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兴唐 - xp1024.com
《五代兴唐》


一、孝义城

后唐同光四年(926年)四月。

城头飞矢如蝗,喊杀震天。

河南府巩县不大的孝义城,火光冲天,浓烟蔽日。

东城的外墙已经有多处残破,城外是密密麻麻的攻城叛军,巨大的擂木仍然在狠狠撞击着城墙。城头的守军拼死顽抗,阻挡着敌军从豁口处涌入城内。城墙之下,伏尸遍地,几乎每一寸的土地都染满了血污。

后唐大将,武宁军节度使李绍荣全身甲胄,在手里握着一柄精钢打造的偃月刀,伫立于城头,面色凝重。

城外洛水东南的平川上,如同潮水般涌近的敌军旌旗招展,杀气冲天,排列着军阵,静待着攻城时刻的来临。

洛阳周边地方,巨大的混乱正在蔓延。

荥阳关被叛军攻破之后,被打散的后唐禁军四散奔逃,李绍荣收拢残军,在孝义城倚城拒守。这里是都城洛阳最后一道屏障,已经是退无可退了。而叛军在攻占荥阳关后并没有停下脚步,又如潮水般朝着孝义城涌了过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令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元行钦眯起双眼,看向城下。

只见当先一匹骏马驰到,身后跟着是百十余名亲军骑兵。

马上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将,虬髯花白,面色黝黑,手中握着一根铁挝,正是被叛军推举为首领的后唐大将,位列十三太保之首的卢龙节度使李嗣源。在李嗣源身后,牙将在手里举着一面极大的,上面绣着巨大李字的青色大旗。

此时,李嗣源率叛军已经连克汴梁、郑州和荥阳关,兵锋正盛!

李嗣源看向城头的李绍荣,骈指怒骂道:“元行钦,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老夫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竟杀我儿!”

这李绍荣本是燕王刘守光部将,名作元行钦,在降晋后被李嗣源收为养子。因晋王李存勖见其勇武,将其讨要到自己的手下,赐名为李绍荣。李绍荣在战场上极为勇猛,数救晋王于危难,因功升为同平章事,极得同光皇帝的信赖。

魏博兵变,李绍荣与李嗣源率军平叛,不料李嗣源却与魏州叛将赵在礼暗中联合,李绍荣察觉不妙,即退兵卫州据守。

天子李存勖听到李嗣源拥兵反叛的消息,却欲派在身边李嗣源的长子李从璟前去劝说。李从璟行至荥泽,却被退军至此的李绍荣所扣押。其后李嗣源进军黎阳,庄宗又欲派李从璟前往招抚,却被李绍荣所劝阻,并命人将李从璟杀死。

在听了李嗣源的诘问后,李绍荣根本不为所动,站在城头对李嗣源喝叱道:“邈佶烈,先帝收养你为义儿之首,当今天子又任命你为成德军节度使,位高权重,先帝父子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李嗣源出身贫苦,本无姓氏,生平最忌人呼其小名,再加上杀子之仇,闻言大怒道:“元行钦,某必将你千刀万剐,以报杀子之恨!”

李绍荣也是大笑一声,对城下的叛军大声喝道:“太子已经率大军回援,即日可至洛都,你们现在跟着李嗣源、赵在礼反叛作乱,到时定然祸及全家!”

李嗣源不再多说,又恐李绍荣继续蛊惑军心,于是右手执挝一举,一场惨烈的攻城大战又开始了!

两千多叛军组成数十个攻城阵列,在手里举着盾牌,抬着梯子朝着城下狂奔。

在他们身后,是十几个由弓箭手所组成的掩护方队,一蓬蓬的箭雨飞上半空,落向城头。城上的守军也在发箭阻止敌军接近城下。箭雨密集,咻咻的扎进地上,盾牌上,或者人的身上,战场上顿时就传来接连不断地惨叫声。

攻城梯被架了起来,身披重甲的甲兵在手里举着大盾开始攀梯而上。

城头的守军开始用石块,烧开的火油倒向城下。那些登城的甲兵依旧无畏无惧,举着盾牌,踩着梯子向城头攀爬。

弩弓的射击“嗤嗤”声不绝于耳,不断地有甲士被射中从木梯上跌落。城头上的守军,也不时有人中箭,从城头上摔了下来……

城头上巨石、圆木被抛了下来,城下攻城的军卒更是被巨石砸的血肉横飞。

一队甲兵终于突破了守军的防御,从城墙的豁口攻入城内,不等他们站稳脚跟,就从内城下冲过来一支骑兵,他们在羽箭的掩护下,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杀进了攻入城内的甲士群里。急驰的战马狠狠地撞在猝不及防的甲士身上,这些立足未稳的甲兵重重摔倒在城,不等他再次起身,就被马蹄践踏而死。

骑兵手里的长枪,被夹在肋下,并不需要用力,只借助马速,锋利的枪头便刺进这些甲兵的身体,长长的木杆因承受不住剧烈的撞击而断裂开来。

无法形成军阵的步兵在骑兵面前,脆弱的就像那些折断的枪杆……

后继的攻城军卒只好又退了回去,在他们的头顶,弩箭依旧暴雨一般的倾泻着。一些攻城的甲兵在头顶举着插满弩箭的圆盾,突上了城头。

李绍荣带着自己的三百亲军,不住在城头上来回救急,哪里危险,就立刻赶了过去。在手里挥舞着一柄偃月刀的李绍荣,如同杀神一般,浑身浴血,勇不可挡……

日渐西斜的时候,孝义城头上,看见蔓延的攻城队伍缓慢地往后方退了回去。城头上下依然还有火焰在燃烧,浓烟弥漫。城墙之下,暗红色的鲜血与尸体交织成一片惨烈的图画。死者与重伤者混在一起,痛苦的呻吟仍在不时响起,无数尸体与将死的重伤之人被遗弃在了城下。

李绍荣站在墙头,眺望河川处的叛军大营,此时身上的甲衣表面染满了斑驳的血迹,脸上的忧虑之色更甚。

他手下只有不足三千守军,而城外的叛军足有五万余人,如此下去,他绝对坚持不过三天。但愿,洛阳方面的援军能快些赶来……

连续一天的鏖战未歇,人们早已经没有了恐惧和悲悯,身体和头脑里只剩下了麻木。

一名身穿甲胄的大汉,後面跟着十多名亲兵,来到李绍荣面前,躬身施礼道:“大哥,叛军此时收兵,只因攻城器械并未准备妥当,他们绝不会退去。若是等他们制作器械妥当,这孝义小城却是无法可守。”

李绍荣看了看城外,叹惜一声道:“我本出身草莽,幸遇陛下赏识,才能坐到这将相的位置上。如今国家危难之时,必当以死报国!现在,整个洛阳帝都的安危都寄托在我们手上,大家……但尽人事吧!”

……

二、弃逃

夜半时分,劳累了一天的李绍荣从沉睡中被惊醒。

“怎么回事?”和衣而卧的李绍荣翻身坐起。

元行锴进到屋里小声说道:“大哥,内侍李敞在城外说是有急事求见,看样子是出了什么大事!”

“嗯!”李绍荣顿时清醒了过来,“他人在哪里?”

“还在城外,外面黑乎乎的,我怕有什么意外。”

“我现在就过去!”李绍荣匆匆让人给披好盔甲,来到了南城。

从洛阳逃出来的内侍李敞来到教义城下时,虽然叛军还没有绕到南城,但是守城的军卒自然不会轻易放他进去。

骑在马上的李敞气急败坏地对着城头高声骂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只见城头上放下一道绳索。一人缒城而下。李绍荣艺高人胆大,竟然全身披挂,独自一人出城而来。现在孝义城战事正紧,自然是不能轻易让人入城,他也不愿坏了规矩,干脆自己出城算了。

“出了什么事?大半夜的,你在下面喊什么?!”李绍荣见到李敞后就远远喊道。

“大将军……圣上……圣上已经驾崩了啊……”

李敞见了李绍荣顿时痛哭了起来。

“什么?!”李绍荣听了皇帝的死讯,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原来李存勖御驾亲征,抵达荥阳后,得知李嗣源已经占据大梁,知道事不可为,便还驾洛阳,准备等太子继岌率征蜀精锐大这回师后,再兴兵平平叛。

谁知担任禁军指挥使的伶人郭从谦趁机鼓动军卒叛乱,火烧兴教门。天子李存勖亲率百余亲军平乱,驱散乱军。不料却在混乱中被流箭射中面门。王全斌、符彦卿等亲将其扶至绛霄殿,李存勖在挣扎着喝完一碗浆酪后,最终还是陨命。

见到皇帝已死,宫中诸多近臣、亲将尽皆逃散。

李绍荣呆立良久,这才打断了李敞的哭诉:“几位王爷和皇子呢?”

“皇后早就卷了金银细软不知去向,只有中门使张瀚保着通王、雅王和三位皇子去了新关,准备前往投靠太子。张中门令某前来通报将军一下噩耗。”

李绍荣仰天悲叹,自己在巩州、孝义阻击叛军,本意是为天子回洛阳调集人手,准备倚城拒守,以待太子率征蜀大军回援而争取时间。可是现在,一场叛乱,连皇帝都死于乱军之中,时也运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无奈还是愤懑。

如今大势已去,自己再在这孝义城下坚守已经是毫无意义。

他对城头上示意了一下,让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元任、元行锜、元行锴带着一队骑兵出城而来。

李绍荣看到这几人过来后沉声道:“行锜,你先带一队人前去洛阳,把家眷全都接出来。然后保护着家人去新关,我们在那里会合。”

元行锜一楞,随后才意识到李绍荣所发出的命令,拱手说道:“末将遵命!”说罢上马后带着自己十几名手下,转身而去。

李绍荣叹息一声,又沉吟了好一会儿,似乎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才抬起头来又说道:“元任!”

面前众亲将中,一名全身甲胄的大汉在右手里托着头盔大步踏出:“末将在!”

“你现在进城去,将骑兵部队悄悄全带出来,不得惊动其他部队!”

“遵命!”元任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元行锴望着元任的背影消失在城门洞的黑暗中,脸色变了几变道:“大哥,守城的将士多是大哥的部曲啊!”

李绍荣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悲愤之色:“武皇与陛下待那李嗣源恩重如山,谁知他却狼子野心,早知当日陛下要对其动手,某就不该加以劝阻……如今之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去寻太子……”说到这里神情也是懊悔不已。如今祸起萧墙,变生肘腋,李嗣源与魏博叛军同流合污,也是令人始料不及。

元任带着剩下的三百多名骑兵亲军悄悄从南门出城,只不过还是惊动了数百守军,跟着骑兵也一起出城而来。

李绍荣看了看那些跟随而来的步军,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元任吩咐道:“走吧,我们先回去新关!”

这支从孝义城连夜出逃的败军,连夜渡过洛水,在天亮前进入偃师。

李绍荣下令在城中强征抢夺了数十辆民间的马车骡车,全军略事休整,吃了些干粮后,步军乘车,与骑军一起向新关方向撤退。

孝义城内的守军在天亮前知道主将已经连夜出逃,也顿时一哄而散。等李嗣源在天亮后接到报告,命令先锋石敬塘入城,城内已经是无人防守。李嗣源在入城后,立刻命令石敬塘和李从珂两人率骑军向洛阳方向追赶李绍荣的逃军。

李绍荣率领七百余残军急奔了大半夜,在上午时到了洛阳,却选择绕城而过,直奔洛阳以西的函谷新关而去。

而石敬塘率骑军在中午时追至皇都洛阳,却见洛阳城门大开,毫无防备,于是便在宰相豆卢革的迎接下进了洛阳。这本是大功一件,豆卢革、蕃汉马步军指挥使朱守殷等派人给李嗣源送信,请求李嗣源入城监国,以安定洛阳局面。

李嗣源听完这个消息后又惊又喜,竟然呆在了原地,于第二天就带着大军进入了洛阳。

李嗣源在率军入京后,命人仔细收殓李存勖的尸体,并抚棺痛哭,又派兵将于城内驻防,安定局面。宰相豆卢革、卢说与枢密使李绍宏、张居瀚率百官劝进,皆被李嗣源拒绝。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和中门使安重诲也认为李嗣源要是直接称帝的话,反叛的迹象太过明显,便授意百官奏请李嗣源为监国。

李嗣源对此仍然推辞不就,声称自己根本就无心反叛,这次回来只为安定京师局面,等迎立太子继位,安葬完李存勖后,自己就还回幽州当原来的节度使。

然而石敬瑭和安重诲对李嗣源劝说道:“太子尚在人世,不宜过于谦让。”

李嗣源这才不再推辞,并在次日就住进了兴圣宫就任监国,接受百官朝贺,实际上已和帝王无异。由于这么一折腾,李嗣源暂时无心追杀逃跑的李绍荣等人,倒也让这批残军顺利地从陕州逃到了关中。

……

三、渭水

“有一种说法,说是某点的扑街们在死后怨念不绝,一般都拥有了穿越技能……”

李岌很困难地想撑开眼皮,在努力地提醒着自己:不能睡啊……真不能睡……在十二点之前不更完这新的一章,这个月的全勤就泡汤了,到手的稿酬就会少了将近一半,到时连吃饭都困难……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很无奈地放弃了挣扎……

仔细想一想他这辈子确实没有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一个扑街写手,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实在是有些多余,也许只有在死亡之后,才能引发一些读者们的同情和感慨……

“这就是要死了吗?”

