慕歌那一番话便让她心中厌恶不已,此时此刻,更是恨不得将这两人都关进猪笼沉塘。

“母亲,我同阿慕并未有出格之处,又何来见不得人。”魏临渊进院子行了个礼,淡淡道:“您若是有什么疑问,找我便可了,用不着找阿慕。”

他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人,又想起这女人的性子,连忙就赶过来了。

果不其然,对方真在这里。

“问你?”魏老夫人按捺下怒火,冷笑,“好,阿紫,把那女子给我带过来。”

樱桃就守在院子外面,不用阿紫带,她直接便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院子里。

“参见老夫人,参见王爷。”樱桃声音悲戚,“请老夫人和王爷救命啊。”

她一说完,魏临渊也不接话,冷漠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宛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魏老夫人只得阴沉着脸

道:“说给他听,看他听完以后,还是不是这么维护这个仵作。”

樱桃连忙点头,哽咽道:“王爷,妾本怀了你的孩子,可李姑娘知晓后,便让管家将妾关了起来,妾吃糠咽菜,不打紧,可是这孩子,受不住啊……王爷,求求您救救妾吧,若非妾身上还有点儿领头,便像是绿意那丫头一样了。”

她指了指那个双目呆滞的绿衣丫鬟。

这就是阿紫今日撞到的那个。

内宅阴私不少,魏老夫人一听,便冷笑道:“你看看,这就是你看上的女子,还未进门,便折磨你的妾室和丫鬟,谋害你的子嗣,魏临渊,我告诉你,我魏家,绝对允许这种人进门。”

被波及的李慕歌冲着老夫人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关她什么事儿?她不是吩咐人好吃好喝住着了么,明明这女人被关回幽兰苑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这件事和阿慕无关。”魏临渊泰然解释,“将她关回去,是我的决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

解释着他又无奈的去看李慕歌。

对方回以一个无辜的笑容。

魏临渊强忍着没有瞪她,装什么无辜,要不是这丫头故意把人送上他的床,那这人肚子里的孩子,要找不到理由出现了。

“我并未同她圆房。”魏临渊凉凉的瞥了她一眼,道:“至于这孩子的父亲,你若是想知道,本王自然可以告诉你。”

樱桃悲戚的神情都僵住了,慢慢的化为一种扭曲,她尖锐的道:“不,不可能,那一日,明明……”她一直以为,李慕歌是骗自己的,若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别人的,临王怎么可能还留着自己?

魏临渊:“你以为,本王会动一个胆敢在本王屋子里下药的人?母亲,你说对吗?”

魏老夫人也僵住了,神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我没有给你下药,是她,是她。”樱桃指着倚在门边的李慕歌,疯狂的推卸责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李慕歌的身上。

其他人李慕歌不在意,可面对着男人那似笑非笑的调侃模样,她不由得摸摸鼻子,心虚道:“我这不是顺水推舟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樱桃去看魏临渊,见他脸上只有笑意,痛苦的哀嚎:“你们,竟是联合一起来算计我的。”

“诶,打住。”李慕歌连忙抬手纠正她的措辞,“我们这最多算是反将一军,你自个儿心怀不轨,总不可能让人以诚待之,君投之以琼瑶,我报之以琼琚,君若是背后想捅刀,我总不能不还手。”

早就说了那孩子来路不明,非得以为是个太子,还想着翻盘呢。

痴人说梦呀!

樱桃颓了,魏老夫人本以为抓住的小辫子,到头来却污了自己的手,一时之间,也不该如何是好。

魏临渊见事情差不多了,让带来的下人绑着樱桃离开了。

末了,淡然道:“母亲若是没事了,我们便走了,至于那丫鬟,母亲若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随意找府中一人打听便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演戏

王府中人口风极严,若是王爷吩咐了不准说,就算是老夫人也打听不到半分。

如今王爷说了要让老夫人知道,丫鬟婆子们七嘴八舌的就给抖落了出来。

“要我说啊,这丫头就是自作自受,平日里就眼高手低的,李姑娘一来,她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待李姑娘不要她,她又心生是恨意。”

“她还给离姑娘下毒,若不是李姑娘聪慧,看穿了她的诡计,怕是已经染上那东西了。”

“就是,听闻那东西啊,吃了上瘾,若是一日不吃,骨子里就像是又千万只虫子再啃咬一样,绿意那丫头,也不知道同哪儿得到的,后来没有了,到处问人要,像发了疯一样。”

“还能哪儿得到的,还是她那主子,以前百般看李姑娘不顺眼,现在好了,这种人她就顺眼了。”厨娘啐了一口,一边儿翻找着东西,“我那罐泡酸菜呢,姑娘近来胃口不好,我拿拿东西给她开开胃。”

几个妇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丝毫没有将阿紫放在眼里,就像是在拉家常一样,她站在院子里也尴尬得很,便连忙离开去禀报魏老夫人了。

魏老夫人正在礼佛,听闻后冷笑道:“这府中人左右都是李姑娘,看来不久,老身又该回去了。”

阿紫闻言,脸上闪过一抹不甘。

寺院清苦,纵然她经常下来,却还是要遵守许多清规戒律,脂粉只能少许,还不能叫人一眼看出来,碰到的那些大和尚们,眼中就只有佛祖,对她更是不屑一顾。

她低声道:“夫人怎么说,也是王爷的母亲,她就算是嫁进王府,也是晚辈,怎么么敢对夫人不敬。”

“她怎么不敢,两个狼狈为奸的人凑到一起,怕是这王府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魏老夫人冷哼一声,视线掠过门外,只当看不见那送东西的丫鬟。

阿紫会意,上前提醒道:“东西你们拿回去吧,老夫人是不会收的。”

孔月稳稳当当的捧着一个匣子,一板一眼的道:“这本是这个月的孝敬,每月本都有,王爷说了,若是老夫人不要了,我们以后便撤回去。”

“放肆。”阿紫下意识的怒道,旋即又忍不住呐呐,“这,这……”

“你这是收,还是不收?”孔月将匣子递给她,声音淡淡。

阿紫无法,只好接过。

另一边,李慕歌踩着暮色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看见一身蓝衣的南若正杵着扫帚往门外看。

“姑娘?”南若连忙迎上,一个劲的往门外看,“就只有姑娘回来了?”

“难不成呢?你还想谁回来?”李慕歌虎着脸问。

南若惊慌的摇头,偏偏一双眼睛还不安分的往外面看。

李慕歌走近,忽而一把抓住她的下巴,凑到她耳边问:“你很喜欢我师父?”

南若:“我……我……”

“呵。”李慕歌嘲讽笑道,“靠近我,也是为了她?我告诉你,你就算是再怎么装可怜,也没用,他才不会喜欢你,我告诉你,识相点儿的话,就给我离他远点儿,知道了吗?”

白皙的下巴被掐出一到印子,南若本能的挣扎

摇头,可是练武之人的手劲儿实在太大,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你在做什么?”

有人忽然一声厉呵,然后直接冲过来推开了李慕歌,将南若带着逃离魔爪。

李慕歌不悦的看着来人,旋即脸色讪讪:“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准备这样把她掐死?”魏临渊阴沉着脸,不喜的道:“这次她又是犯了什么错,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

“她,她……”李慕歌呐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若见此,眼中一喜,连忙装作委屈的样子垂着头,轻声抽噎。

“阿慕,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魏临渊将南若拉到自己的身后,“这丫鬟,你若是不要,我就带走了。”

“凭什么?”李慕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敌视的怒瞪着南若,“这是我丫鬟,你为什么要带她走,你这样维护她,是不是看上她了,我不允许,我告诉你,不行。”

她一边儿嚷嚷一边踹凳子,哐当一声,凳子都被踹飞了出去,泼妇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魏临渊眼角一抽,连忙克制住神情,板着脸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对本王说不行,走。”

南若被迫拉着离开,李慕歌还在后面怒吼:“你走,你走了就再也别想见着我。”

“姑娘,人都不见了,您省省力气吧。”

小五忽然从后面冒了出来。

李慕歌惊了一下,随后见他穿着一身白衣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今日怎么舍得把自己的黑衣换下去了?”

“打架的时候掉猪圈里面去了。”小五目光幽怨,“姑娘跑得太快了。”

李慕歌早知道他没事,所以并不担心,只是听他埋怨,有些尴尬的道:“下次一定带上你。”

这追起人来,实在是难得发现自己身边的暗卫丢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拦你的可是鬼面人?”

小五摇头:“不能确定,那群人虽然蒙着面,却并没有带鬼面具,出手十分阴狠,但是他们又不像是要杀我,只是拦住,等到王爷来了后,那群人就全部走了。”

“这样啊。”李慕歌捏着眉心,觉得越发的头大。

先是齐王,然后是秦家,这些鬼面人究竟要做什么?

还有今天那个小厮,又逃到了哪里?

另外一边。

魏临渊一带着南若离远了点儿,就立刻放开了手。

“王,王爷。”南若望着那只大手怅然若失,伏低做小的道:“今日,多谢王爷搭救,奴婢,奴婢无以为报。”

“不用称奴婢。”魏临渊神情冷硬,“在本王面前,你大可不用称自己为奴婢,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叫南若是吧?”

南若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兴奋,又带着希翼的看着他。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说,可以不用自称奴婢。

南若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按捺住心中的欢喜,南若羞涩的点点头:“多谢王爷。”

魏临渊:“她这般

对你,不如你先同我回王府吧。”

南若犹豫了道:“这,我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去王府,更何况,我,我还有东西在姑娘这里。”她小心的去打量魏临渊的神色。

不过魏临渊向来是不喜形于色的,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十分冷静:“那,这样吧,我替你先找个客栈住着,等明日我替你去将东西取出来,然后你再替你寻个住处可好?”

南若点头:“王爷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的。”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魏临渊道。

面前的女人娇小可人,楚楚可怜,他却一点儿都生不起怜惜之心,只想赶紧离开。

还是阿慕好。

心中感叹,魏临渊脸上的神情就显得越发冷硬了。

夜晚,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雨。

忽然一声惊雷,窗外闪电劈下,亮如白昼,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

李慕歌警惕的睁开了眼睛。

正要起身,那声音又远了,消失不见。

“姑娘,没事吧?”外面传来小五的声音,想来刚才应该也是听到了。

李慕歌起身去开了门,小五正在门口站着。

“没事,那人估摸着已经离开了,你回去睡吧。”

小五仍旧还有些不放心。

李慕歌:“放心吧,若是真有什么事,我喊你。”

“那姑娘小心。”

“知道了,去吧。”

李慕歌将他撵了回去,正如她猜的一样,那人应该是走了,一晚上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第二日一早,雨才停了,李慕歌沐休过了,便去了仵作行,长泽拿着卷宗便迎了上来。

“老师,这东西你看看。”

青年进来稳重了许多,说话做事也没那么风风火火了。

“这是什么?”李慕歌拿着纸张端详,长泽一把将她扯到一边儿,低声道,“我姐姐说,皇后娘娘指不定是自己出宫的,近来皇后宫中的人出行都有些频繁,上次还有个宫女是借着我姐姐宫中的名头出去的,她让我给你提个醒儿,必要的时候,把那人抓起来审问即可。”

纸上写着皇后宫中有那些人出宫,出宫做什么,又是何时出宫,出了几次,都十分详细。

李慕歌一看顶头那人的名字彩蝶。

皇后失踪不过三天,有两天她都在往外面跑。

若是她没记错的,这人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

“长泽,我记得,宫中的缎子和外面的是有些不一样?”李慕歌眯着眼睛问。

“缎子?”长泽思索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凡是宫中女官,一等宫女的衣服,都有特别的云纹。”

云纹?

果然没错。

李慕歌暗道,那日见的那个人,就是宫中的宫女。

“如今姐姐代理皇后掌管后宫,有什么风声,都可以听到一耳朵,老师若是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就是。”长泽低声道。

李慕歌点头:“我知晓了。”

这长贵妃如此和她示好,难不成是知道了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采花大盗

“嘿,师父,您别用这种眼神瞧我啊。”长泽一脸不自在的道。

李慕歌沉思的时候总是喜欢盯着一个地方看,他被看得心底发毛。

长泽忍不住道:“姐姐这么做是为了我,也是因为太后娘娘,师父您千万别误会了。”

这眼神儿,看得他全身不自在。

李慕歌收回视线:“娘娘心意,我领了。”

长泽傻笑了一会儿,拿着卷宗道:“反正我近来没事,我和您一起查案子吧。”

他最近基本上可以独当一面了,自李慕歌破了几个大案子,升到了正七品以后,也紧跟着破了九品的屏障,入了八品。

李慕歌却挑眉道:“这一趟浑水,你也敢来?”

这案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搞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

“师父您被冤枉了都没说什么,我怕什么,皇上总不能真的砍我脑袋。”长泽挠头,模样十分憨厚。

李慕歌瞅着那张皮子,默默叹了口气。

老皇帝权势被束缚着,确实不敢随便拿他开刀,做皇帝到这个份儿上,也着实失败。

长泽说帮忙,是真的能帮忙,有长贵妃在宫中,他不知道有多少小道消息,有些隐秘的事情,多多少少能够听到一些。

李慕歌问了几个问题,便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两人商讨了一会儿,仵作行的大门忽然被人粗暴的撞开。

“李慕歌,李仵作,李大人在吗?”那人一进来就来了个询问三联,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捕捉到李慕歌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立刻高声道:“李仵作,李大人啊,可算是找着你了。”

“找我?”李慕歌扬眉,“你找我做什么?”

这大理寺的官差看起来是有点儿眼熟,应该只是照面之缘,这忽然找她,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李大人,今早上有人报案,说是你家的院子后面有一具尸体,咱们大理寺的寺正大人一去看,发现这就是通缉已久的采花贼,所以想问问李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官差扬声道。

雷震的嗓门儿让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有些人看好戏似的盯着李慕歌,似乎也想知道,是不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旁边的长泽顿时就火了:“你这怎么说话的呢,那采花贼死了,关我师父什么事情。”

官差缩了缩脖子,又小声嘀咕:“这不是看是死在李大人的院子后面的吗,再说了,谁都知道大理寺仵作貌美如花,指不定那采花大盗就在对……下手的时候,才被杀的呢。”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不过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长泽被这话气得火冒三丈,眼见着周围人因为这一番话目光变得更为轻挑,他就差点儿忍不住把面前这个煽风点火的官差给一脚踹死。

“长泽,冷静。”李慕歌及时按住长泽的肩膀,目光泛冷的道:“我倒是可以同你一起去,只不过,本官昨晚上睡得极好,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也并不知晓这件事情,口说无凭,你若是猜测

,一定要将证据拿出来,不然,本官心眼儿小,若是那天儿翻脸了,真做出什么事情,真是怕你,承受不住。”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李慕歌撂下就往外面走。

心中却想着,看来昨日晚上听见的动静,指不定就是这个采花大盗的。

那官差被她阴森的一眼吓得一个哆嗦,反应过来,见李慕歌已经走了,长泽也追了上去,顿时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低咒:“不过个婊子,还真把自个儿当成东西了,指不定那采花大盗就是你杀的。”

京城中通缉已久的采花大盗是个猴精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玷污了不知道多少良家妇女,这人本身就是凶手,所以死了,只有人拍手叫好的份儿,就算是大理寺,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会去真的寻找到底是谁杀了这人。

将人带回来,完全就是走个过场。

李慕歌去看了一眼,赵寺正诧异问:“李仵作怎么来了?”

“大理寺的官差来找我,说是在我那院子后面发现了采花大盗的尸体,想问问人是不是我杀的。”李慕歌似笑非笑的道。

一个小小的官差,就敢来质问她,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

赵寺正惊慌开脱:“这,下官只是让那官差叫李仵作过来看看,并非是要质问大人,这,这,那小赤佬的,定是不清楚,待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

他神情不似作伪,李慕歌打量了几眼,就知道不是他。

这人胆子小,还不敢这么做。

“我知道不是大人,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李慕歌道。

赵寺正拱拱手:“李大人慢走。”李慕歌眼皮跳了跳,甩了甩头,疑惑的走了。

客栈。

南若打开门左右看了看,正准备偷偷摸摸的出去,门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打算去哪儿啊?”

那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阴沉,南若心中一惊,噔的一下转头,门一关,连忙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结结巴巴的道。

“怎么,做了亏心事,就不敢见我了?”穆兰亭慢悠悠地撇了撇茶沫,细细的抿了一口,随即便嫌弃地将杯子放下。

粗茶,根本配不上她的身份。

南若害怕的捏紧了衣角,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穆兰亭。

这人不是被她关在屋子里吗,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她,她来又是做什么。

“我若是不来,恐怕临渊哥哥,就要纳你为妾了吧?难怪你要对付李慕歌,原来你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啊。”穆兰亭的语气温柔到了极致,神情却一点一点变得凶狠,阴沉,洁白的杯子直接砰的一声碎开。

房间之中杀机四溢。

南若的腿隐隐发软,却还是辩驳道:“我,我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穆兰亭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尖锐笑道:“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昨日,谁将你安置在这里的,你倒是说说看啊。”

越说越气,穆兰亭忽然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却看见她的下巴上一道青紫,指甲划过,冷声道:“看来李慕歌对你也不是很满意啊,真是,掐得好。”

她不过和人出去商议了一番,这人居然就闹出这种事情,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祸害,比李慕歌还不能留。

南若抓住她的手,辩解道:“娘娘,没有,我没有,我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李慕歌针对我,正好被王爷看见了,王爷现在对李慕歌十分不满,只要我在中间继续挑拨离间,娘娘出去以后,再去王爷那里说是李慕歌绑架了您,她就绝对再无翻身之日。”

南若的脑子转得飞快,掩饰住自己对魏临渊的心思,极力的撇开关系:“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李慕歌,她平日里看起来极好,私底下对我却非打即骂,并非是对王爷有意啊,娘娘,娘娘您再相信我一次吧。”

她苦苦地哀求着,像只狗一样匍匐在穆兰亭的脚边,心中却无比震惊。

为什么这个女人也会武功,本来,应该是不会的啊,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偷袭成功。穆兰亭被她的神情取悦了,终于松开自己的手,高高在上的道:“罢了罢了,你说的话,我是半个字也不信的,不过,你既然还有点儿用处,那就留着吧。”

她伸出脚踩在南若的身上,居高临下的道:“你那些小心思,最好给我收起来,临渊哥哥,只能是我的,若是再有一点儿出格之处,我就杀了你。”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南若慌忙道。

“滚吧。”

这话一出,南若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的就跑了。

她一边跑,心中一边想着对策。

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她要去找王爷。她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奔到了临王府,敲响了大门。

门房探出个脑袋:“你找谁?”

南若连忙道:“我,我找王爷,您看看,这东西,是王爷的,麻烦您给王爷说一声成吗?”

门房看了看,确实是王府的东西,将信将疑的将东西拿了过去,道:“我去通知王爷,你等等。”

王府内。

魏临渊一手持握信件,一手摁在扶手上,力道之大差点把椅子都给捏碎了。

萧崇心疼的敲了敲桌子:“我说你,看信就看信,捏什么椅子,这上好的梨花木,都差点儿给你捏碎了,咱们临王爷已经有钱到了这种地步了不成。”

魏临渊收了手,眉头仍旧紧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她若是自己出宫,必定会有人和她联系,我们才找不到她,可这人,又是谁?”

“这有可能的人多了去了,穆家的心腹,还有……想掰倒你的人。”萧崇收敛了笑,冷静分析,“如今殿下正是上位的时候,却并不适合,现在何方人马都盯着,怕是你我,已经暴露了。”

他们和殿下的联系虽然是私底下的,可若是一个人硬要查,怕是也能够查出端倪。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慎重。

这背后的人,难不成,还和二皇子有关?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父母找来

“如今余孽还在,他们还想着能翻盘呢。”

萧崇轻轻笑了笑,半张脸逆着光,笼罩在黑暗之中,阴森如同鬼魅。

那艳红的嘴唇微挑,懒洋洋的道:“黄河水患,殿下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已经彻底平复,殿下在民心之中的地位已经巩固,不出三年,那老东西就算是不想让位,也得乖乖的离开了。”

魏临渊瞥了一眼门外,外门有心腹把守,在这里,这位看似翩翩公子的翰林院学士,经常会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魏临渊提醒:“你这些话,在我这里说便罢了,殿下重情义,若是被他听见了,

心里面又该不舒服了。”

太子殿下手握先皇后势力,背后又有他们支持,就算是在朝堂上,也该是和老皇帝势均力敌,根本用不着扮丑,可他偏偏选择了隐忍,退让,这就是顾忌着那几分亲情。

可老皇帝却不这么想,为了能够抑制住太子,还专门扶持了二皇子来和太子打擂台。

不过可惜,那二皇子就是绣花枕头一包糠。

“如今那鬼面人才是心头大患,那些人神出鬼没,其中还有决定高手,切记保护殿下安危。”魏临渊提笔,轻飘飘的划掉了一个人的名字,“德亲王已经排除,倒是这个章书林,章家,该查一查了。”

“这件事交给我吧,正好,进来我有些东西在和章程交接。”萧崇一点白纸,将一圈人划分给了自己,另一圈人排开,“殿下说,那位柳家的状元是个好苗子,倒是可以栽培栽培,我已经将他派到了月儿的手边儿去了,正好,可以让咱们慧眼如炬的月儿好好的观察观察。”

一听到这个称呼,魏临渊的眼角就一阵抽搐。

把好好的一个大男人的名字叫得这么恶心,难怪对方见萧崇一次打一次,能把一个隐忍克制的人惹得发毛,萧崇也是有本事的。

魏临渊揉着额角驱散那股不适感,门外就被人敲响了:“王爷,门房来报,说是有个叫南若的姑娘拿着王爷您的玉佩来找您了。”

门房忐忑不安的站在院子里,侍卫拿着玉佩一脸复杂。

这玉佩,倒是王爷的,只不过这却不是王爷随身携带的,一看就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积灰的那种,也不知道那人是哪里来的。

心腹侍卫相当了解,门内萧崇却一脸揶揄:“早就听说你近来走了桃花运,几次碰见阿慕,都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今日看来,是挺旺的。”

“阿慕?”魏临渊不愉的眯起了眼睛,“你平日里也都是这么叫她的?”

叫得这么亲昵,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阿慕自然就是阿慕了。”萧崇一点儿不惧,嬉皮笑脸的道:“怎么,你这王爷能叫,我这翰林院大学士就叫不得了,再说了,阿慕同殿下送了好几次消息,说起称呼,殿下与我也没什么不同。”

他一脸的“你压得住我,也压不住殿下”的得意表情。

魏临渊看着便满脸不爽,再一想到门口那位“南若姑娘”,又是一阵

糟心。

喜欢的桃花不开,这烂桃花倒是开得旺盛。

“临王爷,您快走吧,再不出去,那位姑娘就该等急了。”萧崇一脸坏笑的眨眨眼睛,难得看到魏临渊吃撇,真是愉悦极了。

魏临渊一脚踹在他坐着的椅子上,萧崇顿时像一棵风中颤抖的老树疯狂的转了好几圈儿,一手扶住桌子,勉强保住了一个椅子腿贴着地面的场景。

“魏临渊,你这是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吧。”萧崇满脸无语的。

恼羞成怒的魏临渊给了他一个白眼,用蜗牛的速度慢吞吞的挪了出去。

这个时候,若是门口的人能换成阿慕就好了。

不过他这个想法注定不会实现,因为李慕歌正从仵作行出来。

她拿了入宫的令牌,准备再去皇宫探查一道。

那几日的紫衣宫女,穆兰亭既然敢放在身边,那就是心腹,而她忽然想起,挑破穆兰亭离开时间不一的说辞的,也是那个紫衣宫女。

这其中,指不定就有什么猫腻。

皇后一案是大事,虽然最近仵作行又有了新案子,不过这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老皇帝勒令,她就只查这个案子。

仵作行门口,一对穿着粗麻衣服的中年夫妻正左看看,右看看,满脸愁容。

“相公,你说,那死丫头还认我们吗,毕竟,毕竟咱们当初是签了那断决书的啊。”妇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敢!”黝黑干瘦的中年男人猛然拔高了声音,怒道:“她要是真的不认老子,老子就去报关,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看谁以后还敢娶她。”

中年男人嘴巴里面唾沫横飞,给妇人洗了一把口水脸之后,见着一个青衣女子出来,愣了,一把抓住自家婆娘的头发问道:“你看看是不是那个?”

“倒是个女的。”妇人满脸的纠结,“虽然听说那死丫头变瘦了,可也不至于成了这个样子吧?”

这要是成了这个样子,那就是大变活人啊。

中年男人想了想,眼见着青衣女子就要走了,心头一横,高声道:“李慕歌,李慕歌你给我站住。”

他喊了,那人要是站住了,就是那死丫头没错了。

青衣女子停住了脚步。

李慕歌才出仵作行,就听到有人再叫自己,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她连忙转头去看,远远的就看见两个人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那两个人穿着满是补丁的粗麻衣服,比城外的那些乞丐也好不到哪里去,李慕歌乍一看,竟是没有认出来这是谁。

直到两人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

李慕歌定睛一看,脸顿时就黑了。

居然是这两个人李兴旺,秦淑真,就是原身那个为了十两银子就将她给卖了的父母。

他们为什么会来京城?

“嘿,死丫头,可算让老子找到你了,真是藏得好啊,若不是老子到处打听,还不知道你居然在这里。”李兴旺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指着李慕歌怒道。

李慕歌避开那几乎

快戳到自己脸的指甲,拧眉问道:“不知道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李兴旺粗鲁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你翅膀硬了,长本事了,父母来找你,你就是这个态度?还不快带老子回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原来在家的时候,这丫头是随便打,随便骂的,胆子小得很,几个月前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不过李兴旺觉得,李慕歌肯定后悔了,他现在这完全是在给这个丫头找台阶下啊。

李兴旺得意洋洋的想着,却没发现李慕歌神情古怪。

这两人,是得了健忘症吧?

李慕歌抱着手臂排斥道:“二位,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已经签了断决书,十两银子,本官现在是朝廷命官,和你们可没什么关系,你们这是想碰瓷儿?”

“对了,我那断决书还好好的收藏着,二位要不要看一看?”李慕歌挑唇问道。

秦淑真浑身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嚎啕大哭着指责:“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女儿,居然要这么逼死我啊,真是作孽啊。”

大理寺设立在宫外,仵作行这边儿出来虽然并不繁华,却还是有来往的行人,和做生意的摊贩,秦淑真嗓门儿大,这么一嚎,指了吸引了一片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这位大婶儿,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啊。”

周围有人劝道。

这正中秦淑真的下怀,她顿时也不嚎了,指着李慕歌控诉:“你们不知道,我这么大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女儿也出息,年纪轻轻,听说就是皇上亲封的仵作了,我和老头子怕她过得不好,专门上京城来找她,谁知道,这女儿,竟是不认我们老两口了啊。”

她一说完就开始哭,声泪俱下,演唱俱佳,旁边李兴旺还跟着唱双簧怒骂:“不孝女,你会有报应的。”

围观的人三教九流的都有,一个个的分明不认识,这会八卦的时候却像是熟得很。

“我倒是听说皇上亲封了个仵作,听说人长得好,本事又大,看起来是她没错了。”

“本事大又怎么样,照样还不是没良心。”有人道,“你看看她穿那衣服,绫罗绸缎,再看看她父母的,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有人冲上去一把扶着秦淑真,道:“大婶儿,您别伤心了,已经有人去报官了,您放心,官府一定会给您一个公道的,绝对不会放过这种狼心狗肺的人。”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还不满意,从篮子里抽出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开始扔李慕歌。

李慕歌狼狈的避开,冷眼扫过去,那些人被她冷厉的神情吓得退后好几步。

秦淑真却愣了:“报,报官?”

扶着她那人以为她怕自己女儿,横瞪了一眼李慕歌,安慰道:“大婶,您别怕,她不过就是个仵作,青天大老爷不会包庇她的。”

秦淑真却想到了自己和李慕歌断绝了关系,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摇头:“不能报官,不能报官。”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告上公堂

“大婶,您就别包庇她了,这种人,就是要好好惩罚惩罚她。”

“就是,大婶,这种人,您对她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大都是批判李慕歌的,古往今来,最看重的就是孝道,孝字压死人,倘若是有什么错,大都是儿女的不是。

秦淑真被这么一劝,都觉得是李慕歌的不对了,苍白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还有一点儿不安的去看李兴旺。

李兴旺心头一横,想到,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孝道大过天,就算是李慕歌写了断决书又怎么样,他们是父母,是长辈,不管怎么说,都是李慕歌不对。

这样想着,他直接道:“报官,咱们报官。”

李慕歌掀掉落在肩头的一片菜叶子,脸色漆黑,幸好这些围观的人不是专门来看看死刑犯的,没有臭鸡蛋,要不然,落在身上,就算错不在她,也是糟心得很。

现在忽一听见李兴旺是说要报官,她直接就气笑了:“成,这可是你们说的,报官,可别反悔啊。”

这两人也不知道脑袋发什么热,竟是敢说出报官这二字。

李慕歌手握证据,就算被一堆人指责,也影响不到她什么,反倒是李兴旺夫妇,心虚得很。

“这人也太嚣张了吧,这什么人啊。”

“就是,一个姑娘家家的,真是不知廉耻,不重孝道。”

一群人义正言辞的抨击着她,仿佛一个个都是疾恶如仇的大好人。

仵作行外的动静太大,连里面的人都吸引了,几个仵作挤了进来,问怎么回事,忽然人群之中就出现了一声高喊。

“李大人,这可不是采花大盗,这是您的父母啊,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啊。”

“采花大盗?”有好事者顿时来了兴趣。

那人便道:“我们在李大人的院子后面发现了一具尸体,正是那作案无数的采花大盗,正好李大人会武功,所以我们擦测……”

那人在人群中说话,李慕歌也看不清楚那人是谁,不过这声音倒是熟悉,像是今天那个官差,还有这种调调,和这所谓的猜测。

李慕歌瞥见长泽也挤了进来,对方显然也挺到了那个人的说辞,恼火的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想要抓住那人。

她连忙把人拦住,避开周围故意推挤的人,道:“别冲动。”

“老师,您别拦着我,等我找出来把他打死,看他还敢不敢污蔑老师。”长泽双目喷火,怒气冲冠,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更是让他愤怒不已。

“看,这两人,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长泽冲着那人挥拳怒骂:“你知道个屁,你再敢乱说,小心少爷我撕烂你的嘴。”

“好了,长泽,冷静。”眼见着这小子这么维护自己,李慕歌也有些欣慰,“那人我自己去抓,我家中放着一份官府盖章的断决书,你替我去拿来,我倒是要看看,官府会判谁有罪。”

李慕歌故意看了眼秦淑真和李兴旺,果不其然,这两人登时就僵了。

“快去。”李慕歌拍拍长泽的肩膀,“这东西很重要

,拿了东西,直接去顺天府找我。”

长泽狠狠点头:“成。”

眼见着青年挤出人群,李慕歌直接用内力撇开周围的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能说会道的官差还在滔滔不绝的编排她,那唾沫横飞的样子,仿佛自己就是亲身经历。

周围人空了一片儿,官差觉得不对,连忙转头看,就看到了李慕歌似笑非笑的脸。

这张脸很漂亮,可是他也亲眼看到过这人秉承着这样一张笑脸在尸体的面前谈笑风生,官差便不由得心地发寒,哑了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说啊,怎么不说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来,叫我也听听,到时候,咱们倒是可以看看,编排朝廷命官,该定什么罪。”李慕歌抱着手臂道。

在南越,敢编排朝廷命官,那是要下大狱的。

官差心中发怵,讪笑道:“我,我说的不过是寺正大人的猜测,至于是不是真的,小的也不知道。”

“那是哪位寺正大人,不如你说出来,我们一同去对峙?”李慕歌继续追问。

官差却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

原本在赌场输得干瘪的荷包如今胀鼓鼓的,里面可装了不少银子,李慕歌时时刻刻都盯着他,这会儿一见他的动作,眼神忽而一凛。

摸荷包?

这是……收了谁的贿赂不成?

她和这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拿人钱财,针对自己。

可那藏在背后的人,又是谁呢?

李慕歌百思不得其解。

顺天府的官差来得很快,六七个带刀的冲了进来,高声道:“听说这边有人报官,谁报的?”

“大人,大人,是他们。”

周围七嘴八舌的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道,顺天府的官差为难的看着李慕歌,犹豫道:“李大人,这,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七品大理寺官员,不是他们能够随便得罪的。

这些人态度还算和善,李慕歌也不为难他们,颔首道:“既然这样,我们顺天府走一遭吧,对了,麻烦几位,将这人也给带上可好?”

李慕歌指的正是那个摸着荷包的官差,对方一看架势不对,本来打算偷偷摸摸溜走的,不过李慕歌速度更快,捏着个铜板直接打在他的腿弯,那人一个趔趄直接栽倒在地上。

几个顺天府的官差直接扑上去,将人压住。

“跑,跑什么跑?”

那人兀自挣扎得厉害,却被几个顺天府官差一拳垂在肚子上,摁着揍了一顿,当时也不敢反抗了。

大理寺和顺天府向来不怎么对付,就连小喽之间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此时能够闷声让对方的人吃亏,若是身份对调,结局也差不多是一样的。

好在他们对李慕歌还算客气,规规矩矩的说了个“请”,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的往顺天府走。

顺天府有两位大人,这两人李慕歌都见过,一人是跟在那位北岳质子尤澜屁股后面转悠的知府陆弼,另一位是曾经审问过孙家一案的京兆尹宋晁。

前一位是个贪官,大的小的都贪

,后一个是个清官,据说多年来,生活都相当拮据。

偏偏老皇帝当初一高兴,让两个正三品的大官在同一个地方做事,为此没少闹过矛盾。

也不知道这次审问的是谁。

李慕歌想着,一脚踏进顺天府的大门,抬头便瞥见侧面站着个紫衣公子。

紫衣公子生得清秀,一双眼睛看哪儿都带着笑意,忽而转头瞥见李慕歌,先是一愣,随后连忙迎上:“李姑娘,你这是,怎么有空来顺天府了?”

面前青年正是许久不见的尤澜。

李慕歌也诧异在这儿见到他,不过看他如今气色红润,不像初见时那样苍白,安心了许多,道:“多日不见,不知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尤澜笑眯了眼,指着她背后那一大群人低声问:“李姑娘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区区小事,哪里用得找殿下出手。”李慕歌委婉拒绝,察觉到地面震动,偏头望去。

公堂的侧面的门,一个巨大的肉球咚咚咚的跑着,三两步从那小门挤了出来,把乌纱帽往脑袋上一戴,怒道:“是谁报的官?”

“回禀大人,是,是草民。”李兴旺有些心虚的跪下,“大人,草民,草民状告,女儿不孝。”

“谁不孝?”陆弼往下一看,腿肚子一个哆嗦,差点儿吓得从椅子上摔下去,他连忙扶住案台大叫,“诶哟喂,我的殿下我啊,您怎么也在这儿啊,殿下,您同那些人站在一起做什么,快来这儿,这儿,您坐,您坐。”

陆弼连滚带爬的蹭到尤澜身边,腆着脸要把他请上高位。

李慕歌一看,眼观鼻,鼻观心的暗骂,真是个糊涂蛋!

别说是质子了,就算是皇子来这儿,这时候,也是没资格坐上面的。

好在尤澜不是个糊涂蛋,他连忙躲开陆弼的手,推拒道:“本殿下也是刚才到,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看看兰心的卷宗,陆大人,这审案子,还得你去,本殿下就是个外行人,不能上去的,您还是赶紧去吧。”

尤澜躲闪开,陆弼只得答应:“那,那行吧。”

胖子利索的回了位置上,高咳几声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的道:“你们状告的人可在?”

他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李兴旺说的人是谁。

直到李慕歌出声淡淡道:“知府大人,不用找了,他们说的就是我。”

陆弼定睛一看,腿肚子又是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都在抽搐,指着李慕歌道:“你,你?”

“没错,是我。”李慕歌应和,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这知府胆子贼小,上次离开的时候,还想把事情推脱到他们的脑袋上,结果转头被魏临渊气势一煞,差点儿没尿裤子。

“你,你犯了什么罪?”陆弼一看见李慕歌就想到了魏临渊,对上她的视线,心中发怵:“你,你犯了什么罪?”

李慕歌:“他们告我不孝,不过大人,我已经叫人回去取罪证了,不知大人可否能等上一等?”

陆弼头皮发麻,巴不得不审,连忙点头:“自然是行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虚以为蛇

临王府。

“老夫人,您慢点儿,这东西我们来拿就成了,这么重,您别摔着了。”

“你们,我让你将东西扔出去,你倒好,竟是背着我偷偷收下,阿紫,如今回了王府,看来我这个曾经的主子是使唤不动你了,这样也好,这些事,我都自己来。”

说话那人一阵负气,阿紫追在后面,苦不堪言,那死丫头威胁她,让她不得不收,可偏偏老夫人又不愿意收,她只好藏着,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

这可真是里外不是人。

南若被小厮带着穿过中庭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紫衣丫鬟追着一个穿着黛色衣服的妇人后面,一边追一边小声喊。

她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妇人便敏锐的顺着她的视线冷厉的回望了过来。

那视线就像是两把刀子,南若心中一惊,连忙垂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可惜已经晚了。

对方大步流星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是谁?”妇人蹙眉问道,“可是来找临王的?”

这妇人气质高贵,年龄看着,又比较大了,怕是王爷的长辈。

南若在心中分析,柔柔道:“参见这位夫人,小女子,确实是来找临王的。”

她以为自己做足了礼仪姿态,却不想面前这妇人冷嗤一声:“果然,临王那人,就是喜欢这种没规矩的,老身可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竟是孤身一人就往别人的府上跑?”

南若被损了一顿,面上一阵难堪,嗫嚅道:“小女子,并非哪家千金小姐。”

又是一声冷哼。

追上来的阿紫觉得南若有些眼熟,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疑惑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南若心头一颤,脑袋埋得更低了,轻声道:“小女子平日不怎么出门,姑娘怕是认错了。”

她在青楼做惯了小鸟依人的姿态,这会儿低头仍旧显现出自己最柔弱的一面,下意识就露出扑红的耳朵,和一段白皙的脖颈。

若前面的是两个男人,指不定就为此而心软了。

可是,前面的是两个女人,作为大宅院的老夫人,魏老夫人以前也是看惯了女子的那些手段的,如今见她如此柔弱模样,比厌恶李慕歌更甚,怒斥:“你这模样是想勾引谁呢,王府可比不得外面那些地方,收起你的那些惺惺作态。”

这种柔弱的女人,最是能够激起她那些不好的回忆。

南若被训斥了,无奈,只能微微抬头,端正了些许。

阿紫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一道思绪划过,她一拍手,道:“我想起你了,你是,青楼的女子。”

临王府产业不少,阿紫记得,自己上次去店中取东西的时候,正好碰上大选花魁的时候,而这个女人,一出来,就是呼声震天,她也因此看到了对方的容貌。

这女人,分明就是青楼女子。

魏老夫人脸色变得难看极了,目光十分锐利:“你竟是青楼女子?”

“我,我不是了。”南若装作惊恐的退后,目光瞥见转角处的来人,更显得柔弱,“我,我不是。”

“你修要骗我!”魏老夫人一声怒吼,转角处的魏临渊也走了过来,道:“骗母亲什么?”

魏老夫人脸色难看的盯着魏临渊,怒道:“魏临渊,你真是要败光魏家列祖列宗的脸面不成,先是仵作,后是青楼女子,你究竟是不是魏家人。”

“母亲,您觉得,您适合用魏家来压我吗?”魏临渊淡淡道,他看也不看魏老夫人,拉着南若护在身后,“我娶谁都不可能娶穆兰亭,母亲,您死心吧。”

魏老夫人浑身一颤,还想怒斥,魏临渊却已经拉着南若走了,她手上还拿着那匣子,怒火中烧之下,直接将匣子砸在地上,恨极:“魏、临、渊!”

周围的景色掠过,南若一颗心像小鹿乱撞一样,盯着前面男人。

王爷,如此维护她,是不是也心悦于她?

想着,前面的男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你找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男人声音低哑的问道。

南若被幸福冲昏了头,没有看见那暗沉眸子之中的算计,只是下意识的摇头:“王,王爷,您如此维护南若,南若,受之有愧。”

“怎么会。”魏临渊轻笑道,伸手想要摸她的鬓角,不过随即又放下,“我愿意保护你。”

“是,是吗?”南若深吸气,捏紧了衣角,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王,王爷,这是南若的传家之物,王爷对南若如此好,南若,南若无以为报,只有,只有……”

“只有什么,以身相许吗?”魏临渊调侃道,黑沉的眸子略过房顶,上面,萧崇正躺在房顶上无声的捧腹大笑,还一边对他无声的嘲讽。

“你这般,我一定要去告诉阿慕。”

魏临渊脸色一垮,目光如刀子,刷刷刷的就扎了过去。

南若一直羞怯的垂着头,没看见他的脸色,她轻声道:“南若,是愿意的。”

房顶上萧崇还在无声的嘲笑。

魏临渊憋屈得很,却还是只能陪着演戏:“南若,你说的可是真的,说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我不会反悔的。”南若急切的道,她猛然抬头,眼睛通红,“可是,可是王爷,如今您却和小姐绑在一条船上,若是找不到皇后娘娘,该怎么办?”

都怪李慕歌,她好好的在牢里带着不就成了,偏偏还要拖王爷下水。

“这……”魏临渊犹豫的安慰,“若是实在找不到,南若,你可愿陪我,远离京城?”

南若眼睛一亮,重重点头:“自然是愿意的。”

“既然这样,我让管家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等我消息,可好?”

这会儿南若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他说什么,南若自然都会答应,借此机会,魏临渊连忙找了个“替她拿回东西”的由头,连忙离开了。

屋顶上萧崇眼泪都笑出来了,瓦片唰唰落下,管家板着一张脸幽幽道:“萧大人,近来瓦片又涨价了,您下来记得买几片贴上。”

萧崇垂头一看,讪讪的下去了。

而另外一边,长泽飞奔入了李慕歌的屋子,迎面碰上小五,连忙喊道:“小五,小五,你知道我师父那

断决书放哪儿了吗?”

小五在院子里练剑,听见断决书三个字,茫然的摇头:“什么断决书?”

“就是,就是……”长泽“就是”了半天,自己都说不清楚,诶呀一声,一拍大腿,“算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师父等着要那东西呢,你快同我一起找找。”

两人在屋子里发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首饰匣子的下层找着了那一份官府盖章的断决书,长泽来不及细看,就直接拿着往外冲,结果左脚绊在门槛上,咚的一下,脸着地,整个人呈大字趴在地上,手中的断决书晃晃悠悠的,正好飘到一双黑色学子面上。

魏临渊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的东西,一看,顿时拧眉问道:“你拿着这东西做什么?”

长泽觉得鼻子里有道热流涌出,一抹,满手血,他连忙仰头堵住鼻子,含糊道:“有对夫妇缠着我师父,说是我师父的父母,要告的师父不孝呢,师父让我赶紧回来拿这东西。”

“我同你一起去。”魏临渊一听,就知道是那对夫妇,心中担忧,下意识的就往回走。

小五连忙拦住他的去路。

“王爷,止步!”

魏临渊眼神冰冷:“五号,让开。”

他对这个和自己抢人的暗卫,一份好感都没有。

小五截然不动:“王爷,姑娘说了,最近您不适合替她出面这些事情,让您做事的时候三思。”

反正他现在是姑娘的侍卫,不是王爷的暗卫。

小五的话就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泼下。

魏临渊冷静了几分,最近他和南若接触,又故意和阿慕做出分歧的假象,若是现在去,指不定就功亏一篑了。

可是不去……

他又实在担心。

小五适时道:“姑娘本领高强,就算王爷不在,也能处理这些事情。”

虽然不知道这断决书是怎么回事,不过小五对李慕歌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长泽鼻血止住了,连忙抢过断决书,道:“既然王爷不适合去,那我就先走了,我师父还等着我呢。”

这都有一会儿了,师父该等急了。

长泽跑得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小五这才让开当着魏临渊的路。

“王爷,请便。”

公堂。

两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李兴旺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等到人,胆子又大了起来,开始嚷嚷:“大人,咱们也不能这样干等着啊,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我这女儿,指不定就是在拖延时间。”

他一个劲儿的给秦淑真使眼色,秦淑真连忙道:“就是,大人,您赶紧审问吧。”

下面的群众也开始催促,他们是亲自跟着来的,就等着李慕歌受罚呢。

陆弼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李慕歌,你说的证据,还有多久才送到,要不然就让他们先说吧。”

李兴旺眼睛一亮,连忙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我这女儿,几个月前说要陪王爷上京,我们担心她在京中不适应,就前来寻找,谁知道,她竟然不认我们了,求大人做主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大牢

同样的说辞,小细节处却又有些不一样。

陆弼眼珠子转了转,想要恶整李慕歌一把。

平时这丫头有临王护着,他对临王无可奈何,可是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陆弼心中越发兴奋,激动地一拍惊堂木,怒道:“李慕歌,他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不是。”

有人的声音比他更大,却不是李慕歌。

长泽从层层叠叠的人堆里面挤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份文书,高声道:“李大人,您的证据,我给您拿来了。”

李慕歌接过那份断决书,直接呈递了上去,淡淡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这父母,三番五次的想将我卖钱,后来我被人冤枉,他二人也只想着钱,最后以十两银子的价格,直接断绝了我同他们的关系,这是官府盖章的断决书,您过目。”

证据确凿,可比空口白说来得厉害多了。

李慕歌瞥了脸色惨白的秦淑真一眼,凌冽道:“我这父母好赌,当初家中略有钱财,都被输得一干二净,几次三番的坑害我,这次上京,怕也是为了钱之一字,还请大人判决吧。”

陆弼心中的小九九被一份断决书给直接打碎了,心中恼火不已,登时一拍案台,“还,还判决什么,这种污蔑朝廷命官的人,拖出去,先打二十板子,再收入大牢,关上三年才好。”

李兴旺夫妇顿时被吓傻了。

这,这怎么回事,明明他们就是这丫头的父母啊,怎么还要处罚他们呢?

南越对污蔑朝廷命官的处罚比较严重,这样打二十板子,已经算是轻的了,陆弼这一下,也算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直接把一边儿站着的大理寺官差也给吓得一哆嗦,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李慕歌忘了自己。

可李慕歌又怎么会忘了他。

她慢吞吞的道:“大人,这毕竟是我的父母,这二十板子,我便不追究,只是南越律法严谨,我作为官员,更不能以公谋私,其余的,便交给大人看着办吧。”

“哦,对了。”李慕歌又瞧了一眼那大理寺的官差,道:“说道污蔑官员,这人仗着是大理寺的官差,一直污蔑本官杀了人,屡教不改,还请大人明鉴。”

女子明明是站在公堂的下方,笔直风骨却不敢让人忽视,陆弼坐在上方,却觉得自己硬生生的矮了一头。

这让他心中又惧又怒。

李慕歌这说法,他算是看明白了,又要惩罚别人,又要给自己立一个好名声。

可他偏偏还找不到理由反驳。

陆弼气得揪了两撮胡子下来,尽数将怒气发泄到了李兴旺夫妇和大理寺官差的身上。

惊堂木一摔,他厉声道:“二十板子可免,但是其余的可免不了,来人,将这对夫妇收入大牢,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

手指的方向正是大理寺官差,那官差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忙辩解道:“大人,小人刘福,小人只不过是听大理寺的大人分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啊。”

“你口口声声说是其他

大人,那你倒是说说,是哪位大人?”李慕歌敛眸,冷声询问。

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稀里哗啦的,原本看好戏的人都散了许多。

空旷的公堂上,显得她的神情更为淡漠,眸子里像是装着万年不化的寒冰,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你倒是说出来,我们去对峙。”

“或者说,你是说不出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胡编乱造?”

“本官倒是不知道,哪里惹得你不顺眼了,你要如此污蔑本官?”

李慕歌每说一句话,就向着对方走一步,大雨中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气,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刘福耳中都是那一步步的声音。

踏!踏!踏!踏!

像是在他的耳膜上打鼓一样,激得他浑身都在颤抖。

“李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是小人鬼迷心窍,您饶了小人吧。”刘福受不住压力,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道。

尤澜站在边儿上,大概知道了前因后果,对陆弼道:“这人如此污蔑李姑娘,定是要给些教训的,知府大人,您说对吧?”

陆弼一个激灵:“自然是的,这人,叫刘,刘什么来着?”

“刘福。”尤澜提醒。

“对,对,刘福。”陆弼连忙发令,“污蔑朝廷官员,打三十大板。”

令牌一被扔下,刘福全身都瘫软在地上,被两个衙役拖了出去,没一会儿就传来痛苦的叫喊声。

审判完了,陆弼连忙摘了乌纱帽下来,冲着尤澜摇尾稽首:“殿下是要那金庭一案的卷宗,那东西在大理寺那里,不如我陪殿下一起去拿?”

“不用了,既然李姑娘是大理寺的人,不如李姑娘陪我一起去取吧。”尤澜拒绝,又问李慕歌,“李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李慕歌颔首:“可以。”

刚才尤澜给知府提醒,大抵就是不愿意她显得太刚硬,传出去不好,这点儿情,她不承,也承了。

不过是去大理寺罢了,也不是不行。

长泽冲着尤澜左看看,右看看,就觉得这人是奔着自家老师来的,不爽道:“老师不是还有事情,不如我陪质子殿下去吧?”

尤澜诧异的看了长泽一眼。

长泽比他生得要高一头,也不怕他这个质子的身份,冷冰冰的对视了过去。

尤澜愣了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这位首富家的公子哥儿了,只能冲着他笑笑:“若是长公子愿意陪我一起去,也可以。”

“这……”李慕歌迟疑了一会儿,又看看外面。

那惨叫声还在持续,她倒是想去找那个刘福,“我确实还要事在身,多谢殿下理解了。”

“无碍。”尤澜爽朗的摆摆手,笑眯眯的问道:“李姑娘这是要去找临王吧?”

李慕歌抿唇笑了笑,并不作答,这个关键的时候,她实在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去找人。

不过尤澜似乎会错了意,笑意淡了些,陪同她一起出了顺天府的大门,见着外面雨下了些,踌躇

了半天,才说:“有些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轻轻蹙眉道:“我知晓,李姑娘和临王关系好,只是我昨个儿见着,临王和那金庭的南若有些关系,李姑娘,你,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儿吧。”

青年说得很慢,偶尔还停顿一番,显然是对自己这一番话很纠结。

“本来是不知道该不该对李姑娘说的,只是现在说出来了,自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李姑娘,是有大才能的人,有些人实在是不值得。”尤澜说完,自嘲的笑了笑,“当然,我说的这些,李姑娘也可以不必当真。”

李慕歌没料到他会说这些,目光同他对视上,正好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片关心。

反倒是长泽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一个女人,王爷钟情,怎么可能变心,我倒是听闻,质子殿下可是为了一个女人闹到了皇上那里去。”

“长泽。”李慕歌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呵斥,“你少说两句。”

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长泽。

这小子并不知道他们在演戏,这会又这么说,不是专门往尤澜的伤口上戳吗?

再一看尤澜,果然面如土色,勉强对着她扯了个不算笑容的笑。

女子心软些,李慕歌也不例外,她对尤澜难免有些同情,一巴掌糊在长泽后脑勺上:“你给我说话悠着点儿,要是你不愿意,我自个儿带殿下去拿卷宗。”

“算了,还是我带他去吧。”长泽捂着后脑勺连忙道。

怎么能让这个花花公子和老师单独接触呢,万一这个花花公子对老师下手怎么办?

长泽警惕的想着,收敛了不情愿的神色,打哈哈道:“老师,您的事情重要,您先走吧,我保证一定把卷宗完好无损的交到殿下的手上。”

长泽再三保证,把李慕歌往外推,李慕歌盯了他好几眼才离开。

大牢之中。

顺天府的牢狱中关押的都是些不重要的犯人,偶尔犯点儿小偷小摸的罪被抓进来,身份地位低下,这牢狱之中的环境,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潮湿的牢房里面,连茅草都是润的。

李兴旺和秦淑真被一把推进去,噔的一下坐在地上,妇人骂骂咧咧的道:“都怪你,贪那点儿小便宜,非要去报官,现在好了,反倒是把自己给送进来了,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啊?”

秦淑真一边说一边拍着大腿哭,这是她的拿手把戏,在村里面,只要她开始撒泼,那些个汉子婆娘必定绕道走。

不过李兴旺可不是那些人,他一见着自己婆娘冲着自己哭,脑门就疼,扑腾起身啪的就是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

秦淑真当时就被打蒙了。

李兴旺哼哧哼哧地冲着她怒吼:“你她娘的再给老子叫两声试试,看老子不打死你,这报官也是你同意的,你冲老子吼有什么用,还不是你生的小畜生,把老子弄到这个境地。”

秦淑真也不哭了,见他像是要吃人似的,心里面也发怵。

“这,这是我一个人能生得出来的么。”她小声嘀咕。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秘皇兄

八月初二这天,正午开始下雨,天阴沉沉的,乌云聚拢,仿佛要塌了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南若趁着魏临渊离开,也偷偷的出了王府,半道上遇见下雨,被淋了个落汤鸡,生气地跺了跺脚,一溜烟从金庭的后门蹿了进去,上了三楼。

金庭的三楼从不对外开放。

她刚踏上台阶,一把刀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转头,一个戴着獠牙鬼面具的黑衣人不知道何时站在她背后。

南若先是吓了一跳,拍拍胸脯,连忙从兜里拿出一面不过猫爪大小的紫色令牌出来,低声道:“我来找皇兄的。”

那人看了眼令牌,收刀,退后,消失不见。

南若连忙提着裙角小跑了上去,留下一地的水痕。

楼下,一个平庸的青年斟了一壶酒,眯着眼问身边的人:“你瞅瞅,那人像不像那丫头身边的人?”

旁边的人反应慢了半拍,只看到南若的半个背影,也分不清楚,摇头道:“没看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

青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没看清楚,那就上去再看看吧。”

“您悠着点儿,这到处都是眼线呢。”旁边的人提醒道。

“无趣。”青年轻飘飘的嗤了一下,眼神迷蒙的趴在桌子上替自己斟酒,“如今他们自个儿都是泥菩萨过江,若是咱们不帮一把,盟军可就没有了。”

“他们是泥菩萨,我们又何尝不是。”

那人叹息了一声,青年彻底不说话了,唯独眼神偶尔从三楼掠过,带着几分探究。

南若并不知道有些认出了自己,进了三楼,敲了敲门,门内传出一声慵懒的声音:“进来!”

吱呀

南若轻轻的推开了门,诺大的房间之中,地面都铺着一层柔软的皮毛,中间隔着珠帘,珠帘的另一面,摆着一张软塌,踏上躺着个紫衣青年,而在青年的脚边,一个貌美的婢女正在替青年修建脚趾甲。

青年带着半面獠牙面具,只露出一张殷红的薄唇,轻飘飘的问道:“怎么的,受不了了?”

南若心头一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她连忙道:“求,皇兄,让我回国吧,阿若知道错了,求求皇兄了。”

紫衣青年轻笑了声,悠悠道:“当初是你求着我,说是受不了你那母妃,让我将你送到这里来的,难不成你如今回去,就受得了你那母妃了不成?”

听闻青年的问话,南若便不自觉的感觉到皮肤一阵疼痛。

她是公主,可偏偏,她的母妃是个疯子。

那个女人不知道给皇帝戴了多少顶绿帽子,她把那些男人引诱到宫中,自己放浪便算了,还把她也献给了那些人,若是她反抗,她便用针扎她,那女人有几分本事,南若反抗不了,只有逃离。

可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

南若咬着唇轻声道:“皇兄,王爷愿意同我一起走,求求皇兄,让王爷同我一起回去吧。”

最后一点儿尾音,直接在青年冷冽的目光中消失了。

青年唇角拉成了一条直线,摩挲着扶手道:“你是说,临王?”

南若哆嗦了一下,连忙道:“我知道皇兄想要对付王爷,可是如今皇帝昏庸,王爷又将命都困在了那李慕歌的身上,只要我们将穆兰亭的命拿了,推给李慕歌,王爷就算是不想走,也得跟我一起走了。”

南若顶着压力,语速飞快:“王爷能力强悍,只要他同我们一起回国,我们,我们又多了一位战神啊。”

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青年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你就这么确定,他会跟你一起回去?”