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让他心头涌起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带着一声叹息和一丝留恋,似乎意识真的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

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坐拥旧山河。

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

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书桌上的旧电脑屏幕,一段文字在忽明忽亮地闪烁着……

2019年12月28日,某点某某网络写手因过劳猝死于所租住的五十八层“烟景大厦”地下三层十平米的狭小储物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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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关中,已经是满眼的葱郁。

兴平,在沿着渭河通往长安曲折漫长的官道上,一支二万五千多人的大军在两侧的树林里驻扎下来,前后绵延出数里出去。早已经林木茂盛的渭河谷地如同一条绿色的飘带,在广阔的关中平原之间蜿蜒穿行,将整个平原地区从中间一分为二。

日近黄昏,田野间洒满了金色的余晖,让整个天空都变得朦胧起来。

中军大帐,一位身材瘦削,满脸稚气,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床榻上,身着一件明黄单衣,两眼茫然,似乎沉溺在某种思考的状态中。

“该死的!”

此时,万分郁闷的李岌同学正将身体靠在低矮的胡床一侧,盯着头顶上巨大的圆帐顶部织毯的花纹图案。他用两根食指按在额侧,使劲揉着自己突然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多天的时间了,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脑袋里还是时不时地会感到一阵阵的晕眩和阵痛。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有些无可奈何在心里对自己暗示说道,“我是……李继岌!那位在历史上再过几天后又会被迫自杀的后唐太子李继岌?!”

拥有两世记忆的李岌在得知现在的情况后,忍不住在心里头大骂:“贼老天,哪有你这么会玩人的?!”

前世作为一个历史网文写手,李岌倒是收集过一些五代十国史的资料。后唐庄宗李存勖倏忽而起,骤然而亡,半生英明神武,在战场上勇猛无敌,百战百胜,却在当了皇帝后信用奸佞和伶官,骄奢淫逸,迅速葬送了江山,在华夏历史上留下的是毁誉参半,让人警醒的形象。

在“兴教门之变”中,庄宗李存勖死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手下众臣亲军顿作鸟兽散,晋王李克用一脉的子孙却在他的“义儿”李嗣源的授意和纵容下,被斩杀殆尽。太子李继岌在李存勖死亡的消息传到关中后,其部众溃散,被迫“自缢而亡”……

这特娘哪里是穿越?!自己还有几天的时间好活,贼老天这是在捉弄自己?!

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

实在不行好歹给个乱世里有前途的身份也行,你让我做这个乱世里的这位与自己的名字只差一个字的小太子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是那种朝不保夕,马上就要快挂了的角色?!

现在沿着原来的历史轨迹,找根白绫上吊是不是还能穿回去?

李岌不太敢尝试,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如果挂掉,也许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抬头环顾了这间略显破旧的大帐,无奈地在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同光四年四月,双四临门,确实是不太吉利啊,再过几天皇帝身亡的消息就会传到军中,到时,这两万多人的大军自行溃散……老资好不容易来到这世界走上一遭,岂能就这么容易挂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实在不行,小爷就也学着大家一起跑路,这天高地远,只要躲得一时风浪……”

不过,现在的自己还有一线机会,只要好生掌控这支部队,并不是没有翻盘子的可能。虽然眼时大势已去,李嗣源差不多已经进了洛阳,但是凭借自己的身份,在晋军的老臣里还是有些忠心的人物……

五代十国在华夏历史中是个最为混乱的时代,堪比“五胡乱华”的南北朝时期,但也是个枭雄名将辈出的时代。虽然自己错过了晋梁争霸时期的“十三太保”风云时代,但想到也许自己有可能成为驭使五代历史中那些皇帝们的高人,李岌的心底便生出一种想要改变历史的热血澎湃般的冲动,思绪也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李岌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现在的自己这一副略显柔弱少年身躯,也许是得益于“沙陀李家的野蛮血统”,这副身板还算是相当强壮,只不过因为身体尚未完全发育,在力量上还是稍微显得有些不足。

沙陀李氏出身草原,以武传家,虽然庄宗李存勖崇尚汉家文学,但是作为世子的自己从小还是就接受了严格的武技训练,弓马还算是娴熟。可是现在这支后唐征蜀大军的指挥权落在了招讨副使任圜手上,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够说服任圜支持自己,记忆中所知道的那些可怜的五代史知识显然无法在此刻给他提供什么帮助。

我觉得自己应当找任圜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如果他还是摇摆不定,态度含混,自己则要提前作好跑路的准备。只要自己活着,总会有一些晋军中比较忠心的老臣会扶保自己,而且还会为李嗣源的称帝制造巨大的障碍。

当然,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把自身置于一种很危险的境地,至少李嗣源和他手下的亲信们必将欲除掉自己而后快……而且,从历史上来看,貌似从这以后五代期间的大臣和将领似乎都不怎么可靠。

就在李岌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贴身近侍的李环声音从门外响起,“太子殿下,同中书平章事、两川招讨副使任圜求见。”

……

四、密议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岌正在考虑先摸一下任圜的态度和底细,对方却是自动找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李岌干脆主动起身,准备到门外将那任圜请进帐蓬里来。

任圜是文官出身,年近五十,身体依然很健铄,见到李继岌亲自出迎,略微感到意外。这位只有十五岁的皇太子自从担任征蜀大军统帅以来,看上去性格有些懦弱,倒也很清楚自己的军事才能有限,一直很明智地由两川招讨使郭崇韬发号施令,并怎么不插手军中作战指挥上的事务。

自从平定蜀地,这位皇太子听任宦官,以谋反的罪名击杀郭崇韬之后,平素与郭崇韬关系密切的任圜就在心里与其生出了嫌隙,平常没事的时候,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并不会主动到太子的中军大帐中进行联系。

但是旬日以来,也就是这位“未来的皇帝”在过陈仓道时从受惊的战马上摔下,从短暂的昏迷中再度清醒过来之后,就表现得有些不太正常。他不但开始积极过问起军中的大小事务,而且整个人也都变得有些陌生,连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某种盛气凌人的气势,而且他还对于任圜的作战指挥权进行横加干涉,并且有时会越过这位招讨副使,不合时宜地向各军的将领直接下达着自己的命令。

大军行至郿县,赵在礼在魏博兵变的消息传来,本来洛阳方面所发出的敕令是要屠戮投降的蜀主王衍一族,以防生变。而太子却拒不奉命,并以矫诏的名义杀传旨的宦官向延嗣等人,保全了王氏及蜀中一众官员将佐族人。

任圜进到帐内,对李岌拱手说道:“臣听医者言,殿下时有头痛,特过来问候。”

“这还多谢姑父关切,已经无甚大碍。”李岌点了点头,这任圜本是晋王李克用的侄女媚,李岌故意以姑父之名称之,以示亲近。随之又看了向在场众人,摆了摆手道:“大家无事便都退下吧,某有话要与任招讨使说。”

任圜见此,有些愕然,尚不知太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一众随员了退出去,帐中只剩下了李岌和任圜两人。

“姑父请坐。”李岌指了指帐内的矮几对任圜说道,然后亲手倒了两杯茶汤放在了案几上面,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太子有什么吩咐?”任圜跪坐在地毯上,有些迟疑地看着李继岌说道。

李继岌看了看任圜,随之凝声问道:“军中的情况可还安稳?”

“还算是比较稳定,自从平定了那康延孝的叛乱,目前倒也没人敢再生出异心。”

李岌在听了后默不作声,过了好半天这才斟词酌句缓缓说道:“最新的军报是李嗣源的叛军已经进据汴梁,东京失陷,姑父对于目前的形势怎么看,难道就不准备告诉我么?”

任圜的心里悚然一惊,连忙说道:“太子何出此言?!”

李岌看向任圜,继续慢慢说道:“某这几日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寝食难安。昨日里又卜了一罫,也是预示洛阳方向有大凶之兆。书中说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有些事情,还是要及早作最坏的打算……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父皇那边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招讨副使大人又有何打算?”

任圜听了脸上勃然变色,其后厉声说道:“太子可是听信了旁人的胡言乱语?如此谮语,却不应该出自殿下之口!”

“话是我说的,当然不可说与外人知晓,所以这才只找姑父一人进行密议。”李岌一字一句地说道:“洛阳方面之前每日数次派人催促我等快些率大军回师,但现在已经有三天没有了任何消息,姑父不觉得这里面有些奇怪么?我身边的内监近侍不可信任,昨夜我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唯有姑父算是自家人,所以这种事只好去找姑父进行商议……”

李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准备用亲戚家人的身份来拉拢任圜。晋军中有名的将领,大都是晋王李克用收拢的义儿,并许以婚姻以为笼络。比如任圜原来的上司,前昭义节度使李嗣昭,不仅是李克用用的义子,而且还是他的侄女婿,与任圜也是连襟。

可惜的是,在前几年,晋军中的二号人物周德威、李嗣昭、李存审等名将相继战死或是病故,将星陨落,这才造成李嗣源缺少牵制,逐渐坐大的局面。

任圜也没有想到李岌说话是这么直接,沉默良久,最后还是犹豫着说道:“某家自然还是以太子的马首是瞻……”

“好!”李岌不待任圜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讲话,既然任圜已经应允,就先拿话扣死对方,这样在以后做事时,也可以少一些顾虑,“我知道你对于郭崇韬之死心存芥蒂,但是郭崇韬在蜀地行事飞扬跋扈,分明根本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以谋反罪名处置他,我认为并没有什么错……不过,宦官李从袭和马彦圭等人结党营私,我准备杀了他们,以平息军中的怨气,招讨副使以为如何?”

任圜惊异于太子李岌的杀伐果决,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此事听由太子的安排。”

李岌瞅了瞅帐蓬上面的圆顶,又继续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洛阳那边已经有三天没有廷报传来,只怕是真出了什么变故。这支队伍中梁国的降军战多数,至于什么忠诚可靠就别指望了,招讨副使才平定了康延孝之乱,别又惹出什么大麻烦出来。到明天大军到了长安,我的意思是咱们暂时先驻扎下来,等待洛阳那边的消息再作定夺!”

任圜犹豫了一下:“只怕会耽误洛阳方面的事情。”

李岌抬起头来,眯起眼看着从帐蓬顶上露出的一片夜空:“留守京兆府的张抃指挥使也为梁国降将,不可信用。等到了长安后,我去找他面谈,如果有什么二心,那只好先下手强,动手把他除掉!”

虽然他是太子,可是目前任圜才是这支部队的实际指挥者。

掰着指头算算,此时“兴教门之变”已经发生,自己那便宜老爹李存勖怕是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只有十多天,对于这位后唐庄宗皇帝并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在心里还是难免感觉有些兔死狐悲。

任圜闻言大吃一惊:“这张抃乃是两川宣抚使张筠之弟,现在张筠率其部留守兴元府,不可轻动!”

……

五、定计

李岌看了看任圜:“怎么,招讨副使有点胆怯了么?”

任圜摇了摇头:“张筠一介梁国降将,某那倒不至于惧怕于他,只不过现在救援洛阳却是急务,不应当节外生枝。”

李岌脸上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笑意,继续说道:“往最坏里想,也许叛军攻破了洛阳呢?我那做了叛军头子的大伯李嗣源已经六十多岁了,我想,某家至少应该要活的比他更长久一些罢!将来的前途要更加光明一些。”

任圜有些不太理解太子所说出来的这有些奇怪的话,只是看着他,却没有继续吭声。

“就这么定了,等大军到了长安,先夺了这张抃的军权,至于怎么处置,看情况再说。至少要先把他看管控制起来,省得捣乱!”李岌虽然年岁不大,而且与任圜说话也一直是语气平和,可不知怎么,却让他在言语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凌人气势。就像现在,李岌已经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了捉拿和囚禁张抃的决定。

这张抃留守京兆府,手下虽然有三千兵马,但是可靠的只有三百亲军,只要解决掉这三百亲军,基本上不会引起大的动荡。这张抃怎么也不会料到太子在到长安以前,就开始算计到他头上,以有心算无心,张抃的命运几乎在几句话之间就已经被李岌给定下了。

任圜不知不觉间感到太子已经变得十分陌生,不由得开始小心应对,“太子以大军都统制的名义,自然可以便宜行事。只不过冒然行事,恐怕事后陛下会怪罪下来。”

李岌收敛笑容,正色对任圜说道:“某自帅三军征蜀以来,诸般军务皆由郭崇韬一人而决,由此而养成其跋扈的作风,当以为前车之鉴,某自思有些事还当亲力而为。现在我作出这个决定,姑父不会介意我越俎代庖吧?”

任圜听得有些胆战:“殿下何出此言?!”