“我确定。”南若眼中闪着亮光,“王爷如今对李慕歌已经有所不满了,我在试探的时候,他也说过,若是此次找不到,便带我一起走,去哪儿不是去呢?”

青年轻笑了一下,摆摆手:“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我给你五日的时间,你自己处理好了,便带着他来找我吧。”

“多谢皇兄。”南若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她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开,打算去给这件事收尾。

门又缓缓的关上。

寂静的屋内,传来青年的一声轻笑。

“天真。”

一双柔若无骨手臂搭上了他的脖子,女子柔媚的道:“我的爷,咱们的小公主这么天真,您说,咱们要不要帮她一把呢?”

女子红唇带这几分邪肆的笑容,恶劣的在青年的耳朵边儿上吹着气。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不费吹灰之力的提起扔在一边儿的地上。

青年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冷声道:“注意点儿你的言辞,我可不是那个废物,若是再有下次,我便……捏断你的脖子,你可知道了?”

一把短刀擦着女子的脖子钉在了地板上。

女子摸了摸刺痛的脖子,不甘心却又十分惧怕的咬唇道:“我知道了。”

顺天府的大牢之中。

李兴旺还在冲着秦淑真骂骂咧咧的,妇人偶尔小声回嘴,整个大牢里都是两人的声音。

外面嗑瓜子的牢头吐了壳忍不住骂道:“娘的,这两人还有完没完了,再吵吵,信不信给你两个动刑了啊。”

里面瞬间安静了。

大牢里只剩下耗子吱吱叫的声音,和外面的雨声,过了一会儿,由远及近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慕歌一身青衣,翩翩模样和这牢房之中格格不入。

“大理寺!”她直接亮出身份牌。

牢头看了一眼,立刻起身,点头哈腰的道:“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来看两个人而已,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我。”李慕歌收了身份牌子,掏出钱袋子扔过去,脚步轻轻的往里面走。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牢头们可得打点好了。

她刚一走进去,那牢头就在几个兄弟的目光催促下打开钱袋子,金叶子混合着银子,粗略算下来,可不下二三十两银子,他们顿时眼睛一亮,默契的不去管李慕歌了。

李兴旺和

秦淑真被骂了一顿,也不敢吵吵咧咧的了,两人唉声叹气的坐在地上,秦淑真忽然见着地下的草钻出一个脑袋,吓得往后一倒,连忙去扯李兴旺的袖子。

“老李,老李,蛇,蛇。”

李兴旺不耐烦的挥开她:“什么蛇蛇蛇的,你又不是没抓过,还怕不成?”

秦淑真吓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的喊道:“青,青,青竹彪……”

“什么?”李兴旺一转头,忽然见着一抹绿色直接射了过来,那蛇脑袋在眼中放大,他一个哆嗦,没躲过去。

一把飞刀射过来,咻的一声,那蛇脑袋直接被钉在了墙上,一条柔软的身体扭成了麻花状。

李兴旺回神,只觉得下半身一热,裤子都湿了。

“看来这里面东西不少啊。”李慕歌慢吞吞的走到门边上,冲着秦淑真挥挥手,“来,大婶儿,您把刀给我。”

秦淑真一见她,顿时眼睛都气红了,指着她怒骂道:“你个小贱人,是不是你放毒蛇咬我,老娘告诉你,你这种不重孝道的,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是吗?”李慕歌眼神凌冽的刺向她,“大婶儿,您可劲儿的骂,多骂一句,咱们就多加一个月,这牢房里面蛇可不少,您觉得,自个儿能不能在睡觉的时候躲过这些蛇呢?”

秦淑真一抖,李兴旺却受不住了,连滚带爬的冲到门边,隔着门对李慕歌道:“女儿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知道错了,你就放我们出去吧,我们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子尿味,李慕歌没想到这人居然吓成了这个样子,捂着鼻子退后了两步,扬唇道:“放你们出去,而不是不可以,不过,先把刀还给我。”

那竹叶青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李兴旺却一看见就打哆嗦,连忙推搡了秦淑真一把:“还不赶紧去把刀拿过来。”

秦淑真也怕啊,可是她更想出去,忍着害怕把那匕首拔出来,蛇也顺势落了下来,她大叫着跑过来,“给,给,东西给你,你快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谁说现在就要放你们出去了。”李慕歌扬眉,掏出手绢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刀子,“说说吧,是谁指使你们的?”

秦淑真眼神躲闪:“你,你不能言而无信。”

李慕歌冲着她露齿一笑,忽然捏着刀柄噔的一声直接钉在门栏的木头上:“谁言而无信了,你要是不说,信不信我真的放几条蛇?”

秦淑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混账,混账。”

这女人胆子都被吓破了还不肯说,李慕歌一转眼,就把目光投向了李兴旺:“您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李兴旺摇头,哆哆嗦嗦的道:“我,我也不知道,那人戴着面具,我们就只听得出来是个女子,根本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是她,是她让我们上京来找你们的。”

“那她在哪儿?”李慕歌继续追问。

果然,是有人在背后针对她?

她来京城没多久,得罪的女子屈指可数,难道,那人是穆兰亭?

第一百三十章 落魄的孙家兄弟

这几乎是最大的可能了。

可是穆兰亭又怎么会跑那么远的地方去找到她的父母?

李慕歌一边猜测一边询问:“你们来京城可还有见过那个女子?”

“见……是见过。”李兴旺迟疑了一瞬,“我们是昨日到的京城,那人就在城隍庙见了我们一面,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来找你,说是只要我们来找你闹,事成之后,就,就再给我们一百两。”

李慕歌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是说,事成之后?”

那目光如同数九寒冬里的冷刀子,割得人面皮发疼,李兴旺不敢直视,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嗫嚅道:“就是,就是,败坏你的名声。”

所以这是专门来针对自己的?

李慕歌想,除了穆兰亭,真的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有理由这样对付自己的人来了。

依照对方去找这二人的时间来推测,穆兰亭明显很早之前就在寻思着对付自己了啊。

她可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格,既然穆兰亭要对付她,那她倒不如,借此机会直接将这个女人揪出来。

心思几转,李慕歌便对着李兴旺道:“这样吧,你先在这牢房之中待上一日,等明日一早,我再叫人将你们放出来,那人胆小如鼠,只敢在背后使阴招,你们倒也不用怕她报复,等我把她抓出来,一定要让她好看,成了成了,就这么说定了,我让人将你们放出来后,你们可得早点儿走,也别肖想另外那一百两银子了,可知道了?”

李兴旺听到她的话,眼珠子转了转,一边敷衍的应和:“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不去找她。”

李慕歌:“你便是最好的。”

随后她又装作不放心的样子叮嘱了几遍,左右隐晦的提到那一百两银子,勾得李兴旺心痒痒,才慢吞吞的离开了。

外面的雨停了,厚重的乌云中射出几率微光,刺得李慕歌用手去阻挡着,露出的唇角微微扬起,三分笑意,三分嘲讽。

狐狸尾巴既然收不起来了,那不如就直接逮出来得了。

“李大人,李大人。”五大三粗的牢头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手中递过一把油纸伞,“这天阴沉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下雨,这伞,李大人收着吧。”

那只是一把粗糙的油纸伞,值不了几个铜板,牢头送伞,一来是看在那一袋子银钱上,而来也不过是想卖个人情。

李慕歌道了句谢,笑着接过伞:“几位在牢中辛苦了,我今日来,也没带什么东西,倒是那今日送来的夫妇身上,还有不少银子,可以够几位喝个小酒了。”

玩笑似的无心之言,牢头却瞬间就懂了,点头哈腰的笑道:“小的知道了,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诶,你可别谢我。”李慕歌连忙抬手制止住他,“我这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谢我,我可承受不起。”

牢头眼珠子转了转,懂了,应和道:“小的知道了,这件事,和大人没有一点儿关系。”

这些小人物最会看人的脸色行事,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见多了听多了,嘴巴

自然就严实了。

李慕歌也不怕他四处去说什么,一百两银子,足够他封住自己的嘴巴,便怡然自得的走了。

狐狸尾巴既然都露出来了,她也没有起初的那般着急了,只等着一步步的逼近,逮住那只狡猾的狐狸。

倒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鬼面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她一路走一路想,半道上的时候,却被人撞了个趔趄。

“对,对不起。”那人惊慌失措的道歉,结果一仰头看到是李慕歌,顿时脸色大变,“是你?”

面前小孩儿黑瘦黑瘦的,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黝黑的眸子里充斥着愤怒和。

李慕歌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这小孩儿了,疑惑:“我们认识?”

小孩儿冷哼一声,根本不愿意回答她,横冲直撞的撞开她就往旁边儿。

李慕歌眼睛一瞪,嘀咕道:“小屁孩儿,脾气倒不小?”

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哪儿得罪了这小孩儿,李慕歌好奇的跟了上去。

那小孩儿跑得很快,穿过人群,绕到了一座府邸的后面,扒开墙角的草垛,露出一个狗洞,麻溜的钻了进去。

李慕歌瞧着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左看右看,顿时恍然大悟。

这地方不就是孙家么?

当初孙家夫人谋害自己相公,孙老爷死了,这孙夫人锒铛入狱,应该就只剩下了两个小孩儿,再一回想刚才那小孩儿,确实有些眼熟。

遥想当初孙夫人入狱的时候,那孙家的小公子孙瑾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李慕歌翻墙跟了进去,黑瘦小孩儿窜进了一间偏僻的屋子,轻声喊道:“阿瑜,吃饭了。”

李慕歌偷偷摸摸的趴在房顶上,掀开一块瓦片往屋内看,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就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子,连个遮挡的屏风都没有。

而她在这如此空旷的屋子里面只看到了黑皮小孩儿一人。

他在喊谁?

李慕歌左右看了看,又听到小孩儿不厌其烦的轻轻喊了七八遍,床底下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儿从下面爬了出来。

黑瘦小孩儿一见着他,从兜里掏出两个包子递过去,小声道:“阿瑜,快吃,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快吃,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了。”

咕咚!

他咽了一声口水,如同雷震。

从床底下爬出来的小孩儿抬头看他,只拿了一个包子,躲在角落里慢慢的啃。

黑瘦小孩儿馋得厉害,拿着包子看了又看,还是没舍得吃,满脸肉痛的揣进了兜里,守着另外一人嘀咕道:“阿瑜,今日我又看到那个坏女人了,你说,要是咱们去找她,她会不会帮我们对付这群王八蛋?”

片刻后他又沮丧道:“那女人这么坏,一定不会帮我们的,还是算了吧。”

房顶上的李慕歌将小孩儿的絮絮叨叨听得一字不落,同时也看清楚了另一个小孩儿的脸孙瑾。

这位孙家二少爷是小妾生的,所以很不得喜爱,当初就瘦,所以她

还能够认出对方。

既然这小孩儿是孙瑜,那刚才撞到她的那个小黑皮岂不是就是那个孙瑾了?

李慕歌震惊了。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这两人怎么就被虐待成这个样子了?

她一头雾水,就见着门口两个家丁拿着棍子走过,一边走一边大叫:“大少爷,大少爷,小少爷,人呢?去哪儿了?”

那家丁神态嚣张得很,走路像是螃蟹一样,横着走,一拐一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瘸子。

“啐,这两个小犊子死哪儿去了,等老子找到他们了,看老子不打断他们的腿。”家丁喊了一阵没有人回应,当即对着身边的人怒骂。

身边的人也跟着附和:“今天晚上就不准他们吃饭了吧,反正给了也是浪费粮食。”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看咱们的少爷能忍多久。”

那两人渐行渐远了。

李慕歌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两个孩子太小了,留下的又是一群恶奴才,如今欺负到了主子的头上。

眼见着当初的小胖墩瘦成了个猴子,小猴子瘦成了皮包骨,李慕歌看着便一阵揪心,直接跃到了那两个家丁的背后。

“不准动!”

长剑直接架在了两人的脖子上。

两个家丁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大喊:“大,大侠饶命。”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这还没做什么呢,你们就怕得如此厉害,这是做了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李慕歌在两人背后阴森森的问道,长剑就在两人的脖子边儿上晃荡,一会儿贴着这个人的脖子,一会儿贴着那个人的脖子。

两个家丁吓得直打哆嗦。

李慕歌厉声道:“我可告诉你们了,这孙府,我时刻都关注着,你们自个儿最好小心一点儿,若是再敢欺负孙家两个少爷,我就取了你们的项上人头,听到了没有?”

“听,听到了!”

两人吓得不行,又不敢回头看,一直跪在地上,李慕歌满意的走了,想去看看那两个小孩儿,可刚进屋就听到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

“阿瑜,阿瑜你别躲了,我不打你,我不打你!”

“啊”

李慕歌连忙回屋顶去看,就见着孙瑜往床钻,一边钻一边尖叫,“你们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痛,阿瑾,痛!”

小孩儿明显是被打怕了,不顾一切的想要躲开,什么都不去管了。

李慕歌原本平静的内心涌出一股愤怒和自责,这是遭受了多大的虐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初她应该想到这一点儿的。

眼见着下面的小孩儿一个劲儿的躲闪着,大有头破血流也要钻进去的架势,李慕歌就再也看不下去,钻进了房间之中,眼疾手快的摁住了小孩儿的穴道。

刹那之间,小孩儿就安静了。

可李慕歌知道,这种安静只是暂时的,一旦对方醒过来,依旧会是这种样子。

难不成,要将这孩子带回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做戏做足

李慕歌正愁眉不展,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力将她推开。

“你这个女人来做什么,快放开阿瑜,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孙瑾敌视的怒瞪着她。

这小孩儿人不大,力气可不小,李慕歌身体都歪了歪,才勉强稳住身形,一手抵住孙瑾那小萝卜头,十分无奈。

“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大少爷,您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再斟酌一下说话成么?”语气里是慢慢的无奈,李慕歌见他双眼都气红了,温和的拍拍对方的脑袋。

“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坏女人,我也不过是抓了个杀人犯而已,你恨我,无非是因为我将你母亲牵扯进来,我让你去问,你必定也问了,知道她做了什么,说来说去,杀人的不是我,审判的也不是我,你到底恨我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她是最和善,最能够恨的那个人。

孙瑾被问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通红着一双眼睛瞪她,倔强得像是一头小牛犊子。

“说到底,你不过就是看我最好欺负罢了,算了,今日我看见了,也不同你计较这些了,就当做是日行一善,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回去?”

孙瑾瞪她:“我才不会同你一起回去,你一定是假好心。”

假好心的李慕歌对此十分无奈。

她想了想,干脆顺着对方的话道:“你不同我回去也行,反正你们兄弟就是两个拖油瓶,干脆留在这里,被人欺负也赖不着我,倒是你弟弟,看来都要被打傻了,估计再打两次,就真的成了傻子了吧?”

李慕歌恶劣的笑道,顺手将晕过去的孙瑜放在床上,作势就准备离开。

孙瑾左看躺在床上的弟弟,十分可怜,右看出门的李慕歌,又十分可恶。

这简直就是个两难的抉择。

等到李慕歌走到门口了,才听到那小孩儿咬牙切齿的喊道:“你站住!”

上钩了!

李慕歌眼中带着笑意,一转头又是满脸不屑:“怎么,你又反悔了?”

小崽子,和她斗,还嫩了点儿!

孙瑾咬牙道:“刚才是你说的要带我们回去的,你说话不算话。”

李慕歌抱着手臂:“可你不是不答应么。”

“我现在答应了。”孙瑾哼哧哼哧的瞪了她一眼。

李慕歌笑了,返回去把孙瑜给抱起,带着往家里面走,一边儿走一边儿叨叨:“看在你年龄不大的份上,这次返回就算了,可是绝对没有下次了。”

三人慢悠悠的晃荡回了李慕歌那二进的院子,厨娘正在做饭,飘香的味道可以穿透几家的院子,尝尝都会引来不速之客蹭饭。

比如说现在。

院子的墙上冒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做贼一样露出滴溜溜转的眼睛。

“既然来了,你走走正门不行么,非得像做贼一样。”李慕歌十分无语。

墙头翻下两个人,正是千衔带着小黎圆。

黎圆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脸上气色红润了不少,红彤彤像个小苹果似的,一见着李慕歌就直接扑了上来。

“姐姐,你这几日怎么都不来看我了,我好想你的。”小孩

儿一把圈住李慕歌的腰肢,抵着脑袋一直蹭。

李慕歌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阴恻恻的道:“小流氓,这招谁教你的?”

看好戏的千衔连忙摆手:“这可不是我。”一边说她一边儿暗搓搓的给自己儿子竖了个大拇指。

这小子厉害啊,有她当年的风范!

“诶,姐姐,姐姐疼,轻点儿,轻点!”黎圆双手捧着耳朵痛呼,又不敢真的挣扎,直到被李慕歌一把推开,对上千衔的目光,露齿一笑。

李慕歌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对着千衔招招手:“过来,有件事要找你帮忙。”

她又不是瞎子,这点儿互动都看不到。

千衔面色大变,哀呼:“你又有什么事情?”

这丫头一找她就没什么好事,为什么,她会为了这一顿饭过来啊。

千衔转身想跑,被李慕歌轻飘飘的一横,不甘不愿的停在了原地。

“行了,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让刀疤给这孩子开几副药。”李慕歌指了指被放在躺椅上的孙瑜。

这小孩儿被虐待惨了,身上都是暗伤,肯定得好好调理。

“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捡回来的?”千衔拨弄了一下孙瑜,发现小孩儿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脸上笑容也跟着淡了,“这怎么回事?”

“我当初接了个案子,这两孩子也算是受害者……说来话长,你先把他带去给刀疤看看。”李慕歌顿了顿,省略了许多,颔首催促她赶紧去。

千衔也不同她嬉皮笑脸了,见着这孩子,心中便堵得慌,连忙将人抱着往外走,却被孙瑾一把挡住了。

“站住,你要把我弟弟带去哪里?”

孙瑾警惕的堵着门口不允许她出去。

“你弟弟?”千衔扬眉,一手提溜着他的衣领往一边儿扔,大步迈了出去,“不想你弟弟死的话,就让我带他去看病。”

话音落下,人已经没了踪影,孙瑾就是想追也追不到了,只能愤愤的去瞪李慕歌。

李慕歌:“……”

她这又是做错了什么?

说不清楚,讲不了道理,李慕歌便也任他去了,踱着步子回了屋子里,找出一只小册子慢慢研习。

穆家从穆老将军死后,基本上都已经土崩瓦解,就好比如今的魏临渊,还有朝中的几位武将,都各自为政。

但穆家也有一批死忠,若是穆兰亭出来,指不定会找到这一批人。

李慕歌忽然想到一个人。

那位对他射了七支重箭的将军刘不为。

这人是泥腿子出身,自小就跟着穆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如一日的忠心,穆兰亭是不是已经见过这人了?

还有南若,她和穆兰亭之中又有什么牵扯?

按理来说,她们三人应该都是敌人才是。

穆兰亭,难道就察觉不到?若是察觉到了,她为什么又没有对南若下手?

一个个疑问在心中盘绕,李慕歌起身便往外走。

门口端端正正的坐着两个萝卜头。

黎圆一见她出来,便先迎了上来:“姐姐,你去哪儿啊?”

李慕歌的揪耳朵神功太厉害,他

没敢像刚才一样扑上去。

“去找茬!”李慕歌笑眯眯的道,“等我一会儿就回来,等会儿厨娘做好了饭菜,你们自个儿先吃就成,不用等我。”

两个小孩儿不明白她去找谁的茬儿,李慕歌也不可能解释,快步往门外走。

萧崇今日有事,应该还在临王府,南若应该也被接进了临王府,戏都做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该做足了才是。

而同一时刻,这座城市的另外一方,是南若正在被人追杀。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有能耐,竟然打动了临渊哥哥,住进了临王府。”穆兰亭一脚将南若踹了出去,提着轻剑满带杀意的走了过去。

寂静的巷子中,杀气浮现。

南若困难的退后了两步,手因为恐惧都在颤抖:“穆兰亭,你冷静点儿,听我解释。”

“住嘴!”穆兰亭厉呵一声,阴森道,“本宫的名字也是你一个民女能够称呼的?”

南若撑着手退后了两步,心中杀意不比她少,却只能隐藏着,心平气和的解释:“我住进临王府,不过是为了挑拨李慕歌和临王的关系,如今他们二人的关系岌岌可危,只要我再加一把火,彻底让他们决裂,就算是杀了李慕歌,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为了临王,而我的目标是李慕歌,我们根本就没有冲突,你杀了我,谁帮你对付李慕歌?”南若紧张的看着她,她在赌,赌穆兰亭更想对付李慕歌。

隐藏在黑袍中的女人冷冷的嗤笑了一声,高高在上的用剑指着她:“你口口声声的说,目标是李慕歌,那你怎么证明?”

赌赢了!

南若心中一松,全身都在发软,信誓旦旦的保证:“三日,给我三日的时间,我会将李慕歌引出来,到时候我们可以联手杀了她,从此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京城,这点儿你大可以放心。”

穆兰亭将信将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南若伸出手:“我南若,对天发誓,事成之后,若是再不离开京城,必遭天打雷劈。”

她演技很好,至少穆兰亭看不出一点儿端倪,冷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收回了剑道:“便再信你一次,三日之后,城外庄子见。”

黑袍一闪而过,穆兰亭便消失不见。

城外庄子,就是当初南若关着她的那个地方,这人选这么个地方,怕是想让她背锅。

南若盯着地面的水坑,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出她冷漠的眼睛,杀气腾腾。

穆兰亭这女人,不该留着了!

如是想着,她起身,拖着痛苦的身躯挪回了临王府中。

王府中。

李慕歌前脚刚踏进王府,后脚满身泥泞的南若也从后门走了进来。

李慕歌一看,心里顿时笑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脸一垮,问管家:“管家爷爷,这人怎么在这里?”

管家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严肃道:“王爷今日将这位姑娘带进来的,姑娘可是认识?”

李慕歌冷笑了一声,高声道:“认识,怎么不认识,哟,南若,没想到你本事倒是大,竟然这么快就把我师父迷得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子出事

嫉妒,吃醋,这些都像是女人本能。

李慕歌演戏的时候几乎是顺手拈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南若损了一顿,厉声威胁:“南若,你若识相点儿的,就离我师父远点儿,要不然,我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

说罢她便趾高气昂的冲着后院儿去了。

南若站在原地,阴沉的捏紧了拳头,面上却十分委屈,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那个院子。

李慕歌撇了一眼,低声冲着身后的老管家笑道:“管家爷爷可盯紧点了,她若是要离开了,定要早早的通知王爷。”

管家悠悠叹了口气:“我的姑娘哟,你这真是……”缺心眼儿啊!

最后几个字都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老管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操碎了心,姑娘这是不按常理走路子的,若是换了其他的人,谁敢把自己喜欢的男人往别的女人身边推?

也多亏了王爷争气!

李慕歌可不明白管家的煞费苦心,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娇声道:“拜托了管家爷爷。”

她向来很少这般,老管家无奈道:“老奴知道了。”

姑娘哟!

这一人满意一人无奈的走到了和风阁,老管家便止住了脚步:“萧大人就在里面了,刚才王爷回来,也在里面,姑娘去吧。”

“那我进去啦,管家爷爷可别忘了。”李慕歌笑眯眯的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姑娘赶紧进去吧。”老管家无奈催促。

李慕歌这才踏进和风院。

这院子是书房重地,魏临渊行军打仗的沙盘,军机要务都放在里面,每日必有来往的侍卫巡逻,而在书房的每一层,又有专门的人看守,就是为了避免谁偷偷溜进来。

这里,可是说是整个王府最戒备森严的地方了,就是只苍蝇,在这里估计也是插翅难逃。

老管家将她送进来,李慕歌又拿着令牌过了三道门,才入了二层,彼时魏临渊正和萧崇在沙盘对弈,两人已经已经陷入了僵局。

两人正聚精会神,李慕歌便放轻了脚步,在旁边观看战局。

这沙盘上乍一看旗鼓相当,魏临渊的红方却已经派了一小队人马抄了近道,守在了峡谷上方,若是萧崇退,等待他的便是坑杀,若是萧崇不退,那么这一局,他必然将陷入魏临渊的布阵之中。

说来说去,只有一个“输”字。

萧崇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儿,急得抓耳挠腮,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最后只得无奈叹气:“行了行了,不打了,次次都是你赢,玩着也没意思,我还是等着殿下回来同我一起下棋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小旗子一扔,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乍一看见李慕歌,手一抖:“阿慕,你什么时候来的?”

魏临渊也连忙看过来,深沉的眸子中翻滚着难以诉说的情谊。

他向来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可是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才明白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慕歌目光闪了闪,笑道:“没多久,就看着你输了。”

萧崇颓丧的一撸头发,瞪眼道:“你这是故意戳我痛脚呢,我又不是专

门行军打仗的,又怎么和堂堂战神比,说来说去,他不也不敢和我比下棋。”

李慕歌笑眯眯去看魏临渊,道:“咱们萧大人这是不甘心呢,要不然,王爷,再来下一局?”

下棋,就如同行军打仗。

萧崇棋艺不差,又有谋算,可是比之魏临渊的势如破竹,似乎还差那么一点儿,当初她看过两人下棋,萧崇就是棋差一招。

论行军打仗,他比不过,论棋艺,他也不一定可以!

“行了行了,谁要和他比试。”萧崇连忙挥手打断,满脸的嫌弃,“你这般护着他,知不知道他和你那小丫鬟还发展出一腿呢!”

“萧崇!”魏临渊黑成锅底,连忙呵斥制止。

这人就是不挑事不甘心!

他简直就是交友不慎!

魏临渊这会儿简直恨不得不认识这个朋友,又气急败坏瞪了一眼李慕歌,无声的怒道:“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哈哈。”李慕歌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良久才擦了擦眼泪,笑道:“我方才来的时候才碰到她,还故意将她骂了一顿,等会儿你可得好好安慰安慰她,最好叫她对你死心塌地的,又对我恨极了才好。”

这男人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李慕歌越看他越觉得顺眼,一时间简直是满意极了,便忍不住去调侃。

魏临渊平日里饶是再稳重,此刻也怒了:“你这一来就将我往外面赶,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李慕歌顺口道:“当然是来找萧崇的啊。”

魏临渊呆滞了。

你来我地方找别的男人,这什么破理由?

李慕歌笑道:“早知道萧崇在你这里,所以特地过来找个茬儿,我也就是问问殿下水患一事,说起来,上次给殿下提供的那几个方法,也不知道有用没有。”

魏临渊脸色微霁,心中郁闷这才散了点儿。

他平日里为了不暴露,一般不和殿下联系,许多事情都是通过萧崇,阿慕来找萧崇问,也说得过去。

只是李慕歌还在催促他:“赶紧去把南若安抚一下吧,等会儿人要是真的跑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虽然对方根本就不会跑。

李慕歌太了解南若了,这个女子只会利用自己的柔弱,激发男人的保护欲而已,更何况,她这么喜欢魏临渊。

只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于是她直接将魏临渊给推出了书房,扬声道:“早去早回啊!”

被关在门外的魏临渊一脸的郁闷。

旁边侍卫见他呆愣在门口,上前行礼:“王爷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魏临渊回神,摆手,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像是奔赴战场一样。

李慕歌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无声的笑了笑,坐回了椅子上。

萧崇呷了口茶,调侃道:“既然这么舍不得,又何必把他往别人那边儿推,万一人到时候真的被拐跑了,我看你哭都来不及。”

李慕歌:“他不会的。”

萧崇:“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李慕歌扬眉:“你不也是对他很信任

么,就如同他对我们一样,不是么?”

一针见血的指出来了,李慕歌毫不留情地继续戳他痛脚:“好歹也是朋友,你这么损他,小心他听到了,可不会放过你的。”

萧崇脸皮一抽,想起挨揍的时候,都忍不住肉痛。

他道:“咱们也是朋友,你总不会连这点儿小事情也要告状吧?”

李慕歌挑唇,笑容三分邪肆:“那可不一定,除非,你告诉我殿下最近的情况,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太子殿下治理水患几乎已经有月余的时间了。

当初武隆水患,殿下奔赴过去,这段时间看似传回来的消息已经平静,可是却没有传出殿下要回朝的消息,李慕歌想起自己说道的那几个法子,都是可以治理水患 ,可是她却还漏了一点儿。

古代不比现代,水患一旦死人,就有极大的可能会患上瘟疫。

她目光如炬,萧崇看了一眼外面,苦笑道:“真是敏锐的感知能力……差不多,就和你猜的那样,殿下……病了,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是现在还是生死不知,我只有尽力的封锁消息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李慕歌又问。

“殿下与他交为知己,两人关系好,当初殿下几次三番的保下他,临渊若是知道了,怕是会将两人的关系暴露出来。”萧崇冷静的分析,“如今朝廷局势危险,临渊虽然被人针对,却还是一颗暗子,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不是不信任,正是因为太信任,所以才不敢告诉。

李慕歌揉了揉额角,道:“那边人手可够了?”

萧崇沉重的摇头。

暗中要防备的人太多,再加之殿下重病,人手十分稀缺。

“这样可不行。”李慕歌敲敲桌子,神情慎重,“你知道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同他说清楚,瘟疫不是一件小事,单是靠你一个人压制,能够压制到何时?临渊,他性格沉稳,你们认识这么久,应该相信他,不会临时乱了阵脚才是。”

萧崇头痛的往后一倒,愁眉不展:“我今日才同他说了,殿下不日便将回来,这不过半日又改口,他怕是又要逮着我揍。”

“活该。”李慕歌嗤笑,“得了,你也别纠结了,事到如今,暴露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了,而是我们,得保住殿下的命。”

若是人都没了,拿着暗子来有什么用?

萧崇这人,有时候就是太钻牛角尖了。

“成吧!”

良久,男子才叹气道。

于是乎,等到魏临渊安抚完南若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两人守着一盘只落下了一颗黑子的棋盘发呆。

纵横十九道内,这颗黑子放在中间,引人注目。

魏临渊问:“你们这棋,是下,还是不下?”

两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目光出奇一致,萧崇咳了咳,笑问:“你看看,这棋盘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东西?”

魏临渊扬眉,并不答话,一脸的“你吃错药了”的神情。

李慕歌白了萧崇一眼,扯出把椅子,示意他坐过来:“有件事得和你说一说,过来坐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家分歧

有的人看似冷酷,实际上,有原则有底线,更是重情义。

魏临渊大抵就是这种人。

“殿下生病这种事情,你为何起初要瞒着我?”男人焦急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眉宇间强忍着怒意,“武隆人手不足你不同我说,殿下染病你不告诉我,万一中途真有个什么差错,萧子乐,你是不是该把自己的人头送上去祭天?”

男人气得狠了,有些口不择言。

萧崇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敢回嘴,左右等他骂够了,才道:“这事儿是我不对,你骂也骂了,赶紧把你身边那个丫头派过去吧。”

魏临渊蹙眉:“孔月不能动!”

“为何”萧崇不解,“那丫头的能力你我都了解,若是送到殿下的身边,殿下的安危便能大有保障,怎么就不能动了?”

魏临渊皱着眉头,显然在想着事情,旁边李慕歌略微一想,就知道他在愁什么了。

她道:“上次契丹人找华清公主麻烦的时候,孔月虽然没有出手,但是已经露脸了,本以为,若是只有契丹人也没什么,可眼下我这边案子一出,那鬼面人指不定就是其中推手,指不定,孔月也在对方的关注点内了。”

她点点桌子。

“不管怎么说,临渊和殿下的关系,绝对不能透露出去丁点儿,这是最好的,保障两人的方法。”

魏临渊揉着额角,头痛道:“我这边多派两个暗卫过去。”

李慕歌:“把我身边那两人调走吧。”

这二人平日里并不全是跟在她的身边,而是轮流守着屋子,顺带探查她身边的可疑人物。

“他二人在我这里,完全是大材小用,如今我这边狐狸尾巴找到了,暂时也可以不用了,将他们调过去,是最好的。”

“不行,你的安危不能马虎,如今她指不定就在背后盯着,你万万要小心。”魏临渊慎重拒绝。

殿下重要,丫头也重要。

李慕歌:“我近来调制了不少的毒粉,完全够用了,更何况,小五一直在我身边,她不会傻到在我的院子里动手。”

她下定了决心劝说,两个本来都不同意的男人最后还是松动了。

分配好这个东西,李慕歌再询问了几句水患的情况,听闻没什么大问题后,又往窗外瞧了一眼天色。

太阳差不多西落了,眼见着到了饭点儿,也该回去了。

萧崇却出言拦住了她:“你等等,我这还有一件事。”

李慕歌顿了顿,望着窗户,颇有一种赶紧跳下去溜之大吉的冲动。

萧崇是个麻烦,向来有事的时候,就没什么好事,李慕歌嫌弃他的程度,堪比千衔嫌弃自己的程度。

奈何这男人语速飞快:“近来长家的珠宝生意和货源闹了点矛盾,我这边已经截下来了,我瞧你还有点儿空余时间,不若再经营经营铺子。”

这男人简直就和周扒皮一样,一点儿空闲时间都要剥削,可真不要脸!

李慕歌暗自啐了他一口,抱着手臂相当抗拒:“长泽可是我徒弟,你要和长家打擂台,将我牵扯进去做什么?”

那小子傻乎乎的,又是个愣头

青,她要是掺和了,这徒弟估计也别想要了。

“长家那傻小子都快被赶出家门了,和长家打擂台,可不是和那傻小子打擂台。”萧崇笑吟吟的端着杯子,撇开漂浮的茶叶,“你这个师父可真是不称职,徒儿有难,你还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李慕歌拧眉:“你说长泽?”

她下意识的去看魏临渊,想知道他知不道萧崇这话中是什么意思。

只是魏临渊近来也十分忙碌,对萧崇这话,也是一知半解。

长家,他并没有太多关注。

萧崇捧着茶在手中暖了一会儿,又觉得背上发热,连忙放下茶杯道:“说来也是暗中的风声,你那小徒弟家中排行老三,上头本该有两个哥哥压着,只是怪就怪在,他太受宠了。”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性会爱幺儿,长家自然也不例外,长泽曾经那一身的臭毛病,不就是被人宠出来的。

可太受宠的人,得到的东西,必定就会多一些。

长家家大业大,上头两个哥哥打拼这么多年,又怎么甘心让一个什么都不做的弟弟给分走?

李慕歌经他一提点,便想到了这层关系,随后又听他道:“长家老大经商,老二从官,都是个中好手,只是这商人久了难免黑心,官场久了,难免站队,那长家老二,正在朝廷上大肆支持三皇子呢。”

李慕歌一愣:“三皇子?”

这人,她听过一耳朵,却实在想不起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几次宴会,上朝,她都未曾见过这位皇子。

魏临渊在旁边解释:“三皇子娘胎带病根,一出生就差点儿夭折,正统继承人中,隐晦的已经将他除名了。”

这位皇子身娇体弱,谁都不知道他那一刻就挂了,没有哪一个皇帝,会想将自己的皇位交给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死掉的病秧子。

魏临渊也并不将这人放在心上:“三皇子纵然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这件事,指不定是长家一厢情愿。”

“管他是不是一厢情愿。”萧崇冷笑一声,“长家近来是越发的嚣张了,得了首富的位置,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总而言之,那截胡,他是自个儿要做定了。

李慕歌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眉头紧锁:“你如此说来,今个儿一早,长贵妃便通过长泽,隐晦的向我示好,他们姐弟关系应当不错,长贵妃此举,莫不是让我照顾长泽?”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萧崇像个百晓通一样,半句不离世家秘密,“听闻当初长贵妃有心仪之人,两家本来已经定了亲,谁料到,老皇帝喜欢美人,长家便偷偷退了亲,然后强迫的将人送进了宫中。”

呷了口热茶,他又继续道:“定亲的那家人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就是杏林世家,后来听闻那男人遇见了山匪,死了,里面和长家脱不了干系。”

李慕歌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等隐秘的事情,问道:“那她是知道这件事,还是不知道?”

“这个难说。”萧崇摇头。

若说知道,可这些年来,长家可是借了长贵妃不少的势,若说不知道,入宫六载,回家省亲

不过三次,家人入宫也多有推辞,这又是为何?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头痛。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愁,愁死个人了。

李慕歌无力的往椅子上一靠,手指敲了敲桌子,思索了半天,沉吟道:“你且等等我,明日我进宫去探探她的口风,若是长家真的分成了两派,指不定,我们还能够借着长贵妃的势。”

得她回答,萧崇就不再劝了,又恢复了那笑吟吟的模样。

他伸出手掌:“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

啪的一声轻响,两人击掌为约,萧崇正笑得开心,却恍然觉得手有点儿凉意。

抬眸一看,正好对上魏临渊深沉的目光。

那目光跟刀子似的,要把他这手给宰下来一样,他连忙把手往下面藏,嘴角抽搐道:“你看什么看,人都走了,你还看。”

回过神来,魏临渊这才发现李慕歌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院子里忽然跳出个人,巡逻的侍卫都是一惊,直到看见是李慕歌,才连忙行礼:“姑娘。”

李慕歌颔首,脚步匆匆的往外面走,结果前脚刚踏出第二道拱门,后脚就被人一把扯住手臂,拉进了灌木丛的小假山后面。

那人双臂撑在假山上,组成了一个牢笼,将她锁在了中间。

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让李慕歌瞪大了眼睛,一手糊在那张熟悉的脸上:“你做什么呢?”

魏临渊这莫不是疯了?好好的壁咚她做什么?

心中疑惑得很,李慕歌就见着男人黑眸中露出一抹委屈,旋即伸出手摩挲着她的下巴。

“和萧崇说了那么久,怎么要走了却连声招呼也不同我打?”男人声音喑哑,怕惊动别人,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李慕歌一只手只挡住了男人下半张脸,鼻息扑在她的手指,痒痒的,让她忍不住发出闷笑。

“我和你打招呼了,你这不是一直盯着萧崇手看来着么,我觉得你还要再看一会儿,便先走了。”她忍不住调侃道。

要不是知道魏临渊心中有她,那深沉的目光,她都以为对方是个断袖了。

男人委屈而自以为不露声色的样子实在可爱,李慕歌一把掀开那只在下巴上作祟的手,扯着他的衣领往下一揪,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对方的侧脸。

旋即她虎摸了一把对方的脑袋:“行了行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别委屈了,我走了。”

说罢她一矮身,直接从对方手臂下方穿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魏临渊愣了一会儿,回神碰了碰脸上,人却已经不见了,他才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

萧崇那小子算个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合作罢了!

而另外一边,李慕歌一路奔出王府,几乎用上了轻功,一路回到家门口,她才面红耳赤的在门口蹲下。

耳朵里都对咚咚咚的心跳,她不敢置信的用手捂着脸。

她刚才,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后人探出个脑袋。

“你待在这儿做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毁了长家也没关系

门后探出个黑黝黝的脑袋。

李慕歌心中惊了一下,迅速调整表情,冷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千衔顺着她的话反问,“李大人,李姑娘,您这么支使我,一口饭都舍不得给我吃的吗?”

说完她声音就小了,嘴里嘀嘀咕咕的骂着小气鬼,一边儿骂还一边儿瞪李慕歌,显然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李慕歌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心不在焉的道:“你自个儿什么时候客气过,刀疤充当你的医师厨娘幼儿保姆,还要被你嫌弃,真是可怜。”

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内走。

千衔带上门,撇了撇嘴道:“他?他向来信奉的是君子远庖厨。”

“君子远庖厨?”李慕歌终于回神,诧异,“契丹人还遵守这个的啊?”

中原文人墨客居多,向来不屑于下厨房,是以才出了这么一句话,可契丹人,据说草原上的勇士,应该也是烤肉的一把好手才是。

“那倒也不是,他就是不愿意做中原菜,成日烤肉,我现在一闻到那味儿,就腻歪。”千衔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两人一边往屋内走,李慕歌先去看了那孙瑜,小孩儿喝了药,已经睡了,那小黑皮就陪在他的旁边,也睡得迷迷糊糊的。

李慕歌看了两眼,悄声吩咐厨娘:“煮点清淡的备着,等他们醒了就端上来。”

“是。”厨娘应声。

第二日。

一清早的,李慕歌便使了点儿银子,将那夫妇二人给放了出来。

因着她是受害人,几人又有血缘关系,知府那头的人也并未说什么,掂量了一下那放着几张票子的荷包,瞧了一眼,满意的将人给放了。

李慕歌没去见那夫妇,而是径直入了宫。

春去秋来,李慕歌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大多数的花儿都败了,只剩下精心培养的菊花,几种颜色的都有,姿态富贵。

长贵妃的福泽宫更显得冷清,入门之时,悠悠能听到几声笛声,待宫女通传后,低声便消失了。

“请李姑娘进来吧。”屋内传来长贵妃的声音。

房间的中间挂着珠帘,珠帘后放着屏风,李慕歌掀开珠帘走过去,才发现另外一边别有洞天。

这边放着几张小蒲团,大门打开,正对着一方清澈见底的小池塘,深度不过到达人的小腿一半,边上有几个泉眼,里面有几尾游鱼时而蹦跳出来,假山流水,翠竹摇曳,不像是一位贵妃的住所,到像是一位文人墨客喜欢的地方。

长贵妃今日也穿得素净,一身浅蓝衣裙坐在水边,见她来了,咳嗽了两声便打断了行李,笑问道:“这地方,可美?”

“美极,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地方。”李慕歌顺势坐在一旁。

长贵妃面容憔悴,怀念道:“当初他便说,以后定是要住在这种地方,才好。”

女子的声音轻飘飘的,眉间带着几缕忧愁,李慕歌直觉到,对方口中的他,可不是老皇帝。

想起萧崇说的长家那些苟且之事,对方莫不是在怀念那个已经死了的未婚夫

“今日你入宫,是为了那小册子吧?”长贵妃很快便收敛了眉间悲伤,正色问道。

李慕歌迟疑了一瞬,手耷拉进水中,一尾金色的鱼儿从她指尖游过,轻轻的含了她一口。

她瞬间回神,低声道:“娘娘给我那册子,是想让我帮长家,还是长泽?”

“长家?”长贵妃忽然咳嗽了好一阵,语气中像带着点儿笑意,可李慕歌转头去看,却见着她双眸赤红,面容扭曲,充满了骇人的恨意。

“我不过一个亲人,哪里来的长家,那官场上横行霸道的,可不是我的什么人。”

她咳嗽得厉害,短短一句话像是要去了她半条命一样,李慕歌担忧的喊了一声:“娘娘,您没事吧?”

长贵妃摆摆手。

半晌之后,她才喘过气来:“偶感了风寒,不是什么大问题,对了,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继续吧。”

李慕歌沉默的没有立刻回话。

人家家事,她实在不好插嘴。

所幸死长贵妃也不是真的问她,自个儿转念一想,又继续道:“你来找我,问我这种问题,想必也知道了长家对阿泽的态度,说起来倒也可笑,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长家人可真是一点儿旧情也不顾。”

李慕歌基本上拿捏住了她对长家的态度,便开门见山的道:“我有个朋友,想做点儿珠宝生意,恰巧的,这货源,和长家是同一个。”

珠宝是个暴利的行业,长家是做珠宝生意起家的,这是老本,若没了这一块儿,长家必定大受损失。

长贵妃心中有恨,此刻闻言,非但不气,反而抚掌笑道:“你若说是珠宝,这可算是找对人了,长家那些镇店之宝,哪一样不是我画的图,再差人打出来的,他们倒好,用得心安理得,巧了,我这里还有些样式。”

这样说着,她便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梨儿,去将我那一匣子乱纸拿来。”

门口宫女应了一声,很快便抱着匣子过来了。

长贵妃颔首道:“给李姑娘吧。”

丫鬟便恭恭敬敬的将匣子递给了李慕歌。

李慕歌伸手接过匣子,道了句谢,问道:“娘娘是想将让长泽重新掌控长家,还是……”

话犹未尽。

后面那句话,她说出来,总归不那么合适。

长贵妃倒是不介意,她就是咳得厉害,说话断断续续的,咳嗽了好半天,才道:“我那弟弟不是什么走商的料,你给他留点儿钱财便行了。”

这意思,就是她直接摧毁整个长家业没问题了?

李慕歌眼睛一亮,又见她笑道:“当初他身边三五成群的,却没谁是真的为他好的,如今跟着李慕歌学习,倒是成熟了许多,会看人了,我也算是放心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像是倦了似的,道:“我的态度,李姑娘也明白了,这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早些离开吧,皇后那边有我盯着呢,姑娘也不必去看了。”

这皇宫中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慕歌不得不多想,她一边点头一边起身,正要告退,却见长

贵妃皱了皱眉,也跟着起来道:“罢了,还是我同你一起走吧,最近后宫可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

李慕歌心中起了几分疑惑,直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才明白对方口中的是什么意思。

花园中有个漂亮女人正在扑蝴蝶。

这个天,蝴蝶本就少,女人周边却全都是,五颜六色的,扑闪着四处逃离,李慕歌看了一眼四周,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围站着约莫五六个小太监,手中都提着一个小笼子,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蝴蝶,乍一看,李慕歌被激得头皮发麻。

那些蝴蝶五颜六色的,有好几种都带着毒,这女人得多大的心,才能让小太监放蝴蝶给她扑。

所幸她们只是路过,并不进去,李慕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却听到那女人哎呀一声,娇滴滴的喊道:“快点儿,是我要抓住那只蝴蝶,前面那两个宫女,还不快替本宫抓住。”

身后一阵风响,李慕歌连忙拉着长贵妃往一边儿躲开,紧接着就听到咚的一声。

站头一看,那粉衣女人正拿着张拍子贴在地上一动不动呢。

“噗嗤。”长贵妃一个没忍住,笑了,然后又是一阵咳嗽,中途还嗔怪的看了李慕歌一眼。

李慕歌相当无辜的摸摸鼻子。

她这不是下意识的应急反应么,任谁这么扑过来她也得闪开呀。

谁想道这女人这么搞笑。

追出来的几个宫女太监尖叫着去把粉衣女子扶起来,那女人痛苦的尖叫了两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人,就开始怒骂:“你们两个贱婢,竟敢谋害本宫,来人啊,把她们给我捆起来。”

话音刚落,她视线正好落在了长贵妃的视线上。

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有些眼熟,却并不认识。

跟在她身边的有两个老人了,腿一哆嗦,连忙扯住那不懂事的小太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参见贵妃娘娘。”

长贵妃捂着帕子咳了一会儿,似笑非笑的道:“本宫还不知道,这不过几日的功夫,皇上就把本宫贬为贱婢了。”

太监低声提醒还在愣神的女子:“娘娘,这是长贵妃娘娘。”

当初后宫三千,宠爱一身,以名封贵妃,若不是商户出身,哪里还有现在的皇后?

这位就是皇后啊。

只是据说这位性子太冷淡,后来又有了皇后,皇上才没有独宠一人。

虽然如此,可这位依旧是贵妃,打理后宫的贵妃娘娘,可以和皇后平起平坐的存在。

女子并不如小太监那般害怕,只是柔柔弱弱的行了个礼:“妹妹不知是贵妃娘娘,皇上带臣妾入宫,却并未见过姐姐,如今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恕罪,不要同妹妹计较,倒是姐姐这宫女,可真不知规矩,不若姐姐交给妹妹,让妹妹带回去给皇上处置?”

被指着的李慕歌挪了挪脚步,这女人,心眼儿可真小。

不就是摔了一下么!

难怪长贵妃要亲自送她出来。

可别就是为了防她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态度奇怪的皇帝

粉衣女子左右不离皇上,一副受尽了宠爱的样子,也并不真的将长贵妃放在眼中。

“姐姐,你觉得妹妹这个提议怎么样?”粉衣女子倨傲的扬起脸颊。

她面若桃李,艳而不俗,也难怪老皇帝会宠幸她。

长贵妃拧着眉蓦然道:“你是哪个宫的,什么身份,便在本宫面前自称妹妹?”

粉衣女子笑容都滞了一下,她身边有个激灵的小太监连忙上前解释:“令妃娘娘是前些日子入的宫,皇上已经册封了,赐了流霜宫。”

“令妃?”长贵妃捂着帕子咳嗽了一声,扬眉悠悠道:“小小一个四品妃嫔,见了本宫也不行礼,看来本宫还是得去找皇上问个清楚了。”

令妃暗自撇嘴,飘忽的眼神忽然瞥见一抹明黄,连忙委屈的道:“皇上日理万机,这点儿小事,又何须劳烦皇上,是妹妹不对,妹妹在这儿给姐姐行礼了,还请姐姐不要同妹妹计较。”

这女人怎么好端端的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了?

李慕歌被这突然的转变还惊得有些懵,下一刻就听到一道浑厚的声音:“爱妃这是犯了什么错,又有什么人要同你计较啊?”

老皇帝的身影从御花园后面出来。

这声音很熟悉,李慕歌就算不看人,也知道是谁,顿了顿,还是转身行礼。

“臣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老皇帝淡淡的说了句平身,便走到令妃的身边。

“爱妃这是怎么了?”

令妃欲言又止的看了李慕歌和长贵妃一眼,道:“臣妾,臣妾本来是扑蝴蝶的,这位姑娘,不小心让臣妾摔了,臣妾没能及时认出贵妃姐姐,所以让姐姐不高兴了,皇上,您替臣妾解释解释,臣妾不是故意的。”

说着那水汪汪的眼睛就有两颗泪珠子掉了下来,乍一看,真是我见犹怜。

老皇帝好色,这一看还真不得了,怒火冲天准备发难,结果这一转头,就愣了。

“贵妃怎么在这里?”

“臣妾那不成器的弟弟在李姑娘手下学习,便招了李姑娘过来问问。”长贵妃泰然道。

“是这样?”老皇帝将目光移到了李慕歌的身上,眼中掠过一抹惊艳。

倒是个美人,就是这成天与死人为伍,真是糟蹋了。

那目光可惜之中带着点儿其他的东西,让李慕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敛去眼中的厌恶,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是这样。”

她说完,感觉到那股子恶心的视线还在自己的身上,故意道:“近来有些案子的人死因比较复杂,长泽还不能独自处理,便由我教导他怎么解剖尸体了。”

老皇帝一听,刚才那点儿升起的想将李慕歌纳入后宫的心顿时就没了。

他将矛头对准了长贵妃:“贵妃今日怎的穿成这样便出来了?”

表情恼怒,就差没有将不成体统四个字骂出来了。

其实再一看长贵妃,出了素净些,却并未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她做事向来周到,并不会在这种地方给其他人留下

把柄。

老皇帝这就是吃饱了撑,李慕歌暗自想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只不过女人间的排斥力实在可怕。

令妃嫉妒李慕歌容貌,便故意在旁边煽风点火:“皇上,臣妾现在手还疼呢,您看,这都擦破皮了。”

“皇上,今日太后娘娘让臣妾陪着礼佛,是以臣妾便穿得素净些,免得惊扰了佛祖,若是皇上实在担忧令妃,不若宣太医瞧瞧,免得以后落下了病根。”长贵妃在下一刻就接着说道。

恰巧掐着时间点儿,令妃到底脸皮没厚到那个程度,一只手僵硬在半空中,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不该收回去。

李慕歌注意到,老皇帝对待长贵妃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疏离中似乎又带着不甘。

按理来说,他是皇帝,这样的态度出现在他的身上,实在是不应该。

老皇帝没有让她有细究的时间,长贵妃的话虽然不发讽刺,却给了一个台阶,他沉着脸冲身边小太监发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宣太医。”

小太监忙不迭地的跑了,老皇帝也带着令妃离开了。

四周一片寂静。

长贵妃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温和道:“我便送李姑娘到这里吧,李姑娘万事小心。”

李慕歌:“多谢娘娘。”

长贵妃的态度是个好消息,萧崇早已准备好一切,李慕歌同他约好在客栈会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抚掌笑了。

“长家自己作孽,如今倒是平白便宜了我们。”

李慕歌提醒道:“便宜是便宜了,可你别忘了,长家这么多年,就算没了货源的供应,也有自己的矿源。”

长家的矿源,才是他们立足的根本。

萧崇笑得狡猾:“长家的那矿源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长朝烟既然已经表了态,知道了我们要做什么,可不会袖手旁观。”

李慕歌扬眉:“血缘关系毕竟牵扯,她默认了,东西给了我们,可不代表会亲自出手。”

到底是父母,女子又向来心软,应该是不会做到这个地步的。

萧崇笑而不语,却想起几年前自己同长辈去长家拜会时看到的画面。

正值天真烂漫年华的姑娘,听到那大汉同人吹嘘,自己追杀那公子哥儿的时候的狠辣,对方忍住了,一字未说,忍了这么久,这大好机会,她怎么又可能忍得住。

“她等这一天,可是等了整整七年了。”萧崇意味深长的笑道,拾起桌子上的斗篷戴上,遮住面容,道:“走吧,咱们的货源该等急了,先去会会他,等会儿你若是不知道,就站在我身后就行。”

李慕歌也跟着戴上兜帽,跟着对方转了几条胡同巷子,顿时觉得十分眼熟。

“这里……晚上是卖什么的?”她问。

萧崇讶然:“他带你来过了?”

随即他又很快道:“既然他带你来过了,你也应该知道,这些巷子里面的东西可不少,就是得有门路,才能进去。”

萧崇一边儿引路,一边停留在一户人家的门前,敲了三声铜环,再三声,又三声,十分有节奏。

里面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谁啊,走错了吧?”

萧崇:“没走错,我这来买点儿石头,回家种点儿花,听闻你们家石头不错,特地来看看。”

那人又问:“客人想买多少?”

萧崇:“那得看了才知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个穿着短打的中年汉子,看了一眼两人,连忙迎了进来:“客人里面请。”

待两人进去,他又去看门外有没有可疑的人,然后再关上了门。

供应商是个异域人,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眸,轮廓深邃,毛发茂密卷曲,乍一看,像只大型的泰迪。

“萧先生。”供应商看了李慕歌一眼,用蹩脚的中原话道:“这就是萧先生说的老板?”

李慕歌虽然戴着兜帽,却仍旧能够看出是个女子。

萧崇严肃道:“阿大老板,这确实是老板,你以后可是要和她谈生意的,你们得接触。”

阿大老板没有说话,显然是没听见去,他直接道:“这边请吧,我们的货源很多,两位先看看再说吧。”

这一举一动,摆明了是没有将李慕歌放在眼中。

李慕歌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一同进了内院,这才发现院子里放了许多的石头。

不,不是一般的石头。

是翡翠原石。

她听见那阿大老板介绍:“这是我们可以提供的翡翠,它们就在这种石头里面,可不是每一块石头都有,而长家,却要求我们将这种原石和玉石一样,切开,卖裸玉,要知道,这根本不可能,这样的话,我们根本就是在倒贴,哦,他们长家真是太黑心了,我们不答应他们,他们便让我们一件东西都卖不出去。”

阿大老板义愤填膺的怒骂着,又道:“当然,这并不是我们唯一的货,你们若是不想买原石,我们还可以交易其他的,比如说玉石,还有宝石,玛瑙,你想要什么?”

玉石在中原一向是主流,这东西自然是不必说的。

至于其他的,萧崇都想要,倒是那原石,价格贵不说,听闻切出来不一定有,倒是让人犹豫。

他做出以李慕歌为首的样子,转头去商议:“老板觉得呢?”

李慕歌目光仍旧落在那些原石上面。

南越是有翡翠的,但是却十分稀少,不仅仅是南越,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现在的科技难以达到,翡翠便难以切割,更何况这原石之中并不一定全都有,所以打消了很多人的热情。

但是她却不一样。

李慕歌靠近一块蟒纹的原石,这石头大概有一米,已经算得上十分大了,她摸着上面的蟒纹,细细观摩。

她在赌石上面,可是一把好手。

“这石头,我们也要。”她声音清冷,“不过有一点儿,切割石头的工具,你得给我们提供。”

阿大老板眼睛一亮:“你真的要?”