“父皇自登基后,任用梁国降将,又亲信宦官和伶人,有些做法确实让晋军出身的将领们感到心寒。有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也是认为很不妥当。只不过父皇只当我年少懵懂,不肯听从我的劝诫……”说到这里,李岌站起身来,停顿了一下,背着双手到了任圜的身边。他这番话完全是信口胡说的,为的就是表明立场,自己是完全站在晋军出身的将领这一边的。

至于这番话,今后会不会传到李存勖的耳中,他是半点没有担忧。

到了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兴教门之变”已经发生,而且现在庄宗李存勖已经在宫中身死,洛阳城里是一片混乱。

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了下来,炉火一明一暗,映照在李岌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这让他显得有些难以捉摸。只听他继续说道:“目前的情况还算是稳定,只不过这支大军一多半都是梁国投降过来的关中同州、华州军,如遇情变,必定一哄而散,招讨副使须加以严格控制。这次魏博兵变,那些投降的梁将一拥而反,投向李嗣源,当初父皇重用这些人还继续当一镇节度,乃是一大失策。这西都留守张抃亦为梁国降将,不可相信,我的意思就是要先控制住这些部队。”三年前李存勖只用了八天时间,就轻易攻破大梁、洛都,那些投降的梁将还在继续担任各地节度使,造成根基不稳,这也是这次祸患的根源之一。

“太子不准备急着回援洛阳么?”任圜在背后轻声说道,“这些事情,殿下是从何得知?这洛阳安危涉及国本,还请殿下谨言慎行。”

“现在回去恐怕已经是与事无补,不如先控制住关中,等待洛阳方面的最新情况再作定夺。在控制长安之后,还请招讨副使先坐镇京兆府,我先率前军去潼关等待消息。”李岌继续说道,“这是我思考了一夜所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正因为姑父是自家人,所以才把原委告知,却不敢让外人知晓。不知姑父能否在解除张抃的兵权后,控制好部队?”

任圜听后大受感动道:“臣虽不才,亦不敢辜负殿下的信任。”

……

大军从咸阳东过了渭河。

车马行走在渭河的吊桥上,下方是奔涌的渭水。初夏时节的水量很大,河道里偶尔还能看到几艘木船顺流而下。江南通往长安的大运河在唐末乱世里已经遭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原来渭水灞桥侧畔码头上千帆云集的场景早就成了过眼云烟。

作为太子的魏王李继岌名义上是征蜀大军的都统制,最高长官,管辖着关中、秦凤、汉中和两川地区的所有兵马。可是实际上,由于他尚未成年,东西两川的军政大权落在了孟知祥和董璋两人的手下,汉中兴元府则有两川招抚使张筠坐镇,能够指挥动的只有目前手下任圜所指挥的这两万五千多兵马。

这支队伍本来是有三万多人马,可是由于发生了康延孝的叛乱,在任圜带兵平定叛乱后,就只剩下了这些人数了。

唐末五代的军队,都是些被宠坏了的军队,骄兵悍将横行不法,聚众作乱是家常便饭。李岌弃了马车,穿着甲胄和寻常的将军一样骑在了马上行军,看着这支部队在行军时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心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这样的军队,看样子根本不能指望有多少纪律和忠诚可言。

盛唐时期都城百里长安万国来朝,高楼朱檐鳞次栉比的景象早就成了昨日黄花,自唐末以来,长安城的城墙已经不知道被毁坏过多少次,城外十数里荒草蔓延之间,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满目苍夷,如同是一座草原上废弃的残破城池。

张抃站在城头,远远地看见大队的兵马从咸阳方向的大道上缓缓地出现,脸色阴晴不定。他的消息要比李继岌还要灵通一些,李嗣源的大军已经攻破汜水关,远在兴元府的长兄张筠也派人送过信来,说是如果叛军攻破洛阳,就立刻焚毁渭河上的吊桥,阻止魏王李继岌率军返回洛阳,并以此功劳投靠到李嗣源的名下。

问题是这支征蜀大军在过了陈仓后突然加快了行军速度,比他预计的早了五天就赶到了咸阳。

洛阳那边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张抃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支征蜀大军过了渭水上的吊桥,往京兆方向而来。太子的旗帜已经出现在视线里,张抃焦急的看着远处逶迤而来的队伍,强自镇定下来,匆匆下了城楼,带着一众京兆府的官员和将领,出城去迎接太子一行人马的到来……

六、夺城

李岌立马在三军之前,静静地看着张抃带着一众官员和几名将领,还有一百多名亲军出城而来。张抃来到他面前,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行礼说道:“不知太子驾到,末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岌静静地打量着面前这位长着一副鹰钩鼻子的中年人,对方也在用鹰一样的眼神打量自己。

看到对方毫无半点畏惧之心,稍稍沉默了一下,李岌突然发难说道:“某家在渡河之前已经派人前来通报,各位现在才出城相迎,是真的欺我年幼无知么?来人,给我全部拿下!”

然后,毫无征兆地李岌就开始大开杀戒,事先连个警告都没有。康泰、石敢两名亲将带着五百亲军骑兵一拥而上,把张抃摁在地上,并把张抃的一百亲军团团围住,如有轻微反抗者,就立刻射杀在原地。他的本意是控制住张抃,结果这厮被按在地下,还在激烈挣扎反抗,并高声叱骂自己。

于是李岌将半举着的右手向下一挥,张抃的人头就被站在一旁的石敢一刀砍了下来。

这让一众京兆府的官员和几名将领看得目瞪口呆。

“太子殿下,如此行事恐怕会激起兵变……”京兆通叛韩宁话音未落,就看到城头守卫的军卒开始鼓噪起来。

“这是谁的部下?”李岌的目光转向那几位跟着张抃一同出城的几位将领。张氏兄弟是海州人,虽然被梁末帝任命其为永平军节度使、京兆府尹,但是驻扎在京兆一带的部队却非其嫡系,只要把他手下的二百名亲军制住,就算是控制住了局面,这也是他敢选择对张抃动手的一个原因。

这时被自己亲军控制住的一名三十多岁,身材矮壮的将领开口说道:“末将是张箴,城头上我的部下!”

李岌对那几位将领说道:“张抃意图谋反,刚才大家已经看到了,现在你们回城,去安抚住自己的部属,整饬军纪。若是管不好自己的人,就别怪某家拿你们的人头祭旗!”

这几个人犹豫了一下,这时任圜厉声喝道:“还不快去按照太子的吩咐去做,各位难道想步这张抃的后尘么?!”

这几名留守京兆府的将领这才醒悟过来,对着李岌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多谢太子不杀之恩,吾等愿听太子殿下的差遣!”

一场小小的骚动之后,长安城的局面就被李岌和任圜的大军所控制了。

……

三天后,华州城以东。

在一座只有几棵稀疏油杉树的小土山上,伫立着一队大约有三百多人,满身黄尘,服装不整的骑兵。身着盔甲的李岌一动不动地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一只手牵着缰绳,静静注视着官道上行进的大军。一双深邃的眼睛,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在他身后,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大汉骑着一匹毛色纯黑的高大河曲战马,右手扶着一杆上面绣着个斗大的黑色李字的红色大旗,旗帜在随风飘荡着,银白的旗枪尖在斜阳的照射下,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李继举起右手,示意了一下。

跟在他身后的亲军队长石敢随即高声喊道:“全军就地扎营!”

呜呜的号角声在原野里吹响起来,移动的大军停了下来,军卒们开始埋锅做饭,在道路两侧稍微平整的草地上搭建帐蓬。这支征蜀的大军在回师途中又经历了两起叛乱,其后又在京兆府剥夺了西都留守张抃的军权,虽然把叛乱平定了下去,但是军心已经变得十分散乱。李岌命副招讨使任圜留守长安,安定局面,自己却率前军赶往潼关。

成卷的毡帐从骡马所拉的大车上卸了下来,很快,一顶顶帐蓬在官道两旁的林间草地上冒了出来。

望着眼前雄浑壮丽的少华山,李岌的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与记忆里游客如云的西岳华山相比,此时的华山充满了原始的意味,险峻的山峰上林木茂盛,一片的葱翠苍莽。半山之上云雾缭绕,显得有些神秘。

很难想象,在前世的时候,由于受《笑傲江湖》和《射雕》里“华山论剑”的影响,自己居然会到华山的少华山和太华山攀爬游玩过五次之多。现在再看这座山的时候,反而会觉得也许在大山里真的就住着神仙。

想到这里李岌轻轻地摇了摇头,把脑子里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驱除出去。现在整个的局势都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搞不好自己真的要躲进这大山里才能幸存下去。

唐末五代期间皇帝的职位似乎是中了什么诅咒一般,任你之前多么英明神武,只要做了皇帝,就立刻变得昏庸起来。梁帝朱温是这样,后唐庄宗李存勖也是如此。

沙陀李氏本身的“草原野蛮血统”再加上崇尚武力的一贯作风,让李家很难得到中原士人阶层的认可和支持。这也是后来后倏忽而起,又骤然而亡的原因之一。依靠武人打天下可以,可是要是用武人来治理地方……不全搞乱套了才怪!

以史为鉴,过去的一些经验教训只能是借鉴,可不能照搬。

后唐立国前后,以周德威、李嗣昭、李存审、李存璋等为首的一众晋军名将相继凋零,随着投降的后梁军将日众,各镇军队没有忠诚可靠的大将坐镇,逐渐失去了控制,这是一个主要的原因。

“登楼遥望秦宫殿,茫茫只见双飞燕。渭水一条流,千山与万丘。远烟笼碧树,陌上行人去。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中。”

唐昭宗李晔的这首《登华州城楼》倒也蛮贴合李岌现在的心境。

到处都是背叛,李存勖所建立的后唐帝国仅仅四年就分崩离析,自己所面对的是一副根本无法收拾的混乱局面。现在,究竟还有多少人是自己所能够信赖的呢?!

大唐最后稍微有点骨气的大臣们都被朱温扔进黄河里喂了鱼,在这五代的乱世里,能够称得上忠义的文臣武将屈指可数,而且根本无法幸存下来,大家都被这混乱世道培养成了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李岌在脑子里努力回忆着前世记忆里那些史书上所提到过的一些忠义之士姓名,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原野上的沉寂。一队衣甲带血的骑士,簇拥着几辆马车,从东面疾驰而来……

七、会合

“啊,应该是洛阳方面的来人……”李岌自言自语说了一声,“走吧,我们到官道前面迎着点他们!”

他说着话,一抖缰绳,驱马从山头上下来,带着自己的三百亲军来到了官道中间。

残阳如血,整个天地都泛着一层红色。

过了不久,马蹄声愈来愈近,随即在河岸边稀疏的树林里,在残阳的映照下,出现了一小队骑兵的身影。

那些骑兵在见到官道上的骑兵后本是一楞,不过在看清是太子的旗号后,朝着这边急驰了过来。

“是太子殿下么?”那为首的骑将高声喊道。

“是,来着何人?”石敢在手里擎着大旗,大声问道。

“末将是李中书门下稗将元任,拜见太子殿下!”那身材魁梧的壮汉来到近前,跳下马来,走到李岌面前,双手抱拳,躬身施礼说道。

“嗯,怎么会是元行钦?!”李岌不由得脱口而出。“兴教门之变”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后唐大将元行钦逃往关中投靠自己,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看来原来的历史轨迹已经发生了一些扭曲和改变。

“中书令就在后面,很快就会过来!”元任说道。

“好!康泰,你和元将军一起,去把元……李将军迎接过来!”李岌有些兴奋地说道,晋军大将元行钦,也就是李绍荣是同中书平章事,相当于是使相,级别要比任圜的镇州防御使还高一级。他正准备从任圜手里分取军权,现在元行钦一到,正好可以把部分指挥权名正言顺地移交到他的手里。

这元行钦在荥阳杀了李嗣源的长子李从璟,两人之间这杀子大仇,必然是势不两立,倒是不需担心他去投靠李嗣源,可以比较放心地把军权交到他的手里。

只不过,元行钦从洛阳逃来的消息,还是让李岌不由得皱皱眉头。

这说明,历史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在运行着,当皇帝的李存勖还是遭遇了不幸,这对他来说,可以说是最坏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一队人马出现在这官道上。这些人有三百多名骑兵,,全都是风尘仆仆,护卫着数辆马车,缓缓向前而行。

李岌站立在原地,见大将李绍荣先行骑马过来,翻身下马后拜倒在地,哽咽道:“太子殿下,老臣有罪,没能保护住陛下……”

李岌伸手将李绍荣搀扶起来,并开口打断了打的哭诉:“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一些,将军先稍微休息片刻,等过后再详说!”

李绍荣看着李岌平静的表现,心里有些奇怪:这太子挂名征蜀,离开京师只有一年多的时间,怎么突然变得成熟了许多?!

这时骑兵们也已经保者马车队伍过来,车帘掀开,却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牵着两个六、七岁的男孩从马车上下来。这妇人人相貌端庄,气质温婉,在她身后的两个男儿在见到李岌之后,顿时痛哭出声:“皇兄……”

“闭嘴,什么也不要说!”李岌对那两个男孩痛斥一声,然后走到那妇人面前:“小侄拜见伯母!”

这妇人姓侯,原本是李存勖的妾室,极得李存勖宠爱,作为太子的李岌当称其为姨娘来着。

不过在两年前李绍荣丧妻,由于担心有人争宠,却被刘皇后使了个花招,拿话迫使李存勖把侯氏许给了丧偶的李绍荣作妻子,为此,李存勖还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那两男孩都是当今皇子,一个名叫李继潼,却是李继岌的三弟,为刘皇后所出,乃是一母同胞,另一个较小一些的名作李继峣,却是这位侯夫人所生。洛阳兵乱,两人躲入民家,却被元行钦派人连家眷一起给救了出来,前往关中投靠正在回师的太子继岌。被元行锜一起所搭救出城的,还有李存勖的幼弟薛王李存礼,至于其他各王、皇子和刘皇后,已经是不知所踪。

侯氏夫人见了李岌后不由得泪珠涟涟:“太子,陛下他……”

李岌摆了摆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外面风大,请伯母先回车里休息,咱们先回城里再说。”

见到李岌做起事来如此谨慎,一丝不容易觉察的微笑从李绍荣的脸上流露出来。一方面是终于是能与太子的队伍会合,总算是安生了一些,另一方面看到李岌处事如此沉稳谨慎,也是在心里暗自惊叹不已。

这哪里像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就连许多朝中的大臣也在遭此巨变时没有表现如此镇定。

李岌用关切的眼神在李绍荣消瘦的脸上审视了一下,又看看他的身上,目光在他左臂渗出的大片血迹上停了下来。他走近一步,轻声地问道:“将军左臂的伤势如何?厉害么?”

“只是一处箭伤,并没有伤骨头,不怎么碍事。”李绍荣满不在乎地笑一笑,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怎么回事?你只带这些人,难道征蜀大军已作失去了控制?!”

李岌摇了摇头:“目前大军还算是稳定,只不过长安的西京留守,永平军节度使张抃是梁国降将,我以疏忽军务的罪名将他暂时关押了起来,让任圜先坐镇长安,以安定后方。”他自己率前军出发时说是先前往洛都救援,实际上意图是占据潼关,先封闭住李嗣源的部队进入关中的大门。

李岌与李绍荣两人缓缓并辔而行,前往这支部队在河边安扎的大营。他希望这一支两万多人的队伍能够尽量地保存下来,这样才能站稳脚根,重新打开局面。

先拒守住关中和晋阳,能以这两处为根基,这是最好的结果。以目前的形势,还不具备与李嗣源争锋的本钱,只能是先苟着……

沿着官道往回大约走了不到二里,转过河边的一片柳树林,其时日落西山,天色渐暗,黑色的河面上泛着白色的浪花,传来阵阵的喧哗声。这支五千人的部队所携带的帐蓬只有数十座,大部分的军卒只能露宿在这片树林中。林地间到处是火堆,有的人正在火上做饭,有的人则躺在草地上熟睡。

这些人居然在宿营时没有布置警戒,李绍荣在看了后不由得直皱眉头……

八、潼关

李岌和李绍荣两人带着亲兵策马离开官道,进入到河边树林间的营地。当他们走近营地时,正在休息的军卒纷纷站了起来。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相貌粗毫的将领走过来对他们说道:“殿下,前面的情况怎么样?”

这人名叫安审琦,是晋军老将安金全的三子,倒也是晋军中的嫡系。

“啊,还好,叛军一直在汴梁,洛都的形势倒也还算是平稳。李中书你也认识,父皇派他过来,准备接手我们这支部队。”由于周围有不少的普通军卒,李岌并没有对他说出实话。如今他的处境还是十分险恶,如果皇帝薨逝的消息传到军中,这些军卒在惊恐之下,说不得会引起一场哗变。

于是他还像平日一样,同身边的将士们说了一阵闲话,然后笑着说:“明天咱们过了五更就出发,大家早些休息!”

安审琦也笑着说:“只要能及时赶回洛阳,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李继岌叫了安审琦和李绍荣一道,继续往前走去,身后只有他的亲将康泰带着几名亲军远远相随。走到一棵大树下边,李继岌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安审琦说道:“安将军,洛阳城内发生兵变,陛下不幸罹难,现在李嗣源的叛军已经进了洛阳。”

安审琦听后大惊失色:“啊!那李嗣源想当皇帝?!”

“哼哼,只要某家活着,他想要上位,可没那么容易!”李岌冷冷说道,“只怕我等现在成了他的眼中钉,情况并不太妙……先把消息封锁住,我们占着大义的名份,料想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太子切不可以身犯险,返回洛阳!”安审琦道。

李岌道:“放心,我不会去洛阳!”

“那太子有什么打算?”

“现在李嗣源的叛军势大,咱们只能是暂避锋芒,你先与康泰、元任三人率军先占住潼关,把李嗣源的部队阻挡在关内,不可使之进入关中。我需要和李将军、任将军一起,先返回晋阳!”李继岌说道,晋阳是李家的老巢,还是有不少忠于原来忠于晋王的部下,自己要尽量把整个河东先掌握在手里。

现在事情紧急,他必须赶在李嗣源反应过来之前,提前回到晋阳。

安审琦在听后皱着眉头说道:“殿下,这次的战事真的无法避免吗?”

李岌叹息一声道:“我估计现在人家的大军已经扑了过来,不过也不一定。李嗣源的目的无非是阻止我返回洛阳和晋阳!现在的洛阳就是请我回去,我都不会过去,但是晋阳,总归是咱们晋军的根本,能够保住还是要保住的。”

李绍荣道:“我估计李嗣源会派李从珂的骑后迅速赶往河中,以阻止太子返回晋阳。不过这河阳节度使李绍奇却是从前陛下的亲将出身,若是太子派可靠的人过去游说一番,也许他会带兵拦住李从珂的骑军,不让其轻易进入河中。”

“永王性格懦弱,久居晋阳,并没有统兵采仗的经验,我怕他无法守住河中。时事演变如此,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与大势,如今之计只能是先保住关中与河东两地再说。唯有扼守关隘,稳定住局势,等待敌军气势消磨殆尽之后再徐图进取,唯有如此,方能完成重新振兴祖宗家业的最后目的。”李岌感慨说道,李存勖因为当初李克用死后小叔李克宁争位叛乱的原因,一直把自家的几个兄弟当猪一样圈养,提防着再次发生手足相残的惨事,永王李存霸虽然名为河中节度使,只不过食其俸禄,手里并没有兵权。

可以想象到,只要消息传到河中府,自家这位年青的叔父定然是会弃城而走。

李绍荣皱着眉头道:“我与那李绍奇原本也有些交情,实在不行,我专门去一趟孟州,去说服对方……”

“不成,这些滞留关中的部队还需要你和任圜两人一起统带……我带着数百轻骑前往河中,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李岌无奈地说道。

“太子现在是维系人心的关键,切不可以身犯险!”李绍荣阻止道。

李岌想了一下还是坚持道:“我必须赶在陛下薨逝的消息传到晋阳前返回,方能稳定住太原及晋北局面。放心好了,想当年祖父只带着百余人躲到了沙陀碛,依然能够东山再起。实在不行,咱们也逃去西域,去寻求老族人和内迁的昭武部落庇护。现在局势动荡,想要找一个平安之地恐怕也是困难!”

三人也商量不出什么好办法,李岌让李绍荣继续前往长安,与任圜一起掌控大军。这关中原本是梁地,投靠晋军只有数年时间,各地的守将和官员极不可靠,如果不能稳住大军,很有可能到处都会反叛。

四月六日,李岌率五千步军抵达潼关。

潼关位于渭水与黄河交汇处,在关中连通洛阳之间的重要通道入口处,因位于潼水西岸而得名。如今的潼关并不是原来的古关,而是始建于唐代的新关城。因其处于连接关中与河东、中原的咽喉要道,紧扼关中东面的门户,因此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在明代山海关位置突显以前,一直以天下第一关而闻名于世。

目前的形势虽然并不乐观,但总算是牢牢占据了潼关,没有李嗣源的部队越过这条天险,也是让李岌略微松了一口气。

在抵达了潼关后,李岌并没有进入关城内,而是与安审琦、康泰和元任等登上了关城东南的山丘,与他们商量了具体的布防计划后,遂带着所能拼凑出来的五百余轻骑,直接从风凌渡过了黄河,径自赶往晋阳。

李嗣源在率大军进入洛阳后,平定京城叛乱,稳定局面也耽误了些时间。另外命令女婿石敬塘率军进驻陕州函谷关,以阻止太子李继岌率征蜀大军返回洛阳,同时派人联络在蜀地的剑南节度使张筠和东川节度使孟知祥,让他们阻止太子返回蜀地。

在稳定洛阳局势,以监国名义入居大内兴圣宫后,李嗣源这才派骑军大将,自己的义子,骑军大将李从珂率三千骑军,前往河中,以阻止太子李继岌返回晋阳。

他在洛阳耽误了这几天的时间,却留给了李岌一线的机会……

九、冷泉关

李岌贴身的内监李环奉了密令,提前赶到了晋阳,然后扮作寻常的行商,悄悄潜入到晋阳城内。

自入春以来,晋阳一带仅下过一场透雨,田野里透着干旱,青苗打着蔫,看样子搞不好又是一个灾年。城内的街道干燥异常,尘土飞扬。李环弃马步行,带着两位随从风尘仆仆走在燥热的在王府大街上,等来到位于晋阳宫附近的知府衙门附近时,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了。

李环让两位随从等在街口,独自一人来到太原府衙前,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什么人,这才迈步往府衙走去。北都留守、太原府尹张宪的家眷并不在晋阳,所以寻常是住在这知府衙门里的。

“站住,你是干么的?”一个穿着灰袍的门房站在门前,上下打量着李环问道。

他见李环虽然虽然风尘仆仆,短衫上满是汗渍泥污,但衣衫的料子却是上好的蜀锦,这才没有恶语相向。

李环低声说道:“我从魏州过来,劳烦你进去给金张使君传个话,我叫李环,说是有家信带来……”张宪的家眷在魏州,被叛军扣留,所以李环这才如此说。

那家人略微一怔,点点头道:“还请等一会。”便返身进入府衙内。

见到门口当值的衙役并没有什么反应,李环不由得舒了一口气。随之坐在府衙外右侧树荫下石条上,一边乘凉,一边等待起来。只过了一会儿,便见到那门房出来,见到李环很客气地说道:“这位大人,府君大人请在后衙相见。

李环跟在那门房的身后绕过正堂,来到后面知府和属员日常办公的地方,却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头上戴着乌纱幞帽,穿着绛红朱袍,白皙的脸上留着修剪整齐的髭须从公事房踱了出来,在见到李环后吃了一惊,随即镇定了下来:“我道是谁,原来是李总管,请跟我进来。”说罢,带着李环进了自己的公事房里。

李环随着张宪进了公事房,在关门后说道:“我是奉了太子的密令而来,这是太子的手谕,还请张使君过目。”说罢,从夹衣里取出一封书信来,交到了张宪的手里。

张宪读了太子的亲笔信,出了半天神方才叹道:“我本一介书生,并没有立下多少军功,以布衣而身居高位,先帝待我甚厚,自当以身以报陛下隆遇!不过,我虽为北都留守,但是军权却都在北都巡检李彦超的手里,现在他的态度摇摆不定,太子年少,恐难控制局势。”

李环道:“这个太子自有安排,现在我派随从送信回去,明天上午你只要率晋阳百官、众将出城迎接太子入城便好。此事机密,望使君切不可使人知道,包括身边的亲信。”

张宪想了想道:“你先去安排吧,我明天早上再通知晋阳的官员和守将出城,不给他们有反应的时间。”

随之李环出了府衙,将那两名随从唤进衙门,与张宪两人又仔细交待一番,这才命两人悄悄出城,去禀告太子城里的安排。李环则留在了太原府衙,住进了后宅,预备明天一早,等张宪将一众官员和守将招集起来之后,再当众传达太子的手谕。

……

李岌率五百轻骑轻车从简,沿着汾河谷地直趋晋阳,行进的队伍显得十分凌乱。斥候和来回传递讯息的传令兵不时从队伍的两侧驰过,向李岌报告着周边各州县的情况。这支队伍几乎没做什么停留,一路向北,在过了赵城之后,进入雀鼠谷道,官道两侧逐渐变得险峻起来。正是夏日干燥的时节,大军过处尘土飞扬,等到晚上歇息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变成土人。

过了灵石,队伍暂时驻扎在雀鼠谷道北口的冷泉关。穿过低矮的城门,进入破败的关城内,李继岌不停在感慨,晋军的治政也不过如此,盘踞晋地多年,也没有对晋地的发展作出多大贡献。

不过,雀鼠谷道的三座关城并不是很容易突破的,在晋梁对峙期间,梁将王檀突袭晋阳,是从隰州翻山越岭过来的。

冷泉关城内城里除了驻防的晋军军户就没有多少户人家,洛阳大乱,皇帝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晋地,汾州刺史李彦超已经率三千兵马赶去了晋阳,这里的守军差不多都被他调一空,只留下了两、三百老弱残卒看守关城。

驻守冷泉关的守将名叫樊戟,是一个看上去显得很威风的大将,在得到消息后,就带着守关的军卒将太子一行人马迎进了关城内。

“关城如此破败,就不能整修一番么?”李岌登上关城后,皱着眉头说道。

樊戟听了后顿时苦着脸道:“陛下连年征战,晋地的钱粮都被搜刮一空供应前线,哪里还有闲钱来整修关城。”

李岌道:“等我到了晋阳,马上派人来整饬这雀鼠谷道三关,到时你负责这件事!”