他十分惊喜,这石头他们废了大力气带来的,可这边的中原人却一个也不买,若是就这样带回去,太让人不甘心。

李慕歌点头:“要。”

第一百三十六章 鬼面人现身

月明星稀,风声呼啸。

京城的大门早已经关闭,高耸的城墙让人望而生畏,夜里只有两三人在值哨,年轻的卫兵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偶尔一个激灵看向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便又安心的打起了瞌睡。

两道黑影在夜色之中掠过,没有惊动任何人。

城外,衣衫褴褛的李兴旺夫妇提着个红灯笼,战战兢兢的往山路上走。

“你说这地方这么偏,那女人能来吗?”秦淑真探着脑袋往前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连忙收回了脑袋。

大晚上的,可千万别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她要是不来,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多等两天,她要是还想对付你那好女儿,就一定会来,那百两被那两个无赖抢走了,要是再不把这百两拿回来,老子就亏大了。”李兴旺恶狠狠的道。

破烂的衣服四处透风,冻得他牙齿一碰,差点儿把舌头给咬了。

秦淑真声音尖锐的埋怨:“还不是都怪你,东西叫你藏好了藏好了,你倒好,放在身上,你说你放在身上做什么?”

李兴旺一跺脚:“这东西不藏身上藏哪里,你真当这是自己家里面,到处埋呢。”

两人都急了眼,这时候也不怕了,气冲冲的就往山上走。

这座山叫做菩提山,据说原来这地方有个寺庙,里面有一棵镇庙的千年菩提树,不过大家都当那是个传说,毕竟现在寺庙荒废了,那菩提树也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山上荒凉,没有人家,只有个破寺庙,原来住了几个小乞丐,不过自从出了命案,那些小乞丐也挪了地儿。

两道影子悄悄的跟在两人的身后。

秦淑真和李兴旺都没有察觉,两人还在拌嘴,斗了一路,终于看见那寺庙的影子了,秦淑真也不恼了,连忙推搡着自家汉子。

“你别说了,快看看,咱们这是不是到地方了?”

李兴旺定睛一看:“应该是这里没错了,走,进去。”

破败的寺庙看起来极为阴森,风一吹过,还有些诡异的声音。

两人又踟蹰了。

李兴旺一把将妇人退出去:“你提着灯笼,你走前面。”

秦淑真眼睛一瞪:“凭什么我拿着灯笼就得走前面,老娘不拿灯笼了,你自个儿拿着吧。”

说着将灯笼往李兴旺手中一塞。

反正这灯笼是偷来的,拿着也烫手。

“我是当家做主的,你听不听我的。”

“谁听你的,你闭嘴吧。”

两人吵了半天也没个名堂,又怕又不甘心,干脆合计,在门外喊得了。

李慕歌在暗处盯了两人半天,见他们一直嘀嘀咕咕的,过了许久才扯着嗓子叫唤。

“诶,那位姑娘,你在不在,我们人来了,你赶紧的出来吧。”

李慕歌见着他们夫妇嚎了几嗓子都没人出来,顿觉失望。

这怕是没人了。

不过下一刻,破庙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月光恰巧从云层里面出来,将那人的影子拉得狭长。

抬头去看,那人穿着斗篷,带着兜帽,实在看不清模样。

“你们居然还敢来冲我要钱。”黑袍人不

悦道,那声音沙哑,依稀能够听得出是个女子。

再一看身高,约莫一米六=左右,身形应该偏瘦弱,这样估算下来,对方是穆兰亭的可能大概占了百分之五十。

李慕歌躲着继续分析,外头她那便宜父亲像个无赖一样讹人:“老子不管,你说的老子都做到了,如今老子还被关了牢房,你要是不把钱给老子,信不信老子将你做的事情都抖落出去。”

他就不信了,两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人。

黑袍人冷笑道:“要钱?可以,那就用你们的命来换吧。”

劲风掠过,她直接一掌将两人横扫出去,抽出长剑,干脆利落的一斩而下,显然是不打算留活口。

暗处的李慕歌一蹙眉,捏着一枚铜板直接打了出去。

噔的一声,长剑一抖,这一斩便偏了。

黑袍人目光如刀直射过来:“谁?”

她直接锁定了李慕歌的位置。

李慕歌便从树后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小五。

“穆兰亭?”她随意的报了个名字。

黑袍人下意识的捏紧了长剑。

看来真的是她没错了。

李慕歌这般想到,旁边那对便宜父母就开始喊道:“女儿啊,就是她要对付你,你赶紧把她抓住,你赶紧把她抓住。”

穆兰亭斜睨一眼,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你们是一伙的?”她说得咬牙切齿。

李慕歌微微一笑:“是不是一伙的并不重要,最主要的是,抓到你了。”

穆兰亭见两人虎视眈眈,立刻转身就跑,可惜她武功并不高强,眨眼之间就被李慕歌和小五一前一后的躲着了。

“你以为今日还跑的了吗?”李慕歌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还是那把魏临渊赠的重剑长歌,却叫穆兰亭瞬间变了脸色。

她红着眼道:“他竟是,连这把剑都赠予了你。”

李慕歌歪脑袋看了看,浅笑着并未接这句话,只是淡淡道:“想好了?是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我打晕了你再带你一起回去?”

老皇帝是给了时间限制的,七天时间,若是找不到,她和临渊都是要奉上项上人头的。

穆兰亭知道其中的厉害,阴森道:“别做梦了,若是我没算错,今日可是第六天了,李慕歌,明天一过,你不过一个死字,我怎么可能会回去。”

她不在掩饰自己的恶意,眉宇间都充满了对李慕歌的恨。

李慕歌蹙眉:“你就不担心临渊?”

“他?”穆兰亭捏紧了剑柄,心绪并不平静,“他为你了,处处同我作对,枉我父亲对他如亲生子,到头来,都是因为他,若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嫁入宫中,委身于一个老头的身下,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爱之深,恨之切,穆兰亭的想法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大概就是本来只要一个人死,到最后却恨不得两个人都去死。

这女人三观简直不正。

李慕歌暗自想到,直接出手,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旋即就是一个手刀。

还是直接打晕了带回去比较简单。

后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劲风,李慕歌察觉到不对劲,就看到小五身影一闪,直接同另一人掌掌

相对。

小五不敌,直接被掀翻了出去,苍白的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李慕歌回头一看,眼都红了,顿时也顾不上穆兰亭,拔出重剑横砍过去,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她反应这般猛烈,措不及防之下伤了手臂,闪身至穆兰亭身边,直接将她夺过。

李慕歌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打扮。

鬼面,黑衣,身材清瘦,扣住穆兰亭的那只手修长苍白,带着一种病态。

从这只手来看,这个人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李慕歌担忧小五,看了一眼后连忙退了几步,“没事吧?”

小五擦去嘴角鲜血:“我没事,姑娘小心,这人武功不弱。”

他的武功在暗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对上这人,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输了。

小五有感觉,就是他们两人加起来,也不是这个鬼面人的对手。

穆兰亭从惊魂中回神,诧异道:“怎么是你?”

鬼面人深深的看了李慕歌一眼,没有动手,而是直接带着穆兰亭离开。

李慕歌想追,却被小五拦住:“姑娘,我们不是那人的对手。”

李慕歌这才顿住了脚步,语气森然:“穆兰亭竟然和鬼面人认识。”

她两条眉毛打了个结,目光触及小五,心绪就止不住的翻涌,刚才那人,该死!

“先回去吧。”她摁着太阳穴,才冷静下来。

彼时李兴旺和秦淑真直接扑了过来。

“慕歌,慕歌你救救我们吧,这人会杀了我们的。”

李慕歌冷淡道:“你们早日离开,她不会费心费力的来找你们。”

穆兰亭现在应该是自顾不暇的时候了。

李兴旺却另有想法,眼珠子一转,尖锐道:“你是不是故意利用我们来找她的,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好哇,原来你是故意让我们来送死啊。”

秦淑真的大腿被掐了一把,她顿时哀嚎一声,心领神会的跟着大嚎:“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白眼狼的女儿啊,我的命好苦啊。”

寺庙外面一片呜呜声。

李兴旺一跺脚:“我不管,你得负责,反正我们早死晚死都得死,你把我们剩下的钱补上,就当做我们给你引路的费用了,你要是不给,我们,我们就不走了。”

小五听见这话差点儿没气死。

这两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反倒是李慕歌很淡定。

这夫妻二人的不要脸她早就见识过了。

李慕歌冷笑一声,抽出长剑在地上划过,喑哑道:“你们不走就拉倒,到时候穆兰亭找到你们,倒霉的是你们,不过,你们要是敢到处乱说,我就找人收拾你们。”

秦淑真一瞪眼:“你,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我们可是你的父母啊。”

李慕歌:“不敢当,您爱做谁的父母就做谁的父母去,可千万别做我的,断决书还在那儿摆着呢,要不要再去看看?”

人跑了,李慕歌心情糟糕极了,就拿着剑恐吓他们:“我可告诉你们了,你们若是不识趣儿,我就拿着钱找人揍你们,见一次,揍一次。”

这对夫妇实在贪得无厌,让人厌恶。

两人目光闪了闪,不敢说话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南若偷簪子

“王爷,那姑娘又来了。”

老管家走路悄无声息的,突兀的说话,让魏临渊恍然惊了一下,他无奈的揉着额角,“管家,你现在,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老管家摸着一把胡子,十分迷茫:“王爷,老奴忘了什么?老奴怎么不知道?”

魏临渊吐出一口浊气,一眼撇过去,头越发痛了。

这老东西就会装蒜。

再往门外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并看不到大门,也看不到时时刻刻都想来找他的南若。

老管家并不是奴才,而是属下,魏临渊是他一手带大的,对他也比较尊重,但是对方并不恃宠而骄,反倒是一直规规矩矩。

直到南若来了。

魏临渊心中知道,对方是在变相的提醒自己,不要被眼前的人眯了眼。

这老家伙,是真的维护阿慕。

纵然无奈,魏临渊也生不起丝毫的怒气,只是起身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道:“本王知道自己心中人是谁,您就别再这样了。”

老管家隐匿功夫极好,突如其来的吓人一跳,他心脏再好也着不住啊。

南若就在门口等着,她对王府没什么兴趣,熟悉了之后也不到处转悠,只是经常会来找他。

魏临渊要和她周旋,自然不能每次都避开,让她起疑心。

见到魏临渊,南若眼中爱慕丝毫不掩,柔柔的行了个礼:“王爷。”

“不必多礼。”魏临渊连忙扶起她,“阿若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两人远离了书房,往花园走去。

临王府的花园实在可怜,对比皇宫,就只有廖廖几朵,开得还不算盛,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南若一边走着,一边悄悄的去看魏临渊,踌躇着低声道:“王爷,您,您可有找到皇后娘娘?”

魏临渊眼中闪过一道暗光,摇头:“并未。”

南若着急道:“可是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了,若是再找不着,那……那岂不是……”

魏临渊叹了口气,显然也十分忧愁。

南若急得跺脚:“王爷,南若知道这样说不对,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王爷,我们就走吧,去其他的地方,北岳,契丹,都可以,普天之下,总有皇上找不到的地方。”

几句话的功夫,她手中都冒了汗,眼睛却固执的盯着魏临渊,想让他答应。

最后一日,若是再不走,皇兄就算再有能力,也不可能为了她而做出暴露自己的事情的。

魏临渊神情意动,却还是摇头:“不行,如果就这么走了,那岂不是以后都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就算要走,我也要将人找到,证明清白,到时候,我带你走,不让你担惊受怕,可好?”

男人深情款款,南若听着这动人的话语,红了耳根,羞涩的低下了头,却没看见那双眼中,全然是对另外一人的思念。

魏临渊摩挲着手指,已经谋划着怎么动用势力,将李慕歌送出去了。

他的军队大部分的力量都在边关,就算找不到穆兰亭,只要将阿慕送离京城,老皇帝也无可奈何。

南若劝说无果后就离开了王府。

魏临渊就站在

暗处看着她走的,旋即吩咐青松:“看住她,看看她想去哪里。”

“是。”

胡同小巷。

厨娘将一个个坛子洗好,然后将新鲜的菜泡了进去。

两个小孩儿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动作,厨娘心头一软,连忙询问:“两位少爷饿了没有,姑娘让我熬了粥,两位少爷要不要先吃点儿?”

孙瑾咽了咽口水,问:“我们吃了,那个坏……她不会生气吗?”

厨娘笑眯眯的道:“这本来就是专门为了你们准备的,姑娘又怎么会生气呢。”

孙瑾瞪大了眼睛:“为我们准备的?”

“对啊。”厨娘盛了两碗熬得香浓的粥,“姑娘说两位少爷现在吃不得油腻冷硬的东西,这几日都得喝粥,免得麻烦,我们也跟着一起喝粥了。”

孙瑾傻愣愣的捧着碗,旁边的孙瑜看着都比他精明一些。

“哥哥。”孙瑜轻轻的咕哝,“李姐姐,是好人。”

是姐姐把他们救出来的,他心中只有感激,没有恨意。

因为同父异母,所以两兄弟的感情也有所不同。

两人就在厨房喝了一碗粥,洗了手出去的时候,却见着院子内的门开了一条缝。

半掩着,似乎有人回来了。

厨娘也跟着出来,一看,疑惑道:“姑娘回来了不成?”

正这样说着,她就见着一个人影闪过,乍一看背影,不是李慕歌,倒有点儿像是南若。

南若正出了二进的门,低着头匆匆离开。

“南若!”厨娘大叫一声追了上去,“你这个死丫头跑回来做什么,你那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给我交出来。”

厨娘眼睛尖,一眼就看到南若手上那一支鱼白的簪子。

那簪子厨娘见李慕歌戴了一次,十分素净,却又附和姑娘气质,她更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厨娘怒骂:“你这个死丫头,竟然回来偷姑娘的东西,等老娘逮着你,就把你送去官府。”

南若听到背后的喊声,非但没有停下,脚步更快了,还没等厨娘冲出来,她就直接出了院子,眨眼就不见了。

厨娘怒气冲冲的冲出去,一头撞在个女人的身上,顿时抓着那人:“老娘抓到你了。”

女子没有反抗,反而是疑惑道:“赵婶儿,你这是做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厨娘抬头一看,顿时愣了:“姑,姑娘?”

李慕歌颔首,再次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她不说还好,一说厨娘就气得不行,一拍大腿,怒气冲冲就把南若来偷东西的事情给说了,便说便道:“这死丫头向来就不安好心,真是个白眼狼。”

李慕歌闻言忍不住蹙眉,往自己屋子里走,去翻看首饰匣子。

果然,少了一支鱼白簪子。

那簪子她前段时间倒是戴了几次,不过后来临渊又送了一匣子之后,她便戴不过来了。

可南若回来偷簪子想做什么呢?

门口一大两小三双眼睛担忧的看着她,孙瑾见她一直蹙着眉,别扭道:“不就是一支簪子……你要是心疼,等本少爷拿回了家产,再,再

给你买他个十支八支的。”

小孩说我一句话,脸都红了,幸好皮肤黑,不怎么看得出来。

李慕歌思路被打岔,忍俊不禁撸了一把他的头发,“你们家那一亩三分地早就快败完了,还买簪子,成了,等你以后挣回来再说吧。”

这小孩儿还挺可爱的。

她心情颇好的想到,脑海里面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就往外面走。

“赵婶儿,今日你先带着两个小家伙吃饭,我有事,先走了。”

李慕歌匆忙之中离开,其余的都来不及交代,连忙朝着王府赶。

她或许知道南若为什么要偷簪子了。

李慕歌几乎已经用上了轻功,在院子里面找到魏临渊的时候,对方正在处理文件。

“临渊!”

喊人的是两道声音,魏临渊抬头看去,二楼的窗户边儿上,房檐上倒吊着个脑袋,窗户边儿还挂着个人。

魏临渊表情一言难尽:“你们……”是约好的吗?

李慕歌抬头一看,正好看见蝙蝠倒吊姿势的萧崇,也是一言难尽,连忙翻窗进去。

“有急事。”

萧崇也跟着翻了进来:“我也有急事。”

两人对视一眼,李慕歌示意萧崇先说,萧崇也不推辞,连忙道:“武隆灾民暴乱,疑似有领导者,殿下传来消息,那人恐怕和京中的人有联系,让我们赶紧找到。”

魏临渊紧皱眉头,李慕歌道:“这件事今日要放在一边儿了,南若回来了没有?”

魏临渊摇头:“我派青松跟着她了,青松没有回来,她应该也还没有。”

“青松跟着?”李慕歌眼睛一亮,“那正好,她今日回我的院子偷了我的簪子,带上人,我们走。”

“带我一个。”萧崇连忙道,“南若以前是阿慕的丫鬟,现在又住在王府,若是只有你们,到时候那些多事的人怕是也要把锅扣在你们脑袋上,我跟着,好歹有个证人。”

经他这么一提点,李慕歌反而冷静了。

“如果只有你一个,怕是也还不够。”

“你是说……”

“找德亲王。”魏临渊一语道出,“他是皇帝心腹,有了他,老皇帝就算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

“可是去哪里找那老头?”

李慕歌脑海中掠过一道道数据,最后定格:“我记得德亲王是在刑部,卯时上朝,辰时到刑部视察,现在是还未到午时,按照他同我们行动那几日来看,这个时候,应该正从刑部出来。”

“我们就在他回家的那条路上堵他。”李慕歌一拍手,确定了地点。

“德亲王那老头偏激,又处处针对临渊,这种事情肯定会插一手,咱们故意激一激他,他必定跟着一起去。”萧崇跟着分析,“两个王爷一个仵作,再加上一个翰林院大学士,足够了。”

“不够。”魏临渊淡然提点,“还要加上大理寺的人,我让人去把穆长鸳找来。”

比起他们,穆长鸳才是那个真有后台的人,老皇帝是能对他避之不及,那就是避之不及。

毕竟那人的身后,可是站着九卿。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找人

德亲王最近一段时间有点儿霉。

这其中的缘由大概还得归咎于他那唯一的儿子,自从他用免死金牌将人救出来之后,襄王那个老匹夫就天天找他,威胁他。

“德亲王这是要回去了?”刑部刘侍郎在后面顺嘴问了一句。

德亲王往门口看了两眼,高高在上的嗯了一声,心虚的跨出了门槛。

他向来不屑与这些官阶低的人为伍。

背后刘侍郎见他一番装腔作势,待看不见人了,蓦然嘲讽,“还当他有多厉害,这几日还不是被襄王堵得差点儿连门都不敢出。”

同僚拉了刘侍郎一把:“小心些,当心隔墙有耳。”

这是不是隔墙有耳,他们不知道,只是跟着一条道走出去,正好又看见德亲王被襄王堵住了。

德亲王急得跺脚:“你再找我也是没有用的,皇上钦赐的免死金牌,你想杀了我儿子,那就是蔑视皇权。”

襄王更气:“慕容复,你还我女儿命来。”

声音震天,让匆忙赶来的三人都顿住了脚步。

萧崇抱着手臂诧异道:“多一个襄王,不碍事吧?”

李慕歌轻声道:“当然,人越多自然越好。”

魏临渊眯着眼道:“襄王近来都在找德亲王麻烦,两人在一起,指不定会大打出手。”

“也有可能是单方面殴打。”李慕歌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神森然的看过去。

襄王气得跳脚,可却还真不能对德亲王做出什么点儿事情来,只是口头上威胁,德亲王怂了一会儿,就打算换个方向继续离开。

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事情了。

被骂了又怎么样,反正不会少块肉。

眼见着他要走,李慕歌才快不走上前去,故作诧异的喊了一声:“参见王爷。”

襄王面沉如水,见她来了也没有好转,目光死寂,“李仵作?”

李慕歌点点头,瞥了一眼忽而驻足的德亲王,问道:“王爷可有时间?”

襄王颔首:“李仵作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他欠李慕歌一个人情,如果对方的要求不过分,他是不会拒绝的。

德亲王还在原地,想要偷听一耳朵,李慕歌见他上钩了,便直切主题:“我们找到了皇后娘娘的线索,只是这人手……怕不够,还请襄王殿下这次能够和我们一道。”

襄王还没说什么,德亲王眼睛就率先亮了,撩着官服就冲上前来,“你们找到了皇后娘娘,娘娘在哪里?”

“你这个老匹夫还敢在这里?”襄王一见他就暴怒,提着重剑往两人中间一砍,碎石迸溅,灰尘四起,李慕歌连忙侧身避开了两步,幸免于难。

而德亲王就没这么迅速了,石子打在脸上生疼,灰尘扑了满身,狼狈不堪。

可这老头怕死,满腔怒火,一见到那把能把青石板铺就而成的路都砍出一条沟壑的重剑时,就“滋”的一下灭了。

老疯子惹不起。

灰尘散开,李慕歌端端正正的站在远处,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德亲王,道:“德亲王若是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若

是遇见了危险,我们这人手不足,可……”

德亲王一听她这么说,背后汗毛直立,生怕李慕歌要谋害自己,可乍一看,李慕歌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巴不得自己不去一样,他又十分不甘心。

心中猫爪子挠了一样,痒痒的,德亲王咬牙道:“本王身边自然有人保护,用不着你们。”

李慕歌扬眉,面露为难之色的去看襄王:“王爷,您瞧瞧……”

襄王冷冰冰的盯着李慕歌看了许久,像是将她那一点小心思看得透彻,才默许了,大步流星的追上去。

“老疯子,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还不是什么都不敢。”德亲王见人走了,就在后面嘀嘀咕咕的怒骂,转而催促李慕歌,“还不赶紧带路,难道要让本王走在前面不成?”

两道黑影拉长了影子,从后方一直延伸到前面,像两座大山,将德亲王的影子完全覆盖。

一股压力从心中油然而生,德亲王两忙朝后看去,厉声道:“魏临渊,萧崇,你们二人怎么在这里?”

魏临渊冷哼一声,抱着手臂示意李慕歌先走。

两人一左一右的绕过德亲王,气势十足,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德亲王面皮抽了抽,便见萧崇温和的道:“出来时候正好碰上李姑娘,说是找到了皇后娘娘的踪迹,所幸我也同德亲王一样,跟上去凑个热闹得了,不过我学了点儿皮毛功夫,若是有那么一两个人,还是可以勉强应付的。”

萧崇对外的向来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语气温和,又十分稳重,可就是这一张嘴巴,是出了名的毒舌,若是真有谁惹恼了他,他悠悠然便将人损得狗血淋头,气得七窍生烟也是轻而易举。

可偏偏前段日子不久,萧崇就被举荐升了官,正三品,德亲王还真不能就这样压他一头。

“王爷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王爷慢点儿,先把人找好了,我们城门口汇合。”萧崇笑眯眯的道。

德亲王气得仰倒,再见人都走远了,怒骂都没了对象。

大理寺的人还没有来,李慕歌几人便在城门口等着,襄王一直抱着那把重剑,死寂颓废的模样像是不久于人世。

失去了唯一的至亲,他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李慕歌踢着地面的砂石,用脚尖碾磨着凑到魏临渊身边低声道:“昨日我本来找到了她。”

见魏临渊神情毫无变化,李慕歌才放心继续:“她武功不高,本来我同小五两个人,是可以抓住的,可就在那个时候,有人救了她……”

说到这里,李慕歌却迟疑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眼见着那鞋底都快叫石子磨穿了,魏临渊才无奈追问:“你想说,救走她的那个人我认识?是谁?”

若不是自己认识,关系不错,这丫头又何必这么迟疑。

魏临渊以为是这样,却全然没想到是另外一个答案。

李慕歌声音很轻,只够两人听见:“说得上是熟识了,昨日救走她的那人,是鬼面人。”

她比划了一下道:“一个照面之下,他就直接碾压小五,这般功力,怕是

里面的佼佼者。”甚至就有可能是当初追杀他的人了。

这句话李慕歌没说,魏临渊却能够想到,他诧异的目光来不及收回,眉头死死的打了个结。

从未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穆兰亭,是什么时候和鬼面人有接触的。

此时此刻,多说无益,抓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等了并没有多久,就有两方人马过来了。

一边是大理寺的人,领头的正是穆长鸳,一边是德亲王的人,这老头怕死,护卫带了六个。

穆长鸳快步走来,环视一圈分别颔首,就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问李慕歌:“你说找到了皇后娘娘,可是真的。”

李慕歌捏捏手,低声道:“六成把握。”

德亲王冲得不慢,正巧听到这句,顿时气得跳脚:“什么?才六成把握,那要是找不到,岂不是白走一趟?”

“可若是不去,耽搁了,皇后娘娘若是出了事,那又有谁来担待?”魏临渊淡漠反问,浑身气势迫人,“德亲王,我们是去找人的,若是打草惊蛇,这可就不怪我们了,这一路上,你还是注意点儿言辞。”

两人都是王爷,论权势,论地位,魏临渊说话都不用顾忌。

德亲王一听这番话,心中生起疑惑,惊疑不定的望着这几人,开始揣测这话中的意思。

皇上定了日期,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了,若是再找不到皇后娘娘,那这两人就是要被砍头的。

六成把握就敢去找人,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难不成,这两人是故意想把罪名推到他的身上?

他脸色青红交加,魏临渊一看,就知道这老头想岔了,却故意没有提醒,反而是给李慕歌使了个眼色。

李慕歌会意,对着穆长鸳道:“少卿大人既然到了,我们就不耽搁了,先走吧。”

穆长鸳脸色不好,半响才憋出几个字:“你,你可真是好样的。”这六成把握就敢叫上这么多人,这丫头简直是疯了。

要是找不到,单就是德亲王就够她喝上一壶的。

借着两人说话这个空挡,魏临渊对着暗处打了个手势,没一会儿,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就小跑了过来。

“参见王爷,几位大人。”

“你是?”萧崇故意疑惑道。

“这是我家小厮,昨日出来的时候,碰到个疑似娘娘的人,便一路跟了上去,正巧记住了路线,便让他来带路了。”魏临渊随意寻了个找不出错处的说辞。

“原来是这样。”萧崇满脸的了然。

这小厮激灵的走在前面,李慕歌却被穆长鸳叫住,远离了魏临渊一些。

“你且告诉我,到底有几成把握,我可是知道这段时间魏临渊身边多了个人,他若是借着这点儿想与你撇清干系,就算是我,也护不住你。”穆长鸳担忧而严肃的低声厉呵。

这周围都是他的心腹,他也不怕人听了去。

反而是李慕歌,他是真心将这丫头当成徒弟来看待。

李慕歌看了一眼前方,轻笑道:“老师啊,您就放心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穆兰亭之死

“你叫我……什么?”

穆长鸳敛起的眸子之中泛着一缕茫然,像是被震住了,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他有心收徒,可这徒弟就是不答应,他也不强求,可这……这……

见他一脸被幸福砸中的模样,李慕歌沉重的心情都舒缓了许多,眉眼灿烂,语气轻快:“老师,您若是不介意,那我明日便来敬茶了。”

敬茶,是拜师礼最重要的一环,老师喝了这杯茶,才代表,收了这个徒弟。

穆长鸳巴不得,严谨的神情微微动容,“明日便来吧。”

不是没想过李慕歌在这个时候拜师的目的。

可穆长鸳宁愿将这孩子想得单纯一点。

两人窃窃私语,悄无声息的跟着入了林子,林子不大,下面有一片村庄,边缘处也有几乎零散的人家。

领头的魏临渊抬手,止住脚步,吩咐:“就是前面那屋子,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都躲起来,慢慢靠近。”

林子周围有些灌木,大树,都可以藏人,甚至还有些堆积的木材。

众人靠近了院子,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道女子的声音。

“哑娘,那些小畜生呢,怎么一只都没有看见了?”

里面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听那女子惊疑道:“这么快就用完了?也行,反正都要离开了,等定下来再去准备。”

踏!踏!踏!

轻快的步伐声响起,李慕歌守在墙边侧耳倾听,蓦然和魏临渊对视,点头颔首。

是南若没有错了。

对方在屋子里踱了两圈步子,不耐烦地道:“怎么回事,那女人怎么还没来,哑娘,她昨日来了没有?”

屋内仍旧没人回答她。

她叫的哑娘,应该是个不会说话的女人。

事实也是这样没错。

南若十分焦躁,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手腕,今日这事拖不得,等杀了穆兰亭,她便还要不着痕迹的通知王爷,嫁祸在李慕歌头上,免得王爷真的受了波及。

她同穆兰亭约好了,可对方还未来,南若不免焦急,又小踱了几步,低声冲哑娘道:“我在屋子里等她,如果她等会儿来了,你就说,李慕歌就在我这屋里,可知道了?”

哑娘点点头,拿着扫帚扫起了院子。

主物的门被打开又合上,几息的功夫,里面传出一声惊叫,门又被打开,南若手指着哑娘,“你可有看见其他人进来过?”

大敞开的屋内,屏风上晕染的血迹,地上蜿蜒的血迹,还有一只伸出来的手。

哑娘摇头,打着手势:“自她离开后,除了您,再没有其他人来过了。”

南若脸上惊疑不定,转头再忘了一眼屋内,只觉得遍体生寒。

是谁,快她一步杀了穆兰亭?

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屏风后探出的那一只苍白的手掌无力的摊开,像是在做出挣扎,抗议,南若在院子里踌躇了半晌,忽然又往里面走,将属于李慕歌的那支簪子,放在了穆兰亭的手中。

做完这一点,她又连忙出来,在院子里将脚下的木鞋换下,穿上了来时的布鞋,低声吩咐:“我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你将这里收拾一

番,赶紧离开,不要暴露。”

哑娘点点头,打着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

南若呼出一口气,打开门匆匆走,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德亲王一个箭步冲出拦住她。

“小丫头,还不赶紧将皇后娘娘交出来。”

乍然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直接震得南若停住了脚步,脸色苍白的抬起头。

目光中映入一个心心念念的人的身影。

南若所有的心神都被吸引住了,波光莹莹的眸子望过去,摇摇欲坠的询问:“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魏临渊神情冷酷,看着她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反问:“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心中有数,但还是让这人亲口说出来,方能摘拖阿慕的嫌疑。

南若眼神闪烁,低声道:“我,我是跟着姑娘来的。”

“姑娘,哪个姑娘?”德亲王迫不及待的追问。

若是能够找到皇后娘娘,指不定他还能借着这次功劳再找皇上要一面免死金牌,到时候,就是襄王这老匹夫也拿他没办法。

心中有奖赏,德亲王比谁都来劲儿,颇为好脾气的催促:“你快些说,是哪个姑娘?”

南若怯怯的看了一眼魏临渊,低声道:“是,是李姑娘。”

“那你又为何从这院子里出来?”德亲王继续追问,“你这都进去了,难道里面的人都没有发现你,还有,刚才是不是你在里面说话?”

刚才?

南若一惊,不知道他对自己刚才那番话听到了多少,顿时冷汗涔涔。

“问你怎还不回答?难不成要本王对你动刑?”德亲王见她说一句要磨蹭半天,大为恼火。

南若浑身发抖,可怜兮兮的望着魏临渊,美眸中噙着泪珠,仿佛下一刻就要掉落。

“王爷!”她小声呜咽着,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可惜,她面对的这些人都心冷如铁,对此没有半分动摇。

“王爷,我,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南若浑身颤抖了一下,道:“今日一早,我出去的时候,正巧碰见姑娘鬼鬼祟祟的往外面走,心生疑惑,就赶了过去,然后听到这屋子里一阵争执,后来,后来就没了声音,姑娘声音实在可怕,我又怕被发现,便藏在里面,里面住着个哑巴妇人,谁料到,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看到……”

魏临渊面色不变:“看到了什么?”

南若擦了擦泪水,惊惧道:“我看到了皇后娘娘……她,她躺在血泊之中,我怕极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对了,我还看见,皇后娘娘的手上,似乎,似乎拿着姑娘的簪子。”

她说得声情并茂,每一分的表情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若不是在场的人心中都有底,怕是都要被忽悠住。

德亲王脑袋更是一阵恍惚,恼怒道:“你胡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会……”

德亲王神情太过狰狞,吓得南若一抖,下意识的靠近了魏临渊。

李慕歌听了一场好戏,反手擒住哑娘,卸了她的下巴,免得她咬舌自尽,然后一脚踹开了大门。

“你这么说来,就是我杀了皇后娘娘了?”

清脆熟悉的声音让南

若猛然抬头看去,目光呆滞。

“姑……姑娘?”她呐呐的喊了一声,不明白李慕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慕歌反讽道:“你惊慌失措之下,还能看清楚那是我的簪子,真是粗中有细啊。”

南若捏紧了衣角,飞快的想着,轻声道:“纵然,纵然姑娘对我有恩,可是,可是我……也不能包庇姑娘。”

李慕歌:“倒是个完美的借口,只是可惜了,我那院子里的人看到了你偷我的簪子,而我,在你说的那段时间,正好同临王爷,萧大人,德亲王他们在一起,你说,我难不成是什么妖怪,还会分身术不成?”

听到这话,南若猛然一惊,不敢置信回头盯着魏临渊。

如果,他们这段时间在一起的话,那岂不是,自己的行踪,也在他们的掌控之内?

魏临渊神情冷漠的掠过她,问李慕歌:“里面情况怎么样?”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倒是李慕歌,蹙着眉迟疑道:“皇后娘娘……遇害了。”

南若手一紧,就听到德亲王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喧嚣着愤怒:“这怎么可能,皇后娘娘怎么能够遇害,李慕歌,谎报可是砍头大罪。”

他紧张不已,一想到自己掺和进这件事,更是头皮发麻。

皇上很是宠爱皇后娘娘,这怕是要掀起雷霆震怒了。

反而是魏临渊淡然道:“可能确定?”

李慕歌:“已经确定了,没有带人皮的面具,初步推测,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屋内在床脚找到了凶器,是一把短刀。”

南若速度本就比他们快上一些,有绝对的作案动机。

南若面容灰败,指着魏临渊声嘶力竭的道:“你骗我?你骗我?”

她目瞪欲裂,神色狰狞。

“南若,我们查到,皇后娘娘是同你一起离开的,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李慕歌冷淡的道,忽而一把就伸手朝着她打去。

南若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她一把拍飞在地上。

李慕歌诧异的收回手,蹙着眉瞧了瞧自己手掌,旋即对周围人拱手道:“这件事,还请王爷和几位大人替王爷同我做个证了。”

襄王率先颔首道:“这件事我们会同皇上表明的。”这李慕歌的意图,他大概也猜到了。

只是提起老皇帝的时候,那眼中讽刺分明。

残害忠良,信任奸臣,是非不分,这南越,若是没有魏临渊,那就是真的完了。

南若被人扣着,却还在疯狂挣扎,嘴里念念有词。

“我这般信任你,想同你在一起,可到头来,你却只是利用我,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魏临渊,临王爷,你怎么可以……”

女子声泪俱下,字字泣血,活生生的将魏临渊演绎成了一个负心汉。

李慕歌蹙眉,一个手刀劈在对方脖子上,南若登时就晕了过去。

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她无辜摊手:“这太吵了,若是回城,也多有不方便。”

魏临渊冷冽的神情蓦然温和,眼中溢出几分宠溺。

这丫头,总是这样维护他。

李慕歌避开那目光,带着几个人去收拾穆兰亭的尸体了。

第一百四十章 虐杀动物

屋内。

薄纱的屏风上绣着翠竹,本该是清贵又傲气,如今染了血,鲜红夺目,没了那几分清贵,变得十分血腥邪肆。

李慕歌再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确认了是脖子上劲动脉的一刀,再无其他致命伤后,便忍不住低头沉思。

“在想什么?”魏临渊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屋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他眸光复杂的看着死去的女子。

这是恩师唯一的女儿,骄纵,任性,一步错,步步错。

可若是,他能早点赶到……

李慕歌替尸体盖上白布,蹙眉道:“按照血液的凝固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在两个时辰内,这个伤口……”

她比划了一下脖子上的大动脉,继续道:“这个地方,血液在血管中压力极大,一刀,脖子里面冲出来的血液必定会喷洒极高,你看着屏风,就是这样,我却并未在南若的衣服上看见血迹。”

魏临渊蹙眉道:“既然是她动的手,必然会将衣服也换了,再让他们把这屋子收拾一番,指不定能找到。”

“也只有这样了。”李慕歌叹道。

男人的脸色不好,空气都是沉闷的,李慕歌轻声道:“凶手的动作很利索,青松在外面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就算是你及时赶到,这一刀,怕也防不住。”

顿了顿,她低低道:“这不怪你。”

她和穆兰亭并没有什么感情。

联想到对方应该是个南若,甚至是鬼面人一起联手坑害自己,她虽不对这死亡有什么痛快,却也并不负罪愧疚。

说来说去,不过是死有余辜。

可对方不一样,临渊重情重义,心中怕是难免愧疚。

魏临渊叹气道:“只是觉得愧对恩师,罢了,以后再去向恩师赔罪吧。”

死了……倒也好。

至少阿慕头上那一把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的刀没了。

屋内气氛低迷,有个官差匆匆进来禀报:“王爷,大人,那边发现了染血的衣裳,和……一些惨死的动物。”

衣裳?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去看。

耳房一般都用来做厨房,仓库,或者是佣人居住,可是南若这小院子,耳房之中却一片血腥。

穆长鸳站在屋内,逆着光,见他们来了,便指着旁边一件衣裳问:“这衣裳,你们可见过?”

魏临渊:“今日一早,她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那染血的衣裳是鹅黄色的,他早上看见的,就是这件。

穆长鸳了然的点点头,让旁边的侍从记着,便又多了一条证据。

随后他又指着昏惑的屋内道:“这个南若,用刀十分熟练,这屋内的东西,我们问了那个哑娘,都是她的手笔。”

昏暗的屋子内被那侍从点上了蜡烛,隐藏在黑暗中的景象才显露出来。

“这些动物的死法,倒也全面,放干血,或者是一刀毙命,或者是打断四肢,或是鞭打致死,倒是比大理寺那些折磨人的花样还多。”穆长鸳淡然道。

这一片不算大的耳房之中,多的是刀子,和缩小版的刑具,还有许多的笼子,将这房间一一隔

开。

在另外一头,有一堆动物的尸体,乍一翻看,都是些什么猫狗,活着兔子之类的,大抵都是家养的,只是这些动物都如同穆长鸳描述的那样,死相相当的凄惨。

这屋内的血腥像是凝聚成了怨气,缠绕在几个人的周围,黑暗中,女子的眼眸漫上一缕寒意,如同突如其来的霜降,冷冽冻骨。

旁边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对,连忙低头轻声询问:“可有哪不舒服?”

李慕歌连忙摇头,睁眼时又是一片清明。

她哑声道:“先将南若带回去吧,现在看来,动手应当就是她了,时间不多了,这地方,先让人守着。”

这村庄下面有个专门做棺材的老人,几个大理寺的人早就下去挑棺材去了,几人出了耳房,抬着棺材的人也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将穆兰亭装了进去,然后将棺材放在了院子里。

“王爷,大人,我们现在可要回去了?”

穆长鸳颔首道:“走吧。”

大理寺的人这才抬起棺材,慢慢的往外面走,后面的人也看不见路,不知道踢到了个什么东西,咚的一声,飞出老远,正好砸在水缸的旁边。

李慕歌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是一只木鞋,另外一只就在院子的角落放着。

目测大小,应该是女子所穿,难怪刚才的时候,这屋子里有踏踏来回走动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留守的两个人将那一堆猫狗兔子的尸体运了出来,有的狰狞着,有的皮已经没有了,看不出个什么,青天白日之下,比那昏惑的屋子又看得更为真切。

李慕歌捏紧了手,心中烦闷,蹙着眉率先走出了院子。

女子走了半路,一个人拧眉走在中间,不紧不慢,一言不发,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魏临渊担忧不已,见她差点一头撞在树上,连忙将她拉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般入神,究竟在想些什么?”魏临渊皱眉道。

并不算宽敞的小道,两边是参差的大树,阳光落下,照得女子的表情明明灭灭。

良久良久,李慕歌才恍然回神,低声道:“只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

她以前似乎也养过一只狗。

说是似乎,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让她的记忆都模糊了,也记不清楚到底那是真是假。

那狗似乎叫来福,三岁被她带回的家,每日都乖巧的坐在门前等她回来,最后一次也是这样,有人杀了来福,剥了它的皮,再用蜡浇灌铸就而成一个雕塑,再给它披上自己的皮,放在她们家门口。

她记得自己回去那一天,怎么叫来福都不答应,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那里,喊了许久,她才发现不对劲,浇灌了蜡的身躯几乎要撑破那张狗皮。

和那耳房里面的几只狗,死法相同。

魏临渊看起来实在担心,李慕歌便梗着喉头低声解释:“以前养了只狗,也是,被人害死的,所以看见那些尸体,只是忽然想起而已……”

那声音越来越小,风声越来越大,到后来,更像是被风吹散了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她垂着头,耷拉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魏临渊心中犹如被绵绵细针轻轻扎

着,泛起了一阵阵轻轻的疼,虽不剧烈,却叫他连呼吸都一阵小心翼翼。

“阿慕!”他轻声唤道,想摸摸她的头,可是这里人多眼杂,又实在不合适,只能克制的将手放在两侧,捏紧成了拳头。

魏临渊隐约觉得,地上有个地上的像是被水湿润了,他张着嘴,想要安慰,想要将女孩儿揽入怀中,却都被一一克制。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这些人都化作空气,尘埃,赶紧消散了,算了。

同他们不过几米之距的南若轻轻的张开了眼睛。

盈盈眸子之中,倒映出两人的亲昵的背影。

男才女貌,十分登对。

押解着她的官差并不知道她醒了,分了心,悄悄和旁边的人开始拉扯八卦,可说的,还是前面那两人。

“你看那李大人,可真漂亮,那什么京城第一美人,我看也比不得。”

“嗤,漂亮是漂亮,可你不也看看那是谁的人,你啊,看看就得了,可别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这李姑娘不是还没婚嫁,还能是谁的人?”

“你说还能有谁,当然是临王爷,你可离那李姑娘远点儿吧,听闻王爷可为了李姑娘打杀了不少人了。”

官差啧啧了几声,小声嘀咕着什么“红颜祸水”之类的。

南若望着那一对人影,手中悄悄的出现了一把匕首。

李慕歌!

忽然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像是一匹迅猛的狼,挣脱制服,飞窜了出去,举起匕首,对着李慕歌的后脑勺就狠狠扎了过去。

李慕歌下意识的感受到了危机,侧身转过,再一看,魏临渊正面色冰冷的捏着南若的手腕,女子的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看样子,刚才对方是要偷袭自己了,可惜未能成功。

被心爱之人抓住的南若呜咽了几声,恨极的瞪着李慕歌,挣扎着想收回手,脆弱的手臂几乎被折断,可是钳制住她的那只手仍旧坚韧如铁。

这是那个男人的手,却从来不会对她又一丁点的温柔。

南若眼中闪过一抹悲哀,却对那个能够享受这一切的女子更为生恨,唇齿间将那三个字狠狠的咬碎了,才又吐出来。

“李、慕、歌!”

李慕歌眉头轻拧,按住心中憋闷道: “临渊,你将她放开。”

魏临渊眼中闪过一抹迟疑。

李慕歌唇角勉强扯出个弧度:“你放心吧,她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魏临渊这才放开,在得到自由的那一瞬间,南若果不其然的就直接拿着匕首朝着李慕歌刺过去。

她的速度快,却又不是很快,至少在魏临渊和李慕歌的眼中都算得上缓慢至极,李慕歌侧身躲过,她来不及收回,一个趔趄,随后又被一掌拍飞。

铿锵一声,匕首落在地上,南若跌落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泞,当初的花魁,如今狼狈得宛如一只丧家犬。

南若趴在地上惨笑:“李慕歌,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若没有王爷,你什么也不是,我不是输给了你,我只是输给了他不爱我……而已。”

南若将脸轻轻的贴在地上,热泪顺着脸颊滑落,融入进泥土之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带着棺材入宫

李慕歌皱了皱眉,退了回来,吩咐官差将她重新扣押。

刚才看人的两个官差根本没想到南若会猛然暴起,都已经吓傻了,此刻连忙跑过来,恐惧道:“李大人,您,您没事吧?”

李慕歌摆手:“把人看好了。”

两个人忙不迭地的将南若抓了起来,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捆好。

李慕歌走至一边,疑惑道:“南若,不会武功。”

虽然疑惑,却是肯定的语气。

魏临渊也在一边看得真切,就在刚才的时候,阿慕虽然出手,但是每一招,基本上才用了三成的水准,南若就接不住,这明显,就是不会武功了。

李慕歌又道:“穆兰亭会武功,面对南若的时候,也不应该毫无警惕,南若是怎么在……悄无声息的一刀毙命的?”

这是她所最疑惑的一点,只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南若,她便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指出来。

魏临渊:“迷药,强烈的蒙汗药,有些东西,总是防不胜防。”

李慕歌若有所思的点头:“看来还是得回去审问一番。”

这件事事关重大,审问的人自然不是李慕歌或是魏临渊,而是专门做这一行的穆长鸳。

那人做工作十分严谨,穿得整整齐齐,手中拿着一根鞭子,模样十分鬼畜。

李慕歌站在旁边忍不住提醒:“老师,您悠着点儿,这是犯人,又有证据在手,她就算是死鸭子嘴硬,您也犯不着和她动什么火气。”

穆长鸳冷睨了她一眼:“你当我不知道分寸,过去点儿,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然后将手上的鞭子往旁边一丢。

他审问的大都是些重要的,且意志坚定,或者是穷凶极恶的犯人,这拿鞭子,就是拿成习惯了。

穆长鸳往南若对面一坐,敲了敲隔在两人中间的桌子,冷淡道:“南若?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的问题,刚才你也看见了,我审问人大都喜欢用刑,至于刑罚程度,比你那一屋子的东西大概还要齐全些,大理寺少卿的名头,也不知道你究竟听过没有。”

南若浑身一颤,被扣住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穆长鸳满意的继续道:“以前在青楼做过花魁?听闻金庭那时候出了一件案子,那案子,和你可有什么关系?”

南若自嘲道:“这件案子是李慕歌亲手查的,和我到底有没有关系,你问她就是,又何必多此一举,抬出我舞女的身份。”

这一刻,她是如此的痛恨自己的身份,如果自己不是舞女,如果她只是一个正常的,清白的女子,他是不是就会多看自己一眼。

穆长鸳并不在意她的嘲讽,继续询问:“以前没有作奸犯科之事,只是这一做,就做了件更大的事情。”

“我们检查过你的屋子,以及皇后娘娘死的时间,两个时辰以内,而你的床下藏着凶器,你的耳房中藏着你染血的衣衫,以及那把凶器,和你虐杀动物的,应该就是一套。”

南若呼吸急促的反驳:“我没有杀她,她就算是死了,也不是我,你倒不

如怀疑怀疑李慕歌,穆兰亭几次三番想置她于死地,采花贼不成,就找到她的父母,想要毁了她的声誉,你与其怀疑我,倒不如怀疑李慕歌。”

“够了!”

旁听的魏临渊气得面色铁青,像是一只困于笼中暴兽,原本对于穆兰亭死去的愧疚之情消散,他咬牙问道:“你说这些事都是她做的?”

李慕歌眼疾手快的拉住魏临渊,低声道:“你清醒点儿,人都走了,别给人留下话柄。”

所幸这屋子里就他们四个人,多的便再也没有了,若是被人用心险恶的人听去,老皇帝肯定会趁机作梗。

南若声音沙哑的惨笑着:“她和我出去,就是为了陷害李慕歌,谁知道您,竟然会连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她可比我心狠多了,您不在乎她,她便直接隐藏着,甚至是恨不得您也去死。”

得不到的,就宁可毁了,这就是穆兰亭。

魏临渊恍然,却又觉得那人就是这个样子,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了,这次也应该预料到。

只是南若不肯承认自己杀了穆兰亭,任凭怎么询问,就是没有,惹得穆长鸳都起了一身的火气。

“先出去吧。”李慕歌拉住怒气冲冲的魏临渊,“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三人一道出去,穆长鸳率先道:“人证物证都有,你们放心吧,她就算不承认,其实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李慕歌点点头,却莫名其妙被他瞪了一眼,又听得他冷声道:“临王爷,您也该够了,到底是光天化日之下,我这大理寺虽然来往人少,可也不该是您这么做的。”

穆长鸳瞪着那双交叠的手,恨不得给这狗男人把爪子给剁了。

牵什么牵,不知羞耻。

李慕歌回神,被他说的耳朵一片滚烫,连忙放开了手。

魏临渊眼中闪过一抹可惜,迎上穆长鸳不善的目光,两个男人眼中都有些敌意。

大概就是两个师父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吧。

魏临渊:“既然穆少卿作为阿慕的老师,那不如就陪我们进一道宫吧。”

穆长鸳冷笑一声:“王爷说笑,本官自然要要进宫向皇上禀报,至于这一同……还是算了吧,慕歌,咱们走!”

真是个大尾巴狼,脸皮忒厚了些。

“阿慕,走吧。”魏临渊丝毫不介意那些话,同李慕歌并肩而行。

穆长鸳看见便来气,重重的一甩袖,冷哼着离开。

只是这大理寺院还没出去,就有人带了一队人马,粗暴的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院门口,一个人影缓慢的挪动了过来。

陆弼穿着官府,得意洋洋的道:“魏临渊,时间到了,皇后却还未找到,本官奉皇上命,前来捉拿你。”

他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三人,痛快下令:“把临王和那女子给我抓起来。”

“我倒是看看,谁敢在本官的大理寺撒野。”穆长鸳伸手拦住,眉眼如数九寒冬的霜雪,声音阴沉渗人,“陆弼,谁给你的胆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敢进

我这大理寺里面随意的撒野了?”

他尾音拉长,眼尾轻飘飘的一挑,顿时叫陆弼不寒而栗。

这朝廷之中,有些正三品的官员十分年轻,却是他们怎么也不能够得罪的。

后台硬,手段狠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足以震慑一片人。

穆长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陆弼脸上囤积的肥肉一颤,想到自己背后的人,壮着胆子冷笑道:“穆少卿,我这是奉了皇上的命令,你要是不高兴,找皇上去就是了。”

穆长鸳冷嗤:“我倒是正要去找皇上汇报,便被你挡住了去路,你这一来,张口便说皇后娘娘没找到,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陆弼惊讶道:“难不成找到了?”

不对啊,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穆长鸳蹙眉:“自然是找到了,本官正要去同皇上汇报这件事情,陆知府大人,本官这大理寺,阴气重,小鬼多,你还是出去的好,免得这些小鬼们不长眼睛,那可是会吃人的。”

小鬼会不会吃人他不知道,穆长鸳手底下的厉鬼成堆他倒是了解,打了个寒颤,连忙招呼着人退出去了。

“走吧,临王爷,到地方了你可要好好说,这件事,和我们慕歌可没什么关系。”穆长鸳转头轻飘飘的提醒。

魏临渊慎重道:“这件事,本就和阿慕没什么关系。”

同他们一起走的,还有一副棺材。

陆弼亦步亦趋的跟着,左右不见皇后,只见到那副棺材,突如其来的灵光一闪,让他僵直在原地。

天色暗沉,乌云聚集,呼啸而过的风仿佛带着一阵阴森鬼气,叫人不寒而栗。

陆弼手脚发软,脸色灰败的看那几人走在前面,低喃:“这事儿,大条了啊。”

皇后死了,自然是要带进宫中的。

而德亲王作为老皇帝的心腹,本该自一回来就往宫中赶,可这一次,他却不敢了。

眼见周围起了大风,枯黄的树叶掉了一地,他终于在三道门的等到了穆长鸳几人,连忙快步迎上,焦急道:“你们这是在耽搁什么,还不赶紧的。”

几人迅速入了宫,递了牌子,被领路的太监带到了小朝堂。

奇怪的是,小朝堂内大门紧闭,外面还守着两个太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闲杂人等,止步!”

透过门,里面传来几声娇俏的笑声。

老太监连忙上前,低声道:“赶紧通知皇上,就说皇后娘娘找到了。”

守门的两个太监迟疑的面面相觑,却并不敢开门。

“刚才皇上说了,就算是任何人来,皇上都不见。”

几个太监嘀嘀咕咕的交谈着,匆匆来迟的襄王见一群人和一副棺材都被拦在门外,拧眉道:“既然来了,为何又都在门口?”

襄王声音粗犷,浑厚,里面的人该是听得到的。

李慕歌敏锐的听见那笑声顿了顿,两人在谈话,但是过了一会儿,传召没来,笑声反而又起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承认了

娇俏,清脆的笑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襄王冷笑一声,大概也猜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脚踹在那大门上,怒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找到了,皇上若是不看,怕是娘娘也死不瞑目!”

轰隆

一道惊雷乍现,乌云覆盖了天空,瞬间变得阴沉沉的,天地间起了风,在不甘的怒号,枯黄的树叶盘旋着,如同寒衣时节的纸钱,整个皇宫,在这一刻,如同九幽地狱。

吱呀

小朝堂的大门终于在里面被人打开。

门后露出一张沧桑,老迈的,满是褶子的憔悴的脸。

门后人脸色阴沉,一字一句的道:“襄王,你可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哗啦!

襄王丝毫不惧,甚至隐隐还有些痛快的道:“皇上,皇后娘娘遇害了。”

老皇帝用手一把捂住脸,咚的一声甩开大门:“全部滚进来说。”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那雕着腾云驾雾的龙柱后面,露出一个满面娇羞的女人,女人见他们进来,连忙缩了回去。

可这里,除了老皇帝,并没有谁会在意她。

老皇帝将还放在龙椅上的酒樽不痛快的砸过去,怒斥:“还不赶紧滚。”

女子惊慌失措,忙不迭地的跑了。

他神情晦暗不明的道:“襄王,你给朕解释解释,皇后遇害,是怎么回事?”

襄王拱手道:“皇上,皇后娘娘今日午时,被人杀害在城外,我们过去的时候,碰巧抓到了凶手。”

大理寺的人将棺材抬进了小朝堂中。

老皇帝看见,连忙起身,扑了过去,他颤颤巍巍的打开棺材,露出一张熟悉的,美丽的容颜。

“皇后!”他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谁,凶手是谁 ?”

穆长鸳:“京中的一个舞女。”

老皇帝愤怒的合上棺材,指着他怒骂:“区区一个京中的舞女,就能够杀了我南越的皇后,穆长鸳,你说话的时候,可也想过有没有信?”

“皇上,微臣说的话,句句属实,且这件事也并非微臣一人知道,德亲王,襄王,临王,翰林院大学士萧崇,还有我大理寺仵作,都可以作证。”

这些人中,或许除了李慕歌和德亲王,其余人老皇帝都会有所忌惮。

前者是因为权势低下,后者是因为对方所拥有的权势都是自己给予的。

老皇帝冷声道:“德亲王,你说的,是什么样的妓子,才能将我南越的皇后都给谋害了。”

德亲王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皇上,那妓子,本是金庭的花魁,后来不知怎的,又做了李慕歌的丫鬟,听说,听说,是个不会武功的。”

“不会武功?好一个不会武功。”老皇帝冷笑连连,一脚踹在棺材上,“那你们倒是告诉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是怎么将人从宫中劫持出去的?”

“皇上,我们已经调查过了,皇后娘娘是自己出的宫,并非是被人劫持。”穆长鸳冷淡道,“且听闻皇后娘娘时常喜欢出宫游玩,实在不足为奇。”

陆弼为了讨好

皇帝,也跟着附和:“皇上,娘娘天真纯良,指不定是被那丫头骗了,再说了,那丫头既然是李慕歌的丫鬟,那是不是,有人唆使的呢?”

这胖子已有所指的瞥了一眼李慕歌。

“这不可能。”有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道。

魏临渊,襄王以及穆长鸳。

魏临渊略带杀意的看了一眼那胖子,解释道:“那个丫鬟靠近李仵作的时候就别有居心,后来被撵了出去,见事情不对,就想偷了簪子栽赃给李慕歌,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如此悖论之事?”

穆长鸳:“皇上,不管是作案时间,还是作案动机,甚至是证据,都可以证明李慕歌是清白的。”

两人厉声辩驳着,铁了心要维护李慕歌,老皇帝气得是呼吸不畅,恨不得手中有一把长剑,血溅当场。

可是这二人,他都动不得。

身为一个皇帝,却要畏惧自己的臣子,这让他的脸上像是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好好好,你们都有理,那妓子呢,朕倒是要问问她,究竟是不是你们说的这样。”老皇帝怒气冲天的问道。

穆长鸳:“皇上,那妓子嘴硬,并不承认是她杀了皇后娘娘,就算您问,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

“问不出什么来?”老皇帝冷笑,“问不出什么,你们就敢给她定罪,我看你们,怕是找了个替死鬼吧?”

“臣不敢。”穆长鸳十分冷静,“只是如今证据确凿,她也不过算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行了。”老皇帝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穆长鸳,朕知道你的本事,如今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明日早朝,朕要她亲口承认,退下吧。”

“臣……告退!”

小朝堂的大门被两个太监关上,吱呀的声音似乎一直到许久之外还能听得见,天空一声炸雷,忽然就想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下雨了!”李慕歌轻声道。

一只大手挡在她的头顶,勉强遮了些风雨,可豆大的雨点依旧砸在了她的脸上。

气氛凝重的得仿佛将每一个人个隔绝,四周的空气都是安静的。

老皇帝这样做,是铁了心,想要对他们出手。

良久,旁边的穆长鸳才道:“只是这样审问,根本没有效果,就算在我们面前承认了,她怕是也会在皇上的面前故意不肯招认,慕歌,或许,你可以试试那一招。”

那一招,指的是催眠术。

李慕歌来了这里之后,只用过一次,就是审问鬼面人那一次。

这东西有点儿副作用,她第一次用,是为了报恩,头疼了月余,养到如今,才堪堪好完。

这如今,又要用来保命了。

李慕歌细思片刻,点头道:“倒是可以,只是明日早朝才审,还是明日催眠才最为妥当。”

魏临渊沉声道:“那便明日吧。”

早朝是卯时,他们可以在卯时之前来做这件事情。

三人商议好了时间,才冒着大雨,分道扬镳。

只是这雨下了许久,一直到夜晚时分也未曾停过。

大理寺的牢房中,湿

气颇重,又很是阴沉,几个守夜的官差受不了了,便躲在炉子边烤火,只是这一冷暖之间,睡意便来了,也没看见一道白色的烟雾缓缓飘进来,入了他们的口鼻。

几个人歪头往桌子上一倒,彻底睡了过去。

磕噔一声,铁锁便开了。

蜷缩在石床一角的南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黑暗之中映出个人影,她惊吓过度差点叫出声来,那人却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窗外乌云散开,月光正好爬到那人的脸上,露出一副鬼面獠牙的面具,南若看清了,脸上的恐惧才慢慢退去。

那人收回手,她便迫不及待的道:“是皇兄让你来救我的吗?”

那人冷淡道:“你若是想出去,就得答应一个条件。”

南若:“什么条件?”

那人道:“明日早朝,皇帝下了令要见你,你只需要,说你杀了穆兰亭,是魏临渊指使的便可。”

南若手指抓紧了身下的稻草,低声辩驳:“可是我并没有杀人,这样做,岂不是变相的承认了我杀了她?那我以后还怎么留在南越?”

“你还想留在南越?”那人嗤笑,“不管你杀还是没杀那女人,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南若,魏临渊这么对你,你真的就甘心吗?你真的就不想报复吗?”

这些字眼仿佛就是一把把锤子,敲打在南若的心中。

她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明,再回神的时候,牢门已经重新锁上了,那人也不知所终。

南若一夜无眠,寅时的时候,那雨才停了,又过来一会儿,房里被下了迷烟的几个官差一一醒来,几个人影也悄然而至。

“王爷?”她看见那人,忍不住惊呼出声,眼中还流淌着丝丝爱意。

“南若,这么早变醒了?”李慕歌要慢上一步,挑了挑眉,手中捏着两颗黑曜石靠近了牢房,“正巧,我还有些事想问问你。”

南若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克制住悸动的心情,冷淡道:“你若是想问我凶手一事的话……我承认。”

李慕歌诧异的扬眉:“你今日为何又这么痛快?”

南若自嘲了一声,轻声道:“反正不管我承还是不承认,你们都已经有了证据,不是吗?”

而且,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凶手到底是谁。

她不想污蔑王爷,却也不想告诉他们,凶手到底是谁。

他们既然要对付王爷,那必然会砍掉他的左右手,李慕歌,必然首当其冲。

南若深情的看了一眼魏临渊,苦笑想着:“王爷,这就当,是南若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李慕歌让人将她扣到了审讯室,除了几个重要的人,其他人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她道:“既然承认了,那么就来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当然是,为了王爷。”南若轻笑道,“谁叫穆兰亭一直想让我离开王爷呢,我自然,受不了她,本来说好了一起对付你,那个疯女人却掉头就想咬我一口,她不死,谁死呢?”

南若脸上隐隐露出一抹疯狂之色。

那个女人,死了也活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最年轻的丞相

正欲退出屋子的魏临渊手颤抖了一下。

起伏的心绪就像潮水拍打着礁石,穆兰亭不是好人,这个南若,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两人,无外乎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可你似乎并不会什么武功,而穆兰亭的武功却比你好上太多,那你,是怎么杀了她的?”李慕歌继续追问。

“杀她?那简直是太容易了。”南若笑了,目光邪肆血腥,像是一头出笼的凶兽,“那女人蠢笨如猪,真是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南若一边回忆一边道:“她本来是想威胁我离开王爷的身边,我便骗她,说我对王爷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为了报复你罢了,又说将可以替她将你引过来,再点上一根带有迷药的烛火,她便晕了,杀她……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她感叹似的说道,其实,这便是她最初的打算,却没想到自己跳进了一个棋局里面。

一明一暗两方人马,招招致命,她却成为了里面的棋子。

那人想让她成为杀了魏临渊的那把刀,可她偏偏不如他们的愿。

话听到这里,魏临渊已经退了出去,屋内似乎暗了一些,不过南若没察觉到,她听到李慕歌问:“那临渊呢?”

“什么?”南若歪了歪头,没反应过来。

“唔……”李慕歌将黑曜石项链挂在手上,双手合拢挡在面前,想了想措辞,道:“我是说王爷,你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不能想一个正当的方式去接近,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不一样的……结果?”南若迷茫跟着复述。

这间审讯室安静得可怕,可不知道是那个地方漏了水,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在无限的扩大。

南若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李慕歌手上的项链。

那颗纯黑色的宝石,可真漂亮啊。

李慕歌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勾着项链慢慢的晃动,“或许是不一样的结局吧,你知道的,王爷重情重义,不像是外面说的那般冷血。”

南若的视线几乎都停留在了黑曜石上,她忍不住跟着李慕歌的思路去想,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

李慕歌见她眼神越发的涣散,便多说了些好话,才道:“今日朝堂之上,若是皇上问你,你应该知道怎么说了吧?”

南若迟钝的点头:“自然,人本来就是我杀的,我恨穆兰亭,和王爷没有关系的。”

成了!

李慕歌轻轻的打了个响指,南若恍然一回神,拧眉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李慕歌勾唇一笑,“时间快到了,跟我走吧。”

南若:“走?去哪儿?”

李慕歌:“皇上要见你,就在今日上朝的时候。”

南若:“上朝的时候?”

虽然知道,可南若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李慕歌回头冲她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敢相信。”一个皇帝,在早朝的时候审问一个地位低下的人,坏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杀鸡儆猴,也或许是用情至深。

出门的时候,外面天色还暗,魏临渊的侍卫打了灯笼,将南若押上了

马车。

南若痴迷的看了魏临渊一眼,喃喃道:“我还以为,王爷不会再愿意见我了。”

魏临渊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同李慕歌一人骑了一匹马,走在马车的旁边,免得南若偷偷溜走。

卯时上朝,基本上都是正五品的官员,零零散散的来,还是仍旧站满了整个金銮殿。

“王爷好。”

“穆少卿许久不见。”

门口,不少官员都笑眯眯的同李慕歌身边的两位大人物打招呼,却都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

他们若是没记错,这姑娘,是九品?还是八品?

打了招呼,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直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在门外高呼。

“皇上驾到”

满朝文武纷纷跪拜。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众爱卿平身吧。”老皇帝满意的看着下面跪下的朝臣,坐在龙椅之上,心情舒畅。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他是那个万人之上的人。

老皇帝看了魏临渊一眼,并没有着急问南若的事情,而是例行询问了一圈南越近来的政治,军事,以及法律等等,最后等到天大亮,他打发了最后一本参奏。

“咳咳,穆少卿,朕昨日交给你的事情,你可做到了?”

这般问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九卿。

那个站在首位的老头向来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

老皇帝松了一口气,听到穆长鸳道:“回禀皇上,犯人就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宣!”老皇帝挥挥手。

太监便用高昂尖锐的声音喊道:“宣,犯人”

金銮殿纵然极大,也抵挡不住这几乎穿破云霄的声音,李慕歌瞥了一眼南若,轻声道:“进去吧。”

南若温顺的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

“臣,参见皇上。”

“罪民参见皇上。”

朝堂上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奇怪的看着这两个女子。

“怎么回事,这不是那个仵作丫头吗,这才没过多久,她怎么又来朝堂上了?”

“就是,这次不会又是什么吧?”

“小声些,这件事,不可说,还是看吧。”

知道内情的人都紧闭嘴巴,出了提醒身边的人不要多言,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老皇帝看到李慕歌便皱眉:“你怎么也来了?”

李慕歌拱手道:“皇上,您让微臣查案,如今人抓到了,微臣便想着前来禀报,更何况,这南若,是微臣审问的。”

“是你?”老皇帝捏紧了龙椅,“那好,你就说说,南若为何要杀皇后?”

“皇后娘娘上次让南若下跪,南若心生恨意,迷惑了娘娘出宫,用迷烟迷倒了娘娘,后来又杀了娘娘。”李慕歌意简言骇的道。

中间那些感情纠葛的内情,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如此一听,便显得十分敷衍。

老皇帝不愉的问南若:“她说的可是实话?”

南若点头道:“姑娘说的确实是这样。”

老皇帝

:“那你是怎么进的宫?”

南若:“当时皇后娘娘举办赏花宴,是草民求着姑娘带草民去的。”

老皇帝沉声道:“姑娘?”

南若:“是李慕歌,李姑娘。”

老皇帝阴沉的看着李慕歌:“李慕歌,你带一个杀人犯去皇后的赏花宴,到底是何居心?”

李慕歌淡然道:“皇上,当时皇后娘娘下了请帖,臣不得不去,宫中更有规定,凡是赏花宴,流水宴等,又需带侍女或是小厮,而臣的家中,就只有南若一人。”

“臣当时是看南若可怜,才收下了她,谁知道她后来故意陷害我,偷了我的簪子,想要污蔑我是凶手,所幸几位大人亲眼目睹,才免得她逃之夭夭。”

这件事昨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说过了,老皇帝再揪出来,不过是想抓到李慕歌的把柄,是以他问南若:“她说的可是真的?”

南若道:“确实是这样,我,嫉恨李慕歌,便想着杀了皇后,再陷害她。”

几乎没有一点反抗,老皇帝脸上的错愕浮现,来不及收敛,只得用愤怒掩饰,“好大的胆子,谋杀我南越皇后,来人,将他给朕收押天牢,待皇后生辰那日,便将她凌迟处死,慰籍皇后的在天之灵。”

南若被人拖了下去,没人看到,在离开金銮殿的那一瞬,她眼中闪过一道迷茫。

老皇帝捂着胸口道:“皇后去世,朕宣布,全国大丧七日,不得着艳服,违者斩!”

“是。”

整个朝堂又呼呼啦啦的跪了一片。

“行了,无事退朝吧。”老皇帝挥挥手,实在不想看见这几人。

“皇上,臣有事启奏。”穆长鸳道。

站在首位的九卿皱了皱眉,眼皮耷拉着,余光往后扫了一眼。

穆长鸳却直接站了出来:“皇上,李慕歌破案迅速,准确,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臣向皇上举荐李慕歌为大理寺司直,如今司直已经告老还乡,最适合的接班人,便是李慕歌了。”

老皇帝气得眼角抽搐,又去看了一眼九卿,想到将正六品司直这个位置给李慕歌,便十分不甘心。

气急败坏之间,他余光瞥到个人,顿时问道:“风月,你说说,这到底是否合适?”

被问话的那个人站在首位。

李慕歌顺势看去,那人模样生得寡淡,皮肤又十分惨白,乍一看,像个鬼一样,若不是老皇帝喊到这人,她根本就不会发现有对方的存在,纵然对方站在首位。

但李慕歌知道他是谁。

官职正三品,荣耀加冕正一品,南越最年轻的丞相洛风月。

“按照祖训,正七品升正六品,资历需满两年,按理来说,不合规矩。”青年淡淡道。

老皇帝满意了,抬手道:“确实,她不过入朝为官几个月,再升,可就不合规矩了。”

“可先帝曾亲自在这规矩后也加了,位置,有能力者居之,规定,可视情况而遵守。”穆长鸳严肃道,“说来可笑,这规矩,用在洛大人身上,明明是最不合适的,却偏偏,又从您的嘴里讲出来了。”

这话谁说都可以,偏偏他洛风月说不行。

如此年轻的丞相,可遵守了规矩?

第一百四十四章 魏老夫人要见她

洛风月,和战神临王一样,几乎是南越的支柱。

可是两人又有不一样的是,前者深居简出,为人低调,平明百姓之中,对他了解的人甚少,而后者,则是民心所向。

所以老皇帝视魏临渊为眼中钉,却非常信任这个年轻的丞相。

“穆少卿,你逾越了。”皇帝不悦的提醒。

穆长鸳拱拱手道:“皇上,如今大理寺人才正是青黄不接之际,能够认真破案的人,实属不多,微臣不过是爱惜人才罢了。”

说这话他是一点儿心虚也没有。

反正李慕歌的能力摆在那里,不管是谁,从哪方面质疑,都不会从这方面入手。

洛风月神情未变,淡然道:“若是穆少卿不服我这位置,大可以奏我一本。”

穆长鸳敛眸道:“下官不敢。”

老皇帝见洛风月面色不愉,又看穆长鸳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神情,顿感头痛,连心头的那丝悲伤都被冲淡了许多,摆手道:“行了行了,大理寺李慕歌,升正六品,大理寺司直。”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慕歌和穆长鸳一同跪下。

老皇帝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高处,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退朝”

金銮殿上的人如水流一般向外涌去,或快或慢,大都忍不住打量李慕歌两眼。

这升官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若是再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指不定就是下一个洛风月。

不过李慕歌他们也就想想,并未当真,百年难得出一个洛风月,况且,五品以下,无伤大雅,五品之上,若是再想升,那就难了。

“走吧。”穆长鸳泰然的整理了一下朝服,招呼着李慕歌往外走。

“老师。”李慕歌蹙眉轻声道,“您今日让我跟着一起来……”

她声音很小,连在她身边的穆长鸳都没有听见。

但是看那样子,倒是和容易猜出她说的是什么。

“正是风雨飘摇,六品比七品能做的事情可多多了。”他轻声道。

外面,魏临渊已经在等着了。

李慕歌泰然的走过去,中途却被人叫住了。

“李大人。”那人声音十分清冷。

是洛风月。

李慕歌连忙退后两步行礼:“参见丞相大人。”

“李大人多礼了。”洛风月淡淡道,姿态端正,字正腔圆,“李大人的本领,本官在家中时也有所耳闻,只是,穆大人,容本官多提醒一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慕歌顿了顿,并不作答,反而是穆长鸳拧紧了眉头。

“一棵树容易折断,可若是一片树林,又哪有那么容易,洛大人也不必操心到这种地步。”魏临渊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男人面容冷酷,胆小的官员见到她都会避开半寸之地,周围便十分的空旷,似乎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在外人看来,气氛似乎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任谁都知道,这南越一文一武,向来是王不见王,如今碰面,又有了摩擦,指不定就会发生

争执。

可洛风月只是深深的看了魏临渊一眼,冲背后上来的人道:“行舟,走吧。”

“是。”他背后那人是个年岁小些的青年,规规矩矩的跟在那人的身后。

半晌之后,途中人稀少了许多,柳行舟终于忍不住询问。

“大人,您刚才?”

洛风月目光眺望远方:“那李慕歌,倒是个好苗子。”

柳行舟点点头,不可置否。

据他所知,到这人身上的案子,都已经完美解决,说是断案入神也不为过。

“可惜了,就是跟错了人。”洛风月抿唇道。

“您是说……”

“临王如今看似气焰正盛,却稍不留神就会踏入万劫不复之地,留着一个明目张胆的正六品官员,和大理寺有了牵扯,只会更加的让皇上疑心,衰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洛风月并不忌讳这是在宫中,淡淡道:“行舟,你素来聪明,便少同这些事情有牵扯。”

柳行舟目光闪了闪,应道:“是。”

皇后这件事,就这样过了,可是皇上心头那道坎,可不是这么容易过了的。

依旧是那座楼。

那个屋子,紫衣公子斜躺在软塌上,柔若无骨的侍女将剥好的葡萄放进那人的嘴里。

“那丫头也是个蠢笨的,让她按照我们的意思来做,谁知道转头就认了罪,将你我的计划都打乱了,千刀万剐?呵,那便千刀万剐吧。”紫衣公子慢吞吞的说道,伸手碰了一下那鸟笼子下面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本来熟睡的鸟儿又被吓得一阵扑腾。

他嘀咕抱怨了道:“你这东西的声音可真难听。”

暗处,一只苍白的手解开那串风铃,“把她看好了,可别让人给死了。”

“怎么,你还舍不得她了不成?”紫衣公子斜倚着身子,用手支撑着脑袋,“你若是实在喜欢妹妹,反正国内还有几个,你说,你看中了哪个,我给你弄来便是。”

那人并不为所动,冷淡道:“南若还有作用,那姓李的丫头有一手审问方法,可以让人不知不觉说出心头秘密,让人将她看住了,千万不能让南若说出来。”

紫衣公子面色一凛:“那为何不直接……”

“她还有用。”

另外一边。

南若被收押进了天牢,这件事似乎便这样告了一段落。

李慕歌心事重重,魏临渊见了安慰道:“穆少卿提起这件事,也是为了你好,至于洛风月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李慕歌回神,捏着眉间道:“我并不是在想这件事,只是南若那事儿,着实有些蹊跷。”

魏临渊:“你还是怀疑她?”

李慕歌点头:“我看过穆兰亭的伤口,她应该是有所挣扎,肩膀上有印子,起初不显,后来才慢慢变青,应该是活着的时候捏的,这样的手劲,那人应该要比她高……”

她说的很慢,有些凌乱,想起来的,便说了,想不起来的,就搁置在一边,可从这些方面推测,杀人的,都不像是南若。

“我今日催眠她,确实带有私心,可若是能,我还是想将人找出来。”李慕歌忐

忑不安的道。

她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明明心中有了猜测,那人不是凶手,却还是故意让人当了替罪羊。

大抵人都有私心,可是却还是让她心中不安。

魏临渊仿佛看穿了她的不安,安慰道:“你若是想去查,便去,南若算不上无辜,她当时偷了你的簪子,明显着已经做好了杀人,再陷害你的打算,凶手就算不是她,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晓了。”李慕歌点点头,眼神清明。

两人从宫中出来,正快到分道扬镳的路口,青松拿着佩剑直接冲了过来。

“王爷!”

魏临渊诧异道:“何事如此惊慌?”

青松喘着粗气道:“是,老夫人。”他满脸纠结,“老夫人,知晓了皇后逝世的消息,如今,正闹着要见您……和,姑娘。”

“我?”李慕歌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确定,是我?”

青松点点头。

魏临渊脸色难看道:“她一心只想让穆兰亭进门,如今这消息一出来,想见你,无外乎就是想找你麻烦,你先回去待着,不必见她。”

“王爷……老夫人说了,若是,只有您一人,她便一头撞死在柱子上。”青松满脸的苦色。

李慕歌道:“一起去吧,见一见,倒也没什么。”

魏临渊额角一抽一抽的疼,他声音喑哑:“你别管她说什么,她向来喜欢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接离开便是。”

那些过往像是被人拔了塞子,前仆后继的从瓶子里涌出来,却因为太多,又拥挤在了瓶口,堵得他心口发疼。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猩红,杀气都隐隐克制不住。

李慕歌敏锐的询问:“是哪里不舒服?我倒是没事,再不济,我也会武功,她还能伤着我不成。”

她将手搭在对方的手腕上。

温热的触感让魏临渊寒冰一样的心似乎有了几分温度,让他忍不住喟叹一口长气,“也是。”

皇后死去,皇上一早便下了令,大丧,七日。

这个消息传遍了家家户户,在还没有下朝的时候,阿紫就面色苍白的容魏老夫人禀报了。

于是整个临王府便翻了天。

“阿紫,去看看,你畜生,是来了还是没来?”屋内传出魏老夫人严厉的声音。

阿紫一个哆嗦,惨白着小脸出门去看,熟料刚踏出去,就见着门口两个人走进来。

“参,参见王爷。”她哆哆嗦嗦的行了个礼,内心一片灰暗。

完了,老夫人刚才骂的话,王爷岂不是都听到了?

“下去吧。”魏临渊摆摆手。

阿紫全身抖得同筛糠似的,哆哆嗦嗦的就连忙跑了。

魏老夫人听到声音后一秒都按捺不住,捏着佛珠冲了出来,双眼赤红像是浸了血似的,她咬牙切齿的狠声道:“好哇,我当你心虚,不敢回来了,没想到你倒是连这个女人一起带回来了,真是好得很。”

魏临渊神情淡然:“母亲吩咐,不敢不从。”

母子两人,站在院子之中,像是仇人一样,对视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陈年旧事

魏家曾是书香世家,可自从魏临渊的祖爷爷后,三代都是一脉单传。

因为子嗣得来不易,所以魏家也格外在乎子嗣,而魏临渊的降临,却说不上是什么光明磊落。

“魏临渊,你因为当初那事,还在恨我?所以连着亭儿也要一并害了?”魏老夫人红着眼质问。

“儿子不敢。”魏临渊退后一步。

“好一个不敢。”魏老夫人拂袖,咬牙狞笑,高声质问,“你不敢,可你心里面,却还是恨我的,可你又知道,这件事,错不在我,而在你父亲,若不是她,若不是她,你明明是我的儿子,却又为何偏偏被另外一个女人养着,我才是堂堂的魏夫人,亭儿,也本该是临王府的王妃才是。”

魏临渊面色一变,不愉道:“母亲慎言。”

魏老夫人哪里还能听进去他的话,穆兰亭的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她几乎想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宣泄出来。

“我告诉你,魏临渊,亭儿成不了王妃,这个女人,你也休想,否则,你便看着我一头撞死在这佛堂之中,你大婚之日,也休想安宁。”魏老夫人撕开了那张稳重的面皮,歇斯底里的喊道。

整个院子里面都被人清空了,只剩下了他们三人,魏临渊听着,面上便结了一层寒冰。

秋风飒飒,树叶翻飞,仿佛有着杀机浮动。

李慕歌及时抓住那只大手,低声道:“临渊,冷静点儿。”

温热的手让魏临渊及时警醒。

魏老夫人抹掉眼角的泪珠,看见这一幕,冷嗤:“果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和男人拉拉扯扯,你怕也是靠着这点儿小把戏将亭儿挤下去的吧?”

她出身大家,极为看不起这番做派。

李慕歌想着,这人是魏临渊的母亲,好歹留点儿面子,便装作没又听到,变算了。

可魏临渊却并不打算忍下这口气。

“我心仪阿慕,牵手?母亲怕是在寺庙里面待久了,不知道现在的订了亲的,牵手游玩,也并未有什么,倒是以前那些下药的下三滥事情,才是最为让人不齿。”魏临渊冷淡道。

刚才忽然回想起的那些不好的往事,就像是梦魇一样,缠住了他二十几年,如今也是时候该一并解决了。

魏老夫人浑身一颤:“你,你刚才,说什么?”

“母亲,那些陈年旧账,我本不想翻出。”魏临渊声音凌冽,仿佛带了刀子,“可母亲要说,我倒是可以和母亲清清账本了,当初您是如何嫁进魏家,我不说,您心知肚明,怜香夫人退让,您步步紧逼,为了父亲,却又恨不得将我杀死,任由奴仆欺我,辱我,殴打我。”

那时候,魏临渊不过四岁,在魏老夫人的纵容之下,那些恶奴差点儿一次次的将他打死。

后来父亲将他寄养到怜香夫人的名下,才好了许多,怜香夫人教他保命的方法,他六岁回去的时候,失手打杀了一个恶奴。

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就视他为地狱的罗刹。

魏老夫人声音沉沉:“你小时候便这般冷酷

无情,我确实没有看错,错只错在,没有让那些人打死你。”

她并不觉得后悔,只是觉得可惜。

魏临渊本以为早就看透,可如今听见,仍旧心寒:“那倒是可惜了母亲,当初那些欺负我恶奴,大抵的都死了,要么,也都被打发了,说起来,您身边的这些人,也换了一批了。”

魏老夫人唇角僵硬:“魏临渊,如今你权势高了,也用不着说这些威胁我,我便只有一句话,便是这女子,绝对不能嫁进王府,不然,我就在你大婚当日,血溅当场,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她是贴心不想让李慕歌嫁进王府的。

李慕歌听着,发现这人左右不离穆兰亭,大概也是穆兰亭对她说了什么。

魏临渊冷嗤道:“母亲都说了,我权势高了,我若是不想母亲什么时候知道我成婚,您要怎么知道?”

魏老夫人拧眉:“你……”

“若说拜高堂,我大可以请出父亲和怜香夫人的牌位,也免得母亲看了糟心。”他冷漠的打断了魏老夫人的话。

“你敢!”魏老夫人将手中佛珠狠狠的摔在地上,上好的玉珠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你休想让那个贱人上堂。”

“那母亲尽可以试试。”魏临渊冷声道,牵着李慕歌甩袖离去。

枯黄的树叶从枝头落下,徒留魏老夫人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妇人的背影看起来冷清又寂寥。

李慕歌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升起丝毫的怜悯之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两人走了一段路,魏临渊深深的叹气道:“阿慕,她说的那番话,你别放在心上。”

李慕歌淡淡的嗯了一声,忽然咚的一下就撞在一堵肉墙上。

“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点儿颤抖?

李慕歌被自己这个想法震了一下,连忙抬头去看,却见对方正低着头紧紧的盯着自己,黑沉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在紧张?

李慕歌收起脸上的错愕,摇头,又迟疑道:“你,你小时候……”

她只是想起了那个四岁的孩子。

“正如同你听到的那样。”魏临渊扯了扯唇角,没能笑出来,努力平稳着声音道:“她,用了一些手段嫁进了魏家,只是当时父亲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可魏家,一脉单传,她有了我,父亲就算是不想娶,也没有办法。”

“只是这样算计来的魏夫人的位置,她心虚,又害怕,便想算计怜香夫人,幸好,几次都失败了。”

怜香夫人,就是曾经魏临渊父亲心仪的人。

李慕歌蓦然抓住他的手,心疼道:“这不是你的错。”

她眨眨眼睛:“上一辈子的事情,那就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不是你的错,我刚才,只是想着,我若是能够早一点儿认识你,就好了……”

李慕歌回忆着,笑道:“我小时候可皮实了,翻墙,揍人,都是一流的,当时简直就是个小霸王。”

魏临渊忍俊

不禁:“傻丫头,那时候你可还没出生呢。”

李慕歌眨眨眼睛,不说话了。

她想说的是上辈子。

毕竟她死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四岁。

说起来,他们两人年龄就是一般大的。

两人一同出了院子,李慕歌便拉开了话题,道:“今晚上,我想去看看南若。”

魏临渊:“是不是太赶了一些?”

南若才被收押进去,这时候去看,很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李慕歌道:“我今日一早给她下的暗示应该还在,趁着这个机会,指不定还能够问出点儿什么。”

催眠之后,会有一段虚弱期,她要把握好。

李慕歌找上南若,是在傍晚的时候。

夕阳还剩下一点,她穿了一件黑袍,匆匆进去,拿了令牌,扔了一袋金叶子给那个狱卒,对方便笑脸打开了牢门。

天牢很大,所以便显得格外的空旷。

南若规规矩矩的坐在那个屋子里,隔着一道木门,李慕歌能够看见她的神情有点儿恍惚。

这应该是催眠的后遗症。

李慕歌想着,敲了敲门,喊了一声:“南若。”

声音像是延缓了一个世纪才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过了许久,南若才迟钝的转过头。

看见李慕歌,她没有诧异,憎恨,只有淡漠,十足的淡漠:“你又想来问我什么?”

每一间牢房之中都有一个专门谈话的地方,不足十平方的小隔间,里面只放了一张凳子,面前还有一个可以放手的支棱出来的木板。

对面也是一样的,只是中间隔着铁门。

李慕歌走进去,示意她也过来坐下。

南若慢吞吞的走过来,李慕歌才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承认?我查过了,她当时,应该处于清醒的状态。”

南若面色不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慕歌敲敲桌子,紧盯住她的眼睛:“是因为临渊吗?还是因为你想包庇谁?或者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她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人的所有心神都吸引进去一样。

南若本就精神恍惚,乍一看见她的眼眸,便再也移不开眼睛,她张嘴,想要说话。

可是下一瞬间,她眸子骤然紧缩,唇角勾出一抹邪肆的笑容,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蓦然凑近了李慕歌,尖锐道:“你想知道?李慕歌,做梦去吧,李慕歌,人是我杀的,你想问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没有!”

催眠被忽然打断,南若狰狞的面容就像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十分恐怖,李慕歌头痛的往后退了一点儿,眉头紧锁。

这,怎么可能?

对面的南若喋喋不休的轻声诉说着自己杀人的过程,唇角带着变态,邪肆的笑容,偶尔还伸着舌头舔着唇角,仿佛在回味那种过程。

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李慕歌心神不宁,用手指按压着额角,再也没有了审问的心思,起身踉跄着出了天牢。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催眠了

黑云压城,狂风怒卷,秋来的落叶扫了一片,整个天都像是要垮下来了一样。

李慕歌心头憋闷,一出天牢,便趔趄着跌坐在地上。

“姑娘。”在门口守着的小五连忙扶着她,“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慕歌颓然摆手:“只是头有些晕,你怎么来了,伤可好了?”

前几日才受了伤,她明明让他好好在家中休息的。

小五担忧道:“姑娘一个人来,我不放心。”

李慕歌轻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她还能将我吃了不成。”借着对方的力量顺势起身,她轻声嘀咕:“我就是有些头晕,你扶着我走吧。”

身后的天牢越来越远,那张大的牢门像是一个在哈哈大笑的人,将靠近的猎物都吞吃了进去。

秋来最是喜欢下雨,天上的雷云酝酿了许久,终于在途中倾盆而下,逼得两人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雨。

街上的人来人往瞬间空当了不少。

李慕歌满脑子都是南若骤然变脸的后的神情,那尖锐的声音,嘲讽的神情,扭曲的面孔,无限的在脑海之中放大。

就像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厉鬼。

她叹息着用手揉着额头。

雨幕之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却忽然传来一阵踏踏的脚步声。

冰冷的雨丝落在身上,带着一股寒意,和突如其来的杀意。

李慕歌和小五抬头看去,见着几个高大的黑衣人抬着一顶轿子渐行渐近。

小五警惕的将李慕歌护在身后。

这些黑衣人都戴着鬼面。

鬼面人?

李慕歌指甲掐着手上肉,尽量保持着清醒,只见着那几个鬼面人顶着轿子慢慢的走到了他们面前。

“李姑娘,我们主子有请。”旁边的黑衣人掀开了轿子的帘子,示意李慕歌上去。

“你们主子是谁?”李慕歌哑声问道。

“李姑娘见着自然就知道了,现在,就和我们一起走吧。”黑衣人说着,强硬的伸手扣住了李慕歌,却被小五的长剑一把挑开。

李慕歌脑袋发晕,根本就无法反抗,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才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住了。

而彼时,小五已经和那人交了手,雨幕被长剑破开,两道剑光交错,没有胜负,李慕歌只看见小五的手臂上渗出了血,她心中一紧,手中滑出一把短刀,直接横劈了过去。

一个人闪身将她拦住。

“李姑娘,我们没有恶意,还请李姑娘不要反抗。”

李慕歌敛眸,看似迟疑,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她一边出招,一边朝着小五靠近,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小五,不要恋战,他们的目的是我,你赶紧走。”

“姑娘!”小五捏着剑柄的手一紧,咬牙道:“我不能将姑娘留在这里。”

“不要倔脾气。”李慕歌呵斥他,“我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拖着他们,你回去找王爷,我尽量拖着,这样,我才有一线生机,小五,快走。”

李慕歌手一转,拿着刀替小五抗下一刀,厉声催促。

小五一个激灵,趁此机会,施展轻功,直接冲出了包围圈,而此时,李慕歌脖子上传来一

股剧痛,顿时就晕了过去。

风声,雨声,似乎都消失了。

“那暗卫跑了?”鬼面之下声音沉沉。

另一个鬼面人抱着李慕歌上了轿子,道:“不必在意,我们的目的,是她,不要多生事端。”

毕竟是在京城之中,他们不能太过放肆。

黑暗,笼罩了所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慕歌才恍然听见有人说话。

“她醒了?”

“还没有,下面的人下手重,估计还要晕一会儿。”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把她都带来。”

“如果不是她进去去天牢,我也不会算计到她。”

门口两人絮絮叨叨,李慕歌迷蒙的睁开眼睛,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难怪南若会突然的反抗,怕是对方早就猜到了。

这么说来,穆兰亭的死,怕是也和鬼面人脱不了干系。

思索之际,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渐行渐近的,还有一阵车轴咕噜的声音,和叮叮当当的铃铛响声。

隔着一道屏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个紫衣男子走了进来,对方的脸上仍旧戴着鬼面。

李慕歌毫不意外,她被迫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对方,听着那人低声喊着李姑娘,然后看着对方坐在了不远处的对面。

“李姑娘,你很聪明。”那人叹息道,“可惜,跟着临王,是个错误的选择,接受我们的邀请吧,纳入我们的麾下,你想要什么?权势?金钱?我们都可以给你。”

这些都是很诱人的东西,无论男人女人,都抛不开这些东西。

李慕歌晃神了片刻,哑声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紫衣人轻笑了声:“你知道么,就因为你,打乱了我们的很多计划,李姑娘,加入我们吧,你的才能,非常受我们的欢迎。”

这声音真的很有吸引力,铃铛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响了起来。

那声音非常有节奏,配合着紫衣人的声音,让李慕歌精神恍惚。

不,不对!

李慕歌心中忽然一个激灵,瞳孔骤然缩小,充满了讶异。

这人,在对她催眠?

李慕歌面上装作恍惚的模样,心神慢慢的清醒了过来,只是那声音十分的有新引力,让人忍不住去听,李慕歌心神本就疲惫,几乎无法阻挡,眼见着就要被催眠成功,只能在心中给自己下暗示。

不论听见了什么,只要触碰到了,一定要清醒过来。

恍惚之中,她见着那人缓缓靠近,拿着一个盒子,放在了自己的指尖。

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紧接着,所有的记忆都像是消失了一样。

“姑娘,姑娘,醒醒!”

有人再喊她。

是谁?

李慕歌恍惚用手遮挡住了眼前的光,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汇报。

“临王爷,姑娘醒了。”

男人脚步匆匆的过来,李慕歌眯起了眼睛,叮咛询问:“怎么了?”

眼见着对方双眼通红,像是哭了一样,李慕歌心里就吓了一跳。

“没事吧?”

魏临渊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慕歌一头雾水。

她撑着手肘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没有生病呀,更是惊奇。

“你,你这个样子,别说我是得了什么绝症?”

魏临渊转头去看医师,李慕歌目光也跟着过去,才发现那人是刀疤,不仅仅刀疤在,小五,千衔,青松,长泽都在。

“你们,怎么都在?”李慕歌更懵了。

刀疤慎重的询问:“李姑娘,你还记得,睡着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

李慕歌眼中闪过一道迷茫,头疼的按压着太阳穴,低声道:“我,去了牢房?对了,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怎么,这段记忆好像都没有了一样?

叮铃铃铃铃

拉长了的铃铛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李慕歌摩挲着手指,摇头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魏临渊叹息道:“你去牢房,已经是昨日的事情了,昨日小五回来通知我们,说是你被鬼面人劫走了,我们找了一个晚上,今日一早,你却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临王府的门口。”

昨日,魏临渊听到她失踪的消息,几乎崩溃的将整个京城都翻找了一遍。

可是都没有。

李慕歌捏紧了被子,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低声道:“昨日的事情,我确实不记得了,倒是脑海里面,一直叮叮当当的响着,像是……铃铛的声音。”

催眠,铃铛。

这两个线索,让她几乎立刻想到了秦家的那件事。

“我应该,可能被人催眠了。”李慕歌喃喃道。

“催眠?”千衔抱着手臂皱眉道,“你什么都不记得,怎么就知道自己是被催眠了?”

李慕歌无奈叹气:“我只是不记得了,不代表,我就傻了,千衔,你觉得呢?”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千衔展颜一笑,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样子,看来还是那个丫头。

“既然我回来了,指不定他们留着我,还有点用……”

“老师,我,我先出去了。”长泽忽然出言打断了她的话。

长泽有预感,接下来的这些话,应该都关乎到很重要的事情,既然都知道老师没事了,他也不应该去探听了。

“站住!”李慕歌出言叫住他,“走什么走,你以为不听,就能独善其身了不成?”

长泽满脸苦涩的停在原地:“老师,我不是那个想法。”

“我知道。”李慕歌眯着眼睛道,“你姐姐是宫中贵妃,你的老师又是我,这件事,指不定会牵扯到你,你不仅要听,还要听清楚了,长泽,知道了吗?”

长泽浑身一震:“知道了!”

李慕歌想了想,继续道:“那人放我回来,说明我还有一点用处,我既然被催眠了,也就是说,我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做出一点儿事情,你们若是有什么,要防备着我,看着我,也许稍有不慎,我就会变成,对准你们的那一把刀子。”

魏临渊面色冷凝,眼眸之中乌云翻涌,杀气四溢。

“临渊,特别是你。”李慕歌轻声提醒。

魏临渊顿了顿,才点头。

第一百四十七章 长泽质问

初九下雪,忽而转霁,天空便是一片湛蓝。

李慕歌脱下手套洗手,旁边的赵寺正便轻松道:“依照这些证据,犯人应该就能确定是那王老二了,没想到这世上丧心病狂的人这么多……还是多亏了李大人啊。”

一桩桩一件件的案子下来,赵寺正早已对李慕歌佩服不已。

李慕歌也吐出一口浊气,在冷气中化作一圈圈白雾,她启唇轻声道:“这种人多是为了钱财,外室,赵大人多依照这方面找找,这件案子完了,大抵是能过个好年了。”

赵寺正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意,连连应是。

他早就得到消息,今年主簿要告老还乡,空出一个位置,就是机会,他要是这一次办好了差事,这位置,基本上也就是他的了。

李慕歌这是有意帮他,赵寺正心中感激不已,连连道谢,又按捺不住案子,说了许多好话,才忙不迭地的去查案子了。

“呼”李慕歌对着手哈了一口热气,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连连摇头,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尸体,轻飘飘的叹了口气。

这一行干久了,多的是感情淡漠了。

她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屋子砰的一声就被人撞开了。

“呼哧,呼哧”长泽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大冷的天,却跑出了一头热汗。

这两日长泽请假,李慕歌心中正担忧,想去拜访长家,忽而看见他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面前,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十分诧异。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难不成有人在后面追你?”李慕歌调侃道。

长泽一把抹去额头热汗,横生横气的道:“我若是不跑快点儿,你万一又跑了,躲着不见我怎么办。”

李慕歌挑眉:“我为什么要躲着不见你?”

长泽猛然抬头,双目通红的咬牙质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自己不知道?我把你当老师,你为什么还要对付长家,长家哪里得罪你了?”

这小子知道了?

李慕歌扬眉,抱着手臂往外看了一眼,没人,才道:“这件事,谁与你说的?”

长泽:“你不要管是谁与我说的,我只问你,那珠宝楼背后的老板是不是你,我平时这么尊敬您,您为什么非得和长家过不去,让我里外不是人。”

青年气得面红耳赤,眼里还浸着一泡泪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就像是被遗弃了小狗儿。

李慕歌想着,这小子八成是在长家受了委屈,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肝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他这么急匆匆的就来找自己对峙了。

如此想着,她慢悠悠的道:“我哪里让你里外不是人了,诶哟,让我瞧瞧,就敢在我这里横,怎么在家里一个字也不敢说?”

长泽大惊:“你,你在说什么?”

李慕歌鼻子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冷哼,面色嘲讽:“怎么,你当我不知道你这几日请假是为了什么,你嫂子污蔑你,你二哥打你,你大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我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给你说的珠宝楼一事儿,不过左右是这些人不差了。”

李慕歌也不怕他生气,语气嘲讽:“你在家受了气,被家人指责,就

跑我这儿来撒气了?怎么,在家里面硬气不起来?让我想想,你就是怕他们把你赶出家门?也是,毕竟,多一个人和他们分家产,那不知道得分多少呢。”

这小子,真是长家最天真的一个了。

长泽仿佛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大怒着吼叫:“你,你胡说些什么,二哥只是因为我犯了错,才,才不高兴,大哥,大哥和母亲,只是因为失望……”只是这越说到后面,就越是底气不足。

李慕歌轻哼:“怎么不说了?”

傻小子!

明明心中都明白,就是不愿意相信。

长泽耷拉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李慕歌道:“你不说,我可就替你说了,你大哥和二哥联手,排挤你,污蔑你,让你的父母对你失望,什么长家最受宠爱的小少爷,全都是假的,没了你,他们只会更高兴,你所受的宠爱,都是你姐姐,长贵妃给你的,可是现在,他们不需要了。”

长泽神色闪过一抹痛苦:“你,你不要再说了。”

李慕歌当然不会听,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当然要一次性说清楚。

她看了一眼门外,继续冷声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不宠爱你了?”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道:“你姐姐,长贵妃,虽然是贵妃,却并不怎么帮护长家,而长家又送了一位旁系进宫为妃,如今正是受宠呢,一位听话的受宠妃子,一位不听话的贵妃,你说,他们选择哪个?长泽,长家对你的宠爱,都来自于你的姐姐,可你又知不知道,你的这点儿宠爱,是用你姐姐一生的幸福换来的。”

长贵妃入宫之前发生的事情,算是秘辛,可是整个长家,就只有当时还是少年人的长泽被蒙在鼓里,至于另外两位少爷,那可是还在里面做了一把推手。

长泽不知其中的问题,却也知道,自己的姐姐进宫并非是自己所愿意的。

他惊恐的退后一步,泪流满脸的怒道:“你不要再说了,长家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壮胆一样的喊完,长泽害怕李慕歌再说出什么惊天大事,踉跄着就跑了,比来时更为慌乱,惊惧,显得后面的李慕歌不像是他师父,更像是什么洪荒猛兽。

出门的时候,长泽撞了一下,也来不及看,慌不择路的跑了。

秦文竹揉了揉泛疼的肩膀,好奇道:“李姑娘,长少爷,这是怎么了?”

李慕歌低声骂了句傻小子,又换上了平静的神色,道:“同我闹了几句别扭,说了他几句,便不高兴了,年轻人,气盛。”

说完她还悠悠叹了口气,很为苦恼。

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秦文竹瞧着她蹙起的眉头像个小老头,忽而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说起来,李姑娘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这长少爷还比您大一些,怎么您反而更像是长姐一样。”

李慕歌笑了摇头,谁也不知道这十六七的壳子里装了个二十四岁的灵魂。

说起来,长泽比小五还小些。

秦文竹见她不说话,试探性道:“听闻长家最近出了些事情,长少爷怕是这点儿不开心了,李姑娘也千万别将这事儿放在

心中,免得离了心。”

李慕歌眉眼清冷,神情淡然:“她是我徒弟,我自然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中。”

秦文竹浅笑道:“那便好,这长家,近来也是混乱得很。”

李慕歌扯了扯唇,懒得应对她的试探。

秦家的事情都没完呢,这丫头还有闲心管其他的事情,那傻徒弟,还以为这丫头和他一样天真善良呢。

秦文竹见她不答话,也不觉得尴尬,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说来这次来拜访李姑娘,是想给李姑娘送个东西的。”

她拿出个雕花的木盒子递给李慕歌。

盒子是上好的沉香木,巴掌大小,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是嫂嫂去上清寺开了光的铃铛,说是可以驱邪避灾,我们家中每人都有,嫂嫂心中感谢李姑娘替我们找回了大哥,特地多求了一对,还请李姑娘收下。”

“铃铛?”李慕歌诧异,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琉璃的宫铃,撰着流苏吊坠,简单又精致。

李慕歌捏着宫铃在半空中轻轻摇晃了一下。

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飘入脑海,她忽而眼前一片恍惚,陷入了一阵回忆。

那地方,很黑。

有人问:“临王的身边,有哪些人?”

李慕歌迷蒙之中想要睁开眼睛,可是任凭她怎么努力,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样,她只能虚起一条缝儿,视线勉强捕捉到一片紫色的衣角。

只是对方的声音仿佛是海边的鲛人,带有别样的魅惑能力,让她下意识的张嘴道:“段朗,青松,萧崇……”

可是彼时,她的心中却在大喊,不能说,不能说,但是没有用,她乖乖的将萧崇的名字说了出来,还有平常的几位心腹。

那人似乎十分诧异,不知低声和旁人说了些什么,又问:“临王可是太子的人?”

不能说!

李慕歌在心中声嘶力竭的吼道,克制着自己的嘴巴,扭曲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李姑娘,李姑娘!”

有人在她眼前挥手,李慕歌恍然回神,手一抖,宫铃和盒子唰的一下从手中滑落。

秦文竹眼疾手快,将两样东西一并捞起,担忧道:“李姑娘,你没事儿吧?”

这收个宫铃而已,怎么收得满头冷汗?

李慕歌回神,才发现自己惊得手上都是冷汗,歉意道:“我没事儿,这,这,真是不好意思,差点儿就给摔碎了。”

秦文竹将宫铃撞进盒子里面递给她:“宫铃是小,不过求个安心,倒是李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

李慕歌接过盒子,手还有些发抖,回忆之中,虽然自己咬牙说了不是,可是前面的破绽大多,那人也不知道猜到没有。

她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句:“可能是今日看了尸体,有些不舒服。”

旋即她又很快转移了话题:“五小姐东西也送了,总该说明来意了吧?”

秦文竹这姑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比试

门外不知何时起了大风,呼啸着,打得门板晃动,烈烈寒风,刺骨生疼。

站在门边的秦文竹脸色沉沉的,蓦然又笑了,轻声道:“听闻,近来京都之中有一群异族人在流窜着,因着没发生什么大事,官府也不曾知晓,只是那些人同三教九流的人混迹在一起,怕是窃取了不少的消息。”

李慕歌敛眸,若有所思。

秦文竹继续道:“听闻契丹使者已经回了,孰料到,前几日我倒是见着几个面善的。”

秦文竹大概特地查过,对事情似乎很清楚,再加上沈忱一事,她说到那几个契丹人的时候,原本还维持着温和的面容已经染上了几分薄冰。

她轻声道:“李姑娘,那些人,应该是同京中的哪位大人物有联系,如今我秦家被人盯上,我更是不好有什么大动作,我且将这消息告诉你,你和殿下多多小心,只劳烦你,若是查到凶手,烦请给我留下一条命。”

话至此而停,她唇齿之间,只余下比寒风还冷冽割人的杀气。

李慕歌捏着盒子点头:“那是自然的。”

“那我就在此多谢李姑娘了。”秦文竹吐出一口热气,化作一阵薄雾遮掩了面容,只依稀能够觉得有些哀愁。

李慕歌恍惚中似听到了一声叹息,不过还不等她听清,薄雾就散去,秦文竹道:“今日前来,实在是多有叨扰,我看李姑娘也忙,便不打扰李姑娘做事了。”

“秦姑娘慢走。”李慕歌拱拱手。

顶着忽而起的凛冽寒风,秦文竹走得缓慢,背影许久才消失在仵作行。

李慕歌抱着手臂倚在门槛上看得入神,良久才蓦然清醒,低声喃喃:“这件事,看来大发了啊。”

本以为那人许久不曾有什么大动作,现在想想,这背后,怕是再酝酿着什么呢。

李慕歌想了想,去换了一身衣服,裹着大氅出了仵作行。

鹤楼。

鹤,多是仙人坐骑也,一座茶楼取名为鹤,多半也是清高的,孤傲的,鹤楼自然亦是如此,这地方,只欢迎文人墨客。

年味儿渐浓,这地方不减冷清,反而是兴起了一股子新春对联的风。

李慕歌有所耳闻,正从下面走过,就听着上面传来一阵叫好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便见着个黑红的东西砸了下来。

“小心!”

上面有人紧张大喊,李慕歌脚步一转,伸手接住。

呼哧一声,那东西散开,红纸拉长,摊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李慕歌斜睨了一眼,启唇读着:“晴绿乍添垂柳色……”原来写的对联啊?

她扬眉,伸手将对联裹好,楼上便匆忙跑下来一群书生,其中有个面红耳赤的走到她面前,诺诺道:“小,小生有礼了,多谢姑娘捡着我的东西,差点儿砸到姑娘,多,多有得罪。”

那人目光闪烁,就是不敢去看李慕歌的正脸

“无碍。”李慕歌淡淡道,将对联递给他。

那人手脚无措的接过,连连道谢,李慕歌正欲转身离开,又被他叫住:“姑,姑娘留步。”

李慕歌顿了顿,抬眸:“有事?”

那一眼清冷如寒冬初雪,便是冷,也让人惧怕不起来,书生红着耳根道:“小生,小生不才,为了了表歉意,便替姑娘写对对子吧。”

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结结巴巴,逗得后面的人又是一片哄笑。

有几个胆子大的忍不住起哄:“姑娘,这小子手抖,该罚,您就接受吧。”

“就是,姑娘,您别客气,别说一副了,就是十副,百副,也是他该。”

李慕歌微微蹙眉,拒绝道:“不必了。”

说完这句话,人群忽而散开了许多,似乎正好留下一个通道,有人在她身后喊了一句:“李大人?”

李慕歌顿了顿,回头一看,诧异的打了个招呼:“柳大人?”

去年的状元郎,如今的正五品官员,通政司参议。

她也不过算是认识,略微打了个招呼之后,并没有聊下去的**,颔首让了路。

柳行舟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好奇问道:“李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指了指那一群书生:“可否需要帮忙的?”

李慕歌摇头道:“不过是这位公子刚才的对联掉下来,正好被我捡到了罢了。”

少女精致的脸被黑色的毛绒簇拥着,显得更为白皙,小巧,红艳的嘴唇就像是一颗小巧的樱桃,书生见她提到自己,连忙上前解释:“方才是我不对,还请姑娘见谅。”

书生眼神四顾,嘴唇动了动,本想问李慕歌的名讳,又怕唐突了,急得满头大汗。

彼时后面有个穿着青色大氅的青年人推开人群走了出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柳行舟:“你是,去年的状元郎柳行舟?”

柳行舟望去,疑惑道:“你是?”

青年形如枯槁,十分瘦弱,仿佛在冷风中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他红着眼咳嗽了几声,道:“不才,青玉居士正是在下。”

“青玉居士?原来就是他?”

“今年乡试的第一名就是他吧?”

柳行舟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颔首道:“不知居士有何事?”

“听闻去年的状元郎在科举中有作弊,可是为何,您又当了监考官?”青玉居士眼中闪过一抹不齿,“还有你那些诗句,分明,分明就是抄袭,竟是还出了书,你作为文人,实在是太给我们丢脸了。”

说道高昂之处,青玉居士愤懑的一甩袖子,就差没有指着柳行舟怒骂。

旁边,书生见着李慕歌面露疑惑,心中一喜,连忙上前解释。

“姑娘不知,这位青玉居士就是今年乡试的第一名,听闻是这一届最有可能三元及第之人,只是青玉居士为人正直,简直是我辈楷模。”

李慕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双手揣在兜里,目光落在柳行舟的身上。

对方的神情很复杂。

似乎有些怀念,又有些嘲讽。

柳行舟晃神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很快又克制了表情,温和道:“去年的科举舞弊一事早已查清楚,皇上感念本官是被冤枉的,便重新让我入朝为官,至于你说的诗集,确实也是我写的,抄袭一词,着实可笑。”

青玉居士咳嗽连连

,面红怒斥:“你胡说,若是你是被冤枉的,为何没有澄清?”

“澄清?”柳行舟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诧异了许久,才道:“你们,还未入朝为官,自然是不知道的,若是你们实在想清楚……李姑娘,不知道,您可否能够为我作证?”

他目光同李慕歌对视。

旁边的书生一头雾水:“这,这位大人,怎么叫个姑娘作证?”

李慕歌顿了顿,声音清冷的道:“我可以作证,柳大人说的,句句属实。”毕竟这件事,朝堂上的人都知晓。

书生一脸诧异,那穿着大氅的青玉居士更是满脸的不屑:“姑娘,您不是殿堂之人,就算作证又如何?”

又有几个人会相信一个姑娘家的说辞?

李慕歌从腰间取下令牌亮出:“本官乃是大理寺司直,正六品,你说,本官可有这个能力作证?”

“这怎么可能,你不过是一个女子。”青玉居士似乎是不敢置信,但是说到这里,声音又忽然戛然而止。

他想起来了,殿堂之上,不是没有女子的。

至少最近京中大理寺之中就有一位,办案入神,在京中的声望很高。

他看了一眼,恭敬的拱手:“不知道您,可是那位大理寺办案的那位大人?”

李慕歌挑唇道:“你若是说的那个整日与死人为伍的,那便是我了。”

青玉居士叹了口气,算是信了,却又不甘心的道:“前一件事既然有证,那后一件事,那诗集之中,多有精辟之处,除非,你同我比试一番,若是能够胜过我,我便心服口服。”

柳行舟一听这话,深感头痛,抬头揉了揉额角,按捺着怒气道:“那你要如何比试?”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愉,青玉居士简洁道:“就用,刚才那对联吧,方才我在楼上也听了几句,这位公子上联已出,不若我们就来比下联吧。”

书生忽而被提点到,紧张的站在李慕歌身边,迎着两人的目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李慕歌见他如此胆小,叹了一声,道:“那上联是:晴绿乍添垂柳色。”

柳行舟眼中闪过一抹沉思,谦让道:“居士先行。”

青玉居士也不客气,颔首上前一步:“春流时有落花香。”

下联一出,顿时引来一阵惊叹和恍然大悟,旁边大抵还有人感叹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就连写出上联的书生也是眼睛一亮,想来是非常满意的了。

青玉居士并不倨傲,反而十分正直的道:“这诗,我早在上面就听过了,此刻也算是多了时间,我也不在上面占便宜,柳状元,你若是能够在今天内做出来的超过这一句,便算你赢。”

“不用了。”柳行舟淡淡道,“你听听我这句若何:春流时泛落花香。”

“这不是一样的么?”

“不,不一样。”

人群之中骚动了一下,很快又沉寂了下来,众人只见着青玉居士冷着脸站了一会儿,心服口服的道:“我输了。”

一个泛字,比一个有字,更为活灵活现。

他,输得心服口服。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残次品

青玉居士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众人看柳行舟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大多都是推崇,敬仰的。

“行了,既然也比试过了,你们近来便好好在家复习吧,来年春闱争取考个好成绩,本官来此,正是为了这件事的。”柳行舟面色稍稍好了一些,挥手道,“等到殿试过后,再来鹤楼庆祝也不迟。”

一干学子纷纷应好。

人群散去,只留下零散几人还在原地站着。

青玉居士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是无意之间得罪了一位朝廷命官,只能牵强的站在原地。

他的风骨不允许他溜走。

所幸柳行舟并没有追究他的意思,温和道:“行了,你也别在这里站着了,回去复习吧,以后可千万别如此莽撞了。”

这样子,可真像是曾经的他啊。

柳行舟有些感叹,怀念,青玉居士松了一口气,连连告谢。

等到青玉居士也走了,柳行舟便十分感激的冲着李慕歌道:“这一次,倒是多谢李大人为我作证了。”

“无碍,举手之劳罢了。”李慕歌微微扬起下颚,“既然柳大人无事了,我便先走一步。”

莫名被卷入一场纷争,所幸不是什么大事,她便白当作看了一场好戏了。

李慕歌拢了拢大氅,转身离开,身后那书生却慌忙跑上前询问:“不,不知道姑娘名讳,小生,小生……”

“我已有婚约。”李慕歌眯眼打断了他的话,黑眸之中闪过几分无奈,“麻烦让让。”

“啊?哦……哦,好。”书生傻傻的让开,失望的望着李慕歌的背影。

竟然,已经有了婚约了么?