河中府三面漏风,不太好守,但这几十公里雀鼠谷道却卡在通往晋阳的咽喉要道上,易守难攻。想要守住晋阳,还需要在阳凉道三座关城上多做文章。

到了半夜,却见那樊戟过来禀报,说是有从洛阳逃归的部分禁军亲将到了这阳凉北关(冷泉关)外,欲叩关而入,询问太子如何处置。

李岌闻言大喜,这禁军亲卫,都是晋军官员或是将领家的勋贵子弟,家眷多在晋阳,要比外人可靠得多。自己正是用人之际,所谓困了有人送枕头,这些人却是来得正是时候。于是他亲自带着亲军来到城头,把这些从洛阳逃归晋阳的十几位禁卫亲军将领迎入关内。

这些人以侍卫亲军殿直指挥使张敬达为首,另外还有王全斌、李彦卿、何福进等御前侍卫亲将和十几名护卫。

张敬达在进到关城内后,见到太子继岌亲自相迎,也是甚感意外,连忙与几名侍卫亲将一起上前拜见。

“洛阳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现在李嗣源已经率军进了京师,于是就放弃了回军的打算。现在征蜀大军暂时守在潼关,等局势稳定后再做打算。晋阳乃是李家基业所在,根本之地,所以我先返回到了晋阳。现在局势混乱,你们来得正好,大家都是先帝近卫,是可以信赖之人,先随我一起稳定太原的局势,才是长久之计。”李岌在见面后,倒是实话实说,先尽量拉拢这些人再说……

十、晋阳(一)

回到冷泉关的军衙里,张敬达、李彦卿等人把兴教门之变的详细情况向太子李继岌述说了一遍。原来李存勖率大军走到荥泽,在得知李嗣源的大军已经进了汴梁,知道事不可为,便回师洛阳,以等征蜀大军返回后,再出兵平叛。

在返回洛阳后,禁军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的部下有几位军卒趁机作乱,随即被斩杀。结果李存勖知道这件事后,就开玩笑地对郭从谦说道:“你叔父反了,现在你的手下也造反,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干啊!”

这郭从谦本是伶人出身,名作郭门高,因与郭崇韬同姓,就认郭崇韬为叔父。他本来就对李存勖杀死郭崇韬和李存乂心怀怨恨,李存勖这本来是句玩笑话,没当回事,并没有解除郭从谦的兵权,也没有杀他。但郭从谦听了后却惶恐不安,于是在回到家里后,鼓动部下作乱,放火焚烧皇宫南面的兴教门,冲击宫城。

李存勖调禁军指挥使朱守殷率兵镇压,结果朱守殷却按兵不动,最后无奈,李存勖只得亲自带着百余侍卫攻打叛军。在斩杀了数百人,将叛军驱散后,不料却有一支流矢正中其咽喉。王全斌等十几人扶着皇帝退回皇宫,结果在皇帝在宫里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还是不治身亡。

李岌在听了后怔了半晌,这才叹惜道:“父皇性喜俳优,好作戏言,正所谓一言而乱邦矣!”

张敬达见太子脸上并没有多大波动,于是开口问道:“殿下带了多少人回来?”

李岌在桌案上摊着一幅河东地图,石敢和元行锜两人穿得整整齐齐侍立在侧,他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会儿才道:“他们是想鹊巢鸠占,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李嗣源的野心倒不是太大,都是他手下的安重诲、石敬塘等人鼓动的,有些事情大家还是可以坐下来商量的。至少我活着,他们是不容易得逞的。这河阳节度使李绍奇乃是父皇亲将出身,我已经派人过去,让他移镇河中,这样就能封闭李嗣源的部队进入晋地的路线。叛军的兵力并不算多,现在稳住局面,大家差不多是个均势的样子。”

“若是他们派人来迎接太子回洛阳怎么办?”

“各位放心,羊入虎穴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至少我们占着大义的名份,李嗣源想要各地军镇俯首听命是根本办不到的。”李岌沉声说道:“明天我们就赶回晋阳,先控制住留守北都的部队再说。”

……

四月初九,晋阳城南化德门外,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太原府尹张宪身穿官服,率领着北都留守府的一众官员将领依次排班站好。头顶上赤日炎炎,众人身上汗水浸透官服,只觉得难受,但碍于礼制,也不敢轻易动弹。

张宪身居北都官员之首,与几位主要的官员站在前列。站在队伍中后位置的太原府推官张昭远看着张宪正与太子近侍李环两人小声交谈,又回头往身后的队伍里瞧了瞧,神色一动,微微侧身与身边的太原府步军提调杨承信道:“现在李嗣源已入洛都,掌控朝政,张府君欲迎太子,恐非幸事!”

杨承信看了一眼张昭远,知道他足智多谋,虽然是梁国的降官,但是久历宦海,见过的世面很多。作为武将杨承信也不敢端着架子,知道这张昭远对于张宪的这种做法有些不满,于是含混地回答道:“府君感念陛下,虽然今天的决定有些草率,但都是出自公心,至于以后,看情况再说。”

现在形势明显对李嗣源有利,张昭远对张宪的作法不以为然,想着另谋出路,于是试着拉拢太原府的武将,以便有事后有些呼应。他张嘴刚想说话,只听有人叫道:“来了!”

众人抬头,果然看到在长长的官道远处,数百骑军正滚滚而来。

张宪率领太原府一众官员迎上前去,只见那骑兵队伍放缓了速度,当先一名小将盔甲整齐,骑在一匹白马上,倒也显得威武不凡。李岌自过了陈仓后,就弃了车舆,骑马而行,原来稚嫩的脸上因风吹日晒,皮肤顿时变得粗糙起来,也黑了不少,将稚气遮掩大半,倒也显得成熟。

张宪楞了一下,这才分辨出是来人正是太子继岌,于是率众人行辑礼拜道:“臣等恭迎太子驾到!”

李岌跳下马来,用手搀住张宪道:“家国有难,可知忠奸,张公与晋阳一众官员将士忠心可表,当为家国柱石!”

张宪道:“太子过奖,臣等深受陛下隆恩,自当以死相报。”

李岌又与留守晋阳的主要官员和将领相见,算是与大家认识了,其后官员乘车,李岌却坚持乘马,并叫上汾州刺史、晋阳巡检李彦超一起,与张敬达三人并辔而行。

现在晋阳城中,就属李彦超手下的兵马最多,李岌自然是要先稳住他的态度。

李彦超是晋军名将李存审的长子,李存审在周德威战死后,升任蕃汉马步军总管,成了晋军头号大将。只不过在李存勖称帝后,被郭崇韬排挤离开了中枢,到幽州就任卢龙节度使。李存审是陈州宛丘人,在后唐灭梁,迁都洛阳后,由于病重曾上书还朝,但却在郭崇韬的阻挠下,至死没能成行。为了这事,李存审的妻子和几个儿子对于庄宗还是有些怨气的。

在另一时空历史上,在太子李继岌死后,李彦超为了自保,暗中纵兵作乱,杀死了投奔晋阳的永王李存霸和意图维护永王的太原留守张宪,并把逃回晋阳的刘皇后送回洛阳,交给李嗣源处置。

唐末五代的将领,本身并没有多少忠诚度可言,为了自身的利益,背叛的出卖都是很正常的现象。这种时候,李岌也是只能先尽量拉拢对方而已,至少李彦超现在对于皇权还存有一丝敬畏,况且李存审的地位一直要比李嗣源高,他倒不至于会主动去投靠到李嗣源门下。

一行人马进了城后,很快就到了晋阳宫附近,自李克用时期,就一直作为晋军统治中枢,位于晋阳宫以东的晋王府就要到了……

十一、晋阳(二)

晋阳城位于汾水的西面,卡在天龙山与汾河之间的要道上。春秋末年,晋国上卿赵殃家臣董安于在军事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的汾河西岸,构筑坚城,赵氏正是凭借关这座高大坚固的晋阳孤城,先后挫败范氏、中行氏和知氏、韩氏、魏氏的两次大规模的联合进攻,最终反败为胜,转危为安,其势力形成了后来的赵国,奠定了与韩、魏“三分晋室”的基础。

晋阳城屹立了一千五百余年,自其建成之后,就堵住了北方草原民族从河东南下侵掠的必经之路。除了中原内乱,这座北方的坚城从来都没有被从雁门关南下的草原民族攻破过,所以河东之地,很少受到战乱波及,人口密度一直在国内保持在前列。隋末唐国公李渊从晋阳起兵,最终建立大唐帝国,晋阳成为唐王朝有发祥之地。

唐代晋阳城几经扩建,并被封为北都,与京都长安、东都洛阳并称为三京,在唐朝时期晋阳的人口就达到了五十万之众,在国内属于仅次于长安的“一线城市”。受唐末战乱的影响,晋阳城目前拥有人口大约有二十万左右,却是居于国内之冠。

所以当年晋王李克用在丢掉了半个河东后,仍然能够凭借着太原盆地和忻代、云州三地,维持一定的兵马数量,与强大的梁国相抗,成为反梁势力中最为主要的一支力量。

实际上现在的晋阳城,并不是过去春秋时代赵国上卿董安于所建的晋阳古城,而主要是兴建于北魏和北齐时期,又经隋、唐两朝几经扩建而成。

北魏时期,权臣高欢在晋阳城外设“大丞相府”,大兴土木,于城西天龙山开凿石窟,并营造了规模宏大的避暑行宫。其后,高欢之子高洋取代北魏建立北齐,继续在高欢所建的晋阳行宫基础上进行大规模的扩建,北齐历时27年间,修建起了辉煌的晋阳大明宫。

其后,隋炀帝杨广又在这里大兴土木,继续扩大晋阳皇宫的规模,在北齐大明宫外筑成周长七里,高逾四丈的“新城”,其后又在新城西边筑起高四丈,周长8里的仓城。此外,隋炀帝在第一次北巡回到晋阳后还曾下诏重建北齐大明宫。并设晋阳宫监管理,有正监、副监各1名。

正因为晋阳城拥有如此宏大的规模,城墙高大坚固,在隋末唐初,突厥颉利可汗曾率二十万大军从雁门南下,然而围晋阳城将近一年不克,最终无奈退兵北返。

唐代贞观年间,并州长史李绩在汾河东岸新建了南北约八里半,东西约五、六里的东城,因为东城井水苦咸难饮,又建设了名为“晋渠”的横跨汾河直通东城的引水渠,从晋祠送去甘甜的难老泉水。周皇武则天年间,并州长史崔神庆“跨水联堞”,修建了连结东、西二城的中城。如此,这才形成了现在晋阳城的规模。

如今的晋阳城,横跨汾水两岸,东西长十七里,南北宽近八里,城中占地面积近三十平方公里。西接天龙山,东连五龙山,城墙高逾四丈,犹如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太原盆地北方的入口完全地给封闭隔绝了起来。

晋王府规模很大,紧挨着晋阳宫,这原是唐代的晋阳皇宫所配属的东宫建筑群。晋阳宫是唐代仅次于长安大明宫、洛阳皇宫外,李唐皇室最大的行宫所在,而且由于没怎么遭受过唐末战争的破坏,保存得相对十分完整。已历千年之久的晋阳宫规模宏大,虽然归李克用管辖,但是晋王李克用却不愿撍越,搬进晋阳宫内居住,只占据了这片属于唐代东宫太子府的建筑群来作为自己的王府。

李岌在晋王府生活了十二、三年的时间,对于王府里的一切自然是十分熟悉,在进了王府之后,原来紧张的心情,终于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李岌在王府内寝殿换了一身太子朝服后,回到王府正殿,又与太原一众主要的官员、将领重新相见。李岌坐在了主位,待各人落座后,先开口把自己得到的情况和记忆里有关兴教门之变的一些事情用平稳的语气与众人详细述说了一遍,最后看了众人一遍这才慢慢开口说道:“如今变起突然,父皇罹难,以稳定局势为首要之事。大家都是晋军中的老人,值此变乱之时,当同舟共济,共忬国难……”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又用凌厉的目光巡视了一遍在座的众人:“李氏以武起家,我为身太子,当以振兴社稷为第一要务!大家莫要欺我年少,真要是打什么歪主意,到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念过去的情分!”

李岌冷冽的眼神让众人心里一寒,张宪已经从李环处得知太子行事与以往有很大不同,于是站起身来表示道:“臣等志疏才浅,殿下即不嫌弃,自当效犬马之劳。”

有人带头,于是众人纷纷起身,表示效忠。

李岌也站起身来,拊掌说道:“好,既然如此,大家既然现在不负我,我自当以大家为肱股柱石,共享富贵。他日位列凌烟,封王称侯,亦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是许下好处再说。

李彦卿道:“殿下这是准备兴兵讨伐不臣么?”