鹤楼同珠宝楼相隔不远,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李慕歌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巧和那位西域的阿大先生撞上。

“李姑娘?”阿大先生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面上还带着喜色。

“阿大先生?”李慕歌也诧异会在这里遇见他。

“没想到您也会来这儿,李姑娘,这就是您的地方吗,我进去看了看,那些东西,我是说,我卖给你的那些,它们看起来可真精致,不,我是说,它们比我卖给你的时候看起来可真是漂亮了十倍,百倍,简直就像是经过了鬼斧神工的雕琢。”这位西域商人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的冲着李慕歌描绘,仿佛那贫瘠的语言根本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激动。

李慕歌会心一笑:“谢谢,那也多亏了阿大先生为我们提供了质地如此好的珠宝。”

西域商人的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自豪,点头连连应道:“那是,那是。”

两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大约是彼此都事务繁忙,不约而同的打住了话题,一人往里走,一人匆匆出了珠宝楼。

只是任谁也没看见,他们的寒暄场景都被柳行舟看在眼中。

柳行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珠宝楼的牌匾。

近来京中消息,有人截了长家的胡,做起了珠宝生意,京中贵人现在大都在这里买首饰珠宝,有传言说,开这珠宝楼的人和长家有些关

系,他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李慕歌。

李慕歌不知道自己和这珠宝楼的关系已经暴露,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担忧。

萧崇让她做这件事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掩饰其他的人。

一路上了三楼,有个圆脸的机灵丫头连忙迎了上来:“姑娘,几位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嗯。”李慕歌慢吞吞的推开门,坐在门内的几位匠人师父都转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姑娘来了?”

“姑娘快请坐。”

几人热切的起身相迎,目光却漂浮着,似乎在李慕歌的身上搜寻着什么东西。

这些都是制作珠宝的大师,一共六位,最年轻的不过而立之年,最年长的一位已经过了六十大寿,请这些人,当初都是花了重金的。

李慕歌慢吞吞的坐在主位上,见他们大都盯着自己的衣袖,便从里面摸出两张图纸。

六个人的目光就跟着她的手一直动。

李慕歌也不含糊,扬眉道:“我这里,倒是还有两张图纸,只是在场的有六位,咱们也还是老规矩,依照好次来分。”

珠宝的制作,都是会有分成的,是以谁都想要这两张图式。

方才那小丫头早就将上一批制作饰品的好次分了等级,整理好了资料交给了李慕歌,李慕歌翻开一看,就知道要将这两张图纸交给谁了。

其中有一人是个中年人,另外一位就是那位六十好几的老先生。

“多谢李姑娘。”两人接过图纸,小心的保存好,才回原位坐着。

李慕歌点了点桌子,道:“样式不易,大家也知道,不拘于我这两张,若是大家收了好的样式,也都可以,另外一点,便是,做得少可以,却要做好了,几位都是大师,心中都明白,我不过一个外行,便不多说了。”

话语见都是点到为止,李慕歌一眼扫过去,便见着右边第二位脸上闪过一抹阴翳。

这是,沈奕?

六人之中,这人是最年轻的,地位不低,不高,但胜在点子新颖,敢于创作,李慕歌才将这人收了进来。

只是这月余来看,这人到不是个务实的。

她默不作声的提了个心眼,忽而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守门的小丫头也紧跟着在外禀报:“姑娘,外面出事了。”

李慕歌下意识的拧眉去看,又转头不慌不忙的道:“既然这样,今日咱们就说到这里吧。”

她率先起身推门出去,门外的小丫头满脸的不高兴。

“姑娘,下面那位说咱们卖的是次品,正闹腾着呢。”

李慕歌目光顺着她手指而出,落在了一位粉黛罗裙女子的身上。

女子面容倒是姣好,只是眉眼间略显几分刻薄之色。

“这东西分明就是在你们家买的,怎么,如今东西卖出去了,你们就不认账了?本小姐告诉你们,今日你们必须拿出一个说法,否则,我就是告官,也要让你们这个卖次品的珠宝楼开不下去。”女子柳眉倒竖,怒气冲冲的对着下面的小厮道。

她旁边站着个丫鬟,捧着个打开的盒子,盒子里面的放置的正是那支梅花步摇。

李慕歌视线好,乍一看,同店里面卖的似乎是同一款,只是那宝石已经掉了,金流苏似乎也断了,俱都放在一边。

将近年关,来买东西的夫人小姐可不少,这会儿闹了这么一出,她们也没心思挑选了,都站在不远处观望,似乎在等珠宝楼拿出一个说法。

这一出,要真是珠宝楼的错,那这名声,可就是败坏了。

李慕歌问身旁的小丫头:“那东西,确定了是我们的东西?”

小丫头摇摇头,气呼呼的道:“姑娘,那东西虽然长得像,但是您看,那梅花的花蕊,咱们用的是细碎的黄宝石镶嵌,为了达到效果,每一颗都十分细碎,咱们来来回回检查了几次,才呈上去的,可是您再看看她那个,如此粗糙,分明不像。”

“再说了,谁都知道,这苏家二小姐再隔不久就要嫁给长家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小丫头显然十分气愤,目光都恶狠狠的,“姑娘莫着急,等我下去鉴定一番,自然都知晓了。”

苏家二小姐?

李慕歌眼神之中蓦然多了几分危险,她伸手搭在那小丫头的肩膀上:“不着急,咱们再看看她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闹吧,现在闹得越凶,等会儿才好收拾她。

这女人,真当是不知死活。

小丫头不明所以的看她,瞥见她嘴角危险的笑容的时候,蓦然打了个寒颤。

下面掌柜的正要出面,却恰好瞥见李慕歌在三楼打了个手势,也连忙止住了脚步,只剩下两个管事在点头哈腰愁眉苦脸的应对。

苏家二小姐见主事人一直不出来,气焰更甚,冷笑连连:“怎么,无话可说了,我看你们这里,卖的都是次品吧,各位夫人姐姐们,可不要被这家店给骗了。”

“苏小姐这样说,怕是不好吧。”

人群之中传来个反对的声音。

李慕歌乍一看过去,竟然是柳行舟。

男子拧着眉,不慎赞同的道:“这珠宝楼开了也有这么久了,我也在这儿买了两次东西送人了,您说的……次品,我倒是从来未遇见过。”

“你是?”苏家二小姐疑惑道。

“通政司参议柳行舟。”柳行舟作揖道。

“通政司参议?”苏家二小姐抚着手链,轻笑道:“商家之事,怎么,参议大人也要管管?还是说,您不想当官了,也想要从商?”

区区正五品,还不足以让她放在眼中。

柳行舟被她明里暗里的威胁着,眉头狠狠打了个结,冷漠道:“苏姑娘,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我这参议当不当,也得皇上说了算。”

“那你倒是看看。”苏二小姐一语怒道,只是这话一出口,就立马后悔了。

李慕歌眼睛一亮,抚掌轻笑道:“不错,是个脑袋不灵光的,丫头,走,咱们也该下去了。”

“是。”

小丫头清脆的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下了三楼。

第一百五十章 风水轮流转

“瞧你如此心虚模样,定是被我说中,怎么,难道还要本小姐说第二次,还不将你们老板喊出来。”

李慕歌下去的时候,苏二小姐还盛气凌人的叨叨不休。

她挑唇轻笑道:“小姐不知,我这管事不是心虚,她是怕小姐背后的人,万一落了您的面子,就怕有人找他的麻烦。”

声音伴随着纷纷让开的人群,李慕歌和小丫头畅通无阻的走进了事发中心。

她笑眯眯的同柳行舟打了个招呼:“柳大人,真是好巧。”

柳行舟神情颇为无奈:“李姑娘。”

苏二小姐见出来的是个女子,容貌竟是比自己还出彩,心底顿生一股嫉妒,阴阳怪气的道:“你又是谁,也想替这珠宝楼开脱?”

李慕歌轻呵了一声:“姑娘不是想要找这珠宝楼的老板么,我就是……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被咱们的客人成为次品。”

她故意伸长了脑袋去看,笑容不减的冲着身后挥挥手:“二丫头,去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咱们珠宝楼的东西。”

二丫头就是刚才那义愤填膺的小丫头,她清脆的应了一声,几乎是欢呼雀跃的跑过去,一把从苏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手中拽过盒子,拿出来细细甄别。

“姑娘,能拿一支咱们的步摇好生对比吗?”二丫头眨着眼睛问道。

李慕歌颔首:“掌柜的。”

她一喊,刚才躲在人后的掌柜的便忙不迭地的亲自取了一支梅花金步摇来,用上好的红木盒子装着,里面是上好的丝绒,耀眼精致,一眼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二丫头得意的笑了,故意问道:“敢问小姐,您的这盒子,可是本来就用来装这步摇的?”

苏二小姐眼神闪了闪,理直气壮的道:“自然不是,你们那盒子,我不慎弄丢了。”

二丫头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先拿着店中的步摇道:“说起咱们这步摇啊,可是刘老先生的得意之作,大家请看,这花瓣,是用上好的红宝石打磨后,镶嵌进去的,这花蕊,也是用上好的黄宝石敲碎了,一颗颗的打磨好,再镶嵌上去,再看这流苏,大家看看,每一根流苏的长短,都是定好了的,这钗子,楼中总共才做了三支,三支的流苏长短,花蕊,花瓣的大小,几乎能够做到分毫不差,这是经过我们十几位大师,总管的鉴定之后,才敢拿出来卖的,今日的新品,不知道,小姐是怎么得到的呢?”

小丫头一步一个坑,一番长篇大论下来,让苏二小姐都惊了。

她眼神闪烁,色厉内荏的怒喝:“谁知道你们卖个残次品给我是什么意思,你们问我,我又怎么知道?”

李慕歌看她是一口咬定这是在珠宝楼买的,顿了顿,忽然想起件事情,沉吟:“我若是没记错,当初我定了个规矩,凡是珠宝楼中出去的东西,都要定下一个记号,那记号虽然小,但是在场的,大家若是买过的,应该都会发现。”

话刚说完,二丫头就拿着那残次品左右一看,高声道:“姑娘,这东西没有。”

柳行舟在旁边迟疑道:“李姑娘你说的

,可是藤蔓叶子一类的?”

李慕歌笑答:“大概就是这一类的了,当初为了不让着记号太突兀,我曾对大师说过,要让记号完美的融入饰品中,不能轻易被看出来。”

当初打这个记号的原因,李慕歌完全就是推崇了现代的做法,每一个牌坊,都会有自己的标志。

等到以后人们一旦看到这个标志的时候,第一时刻想到的就会是珠宝楼。

现在正好来辨别真伪了。

有了柳行舟做了第一个人,在场的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都传来了声音。

“我那簪子,似乎也有,当时只觉得好看特别,没想到竟然是珠宝楼的标志啊。”

“我头上戴的就是珠宝楼的步摇,姐姐快替我看看有没有。”

“呀,真的有。”

声音此起彼伏,没有出现一声异议。

苏二小姐面色难看,气得咬紧了牙关,李慕歌快她一步道:“苏二小姐?”

喊完这一声,李慕歌又笑着反问道:“我没认错吧?”

“听闻您同长家的二少爷订了婚约,开春应该就要成亲了吧?谁都知道,长家做生意不地道,欺压外地的商人,那商人找上了我,才有了如今的珠宝楼,您这故意拿着东西来我珠宝楼找茬,难不成是看不惯我,想替长家出出气?”李慕歌抱着手臂,踱着小步子优哉游哉的在那方寸之地来来往往,言语犀利得能够把人给气死。

众人听见她的话,都忍不住暗地里偷笑。

乍一想,指不定就真的是这样。

苏二小姐气得面红耳赤,声音尖锐怒斥:“你胡说,这,这根本就是污蔑,我,我要报官。”

“那您就赶紧去吧。”李慕歌嗤笑,“去晚了,衙门指不定就关门了,哦,对了,对了,苏二小姐应该认识我,大理寺司直,李慕歌,其实,您要是不甘心,去我老师那里告状也是可以的,听闻您前些日子遭遇了登徒子,怎么,要不要将这事儿也一并告官?让我们大理寺,为您好好查查?”

比后台?

那她还真不怕,这苏家顶天了就是个正四品,在这一板砖砸下去指不定就能够砸到个三品大员的地方,还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苏家若是识相点儿的,就该夹着尾巴做人。

苏二小姐被她最后一句话震得面色苍白,见她嘴角带着恶劣的笑容,眼神之中透着一股仿佛什么都知道的意味,心中一个咯噔,腿肚子一软,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我,我……”

“嗯?”李慕歌歪着脑袋扬眉,“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听闻您前几天还要上吊,怎么,这会儿怎的又有心情过来了?”

“根本没有这事,你再胡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阿六,我们走。”苏二小姐见她语出都是自己做过的事情,深怕她再说出其他的,怒斥一声,惊慌失措的就转身离开了,走得急,还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李慕歌故意嗤笑了两声,见她背影僵硬,才心情大好的冲着人群道:“今日让诸位看了笑话,真是不好意思,这样

吧,今日凡是在店内购买东西的,一律八折。”

长泽那小子傻,背后也不是没人了。

苏二小姐?

呵,等着吧,这还只是开始呢。

真不要名声了,那她就代劳,替对方扔得彻底一点儿。

“那就多谢李姑娘了。”

八折的话一出,不少人都纷纷道谢,然后去挑选自己心仪的首饰了,这珠宝楼的东西可不便宜,八折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本来只是来看看的,都有了买的**。

其中最火热的,大抵就是那支簪子了。

人群散了,李慕歌才冲柳行舟道:“刚才多谢柳大人帮忙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下一刻就轮到自己了。

柳行舟温和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李姑娘也是替我解了围的。”

“这哪能混为一谈。”李慕歌扬眉,不愿意欠人情,便道:“柳大人这是也要买东西送人,这样吧,我做主,柳大人若是喜欢什么,直接拿就是。”

柳行舟十分为难:“这,李姑娘不必如此。”

李慕歌苦恼道:“柳大人不要,才真是让我觉得过意不去。”

她蹙着眉,看起来真的十分苦恼,柳行舟只好讪讪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这不,买了两支都没送敢送出去。”

听这语气,像是送给心仪之人的?

只是他从怀中掏出的两支簪子,一支金色,一支银,都是富贵花,不像是给姑娘戴的,倒是像是给哪家夫人戴的。

李慕歌迟疑道:“这……可是送给心仪之人的?”

柳行舟点头:“自然是是的。”

李慕歌嘴角抽了抽,这直男的审美啊!

她叹气道:“不如选这边儿的吧,您看看,京中的小姐们,多都喜欢这些,这珠钗可爱,玉簪素净,对了,还有这一支,大师打磨,对方一定喜欢,嗯,二丫头,替我把这支取出来。”

“是。”二丫头应了一声,目光诡异的从柳行舟身上掠过。

想来,也是没有想到对方这选簪子的奇葩程度。

李慕歌选的那支簪子很好看,柳行舟拿着也有些爱不释手,她便笑道:“不如就这支怎么样?”

柳行舟忆起那人的笑脸,和簪子分外的般配,连忙道谢:“多谢李姑娘,这,一定很适合。”

“适合就好,适合就好。”李慕歌一边点头,一边寒暄着将将这人送出珠宝楼,才慢悠悠的摇了摇头。

旁边的二丫头若有所感道:“这位公子的品味诶……真是!”

语气十分的恨铁不成钢。

李慕歌伸出食指敲了敲二丫头的头:“说什么呢?”

小丫头无辜地捂住头:“您不也是这样想的么。”

“想是想,那也不能随便说出来。”李慕歌随口教育道,“行了,我也要走了,好好看着珠宝楼,今日做的不错,继续保持,过年给你封个大红包。”

“诶,多谢姑娘。”小丫头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拉长了调子,“恭送姑娘。”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斩杀老虎

冬日的阳光虽然算不得稀少,但大抵都是珍贵的,忽而乍晴,阴云散去,李慕歌便不由得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然后一缕香味又迫使她睁开了眼睛。

珠宝楼隔着几家铺面是个老字号糕点,里面的老师傅脾气大得很,下雨不卖,下雪不卖,只有天晴时候,才会开上几个时辰,偏偏这酒香不怕巷子深,有些家的大少爷为了吃这个,一天都让仆人守在店门口。

这香味刚刚弥漫出来,这不,就排了好长的队伍。

李慕歌想到家中的两个小崽子了,也成了长龙的一员。

好不容易轮到她,那老师傅眼皮一耷拉:“要什么?”

“水晶糕,桂花糕,紫薯的,这些,都给我来点儿。”李慕歌几乎把每样东西都点了许多。

那老师傅却不高兴了:“卖不了,超过五两银子就不卖了。”

糕点不便宜,也不是贵到离谱,五两银子,买得正好不多不少。

李慕歌忧愁了片刻,不舍的去除了几样,道:“那边儿的就不要了,这边儿的,一样给我来两个,家中两个孩子爱吃,多了那么一文钱的,您别介意。”

听说是小孩子吃,那老师傅神情倒是温和了许多,却还是叮嘱了几句:“别让孩子吃太多,吃饭才是主要的。”

李慕歌连连点头:“自然是的。”

付了钱,接过打包好的糕点,她才忆起此行的主要目的,往临王府走去。

魏老夫人近来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病了,王府中也安静了不少,至少念经的声音是没了。

李慕歌刚从侧门进去,就撞上了青松,对方形色冲冲,乍一看到李慕歌还瞪大了眼睛:“李姑娘?”

李慕歌无奈道:“是我,你这见着我,怎么是这副表情?”

她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青松也意识到不妥,讪讪笑道:“这不是太久没瞧见您了么,姑娘这来,可是来找王爷的?”

他问的小心,李慕歌却没察觉,点头道:“临渊可在书房?”

青松摇头:“王爷不在府中,姑娘若是要找王爷,得去军营了。”

李慕歌:“军营?”

青松:“太子要打猎,赦令让王爷陪同,这几日王爷都在军营之中。”

顿了顿,他又道:“不若,我替姑娘备匹马?”

从这里到军营,还是要走一段路的。

李慕歌看他,青松这样子,似乎很想自己去似的?

她正疑惑着,对方就连忙道:“我去替姑娘牵马,姑娘稍等。”

还不等李慕歌说话,他就连忙跑去牵马了。

李慕歌这才发觉有些不对。

青松这,很想让她去看临渊?是发生了什么是不成?

对方的速度很快,把马儿牵过来就催促:“姑娘赶紧去吧,天色晚了就耽搁了,属下还有事,就先走了。”

“诶”李慕歌盘旋在心中的疑问还没有问出来,青松就不见了踪影,脑门上的疑问更多了。

这家伙,真是来去如风。

不过,对方都将这匹马牵出来,她总不能再牵回去。

李慕

歌翻身上马,顿时,马儿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她走的是南门,行人不多,可以允许骑马而行,马儿跑起来也顺畅。

魏临渊驻扎的军营,就在南门不远处。

李慕歌远远的就看到了守门的士兵,一拉缰绳:“吁”

马儿应声而停,她下马走了几步,拦住一队巡逻的士兵:“你们王爷可在?”

那士兵打量了她几眼,虎生虎气的道:“王爷不在。”

“不在?”李慕歌扬眉,“那他去哪儿了?”

士兵当时变了脸色怒喝:“大胆,王爷的行踪也是尔等能够窥视的?”

李慕歌愣了愣,才明白对方是将自己当成什么探子了,拍了拍脑门骂了一声自己糊涂,掏出令牌:“大理寺司直,找王爷有事。”

“大理寺?”几个士兵奇怪的看了李慕歌一眼,嘀咕道:“大理寺什么时候也有女子了,这令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喏,百夫长他们应该知道吧,去问问?”

“你把令牌给我们,我们去问问。”士兵冲着李慕歌道。

李慕歌将令牌扔给他们,几人就拿着令牌凑到守门的那儿,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

“百夫长,您看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其中一个守门的将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盯着令牌的名字喃喃:“令牌应该是真的,李慕歌?这名字也像个女子,只是这什么时候女子也能当官了?乖乖,大理寺司直,那可是正六品啊。”

另外一个百夫长也咂巴咂巴嘴:“大理寺向来不按常理做事,这女子,指不定就是真的,不过不知道她来找咱们王爷什么事,别又是那些想来倒贴的,要是放进去了,那王爷不得扒了咱们的皮?”

“要不,就让她在这儿等着?反正看天色,王爷他们也该回来了?”

几人一个合计,还是觉得这样最好,那百夫长便亲自将令牌还给了李慕歌,腆着脸笑道:“这位大人,咱们王爷确实不在,已经出去许久了,不如这样吧,您先等等,这,看时间王爷也差不多快回来了,等一会儿就成。”

乖乖,这丫头长得可真俏。

那人打量了李慕歌几眼,便眼观鼻鼻观心的收回了视线。

李慕歌知道他们不放心,颔首接过令牌:“那我便在这里等等吧,只是我这马,麻烦先把它牵进去吧。”

“成。”那百夫长手一挥,“虎子,还不快来给姑娘牵马。”

领头的巡逻兵应了一声,就把马儿牵走了。

李慕歌拢了拢手,提着糕点站在门边儿,巡逻的士兵走一圈,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两个百夫长瞧她不像那些盛气凌人的千金小姐,莫名有些心虚,凑上来规劝。

“姑娘,您莫不是也是喜欢咱们王爷,所以才过来的?”

“哟,吴记的糕点,好东西啊,只是咱们王爷不喜欢吃甜的,您这一趟算是走错了,那个,这天儿冷的,又刮着风,不然,您还是回去吧?”

李慕歌眼睛动了动,疑惑的眯起眼:“听你这意思,还有其他人来找王爷?”

百夫长挠了挠脸笑道:“是啊,和您一样,

身板儿这么小,咱们王爷这么凶,您说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他们王爷可是吓走了不少姑娘,这一个,估计也没戏。

李慕歌听着,若有所思,不远处的山林之中却忽然传来一阵虎啸,两个守门的百夫长脸色一变,抬头看去。

一阵地动山摇,尘土飞扬,一只将近一米高的成年白额老虎顿时冲了出来。

“姑娘小心!”两个百夫长面色大变,连忙打开门,“姑娘快些进去躲着。”

可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那老虎估计饿了,直接就扑向了李慕歌,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阻止。

“姑娘小心!”

“姑娘小心!”

周围传来惊惧的叫声,李慕歌反应极快的将糕点扔给百夫长:“东西给我拿好了。”

百夫长下意识的接过,就见着李慕歌向后一倒,后背贴着地面,上面贴着老虎的肚腹就滑了过去。

停留在老虎肚腹的那一刻,李慕歌左手中滑出一把一尺长的利刃,直接插入虎肚之中,然后直接顺着她滑动的动作一拖,李慕歌顺势站起,转身,身影迅速掠过,又是一刀直接从老虎眼睛之中插了进去。

“吼”

老虎痛苦的哀叫了一声,咚的一声倒在地上,鲜血喷射而出。

李慕歌连忙躲开,免得弄脏了衣服。

事情发生得太快,两位百夫长回过神来的时候,老虎已经死透了,提着糕点的那个走近,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姑娘?”

他的视线落在那把利刃上,上面还滴着血。

他记得,刚刚自己还嘲笑对方身板小来着?

百夫长打了个寒颤,却又暗自提高了警惕,生怕李慕歌闯入军营。

所幸这时,一队人马走近,为首的正式魏临渊。

魏临渊远远的就见着个熟悉的黑影,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登时下马喊道:“阿慕?”

李慕歌将利刃上的鲜血擦拭干净,装窍,藏回去,正拍着身上的灰尘,听见有人喊自己,抬头一看,笑道:“回来了?”

“回来了,没事吧?”魏临渊瞥了一眼老虎,按理说是应该伤不到的。

李慕歌摇摇头:“没事……”

“哦,没事就好。”魏临渊松了口气,目光故意移开,“我先进去了。”

“诶!”看着他牵马远去的背影,李慕歌眼睛一瞪,这家伙,做什么呢?

“这,姑娘……”百夫长看两人关系熟稔,连忙将糕点还回去,可王爷又没发话,也不知道该不该放行。

两个百夫长满脸苦涩面面相觑。

李慕歌的身后,太子看了一出好戏,大笑调侃:“阿慕,你这段时间太忙了,临渊找你可都是铩羽而归,这是生气了,你还不赶紧去安慰安慰,孤可是难得看到咱们的临王使性子啊。”

生气?

李慕歌登时哭笑不得,她不就是忙了点么,这家伙,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晚上翻墙的事情。

李慕歌接过糕点连忙追了上去,有了太子的话,两个百夫长也不敢阻拦她,规规矩矩的放了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悔恨交加

临王手握三十万兵权虎符,属下忠心耿耿,深得皇帝忌惮,费劲了千辛万苦想要召回兵权,却也只召回这三万精兵。

李慕歌一路追过去,略微扫过,看见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也算是放心了许多,这三万精兵可不比那五六万差,难怪老皇帝不敢轻举妄动。

魏临渊牵着马儿一路走到马厩,旁边就是一匹十分眼熟的马儿。

“熟悉吧?”李慕歌手搭上马儿的鬃毛,“我去王府的时候找你的时候,青松说你在这里,我还没说来不来呢,他就给我牵了一匹马。”

魏临渊脸色更差了:“你既然不想来,回去便是。”

李慕歌好笑的抱着手臂:“谁说我不想来了?”她轻呵了一声,歪着脑袋眨眼睛:“临王爷,不是吧,您至于为这点儿和我生气么,我前些日子是忙了些,可您又不是没见着我呀。”

真是难得见到临渊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她可得好好看看。

要是有摄像机就好了,李慕歌忍不住想,若是有摄像机,她就直接给录下来,日后想起来了便拿出来嘲笑他。

魏临渊拧眉:“你如此忙,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我哪里见得到你?”

李慕歌眨眨眼坏笑道:“是吗?那我床头,那香味儿哪儿来的?等等,我想想,咱们临王爷似乎不用香囊,诶呀,莫不是哪个登徒子摸进来了?”

这段时间她醒来的时候总是能够闻到一缕淡淡的香味,起初还疑惑,后来对方的玉佩掉了,她知道是这人,便放松了警惕。

刚才入军营的时候,她可是看见了一片腊梅开得正盛,香味浓烈到这马厩都能够依稀闻到似的。

魏临渊明显因为她的话而僵住了,一时间,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临王能使小儿夜啼的名声,可不是白得来的。

可旁人惧他,李慕歌可不怕,非但不怕,还无辜笑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还是说,登徒子另有其人?呼”

一股热气将他散落在脸颊的一缕黑发扬起,又落下,女子的脸无限的放大,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魏临渊下意识的按住她的脑袋,稍稍用力,女子顿时矮了一个头。

“行了,别闹了。”他声音无奈,“说吧,来军营有什么事?”

李慕歌委屈巴巴的撇嘴:“难不成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来了?”

魏临渊没说话,一双黑眸沉沉的望着她。

黑眸之中的情绪极为认真,弄得李慕歌怪不自在的。

她挠了挠脸颊,咕哝道:“好吧,的确有事儿,和太子也有关系,咱们一同过去说吧。”

魏临渊:“嗯。”

纵然无奈,他却仍旧不能真的生气,只是带着李慕歌去了主帐之中。

太子已经换了一身便装,在屋内坐着了,身边还有三两个谋士,李慕歌偶尔瞥见过一两次,却并不熟悉,也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太子见着两人并肩而来,顿时朗笑道:“阿慕也来了?来,正

好,我来介绍介绍,诸位,阿慕你们应该都知道,阿慕,来,这位是……”

“等等,殿下。”李慕歌忽而打断了他的话, “我暂时怕是不方便知道几位大人的信息,殿下,臣还有事,可否单独……”

那几个人见她如此,又敲了眼太子的脸色,见他微微扬手,便恭敬的起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三个人。

太子,魏临渊,李慕歌!

太子对着两人招招手:“站在那儿那不嫌冷,过来烤火吧,对了,阿慕是有何事?”

两人也不客气,走到火炉子的旁边坐下。

等三人围着火炉子坐着,李慕歌将糕点放在旁边,垂着脑袋道:“我想起了些事情,是关于被掳走那一日的。”

因为在仵作行回忆起的片段零碎又没头没尾,李慕歌说得有些缓慢和迟钝:“那一日,我应该是被困在了椅子上……那人,穿着紫色的衣服,很华丽,听声音,像是个年轻人,他的身边还有人,这个人想催眠我,我只记得他问了我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临王的身边,有哪些人?”

“第二个问题:临王可是太子的人?”

火炉里的火还在烧着,太子夹了两根木炭放进去,手抖了抖,声音平稳:“那阿慕你是怎么回答的?”

迎着魏临渊便宜过来的视线,李慕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那第二个问题,我说的不是,可这第一个问题,我却说出了萧崇的名字。”

萧崇和太子的关系,朝堂之上,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这位翰林院大学士,是坚定的太子党。

这样,大抵就是暴露了魏临渊和太子的关系。

魏临渊捏紧了手沉声道:“这件事,当初我派孔月到殿下的身边,就已经想过会暴露了,你就算不说,他们也会发现。”

太子也沉吟道:“说起来,阿慕这段时间忙,不知晓朝堂之上,临渊已经在逐渐表态了。”

“这只是我想起来的一个片段,其他的,我没有丝毫的记忆。”李慕歌低声叹息,“你们也见过我催眠的手段,可是现在,被催眠的人是我,所以我想,那人怕是还给我下了什么暗示,或许以后,我会做出对殿下和临渊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以后你们若是有什么,怕是非但不能和我说,还要……防着我了。”

说到这里,李慕歌的语气里也是满满的无奈。

她见识过催眠术的威力,甚至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人,更为知道可以将一个人的心神掌控到什么地步。

诱惑他,迷惑他,再控制他,那个人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太子却不清楚其中缘由,皱眉道:“阿慕这说得太严重了吧?既然你自己也懂,难道就不能解除?”

李慕歌摇头:“不知所起,自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去动。”

“那你又是如何回忆起来的?”魏临渊哑声询问,他神情很冷,语气也很冷,像是在压抑什么。

“是……铃铛。”李慕歌忽然想起来了,

从衣袖之中掏出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打开,露出那对琉璃宫铃,“秦家五小姐送了我一对宫铃,我恍惚间像是也听见了这声音,然后就记起了一些。”

这一点儿倒是和那沈忱的手法有些相似,指不定幕后之人是同一个。

李慕歌想着,提着铃铛就叮叮当当的摇晃着,既然听到铃铛声音能够想起来一些,指不定摇一摇再听一听,又能够想起来一点。

魏临渊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铃铛,怒斥:“你做什么?”

李慕歌指着铃铛道:“我,这,就想着再听听,指不定能够想起来什么。”

语气越到后面越低,不是她心虚,而是魏临渊那脸色实在骇人得很,黑得像是能够滴出墨汁来一样。

他厉声呵斥:“秦家那沈忱听了之后是什么样子你是没见过不是,这铃铛,不要也罢。”

停了一下,他又语气冷硬道:“等将那背后之人抓出来,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你着什么急。”

李慕歌无辜挨了一顿骂,还不敢反驳,耷拉着脑袋嘀咕:“是是是,您说什么都是,您脾气大不得了。”

谁还没个小脾气了,她能怎么滴?

气氛本来凝滞着,太子却被她这一嘀咕嘀咕笑了,道:“行了行了,都这个样子了,临渊,你就别生气了,倒不如想想对策。”

魏临渊心情起伏,又是悔恨又是自责后怕,他无意识的捏紧了宫铃,力道之大,那对宫铃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随后咔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诶,铃铛。”李慕歌惊呼一声,一把扯着他的手掰开,果不其然,那对琉璃宫铃已经碎了。

她,她这还没戴过呢,这就碎了,败家子,真是败家子。

“你做什么,真是,秦家五小姐送的东西,你……等等,手没受伤吧。”李慕歌心中也气,却还是忍不住担心,等看到他手掌的只有老茧,没有受伤的时候,又嘀咕骂了一句,“皮糙肉厚。”

“诶,我说你们两个行了啊,真当孤是孤家寡人,故意惹得孤嫉妒呢?”太子一手撑着额头笑骂道,视线的余光却瞥向了外面。

外面寒风凛冽,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雪。

也不知太子妃在府内如何了,也这也想太子妃了啊。

冷风从帐篷外倒灌进来,打在魏临渊脸上,才让他清醒了几分。

良久,魏临渊才是哑声道:“鬼面人不能留,背后之人,也要尽早找出来才是。”

多放这些人在暗处一刻,阿慕就多一分危险。

李慕歌听出了言外之意,一颗心就像是被浸泡在热水里面一样,暖洋洋的,她在炉子上慢吞吞的温了一壶酒,道:“若是知道了他们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抓出来,倒也不是很难。”

可唯一的一点,他们就是不知道,背后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或许,我倒是能够猜出来一点儿。”太子沉吟道。

他眯着眼睛,望着帐篷外席卷纷飞的鹅毛大雪,仿佛想起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雪中腊梅

“我当初在武隆的那一段时间,名声高涨,当时有不少人告官,就告到了我这里来,鬼面人给了我不少的阻碍。”

在武隆的那一段日子,过得也是惊心动魄,若不是有孔月保护,太子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当时,我以为那些人或许是朝中的作为,譬如说,我的两位弟弟,但是想在想想,那些人的目的,应该是整个南越的皇室。”

魏临渊很快就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他们针对的是整个皇室?难道是敌国的人?”

太子摇头:“或许是的,可到底是谁,还有待商议。”

“我记得,京中似乎有几位质子?”李慕歌道,“虽然只看见了那紫衣人的衣角,但那衣角用的绣线都是上好的金丝银线,做工精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穿上的。”

“京中五位质子,有一位镇南王的,衣着华丽,还有一位,就是北岳的那位,向来喜欢穿紫衣。”魏临渊将热酒一口闷下,目光凛冽,像是淬了毒刀子,“这二人,皆有可能。”

“尤澜?”李慕歌想起那个爽朗的青年,蹙眉道:“那人不是被鬼面人袭击了?”

魏临渊:“没有定论之前,皆有可能,任何人都不能排除。”

更何况,要论可能性,尤澜的确是最大的那一个。

“他平日不出现在人前,倒是除夕那日,他会进宫进谏,倒是可以试探试探。”太子眯着眼睛道,也是愁的不行。

这内斗走一步都是刀子,外面还有人虎视眈眈,当真让人忧心。

李慕歌:“试探?”

魏临渊:“倒是可行。”

李慕歌确实不怎么同意,她道:“若是打草惊蛇,这人可就不好逮住了,可若又是不是,伤了两国的和气,又是一桩大事。”

尤澜可不是一般的质子,北岳的整体国力不比南越低,真对上,南越就算会赢,也会元气大伤。

两个男人都因为她这话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拿出个主意。

太子十分头痛,揉着额角道:“罢了罢了,且再看看吧,实在不行,那就算了,也不是非得试探,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成了,临渊,我就回自己的帐篷了,你们自个儿说去。”

刚才那一壶热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就数太子喝得最多,这会儿一站起来,就是一个踉跄,魏临渊起身去扶住他,却见着在李慕歌看不到的角度,太子睁开了眼睛,里面一片清明。

他笑道:“行了,临渊,孤没醉,让孤自己走一走。”

太子是踏着风雪出去的,那小太监连忙拿着狐裘往他的身上披,已经变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然后就是什么也看不见。

李慕歌混沌的支着脑袋,眼泪迷蒙的咕哝:“那到底是试探还是不是试探啊?”

“再看看吧。”魏临渊敲了敲她的脑袋,“喝醉了,去睡会儿?”

她抬起头。

眼前的魏临渊仿佛变成了一个妖怪,居然长出了三个脑袋,六条手臂,还有数不清的手指头在她眼前晃悠,她顿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等等,我没醉,你别动,你,你是什么妖怪变

的,三头六臂?哪吒吗?不对呀,哪吒怎么会变化之术?”李慕歌觉得不可思议极了,撑着手臂往后一倒,碰到个什么东西,又是一惊。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小心翼翼的看那是什么妖怪,却只看到了一个油纸包,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这,好像是个给两个崽子买的糕点?

她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了,宝贝似的将糕点抱在怀中。

做完这一系列之后才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妖怪”。

魏临渊忍俊不禁的用手捂着脸,发出几声闷笑:“还说没醉,都重影了,行了,把东西放下吧,去睡一会儿。”

他伸手想把那一包东西拿走,却被一巴掌打开。

李慕歌恶狠狠的瞪着他:“妖怪,别想动,这是给小家伙买的零嘴,我好不容,才排队买的,你敢偷吃,我就把你打回原形。”

给两个小东西买的?

还好不容易?

魏临渊嘴角僵硬了,笑不出来来了,浑身都弥漫着一股醋味,他勉强温和道:“我不吃他们的,你把这个放在炉子边儿上,免得冷了,等会儿回去就不好吃了。”

“真,真的?”李慕歌睁大了眼睛。

“自然是真的。”魏临渊认真的点头,“我替你守着,谁敢吃,我就打谁。”

醉了的李慕歌格外的好哄,听他这样说,就信了,乖乖的将糕点交出来,几番叮嘱。

“一定要看好了,一定要看好了。”

“我知晓了。”

得了应答,她才挪到后面的床上睡了,乖得久像是个孩子。

魏临渊守了她一会儿,余光瞥见那包糕点,心里面的酸味都快要被自己给淹没了,慢吞吞的解开了那包糕点的袋子。

外面风雪交加,他索性将帐篷的帘子也给放下了,随后,整个帐篷内,就只能偶尔听见火星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时不时的咀嚼声。

“主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正吃东西的人停顿了一下,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响起了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

侍卫禁不住看了一眼,只看到火炉上温着的一壶酒。

不是什么烈酒,军中只允许喝这种小米酒,上面还漂浮着一层没有沥干净的小米,发酵之后,就像是蚂蚁一样。

恰好应了那一句“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侍卫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小米酒不烈,后劲儿不大,李慕歌醉了一个时辰,就慢慢的清醒了,只是帐篷之中黑黢黢的,只有一盏烛火在外间亮着,投下一个影子摇曳着。

恰巧这时, 帐篷被人掀开。

风雪之中夹杂着一股香味儿。

“什么味儿?”李慕歌嗅了嗅,觉得有些熟悉,连忙起身去看,只看到火炉旁边那一张熟悉的纸。

泛黄的纸上还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吴记。

她惊愕不已,目光正巧和进来的人对上。

来人相当的坦然自若。

李慕歌当时醉得并不算糊涂,还有些记忆,那混蛋可是答应了要好好守着的糕点的,这会儿她再一看,都要气笑

了,指着黄纸问他:“我可是记得,我睡觉之前有个人可是答应我要守好的,怎么这是被老鼠吃了?”

魏临渊:“大冬天的,老鼠也没有吃的,乍一闻到这么香的东西,肯定全部都带走了。”

男人说得一本正经,若是李慕歌不是心中有数,怕是就要信了他的鬼话。

她冷笑一声,指责道:“临王爷,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要把自己嘴角上的痕迹给擦掉吧。”

魏临渊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擦掉证据,可伸到半道上,又觉得她可能在诈自己,便放下了手。

但是已经晚了。

这一个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李慕歌哭笑不得的用手指抵着他的唇角,摸了摸,又闻了闻手指,调侃道:“啧啧,可真是一股味儿,你不是不喜欢你吃甜食么,怎么,这会儿一股脑的都吃了,不嫌腻得慌?”

魏临渊沉默着接受她的调侃。

吃都吃了,腻得慌还能吐出来不成?

李慕歌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我给两个孩子买的,你偷吃什么,还答应得好好的,你这不仅仅是监守自盗,你还言而无信啊。”

魏临渊冷着脸,不想说话。

言而无信还不是吃了。

“诶,咱们的大王爷,您就没点儿想要辩解的?”李慕歌戳戳他,“和两个孩子抢吃的,您这,不像是您的作风啊?”

魏临渊:“吃都吃了,你还要本王吐出来不成,有这时间排队,早就到军营了。”

李慕歌:“……你,你这是和两个孩子醋上了?”

天呐天呐,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居然还这么不稳重,李慕歌像是看见了什么惊天大事一样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表示自己的惊叹和奇特,还眨眼睛表示揶揄。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魏临渊觉得那哽下去的糕点噎得慌,一把按住她脑袋:“行了,是本王不是。”

他向来少在她面前称本王。

唯一的一种情况,大抵就是恼羞成怒了。

李慕歌瞥见那有些红的耳朵,不再逗弄,笑道:“你既然认了错,便算了,我看那头有一片腊梅林子,同我去掰两串,带回去插着。”

“你喜欢?我叫人挖两株种到你那院子里去?”魏临渊一边替她撑开伞,一边询问。

“不用了,太浓了,我也觉得闷人。”李慕歌吃吃笑道,“我就是怕,这几日忽而闻不到那味道了,又觉得不习惯了。”

魏临渊:“……”黑历史多了,再多这一个,反而也没什么了。

这大概,就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了。

两人并肩走着,很快就要到了腊梅林中,黄澄澄的一片,在雪中分外显眼,扑鼻的香气,让人沉醉不已。

魏临渊折了几枝,交给她拿着,头顶的花瓣偏偏落下,落在她的发梢,肩头,衣裙,灵动得仿佛是雪中的精灵。

男人蓦然回首, 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仿佛虚幻,连忙将她拥入怀中,才得了一缕真实。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一片雪白,仿佛只剩下两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泽不见了

“一!”

“喝!”

“二!”

“喝!”

“三!”

“喝!”

练武场中,传来整齐划一的操练声,昨日的大雪停了,如今天地之间还是一片银装素裹,那一片黑黝黝的人群倒是分外的明显。

李慕歌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的人的便从里面出来了。

“我要走了。”她笑眯眯的拨弄着手指,“你什么时候回去?”

魏临渊一听她要离开,明知道是因为有事物傍身,还是涌出一股不舍,良久他才看似漠然的道:“不知。”

李慕歌轻哼了一声,微微提高了声音:“不知?临王爷岂不是这年都要留在军营之中过了?”

女子看似神情淡然,那双眸子里面却隐隐烧着一把火,仿佛在警告对方,若是真的敢应,看她不好好收拾他。

分别时候的情绪难受了。

魏临渊却蓦然笑了,冷硬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他伸手揉了揉女子的脑袋,温声道:“我尽早回来,注意安全。”

“知晓了。”

她依旧走了。

纵然不舍,心情却是好的,因为那目光一路追随着她出了林子,男人在军营门口驻足了许久,连那影子都看不见了,雪地上的脚印都快消失了,才转身回去。

今个儿的天气比昨日好些,有几缕阳光,李慕歌再看看自己两手空空,便想着去吴记碰碰运气。

小小的铺子门还开着。

李慕歌心头一喜,连忙走过去,却见着那老头并没有摆摊,而是自个儿在摇椅上坐着,拿着拨浪鼓摇着,周围却不见孩子的踪影。

“吴师傅。”李慕歌走近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今儿可有糕点?”

“不做,没了。”老头不耐烦的挥挥手,仰头瞥见她的容貌,拧眉疑惑道:“你这丫头,不是昨日才买了?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不是都给你说了,小孩子吃多了不好,不长个子,你这是害孩子呢?”

小老头目光灼灼的瞪着她,像是要拿扫帚抽她一样。

李慕歌顿了顿,才轻声道:“昨日那个,没注意,被耗子偷吃了,这……小孩子还没吃到呢。”

都怪那醋缸子,他就算是留下那么一两块也好呀,这么多,都给一口气吃完了,活该撑着。

心中一顿数落,吴老师傅又指着她骂了几句,李慕歌想着,这估计是没戏了,做日下了雪,对反应该也是没做的。

这白挨了一顿数落,东西也没有买到,她正想告辞,小老头忽而猛然起身往店里面走:“你等等。”

对方急忙跑进去了。

李慕歌在外面好奇的等了一会儿,却见着他又提着一包东西出来:“拿着,回去给孩子也尝尝,这要是再被耗子吃了,就再也别来我家买东西了,我家东西不给耗子吃。”

李慕歌又是一阵尴尬,连连应是,给了银子打道回府。

院子里。

孙瑾在地上滚着雪球,眼巴巴的盯着门外:“哥,你说姐姐怎么还没回来?”

孙瑜也蹲在一边,拧眉道:“婶婶说山路不好走,估计也要等一会儿吧。”

孙瑾好奇询问:“姐姐进山了?”

怎么他不知道?

孙瑜面色不好,皱着一张好不容易养白了的脸蛋儿道:“昨日说好了要回来的,又是说话不算话,算起来,她又失信。”

小孩子心中不痛快,嘀嘀咕咕说了老半天,旁边的孙瑾支着耳朵也没听出他在念叨些什么,快要放弃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孙瑾连忙眼睛发亮的站起来:“是不是姐姐回来了?”说着他就跑了出去。

“回来了就回来了,她又不是不会自己翻墙进来,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孙瑜怒道,自己的速度却也不慢,飞快的冲到了门边上。

两人放下门栓激动的打开,却迎上了一张陌生的面孔,登时像是兜头被浇了一桶冷水,面面相觑。

“你是谁?”孙瑜拧眉问道。

他打量了面前的女子几眼,看起来和李慕歌差不多大,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女子眉眼温和:“请问,这里可是李慕歌李大人的家中?不知道现在李大人可在家?”

因着南若的事情,孙瑜提高了警惕,狐疑询问:“你找她做什么?”

“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李大人,还请两位小公子通传一下可好?”女子沉稳道。

“她不在,你改日再来吧。”孙瑜抿着唇道。

“这……”女子有几分焦急,“不知道李大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孙瑜:“不知道。”

见女子的神情,他只有越发的防备,绝对不能再让陌生人进来了,万一再来偷东西怎么办?

两个孩子死死的守着门,防备着女子,她又是无奈,又是着急,甚至是猜测着李慕歌估计就在里面,只是这两个孩子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正这样想着,她身后却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你是,宫中的人?”

声音十分熟悉,女子连忙转身,见来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行礼道:“参见李姑娘。”

“红袖姑娘不必多礼。”李慕歌伸手虚虚一扶,“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这姑娘是长贵妃身边的人,对方的心腹,一般不外出,这会儿出宫,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红袖看了一眼周围,欲言又止。

李慕歌一瞧,便知这里不方便,抬着手在两个孩子的脑袋上敲了敲:“行了,这是认识的姐姐,不是坏人,喏,给你们买了东西,自个儿去吃吧,别挡着路了。”

两个孩子这才放心,接过那包糕点撒欢的跑了。

李慕歌颔首道:“红袖姑娘,进来说吧。”

红袖连忙跟在她的身后。

等到了大厅,她还没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道:“李姑娘可有见过我家少爷?”

李慕歌诧异道:“你说长泽?”

红袖点了点头,双手不安的紧握着:“昨日的时候,我们娘娘怕少爷受委屈,便派我等去了长府,熟料他们说少爷怕受罚,逃走了,这一晚上也不见踪影,少爷,少爷平日里,也没什么去的地方,我们将该找的地方也找过了,可,可这就是没有。”

若是平时,她也用不着这么紧张,小少爷身上有

钱,又有愿意哄着他的人,一夜未归,指不定就是去喝花酒了。

可现在时候特殊,他们又暗地里打听了,那花楼之中,都没有。

就仿佛是消失了一样。

李慕歌皱紧了没有沉吟:“人也不在我这儿,昨日正午前他才同我闹了别扭,是不是跑到哪儿喝酒去了?”

“我们都找过了,都未曾发现。”红袖摇头。

这京城这么大,万一少爷出了点儿事儿,那娘娘,怕是要真的活不下去了。

李慕歌也觉得头痛得很,她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到那小子会跑到哪里去,便起身踱着步子到了门外。

“孙瑜!”她冲着厨房喊了一声。

这两个小孩儿最是喜欢守着赵婶儿做东西,这会儿估计再那儿。

果不其然,里头冲出两个孩子。

“有什么事儿吗?”孙瑜仰着脖子小大人似的道。

这小东西,明面上总是不愿意叫李慕歌姐姐。

李慕歌也不介意,扬唇道:“你不是平时在这一代称小霸王么,给我找个人,长泽,你知道吧。”

“他?”孙瑜疑惑,“他怎么了?”

“走丢了,昨个儿不见的,快点儿,姐姐等会儿就要知道消息。”李慕歌虎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孙瑜一把拍开她的手,愠怒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那家伙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走丢,真是连我都不如。”

纵然这样说着,小孩儿却一溜烟的蹿了出去。

红袖觉得震惊又不可思议:“这,李姑娘,你把这个交给一个孩子,怕是不好吧?”

这一个孩子能够找到什么人?

“没事儿,这小子本领大着呢,咱们就坐着等消息吧。”李慕歌轻笑道。

说到孙瑜这本领,还是黎圆那孩子教出来的。

当初的小胖子变成了黑猴子以后,没少被这一片的人欺负,后来黎圆教了他几招,先是在这一片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又发展业务,当了一帮小乞丐的头头,这整个京中的小八卦都过了他的耳朵的。

李慕歌知道这事儿,还是因为不小心偷听了一个八卦。

她这样等着,红袖却不放心,时不时焦急的望向门外,甚至还有些后悔,这李姑娘,也不像是担心少爷的样子啊。

这种情绪,直到那孩子回来。

“找到了。”孙瑜一把推开门,神气的仰着脑袋,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看看,他也有用,不是个吃白饭的。

李慕歌还理解到了他的意思,连忙用茶杯遮着嘴唇,掩饰住笑意:“人在哪儿呢?”

“带不回来,你和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孙瑜皱着眉头,小脸上忽然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格外搞笑。

小孩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带路。

几个大人都跟在他的身后。

这一路走得有些远了,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一路的房子越发的破烂,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几人悄然进去,乍一看,只见那破房子中间,露出张熟悉的面孔。

他们顿时都诧异得不行。

那是,长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暴打一顿

“喂,那东西是我的,你还给我。”

“不给,我抢到的就是我的。”

“你还给我。”

屋内一片嘈杂。

城东有些破房子,住在这里的人,除了极为贫穷的人,就只剩下了乞丐了。

那屋子四面漏风,大门摇摇晃晃,众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状况。

堂堂的长家少爷,竟然为了半个窝窝头和一个乞丐的打起来了。

不对,他现在穿得也像是个乞丐样子。

衣衫褴褛,补疤一层又一层,蓬头盖面的,要不是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就连李慕歌都敢认。

屋内,最终还是以长泽抢回半个窝窝头为胜利而结束了。

堂堂的长家少爷,吃得狼吞虎咽,还差点儿把自己给噎着了。

另外一个小乞丐端了碗水给他,他咕咚灌了几口,才避免了被噎死,那小乞丐忍不住咕哝道:“你以前不是个少爷么,怎么现在比我们还要狼狈?”

“不一样了。”长泽颓丧的抹了把脸,强笑道:“我以后就不是少爷了,有人就是想让我当乞丐,不当乞丐,就得死了,所以我得学着点儿。”

这说得,可真是惨!

小乞丐听得云里雾里,李慕歌更是气笑了,一脚踹开了大门,冷声道:“我还不知道,谁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害你,让你当乞丐了?”

小乞丐们纷纷抬头,豁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一身狐裘滚边大氅,和他们这里也实在太不搭了吧。

长泽看见李慕歌,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又倔强的歪了头不去看。

李慕歌看见他那样子就来气,强忍着怒火道:“同我回去。”

长泽耷拉着眼皮阴阳怪气的道:“回去?回哪儿去?我家人害我,我师父骗我,我还有哪里可以回去的?”

红袖一听,顿时明白这师徒两个可能也闹别扭了,连忙上前道:“娘……姑娘担心少爷的安危,昨个儿一晚上都没睡好,早早便差奴婢出来找少爷了,少爷,您就体谅体谅姑娘吧。”

听到她说长贵妃,长泽的神情倒是有几分动容,可这动容又瞬间变为心灰意冷。

“我不回去了,这当乞丐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以后就在这里当乞丐了,也不要你们的施舍,我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好,免得,免得被人背叛来得好。”

青年声音到后面有几分哽咽,便直接转了身,用后背对着他们。

这性子,倔强得仿佛是一头驴,还是那种九头牛来都拉不动的驴。

李慕歌脸色越发冷了,像是结了一层寒霜似的:“你真的不同我回去?”

“不回!”

李慕歌:“长泽!”

长泽愤怒转身:“说了不回就不回,你烦不烦啊,假惺惺的有意思么?”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长泽被这一巴掌打得都懵了,脑袋都歪向了一边儿,耳朵里面都是嗡嗡作响的声音。

习武之人的手劲儿可不小,长泽良久才回过神来,双眼通红:“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又不是我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李慕歌忽而扬唇笑了,只是那笑容却有几

分冷冽,叫人不寒而栗,红袖见着情况不对,想要上前拉着她,却被李慕歌抬手制止住,“玉不琢不成器,长贵妃把人交给了我,想来我还是有权利教育教育的。”

红袖抬眸看了看倔脾气的长泽,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后退几步。

少爷的确也该被教育教育了。

随着李慕歌的靠近,长泽有些心虚的退后了几步,他目光闪烁着,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心头又仿佛梗着一口气,撒不出来,也不能让他说出什么道歉的话。

几个小乞丐倒是讲义气,簇拥着他,虎视眈眈的对着李慕歌:“你,你想做什么,我们可告诉你,别想欺负我们兄弟。”

“就是。”

“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情,你们不想找死的,就让开。”李慕歌冷嗤道,嘴角挑起的笑容带着几分邪肆,勾人,又危险。

师徒?

小乞丐们纷纷对视一眼,像是在讨论,又瞧了瞧李慕歌的小身板,这样子,应该也打不赢吧,他们还是不掺和了。

随着这几人散开,周围顿时空旷了许多。

“长泽,你以为,我这个老师,是你想要拜就拜,不想拜就扔掉的不成?”李慕歌声音幽幽。

长泽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慕歌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只是用脚尖挑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估计是这些小乞丐想用来烧火的,长度正好。

长泽看见那树枝,眼皮就是一跳。

一抹不好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督促着他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可是已经晚了。

一道破空声响起,啪的一声,一鞭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长泽吃痛的想要跳开,那小树枝却像是如影随形,他跳到哪儿,那树枝就在哪儿,顺便再来上一鞭子。

李慕歌也不说话,就是挥打着树枝,长泽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最终还是受不住了,凄惨的高喊:“我,我跟你回去,我错了,老师,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又是一树枝落下来,长泽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没感受到痛楚,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却见那树枝稳稳当当的落在面前,连忙退了几步。

李慕歌冷淡的将树枝抛开,转身就走。

“跟上!”

她速度很快,长泽却不敢借此逃跑,蔫了一样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没人敢说一句话。

直到回去之后,进了院子那时,红袖才扯着长泽衣袖道:“娘娘和李姑娘都很担心您,捏别和李姑娘置气了,少爷若是为了珠宝楼那事儿,那也是娘娘同意了的。”

身为长贵妃的心腹,红袖何其聪明,从两人的态度之中就猜到了一点儿端倪,连忙规劝长泽。

长泽没回话,看样子,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

李慕歌先是入了里屋一趟,手中拿了一叠纸出来,对红袖道:“你先回去吧,免得娘娘一直担心着,待我改日再去和娘娘细说。”

红袖不放心的看了几眼,才踌躇着离开。

旋即,李慕歌看也不看,便将手中的一叠纸全扔给了长泽。

“看看吧,看完了再说。”

长泽当真听话,捡起地上的纸就看了起来。

李慕歌犹觉得不解气,坐在石桌旁便冷笑道:“你们长家可真是一脉相传,这位长少爷做了不少人命买卖,二少爷更是不知道踩着多少人的命上位,你呢,长泽,你害不了别人,就准备害你姐姐不是?”

那纸张之中,多是写的这些年长家人做的龌龊事情,有猜测的,也有证据确凿的,都一并给列了出来。

长泽看了几页,就再也看不下去,抖着手扔开,色厉内荏的道:“你,你别胡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不在你这待着了,你满意了,我走,我走……”

李慕歌恼怒的一拍桌子:“你敢走试试!”

长泽一抖,还真不敢动了。

“我告诉你,长泽,这白纸黑字说明了,可都是真的,胡说,你见我什么时候胡说过?”李慕歌拧眉相当的不悦,“你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了,看看你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对付长家,看看你的父亲母亲究竟做了多少好事情,看看你的父亲母亲究竟是不是真的宠爱你?”

这一根藤上长出的瓜都有变异的,幸好,这一家子黑心肝儿的人总算出了两个良善的。

“你以为长贵妃的未婚夫为何会死,你以为你姐姐是为何嫁入宫中,你又以为,你那两位哥哥是怎么在背后对付你的,这上面可写得清清楚楚。”

构陷自己弟弟偷看自己的未婚妻洗澡,也只有那位长家二少爷能够想出来了。

偏偏那苏家二小姐见钱眼开,知道这样能够把长泽赶出去,少一个分家产,竟然连名声都不要了,跟着污蔑长泽。

这个头铁的,还真以为是自己的错,而兄长只是太生气了。

再往前,长泽的身体之中存在少量的毒素,这下毒之人,出了长家大少爷,就是这位二少爷。

还有,那长老爷长夫人,逢人便说自己这三儿子不成器,不孝,整个京中,哪家不是暗地里瞧不起长泽。

那东西上面写得清清楚楚,长泽被逼得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拿着纸的手都在颤抖。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家人是披着人皮的狼,可证据摆在眼前,却由不得他不相信。

青年垂着脑袋,哽咽出声,热泪砸在纸上,晕染出一片墨迹。

李慕歌不忍叹气道:“整个长家,唯一真心对你的,就只有你的姐姐,若不是为了你,她怕是早已……你若是还这般伤她的心,怕是让她真的会断绝活下去的念头。”

会哭,总比冷漠来得好。

青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地上哭,从细小的哽咽声变为嚎啕大哭,惹得两个孩子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来看,被李慕歌撵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泽的面前出现一双小小的鞋子。

“哥哥,姐姐让你进去吃饭了。”

长泽咬牙起身,扶着门走了进去,李慕歌诧异的望了过来,旋即便招手道:“进来吧,想通了就来吃饭。”

青年咬着牙,红着眼道:“老师,我想帮姐姐。”

既然那些人不要他,那他唯一的亲人,就是姐姐。

姐姐受的委屈,他都要一一的还回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生死勿论

竖日,长府。

“人还没找到?”长老爷望了眼门外,眉头紧皱。

“没有。”长家大少爷摇了摇头,安慰道:“小弟不懂事,父亲切莫忧心,等他想通了,自然就回来了。”

“可是……”长老爷欲言又止,瞧了几眼门外,压低了声音:“宫中之人可走了?”

“今日一早便走了。”长家大少爷言笑晏晏,“父亲不用担心宫中的人,阿澜好歹是后宫之人,不好大肆寻找,届时咱们再一敷衍,她久居深宫,也无法得知小弟究竟回来没有。”

“可她毕竟是贵妃。”长老爷仍旧有些不放心。

“贵妃又怎样,皇上如今有了新宠,若是那丫头再得力些,指不定,咱们长家还能再出一位贵妃,甚至若是再往上,也不是不行。”长家大少爷说得隐晦,又压低了声音,却仍旧让长老爷眼前一亮。

一个听话的贵妃,可比一个对长家怀有仇恨的贵妃有用多了。

两人肆意的私底下仿佛撕破了那一层伪善的面皮,只是任谁也没发现,一个身影悄悄的从后堂穿了过去,正好听见他们的话。

长泽愤恨的捏紧了拳头,他的家人,再一次的像他揭示了长家到底有多么虚伪,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因为两人的谈话而变得坚定了。

他像是只老鼠一样,轻盈而灵活的窜进了长家的书房之中。

原来的时候,父亲从来不允许他进入这里,本以为是他顽劣,现在想想,怕是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书房的一面墙都是罗列整齐的东西,长泽便一个柜子一个柜子的找,再看见账册的时候,忽而眼睛一亮,正要伸手去拿,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父亲,我那边出了点儿事情,不如就由您和阿耶先生说吧。”

“也好。”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长泽手一抖,竟是拿错了东西,抽出了一叠银票,他来不及放回去,轻轻将鬼子合上,整个人就跟着缩进了柜子下面放脚的地方。

旋即他利用杂物将自己的身形遮掩住。

咔哒一声,门开了。

长泽握紧了手掌,才发现里面一片冷汗。

“阿耶先生,这边儿请。”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长老爷,没想到,您还有这么的一个书房,里面肯定放着不少珍藏吧?”

说话的人带着浓浓的口音,不像是中原人,一句话说得并不顺畅,长泽觉得,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声音。

带着这个想法,他脑袋都偏了些许,认认真真的听着。

头顶上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个房间之中多了一个人,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

长老爷笑道:“不过是小二的喜欢之物,我是一介俗人,对这些东西,向来是不感兴趣的。”

短短的交谈,两人似乎完成了初次的试探,那外族人似乎比较满意,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言归正传吧,东西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只是,那人,还请长大人协助我们寻找了。”

“不知阿耶先生说的可是……”

两人交谈着,躲在下面的长泽却是越听越心惊,连呼吸都放慢了一拍,生怕被人发现。

另外一边。

李慕歌眼皮忽然跳了跳,锋利的刀子直接从手边划过,所幸她眼疾手快,左手向着一边儿偏了半寸,才免得手指头也被削掉的悲剧,不过即便这样,她手上还是冒出了一连串的血珠。

同行的寺正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询问道:“李姑娘没事吧?”

李慕歌连忙收刀,将手冲了又冲,摇头道:“没事,只是不小心罢了。”

“这可不一样。”那寺正嘀咕道:“这怎么说都是死人碰了的刀子,沾染了死人的晦气,您怎么着,还是小心些。”

李慕歌笑了笑,没应答。

那寺正又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见这位李大人果真和传言的那般不喜说话,自顾自的说了半天话,觉得没意思也停了。

李慕歌洗了手,算是又解决了一个案子,正出提着工具箱出仵作行的时候,就撞见了匆匆而来的小五。

“姑娘。”

李慕歌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又喜上眉梢:“你怎么来了?”

近来小五的忙碌程度可不下于她,因为事务繁忙,李慕歌平日几乎是一整天都看不见小五的影子,这算下来,也有好几天没见了。

小五眼底也露出一丝笑意,不过碍于性格原因,很快又被压了下去:“珠宝楼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可以回姑娘身边保护姑娘了。”

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仿佛都在发光。

一如当初那样。

李慕歌眼睛弯了弯:“那就走吧。”

小五接过她的箱子:“姑娘去哪儿?”

李慕歌:“有几把刀钝了,去修修。”

两人随行的说着,小五忽而想起了什么,道:“从珠宝楼回来的时候,见着长少爷回了长家。”

长家的事情他也知道,所以此刻便说了一嘴。

蹭!

李慕歌的刹住脚步的时候,鞋底似乎和地面发生了摩擦。

她良久反应过来,语气隐含怒意:“这小子还真是不怕死。”

昨个儿听他说要帮长贵妃,本以为他终于长大了些,没想到还是如此鲁莽。

“罢了,不去修东西的了,你去长府那边儿打听打听,看看那小子有没有出事。”李慕歌道。

她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而在长府之中的长泽,此刻也确实陷入了囫囵的状态。

和长老爷谈话的是个契丹人,他听那口音,终于是想起来了。

两人嘀咕了半天,说了不少秘辛,将长泽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良久,书房之中已经没有人了,他才慢慢的从里面爬出来,惊慌失措从外面跑了出去。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之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将这事情告诉师父。

这长府,他本是闭着眼睛都能够找到路的,却因为惊慌,不慎撞了一个人,然后跑得更快了。

长府的管家看见他,顿时一惊:“三少爷?”

长泽不管不顾的就跑了出去。

而管家的这一声,却吸引了不远处的长老爷。

契丹人喜欢这花,他们就驻足停留了一会儿,此刻听到管家一声,长老爷心虚,疾步走了过来:“你说谁?”

管家怔愣道:“三少爷,回来了,刚才,刚才又走了。”

他指了指书房的那一条路,又指了指长泽离开的那一条路。

长老爷看他的指着的方向,顿时面色一变:“你说他从哪里出来的?”

“书……书房。”

书房?

长老爷心想,自己出来的也不过一会儿时间,并没有碰见那小子,那小子,难不成一直在书房之中。

糟了!

他面色一变,旁边的阿耶先生已经动了杀意,语气凛冽道:“长老爷,看来,咱们说的话,是被第三个人听去了?”

长老爷怒急的指着管家道:“快,快派人去把那孽子给我抓回来。”

“等等。”阿耶先生忽然叫住了管家,语气森然,“生死不论。”

管家顿住了,不知该不该遵守,去看长老爷。

毕竟这长家做主的,可不是一个外人。

长老爷纠结了不过瞬息,眉间似乎闪过一抹不忍,最后却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生死,不论!”

“是。”

冲出的长家的长泽,并不知道这一切。

他慌不择路的跑着,恍惚之间,听到几声风动,有几道影子从身边闪了过去,他心中顿时觉得不好,连忙掉头跑。

可是晚了。

那些黑影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是长家的人。

长泽几乎很快就从对方的服饰上分辨出来这些人的身份,领头的人道:“少爷,请您和我们回去吧。”

果然。

长泽鼻尖已经冒出了冷汗,他紧张的盯着那人,后退了两步,在这不甚宽敞的小胡同里面,很快就退到了墙边,悲伤还抵着一把砍柴的刀。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糊涂蛋忘了把砍柴用的刀给收回去了,正好便宜了他。

长泽想着,便见着黑衣人攻击了过来。

他连忙躲闪开,和几人打在一起,只是他那三脚猫的武功实在不算好,才几下,就被人一脚踹飞了,爬也爬不起来。

那人制止住了身后的人,道:“少爷,请您和我们回去吧。”

不能回去。

长泽无声的拒绝着,父亲一定是知道他听见了什么,要不然不会派家中的侍卫,他回去,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黑衣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忽而一道身影闪过,一掌冲着黑衣人打来。

黑衣人勉强接了一掌,退后几步,目光中起了杀意。

长泽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扛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黑衣人吩咐道:“不要恋战,老爷说了,关键时刻,生死勿论。”

轰隆一声炸雷在长泽耳边响起。

他瞪大了眼睛,纵然心中有了猜测,可这生死勿论四个字,却还是像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心上。

那人将他扛着跃上了房顶,狂奔起来,黑衣人冷声道:“追!”

一把利剑飞来,直接横档在几人的面前。

“谁?”黑衣人厉呵。

身后青年追上,挡在前面,冷声道:“想要追上去,那就先过了我这一关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装鬼

胡同巷子。

长泽的视线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又颠倒过来,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天旋地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扛着他的那人终于将他给扔在了地上。

这景色,似乎有些熟悉。

再仔细看了看,他才恍然回神。

这不就是自己师父的家中么。

“多谢这位……大侠相救。”长泽仰头看,只看到一脸的络腮胡子,“不知大侠尊姓大名?”

“刀疤!”刀疤深沉的看了一眼他,扭头就走。

“诶……”长泽伸伸手,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只能颓然的放下手。

于是乎,等李慕歌回来的时候,就见着自己担心的臭小子正一脸沮丧的坐在自己院子里面。

她登时就气笑了。

一根树枝就抽了过去,顿时树叶飘零,长泽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老,老师,你这是做什么啊?”

他昨天实在是被打怕了,这会儿看见树枝就浑身疼。

李慕歌冷笑道:“你还知道回来?怎么,没让你当成乞丐不甘心,自个儿跑回长家送死去了?”

若不是刀疤和小五去得及时,这小子脑袋就该和脖子分家了。

长泽缩了缩脖子,道:“我,我就是想着回去能够找到点儿什么证据之类的,诶,诶,老师您别打,我这是真的听到了证据。”

他上蹿下跳的躲开李慕歌的树枝,连忙是道:“长家不仅仅和苏家联手,还和契丹联手了,契丹的人似乎想找到什么东西,要让长家帮忙,而作为回馈,他们会替长家对付珠宝楼,还有和长家素来是对头的林家。”

长泽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眼见着李慕歌的动作停了,他一退八丈远,生怕自己再被打。

李慕歌若沉思了不过片刻,旋即又冷笑道:“那你自己被陷害的证据呢?”

长泽顿时就垮了,丧丧道:“这,这不是拿错了么……”说着他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一卷银票来。

进去找东西的时候太紧张,拿错了,刚才在院子里面看的时候,可把他后悔死了。

那账本,和下面的那些不知道写了什么的本子,可比这一沓银票重要多了。

李慕歌凉凉道:“正好,今晚上拿着银票和我走一趟吧。”

这小子,真是不靠谱。

李慕歌相当嫌弃,刀疤又从别院翻墙过来了,手中还拿着个瓶子。

“李姑娘。”他淡漠的喊了声。

“先生有事?”李慕歌少有见到他出门的时候,诧异道。

刀疤将瓶子递给长泽:“长少爷身上受了点儿伤,这东西是我自己炼制的药膏,摸上很好用,长少爷拿着吧。”

“哦,谢谢,谢谢。”长泽愣愣的接过瓶子,还有些回不过神,他和这位先生,不熟吧,没想到对方人这么好。

这样想着,他正好对上那一双眼眸。

这样的眼睛,好熟悉。

“先,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啊?”长泽下意识的问道。

他好像曾经在哪里看见过对方一样。

刀疤神情不变,冷漠道:“小少爷多心了,我是外族人,以前也生活在外族,并未同小少爷见过。”

外族人?

长泽看了眼他的身形,不像呀?

不过刀疤没给他怀疑的机会,东西送到,和李慕歌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徒留一头雾水的长泽,和若有所思的李慕歌。

夜晚。

寒风呼啸,积雪化了,只剩下一地的水,走在路上,便会听见踏踏的声音。

这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夜晚,更显得黑暗寂寥。

长泽跟在李慕歌身后,裹紧了衣袍,心中疑惑得很。

这都宵禁了,师父胆子可真大,居然还带着他往外面跑,也不怕被抓住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长泽隐约见着一点儿光亮,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随后他听见李慕歌道:“到了!”

“什么到了?”长泽咕哝了一句。

李慕歌领着他走在前面,进了一条小巷子,低声叮嘱:“跟着我,别走散了。”

这是她第二次来鬼市。

今日她找萧崇打听过,那位“”也在。

依旧是那个草垛子。

“先生,买消息。”她拢了拢兜帽,故意压低了声音。

老头撩开了眼皮,没搭理她,李慕歌也不恼,道:“长泽,把钱拿出来。”

“嗯,好。”长泽连忙把抽出两张银票递过去,被老头一把抢过,才终于舍得吭声,“说吧,什么消息。”

“苏家和契丹人的关系。”

老头翻着两张银票,啧啧道:“什么关系?合作关系呗,不过说起来,那苏家的苏夫人,也有两分契丹人的血统呢。”

“那契丹人可在苏家?”

老头视线瞥向银票。

长泽会意,又抽出两张,他才咧嘴笑道:“不在!”

“那契丹人会在哪儿?”长泽按捺不住问了一句。

老头又是一个视线,长泽又扯出两张银票递给他,老头又是一个咧嘴:“不知道!”

长泽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你,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收我的钱。”

“长泽……”李慕歌出声阻止。

老头又是一个视线。

长泽闭嘴不说了,却连忙抱紧了自己的银票。

“行了行了,不给就算了,不卖消息给你们了,走了走了。”老头觉得没意思,跳下草垛。

“老先生。”李慕歌还想再问,老头却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好厉害的轻功。

李慕歌暗叹,目光无奈的瞥向长泽。

长泽也知道自己犯错了,耷拉着脑袋,一副要打要骂随便你的状态。

李慕歌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怒道:“我看你是越来越皮实了,还不赶紧走。”

长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去哪儿啊?”

李慕歌想了想,道:“不如,就去苏家吧。”

老头说了,契丹人不在苏家。

一个平常的四品官员的家中,是不可能会有什么高手的存在的。

所以即便带着长泽这个拖油瓶,李慕歌还是轻而易举的潜了进去。

苏家并不大,每个院子都划分好了的,李慕歌找了一会儿,就找到了苏家的小姐的院子之中。

长泽站在屋顶上,觉得有点

儿冷,打了个哆嗦道:“师父,咱们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跑这儿来做什么?”他奇异的看了一眼李慕歌手上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绳子,还有白布,都是去人家店里面顺来的,虽然留了银子,可这东西,拿来做什么啊?

李慕歌很快就给了他答案,她将白布扔在长泽身上:“披着。”然后又往长泽的脸上抹了一把面粉。

夜色之中,乍一看,长泽就像个鬼似的。

“这,这要做什么啊?”

“扮鬼。”李慕歌意简言骇的道,提着人跳下去,挨着一个个的丫鬟婢子都点了睡穴之后,又往苏二小姐的闺房之中吹了一点儿迷烟。

这一点点的迷烟,可不会叫人晕倒,只会让人产生一种迷糊的,如梦似幻的感觉。

“过来!”她对着长泽招招手,“等会儿进去吓她,让她把证据交出来,不用我交你怎么说吧?”

事关证据,长泽神情也慎重了许多:“我知晓了。”

“走吧,进去。”

屋内,李二小姐这一觉睡得可不怎么安稳,门外的风似乎过于大了,一直在哐哐作响,像是什么厉鬼在敲打着门一样,迷迷糊糊之中,一阵冷风吹过,她是活生生被冻醒的。

“小六儿,依依,都去哪儿了?”她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心中害怕,便喊了起来,熟料哐当一声,门开了。

她以为是人进来了,便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一张狰狞的面孔就放大在她的眼前。

“苏青青,我死得好惨呐,都是因为你,你陷害我,污蔑我,才让我被吊死了啊。”

那张狰狞的鬼脸上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苏青青吓傻了,忽然爆发出一句惊叫:“啊”

“不,不是我,不是我,依依,依依……”

长泽狞笑两声:“叫吧,叫吧,他们都会下地狱的。”

苏青青抱着头惊慌失措的喊:“不是我,我只是受了你哥哥的蛊惑,都是你哥哥,是你哥哥让我这么做的,不是我做的,是你哥哥啊,你要报仇,你找他去,你别找我。”

长泽冷笑道:“你说是他,可有什么证据?”

“有,有,当初陷害完你之后,他同我书信之中提到过,那信,我还未烧掉,就在我首饰匣子里面,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苏青青惊慌失措的道。

而隐藏在暗处的李慕歌连忙打开了首饰匣子。

果不其然,里面真的放着几封信。

李慕歌打开一看,粗略一扫,果然,就像是苏青青说的那样,长家二哥可能觉得将长泽赶出了家门,言语间颇为放肆,说了许多的事情,这一封封的信,连在一起,倒是个完美的证据。

“你看看这是不是他的字迹。”李慕歌将信交给长泽,转头直接一掌劈晕了苏青青,在她耳边喃喃,“今夜,你只是装了鬼,可知道了?”

魅惑的声音传进苏青青的耳朵,还有一段有节奏的,类似于时针走动的声音。

苏青青在梦中惊恐的叫了几声,李慕歌才满意的离开。

长泽借着外头的一点儿光亮,看清楚了那字迹,神情复杂:“这,确实是他的。”

原来,这些人,都只是将自己当做一个仇人而已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拦路人

竖日。

京中忽而传开了一道流言苏二小姐疯了。

那日一大清早的,苏二小姐便四处拜佛,说是自己犯了大错,同长家二少爷勾结起来陷害自己的胞弟,害得长三少爷被逐出家门,生死不知。

长二少爷下了早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脸都黑了。

可是流言已经传出去,再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师父。”

“嗯?”

“那事情,是不是您……”长泽满脸的复杂,明明昨晚上,那苏青青还是好好的,这早上起来就疯了,要说里面没有李慕歌的手笔,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李慕歌才吃完早饭,准备洗手,水却将手上的血痕给洗掉了,那伤口又裂开了,在水中牵扯出一道道红血丝。

“诶哟,姑娘这手是怎么了?”赵婶儿惊慌的道,“这怎么就伤着手了?”

院子里面,四个男人,两大两小,目光如炬的就射了过来。

李慕歌恍若没有察觉,淡然抬手:“没什么,就是割了一下,长泽,怎么不说完,怎么,心疼你那未来的嫂嫂了?”

“谁心疼她了。”长泽气得跳脚,连忙跑进去拿金疮药,然后又急匆匆的跑出来,“她那是活该,只是你不是说了么,这催眠术有后遗症的,怎么还随随便便在用?”

一只苍白的手接过了金疮药是小五。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暗示,她疯了可不是我做的,她那是自己把自己给吓疯的。”李慕歌笑眯眯的道。

那苏青青本就不是什么心性坚定的人,昨晚上先是被吓得一阵魂飞魄散,她给对方下暗示的时候,顺着这一条线,几乎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小五替她擦干了手,撒了金疮药,旁边两个小孩儿又眼巴巴的递了一卷纱布,他包扎好了才道:“姑娘这段时间千万不能随便碰水,那些脏的也远着点儿。”

“只是个小伤口而已,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的吧?”李慕歌挥了挥自己的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手被人打折了呢。

小五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属下管不着姑娘了,看来得去请示王爷了。”

“诶,别。”李慕歌讪笑着,“一桩小事而已,我这,不碰水还不成么。”

这小子,告状的事情是做得越来越顺溜了。

为了避免这几人再提出什么要求,李慕歌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信件可整理了出来?”

“差不多了,其中有两封说的长啸自己怎么对付林家的,林家最近有一位遭遇了山匪,就是他的手笔,至于还有两封信,不好给别人看。”长泽道,那契丹人的事情,其中估计还是另有隐情。

“那就把能送出去的那个,送到知府的手上,小五,你去吧。”李慕歌端着残肢踱着小步子,到底还是不放心,“去的时候小心,别被人发现了,要是不行,回来再想办法,不准擅自行动,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那知府和林家有一点儿关系,要是得了消息,那知府指不定会追查这背后送信的人,他们现在,还是不宜暴露的为好。

念叨了好一会儿,她才放行。

此时小五已经拿着信不见了。

长泽砸吧砸吧

嘴,冲着两个小孩儿道:“平日师父也是这么能念叨么?”

他还以为自己师父素来寡言少语来着,没想到也有这一面。

孙瑾摇摇头:“姐姐平时也就对小五哥哥才这样的。”

小五对李慕歌来说,是不一样的。

顺天府。

今日轮到陆弼主持大局,只是近来清闲,陆弼便弄了点鸟食逗弄雀儿,忽而咚的一声,有什么顺着自己的脸颊飞了过去。

“什么东西?”他挺着肚子转身,简直就像是怀胎六月的孕妇。

“大,大人,是,是刀子。”师爷战战兢兢的说道,取下了刀子,连带着那上面的信件。

“大人,东,东西……”

知府一脸不悦的接过东西,扯开一看,眼睛顿时就亮了。

“长老狗啊长老狗,没想到这事情居然是你儿子干的,来人啊!”

与此同时,长家。

“那个孽子,能跑哪儿去,真是奇了怪了。”长老爷满心不悦,一脚踹在凳子上,因为心中憋着火气,掉头指着自己的二儿子又是一顿怒骂,“还有你,你那未婚妻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好了,不过短短半日,这京中就流言四起,说你残害手足,这,这可怎么办诶。”

对这个二儿子,长老爷还很是器重,自然也十分忧虑。

长啸也眉头紧皱:“这件事太过蹊跷,青青怎么可能说疯就疯,还是在长泽知道这事情之后,父亲可有去李慕歌那里找过?”

长老爷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去找,可那李慕歌是临王的人,更别提她本人我武功也是厉害,你当我敢打草惊蛇?怎么,你还怀疑上那废物了?”

长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出了嚣张跋扈,天真愚蠢之外,没有一点儿用处,若是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被长啸陷害了。

长啸深深的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是魔怔了,长泽的本事,他还不清楚么。

可虽然这样想,他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两人冥思苦想也找不出缘由,管家却忽然之间冲了进来。

“老爷,少爷,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来了。”

“知府?”长老爷一脸不耐,“来了就来了,你这哭丧的表情是做什么?”

“自然是怕你们做的那些好事暴露了。”门口传来一道阴恻恻的笑声。

陆弼像是用滚的一样,速度贼快,身后还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官差,“行了,长大人,有人报官,说你残害胞弟,陷害同僚,现在,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长家除了长泽,唯一做官的,就只有长啸了。

他面色黑沉:“简直胡言乱语,知府大人,不知道这是谁报的官?”

“谁报的官?”知府眼珠子转了转,假笑道:“这就不用给您说了吧,您只需要,让我们搜一搜长府,再和我们走一趟就成了。”

他扬了扬手,身后的官差就要鱼贯而入。

“住手。”一声厉呵,长啸直接挡住官差去路,“本官乃是皇上亲封的正四品,陆大人,你要搜,可有皇上的允许,又可有证据?”

“证据?”陆弼笑了,手中捏着几张纸在长啸眼前晃了晃,“长大人可看清楚了,这就是证据,至于皇上允许,等我

找到了,皇上还会不允许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搜。”

那些官差的反应很快,而长啸一个人,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他们鱼贯而入,抓住丫鬟就问长啸住的地方在哪里,然后一群人就拥挤了进去。

长啸面色铁青,怒斥管家:“还不赶紧去叫护院。”

官员家是不愿需样私兵的,那些侍卫,他根本不敢放出来,否则便又是一本参上去,要不然,这个陆弼早就被他打出去了。

护院匆匆赶来,可此时长啸的院子,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大人,找到些来往的信件,还有这个本子。”一个官差直接将东西呈给了陆弼。

陆弼翻开一看,顿时狞笑道:“好哇,长啸,林家那事儿,果真是你干的,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你敢!”长啸又惊又怒,护院连忙见他护在中间。

“不敢?抵抗办差,罪加一等,长啸,你不会不知道吧?”陆弼平日里在魏临渊的面前畏畏缩缩,可这会儿,他可不怕长啸。

长啸看了眼本子,心里凉了一片,那些证据,都在里面。

他知道完了,连忙给长老爷使了个眼色,然后主动走了出去。

陆弼拿到证据,又抓了人,喜不自胜,连忙吩咐师爷:“快点儿备轿,本官哟啊入宫,好让皇上看看,这长家是如何的狼子野心。”

长啸在旁边听闻,眼中上过一抹厉色。

去往皇宫的路有一段时辰,陆弼却觉得,这路实在太漫长了些。

“怎么还没到?”他几番催促轿夫。

“大人,快了,快了。”车夫应承着,又加快了脚步。

房屋顶上,几道身影掠过。

“就是里面那个胖子?”

“杀了他,把东西拿回来,记得,不能留一件东西。”

“是。”

几人如一道候鸟掠下,不远处却飞来一道寒芒,在他们与轿子中间,斩下一道天堑。

出来的人都带着面具。

穿着的衣衫也不尽相同,却都拿着长剑,为首的人哑声笑道:“契丹的?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契丹人看出了那长剑的锋利,敏锐的嗅到一丝危险,警惕的看着领头的人:“不知阁下想做什么?”

“呵,那就看你们,想做什么了。”

长剑掠出寒芒和凛冽杀意,呼啸的冷风之中,那轿夫越走越快,没有察觉到后面的动静。

谁也不敢先动手。

可轿子已经走远了。

契丹人不甘的看了眼轿子,和拦路人,最后从牙缝之中挤出一个字:“撤。”

几道身影迅速离开,如来时一般,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良久,领头的拦路人才道:“那胖子进宫了?”

声音清脆,正是李慕歌。

旁边人道:“估摸着时间,应该是进去了。”

“快过年了,陆弼那一身肉也养得差不多了。”李慕歌笑骂着,脚尖轻点,也离开了。

而另外几人,亦是如此。

第一百五十九章 湘妃打入冷宫

长家二公子完了。

罪名有两条,谋害同事,陷害胞弟。

皇上知道后,大为震怒,贬了长啸的官,收押进了大牢。

李慕歌是顺耳听了听,红袖说这消息的时候,她正坐在长贵妃面前,袅袅茶香漂浮着,遮掩了她的神色。

“娘娘,听闻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本是要连带着长家一同贬斥的,后来不知怎的,却又改成了长二公子一人,这外面的人都传言,说是皇上宠爱湘妃,不忍动手。”红袖低垂着双手,将自己得来的消息一一道来,只是说到最后那两句时,眼中不免嘲讽之意。

这湘妃,就是长家的旁系,一心听长家话的傀儡。

长贵妃捏着杯盖轻轻的将茶叶撇开,在袅娜的薄雾之中轻啜了一口。

那一刹那,李慕歌似乎听到一声轻呵。

只是声音太短,又太轻,也让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幻听了,还是长贵妃真的发出了这种声音。

“慕歌觉得这事儿怎么看?”长贵妃忽而问道。

李慕歌就坐在她对面,两人中间摆放着一方棋盘,黑子白子交缠,前有路可走,后有路可留,还未到一招定生死的地步。

她夹着黑子,将其轻飘飘的定格在了中间一点。

咔哒一声轻响,女子淡漠的神情中露出几分邪魅:“娘娘,不着急,这鱼儿才刚刚上钩。”

皇宫的另一头。

穿着蓝色宫装的女子正捏着手帕,站在流月宫的大门口四处张望。

蓝衣宫娥从四道门小跑进来,匆匆行礼:“参见娘娘,娘娘……”

蓝衣女子急切询问:“皇上呢?不是说今日过来么?”

宫娥怯声道:“今日,令妃娘娘心口泛疼,皇上听闻之后,就,就去了流霜宫。”

“流霜宫?”蓝衣女子面容扭曲,恨得咬牙切齿,“又是令妃那个小贱蹄子……那你可有去说皇上本宫不舒服?”

宫娥浑身一颤:“娘娘……皇上,皇上身边的侍卫一见是奴婢,根本不听奴婢说话,不由分说的,就,就将奴婢撵走了。”

蓝衣女子一愣,眼眶通红,咬牙道:“他知道,他果真知道……走,我们,去找那人。”

那些个侍卫是认得她身边的宫女的,此时胆敢拦住,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上吩咐。

女子走得很快,一炷香的功夫,她就看到了那金碧辉煌的大门福泽宫!

“去敲门。”

“是。”跟在她身后的宫女连忙上去敲门。

咚咚咚!

大门很快打开一条缝隙,里面露出个脑袋,狐疑的看着宫女:“你有何事?”

“我家主子,想拜见贵妃娘娘。”宫女轻声道。

“你家主子又是谁?”里头那人追问。

这若是皇上,来的该是身边的几个轮值太监,若是宫中妃子,也该递牌子也是,这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规矩的。

“是湘妃娘娘。”宫娥连忙赔不是,“姑娘莫怪,我家主子心切,忘了递牌子,还请姑娘通传一声吧。”

“那你等会儿。”

吱呀

大门应声关上。

福泽宫内,长贵妃一脸诧异:“你说湘妃来了?”

“那宫女是这么说的,只是没有牌子,也不敢确认。”通传小宫女道。

“这宫中也没人敢随便冒充别人了,行了,让她进来吧。”长贵妃挥挥手道。

“是。”

待那小宫女走了,李慕歌才询问:“娘娘可需要我回避?”

“行了,知道你消息灵通,回避什么,做着同我下棋。”长贵妃睨了她一眼,制止住李慕歌起身的动作。

“那好吧。”本来已经起身的李慕歌又顺势坐了下去,顺便放下一子,笑眯眯的道:“娘娘,您输了。”

这棋局本来还要僵持一会儿的,不过那位湘妃一来,长贵妃可能是手抖,白子落错,给了她一次机会。

算是捡了个便宜了。

长贵妃估摸着也是这么想的,将拿起来的白子又扔了回去:“白叫你捡了个便宜,这一局,你可是胜之不武,等会儿再来一局。”

“是。”李慕歌轻笑着收拾棋盘,暗道再来一次她也不怕,长贵妃下棋可不怎么在行,每一步都要冥思苦想的,她可就轻松多了。

正这样想着,门口便走进来一个身穿蓝色宫装的女子,那女子一见着长贵妃,便扑通一声跪下来,哀哀哭泣了起来。

“姐姐,求求您救救哥哥吧,”

女子如花的容颜上布满了泪痕,却不显得邋遢,反而为那如花的容貌上增添了一分别样柔弱的美感,若是这里有个男子,怕死要我见犹怜了。

可惜,在场的都是女的。

李慕歌扫了扫蒲团,一条腿支着,右手撑在小桌上,半眯着眼,一副扫榻看好戏的表情。

长贵妃暗中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面上却端庄威严的坐在那儿,眉头也不曾皱个半分。

“湘妃,你家中哥哥可是出事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湘妃一顿,哽咽道:“家中哥哥自然是无事的,只是,只是二堂哥……娘娘,您也是长家的人,那是您的亲哥哥啊,二堂哥只是被人陷害,那一定不是他的所作所为,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二堂哥吧。”

被人陷害?

李慕歌咀嚼着这句话,嘲讽一笑,这湘妃可真是也说得出来。

长啸是不是被人陷害,她还能不知道?

长贵妃神情十分冷淡:“若是被人陷害,你大可找皇上便是,我不过一介宫妃,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

湘妃浑身一颤,声音哽咽:“姐姐,皇上因为二堂哥的事情,根本不肯见我,可您不一样,您只要说上一句,皇上肯定会听的,姐姐。”

长贵妃不为所动:“本宫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再说了,长啸是不是被人陷害,自然会有人去查,不用我多管,行了,红袖,送湘妃娘娘出去吧。”

“是。”红袖走到湘妃身边,以一种不容抵抗的力度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湘妃娘娘,请吧。”

湘妃无奈之下从地上起身,见着神情淡漠的长贵妃,心中忽而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唰的一下甩袖指着她怒骂:“长澜,你可

真是无情无义,长家生你养你,你到过头来却见死不救,看着自己的亲哥哥去死,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湘妃心有不甘,咬牙道:“难怪你弟弟失踪你不曾关心,你那未婚夫死了,掉头就进了宫,真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

她极尽不甘心的嘲讽着,将一把把刀子扎在长贵妃的心头,长贵妃拨弄了一下杯盖,道:“红袖,湘妃娘娘疯了,将她送到寒霜殿去,哦,对了,去告诉皇上,好好的说说,咱们湘妃娘娘是怎么骂人的。”

“是。”

寒霜殿,俗称冷宫,里头住的,全都是被厌弃了的妃子。

湘妃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她色厉内荏的怒道:“长澜,长澜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后宫妃子,只有皇上,只有皇上能将我打入冷宫。”

她惊慌的退后着,旁边站着的两个嬷嬷却扣着她的手臂,其中一人拿布堵着她的嘴巴,活生生的拖了下去。

福泽宫内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李慕歌咂巴咂巴嘴,眉眼温和的笑道:“娘娘这般做,就不怕那些嘴碎的人参您一本?”

说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这长贵妃的权利,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的。

当然,这手腕也够狠,或者说,是那湘妃,正好戳到了她的痛脚。

“参吧,这些年来,也不是没人参过。”长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意兴阑珊,她挥挥手道,“行了,别打哈哈了,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阿泽在你那儿,我也放心。”

李慕歌笑眯了眼睛,正想要些情报,却见着窗外传来一声极为细小的响动。

她抬眸望去,瞥见个男人的影子。

“谁?”李慕歌呵斥一声连忙起身,冲着门外追了出去,只见着那人带着面具,脚下轻功掠过,残影浮现,她左右扣着那人的肩膀。

那人往殿内看了一眼,听到了长贵妃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连忙一掌将李慕歌的手拍开。

可是李慕歌手下迅速转换,又扣住了他的手臂,两人都没有使用武器,况且李慕歌并没有察觉到这人的杀意,是以动手都是以活捉为主,没有下杀手。

你来我往之间,两人就过了不下三十招。

这越过招,李慕歌就越是狐疑。

这人的武功,怎么这么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

她紧盯着那张面具,伸手想要打开,却被对方寻到了空隙,连忙退后好几米。

那人深深的看了长贵妃一眼,然后翻出了福泽宫的宫墙,不见踪影。

蓦然对上那双眼睛,长贵妃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悸动。

她近乎于脱口而出:“星河。”

是他吗?

脑海之中盘旋的疑惑促使她慌忙的推开了大门,不顾形象的追了出去。

李慕歌眼底露出一丝疑惑,又怕长贵妃出了什么事,也一同追了出去。

那一道身影的路线……她回想了一下,对着长贵妃道:“这边,刚才他往这边去了。”

长贵妃声音颤抖的道:“追上他,慕歌,追到刚才那人。”

她想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他。

第一百六十章 戳破

两人一路追了三条道。

李慕歌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觉得这地方分外的清幽,种着大片的梅林,正值时节,那红梅便开得格外的艳丽,像是火一样,在这冬季燃烧着。

可到了这地方,那人却不见了。

李慕歌只好顿住了脚步,无奈道:“那人,不见了。”

长贵妃却像是魔怔了一样,喃喃道:“怎么会不见了,怎么,怎么又消失了?”

“那人轻功很好,娘娘不必担忧,我看那人没什么恶意,指不定是走错了路。”李慕歌回想了一下,只觉得那人实在是太过熟悉。

只是她找遍了记忆,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

两人都有些颓然,背后却传来一声诧异的呼唤:“丫头?”

这声音也熟悉。

李慕歌转头一看,就看到张熟悉的脸。

“千衔?”她狐疑的眯了眯眼,又瞥见对方身边的太后,连忙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忘了,千衔的另外一重身份是公主,在宫中,自然也是可以的。

“免礼。”太后十分和善,冲着长贵妃唤了一声,“澜儿怎么也在这里?”

长贵妃恍然回神,掩饰住眼中的失落,轻声道:“就是,想出来走走,太后可有看见,这儿还有其他的人?”她左顾右盼,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其他的人?”太后笑了,“哪里来的什么其他的人,怎么,澜儿在找谁?”

长贵妃摇头,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可能,是我看错了。”

可心中却明白,两个人都在,怎么可能会看错?

长贵妃心不在焉,太后也不是非得逼着她说,便冲着李慕歌招招手:“让我仔细看看,长得可真标志,衔儿时常提起你,可有许了人家?”

李慕歌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嘴角抽搐的道:“还,还未。”

“娘。”千衔也是满脸无奈的拉住太后,“这丫头还小呢,您就别想着做媒了。”

这后宫之中的老人大概都知道,太后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癖好,那就是做媒。

千衔轻声咕哝道:“您今个儿要是给这丫头许人家,明日姓魏的那个煞神就得找上门儿来,您还是收收心思吧。”

她虽然说得小声,不过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李慕歌听得清清楚楚,隐约有些尴尬。

好歹是在太后面前。

“原来是这样啊。”太后连说了几声,笑眯眯的打量着李慕歌,轻声道:“那孩子也不小了,正好,正好,般配……”

李慕歌更尴尬了。

老太后很和善,和善到她都不敢去反驳。

千衔也很无奈,扯了扯老太后:“娘,行了,天色不早了,我带着这丫头就先走了,您自个儿好好吃饭,我改日再来陪您。”

说罢她竟然也不给老太后说话的余地,扯着李慕歌就像是一阵风的跑了。

只是这出宫,走的却不是什么正门。

这片梅林靠近皇宫的边儿上,又是太后亲手所种,闲杂人等不敢靠近,正好就让千衔有了进宫出宫的资本了。

“没想到

皇宫还有这种地方。”李慕歌咕哝了着道,又十分疑惑,“这地方没有人把手,几位容易进来,这若是遇上个图谋不轨的,那太后娘娘岂不是危险了?”

宫墙虽高,可是对于她们这种会轻功的来说,也不过是形同于无物而已。

太后年岁已高,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这个你就放心吧。”千衔懒洋洋的将手放在后脑勺,晒着冬日的太阳,“那梅林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里面可是有奇门八卦为阵,这要是一般人进来,就迷失了方向,更何况,这一片区域可不是没人把守,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像与的。”

李慕歌顺着她说的话往后瞥了一眼。

阳光的光晕之下,她仿佛看见个黑影在喝酒,可是在进入梅林的时候,她却全然没有察觉。

是个高手!

李慕歌提高了警惕,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刀疤呢?”

“他啊?他自然是去看……”话语戛然而止,千衔瞪大了眼睛,斜睨她,“你问他做什么?有事情找他?说出来我帮你转告就是了。”

千衔刚才那个表情就像是猫咬掉了舌头。

李慕歌复杂的想到,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要去他那儿拿点儿东西,他在家么?”

见她神情自然,千衔紧绷的脖子也放松了下来,随意道:“可能在,可能不在。”

李慕歌扬眉:“出去了?”

千衔:“是啊。”

李慕歌继续追问:“去哪儿了?”

问到这个份儿上,千衔就算是个傻子,也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儿,她提高了警惕心:“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慕歌轻笑了一声:“我刚才在长贵妃的宫中,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戴着个面具,也看不到脸,只是那人的身影让我觉得颇为熟悉。”

“对了,我和他过了几招,那招数也让我觉得十分熟悉,和刀疤有些像。”李慕歌慢吞吞的道,她一边儿说,一边儿去看千衔的神情。

对方对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可是那双眼睛却骗不了人。

在听到自己说刀疤去了长贵妃宫中的时候,对方的瞳孔忽然就转了转。

心虚?

懊恼?

李慕歌揣度着她的情绪,千衔却笑道:“你搞错了吧,刀疤今日有事情,可没进宫,再说了,这皇宫戒备这么森严,我怎么可能会带着他进宫?”

“哦”李慕歌意味深长的摩挲着下巴。

千衔被她看得心底发毛,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别想了,走,我请你吃饭去。”

“行了,别勾勾搭搭的,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装扮。”李慕歌嫌弃的拍开她的手。

男子装束,这一男一女,大街上勾勾搭搭的,可是要被扔臭鸡蛋的。

千衔放下手,讪讪笑道:“那这样总行了吧?”

李慕歌点点头:“行是行了。”

千衔松了一口气。

“不过……”李慕歌忽而又道,“你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等等,也有可能……是心虚?”

千衔这一口气又吊了起来。

咬牙瞪着李慕歌,女子却指着她的道:“我猜猜,那人是不是就是刀疤?”

“我恍然听见,长贵妃喊了一声星河,星河是谁,你知不知道?”李慕歌蔫坏的冲她挤眼,“你若是不知道,我替你讲讲也无妨。”

“不用了。”千衔没好气的推开她,“你怎知道是他的?”

李慕歌:“梅林的奇门八卦和那高手。”

略微一提点,千衔就听知道了,梅林之中都是她们的人,李慕歌估计是追人追到梅林,她刚才那一番话,估计就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女子看着清冷,实则心中跟明镜一样,又蔫坏蔫坏的,稍稍一使诈,自己就着了道。

千衔一看,更头痛了,她气势汹汹的就往家中冲,非要好好的去骂那人一顿不可。

李慕歌抬手叫住她:“诶,不是要请我吃饭么,可不是这条路啊。”

千衔怒道:“不吃了,回家。”

李慕歌:“你不准备贿赂我了么?”

千衔:“贿赂什么,你都猜到了。”

李慕歌略带笑意又无辜的道:“你若是贿赂我,指不定我就不告诉旁人了。”

千衔更气了,忽而顿住脚步,转身怒瞪她:“你要告诉就告诉吧,反正同我无关。”

她气冲冲的一路杀了回去,李慕歌在后面跟着,见她不看路,便提醒着她左转,再右转,这一路走过去,李慕歌说了声停,她抬头一推门,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你把我叫来你家做什么?”千衔神情扭曲。

李慕歌被狐裘簇拥的小脸显得越发无辜:“我回家自然是回自己的家了。”

那你还给我指路?

千衔一口气闷在胸口,却没说出来,只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丫头,是坏透了的。

两人站在门口一会儿,李慕歌终于要推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走出来的人,正是她们方才起了争执的主人公。

“公子?姑娘?”刀疤显然十分诧异,面对李慕歌的目光也很平静。

装得可真好。

千衔冷笑一声,心想若不是这丫头早就将她给诈出来了,估摸着这会儿也要被糊弄过去,可偏偏,大家肚皮里面都知道了。

越想越气,她便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送药膏。”刀疤指了指里面,“长泽受了点儿伤,我便来送送。”

“送送送,一天就知道送,你可真是好样的。”千衔咬牙指着他怒道,“你可真是好样的,这还是这丫头抓住你了,若是被其他人抓住了……你可真是德行。”

忍了这么多年,非要急于一时,若是旁人,那就功亏一篑了。

听闻她的话,刀疤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为难的看着李慕歌:“李姑娘……”

李慕歌摆摆手:“放心吧,我不会去她那儿说的。”

这两个人的事情,还是要两个人意愿,对方不说,肯定有对方的隐情,她也不想去掺一脚。

刀疤松了一口气:“多谢李姑娘。”

幸亏不是其他的人。

他捏紧了手,冷汗涔涔。

第一百六十一章 匆匆了事被扣留

刀疤的身份,隐隐成谜,李慕歌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愿意去过多探究。

对方每日雷打不动的送药膏,长泽终于受不住了,仵作行内悄悄的问李慕歌:“师父,您和刀疤大哥的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啊?”

李慕歌将书翻了一页:“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长泽挠头道:“这不是……刀疤大哥每日都送药过来,您要是关系和他不是特别好,这,这该不会是断袖吧?”

最后几个字声音极小,李慕歌要不是全神贯注,就该忽略过去了。

她将书一合,好笑的道:“我和他关系,也算熟识,至于每日送药的事情,你这般猜测,若是被他知道了,小心他打断你的腿。”

当然,也可能不是刀疤,而是长贵妃。

长泽缩了缩脖子,轻声嘀咕:“这无事献殷勤,我这样想,也正常得很……再说了,不说我,万一他是对您存着什么念头,打断的就不是我的腿,而是临王爷要打断他的腿了。”

“你小子说什么呢。”李慕歌一把将手中的书砸过去,咬牙怒瞪着他。

“我看你是越来越皮实了,连你师父的玩笑都敢开。”

“诶,老师,我错了,我错了。”长泽慌忙接住那一本厚得和砖头有的一拼的病例文案,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儿,连连对着李慕歌告饶。

李慕歌冷哼一声,门外便传来咚咚两声。

两人随着声音望去。

门口的官差气喘吁吁的禀报道:“李……李大人,西边的玉石小巷,出了桩人命案子,死者,死者确认为自杀,但家属称死者是被别人谋害,不准几位大人离开,如今那边正僵持着,还,还请大人出面。”

“不承认?”李慕歌动都未曾动一下,“大理寺应该不至于连几个贫民老百姓都镇压不了吧?”

官差被她看得心头发慌,鬼使神差的就道:“这……那尸体,几位大人看了之后,都,都觉得像是上吊而死,避免麻烦,才匆匆下了定论。”

官差说着,便紧张不已的去看李慕歌的神色,见她忽而皱紧了眉头,心中也是直打鼓。

大理寺的大部分都知道,这位李大人做事极为负责,在案子上面,从不允许下面的人妄下定论,如今那几位犯了对方的规矩,怕是这位心中不快得很。

李慕歌神情冷凝的起身:“走吧。”

让她好生看看那些胆敢阳奉阴违的人。

官差满头冷汗,手忙脚乱的跟在她的身后。

然而三人才走出仵作行没有多久,一群人就呼呼啦啦的堵在了大理寺门口。

长老爷满面不愉:“这就是那孽子当差的地方?去,让人把那孽子叫出来。”

他身后的下人听闻后边上前去问仵作行的门房:“敢问长泽,长仵作可在?”

门房狐疑的看了一眼,见为首的夫妻一桌富贵,便和善道:“长仵作刚刚出去啦,听闻玉石小巷那边儿发生了一桩命案,正同李大人一起去处理呢。”

下人听后,便匆匆的告知了长老爷。

长老爷扬袖一挥

:“走。”

玉石小巷闻名遐迩于京城的是这里出产的玉雕,这巷子里,便藏着不少大师。

如今死的这女子,正是其中一位的夫人。

李慕歌同长泽赶到的时候,那一圈儿都围着人,各个面色不善,将大理寺的一众人围在了里面。

“让让,让让。”

官差首当其冲挤开了一条路,李慕歌一到,仵作行的人就纷纷行礼:“参见李大人。”

几个仵作冷汗涔涔,不敢看她,摆明了心虚得很。

李慕歌冷淡的嗯了一声,从工具箱里掏出手套戴上,蹲在了死者的身旁。

一个年轻男子便道:“你就是那位极厉害的仵作?我嫂嫂摆明了死于非命,你们仵作行的人偏偏说她是吊死,我嫂嫂好好的又怎么会吊死?他们不行,你来,若是你也这样说,今日我们倒是要个说法了。”

李慕歌并未说话,认真的检查着死者的面部,唇舌,还有身上。

对方唯一的致命伤只在脖子,身上无伤痕,无中毒表现。

李慕歌问:“死亡时间?”

“辰时左右,听闻这家人说,对方一早还吃了东西,后来又犯了困,回了屋子,紧接着就吊死了。”一旁的仵作连忙道。

若不是到了饭点儿,他们怕是现在也发现不了。

“长泽,开尸,重点查……胃和脑。”李慕歌忽而起身,将手套脱下扔在一边。

“不行。”方才那年轻男子伸手阻止,“我嫂嫂,我嫂嫂生前清清白白,这死后,又怎能允许你们玷污她。”

李慕歌目光冷冽:“说她死于非命的人是你们,如今这脖子上,却只有一道伤痕,不验尸,又怎么知道?你若是不愿意验尸,大可以将人带回去葬了便是,我们也落得轻松。”

这天底下哪有谁不验尸就能够凭肉眼看出来是怎么死的。

男子被堵得哑口无言,眼巴巴的看着长泽去拿了工具,踌躇着不敢阻止。

他终究还是想找到缘由。

长泽松了一口气,便先从女子的胸腔开始划开,然而刀子刚刚落下,人群后面就传来一声大吼:“长泽!”

熟悉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的一抖,扭头看去,就看见自己的父亲母亲带着一帮子家丁挤了进来。

长老爷满面怒容:“原来你在这里,好啊,长泽,你现在当差倒是当得好,却把你哥哥害得好苦,你把东西放下,同我回去,去同皇上解释。”

这位长老爷曾经也是在商场上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如今老了,更是看不得任何人违逆他。

至于那具尸体,长老爷一看,便是满目的嫌弃之色。

“爹。”长泽心中一片寒凉,拿着刀子迟迟下不了手。

旁边故作温婉的长夫人擦了擦眼泪,哽咽道:“阿泽,你明知道你哥哥是被陷害的,怎的,怎的还要故意制造那些证据,还有咱们长家,我知道你师父开了珠宝楼,和咱们长家打擂台,可好歹,我们也是你的父母,你,你就算是不偏帮我们,怎的,怎的还帮着你师父对付我们?”

长夫人话说得含糊,在场的人不清楚这些恩怨,只以为长泽不孝,就连刚才那青年也皱紧了眉头。

李慕歌拍了拍手,淡淡道:“成了,大理寺办案,哪里来的这么多闲杂人等,还不赶出去,长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做事。”

长家这些人,什么都想捞着好处,却不知道早就将人的心给寒透了。

模样憨厚的青年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随后便摒除了所有的杂念,专心检查尸体。

长夫人用帕子掩饰住扭曲的面容,一双眼睛怨恨的扫在李慕歌的身上。

“李姑娘,您是长泽的师父,有些话我本是不该说的,只是如今,你在里面撺掇着,让我们家人反目,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珠宝楼那事情,让长夫人耿耿于怀得很。

李慕歌没什么诚意的笑了:“长夫人,家人反目这事儿,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长家大少爷二少爷联合起来陷害我这憨傻的徒儿,而他的母亲,非但不帮他,似乎还在这傻子碗里下了药,企图毒哑他,他的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是想将他逐出家门,这才寒了人的心,如今证据确凿,怎么,长夫人还想反驳圣上?”

她声音慢吞吞的,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就是想要让旁人听听。

想给傻徒弟扣一顶不孝的帽子,也得先问问她准不准。

长夫人面色骤变,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会一点儿也不在乎的说出来,咬牙道:“李慕歌,你修要胡说。”

那一群家丁拿着棍子恶狠狠的盯着李慕歌。

“放肆。”大理寺官差一声怒吼,“大理寺办案,我看你们都是不想活了。”

区区一个犯错的商户人家,竟然也敢和大理寺对上。

长老爷心高气傲,不想低头,李慕歌也不在乎,摆手凑近了两人,压低了声音:“现在知道来求人了?可惜,晚了,我要是你们呀,就现在回去好好清算清算,自己得罪了哪些人,然后躲着,避着,免得那些人一一找上门来,就晚了。”

长家心黑,得罪的人可不少。

这要是清算起来,那些人,怕是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可怜这两人还没有看清楚。

长老爷还横着一口气不愿意离开,长夫人却心有戚戚,李慕歌便冲大理寺的官差道:“将人撵出去,胆敢打扰大理寺办案的,一律抓进去关大牢,以儆效尤。”

官差们自然将长家的那些人轰了出去。

撵走了乱七八糟的人,李慕歌再去看长泽的时候,只见着他已经将胃部缝合好了,正准备开颅。

下手稳,快,长泽很快就打开了女子的头颅,锋利的刀子在中间划了两刀,取出一片完整的切面脑花。

原本守着看的人顿时别过了脸,有心理能力承受差的,直接跑到边儿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老师,您看看,没有任何的病变。”长泽将切片摆放好,让李慕歌检查。

想当初,他第一次看见李慕歌处理头颅的时候,和这些人也差不了多少。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送上门的契丹人

大脑的完整的一片竖切面和两片横切面,基本上能够看出大脑是否病变。

李慕歌细细的观看了一番,甚至是还用上了自己叫专人做的放大镜,都未曾发现。

“行了,缝合吧。”她拧眉道,“可有在胃内发现了东西?”

“发现了些疑似草药残渣的东西。”长泽指了指那边取出来的胃内残渣。

女子死亡的时间距离吃饭的时间极近,胃内大部分容物都还未分解,掏出来的瞬间便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围着的人都不敢去看,心有戚戚,李慕歌拿着钳子翻了翻,翻出了一些搅和在一起的粗纤维。

还能看见绿色,这就是长泽说的类似于草药的东西。

李慕歌便起身问刚才那男子:“她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又吃了什么药没有?”

男子疑惑的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嫂嫂最近并未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若非要说,不过是近来入了冬,嫂嫂有些犯困罢了,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大夫都说了,这不是病,怎么可能吃药。”

李慕歌继续追问:“她可有贴身丫鬟?”

青年点头,吩咐身边下人:“去将柳儿叫过来。”

“是。”

那丫鬟来得很快,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眶红彤彤的,应该刚刚哭过。

见着李慕歌,她便怯怯的行礼:“参见大人。”

李慕歌冲着她问道:“最近你家夫人可有吃什么药没有?”

丫鬟迷惑了一阵,旋即摇头:“奴婢,奴婢并未看到夫人吃了什么药。”

“你再仔细想想。”李慕歌怕她因为哀伤忘了,不疾不徐的提醒,“她最近,可有吃什么东西,出了饭菜以外,当着你的,背着你的,你若是看见了的,都说出来。”

“背着我?”丫鬟泪眼迷蒙,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诶呀着叫了一声,“我,我好像见过,夫人平时会在烤火的时候吃些小零嘴儿,只前几日的时候,我进去,夫人便将那东西慌慌张张的收了起来,我也不曾看见长什么样子。”

旁边听着的男子顿时面色一沉:“你这丫鬟,夫人吃什么都不知道,你,你可真是……”

丫鬟瑟缩了一下,垂着脑袋不敢辩驳。

李慕歌觉得好笑,这人要偷吃,是旁人能够阻止的么?

她抬手道:“你带我们找找吧。”

丫鬟下意识的去看男子。

对方才是这屋子里的主人。

男子点头,心切道:“走吧。”

这户人家曾出了个玉雕大师,又是书香门第,园子里面也颇为精致,走了一会儿,入了个景色宜人的庭院,几人推门进去,丫鬟便在桌子上拿出个盒子。

“二爷,大人,这就是夫人经常吃的零嘴了。”

李慕歌拨弄了一下盒子上的锁,扬眉:“这怎么还弄个锁锁住了?”