李岌摇头:“现在先稳定局面,看情况再说,只要李嗣源不做撍越之事,大家暂时没必要撕破脸皮。”现在自己一方势弱,如果硬撼对方,反倒很有可能立刻就会分崩离析,只能是先站稳脚根,徐图进取。

张宪也点头表示赞赏道:“太子心思沉稳,老成谋国,乃是国之幸事。”

李岌点点头,看着李彦超说道:“如今晋阳兵力空虚,我欲招振武节度使安金全,雁门防御使周光辅率军驰援,各位若是没有意见,就请张使君代我拟定手谕吧,就用行营都统军令再加盖太子印玺。”

云朔一带的振武军为防御契丹的边军,兵强马壮,节度使老将安金全是晋军老臣,而忻州刺史周光辅则是名将周德威之子,两人还算是比较忠诚的。李岌还是不放心李彦超兵力独大的情况,召回这两人的意图是有所牵制,唯有潞州的昭义节度使孔勍是梁国降将,让人有些不太放心……

十二、洛阳

当李岌回到晋阳的时候,他所派出的信使张淦也孟州,求见河阳节度使李绍奇。

李绍奇本名夏鲁奇,为李存勖的亲将出身,曾任晋王亲军指挥使,以骁勇闻名于世,曾在护卫庄宗时力斩百余人,因而获赐姓名。夏鲁奇之勇猛,不亚于当年的晋王李克用的义子李存孝,号称“铁枪王彦章”的梁国名将就是被他在战场上生擒活捉的。

李存勖灭梁称帝,李绍奇因功升为节度使,成为了镇守一方的大将。

李绍奇虽然武艺高强,在战场上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是却短于谋略,是三国时典韦一般的勇将。兴教门之变,乱起突然,等他得到洛阳的消息时,李存勖已经死于叛乱,李嗣源的大军也已经进了洛阳。李绍奇一时方寸大乱,与帐下幕僚商议一番,只得是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李绍奇是个长相极为粗豪的汉子,但却不是笨蛋,虽然皇帝待他恩重如山,却也没有多少为李家效死的心思。他原来长期跟在李存勖身边,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人,这方面要比目不识丁的李嗣源强一些。

唐末五代这种乱世,大家能够活下去是主要的,至于所谓的“忠义千秋”纯粹都是扯淡,没有人拿这玩意当回事。

当张淦带着李岌的亲笔信来到孟州,求见他时,李绍奇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见上一面,其后再做决定。

“某家深受皇恩,如今惊闻噩耗,敢不能立刻提兵渡河,前往洛都亲手为陛下报仇。不过老夫听说宰相已经将那李嗣源迎入京师,现在已经诛除了那作乱的郭从谦等人。现在太子在何处?有何打算?”李绍奇在看了李岌的亲笔信后,哭泣着说道。

“太子已经先行返回晋阳,请求将军能够率军暂时阻住李嗣源的部队进入河中的道路。”张淦说道,具体的事宜,李岌在信上并没说,是让他传递的口谕。

李绍奇听了后不由叹息一声:“可惜已经晚了,我听说昨天李从珂就从河清过了黄河,直驱河中,并没有从孟州经过。”

张淦道:“即然如此,太子说如果将军还念及先帝,当率军退往泽州,以守住太行陉和天井关,不可使李嗣源进兵昭义军。”

李绍奇眯着眼看着张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看来背后有高人给太子出主意,某家如果依言行事,就彻底站到了与李嗣源对面的立场上。”

“太子让卑职带话说将军是先帝亲信,自然无法成为李嗣源的心腹,至于何去何从,还由将军定夺。如果将军肯听太子的命令,今后当倚作肱股之臣!”

李绍奇这一辈子杀人如麻,早已是心如铁石,并不会因为李岌的几句空口承诺而撼动内心。沉默半晌,盘算着得失,旋即哈哈大笑:“好,你回去禀告太子,老夫答应去帮他守着泽州,决不让李嗣源进昭义军半步就是。不过人家若是从河中进兵晋阳,咱家可是顾不过来!”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太子能够守住晋阳,稳住局面,他就跟着太子干,否则,也甭指望他把自己都搭进去。

至于李嗣源那里,他手下有兵有将,还是照样能够周旋。

张淦到孟州,结果太子交待的事情只完成了一半,略感失望,

只不过没有办法,只能是先回晋阳禀告太子再说。

……

李嗣源在稳定了洛阳的局势后,随即命石敬塘进军陕州,任护国节度使,以阻止太子的征蜀大军返回洛阳。另外命义子骑军大将李从珂率三千骑军入河中,以防止太子返回晋阳老巢。可惜的是李从珂晚了一步,李岌已经在他抵达河中府之前,提前一步返回到晋阳。

李嗣源虽然在嘴上声称自己根本就无心反叛,这次率军进京只是为了能安定局面,等安葬李存勖、迎立太子之后,自己就继续回幽州当节度使。

话虽如此,李嗣源在任监国后,立刻任命亲信安重诲为枢密使,掌管军机要务,掌握了中枢军权。另外就是派人去各地搜寻逃散的诸王,一经发现,就把他们暗地杀害,为自己称帝扫除障碍。

洛阳,兴圣宫。

李存勖在迁都洛阳后,为奸臣伶官所惑,骄奢淫逸,选得民间女子上千,以充宫室。李嗣源乃穷苦出身,极厌奢华,在进驻皇宫后,下令尽数遣散,只留二百余老旧宫人,分掌各职,一供差遣。

在李存勖死之前,刘皇后就收拾宫中细软,与申王李存渥出皇城,欲投奔太子继岌。不料行至虢州,却为刺史石潭所执,装入囚车,押还洛阳。

李嗣源以背主弃逃之罪处死申王存渥。刘皇后贪财乱政,李嗣源本也是极为反感厌恶,本也拟一并赐死,宣徽使张延朗劝道:“太子仍在!”于是,他责令刘皇后在宫中出家为尼反省,并派人看守。

另有通王李存确、雅王李存纪,乃是李存勖幼弟,在混乱中藏匿民间,被安重诲寻着下落,乃与李绍真两人密谋,派人将其杀害,免得活着碍事。永王李存霸,本为河中节度使,在闻知洛阳变乱之后,心中惶恐,乃弃了河中,直奔长安去投靠太子,却被任圜和李绍荣两人保全下来。

李嗣源正与宰相豆卢革、韦说两人议事,却见安重诲匆匆而来,奏报道:“启禀监国,李从珂从河中急报,太子已经返回晋阳。”

李嗣源闻言怔了半晌,这才叹息道:“此乃天运!暂时由他去罢。”

韦说道:“唐运已绝,国祚不再,不若监国自登大宝,新开纪元。”

李嗣源听后摇头拒绝道:“某自幼就孤苦,幸而被献祖(李国昌)看中,收入帐下,其后又追随武皇、先帝,历时五十余年,怎么能轻易背弃先帝!如今太子尚在,此事决不可为,让身上背负叛逆的恶名。当先迎归太子登基,安葬先帝,之后看看情况再说。如果太子不容我等,再做打算!”

安重诲道:“只怕太子不肯返回洛阳。”

豆卢革道:“太子不肯回来,这中枢一切,就只能先奉监国之命。”

安重诲一听也有道理,反正现在京师一带尽在掌握,如果太子回来,也只是羊入虎口,做个傀儡罢了,于是不再劝进……

十三、老将

同光四年四月十五,阳曲县以北,晋阳通往雁门的官道上,从北向南,来了一支风尘仆仆的骑兵队伍。队伍前方,有一辆只有简单车蓬的马车,车上安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身着甲衣,只不过却没有戴头盔。

那白发老将在车上打着磕睡,队伍沿着牧马河转过一处山坡,前面有骑哨过来禀报:“将军,前面已经快到赤塘关了。”

车上的老将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周围的景色道:“哦,这里是下塘村,离关城还有十多里地。”

那报信的哨官恭维道:“将军虽然身在北地,却仍然对晋阳一带的地形都了然于心,这记性连我这样的年青人都比不了!这里的确是下塘村。”

那老将笑道:“史达,你小子少拍马屁,老子年青的时候,你这种事可没少干,可不吃这一套。”

那史达也跟着笑道:“是您老人家当年跟着武皇麾下剿灭黄巢,征战河东,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老将闻言不由有些黯然道:“是,当年跟着武皇一起从沙陀起兵的老家伙们可剩下没几个了,老夫哥四个,现在也只剩下我一人。”

史达说道:“人过七十古来稀,您老人家再过几年就快过八十大寿了,这军中大将,可都算是您的小辈人物。”

这马车上的老将,正是振武军节度使,晋军老将安金全。

老将军本来十多年前就已经致仕,在晋阳颐养天年。大唐天佑十三年,晋梁魏博大战,梁将王檀率军三万突袭兵力空虚的晋阳。老将安金全老当益壮,主动请缨,招募了数百家丁助河东监军张承业守城。其后与潞州骑将石君立一起夜袭梁营,迫使梁军退走。

其后,安金全又复被晋王李存勖起用,任山北新州刺史,云州防御使,直至振武节度使,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老将安金全今年七十有六,但精神矍铄,他性格随和诙谐,为人风趣,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色,七十多岁就任振武节度使后,又新娶了两房小妾。这也许就是老家伙的健身秘诀,一般人也学不来。

他一辈子跟着武皇李克用四处征战,对于李存勖倒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只不过对于自己亲手参与打下来的晋军诺大家业,却是不忍见其散败。

所以,在接到太子继岌的手谕后,他二话没说,就立刻带着一千骑军先行动身了。

对于太子,安金全以前在晋阳时,只见过数面,他记得那是个儒雅有礼的少年,只是显得有些柔弱,不似武皇那般豪放。

作为一镇节度,安金全对于中原变乱的情况知道的还是比较详细的。

太子能够在变乱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及时回到了晋阳老巢,其选择和决断都无可挑剔。俗话说乱世当前,方显英雄本色,太子在之前一系列的选择和所作所为,让老将军在心里对未来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安金全猜测,最大的可能是他身边的任圜给他出的主意。

他正相着,前面的探哨再次过来禀报道:“将军,前方不远,就是赤塘关了,要不要下车歇一歇,住上一宿。”

安金全看了看即将西斜的日头,摆了摆手道:“老朽乘车在路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大家辛苦一点,连夜赶回晋阳,省得出什么变故。”

皇帝薨逝,太子又年少,恐怕镇不住局面。而且现在李嗣源不知是什么想法,如果他想不利于太子,这背地里还是会有一些人听从他的。

……

李岌刚听完张宪和太原府主薄曹信的报告,正在头疼。

自己需要招兵买马,可是一看府库的收支状况,心里先凉了大半截。

河东李家打仗算是蛮有一套,可是说到治理天下,确实是不咋样。

祖父晋王李克用作为唐末五代最大的军阀之一,在战场上虽然勇猛无比,但是身上还保留了许多草原胡人的作风,军纪败坏,搞破坏比搞建设在行。每战之后,纵容军卒掳掠,所以造成统治根基不稳定,一辈子打的胜仗不少,可是得到的地盘不知珍惜和治理,造成属地局势动荡,降而复叛,打下的诺大地盘又差不多又丢光了。

而李存勖从小就受到了很好的汉家教育,政治思想已经很接近于传统的统治阶级,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所以在继承晋王之初,就通过这一系列的有利举措,只用了几年的工夫,就使晋军的国力得到了很大的增强。

可惜由于连年晋梁大战,开支巨大,对于民众搜刮得极为严苛,又给各地民生造成了极大破坏。生产凋敝,民不聊生,造成财政空虚,军伍缺饷少粮,这也是这次后唐各地叛乱频发的一个主要原因。

作为晋军的根基,太原府算是目前国内北方财赋收支最好的地方,可也每年岁入只有十五、六万缗,仅能维持一支万余人的军队正常开销,如果是打起仗来,这各种支出还会急骤上升,府库立马就会吃紧。

没有钱粮,这打个毛的仗啊!

就唐末五代的这些军将,没有半点忠信可言,一但缺了钱粮供应,保证到了战场上立刻就会闹起事来,搞不好还会反戈一击。

李岌用手指揉着太阳穴,看向张宪:“张公,这太原府养兵不多,府库里却没有多少积蓄,这每年的财赋都用到哪里了?”

“唉,”张宪叹了口气,“自然是供给陛下用于在洛阳的开销了,自覆灭梁国,陛下的开支愈巨。这魏博一乱,原来各地梁国的降将都跟着李嗣源一起反叛,实际上以前是没有作好入主天下的准备啊!”

李岌皱着眉头:“现在这情况,没法打啊,只能是先采取守势,稳定住局面。可若是李嗣源大军进攻,又不能不防。”他在蜀地算是捞了一笔,尚积存了不到三十万缗财货,可是那些钱粮还要负担关中的两万余大军开销,只能是勉强够用。

张宪道:“这个太子倒不用过于担心,我原来一直在陛下身边担任行军掌书记,这梁地连年战争,各地毁坏严重,情况比河东要坏得多。李嗣源现在也是有心无力,他也负担不起多少军队作战时的开销。”

李岌想了想:“你说的也是,大家先这么耗着吧,最好相安无事……”

十四、晋阳监

李岌很无奈地接受了一个事实,就是自中唐以后,特别是唐末以来数十年的战乱和动荡,所谓的忠义气节在那些统兵的眼里,已经是一文不值,一切以家族的利益为主。实际上原来晋军的情况还好,自李存勖当了晋王后,周德威、李嗣昭、李存璋、李存审等晋军大将倒也没有一个发生叛乱的,即使是李嗣源,也是因为被叛乱的魏博军推到了皇帝上的位置,最初也没有反叛的念头。

只不过,由于李存勖在当了皇帝后,任用伶宦,所作所为令原来的手下大将心寒,变得离心离德。另外就是周德威、李嗣昭、李存璋、李存审等晋军中流砥柱的大将们先后去逝,这也是造成兴教门之变后,局势失控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一场变乱,晋王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一脉的子嗣几乎被乱军诛除殆尽,这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李岌准备用利益把这些勋贵们吸引到一条船上。这样在发生意外时,大家也好同舟共济。

振武节度使,老将安金全带着一千骑军赶回晋阳,这让李岌稍微松了一口气。

为此,他亲率晋阳百官和将领,到城北的大夏门外,迎接老将军的到来。

看到安金全从马车上下来,李岌主动上前,拱手施礼。

这安金全在晋军中的身份相对特殊,活了七十多岁,曾当过李岌曾祖父李国昌的亲卫,和晋王李克用是平辈,哪怕李岌称他一声阿翁(爷爷)也不为过。

“安阿翁这一路上辛苦劳顿,小子有事,还须劳动您老人家出面,实在惭愧!”李岌首先说道。

“有劳太子亲自相迎,老臣惶恐。”安金拳双手抱拳还礼,脸上却无半点惶恐之色,反倒是精神焕发:“洛阳的事老臣也听说了,家国不幸,不能替陛下分忧,是老臣之过……这几年不见,太子如今气度沉稳,英气勃勃,颇有武皇当年风采,老臣看得欣慰得很呐。”

李岌道:“家国危难,还得有您这样的柱石老将坐镇,小子也能心安些。”

安金全笑道:“老臣这把骨头,可值不了多少分量,这拨乱反正,还得看太子的安排。”

一行人进了晋阳城,老将安金全的到来,让李岌安心了不少。

至少有一千云州精锐在城内,压制了一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

好不容易从忻代和太原府拼凑了三千步军,由张敬达代替李彦超出任汾州刺史,率军防守雀鼠人道三座关城,以防止李从珂进军晋阳。这个年头,没有开拔费就根本支使不动大军,仅仅每名军卒五贯的安家费,就耗费了太原府库三分之一的积蓄。

这军队和各地官吏如果没有钱粮,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随着局势初步稳定,如何能搞到钱粮,以维持军队和官府的开支成了李岌眼前头等要解决的问题。

莫为浮云遮望眼,风物长宜放眼量……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李岌现在所面对的是内忧外患,令人焦头烂额的一大堆烂事,哪有闲心去畅想未来,诗和远方看不到,就只剩下了眼前的苟且。

能苟且苟吧,活着总要比死了强!

田野里的青苗现在才刚长出一拃多高,要等到九月才能收上田赋,土地是没有多大指望了,只能是从别处想办法。

李岌在太原主薄曹信的陪同下,前往晋阳监进行巡视。

晋阳监原来是晋军负责宫廷建筑营造、军器制作和军需生产是主要制造部门,相当于把唐代少府监、将作监和军器监三监合一的一个部门。在晋王李存勖迁都洛阳前,晋阳监就相当于是后唐的工部。

晋阳监设在晋阳东城,在汾河东岸,整个将作工坊大约有三千多户工匠。李岌在木器坊和军械监内巡视一圈,发现这里居然还设有冶铁作坊。不过铁坊设在靠近城墙东南角的地方,只有一座不到两米高的小冶铁炉,全部依靠手工操作,其生产效率自然也好不到哪里。

冶铁是发展机械生产工坊的第一要务。

原来晋军治下总共有三处铁监:交城的大通监、太原府东郊的永利监和潞城铁监,而出产的铁器,则以泽州、潞州的工艺为最佳。晋阳监所使用的生铁主要出自交城监。交城铁监的铁矿原料来自于狐突山,储量并不算很丰富,只不过供古代冶铁作坊之用也算是足够。李岌并不太担心原料问题,在后世,山西煤铁资源丰富,是国内重要的钢铁基地之一,在这方面很有优势。

李岌专门来到冶铁工坊,饶有兴致地观摩起了铁匠们的打铁过程。

一米多高的炼铁炉内炉火在熊熊燃烧着,一名匠头则站在草棚里,指挥着几名精赤着上身的汉子在抡着大锤打铁。

这样的炼铁炉并不能将铁砂完全熔化,形成铁水,而是只将其烧结成铁块。烧结好的炽热铁块从炼铁炉里用火钳夹出来,然后再放在铁砧上用铁锤反复锻打,以祛除杂质,使之内部结构紧密。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李岌感到很失望,这样打造出来的铁器,质量定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这些这些铁匠们还在用煤直接烧结铁砂,煤烟中所含有的硫、磷等有害杂质,会渗透到铁器当中。

李岌满脸失望地看着晋阳监的所谓炼铁炉,炉高只有不到两米,甚至只能称之为大一点的煤炉还比较合适。

“你们就用这玩意炼铁?”李岌用奇怪地眼神看向站在他身侧的监丞王锆。

“太子,晋阳的作坊历来都是用这种小炼铁炉来冶铁,唯有形制大小不一而已。晋阳监的这种铁炉在各冶监中大小也算是中等。”王锆在看到李岌的脸色并不好看,于是很小心里回答道。

“冶铁不是得需要那种高炉么?”李岌张开右臂,使劲往高处比划着说道,“我是说有三、五丈高的那一种。”

王锆在脸上陪着笑:“太子说笑了,那种大冶铁炉只有交城和泽州铁监才有,而且也只有不足二丈高。咱们这等打铁工坊,并未有铁矿在附近,并不以冶铁为主,要建那么大的冶铁炉作什么,而且要建成一座如此高大的冶铁炉,花费着实不低。”

李岌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得知这炼铁高炉得需要用耐火粘土砖所砌成,而且即使这高炉建成,这榆次县周边也没有铁矿原料产地。

想要发展机器工坊,需要用到大量的优质钢材……

想到这些,李岌只能是忍不住摇头叹气,这白手起家,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

十五、变卖

车队行驶在晋阳城内,李岌坐在马车里,看着街道两旁的店铺,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筹集钱粮的事情。

由于自李克用入主河东以后,晋阳城自唐末以来,基本上没有遭受过战乱的波及,已经是华夏北方最为繁华的城市。在李家父子两代数十年的经营下,晋阳城内富户相对较多,算是一等的富庶之地。

可是走在大街上,李岌却感受不到多少富足。街上的行人,服装整齐者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百姓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上的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脸上明显带有菜色。

晋阳的权贵、富户多居于西城皇宫周边一带,东城相当于是后世的棚户区。

在后世,“棚户区”是指住宅老旧,人均居住面积较小的地方,而晋阳东城的贫民区,那些棚户真的就是居住在四面漏风,简易的茅草棚里。

李岌很难想象,住在这种用苇草当墙的草棚里,人们是如何能够度过寒冬的。

街道两旁的建筑看起来十分破旧,许多房屋外面并没有包上青砖,直接就是黄土的墙体,表面上坑坑洼洼,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

万恶的旧社会!

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李岌的内心是非常的失望,他看不到这样的城市里,能有多大商机。民以食为天,在这样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时代,人们哪里还有闲钱来购买其他的商品?!现在李岌非常怀念以前自己因为生活压力大,经常抱怨的时代。

那种只要肯吃苦,就不用担心自己会遭受饥饿的生活。

心里虽然满是失望,可日子还得要过下去。

晋王府占地面积极大,超过了一百亩,包括一座主殿和两座配殿,再加上东西配院和作为住宅区的后院等附属建筑,相当于是一座小型的皇城。光后院的宅院都有二十多座。因为晋王府的人员都搬去了洛阳皇宫,留守王府的只有一些老的家人,显得十分清冷。

自己住这么大的地方是不是有些浪费?

李岌觉得自己如果把王府卖掉,应该能够筹措到不少的经费,但这也只有想想罢了。

晋王府,就是自己想卖掉,也得有人敢买呀!

只不过府中虽然没有留下多少钱粮,但是家产还是有不少的。

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两代经营河东数十年,光在晋阳周边所置下的宅院和田产却有不少,可以说是晋阳最大的地主,这宅子和土地也能换成钱粮啊……

一位头戴乌纱,身穿五品朱袍的宦官站在了李岌的面前。

五代的官制延续唐朝,掌管内廷事务的是内侍省,由宦官掌管。不过自迁都洛阳后,内侍省迁往洛阳,现在掌管晋阳皇宫及晋王府事务的总管是内侍省少监张枢。他是原来河东监军张承业的义子,很得李存勖看重,所在这才留守北都,负责管理晋阳宫和晋王府。

“张总管,晋王府名下有多少处宅院和皇庄,又有田地多少?”李岌坐在软体榻上,看着面前神色恭谨的张枢问道。对方的官名,在隋代以前,称之为少长秋。

“回禀太子,除了王府,晋王府在晋阳城内还有十二处宅院,是陛下为各位皇子准备的,另外武皇还留下有五处宅院,没有赏赐出去。其它房产已经赏赐给了诸王及驸马、诸多义子、大臣等。晋阳周边有十七处皇庄,有田地五万两千三百六百余顷,除此之外,还有几处皇家山林牧场等。”张枢似乎对于王府的家产了如指掌,直接就脱口而出。

“嗯,这晋阳的宅院能价值多少钱?”李岌一开口,顿时让张枢目瞪口呆,半张着嘴,良久才反应过来。

“太子,这祖宗家业,轻易不可售卖啊!”

“这招兵买马需要大量的钱粮,这太原府库根本无法支撑,只能是动用内府的财产。否则的话,如果李嗣源带兵打过来,留下诺大的家产是不是都便宜了那些叛将们?!”李岌说道,“现在不是守业的时候。”

“城内的宅院大小不一,位置也各不相同,只不过大都在皇宫附近,价值算是比较高的。大宅能值五百万钱左右,小的大约能卖到百万,总算下来,约值四万贯左右。”张枢想了一下回答道。

“才值三、四万贯?!”李岌听了明显感到有些失望,看来这皇家也不怎么富裕啊。“田庄能值几何?”

“上好的良田约值450文一亩,下等的旱田每亩只能卖到200文,加上庄园里的房产等,每处庄园大约价值6000贯左右。”

李岌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也就是说,除了晋王府,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两代,在晋阳一带所攒下的家业也就只有十几万贯,明显是比较失败。俗话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父子两代经营河东四十余年,才和人家当一年市长所捞的财富大体相当,不能不说是缺乏商业头脑和经济手段。

难道就不会多开些发票么?!

实在不行把晋阳宫给卖掉?

咳咳,开个玩笑……

李岌拿着晋阳城内地图,开始在上面划红圈。

总共十七处宅院,只保留了五处临大街的宅子,准备以后经商,当作商铺的门面来用,其余的吩咐张枢找人全部卖掉。

等张枢离开,李岌坐在书房里想了想,提笔给写了封救援信,把李环唤来,让他派人给将信送到义武军节度使王德的手里。

当年成德军张文礼在镇州(正定)叛乱,定州的义武军节度使王处直暗中契丹,意图声援镇州。其义子王德趁机煽动部下,囚禁了王处直,自立为留后。李存勖以为王德有助于自己,于是任命王德为义武军节度使,并同意了王德将女儿许配给世子继岌的请求。

当年李存勖在定州城下所订下的一桩婚姻,现在倒是让李岌多出了一个外援。

王德好歹也算是自己的老丈人,于情于理,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坐视不救。况且李嗣源瞧不起王德这个叛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恶劣,王德不可能背弃李岌而去投靠李嗣源。只不过义武军本身是小军镇,军力和财力都有限,能提供的支持也不会太大。

蚂蚱在小,好歹也是块肉……

十六、决策

李嗣源已经六十多岁了,原本没有当皇帝的野心,可是在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后,也是食髓知味,很难再舍弃了。

只不过太子跑回了晋阳,另外还跑了两位皇子和永王存霸、薛王存礼尚在人世,他原来诛除武皇李克用一脉子孙的计划落了空,想要顺利登基并没有那么容易。

李嗣源搬进了皇宫里居住,又下令将刘皇后囚禁在皇宫的寺庙,令其出家修行忏悔。他现在刚掌大权,百废待兴,另外先皇李存勖的骨灰还安置在梓宫里,等待下葬。各种的杂事太多,还有许多的奏疏在等着他批阅处理。

由于出身贫苦,李嗣源大字识不了几个,基本上算是个文盲,而他的亲信安重诲也读书不多,那些奏折上的内容有时字都不认识,许多时候都不明白里面说的是什么事。于是找了几个识字的文臣,一帮着批阅奏折。

虽然没读过书,李嗣源倒属于那种不学有术的人才,对于许多政治手段也算是无师自通,运用的十分高明。而且他有个最大的好处,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常识,所以对于大臣们的建议,只要认为是合理的,基本上是从善如流,批准执行。

这日李嗣源正在兴圣宫召租庸使孔循和礼部尚书李琪两帮他批阅奏疏,却见安重诲入宫奏报道:“晋阳那边已经传回消息,太子确实已经回到了王府,从珂欲进兵晋阳,却在汾水关被张敬达率军阻住去路,只得暂据河中。晋阳乃龙兴之地,兵马强壮,钱粮租赋收入最高,不可不防。”

李嗣源踌躇半晌,然后说道:“昔日先帝就以太原之地而覆灭梁国,如今各地混乱,却不是用兵之时,而且晋阳雄城坚厚,轻易不可攻下,却是奈何。”

孔循说道:“监国当学梁主而自立,否则天下难安!”

李嗣源闻言斥责道:“我十三岁就侍奉献祖,而且与武皇还是同族宗亲,先帝基业就是我的基业,那有同宗异国的道理?”

礼部尚书李琪道:“若改国号,反倒给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节度使们公开反叛的借口,绝非良策。如今先帝尚在梓宫,监国当学魏武,遣使晋阳,迎太子回京师柩前即位,可谓不忘先帝三世之恩。”

李嗣源沉默片刻道:“如此最好,当派何人为使去晋阳?”