这要是没有秘密,说出去怕是没人信。

丫鬟摇摇头:“这,平日里都是夫人自己的东西,不让奴婢们动,奴婢们也不知道。”

“钥匙呢?”

男子面色铁青的问道。

丫鬟摇头:“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算了,砸开就是了。”李慕歌也不为难她,不过是一般的锁,她随意的箱子里抽出把刀,从锁的中间穿过去一绞,整个锁都掉了下来。

她顺势拿着长刀挑开盒子,露出了里面的小零嘴儿。

大概都是些果脯一类,除了旁边放着的清脆的,绿油油的长条儿。

长条儿是被卷成这样的,李慕歌将中间的那根线扯开,就露出了长条儿的本来面貌一片叶子。

一片眼熟的叶子。

李慕歌摸着上面的纹路,喃喃道:“醉心花?”

如果对方真的将这个当成零嘴儿,就算是吃死了,她也不意外。

不过男子却不知道,迫切的询问她:“这东西是什么?我嫂嫂的死和这个又有什么关系,她,她不是被人勒死的吗?”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紧张。

李慕歌无语道:“谁告诉你,你嫂嫂是被人勒死的?”

男子拧眉道:“我嫂嫂脖子上的淤青那般严重,这既然不是她自己愿意上吊,那就只有被人勒死挂上去了。”

他一边儿说还一边儿审视李慕歌,仿佛在怀疑她怎么连这一点儿都不知道。

李慕歌无语极了,真是半吊子看门道,越看越像是那么回事了。

她点点叶子道:“这和你嫂子吃进去的,应该是同一种东西,醉心花,这种东西一旦吃进去,就会造成人的神志恍惚,若是吃多了,就是中毒而亡,至于你嫂嫂,怕是在神志恍惚之中,自己上吊的,你说的被人勒死根本不存在,勒死的人,气管受损严重,身上也会有挣扎的痕迹,这一点儿你大可以放心。”

倒是有一点很奇怪,一个女子,好好的吃醉心花做什么。

“不可能。”男子否定道,“既然你说这东西这么毒,为何我嫂嫂又会吃这东西?”

“这也是我们要查清楚的。”李慕歌喃喃道,瞥了眼周围,“你想知道答案,就得配合我们调查,按理来说,我们最先问的应该是你嫂嫂的相公,怎么没见着他?”

“我哥哥身体不好,听闻嫂子上吊,当场就晕了过去,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男子道。

“还没醒过来?”李慕歌皱眉,“这样吧,这胃内的东西,我们还要拿回去做对比,若是你哥哥醒过来来了,还请你及时通知我们,亦或者我们明日会亲自上门拜访,还请您不要出门。”

男子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待他点头,外面围着的那一圈儿人才终于放行。

出去之后,长泽才迟疑的问道:“师父,您说,这女子,有没有可能那家人所害?”

这种事情他见过太多,夫妻隔阂,兄弟阋墙。

李慕歌摇头:“再没有查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当然,我们也不能妄下定论。”

真相啊,永远是最意想不到的。

“你同我回去拿东西吧,这胃内容物,先让他们带回去。”李慕歌道。

她最近从中成药之中合成出的药水能够将胃

内容物完好的提取出来,不过还放在家中。

将东西交给了那些仵作,那几人本就心虚,点头哈腰的保证一定会送到,两人才离去。

六道口的胡同巷子是个清幽的地方。

往来的人大概都较为斯文,这地方成日都十分安静,也少有看见人影。

李慕歌入了巷子,远远就看见两个人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灰黑色的短打,身材十分魁梧,不像是中原人。

再走近些,果然不是。

那两人嘀咕了几声,目光又看了看长泽,拿着长刀便飞奔了过来,刀光凌冽,巷子之后泛起一股杀意。

那两把刀十分的快准狠,明显是想要了长泽的命。

长泽面色一白,被李慕歌拖着退后两步,紧接着,李慕歌袖中落出一把长刀,直接抵挡住了其中的一把,旋即她一个回旋踢,直接将另外一人踹了出去,然后又借着这个力道,飞身跃起,狠狠砍下。

噗!

那人闪不开,肩膀上直接中了一刀。

外邦人大叫了一声,似乎意识到了不妙,想要逃离,李慕歌提刀直接拦住两人的去路。

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她可不会轻易的放这两人跑掉。

刀光剑影掠过,李慕歌每一招每一式都奇妙无比,像是影子,抓不到,却又逃不开,异邦人失去了耐心,越打越猛,手下破绽却越来越多,终于让李慕歌寻到一处。

刹那之间,李慕歌直接将长刀抛了出去,然后扣住手腕上的袖箭,直接冲着两人发射。

小巧的东西正好扎在两人的手臂上,瞬间,咚的一声,这两人就栽倒了地上。

特质的强效迷药,一支袖箭上的量就足够让一头牛瞬间昏睡,效果是出奇的好。

“老师,你没事吧?”长泽见两人倒了,才忙不迭地的跑过来,满脸愧疚和自责,“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都怪我拖累了您。”

这些异邦人和那天那人差不多,应该都是契丹的,这次来怕是为了杀人灭口。

都怪他,打草惊蛇。

“别想了,我和契丹人也结了梁子,这次正好,送上门来了。”李慕歌毫不在意,“快点儿将人给带回去,别叫人看见了。”

“哦,哦,好。”长泽忙着点头。

两人一人扛了一个,带回了李慕歌的院子,李慕歌道:“你去让小五过来,把这两人带到王爷府上去。”

“好嘞。”

长泽挠了挠脑袋:“师父,小五在哪儿来着?”

李慕歌敛眸:“你去千衔那院子里找人就是了。”

“那院子?”长泽边走边诧异的嘀咕,“小五这些日子,总是神龙不见首尾的,这会儿怎么又跑那边去了。”

他步子快,等到小五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两人还没醒。

只是青年并不怎么关注地上的两个人,反而紧张的打量着李慕歌:“姑娘没受伤吧?”

李慕歌笑眯眯的道:“没有,这两人可还留着有用,你赶紧的送到王爷那里去,我今晚上便过去。”

这才抓到的,可不能让人给跑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契丹人之死

临王府传承于曾经的某一位贪官的家,虽然一切从简,却也还是大,魏临渊身份特殊,就将一片区域规划为了地牢,上下两层。

李慕歌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下了朝之后了。

“姑娘。”前来迎接的孔月匆匆行礼,“姑娘这边请。”

“可有审问出来什么?”李慕歌一边走一边问。

“还未,姑娘的药太烈,如今那二人才刚刚醒来,正由刑堂的人在审问,还未得出什么重要的消息。”孔月道,“王爷的意思是让姑娘先用了晚膳再去。”

李慕歌匆匆停下脚步,讶然问:“王爷也回来了?”

“今日才回来的,现在正在地牢。”孔月道。

“我过去看看。”李慕歌继续往地牢走。

地牢所在的地方在东南,靠近王府的中心,从上面看,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院子,假山流水,和魏临渊的靠得近,相差又不大,可入了里面,才知道别有洞天。

前面简单,一览无余,其实墙后,正是地牢的入口。

李慕歌进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千衔!

对方和魏临渊似乎正在说着什么,李慕歌过去的时候,千衔还笑眯眯的同她打了个招呼。

“丫头也来了?”旋即她又对魏临渊道,“这两人,还是先留着吧,待我回去做点儿东西,才能撬开这二人的嘴巴了。”

匆匆说完,她竟也不像往日那般热络的对待李慕歌,只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地牢之中只剩下了魏临渊和李慕歌二人。

李慕歌狐疑的观望着千衔离开的背影,瞧了许久,也不曾想明白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直到魏临渊叫她。

“怎么过来了,不是让孔月先带你去偏厅?”魏临渊解下身上的大氅顺势披在她的身上。

李慕歌瞬间感觉自己被温暖包裹住,寒意不在。

“我过来看看,可有审问出什么东西?”她拢了拢袍子,视线落在封闭的地牢那一头。

两个契丹人分别隔开,被铁链捆着,束缚住了手脚,身上没有鞭打的痕迹,却奄奄一息。

暗卫之中的审讯手段也足够这两人喝一壶的。

“什么也没说,听闻契丹杀手身体中有一种药,可迅速让人暴毙而亡,防止秘密泄露,如今华清公主让人去做解药了。”魏临渊道。

千衔,就是华清公主,这个秘密,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药?”李慕歌蹙眉,随他一起出了地牢,“那要何时才能解?”

“明日便好了。”魏临渊道。

明日,看起来是一个近在眼前的词语。

李慕歌脑袋中恍惚了一下,只是在刹那之间,她又很快回神,却被人撞了一下。

“小心。”

魏临渊扶住她,冷漠的瞥了眼那丫鬟:“你是哪个地方的丫鬟?”

李慕歌也看去,就见那丫鬟诺诺道:“奴婢,奴婢是老夫人身边的,正,正想出来拿东西。”

王府之中的人都知道老夫人和王爷不和,平日里魏老夫人那边的人对魏临渊更是惧怕,见了他大气都不敢喘的

,如今丫鬟知道自己撞了撞不得的人,整个人吓得都在发抖,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面藏着。

她害怕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李慕歌无奈拉了拉魏临渊:“行了,就是莽撞了点儿,让管家爷爷说说就是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最后一句话是对丫鬟的说的。

那丫鬟所幸也还算激灵,连忙告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声音清脆婉转,微微抬起的一张脸儿也还算清秀,最吸引人的,是那樱桃般的小嘴儿。

李慕歌都愣了愣,觉得有些熟悉,那丫鬟却已经跑远了。

魏临渊却在一旁无奈道:“你这是看一个丫鬟都看得失神了?”

若不是深知这丫头秉性,刚才那露骨的眼神,怕是要让人误会这丫头有磨镜之癖了。

李慕歌扬唇笑道:“这人长得好看,可不单单是看出身的,再说了,我这不是欣赏美么。”

她调皮的冲男人眨眨眼睛。

魏临渊仿佛被那一眼勾了神,跟着附和道:“难道本王还不够你看的?”

“这是不一样的,王爷是俊美,方才那丫鬟是柔美,美则美,却又不一样,自然是两个都要看的。”李慕歌笑眯眯的道,步伐轻快。

“你这般说这,倒像是心头装着千千万万个美人似的,若是哪日我不在,你岂不是要被别人勾走了魂?”魏临渊吃味儿的道。

放才还是他附和的,这会儿说着又觉得不高兴了。

“行了,醋缸子就不要随便吃醋了。”李慕歌睨了他一眼,觉得好笑极了。

堂堂一个王爷,怎么的说吃醋就吃醋?

两人调侃着入了偏厅,侧面,魏老夫人看了两眼,冷哼了一声“不知廉耻”,便带着人回了佛堂。

因着要审问契丹那两人,李慕歌用了晚膳之后,便留宿在了王府之中。

还是以前的那个院子,分毫未变。

夜晚。

院子中熄了灯,丫鬟熟睡,一片静谧,忽而传来一阵笛声,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似乎是在王府的外面。

而躺在床上的人却蓦然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床,有条不紊的穿衣,然后悄无声息的除了院子。

地牢之中。

两个契丹人看着寂静的屋子,其中一人咬牙道:“胡尔,你快些,今日我们必须逃出去,否则等那人配出解药,就真的完了。”

另外一个契丹人手脚麻利的解开铁链,皱眉道:“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哪里,这里没人,若是那些人在外面又怎么办?”

“等出去了,你我兵分两路,总有一人能够冲出去。”

那个叫做胡尔的契丹人挣脱开了铁链,然后又敲开了牢门的锁,进到了另一边,替同伴解开铁链。

他的同伴便忍不住咒骂:“本以为只用我们两人就够了,谁想到那个查那个长家小少爷的身边居然还有这么个女人,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等到回去,我们一定要向上面禀报。”

此次来南越,他们分为了几波,各方协作,联系却不怎么紧密,所以对李慕歌的身份也是一知半解。

“这个人确实不简单,还有那

些审问我们的人,你我出去,一定要做好准备。”胡尔更为谨慎,“那边还有些武器,我们等会儿去挑最顺手的。”

咔哒一声,锁链解开了。

整个地牢,有一个小小的天窗,可以照进一点儿微光。

所幸今晚还有些月色,两人都能看见,契丹人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狞笑道:“你放心吧,等我出去,一定会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那你们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地牢之中突兀的出现一个声音,接了他的话茬儿。

两个契丹人一惊。

“谁?是谁在那里?”

他们虽然刚才一直在说话,可却全神贯注的紧盯着周围,可纵然这样,他们也没有听到丝毫的声音。

两人紧张不已的看着那一处黑暗之地。

那人走路根本没有声音,良久,他们才借着一缕月色,看到一张精致的,熟悉的脸。

“是你?”胡尔脸色大变,一把推开身边的人,“阿保机,赶紧走,我拦住她。”

“晚了!”那人轻声道。

黑暗之中,一道剑光掠过,随后只听到两声倒地的响声,一切就又归于平静。

直到竖日,这两具尸体才被暗卫发现。

老管家匆匆的走进了偏厅,将这一切禀报给了魏临渊。

“什么?”方才才到的千衔豁然起身,“你说那两人死了?可临王府的地牢,不是号称最安全的地方么?”

管家顿了顿,又附耳在魏临渊身边说了一句,这一次,其他人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几人到地牢看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两具尸体,还有脖子上一刀毙命的伤口。

出于职业素养,李慕歌下意识的检查了一遍伤口,冷静道:“两人都是被一刀毙命,切了大动脉,死因是失血过多而亡。”

脖子上的大动脉一旦被切开,基本上就只有当场死亡的份儿了。

这根血管压力相当的高,里面喷射出的血液可以像是喷泉一样,达到两米高,不到一分钟的失血量就足够要了人命,所以整个人都溅了血。

千衔也跟着检查了一下那刀伤,略微觉得熟悉,旁边管家又道:“王爷,殿下来了。”

“将这二人处理了,阿慕,走吧。”魏临渊看起来相当的冷静,冷静到像是不在意这二人的死亡。

几人出了地牢,李慕歌鼻尖那股子血腥味才散开,她眨了眨眼睛,心中微微憋闷:“我,我今日还有事,你先去见殿下,我去处理事情了。”

这好好的,怎么就被人杀了?

“去吧。”魏临渊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同你一起。”千衔叫住了李慕歌。

待到两人一同出了王府,千衔左右看了看,忽然道:“你也疑惑对吧?”

“嗯?”李慕歌抬头看她。

千衔嘴唇紧抿:“地牢有人看守,是什么人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去,不打草惊蛇,而王爷,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说,就让管家处理尸体?”

那一刻,千衔近乎于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慕歌。

没错,她就是怀疑李慕歌。

第一百六十四章 药虫

临王府向来戒备森严,更呈论重中之重的地牢。

李慕歌听闻千衔的话,心头一颤,忽然涌出一股慌张之感。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可随着千衔的分析,和对方灼灼的望过来的目光,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的回避道:“王府虽然戒备森严,只是难免会有武功高强之人能够混进来,当初追杀临渊的那人,武功就不在临渊之下,甚至更高。”

她想,那人出手诡异,又神出鬼没,应该是能够做到这一点儿的。

“那守卫呢?”千衔继续问,“据我所知,守着地牢的人没有丝毫的损伤,可这些守卫,是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外面的,那人又是怎么避开守卫进去的?”

李慕歌顿了顿,苦恼摇头:“你问的这一点儿,也是我所怀疑的,只是我却也不知道,想来如今能够做的,就是细细排查了。”

真是想不通。

千衔看她神情不似作伪,心中忽而对自己的怀疑也多了几分的不确定,难道真的不死她?

按理来说,丫头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可是从所有的分析,还有临王的反应,让她产生怀疑的第一对象就是李慕歌。

“王府的事情,其中更定是会出现端倪的,想来临渊也正在处理这件事,倒是不用太过着急。”李慕歌顺势转移了话题,“那何家的事情还未处理完,我倒是不能同你多说了,对了,秦家姑娘倒是给了我一则消息,说那些外邦人,经常游走在西区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这边儿线索断了,你大可以从那边查起。”

近来事务繁忙,她将这件事便搁在了一边儿,倒是千衔,应该还是有点儿时间的。

这个消息对于千衔来说,相当的重要。

再加上李慕歌有事,她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茬道:“也只有这般了,对了……”

她忽然喊住转身的李慕歌,一只手迅速的探向对方的肩头。

若是将整个武林的高手分为三流,二流,一流,顶尖,宗师,那么千衔的武功,至少是在一流。

一般人极少能够躲开她这一击。

可是李慕歌反应更快,她脚步微微一侧,偏头,抬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瞬间掐住了对方的命门。

“你这又是做什么?”李慕歌对这种无端的行为有些不悦。

“这不是好久没有同你试试手了,也不知道你武功进展成了什么样子,不过如今看来,你这进步,倒是让人惊讶。”千衔笑眯眯的收回自己的手,仿佛刚才动手也只是随意而为。

而对于她的夸赞,李慕歌相当的淡然:“相比于内力,我比不过你。”

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只是千衔多番试探,却让她心头慌乱又不耐烦。

她昨晚睡得极好,还做了个梦,哪里来的闲时间去杀人,这杀人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这人怎么如此突兀的就怀疑到了自己的头上?

李慕歌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转身冲着仵作行走去。

在里面

登了记,又做了东西,她才带着长泽和一位寺正,两个侍卫一同去了昨日那户人家。

那家人姓何,京中有名的大户,先后出了五位大师,是以大理寺对这件事也十分慎重。

对方那小厮开门瞧见李慕歌,慌张的就将她给请了进去:“大人来得可巧了,我家大爷今日一早就醒了,正想着去请大人,没想到大人便来了,大人这边请。”

何家的大爷,是个病秧子,堪堪吊着一口气的那种,对方就在灵柩前等着他们,李慕歌走过去的时候,男子穿着麻衣素裳,双目无神,好似下一刻就要厥过去。

“哥,查案子的那人来了。”站在一旁的男子提醒道。

何家大爷迟钝的扭头,眼神许久才聚焦到李慕歌的身上,“大人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他说完,又将视线移回了灵柩之上,眸子中的情深,仿佛浓稠的雾,即将倾泻而出。

一个这般深情的人,会是杀人的那个么?

可能没人会去揣测他吧。

“想来何先生也知道了,您夫人的死因,昨日我们已经准确的对比过了,她肚子里没有消化的,就是醉心花的根茎。”李慕歌颇有深意的道,“而我们,想知道,您作为何夫人的相公,可知道,她为何会自己吃这毒药?”

何家大爷手指头颤动了一下,眼眶泛红,其中竟是有泪花闪烁。

何二爷眉头一皱,道:“我嫂嫂吃这东西,大哥又怎会知道,况且,我大哥身体不好,还请大人点到为止。”

“阿成,行了,你别说了。”何家大爷制止住他,紧捏着扶手的手上青筋蹦出。

他的心情并不平静,甚至是汹涌澎湃着。

何家大爷摁着额头,哑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听闻李大人素来以尸检闻名遐迩,可有在我夫人的身体之中,发现蛊虫?”

“蛊虫?”李慕歌一惊,拧眉道:“何先生何出此言?”

何家大爷咬牙道:“我心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几次在鬼门关里走了出来,我夫人找遍天下名医,只为了治好我这心疾,只是这心疾,又岂是这么容易治好的……可有一天,她回来告诉我,找到了办法。”

他声音已经哽咽起来,几番喘着粗气,差点儿说不下去,何家二爷想要制止他,却都被他挥开。

停顿了一会儿,何家大爷又道:“她回来对我说,有个大夫说,可在她的心头种下一位药虫,等她长遍百种药草,那药虫也算养成了,然后再取出来,种在我的心头,温养心脉,我这心疾,便可好。”

可他又怎么舍得。

何家大爷想得更多,心头取蛊虫,和一命换一命又有什么区别。

“为了打消她的念头,我将她斥责了一顿,故意冷落她,让她对我死心,孰料到……”他用手抵着自己的额头,脸上早已被热泪覆盖。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紧紧的盯着她,一刻也不分开。

“可否,能让再找一找?”李慕歌颇为动容的道。

若真的如对方

说的那般,那心头,该是有一只蛊虫的。

“可我嫂嫂已经入棺……”何家二爷面露不愉。

死者为大,仵作行的冷血,让他发自心底的排斥。

“您说呢?”李慕歌紧盯着何家大爷。

男子想了想,颤声道:“开棺。”

“多谢,烦请给我拿一副针线。”李慕歌道,对这个男人也不免升起了几分敬佩。

若是真的找出那药虫,怕是对他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李慕歌并没有让人将死者移出棺材,而是直接动刀,她有一种解剖手法,下刀快准狠,直接拖出心脏,然后又将心脏之中的心房心室打开,一只小小的,不足五毫米的血红的小虫子正附着在两个心房的间隔之中。

那小虫子还没死,被挑出来,竟是下意识的爬到了李慕歌的指尖,咬了李慕歌一口,想要从她的皮肉之中钻进去。

李慕歌用刀尖挑开,拧眉道:“长泽,拿个碗来。”

长泽慌忙的左右一看,看到摆在上方的茶盅,连忙将里面的茶水倒掉,递给李慕歌。

李慕歌将虫子挑进去,长泽咚的一声就将盖子盖紧了。

“就是这虫子?”何家人面色难看的瞧着那茶盅,何家二爷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大哥,你可知道那害了嫂嫂的大夫长什么样子,待我去将人抓回来,以慰嫂嫂在天之灵。”

何家大爷痛恨的摇头:“我并未见过那人长什么样子。”

他比谁都想报仇,却痛恨自己,连仇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灵堂之中一片静谧,只剩下呼啸的风,将白绫吹得翻飞,悲痛如愁云,笼罩着整个何家。

“大爷,二爷,我们在门口抓到个鬼鬼祟祟的人。”年迈的管家匆匆赶来,身后竟是跟着个被压着的山羊胡子。

那山羊胡子是个中年人,干瘦得很,一双眼睛看起来便十分的精明。

李慕歌才一抬头,就看到那山羊胡子的视线落在灵柩中,满眼的算计。

这人……

她心思一转,故意道:“何先生,您看这药虫已经取了出来,我看也养得差不多了,您可需要我替您种进心脉之中?”

李慕歌故意点了点长泽手中的茶盅,那山羊胡子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却在何家人看过去的瞬间又收敛了。

李慕歌心中顿时就有了底。

这人,怕就是那个哄骗何夫人的大夫了。

何家大爷面色难看的摇头:“这是用她的命换来的,我又怎么能用。”旋即他又看向山羊胡子:“你又是何人,为何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山羊胡子眼珠子一转,道:“我本是替何夫人治病的大夫,当初她中了毒虫,我想替她取出来,她却不干,说什么要救人命,这,没想到这才没几日,就传来噩耗,我看你们也将毒虫取了出来,可要小心,免得又害了下一个人。”

何家二爷脸色一变:“你说这是毒虫?”

他们都被震惊了。

这不是药虫?是毒虫?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山羊胡子的阴谋

“这当然是毒虫。”山羊胡子满脸严肃,“你们可要小心,这毒虫最是喜欢钻进人的心窝子里面,靠人血为生,而中了这种毒虫的人,必须用毒草药来压制,要不然,这毒虫就会在心窝子里闹腾,生生把人疼死。”

何家众人根本没想到这竟然会是毒虫。

他们面面相觑,何家大爷的手都在颤抖,他低声嘶吼:“是谁,是谁给婉儿下的这东西。”

那赤红的眼,就仿佛是一匹发怒的狼,恨不得将暗中的敌人找出来,喝其血啖其肉。

山羊胡子满脸的惋惜:“中了这毒虫的人,就只有两种下场,一种就是活活疼死,一种就是被毒药毒死,当初我还有办法救令夫人,可是她却不愿……诶,这虫子可留不得,你们千万小心。”

眼见着何家众人已经被愤怒支配,山羊胡子又道:“这种害人的东西,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所以先生是想要将这虫子带走?”李慕歌打断了他的话。

这人倒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篡改得面目全非。

山羊胡子挣脱开侍卫的束缚,摸着自己的两撮小胡子:“这东西,本是不该留着的,只是这小虫子吸收了太多的毒性,交给你们处理,我怕再搭上人命。”

照他这么说,他可真是个伟大的人。

李慕歌扯了扯唇,讽刺道:“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这虫子罢了,怎么,知道这虫子养好了,就想着收回去了?”

她在南越的医药大典上看到过这种虫子,用药材,心血浇灌而成,作用极大,比王府的那一株紫参还要来得好。

可又有谁,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养一条虫子?

何夫人是个痴情人。

何家人经此一提醒,也察觉到了不对。

何家大爷只是被冲昏了头,却并不傻,他捏紧了拳头,咬牙道:“你的目的,就是婉儿用命养得这一条虫子?可你又是从何处得知,她体内有一条虫子的?”

这人与他们素不相识,断然不可能是婉儿亲口说出去的。

山羊胡子急了:“当然是她亲口告诉我的,我曾经见过同样的,自然就猜出来了,你们,你们这真是不识好人心。”

“怕不是不识好人心吧?”李慕歌点点那杯子,“中了蛊虫的人,一般是察觉不出来的,你和何夫人是什么关系,她连家人都不告诉,偏偏告诉了你?”

山羊胡子的目光落在杯子上。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这只药虫。

李慕歌却偏不如他的意,将茶盅亲自拿在手里面,“你说这虫子有毒,我被咬了一口,却什么事也没有,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你在说谎,而你偏偏又来了,应该是为了这只虫子吧?”

“大理寺的人,果真是聪明果然。”山羊胡子扯着自己的一小撮胡子,掩饰住自己的失色,身体却暗自蓄势待发。

这一行,失算了。

李慕歌目光一凛,先下手为强,直接将杯子转回长泽手中,身影掠过,出现在对方身边,扣着对方的两只胳膊,。

嘎擦一声,卸了!

“啊”一声惨叫。

李慕歌却并不停手,一脚踹在对方膝盖处,山羊胡子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一把锋利的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的目的,是什么?”李慕歌阴恻恻的吻。

她可不相信这老东西会是好心的想救人。

山羊胡子的两撇胡子抖了抖,紧张道:“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这不过就是为了这只药虫,这药虫培育可是很费心思的,这培育到一半,人死了,我这也很苦恼啊。”

他满脸的菜色,相当的郁闷。

李慕歌冷笑道:“这药虫培育好了,你要取出虫子,她照样是一死。”

“不会,不会。”山羊胡子咽着唾沫道,“我有特殊的办法,只是,只是会让宿主虚弱一段时间而已。”

他一股脑的将什么都交代了,这药虫珍贵,宿主一定要选心甘情愿的,他找了许久,才找到何夫人。

只是他也没想到,何夫人吃醉心花的时候,竟然自己将自己吃死了。

何家大爷听得双目赤红,恨不得提剑将人斩了,却被大理寺的两个侍卫拦住。

“何先生,凶手既然已经抓住了,还请何先生让我们带回大理寺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人害了令夫人,自然是逃不过一死的,只是却不能死在您的手上。”李慕歌劝道。

对方的状态不对,这要是一个想不开,就得杀人,然后自杀。

何家二爷也不甘心,却知道李慕歌说得没错,沉痛道:“大哥,嫂嫂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大哥这般。”

何家大爷面色惨白的盯着灵柩,嘴里溢出鲜血,身体往前一倒,直接晕了。

李慕歌心中轻叹了一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她将茶盅交给何家二爷:“何二先生,这就是那药虫,对何先生的心疾确实有好处,您收着,每日用药材养着,应该可以活半年,半年内,您若是想替何先生种这药虫,大可到大理寺找我。”

何家二爷迟疑了一瞬,还是接过药虫:“多谢李大人。”

李慕歌摇摇头,实现从棺柩上扫过,压着那山羊胡子离开了。

“那何家大爷,怕是心存死志了,老师,您就算给了他药虫,怕是也用不到了。”长泽轻声道。

他曾听过,这世上有一种鸟,叫做比翼鸟,雌雄两只,分别都只有一只翅膀,两只鸟互相扶持着飞翔,若是少了其中一只,另一只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那何家大爷,大抵就像是那比翼鸟一样了。

用情至深到这种份上,也不知道是叫人羡慕,还是叫人感叹。

“那东西本该究就是他的,我不过是物归原主。”李慕歌道,“那只药虫,也只有他能用。”

这个世上,其他人都没有资格。

山羊胡子听了,哂笑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之人啊,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要,真是不知道是不是傻,要是我,早就将那虫子给拿走了。”

顿时,一行五人,十只眼睛,都淬了毒的一样,狠狠的瞪着他。

长泽更是气不过,一脚踹在

他的屁股上,“你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敢说话,等到了牢里面,有你的好果子吃的。”

山羊胡子一个趔趄,恼怒道:“你敢踹我?小兔崽子,你看等我出去了,不好好收拾你。”

长泽冷笑一声:“你还想出去?你就等死吧。”

真是痴人说梦,害了人命,那何家势必是不会放过他的。

熟料山羊胡子像是根本不怕一样,撇了撇嘴,同李慕歌套近乎:“我说丫头,我看你这身体也不好,要不要我替你治治,只要……你放了我。”

李慕歌眉头一皱,冷声道:“我身体好得很,就不劳你担心了,您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山羊胡子啧啧了好几声,脖子都快拧了一圈儿也要打量他,然后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还唉声叹气的配乐。

长泽又是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你给我闭嘴。”

“兔崽子!”又是一声大骂。

长泽可不怕他,他敢说一句,就踹一脚,到最后,山羊胡子算是怕了他了,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等到回去审问了一番之后,他们才知道,这老东西不仅是养药虫,还有毒虫,蛊虫,那藏在深巷之中的老巢里面,有好几十个罐子,里面都是虫子。

李慕歌去抄家的时候,看得头皮发麻。

“老师,这些东西,都要全部带回去?”长泽也是头皮发麻,“这老东西养的是什么啊,这东西,这些虫子……”

他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头皮一阵发麻。

李慕歌头上忽而一阵眩晕,她一只手抵在架子上,眼前的罐子都像是出现了重影。

长泽惊慌的扶住她:“老师,您没事儿吧?”

李慕歌摆摆手,视线往后看了一眼,哑声道:“我先将这些东西筛选一遍,你去找小五,让他通知王爷那边儿的人,来取东西。”

这里面的多数的蛊虫,都是很珍贵的,暗卫那边应该会用得着。

“可是您……”长泽十分的不放心她,“您是不是病了?”

老师的这个状态,不太对劲啊。

难道真的被那个老东西给说对了?

“我没事。”李慕歌打乱了他的猜想,“你赶紧去找王爷,这些东西不能带回去。”

那个老东西的背后,应该还有人。

这些东西,要尽早的处理掉。

“快去。”李慕歌催促他。

“那我走了,老师您小心。”长泽回头看了一眼,飞奔似的跑了。

所幸王府的人来得很快。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魏临渊。

“来了?”李慕歌松了口气,浅笑道:“怎的是你带人来了,契丹那件事可处理好了?”

魏临渊摇头:“那人武功高强,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也没有惊动任何的人,暂时应该是查不出来了。”

虽然这样说着,可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却打量着李慕歌。

事实上,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地牢之中,老管家告诉他的另一个消息是姑娘昨日出了屋子,往地牢的方向走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血滴子的吸引力

中药昏迷的守卫,毫不设防的暗卫,这一切都说明,进入地牢的那人,有极大的可能对王府十分熟识。

可魏临渊仍旧选择了相信。

对上那一双充满信任的眸子,李慕歌心中感动,犹豫着将今日千衔的试探说了出来。

“她怀疑我,我起初只觉得好笑,只觉得,这怀疑简直莫名其妙,只是如今说来,我倒是不确定了。”李慕歌伸出手指揉着眉心,苦恼不已。

她自怎么可能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

可是若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她也不免会猜测到自己的身上。

然而昨晚上,她确实是早早的就睡了。

她愁眉不展的样子让人十分心疼,魏临渊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王府虽然戒备森严,却也不是能防住所有的人的,江湖之中,高手如云,有些隐世高人,说是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也是有可能的。”

也许真的不是她。

李慕歌叹着气点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里面的许多虫子于我都十分陌生,若是有需要的,便让暗卫带走,记得给我留下一些,让我带回大理寺销毁。”

这个老山羊不知道背后是否有人,不过这样子,她是总得做一做的。

暗卫十分迅速,将需要的东西分开放置,整个过程之中,她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那香味犹如花香,却然她升起了一股食欲,李慕歌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道红光。

什么东西,好香啊。

她慢吞吞的,故作平静的打量着一切有可能散发出香味的地方,最后落在了一个盒子上。

拿着盒子的暗卫正准备打包带走。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李慕歌伸手拦住对方。

“回姑娘,是血滴子。”暗卫恭敬的回答,将盒子顺势递到了李慕歌手上,“这是用来养蛊的一种草药,成熟的血滴子是蛊虫最爱的食物之一。”

“这成熟的血滴子可会散发香味?”李慕歌问,也顺势打开了盒子,见到了血滴子的真面貌。

这些只有珍珠大小的果子,艳红得久像是鲜血凝聚而成,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诱人的香味。

李慕歌眯着眼睛,哐当一声将盒子盖上,甩了甩头。

暗卫道:“血滴子味道浅淡,若是戳破了,就会散发出馥郁的芬芳。”

和她现在体会到的有点儿差异。

不过此时,李慕歌已经想不到其他的东西了,她的心中,有一种冲动,催促着她赶紧将这东西吃下去。

“这东西,我拿走了。”她手指紧扣着盒子,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

魏临渊少有见到她情绪如此外泄的时候,扬眉道:“你也想养蛊虫?”

血滴子最大的作用就只有这样了。

旁日里素来的冷静让李慕歌不曾失态,只是声音颇为沙哑:“既然是药,必定会有作用,至于养蛊……我对这一块是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暂时倒是没有这个打算。”

她只是想要这东西而已。

想要到

几乎失了冷静,紧扣着盒子不肯放手。

想要到觉得面前的男人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拖延她的时间,让她极为不耐烦。

一道小小的隔阂生在了两人的中间。

魏临渊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心中着急不已。

屋子里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李慕歌松了一口气,哑声道:“你先走吧,我让其他人来将这里的东西带回大理寺。”

赶人的态度十分的明显。

魏临渊脸色铁青的从暗处离开,旁边青松走过来低声道:“王爷,军营之中传来消息,抓住了两名探子。”

“人交给崇光处理,今日大理寺抓住的那人,可送进了天牢?”魏临渊冷声到。

这位南越的战神背负着双手,双眼冷冽的望向远方,仿佛穿过那一堵堵的墙壁,揪出了背后的人,杀意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动了怒。

青松更为恭敬:“已经关进了天牢之中。”

“去天牢。”魏临渊脚下轻功踏雪无痕,转瞬消失在原地。

他的手上,确实许久未曾见过血了。

京城的天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犯了大事,得罪了大人,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山羊胡子得罪了何家,只有死路一条,自然也被关了进来。

只是他没有什么惧意,优哉游哉的翘着腿,哼着曲儿,枕在床上,似好不悠闲。

“老子还是第一次见着你这么猖狂得意的,进了天牢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悠闲自在。”守天牢的牢头骂了一句,“唱吧唱吧,多唱两句,免得以后死了再也开不了口。”

山羊胡子轻哼了一声:“我是不会死的,你看着吧,总有人会来救我。”

“救你?”牢头冷笑,“你就做梦吧,这被关进了天牢里面的,就从来没有活着出去过的。”

“你不懂。”山羊胡子眯起了眼睛,叼着一根干谷草,喃喃道:“到时候,我就得风风光光的走出去。”

牢头不信,哂笑着走开了,去了不远处吹嘘这老头子的狂言诳语,说他是个彻底的疯子,老头子笑他什么都不知道,枕着脑袋哀叹了一句,“这儿也算干净,我便勉勉强强在这里住上几日,也无妨。”

咔哒!

牢房的门开了,开得诡异,毕竟在此之前,他什么声响都没听到。

山羊胡子瞪大了眼睛,看到一个身姿挺拔,带着面具的男子。

他打量了一番,退后了两步,腆着脸笑问:“不知道这位公子,所谓何来?老头子这,似乎不认识公子?”

这该不会是哪个仇家的人吧?

再看周围,那群方才还在吹牛的牢头早就倒下了,这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啊?

山羊胡子心里面像滚车轱辘一样,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才听得男子道:“血滴子的作用是什么?”

“作用?”山羊胡子愣了愣,立刻回答,“自然是用来养蛊的,公子可是去了我的家中?”

那屋子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若是被人拿走了

,他可就亏大了。

山羊胡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脸肉疼的表情,亏大了,真是亏大了。

男子又问:“这血滴子,对什么人会有吸引力?”

“吸引力?”山羊胡子觉得有意思了,试探道:“公子可是为了一位姑娘而来。”

隐藏在面具后的那张脸,冷若寒霜,可山羊胡子也看不到,只能继续试探着:“若是今日将我抓进来的那位姑娘,那倒是有几分可能,哦,公子可是要替她治病的,只是您看看,我这在牢里面,也不方便啊。”

这讨价还价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烦,魏临渊不耐烦的道:“衡齐先生,你觉得,你还有讨价还价的机会么?”

衡齐先生,三年前,在江湖上还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仇家数不胜数,这个人几乎得罪了整个江湖,却还活得好好的,一是因为他行踪诡秘,而则是因为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巫蛊之术。

于是江湖上就打起了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的旗号,全江湖的通缉令,这人就彻底销声匿迹,谁也不曾想到,对方竟然会藏在南越京城的一个小巷子里面。

山羊胡子顿住了,手指头僵硬的揪着自己那一小撮胡子,“你说谁是衡齐先生,我不认识。”

魏临渊:“你不愿意承认,也无所谓,等到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你在天牢之中,你觉得,这些栅栏,能够拦住前仆后继的人?”

天牢固然守卫森严,可是江湖之中能人异士颇多,要混进来杀人,可能性极大。

衡齐先生犯了众怒,想杀他的人,估计能从江南排到京城。

他可不是真的想死,丧气道:“血滴子一般来说,对人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不过有一种人除外,那就是中了蛊虫的人。”

蛊虫分为许多种,不过大部分的蛊虫,都喜欢这种东西。

衡齐先生小心翼翼的道:“公子可是为了大理寺的那位姑娘而来,若是她的话,倒是有可能的。”

魏临渊:“为何?”

衡齐先生道:“今日那位姑娘抓住我的时候,我在她的手腕处看见一道伤疤,像是虫子咬了似的,要知道,下蛊,一般就是在手腕处的这个地方,蛊虫从这里钻进去,顺着经脉,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地方住下。”

他指了指心脏:“当然,一般会是在心脏的地方,那位姑娘啊,我一看她,就不怎么健康,若是真的中了蛊,怕是要发作了。”

能够在手腕上留下那种疤痕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的蛊虫。

魏临渊来时,纵然已经带了猜测,可真的听到,还是心中蓦然难受,生出一股喋血的**。

若是阿慕真的中了蛊虫,他必然要倾尽全力,同那幕后之人,不死不休。

骇然的气势收敛不住,衡齐先生脸色大变,惊叫道:“公子,我这只是猜测而已,这中了蛊,是不能单凭肉眼看出来了,您大可当我在放屁,不必当真啊。”

天呐,这就是哪一尊煞神,仅仅是杀气,就让他不寒而栗。

这一刻,衡齐先生倒是后悔自己将那揣测说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蛊虫没有反应

杀气随着怒意而弥漫。

整个牢房之中,跟在魏临渊身后的黑衣人像是不存在一样,无动于衷,可衡齐先生却做不到,他被吓得冷汗涔涔,生怕下一刻人头落地。

良机,魏临渊闭眼,压下翻滚的杀意,哑声问:“有什么办法,可以确定那人是否中了蛊?”

“办法……”衡齐先生还想讨价还价,可乍一看见那双血红的渗人的眸子,慌张摇头,“办法有是有,可是那中蛊的人,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魏临渊:“说!”

衡齐先生道:“用十二味药材,混合入人的血液之中,会弥漫出一股奇异的香味,让蛊虫躁动,若是中了蛊的人,蛊虫躁动,必然痛苦不堪,感觉身体里面有虫子在游动,自然就能够确定了。”

这方子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只是现在也不敢藏私,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将方子记下,魏临渊又问了几个问题,才道:“这件事,还请衡齐先生保密了。”

这话看似客气得很,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罢了,衡齐先生肚子里有数,只差没举手发誓,“公子放心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识趣儿人总是能省事许多,衡齐先生是个聪明人,再三保证,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魏临渊离开,就决心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

有些人,不能得罪。

而另外一边。

李慕歌拿到血滴子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欢呼着,她匆匆回了家中,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打开盒子,慢吞吞的捏着一颗血滴子放进了嘴里。

苦涩的味道顿时在嘴里弥漫开。

那种苦,大概是从舌尖处一直蔓延开的,占据了整个口腔,可是吃下去的那一刹那,她的脑袋却清明了不少。

这些日子的浑浑噩噩一直从眼前掠过,让她不由得蹙眉审视着那一盒血滴子。

用来喂养蛊虫的东西,为何会对她起作用。

“姑娘,您没事吧。”赵婶儿在外面敲门,身旁还跟着两个孩子。

门上的倒影看得一清二楚。

李慕歌揉着眉间,对自己的冲动行事十分无奈,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像是自己了一般。

她紧捏着手,咬牙再吃下了一颗血滴子,将盒子顺手藏匿在柜子里,方才开门出去。

“赵婶儿,我没事儿。”李慕歌无奈道,顺势揉了一把两个小萝卜头的脑袋,“守在门口做什么,今日先生布置的作业可完成了?”

这般年岁的孩子,都要上学,两个小萝卜头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以前孙夫人对孙瑜过于溺宠,对孙瑾又过于厌恶,这就导致了两个孩子的课业都相当的差劲。

至少在这个月中,夫子已经两次登门了。

这点儿让李慕歌相当的苦恼。

“作业已经完成了。”孙瑜撇撇嘴,抱着手臂轻哼,“你急冲冲的跑回来,吱也不吱一声,大家都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真是一点儿也不懂事。”

小孩儿故作老成的模样让李慕歌会心一笑。

经历了一朝,孙瑜倒是越来越懂事了。

她恶劣的笑道:“我怎么敢出事,这要是出了事,只怕有些小

家伙,又要流浪街头了。”

孙瑜立刻将眼睛瞪得如铜铃大:“我才不会流浪街头,你又胡说。”

李慕歌:“是吗?那以前那黑瘦的小猴子是谁?”

孙瑜脸皮涨得通红,恼羞成怒的瞪着他。

眼见着小孩儿真急眼了,李慕歌才收敛了逗弄的心思,正经的道:“既然已经回来了,倒不如趁此机会,考校你二人的功课,这个月可还有十几天,我可不想过年了,先生还要来将我骂上一顿。”

两个小孩儿面面相觑,深深垂下了头。

心虚!

考校,自然是不成的。

李慕歌随意挑了书中的两个问题,抽背了两句诗文,站着的俩儿小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答得纯属狗屁不通。

李慕歌惨不忍睹的用手捂住脸,将书往旁边一扔,“行了,既然背不了,那就做好准备吧。”

“什么准备?”

孙瑜和孙瑾一脸迷茫。

“你们先生说了,从明日起,他会每日亲自考校,若是不过关,你们就不用回家了,直接住在学堂得了。”这成绩,真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简直是想要找出一点儿好的地方都没有。

兄弟两顿时哀嚎:“不要吧?”

吱呀

院子的门被打开,魏临渊恰逢其时的进来,诧异道:“什么不要?”

此时此刻,他就是孙瑜孙瑾的救星啊,两人挪到他的身后,热切的喊道:“魏叔叔。”

魏临渊顿时就停下了脚步,无奈的对上了李慕歌揶揄的目光。

劝说的话到嘴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两孩子真糟心。

李慕歌阴恻恻的瞥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两个萝卜头,道:“躲吧躲吧,这会儿躲过了,明日在课堂上我看你们又如何躲过去。”

这躲得了一时,可躲不了一世。

“魏叔叔。”两人又小心翼翼的喊着,带着些许的请求。

魏临渊无奈道:“这又是怎么了?”

李慕歌颔首示意他去看桌子上的书籍,“诗词歌赋不会,对联默诵不能,文章一个字不懂。”

明明是最简单的启蒙类书籍,这两人愣是学出了大学中庸的气派。

魏临渊翻了几页,扬唇道:“确实该罚。”

新墙头没几句话的功夫就垮掉了,两个萝卜头顿时就萎了。

看来是真的逃不掉了。

忽视掉两人的唉声叹气,李慕歌扭头问魏临渊:“可是有什么事情?”

毕竟两人才刚刚分开没多久。

魏临渊递给她一个盒子:“今日才配置出来的东西,可以试探出体内是否有蛊虫。”

李慕歌诧异道:“你是说我的体内有蛊虫?”

魏临渊:“只是怀疑。”

李慕歌拧眉:“那这近乎于无稽之谈的怀疑,又从何而来。”

魏临渊敲敲桌子:“阿慕,你该知道的。”

以她的聪明,不会猜不出来。

这一句话使李慕歌僵住了,她给两个孩子使了个眼色,小萝卜头非常配合的离开,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来他们两人。

李慕歌也确实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理智和一些纷杂的情绪在互相对抗着,过了许久,她才道:“怎么试?”

“里面再加一味血滴子。”魏临渊从盒子之中取出一个瓷白的茶盅,里面装着淡色的液体,李慕歌嗅了嗅,并没有闻出什么味道,便回了屋子里,取出了那一盒血滴子。

“加多少?”她问。

魏临渊却答非所问:“一旦血滴子加进去,若是体内有蛊虫,便会痛苦不堪,丫头,想好了吗?”

那隐藏在袖袍之中的手都在颤抖,似乎拿不起那小小的一盒血滴子。

李慕歌脑袋很清明,她勾勾唇道:“不就是试探么,若是没有,自然对我产生不了什么影响,若是有,找出来了,也免得在我身体里面兴风作浪,再弄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情。”

左右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快说吧,加多少?”

魏临渊:“一颗足以。”

李慕歌将一颗血滴子捏碎,鲜红的汁液滴入那一盅药水之中,弥漫出一股馥郁诱人的香味。

香是香,却没有之前的那种冲动感了。

“这个,要等多久?”她指着茶盅问道。

那药液起初是澄清的,带着一点儿微不可见的蓝色,这一刻血滴子的染色效果很强,仅仅只有一颗,就将整个茶盅的药液都染成了暗红色,像是鲜血一样。

她无动于衷。

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魏临渊拧眉道:“现在就该起作用了。”

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可,我却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舒服。”李慕歌狐疑的凑近了一些。

这东西真的有效么?

“应当是没有的。”魏临渊道,僵硬的是神色微微放松。

“没有蛊虫,自然是好的。”

可若是有呢?

她抬起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疤痕很明显,就是在记忆消失的那段时间出现的。

因着这一点儿猜测,第二日一早,她又亲自走了一趟天牢。

衡齐先生见着她还有些惊讶:“你似乎比昨日的时候精神了许多。”

“你昨日的那个方子,可是完全有用的?”李慕歌问。

“方子?什么方子?”衡齐先生小眼转得飞快,“自然是有用。”

这一下他倒是坐实了对两人的猜测。

“那如果没有任何反应呢?”李慕歌继续追问。

“没有反应自然就是没有中蛊了。”衡齐先生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他不满的咕哝着,似乎在嘲讽李慕歌的愚蠢无知,站在黑暗中的女子哑声道:“那为何,你又断定我身上有蛊虫?”

“你是说,你没有反应?”衡齐先生终于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的从床上翻滚下来,双目无神的盯着李慕歌道:“这不应该啊,我养蛊三十余年,可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你这,分明就像是中蛊的样子啊。”

他念念有词着不应该,目光将李慕歌打量了一遍又遍,简直恨不得将她的每一根筋脉,每一块血肉都分割开,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中蛊。

第一百六十八章 齐王妃的恳求

黑暗之中的牢房相当的寂静,只有衡齐先生一个人咕哝着不应该,像是被打击到了。

“为何你就如此肯定,我中了蛊?”李慕歌问出了心头疑惑。

衡齐先生分析道:“初见你,我便从你的面色察觉出你血气不足,你我交手,我又看见你手腕上的伤口,昨日,那公子又问血滴子对人的吸引力,这一条条的推出来,你被下蛊的可能性是极高的,可是,你怎么……”

这和预期的不符合啊。

衡齐先生没说,李慕歌也能看见他满脸的沮丧。

她又问:“你是说,只有中了蛊的人,才会被血滴子吸引?”

这一点儿倒是和她的症状十分像。

衡齐先生拍着巴掌道:“那是自然的,可是你没有中蛊,却又是这个状态,不对劲,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他冥思苦想不得其解,抓着自己的头发面壁,丝毫不理睬身后的李慕歌。

李慕歌也再问不出什么话来,索性便离开了。

这弯弯绕绕的牢房之中,犯人和犯人之间的距离平均下来能够拉开好几个隔间,空旷而寂寥。

而就在彼时,转角深处的一间牢房却发出了阵阵疯狂的嘶吼声。

“我是临王妃,王爷是爱我的,她只是被狐媚子勾了心。”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王爷吧,杀了那个狐狸精。”

是南若的声音。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好几个月了,不知后来怎的就得了失心疯,李慕歌曾来过好几次想试探她,却都无疾而终。

外面的牢头唾骂了几句疯女人,小跑进来个牢头,拿着棍子狠狠的敲了敲门,“疯女人,你要是再大吼大叫,我们就将你的舌头给拔了,给老子闭嘴,听见没有。”

铁棍和锁链碰撞到,发出哐哐的响声,南若惊惧的大喊了起来,缩到了床脚,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隐匿在黑暗中。

“不要,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这声音吵得让人心生烦躁,牢头满脸的不耐烦,将棍子放置在一旁,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你还叫,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

“等等。”

李慕歌拦住他,问:“她平日也是这个样子的?”

牢头是认识李慕歌的,大理寺和天牢关系甚密,连带着李慕歌也混了个脸熟,一见她,便收了怒容,叫苦连天:“大人有所不知,这女人自疯了以后,经常会在牢房里面大喊大叫,说自己是什么临王妃,临王那般丰神俊朗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会看上。”

锁在被子里的南若听到了,伸出个脑袋想要反驳,结果在看见李慕歌的一瞬间,立刻蹦了起来,“狐媚子,就是你,就是你勾引了王爷。”

她扑在栏杆上,伸手要扯李慕歌的衣服,扯不到,就冲着她吐口水,各种肮脏下流的话语怒斥这她。

李慕歌闪身避开,牢头顿时叫骂了起来:“你个疯女人,大人也是你能随便的骂的,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他一棍子打在南若的手上,南若哀叫了一声,愤恨的等着李慕歌

,捂着脑袋哐哐的撞着大门。

“真是怪象,下官明明打的是她的手,这疯女人却抱着头,大人,您且避开些,莫脏了您的衣服。”牢头小心翼翼的将李慕歌请开。

这等肮脏的,散发着霉臭味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这个风光霁月的女子。

“皇上说了,要留着她的命,在皇后娘娘生辰那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你们能忍则忍,莫对她下狠手,届时皇上发怒,你我都担待不了。”李慕歌出言阻止了还想动手的牢头。

成日待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最容易滋生出黑暗的一面。

牢头愤怒中仿佛被淋了一盆冷水,冲动的源头也跟着被冲走,他打了个寒噤,诺诺道:“是。”

李慕歌同南若的视线对上,那狰狞而扭曲的面容,忽然让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沈忱。

这一环扣一环的,背后之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又是在针对谁?

沉思的时候,天牢之中又匆匆下来两个人,一个是牢头,一个却是大理寺的寺正。

寺正见着李慕歌便匆匆行了一礼:“参见大人,不知大人可有时间,齐王妃正在大理寺中等着您。”

“齐王妃?”李慕歌相当的诧异。

她找她做什么?

寺正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只是想当的着急,李慕歌只好同他匆匆离去,将那念头埋在心里面,骑着马回了大理寺。

齐王妃并不在仵作行中,而是在大理寺旁边的一座小凉亭里坐着。

呼啸而过的风,卷着的云,还有忧愁的女子,仿佛融为了一幅画,静谧中让人不忍打扰。

直到李慕歌打破了这个局面。

“不知道王妃找下官何事?”

未见其人,先闻其身,齐王妃浑身一颤,连忙转身,李慕歌正一只脚踏上了凉亭的阶梯。

四周无外人。

齐王妃直接咚的一声跪在了李慕歌的面前。

“王妃这是做什么?”李慕歌连忙扶起她,侧身避开了这一跪。

真是折寿,堂堂的正一品王妃,年岁又比她大,若是被外人看见了,不知道又该传承什么样子了。

“还请李姑娘救救我的孩子。”齐王妃顺势起身,“今日一早,霖儿便不见了踪影,任凭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齐王妃整颗心都揪着,惶惑无措的盯着李慕歌。

她仿佛是那一根救命稻草。

李慕歌迟疑道:“王妃,您也知道,我虽然是查案子的,查的却不是这一块儿,这,若是世子不在了,该是顺天府查的。”

大理寺办案,查案,那都是和重刑犯有关的。

她一个法医,怎么去找小孩子?

派人流放三千里还差不多。

齐王妃捏着手绢苦笑:“若霖儿只是不见了,我自然第一个找的就是顺天府,可是李姑娘,你可知道我那弟弟?”

李慕歌:“您是说……章公子?”

齐王妃点点头:“那人我跟踪他,差点儿被发现了踪迹,幸亏得李姑娘保护,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对我心生怀疑,隔三

差五的便来试探我,而今日霖儿不见了,也是因为他来了一趟府中,他走了,霖儿也不见了。”

这大抵有一点儿疑人偷斧的意思,只是出了自己这个弟弟,齐王妃再也想不出第二个能这样做的人了。

“我若是说给旁人了,他们大概也是不相信的,只是李姑娘,自王爷死后,他便经常上门拜访,对王府可谓是了如指掌不说,似乎还在寻找着什么东西。”齐王妃从腰间掏出一个香囊给她,“王爷是个闲散王爷,可是有些事情,他都看在眼中,这里面的东西,对姑娘或许有些用处。”

香囊之中装的当然不是银钱。

齐王妃也并不是想行贿,而是这里面的东西,交给李慕歌,比放在她的手上有用多了。

李慕歌敛眸道:“我知晓了,这两日,我会追查他,只是娘娘,我却并不能保证,一定会找到小世子。”

诺大的京城,要将一个人藏住,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

“只要李姑娘愿意帮忙,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齐王妃吐出一口白气,轻声道,“我还要去皇宫走一遭,便不久留了。”

李慕歌一愣,旋即浅笑道:“王妃慢走。”

这位王妃,也是个聪慧的。

齐王妃惊慌着急的进了大理寺,走的时候却一脸怒容,大理寺的几位官员听她冲着李慕歌怒斥了就。

大抵内容不过是:你大理寺高傲,连本王妃都不放在眼里,本王妃便去告诉圣上。

几个寺正缩头缩脑的望着渐渐走远的马车,同李慕歌探听消息。

“李大人,这齐王妃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啊?”

“就是,什么样的案子,咱们大理寺不能查?”

李慕歌只得无奈道:“小世子不见了,齐王妃点名让我找小世子,可咱们大理寺,向来是管不着这些失踪的事情的,我便让她去顺天府,熟料几句话,便将人得罪了。”

她愁苦的哀叹一声,无声的向着众人表达,我可真冤枉。

极为寺正都投去同情的目光。

齐王妃闹腾进了宫,当时老皇帝才下朝,软玉温香还没来得及揽入怀中,齐王妃就进了御书房。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那一声幽怨哀泣拉长了调子,余波婉转绕梁不绝,硬生生逼得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都打了个寒噤,暗叹他这一把嗓子都自愧不如。

齐王妃原本是个温婉贤淑的人,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声音又高又尖锐,那话在御书房说的,可估摸着御花园那边儿都能听到。

这位王妃一边儿哭一边儿说,偏偏咬字却十分清晰。

什么愧对王爷,孩子不见了,大理寺欺负人,都一一的让御书房外跪着的好几个大臣都听了去。

哐的一声,里面的茶杯应声而碎。

里面传来老皇帝充满怒意的声音:“查,把穆长鸳和陆弼都给朕叫过来。”

“喏。”

小太监行礼,匆匆就去找人了。

外面跪着的几个大臣面面相觑,意味深长。

这事儿,又得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花魁扶桑

小世子失踪这事儿,整个朝堂都传开了。

大理寺,顺天府都派出了人,只为寻找小世子,整个京城之中的告示都张贴了不下五十章。

据说那日齐王妃跑到皇帝的面前哭诉,老皇帝愤怒的将大理寺的少卿穆长鸳训斥了一顿。

可怜穆长鸳,当时在御书房里一头雾水,回去一听,才知道自己是被学生给坑了。

他阴恻恻的在卷宗室的门口堵住了李慕歌:“齐王妃这件事,你就不同我解释解释?”

李慕歌心虚的摸着鼻子,谄媚的笑道:“老师,咱们大理寺不接这种案子是历来的传统啊。”

这就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大抵就是大理寺的人瞧不起顺天府,觉得这种小案子只会降低格调,一般都让顺天府去做。

而顺天府又没有专门的仵作行,杀人的案子破不了,这方面没有业绩,只能接手其他的案子,可这样一来,就坐实了顺天府不如大理寺的传言。

这单方面的梁子就结下了。

昨日陆弼看穆长鸳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便好是一番冷嘲热讽,穆长鸳找到症结所在,简直想将这学生给吊打一顿。

然而对方有魏临渊护着。

穆长鸳打消了这个念头,冷笑道:“传统就是用来打破的,既然如此,这个案子就由你着手调查了。”

“我?”李慕歌慌忙摆手,“不成,这案子我不成啊。”

穆长鸳:“为何不成?”

李慕歌苦着一张脸,声音如细蚊一般:“我答应了齐王妃,要暗中调查这件事的,您就别把我摆在明面上了。”

好不容易做了一出戏,这要是正大光明的接手了,这出戏不就是耍给猴子看了。

穆长鸳何等聪明,当时就反应过来了,感情他被骂得狗血淋头,不是这是徒儿笨,而是这熊徒儿亲自设计的?

当时这位大理寺少卿面上犹如一张调色盘,一会儿青一会儿紫,李慕歌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么丰富的表情,瑟瑟缩了缩脖子。

心虚!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穆长鸳睨了她一眼,“既然如此,便给你休几日假吧。”

“多谢老师。”李慕歌笑眯眯的道。

休假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李慕歌怎么也没想到,明面上负责查案子的人,竟然是长泽。

“老师,您这一身男装是做什么?”长泽围着李慕歌打量了两圈儿,啧啧称奇。

这装扮,和京中那些白面粉黛的小白脸儿也差不多了,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个女的。

如今流行的风气,不崇尚武将的阳刚俊美,倒是喜欢那些风流人士的儒雅清秀,李慕歌的这一副打扮,正好迎合了时下最流行的装束。

“自然是……逛花楼!”李慕歌眯起了眼睛。

对于章书林的监视,他们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只是上一次的打草惊蛇之后,这个人就不再有太大的动作了,反而更像是迷恋上了青楼,整日流连其中,连带着追踪他的那两个暗卫的身上,都多了几分的脂粉味。

长泽没想到她一个女子还想逛花楼,表情一言难尽,“若是被王爷知道了,您是没什么,我可就不一定了。”

不管是谁带着谁去的,反正一定是他的错。

李慕歌扬眉,轻轻踹了他一脚:“别唠叨了,咱们是进去办案子的,你真当王爷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呢。”

花楼向来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上到达官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李慕歌混在其中也并不扎眼,只是偶尔一两个眼尖儿的窑姐儿,会故作娇羞往他的身边蹭。

“公子,您这是看上咱们这里哪位姑娘了,您给看看?”老鸨将两个窑姐儿往李慕歌身边一推,笑盈盈的道。

这会儿正是客人多的时候,有的人径直往二楼去了,李慕歌余光正好瞥到搂着个蓝衣女子的章书林,平静的移开,扔了一锭银子给老鸨,“二楼上个雅间,找个会唱曲儿的。”

“好嘞。”两个窑姐儿欢天喜地的簇拥在她的身边,完完全全的忽视了长泽。

有这么精致的小公子,谁还会想起那虎头虎脑的青年呢?

几人上了雅间儿,那唱曲儿的窑姐儿风情万种的撩开头发,一双美眸波光莹莹望着李慕歌。

“奴家参见公子……”声音婉转如出谷黄鹂。

李慕歌给长泽使了个眼色,下一刻就捂着肚子诶哟喊疼:“肚子疼,诶哟,你们这儿茅房在哪儿呢,不行了不行了,要疼死了。”

窑姐儿顿时慌了神,手中琵琶都摔了,“在,在那边儿,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李慕歌摆手,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房间,留下长泽和两个窑姐儿面面相觑。

长泽登时欲哭无泪。

老师啊,他以前是纨绔了点儿,可从来没有来逛过花楼啊。

李慕歌蹿出雅间儿,就开始漫无目的的晃悠。

她方才看见,那章书林搂着女子,似乎进了左边儿的雅间儿。

她掩住面容,路过雅间的时候,就支着耳朵听,里面有笑着的,哭着的,还有些十分安静的。

她看了看,锁定了几间房子,便绕到了后面,挂在了二楼的窗沿上。

“叔叔……”

左边儿。

李慕歌瞬间从这个声音锁定了做边第三个窗户,双目灼灼的看了过去。

一个人影走到床边,正作势要推开窗户,若是对方稍微抬头,就能够看到挂在房檐上的李慕歌。

吱呀

窗户被人推开。

李慕歌像是一只身形矫健的猫儿,悄无声息的推开了窗户,窜进了隔壁的房间。

旁边的窗户被人打开。

章书林左右都看了一番,并没有瞧见人,才小心的将窗户给关紧了。

而隔壁的房间之中,李慕歌正多在屏风的后面。

“姑娘,这是今个儿妈妈送上来的名单,这几位公子都想见见姑娘。”门外的小丫鬟捧上一份清单,企盼的看着白衣女子。

女子却看都未曾看一眼,只是俏声问道:“来的可又是那几人?”

“是。”小丫鬟诺诺道。

女子不耐烦的挥手:“不见不见,一群色中饿鬼,看见便心生厌烦。”

“可,可您也不能,一个都不接呀。”小丫鬟为难道。

身在妓院,纵然是清倌,也哪有不接客的道理?

“行了行了,你容我再想想,过两日,我再择出一个可好?”

“可过两日就是你年节了,咱们也是要关门的呀。”

“那就过年之后。”女子叹气,“行了行了,你走吧,待我再想想,再想想。”

她将小丫鬟推搡了出去,颓丧的叹着气,往内间走。

李慕歌眼见着那身影越来越近,立刻闪身捂住了她的嘴巴。

女子显然没想到这里还藏了一个人,惊惧的瞪大了眼睛,“呜呜,呜呜……”

“我只是偶然路过,躲一躲仇家,你不要挣扎,我便不伤害你,可好?”李慕歌压低了声音。

滚滚热气扑在女子的耳朵边儿,她又是羞恼又是厌恶,美眸中都起了一层薄雾,却迫于无奈的点头。

李慕歌顺势放开了她。

女子登时就是一巴掌扇过来,却被李慕歌捏住了手腕,“我说了,我只是借住一下,没有恶意。”

她坦坦荡荡,眼中清明,女子咬着唇,目光流连过她的面容,委屈道:“我知道了,你放开我。”

李慕歌再次放手。

对方没有武功,她根本不担心她会大吼大叫,因为她完全可以在此之前将人打晕。

“你,你随便坐。”女子拘束的道,才刚坐下,外面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扶桑,你个死丫头,别以为你是花魁就可以为所欲为,卖进了金庭,竟然还不想接客,你个我开门,开门。”

白衣女子一顿,忍辱负重的捏紧了拳头,起身正要开门,熟料那门竟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李慕歌眉头一拧,一手勾着白衣女子的腰身,往床上一带,一手将被子顺势勾在了两人的身上。

“扶桑!”

老鸨气势汹汹的带着人闯进来,谁料乍一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登时差点儿气得快要晕厥过去了。

“啊你个死丫头,你竟然在这里私会野男人,好哇,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辛辛苦苦养的丫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不是清倌了,老鸨简直恨不得打死李慕歌。

而扶桑更为震惊,到现在都没有回神。

李慕歌从掏出一叠百两银票砸过去, 哑声怒道:“两千两,这一个月,她只接我一个客人。”

那一张张的银票像是雪花似的,洋洋洒洒的落下,老鸨帕子都扔了,慌忙去接住,然后跪趴在地上去捡。

她认认真真的数了一遍又一遍。

两千两,还多了一张。

原本怒气冲冲的老鸨顿时喜笑颜开,“您放心,您放心,只是不知公子名讳。”

“穆鹤!”

穆?

难不成穆家的人?

老鸨看了一眼李慕歌,这看见小半张精致的脸,带着邪肆的笑容。

她心头一颤,暗叹了两声妖孽,畏畏缩缩的退了出去。

门口,老鸨拿着钱忍不住嘀咕:“难怪那小贱蹄子不肯接客,有这等举世无双的公子哥儿,也看不上那些糟粕了。”

若是她再年轻个十岁二十岁,那也得动心啊。

第一百七十章 齐王妃的曾经

屋内,扶桑脸色通红的看着李慕歌,嗫嚅道:“公……公子!”

“嗯?哦,不好意思。”李慕歌翻身下床,到处找着发冠,“刚才形势所迫,你不要介意。”

扶桑咬着唇,轻声问:“您,您为何要给老鸨银子,那可是两千两。”

纵然是半年前的金庭,那受人追捧的四大名妓,也从未在眨眼之间收过这么多的钱。

顶天了一千两,那还是在众多恩客的较劲儿之中得到的。

“啊,你说银子?那是我偷来的,你不是不想接客么,丫头,我可是在身上花了两千两银子,我那仇家若是追过来了,你可得替我保密。”李慕歌捏着她的下巴道。

女子乖巧的望着她:“我,我知道了。”

啧!

这么乖做什么。

李慕歌烫手的放开她的下巴,随意的将头发扎着,却怎么也不能将那发冠给冠上去。

笨手笨脚的模样,简直是对不起她那一双修长的手。

扶桑噗嗤一声笑了,红着小脸儿道:“公子,要不然,我替您冠发吧。”

她见李慕歌摁在椅子上,细心的替她将头发梳顺了,挑起一半的头发挽起,扣上发冠。

“诶呀,发簪碎了。”扶桑伸手去拿,却见那玉簪已经断成了两截,应该是刚才公子取的时候磕着了,她想了想,忽而见自己头上的小玉簪取下,从发冠中间穿插过去。

“公子,好了。”扶桑轻声道,见她头上戴着自己的簪子,心中便一阵窃喜。

李慕歌瞥了一眼,比她弄的好多了,淡淡道:“谢谢。”

说着她的心神却落在了隔壁。

这房子并不是十分隔音,只是那里面的人也怕隔墙有耳,说话似乎非常小声,李慕歌侧耳倾听,也未曾听到什么,只是忽而听到吱呀一声。

那人可能谈完了。

她匆忙起身,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条门缝儿。

章书林率先从那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对方四下看了看,故作浮夸的漫步着离开了。

“公子,您要走了吗?”扶桑见她匆匆开门,以为她就要离去,顿时紧张的询问。

莫名的,心中涌出一股不舍。

这声音似乎吸引了隔壁的人,后出来的那个中年男人谨慎的忘了过来。

李慕歌反应极快的将扶桑揽入怀中,借着略微一点儿的身高优势将人困住。

“怎么,舍不得爷了?”她压着声音调侃道。

扶桑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公子,您……”

李慕歌视线掠过中年男人,对反没有起疑,看了一眼两人便离开了。

“行了,多谢多谢。”李慕歌闪身离开,像个负心汉一样溜之大吉。

扶桑痴痴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十分不舍。

李慕歌走得相当干脆,根本不知道那一面之缘的丫头已经开始为她牵肠挂肚。

而在另一个雅间之中的长泽,一把挡开了左边儿窑姐儿递到嘴边儿的酒,又掀开了右边儿窑姐儿伸过来的手,最终受不了了,怒气冲冲的跑出了雅间。

正好迎面撞上

了李慕歌。

“你这是怎么了?”李慕歌冲着他挤眉弄眼,眼见着长泽衣衫不整,哦了一声,拉长了调调。

长泽一阵头皮发麻,咬牙道:“老师,咱们赶紧走。”

后面那两个女人简直比虎狼还要可怕。

长泽跑得飞快,像是后面有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一路飞奔回家,熟料迎面就是脸色漆黑的小五。

小五事情繁忙,不能时刻守在李慕歌身边,可平日里,还是住在这里的。

如今乍一看长泽满身的脂粉味儿,再看看李慕歌男装的打扮,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两人去了哪里。

小五阴森森的咬牙道:“长泽,你竟敢带姑娘去那等污秽之地!”

长泽心头一颤,欲哭无泪的道:“冤枉啊,不是我要带老师去的,明明是老师要带我去的,你看看,那些女人比豺狼还可怕,差点儿没把我的衣服给撕碎了。”

他一边说一边扯着自己的衣服,好不可怜的样子。

李慕歌咳嗽了两声,无奈道:“我们这是去查案子的。”

傻徒弟。

她眯着眼往屋中走:“阿泽,我要画幅画,别闹。”

“哦。”长泽闷闷的应了一声,自己跑去厨房烧水了。

这一身脂粉味不洗掉,他是绝对睡不着的。

画人物肖像,自然不可能是水墨,而是碳素素描,李慕歌从柴火之中捡了几支好用的,在宣纸上描绘着今日那人的模样。

刚才那一瞬间,她清楚的人看到了那人的脸。

国字脸,偏大,鹰鼻,薄唇,朴实的样貌之中带了一点儿的奸诈狡猾,双眼小,充满了算计,发量多,额头大,最主要的是,那人的右脸上有两道伤疤,一面似乎是烧伤,而另一道,似乎是刀伤。

李慕歌现在脑海之中描绘了一番,下笔便十分流畅,迅速的就将那人描绘了出来,然而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她悄悄的去了一趟齐王府。

“李姑娘。”齐王妃屏退了所有的人,心急如焚的询问:“李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画中的这个人,王妃可认识?”李慕歌将自己的素描递给她看。

齐王妃看见画中人,面色唰的一下就失去了血色,她颤声道:“李姑娘,你这是,在哪里看到的?”

“昨日我跟踪了令弟,和他见面的,便是这人。”李慕歌意简言赅的道。

看齐王妃这样子,应该是认识这人了。

齐王妃闭着眼睛,咬牙道:“若是他,那便有可能将我的孩子带走了。”

女子垂在两侧紧握的拳头,昭示着她的愤怒,良久,齐王妃才哑声道:“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冒昧问一句,这人和王妃是什么关系?”李慕歌道。

又是一阵子沉默。

齐王妃苦笑道:“这是我的叔叔……其实,这件事在京都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便讲给李姑娘听吧。”

齐王妃还未出嫁的时候,有一个叔叔,姓姜,其实和他父亲是亲兄弟,只因为小时候走失,再找到的时候,那一户姜姓人家待他不错,他虽然认祖归宗,却没有改名。

若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可恨就恨在,这个回家不久的叔叔,对已经到了待嫁年华的齐王妃生了不轨的念头,甚至是付诸行动,幸好齐王妃当时和齐王已经两情相悦,姜信才没有得手。

直到齐王妃出嫁后,有一日传来消息,说是章府走水,把姜信给烧死了。

这一来,就是十年。

她从未想过,姜信居然还没死。

“当时京中贵女都嘲讽我,所幸王爷不嫌弃,直到姜信死了,这件事才逐渐淡化。”齐王妃抵住额头,“我不曾知道,烧死的那人,竟然不是他。”

姜信的出现,让齐王妃想到了更多。

她扶住门框,咬牙道:“看来今日,我是有必要回去一趟了。”

回去,自然是回章府。

齐王妃的父亲,是当朝的御史大夫,出了名的古板严肃,看不得一丁点儿出格的事情,当初因为这件事,她甚至觉得女儿辱没了门风,差点儿将人逐出家门。

也为了这事儿,齐王妃出嫁之后,近乎没有回过娘家。

可这一次,她却不得不回去。

章程长相瘦小,齐王妃进门的时候,那个瘦小的老头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见着她来了,也不行礼,只是撩了一下眼皮,冷淡道:“不知道齐王妃到章府来,有何贵干?”

“章大人,我想问问,我儿子,您外孙究竟在哪里?”齐王妃死命的克制着情绪,咬牙切齿的询问。

章程冷哼一声:“我哪里来的外孙,齐王妃怕是糊涂了,至于您儿子,又关老夫什么事。”

老头冷着一张脸,似乎怎么看齐王妃怎么不顺眼。

若是以前,齐王妃心怀愧疚,所有的委屈她都忍了,可是现在,她一手取下镯子冲着章程砸过去。

“章大人!”

镯子砸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的,齐王妃眼眶赤红,“您什么都不知道,那我请问,您的弟弟,是真的死了么?当初的那一具尸体,真的是他么?为什么他会忽然出现在京城之中,还有,当初错的不是我,为什么,你恨的是我,而不是他,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

她似乎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都诉诸出来,“这镯子是您送给我的,这么多年了,现在,也该还给您了,您就当,没有生过一个女儿吧。”

十年了。

本以为父女之间,再多的隔阂也消除了,可是却是她想得太好。

章程面色铁青,显然气得不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阿信早就死了,都是你,都是因为你,阿信才会活活被火烧死的。”

他颤颤巍巍的伸着手指,愤恨的瞪着自己的女儿。

若不是她放浪不堪,阿信又怎么会犯下错事。

齐王妃冷笑道:“怪我?是我勾引他了,还是我爬上他的床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死了是活该,可是章大人,您连自己弟弟的尸体都认不出来了么?”

章程最是看重自己的弟弟,认为自己亏欠了他的,所有好的都往他那里送。

可是发生了那件事后,王爷恨透了姜信,现在想想,完全有可能是姜信诈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恼羞成怒的小五

作为一个父亲,章程无疑是失败的。

他待女儿苛刻,待弟弟宽容,甚至为此在曾经的时候,差点儿逼死了自己的女儿。

齐王妃的声声质问,将章程气得满面涨红,气喘如牛,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她怒骂:“你,你真是个不孝的东西,早知道,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我就该将你掐死。”

何等诛心之言,仿佛最锋利的剑,要将亲人的心捅得千疮百孔才甘心,这话要是早上一年,齐王妃觉得,自己铁定将这双眼都要哭到失明才甘心,可是现在,她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外面的风呼啸着,凌冽的如同刀子,里外夹击,层层包裹,却再伤不了她分毫,为母则强,没了王爷再护着他们母子,就只有她为自己的孩子撑起一片天。

女子波澜不惊的道:“御史大人可以骂我,甚至是去皇上那里状告我,只是您也要想清楚了,十年前,我的面子早已丢光了,这京中贵人背后数落我的也不少,十年后,我也不怕再被数落一次,纵千人所指,万人所骂,霖儿一日不回,我便闹到皇上面前,您这御史大夫,也不要做了,我是不要脸面的人,便端看您要不要这脸面了。”

齐王妃震袖一挥,声音缥缈:“还请章大人想着吧,本王妃,在齐王府等着吾儿归来。”

这章府的空气污浊到令人作呕的地步,真是让人片刻也待不下去。

章程良久后回神,才发现她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抬手将茶盅扶到地上。

啪的一声,匆匆而来的管家都停住了脚步,然后就听里面传来声嘶力竭愤怒不已的大骂:“孽子,孽子”

御史大夫被气病了,第二日都没能上朝。

据说是和齐王妃发生了什么争执,李慕歌听闻后,顿时抚掌舒畅的道:“齐王妃这一骂,那章程,怕是也得在家好好想想了。”

那章府本就有暗卫监视着,当日的一举一动,两人的一言一语,后来都一一传进了李慕歌的耳朵,虽然齐王妃早就同她说过了,再听到两人的对话的时候,还是不免觉得这位御史大夫是个糊涂人。

旁边青年见她难得如此开怀,默默不语的站了一会儿,才道:“昨日在珠宝楼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个人。”

“谁?”李慕歌侧头。

“姜信。”小五道,便将事情的起因娓娓道来,“他在店中定做了个长命锁,昨日来的时候,带着斗笠,恰逢昨日正忙,被店中的小姑娘碰掉了,我正从楼上看着,那脸上的疤痕,同画中的一模一样。”

若说姜信身上最显眼的是什么,大抵就是那块疤痕了。

“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李慕歌眼睛一亮,本以为要花点儿功夫才能够找到这人,现在倒是可是守株待兔了。

近年节,珠宝楼的单子不少,如同姜信这般定做的东西,历来都是十日为期,可对方加了大价钱,只要两日的时间。

两日,看似时间极短,可对齐王妃来说,这两日比两年都还要漫长。

她的孩子未曾回来。

第三日的时

候,齐王妃又再次入了宫,这一次,可不是进的御书房,而是直接在早朝的时候,对方直接掀开了那一层遮羞布,据闻,那一日,朝堂之上,乱得如菜市场,皇帝大怒,齐王妃大哭,章大人大喊冤枉,最后生生又是气晕了过去。

至于最后的处罚,似乎是御史大夫禁了足,潦草收尾。

“如今满城都是官兵在通缉姜信,他今日,怕是不会来了。”小五隐有不满,“齐王妃太冲动了些。”

他们一早便来珠宝楼守株待兔,如今快到正午,对方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再瞧着外面那不时走过的官差,小五揣测着,今日怕是等不来那人了。

“不急,还有时间。”李慕歌谈笑自若的塞了颗干梅子给他,“且等着吧。”

这梅子又甜又黏牙,小五皱着眉,盯着掌心看了许久,才慢吞吞的扔进了嘴里,刹那,那年轻隽秀的容颜顿时皱成了个小老头子。

难吃!

李慕歌笑眯眯的也扔了一颗在自己嘴里,门被咚咚敲响。

“进来。”

吱呀一声,随着门打开,端着果盘的二丫头也轻巧的进来了,她将果盘放在桌上,轻声道:“姑娘,那人来了。”

“按照我给你说的做,小五,咱们走。”李慕歌起身,将一个美人面具戴在脸上,抖了抖夸张的广袖,出门,足尖直接点在了凌空的缎带上。

珠宝楼的二楼,中间地带是一个圆,没有任何的建筑,三层楼,每层楼都如此相通,如今二楼却绷了几条缎带,两端都拴在栏杆上,客人来了问这缎带是做何用的,楼里的人便说,这是跳舞用的。

在凌空悬起的缎带上跳舞,众人还从未见过,大家都好奇,这一传十,十传百,这珠宝楼的客人便多了起来。

李慕歌上去的一瞬,底下便传来一片哗然。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广袖云裳,手柔柔一伸,便如同一朵花儿在缓缓绽放。

这舞,她从前世跳到今生,每一个动作,都烂熟于心。

叫好声不绝于耳, 人群之中,姜信拿着盒子道:“你们这是什么?”

“这是楼中专门编排的节目,客人可真是赶巧了,这两位是我们楼中花费了重金请来的,这几日推辞了好几次,今日可总算是来了。”二丫头笑着介绍,看着那跳舞的二人也是一片痴迷。

姜信心中升起的微末怀疑顿时消失,他压紧了兜帽,正准备离去的时候,二丫头却又拦住他:“客人慢些,等会儿那两位的袖子可是要扫下来的,切莫绊着您了。”

二丫头才说完,那段带上跳舞的两人,就如同一只蝴蝶翩翩落下,红衣,黑衣,交缠着,两双手同样展翅伸长,一黑一红两条缎带便如同她说的那样扫过人群,姜信因为往前走了两步,也不幸被红色的缎带扫到。

只是那力度很轻,轻到可以直接忽略,他便也不在乎,见那两人又借着缎带的力道,腾空翩翩而舞,没有再挡路的时候,才匆匆离去。

这一支舞,跳了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那两道身影消失不见的

时候,众人还有些依依不舍。

进了房中,小五率先扯下了面具,白皙的脸上一片赤红。

“姑娘可有碰到那人?”他哑声问道。

“自然是碰到了的。”李慕歌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撑着头笑眯眯的望着他。

诶呀,她们家小五可真真是个美人坯子,这穿着女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美人儿呢。

小五僵硬了一瞬,咬牙道:“碰到便好,我先去换衣裳,今日楼中事务繁多,便不同姑娘一道了。”

他平日里将李慕歌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说往东绝对不往西的典范,此刻却恼怒得扔下李慕歌就走了。

那速度,堪比御剑飞行。

哦豁!

李慕歌摸着下巴暗自道,自己这是将人给惹得恼羞成怒了呀,不过一想到小五跳这舞近乎无师自通,她便笑眯了眼。

果真是她的傻弟弟。

纵然什么都忘了,可是本能却还在那里。

只是她这般做法,却打翻一坛陈年老醋,酸臭味弥漫出了天际。

李慕歌打死也不曾想到,她跳的那一支舞,全然被魏临渊收入眼中。

珠宝楼的对面,是家茶楼。

正对着的那窗子,都大打开,叫魏临渊看了真真切切, 萧崇趴在窗户傻瓜诶哟了一声,调侃道:“你看那女子看得这么认真,当心我告诉阿慕,来找你的麻烦。”

结果舞完了,魏临渊一句话没说,他倒是看见了从楼底下经过的李慕歌。

萧崇当机立断将扇子扔了下去,笑道:“公子上来喝口茶可好?”

李慕歌被砸了个正着,捂着脑袋朝上一看,登时柳眉一拧,捡起扇子上了二楼找人算账去了。

结果一推开门,见着的却是两个人。

“临渊?”女孩脸上露出浅浅笑靥,旋即又拿着扇子重重往萧崇面前一放,冷声道:“萧大人,高空抛物可是犯法的。”

萧崇愕然:“我怎么不知道,南越有这一条律法。”

作为翰林院大学士,律法的编纂,他也是亲自参与了进去的。

可这一条,他确实不知道啊。

李慕歌心想,你当然不知道,这南越不是现代,没有耸入云天的高楼大厦,自然也用不着这条律法,这扇子今日要是从十几楼抛下,她这脑袋也不用要了,直接见阎王爷得了。

可扇子打得脑袋实在疼。

李慕歌斥了他两句,也并不追究,只是道:“您这要是扔个利器下来,我今日命就搁这儿了,您倒是看看犯法还是犯法。”

“这……”萧崇被噎住了,讨饶道:“行了行了,是我的错,这不是看你走得匆匆,想要叫住你,便心切了些,临渊,你赶紧解释解释。”

魏临渊并未应答。

自李慕歌进来后,他甚至是一句话也未曾说过,只是冷着一张脸,实在和平日的作风大不相同。

萧崇心中一个咯噔:“临渊,你这是……”

该不会是真的看上对面那个跳舞的丫头了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情敌出现

雅间里面寂静得可怕。

萧崇连着喊了几声,魏临渊都不见应答,惹得李慕歌也是一脸诧异。

“临渊,你怎么了?”李慕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孰料被人一把拂开。

魏临渊怫然不悦道:“方才对面跳舞那人,可是你?”

男人的脸色着实难看,语气竟也带着质问的意思,李慕歌不明白哪里惹得他不快了,顺着应答:“这两日齐王的孩子失踪了,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个人,只是那人怕是和鬼面有关,我们怕他察觉,便用了这一招,在他身上下了蓝蝶。”

那是追踪蝶的一种,只要在那人的身上摸了药粉,方圆十里之内,蝴蝶都能追踪到那人,李慕歌方才那一条缎带甩出去,正好将药粉擦到了姜信的身上。

至于那长命锁中,也藏着一点儿药粉,却并不多,就怕对方起疑。

李慕歌觉得解释得十分清楚,却见魏临渊仍旧是那副模样的询问:“黑衣那人是谁?”

“是……小五。”李慕歌如梦初醒一般,哭笑不得的解释:“那就是小五,不是旁人。”

“小五?”萧崇插入两人的话题,“那不是你身边的侍卫么?”

李慕歌:“那是我弟弟。”

萧崇更为震惊:“若是我没搞错的话,那人该比你大吧?”

这就是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的事情了,李慕歌便道:“你只需要知道他是我弟弟就行了。”

“你弟弟?”魏临渊捏着茶杯,瞥了萧崇一眼。

萧崇一个激灵,识趣的退了出去。

这二人之间的私事,他还是不掺和了。

屋子的被关上,李慕歌语气也生硬了些:“你那什么意思,不是早就同你说了?”

“若是以前,我大可信你,可是现在说出来,你自己信么?”魏临渊冷冷一笑,眼睛之中都带着讥讽,“有哪般女子,突兀的认了个比自己还大的弟弟,吃住一起,行为亲昵,拉拉扯扯,你说说,细数整个京城,有何人能如同你一般……不拘一格?”

尾音扬起,好似在反问,李慕歌顿时拧着眉反驳:“我哪里又同他拉拉扯扯了?小五是你的人出身,难道连他你也信不过。”

“那刚才跳舞的时候,你二人为何久久拉着手不放?”魏临渊仰头闭眼,眉间浮现出一缕疲惫之色,“我说过,若是以前,我信你,可现在,你又如何让我相信?”

“不过一支舞,都说了为了下蓝蝶。”李慕歌的语气也带上了不耐烦。

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她心底便蓦然生出一股烦躁,甚至是带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不信便罢了,就当做我同他拉拉扯扯,我心悦于他,你我之间,也不过逢场作戏。”

咚!

椅子被骤然起身的魏临渊一脚踹开,他脸色难看的可怕,像是即将卷起一场狂风,那一刻,李慕歌甚至以为他要怒骂,要动手。

可对方什么也没做,只是甩袖离开。

门口,萧崇趴在栏杆上守着,听到里面那咚的一声巨响,心中也是跟着颤了颤,这两人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起了矛盾?

正疑惑着,

他眼皮子底下就蹿进了一个身影。

穿着一身鹅黄羽衣的少女像是冬日的腊梅,漂亮,幽香,又带着几分小俏皮的可爱。

萧崇顿时脑袋一疼,捂着脸转身避开,却已经晚了,少女进来那一刹那就见着了他,顿时眼睛一亮,哒哒哒的就小跑上了二楼。

“萧大人!”

声音清脆,犹如出谷黄鹂。

萧崇头却更疼了。

“早就听闻哥哥说,萧大人和临渊哥哥在这里喝茶,对了,临渊哥哥呢?”少女探头探脑的道。

“参见公主。”萧崇行了个礼,“王爷他……”

面前的门忽而被人推开,又重力合上,少女望过去,惊喜得差点儿扑腾起来:“临渊哥哥。”

魏临渊脚步顿了顿,淡淡道:“参见公主!”

旋即他又对萧崇道:“走吧。”

声音带着些沙哑,一听就知道是在克制着怒意,只会少女未曾看出来,围着他哀求:“临渊哥哥,我才回来,对京城也不熟悉,你带我去逛逛好不好?”

少女眼中的倾慕毫不掩饰,却并不令人显得厌烦,像是一只兔子,围着最欢喜的东西打转,十分的俏皮可爱。

萧崇站在对方的背后,同魏临渊眼神交汇,无声问道:“阿慕呢?”

魏临渊没应,脸色之中骤然还压抑着怒气,低头看了眼鹅黄衣裳的少女,淡淡道:“走吧!”

算是应了她刚才的请求。

萧崇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愕然。

阿慕这可是还在里面呢,临渊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一直对这小公主不理不睬的么?

可男人根本不会同他解释,身边跟着蹦蹦跳跳的少女,乍一看,竟也般配。

萧崇站在原地,少女在楼下喊道:“萧大人,你再不走,我们就要走了。”

而这时,萧崇身后的门也开了。

李慕歌出来的时候,表情淡漠,她目光越过萧崇,落在少女的身上,问:“那是谁?”

萧崇为难得紧,一会儿看看友人,一会儿又盯着李慕歌,不知该不该说。

“你不说,我大抵也是会知道的,只是不知从哪里知道。”李慕歌一语戳中了他的心。

萧崇苦笑解释:“皇上最小的女儿,汝阳公主,近日才回京,你应该听过,她身份尊贵,临渊一时也不能落了她的面子。”

“嗯。”李慕歌仍旧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听信了,又似乎是不以为意,她不在乎萧崇那一点儿解释,只是心情蓦然憋闷了起来。

不好拒绝?

他魏临渊手握兵权,皇权之下,谁敢争锋?权势到了这个地步,又岂会怕落了一个公主的面子?

李慕歌眼底闪过一抹猩红之色,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之中浮现着,男人和女人的争吵,摔碎的东西,还有瑟瑟发抖,互相依偎的两个小孩儿,让她捏紧了拳头。

而这时,原本停留在她肩头的蝴蝶,慢慢的扑腾着翅膀,悄悄的飞了出去。

李慕歌骤然回神,追着蝴蝶下了楼,同少女擦肩而过,一眼也未曾留恋。

感情这种事,说起

来,最是不靠谱。

她走得匆忙,像是风一样,少女诶呀了一声,盯着她的半张侧脸,惊叹道:“这回哪家的小公子,长得这么俊俏。”

魏临渊冷声道:“本王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事,便让萧大人带公主逛逛吧,这京中,本王也不甚熟悉。”

他大步流星的离开。

“诶。”汝阳公主顿时傻眼了,跺脚道:“你,你刚刚不是还答应了么。”

背后的萧崇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公主若是想要逛京城,不如就让下官带您吧。”

汝阳公主嘟着嘴道:“不用了,我下次再来找临渊哥哥吧。”

萧崇就知道她打着小算盘,敷衍的笑道:“既然这样,那下官送公主回宫吧。”

这小公主,得碰了一鼻子的灰才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和临渊在一起的。

“好吧。”

而另外一边,魏临渊追着李慕歌出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蓝蝶的速度很快,李慕歌不得不使上了轻功,只是不曾想到的是,蓝蝶一路竟然出了城南。

城南富饶,有不少的庄子,李慕歌一直追到了一个庄子上,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姜信!

姜信戴着斗笠,入了庄子之中,李慕歌连忙借着草垛掩饰住自己,待他走了进去,才也跟着进去。

庄子里似乎没什么人,一派寂静,几个散乱的草垛,青石小路,似乎有几分隐世的寂静,李慕歌便悄悄的隐没了进去。

高大的树上,一个侏儒正盘腿坐着,在那一道青色身影靠近的瞬间,他手中的长刀顿时掷了出去。

铿锵!

长刀与青石地面擦出一阵火花,那地方却没了闯入者的身影。

侏儒大惊,掏出号角正要吹响,一只像是死人一样冰凉的手就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觉得,是你的声音快,还是我的手快?”那是一个阴森森的少年人的声音。

侏儒并不想死,紧张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那个孩子在哪里?”青衣人问。

侏儒的额头冒出冷汗,他小声道:“我并不知道,那个孩子……”

“想好了再说!”那只白皙的手微微收紧,明明是一只纤细的,柔若无骨的手,却偏偏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侏儒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想,那一只手完全能够在瞬间捏碎自己的脖子,他紧张指着前面的房子:“看到那个燕子屋檐了吗,就是那一座,那孩子就在里面。”

人在下意识的情况下,会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去看。

而也就是这一刹那,侏儒手中的另一把匕首直接往后刺去。

只是扣住他的那人更快,一手捏住他的手腕一提,一拉,另一只手直接缩紧,咔擦一声,他就失了呼吸。

“既然反抗,那就不能留了。”青衣人将他的尸体就这样挂在了树上,借着黄果树在冬季里依旧长青的茂密枝叶,掩饰住了他的身影。

青衣人蹲在树上,环顾四周,青丝从兜帽中滑出,赫然露出李慕歌那张精致的脸。

第一百七十三章 提前找到那个孩子

底下有一对妇人走过。

脚步匆匆,没有注意到树上的情景,胖妇人催促着:“快些走,若是晚了,那小公子怕是又吵着闹着说是要饿了。”

瘦妇人一边叹气一边疑惑道:“你说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胃口怎么就这么大呢,被带到这里,不哭也不闹的,真是奇了怪了。”

胖妇人也跟着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道:“你别说,那小公子一双眼睛黑黝黝的看着我,我这心里啊,就得慌。”

胖妇人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隐匿在树上的李慕歌听闻后,猜测着这两人说的,应该就是那孩子了,便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她武功越发的高强,两个妇人又并不会武功,根本没有发现身后还有一个人。

穿过中庭,两个妇人停在了一所别院外,就在那燕子檐的旁边。

李慕歌暗道,那侏儒果真没说实话,那燕子檐的屋子里,也不知藏着什么机关陷阱。

然后她又看着那两个妇人敲响了院子的门。

里面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两个妇人顿时吓了一跳,紧接着里面就冲出一个怒气冲冲的人影。

姜信!

李慕歌眯起了眼见,见那个戴上了半边面具的男人面目狰狞的诘问:“霖儿去哪儿了?”

两个妇人面面相觑,面色顿时惨白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奴婢们,奴婢们不知道啊,今个儿一早小公子还好好的呆在屋子里不曾出去,还说,还说想吃杏仁酥,奴婢们这可是特地做来的,大人……”

胖瘦妇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藏匿暗处的李慕歌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孩子不见了?

姜信口口声声叫着霖儿,齐王妃的孩子也是叫霖儿,看来是那孩子了。

可是那孩子又能在这众多的监视之下跑到哪里去呢?

李慕歌环视着四周,只见姜信狰狞着咬牙道:“查,这院子的一点儿痕迹都不允许给我放过,我倒是要看看,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够跑到哪里去。”

“是。”

这庄子应该是姜信等人的据点儿之一,里面隐藏着不少的人,如今却为了一个孩子,大动干戈。

闻声而来的章书林匆匆忙忙的道:“叔叔,听闻霖儿不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信面色铁青:“他一个孩子,哪里会跑得出去,如果不是有人帮他,那就是,这庄子里,有人对他出手了。”阴毒的眼神直落在燕子檐上。

那里面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下人们翻箱倒柜,甚至是连一个不足婴孩高的柜子都不曾放过,却迟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看来,是要去里面找一找了。”姜信咬牙轻声道。

他的这种态度,让李慕歌对那燕子檐更为产生了怀疑,那一栋楼里,究竟有谁?

正想着,草丛却稀稀疏疏的动了几下,正值冬日,大多数的草都枯萎了,只是不知者院子是否太久未打理,那干枯的草一层叠着一层的,在后面的墙角围了一圈。

那响动声很小,李慕歌却瞬间就听到了,她凝神望去,只见

着一个不足成年男人巴掌大的狗崽子从里面拱了出来。

狗洞?

李慕歌眼睛一亮,终于知道那孩子是怎么跑出去的了,悄无声息的从暗处离开了身影。

这个狗洞怕是很快就会被发现,她要带着那具尸体离开,尽早的找到那个孩子。

李慕歌猜得没错,那只狗崽子爬出来不久,姜信就注意到了这个狗洞。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问:“阿洛,这个后面,可有人住?”

章书林道:“这地方……住的人极为少,平日里燕子楼的那几位也不曾出来的,怕是,鲜少有人至。”

他亲眼看着姜信将那枯草扒开了。

狗洞不大,里面还有几个小狗崽子,应该是哪里来的野狗在这里面下了崽子,靠着枯草挡风度日,竟也没人发觉,而那洞口,正好可以够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钻出去的。

章书林惊愕不已,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小侄子,竟然这般聪慧。

而转头去看姜信,只见他咬牙切齿的道:“追,给我把那小兔崽子抓回来。”

就在李慕歌离开不久,那荒寂的庄子里面,出来了一批衣着不同的人,但他们的身上都隐隐带着杀气,向着四周流窜出去。

李慕歌不想暴露,只好匆匆将那侏儒扔在了一处山洞之中,然后调回头去找那孩子。

正是下午,太阳正好,那些小道之上,三三两两的还有些拿着锄头,背着背篓的农民,或是垂髫小儿,或是黄发老者,三五成群的,李慕歌蹲在田坎边儿上,皱眉思索着那小孩儿能够跑到哪里去?

难不成是自己回去了?

不,不可能,他足够聪明,这个时候,不会做这种傻事。

李慕歌眯着眼睛,手中还捏着几颗糖,笑眯眯的靠近了一处小孩儿聚集的地方:“小孩儿,你这一天都在这里耍?”

那虎头虎脑的壮实小孩儿狐疑的望着她:“你想做什么?”

李慕歌将手掌摊开,露出那几颗糖,笑道:“也不做什么,方才有个小乞丐偷了我的银子,我一路追过来,这会儿却不见了人影,丁点儿大的小东西,也不知道能够藏到哪里去,若是旁的东西也就算呢了,只是他偷的那个,对我实在重要。”

李慕歌虽然穿着男装,可是衣料不凡,都是上好的缎面,纵然那小孩儿家境平凡,不曾穿过,却也能够一眼看出来自己的衣服和这衣服的差距。

他挠头道:“你说小乞丐?那今儿还真有一个来着,蓬头盖面的,也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好像是往那边儿走了,不过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似是正午以后走的。”

那小孩儿指了路,一把抢过李慕歌的糖就跑,呼呼啦啦的一大群都冲着村子里面跑,跟如燕归巢似的。

李慕歌好笑,顺着小孩儿指的路走,却是越走越偏。

这边儿的房子都有些破旧了,不如进村看到后的那些崭新。

一间破旧的院子内,一个蓬头盖面的小孩儿捧着一块糕点,吃的十分的小心翼翼。

他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可是却阻挡不了外面的声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而近了。

破旧的墙外,有人在

慎重的吩咐:“这边的村子要重点排查,那孩子没有回城,又跑不远,这些村子是离得最近的,多注意一点儿。”

“是。”

孩子脸色一白,惊惧的差点儿弹跳起来,手肘却不慎碰到一堆干柴,差点儿将干柴顶落。

“里面有人?”

外面的人瞬间警惕了起来,这是一间破旧的房子,平日里都是村民用来放柴的,怎么会发出声响。

完了!

孩子脸色苍白,目光里的神采都逐渐暗淡了下来。

忽而这时候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孩子所有的惊惧都汇聚了在了眼中,可是那人出手的速度很快,近乎是在无助他嘴巴的瞬间,就点了他的穴,让他动也不能动。

那人顺手扔下一只猫,扛着他轻而易举的跳出了院子。

哐当!

大门被人粗暴的打开,一群穿着短打的人狠辣的看着里面,却忽然看到了一只……猫?

黑猫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此刻被这一群人吓着了,浑身都炸了毛,在干柴上磨爪子的动作瞬间停下,冲着他们低声嘶吼。

“原来只是一只猫啊。”有人叹气道:“还以为是那小子呢,抓了就能回去复命了。”

“那小子可真能躲的。”

声音逐渐远了,站在隔壁院子里的李慕歌松了一口气,对着小孩儿轻声道:“我替你解开穴道,你可不能大喊大叫的,要不然,再将那群人引来了,我可不能保证,你会不会被他们抓走,听懂了就眨眨眼睛。”

小孩儿乖巧眨了两下眼睛。

李慕歌便将穴道给他解开了,就听到他问:“你是谁?”

“你娘请我帮忙,让我来救你的。”李慕歌道。

小孩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里面明明白白的写了两个字。

左边是“不”。

右边是“信”。

合起来,那就是不信啊!

李慕歌嘴角一抽,道:“事出紧急,今日我们得赶紧赶回城中,我需要你的配合。”

京城之内,那些人至少会有所收敛。

小孩儿脸上很脏,比孙家两兄弟还要小的孩子,冷静得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人,他一字一句的道:“我娘,可有给你什么东西,你让我,看看。”

什么东西?

李慕歌脑门儿上的筋一个劲儿的蹦,她是来救人的,十万火急,不是来认亲的,还要带上什么信物,这小孩儿怎么就鬼精鬼精的?

她无奈的揉着额角道:“齐王妃并未给我什么东西,若是真的若说有的话,不过些许资料,我也并未曾带在身上。”

小孩儿仍旧是那一副模样。

不信!

他谁都不信,纵然刚才李慕歌救了他,可是他还是不信。

李慕歌不得不蹲下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大理寺的人,齐王妃如今找你,已经告到了皇上那里,我答应了她,暗中调查,我向你发誓。”

当初齐王妃抱着小孩,章书林又拿着拨浪鼓逗弄,她还以为,这孩子不甚聪明,如今看来,聪明近乎妖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假装人贩子

“我舅舅也是这样说的。”小孩儿忽然慢吞吞的道。

他说得极为认真,可却还能发现那双眸子里的失望,是了,应该是章书林将他诳骗出来的。

亲人都无法相信,他又怎么敢去相信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外人呢?

李慕歌怎么劝说对方都不信任,屋内又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和拐杖敲打在地上的声音。

“谁在外面啊?”

出来的是一个老头,李慕歌只好又点了小孩儿的穴,扛着对方侧身转到另一侧。

老头儿的眼神不好,喊了几声,没人应,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慢悠悠的回去了。

李慕歌站在窗户边上,目光忽然瞥见了一面铜镜。

这应该是一个女子未出嫁时的闺房,铜镜,胭脂水粉都有。

她盯着小孩儿的侧脸阴恻恻的笑道:“你不相信我,不配合我,那我就只能使用强制手段了,待我找到你母妃,你也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小孩儿瞪大了眼睛:“你要做什么?”

“进去了就知道了。”

李慕歌灵活的带着小孩儿翻进了窗户,将那故意弄得凌乱无比的头发梳好,又替他擦了脸,在他眉间点了一点朱砂,又替他画了个小小的淡妆,原本就俊秀的小孩儿更为可爱了,软乎乎的,任由她摆弄着。

小孩儿不甘心,张嘴想叫,李慕歌便冷笑道:“你大可以叫唤,若是将那些人引来了,我可是不会为了你暴露自己的,你说你,好好的和你说你不听,非得威胁你才行,我若是想害你,还轮得到你说话的份儿么?”

小孩儿一听,瞬间便闭了嘴,暗地里瞪了李慕歌一眼。

李慕歌替她别了两支钗子,从衣柜里翻出些女娃子的小衣裳给他:“你这是自己穿,还是我替你穿?”

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孩儿羞红了脸,咬牙道:“我自己穿。”

他才不要一个陌生女人给自己穿衣服。

小孩儿换上衣服,长长的袖子和裙摆都拖曳在地上,顿时皱眉奶声奶气的道:“大了。”

“没事,系好点儿就成了。”李慕歌替他将长袖子捡了,又将下面的多出来的也减掉了,从裁下来的衣服上扯了根绳子,就当做是腰带,替他栓好了,顿时满意的拍拍手,“好了,这样一出去,也没有谁会觉得你是个男孩儿了。”

小孩儿气得满脸通红,憋闷得一句话也没说。

李慕歌打理了残局,将一两碎银子放在桌子上,带着小孩儿又翻窗出去了。

村子里面忽然多了一群人。

不少人都去围观,可那群人实在是太凶神恶煞,不少人看了一眼,就吓得心惊胆战,赶紧跑回家躲着了。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知道了。

李慕歌在身上抹了一层灰,拍拍小孩儿:“等会儿闭着眼睛,不准睁开,听到了没有。”

“嗯。”小孩儿闷闷的应了一声。

李慕歌这才闪身带着她溜了出去,村子里还有几个闲散的人,李慕歌走了几步,抓住一个大婶儿神神秘秘的问道:“婶子,你们家可要童养媳哩?”

那婶子眉头一皱,叉着腰道

:“什么童养媳?”

李慕歌看了看四周,将肩膀上被破布遮住的小孩儿露出来,“你瞧瞧,这可是个好姑娘哩,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坯子,童养媳,不亏,不亏……”

那婶子惊叫一声:“诶呀,这姑娘,长得可真俊。”

“那可不。”李慕歌洋洋得意的道,“你看,我这可是好不容才得到的货色哩。”

旁边有几个正在打水的妇人也听见了,八卦心好奇的他们也凑了过来,便是一人一句惊呼。

“好俊的小丫头。”

“这孩子哪儿来的?”

李慕歌神神秘秘的笑道:“哪儿来的我肯定不能说,只是婶子们要知道,这小丫头长得实在好看,又会点儿文墨,当做童养媳,那是你们走大运啦。”

她神情动作语言都十分夸张,像是在极力推销着一件商品的贩子。

那几个大神犹豫着问道:“这么俏的小姑娘,那得多少银子啊?”

小孩儿顿时心里一紧。

手指都颤了颤,这人该不会要真的将他卖了吧?不,他是男孩子,根本不能当童养媳的。

李慕歌缩着脑袋比了个一。

有位大婶惊呼道:“一两银子?”她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的道:“我要,我们家要,正好给我们二牛做童养媳。”

不等李慕歌拒绝,其他的妇人都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我说老赵家的,你这也太黑心了哩,一两银子?那就是个丑女人也不值这个价钱,你这也太贪心了吧,这丫头怎么着也得十两银子啊。”

那大婶倒是爽快:“十两银子,这丫头,我要了。”

他们村子里富裕,十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这童养媳,以后娶媳妇儿就不用彩礼了,可娶个媳妇儿起码得二三十两银子,这笔买卖,不亏!

李慕歌嘴角抽了抽,道:“婶子啊,你可看好了,我这丫头,哪里岂止十两银子,少说也得一百两啊。”

“一百两?”

众人顿时惊呼,七嘴八舌的围着她吵。

“那可是一百两银子,比娶媳妇儿都贵了,你咋不去抢哩?”

“就是,我看你这孩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居然心这么黑。”

李慕歌道:“大婶儿们放心,我们这是正规途径的,我可是有他的卖身契的,只是这丫头,一百两,不能少。”

她执拗的要一百两,小孩儿心里愤愤不平,自己堂堂世子,竟然才值一百两不成?那些妇人也愤愤不平,骂她黑心,一个孩子竟然卖出了天价。

三个女人就好比五百只鸭子,这会儿可远远不止三个,唾沫星子都快将李慕歌淹死了。

她佯装愤怒的涨红了脸道:“不买就不买,我可告诉你们,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谁稀罕,呸!”

这边儿的争执引起了那一群杀手的注意,他们看见李慕歌肩膀上扛着个孩子,连忙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你这是做什么的?”领头的杀手冷声问。

李慕歌看到他也不怕,腆着脸将刚才的说辞又重新来了一遍:“这位兄弟,你家中可有小公子的,可要买个童养媳?我这

可是上好的货色,您瞧瞧,这丫头长得贼俊俏,这只要一百两银子,我马上将这丫头给您,还有她的卖身契。”

她说得唾沫星子横飞,虎视眈眈的盯着杀手,像是一块肥肉。

杀手顺着她掀开烂布的动作看了一眼,却似是个女娃子,顿时失去了兴趣,招呼着身后的人,“走!”

杀手走了,那些妇人们也散了,破烂衣服里的眼睛转了转,闷声道:“你才将我卖一百两银子,本世子难道就这么不值钱,万一被人买走了怎么办?”

“买走了就买走了呗。”李慕歌无所谓的道,扛着他一溜烟的出了小村庄,“别人又不知道你是世子,我卖一千两,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小孩儿又不做声了。

良久,他又问:“你真的是我母妃派来的?”

“准确来说,是你母妃请来的。”李慕歌纠正了他的说辞。

“那你,为何对我这般不客气。”小孩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李慕歌顿了顿,相当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不配合我……行了,别说话。”她扯了扯脑袋上的兜帽,同迎面而来的另一群人擦肩而过。

“站住!”

那人忽然呵道,李慕歌暗道不好,惊恐的望着几人,哆哆嗦嗦的道:“几位大人,不知,不知有何贵干?”

领头那人眯着眼睛冷冷的盯着她:“你扛着的小孩儿,让我看看。”

李慕歌一个哆嗦,忽然拔腿就跑。

那两人目光冷凝,“追!”

李慕歌跑的时候没有用轻功,却也跑得飞快,远远的,她就看到了一辆马车,车旁边守着几个人,那帘子被风吹动了一下,就露出里面一群被关着的小孩儿。

这是,真的遇上人贩子了?

李慕歌愕然,旋即头也不回的冲了上去,高呼道:“兄弟们,我将这丫头带回来了,兄弟们,快点儿,快点儿将这丫头藏起来。”

守着马车的几个人警惕的拦住她:“你是谁?”

“我?”李慕歌气喘吁吁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大成啊,前几日的时候,你们那个老牛不是说了吗,只要我能够拐到一个孩子,就能够进来,怎么,你们想赖皮啊,这人我都带来了,你们怎么能不认账了呢?”

那几个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老牛。”

李慕歌顿时就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踉跄着倒退几步:“不,不可能,他还收了我五两银子,说介绍我进来的。”

“他奶奶的,他竟然敢骗老子,老子要打死那个王八犊子。”李慕歌愤怒的顿时叫骂了起来,转身就要走,却被一人叫住:“等等,你那货色,让我们看一看。”

李慕歌瞬间捂住肩膀上的孩子,警惕的道:“你们想做什么?”

那人道:“若是个好货色,让你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李慕歌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那几人点头。

李慕歌神神秘秘的掀开了破烂的衣服,让几人看了看,道:“可以吧?”

暗地里,她悄悄的拍了拍小孩儿的背,以示安抚。

第一百七十五章 畜生不如

“这小孩儿,长得真俊俏。”

“不错,比咱们里面那一批好多了,这孩子,要是碰上富贵人家冲喜的,肯定能够卖个好价钱。”

这群人贩子的领头羊是个中年汉子,一身肌肉十分魁梧,国字脸,看着倒是一脸正气,他也十分满意李慕歌肩膀上这孩子的模样,直接拍板决定让两人留了下来。

“行了,将这丫头也放在里面去吧,对了,这丫头身上没病吧?”

李慕歌一听,连忙将小孩儿扔了进去,脏兮兮的脸上顿时露出兴奋的笑容,搓着手道:“老大,这小丫头以前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姐,没病,被我捂晕前还活蹦乱跳的哩。”

“那就好。”

中年男子姓刘,大家都叫他刘哥,李慕歌也随着人喊,不过刚喊了一声,刚才追她的人就赶上来了。

领头的男人面色铁青:“狗东西,跑得倒是快,你刚才带着的那个孩子呢?”

对方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浑身都是煞气,刘哥干的不是什么好事,常年在灰色地带打交道,一眼就看出,这群人绝对不好惹,他连忙笑呵呵的充当和事佬。

“几位兄弟,不知道你们找的是哪个孩子?这,我们几兄弟也是混口饭吃,这里面,您要是看上了,我们,倒是可以商议商议。”说完他横了李慕歌一眼,“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慕歌怂成了个小鸡崽子,躲在他身后嚷嚷:“刘哥,我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这几个人,上来就要这丫头,我,我好不容易拐来的,能随便交给别人么,这,这丫头要是没了,我怎么进来啊。”

怂货!

刘哥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心底骂了一声,让那几个人去看。

对方一把掀开了帘子,扫视了一圈儿,并没有看到小世子,他眼神直接略过了青色裙子的小丫头,退了两步。

“没有!”

领头的人脸色难看问李慕歌:“我就说看看,你跑什么跑。”

李慕歌躲在刘哥身后,好像也不怕了,冲他吼道:“这是老子拐来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找这个丫头,可把老子吓死了,不行,你得赔偿……”

“你给我闭嘴!”刘哥一脚将他踹开,豪爽道:“几位也是在找孩子,不如几位同我们说说,若是我们看见了,也好给几位说,算是赔偿这次不是了。”

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李慕歌不满道:“刘哥,咱们这一行的,听见你的名号都要给些面子,这些人什么来头的,连您都要退让。”

刘哥冷笑道:“什么来头?能够要你的命的来头,行了,你小子也算是运气好,这次没被灭了,以后你要是再敢随便惹是生非,小心老子亲手灭了你。”

李慕歌缩着脖子小心的应承:“我知道了,知道了刘哥。”

这个人贩子里面有十个人,以刘哥为首,对方拐卖的这一批孩子,都是在距离京中距离不远处,此刻正准备再走远一点点儿,将这些孩子卖到泷水那一带去。

只是如今天色渐晚,他们就没有连夜赶路,寻了个破房

子住着。

火星子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守夜的人只剩了一个,时不时的在添点儿柴火。

原本被关在马车里面的小世子涨红了脸,冲着旁边的李慕歌喊道:“喂,我要,我要如厕。”

李慕歌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旁边守夜的人皱眉道:“那边儿那小丫头片子在叫唤什么呢?”

“要撒尿,行了,就在这里吧。”李慕歌一把将他提了出来,语气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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