李琪道:“宰相豆卢革乃是先帝重臣,可前往晋阳迎归太子,以示隆重。”

他想爬上宰相的位置,故而一力推荐豆卢革出使晋阳,最好的结果是太子一怒之下,将豆卢革斩首,就一劳永逸了。

李嗣源摇头道:“豆卢革与太子并无交情,恐怕无法说动太子还朝,还是派韦说前往。”

安重诲道:“太子恐怕不会回洛阳,当兴兵征讨,以免夜长梦多。”

李嗣源听罢皱眉说道:“现在府库空虚,拿什么去打仗,只怕大军离开洛阳,在半路上就会溃散。况且无名义师,讨伐太子,就坐实了反叛的罪名。”

李琪道:“这军中还是有许多先帝的部属,心向太子,不若先作安抚,慢慢剪除他的羽翼,从跟随太子的节度使下手,先调离所在军镇,削去兵权,最后只剩下太子孤掌难鸣,监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控制住。”

安重诲冷笑道:“这计谋虽好,恐怕难以如意。”

两人争执不下,各有道理,李嗣源也是拿不定主意,最后道:“先派韦说去迎归太子,另外听说那元行钦在长安,派人去拉拢任圜,让他把元行钦交出来,否则老夫欲报杀子之仇,也算是师出有名。”

策略暂时是定了下来,还要看实施的结果。

……

前世李岌比较宅,每天朝九晚六去公司上班,作为一个扑街,晚上还得努力码字,很少跟人打交道。说起社会经验,并不是特别丰富,而且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那些老奸巨滑的家伙们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根据打策略游戏的经验,在前期苟活,埋头发展才是正途。否则的话,惹出一大堆敌人,就是想发展都安生不下来。

活着最重要,如果人死了,就是真的啥都没有了。

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李岌让张枢将位于晋阳城南的五处庄园也卖了出去,这几处庄园虽然位于汾河两岸,却处于从南往北进军的路线上。如果李嗣源大兵压境,这些田庄首要就会遭到破坏。李岌并没把握能够守住雀鼠谷道。

老将安金全和周光辅两人的到来,让李岌安心了不少,于是在制定下近期以防守为主的战略后,便迫不急待地带着随从出了晋阳城,前往榆次县,巡查位于洞过水北岸的两座前唐时期留下的皇家庄园。

出城的车队有五辆马车,木质的车轮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行驶时,车身在不停颠簸着,让车内乘坐的李岌一直非常担心身下脆弱的木轮能否承受这样的剧烈震动。

四月下旬,田地里的粟苗刚开始拔节,晋阳城外倒也是一派葱茏,田野里的禾苗如同绿色的波浪,在微风中翻涌着。

40多里的官路,放在后世也就是20多分钟的车程,可是在这个时代,却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从早晨一直到将近晌午,车队这才抵达位于涂水与洞过水交汇处,麓台山脚下的皇家庄园大门外。庄园外用黄土夯筑而成的院墙环绕四周,墙高一丈有余,四角和东西两墙中间还筑有六座高大的箭楼,很像上一座小型的军事堡垒。

李岌一行来到庄园,已经是正当午时分。

马车直接进了庄园的大门,然后在一处朱墙碧瓦的庭院前停了下来。

李环在车外大声禀报:“启禀太子,皇庄已经到了。”

一个内侍服饰的中年人率领十多名庄丁在门口迎接新家主的到来,道路的两旁还站了不少看热闹的庄户,以妇人孩子居多。

看到李岌从车上下来,那内监带头率众人跪倒在地,高声说道:“奴都水监洞过水巡河官王存等叩见太子殿下!”跟着跪下的其余庄户只低着头不敢说话。

“都起来吧!以后我会经常过来,不用行跪拜礼,只行常礼就好。”李岌说罢,迈步往庭院中走去。

王存赶紧起身,跟在李环身后,也朝大殿走过去……

十七、皇庄

李环放慢脚步,低声问道:“太子过来巡视皇庄,莫要出了什么纰漏。”

王存道:“卑下接了通知,只能是匆匆打扫了几处重要的地方,把庄院里的闲散人等赶到田里做工。太子也没见过种地,应该没啥问题吧?”

这皇庄的主院外包青砖,院子里也用青石条铺了走道,看起来甚为整洁。

李岌进了庭院,这是座两进的院子,正房一排五间,中间的正堂高出一块,看上去比较象他见过的寺庙。庭院中有一座水池,不过近乎干涸,水池周边栽种着垂柳,还有几棵杏树和桃树。

正堂的门开着,旁边站着两位侍女,李岌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中堂。

这中堂要比普通的房间高出一米多,正面摆着一副案几和一张长椅,案几上摆着一套彩瓷的茶具。两侧也是摆了两套案几和座椅,样式和正面相同,唯有座椅较短,只容单人坐下,不能躺坐。

椅子的名称在唐代才开始出现,原来称之为胡床,大约在北魏时期才出现在华夏。

不过晋阳王府的大殿里,议事时仍然是席地而坐,内部的陈设类似于后世的日式房间,木质的席位和“榻榻米”差不多。后世的日式房间陈设就是从唐朝流传过去的,只不过霓虹人脑筋比较死,再也没有大的改进。

跪坐实际上很不舒服,于是这种“胡床”在唐代就慢慢流行起来。

所谓的“椅子”现在还没有靠背,只有类似于床帮的扶手,只不过要比后世的椅子宽大得多,可以在上面躺卧。

李岌在正堂的椅子上坐定,然后对王存道:“你先给我说说庄园里的情况。”

王存侧立在离李岌前面约三步远的地方,垂手而立,恭谨地答道:“回禀殿下,这麓台皇庄是武皇当年平定黄巢之乱后获封的几座皇庄之一,共有田地三千余顷,另外还兼管麓台山的山林皇室猎场。现有庄户七百八十二户,丁口两千九百七十六人,其中青壮一千二百七十一人。”

他说的数据不包括女性,在古代统计人口是不包括妇女的。

“庄园的田地产出几何?”李岌继续问道。

“回太子,这两年雨水不丰,收成不算好,去年麓台庄园共产粮小麦一万余石,谷黍四万余石,其中五成作为田租,缴纳到了王府。”看得出来,王存对庄园里的情况还算是十分了解。

李岌听罢,皱了皱眉头:“小麦的产量怎么会这么少?”

“回禀太子,这麦田需要上好的水田,在旱田里的收成不如谷子和黍米,只有河滩两侧能够用水车浇灌的田地才能种植,所以产量不多。

“庄园里没有修建堤坝,引水浇灌么?”

王存摇了摇头:“这拦河筑坝花费巨大,庄园里根本负担不起,只建有十几处蓄水池。”

李岌点了点头:“还是要建水坝,下午先去转一遍,其后让都水监的人过来选定坝址。这到了夏天河水较小,正是修坝的时候。”

吃罢午饭,李岌骑了马,沿着庄园的土路大体上逛了一遍。麓台庄园位于麓台山脚下,不包括荒地和作为皇家猎场的山林,光良田就有三千多顷。涂水河从庄园的中央穿过,因为天气比较干旱,河水很浅,只有齐腰深,骑马随便都能涉水而过。

沿河两侧的树林郁郁葱葱,犹如一条绿色的锦带,从麓台山一直延伸到榆次县城方向。

由于水流较小,河床上的水车静静地矗立着,已经无法进行使用。

河东这地方,雨量十分不均衡,雨水主要集中在秋季,另外就是刚开春时,山地里的雪水融化,河道里的水量较大,除此之外,一年当中大多数时间,想要使用河水灌溉十分不易。据李岌了解,只有阳曲县和绛州一带建有水坝,能够进行引水灌溉。

李岌考虑修坝筑堤,不光是为了农业灌溉,更主要的是需要用水力来作为动力。

他前世读书的学校叫河海大学,前身是水利部下属的水利院校,耳濡目染,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懂得比平常人要多一些。

从麓台庄园回到晋阳,李岌躲在书房里,三天没有出门。

水轮机实际上在先秦时期就被发明出来了,只不过历代以来,并没有大的改进。在江南一带,是有水磨和水力椿米机的。李岌所画的,是记忆里去林州参观红旗渠时,过去生产队时期所安装的那种木制的水轮机。

参观的时候是一回事,当在图纸上进行设计时,还是会遇到许多问题。李岌知道水轮机的运行原理,但是在真正动手进行设计时,并不代表自己所画出的图纸就能制造出合格的机械出来。

一切还需要由实践来进行改进。

由于历代以来严格的铁器使用限制,少府监的木匠们已经习惯于在制作木器时,不使用铁钉,可是李岌却不管这个,在设计机械时,就采用了许多铁质配件。

另外就是从晋阳监抽调了一些木匠和铁匠,在王府的后偏院里,开始给工匠们出着点子,期望着早一些将动力纺纱机和动力织布机给研制出来。

“衣食住行”是人类社会活动最重要的物质需求,以目前的情况,大多数人的人生目标是以能吃上饱饭、穿上体面的新衣为目的,住就更不用提了,普通人家能有间土房容身已经是很不错了。至于行,骒马牛驴外加车船,都不是普通人能够享受的。

每个人再穷,身上都会披上一块遮羞布,那怕是块麻袋片,除非这人是个疯子……

咯啦啦咯啦啦……

在一阵吱吱咯咯的声响中,一台手摇的单锭纺车在转动着。在汉代时候,这种纺车的制造技术便已经成熟。随着木轮的转动,带动纱绽旋转,手中的棉卷便被抽动着,捻成了纱线。李继岌给木匠们所提出的要求并不困难,让转轮带动十六支纱锭一齐旋转。

这等于是一个在可以顶十六个人在用。

至于纺纱机所带动纱锭的数量,以后再慢慢增加就行。

这种改造并不是很困难,就是将原来横置的纱锭改成竖置之后就很容易做到。在之前,只是没有人往这方面着想而已。工匠们制造纺纱机,却不使用它,而妇人们,又不懂机械……华国所形成的男人不下厨房和不做妇人纺纱织布这样的活计传统,这种社会分工本身就是个很大的错误。

限于动力系统和钢铁制品严格的使用限制,华国的纺车大多数还是单锭纺车,一些多锭的脚踏纺车由于传播不广,并没有推广开来。前世是到了宋朝时期,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纺织技术才又有了一些进步,出现了有几十枚纱锭的水力纺纱机。

李岌只不过是将这个过程,提前了百十余年而已。

他只是稍微点拨了一下,工匠们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制作出了一台16锭的纺纱机,只不过和石磨一样,需要用驴子来拉动……

当然,他们的最终目的,是用水轮来驱动这台纺机进行工作。

纺纱机研制成功后,对于织布机的改造实际上更为简单。所谓的“飞梭”和打梭板早就被发明了出来,唯一的改进是由于动力强劲后,可以增加布幅的宽度。在看过织布机之后,李继岌发现对织布机的改进余地并不大。

由于准备采用机械纺纱、织布,所以对于原来的要求比原来要高,处理原来,去除杂质,并整理品质的梳棉和梳毛等设备也是必不可少。

这些设备只能是在以后的实践中再慢慢进行改进了……

十八、水利

九寺五监中的少府监掌百工,将作监负责建筑营造,军器监主管兵器制作,而都水监则负责河渠水利。

晋阳监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汇聚了各行各业的手工匠人。

在少府监和将作监中,木工大匠的地位要远高于铁匠和石匠、窑工等手工匠人。木工大匠,负责宫室的营造,不用一根钉子,能够建造出高达数丈的殿台楼阁出来,就相当于是后世的建筑设计师,地位低了肯定不行啊。

相对于铁匠,华国的木匠们的手艺要精巧得多。对于这个时代工匠们的手工技巧,李岌还是很佩服的。只要你提出要求,或是提供简易的图纸,他们就会为你制造出一件件精美的器物,有些东西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比如说水车、纺机。织机、水磨和水轮机,这些工匠们所造出来的实物就远比他想象中还要精巧耐用。

相对于木匠,铁匠们所使用的加工设备和工具都要少得多。这和汉武帝时代开始实行的盐铁官营有很大的关系。由于铁器的制造和使用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导致大多数中国的工匠们只得被迫使用木头来制造工具和机械,这也导致了国内金属加工技术的停滞和落后。

没有读过书的工匠们只是缺少一些最基本的常识,只要略加指点,就能不断地给你带来意外的惊喜。

晋王府后院有从晋渠中引出的一条支渠,为王府的花园提供源源不断的活水。

李岌让匠人们对水渠进行了一些改造,开始试制和检验各种的水力机械。

就好比现在,那些工匠们对最初的水力纺机和水力织机已经做出了很多的改进,这些木质的机械已经变得李岌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大部分的扭杆式传动装置已经被精密的齿轮装置所代替,甚至还有皮带轮,真正用牛皮做的皮带,李岌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原来用木头做的齿轮也能被制造得如此精密。

李岌现在所期望的,就是尽快用钢铁所制造的零件将这些木质的机械零件替换下来。

将作监的木工大匠名叫鲁达,自称是那春秋时公输班的后人,自然和那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鲁提辖没有半点关系。鲁达是一位须发斑白,虽然身着短衫,站在平地里,却是自有一股气势。在面对李岌这位皇太子时,也能做得到不卑不亢,应对从容。

这是对于自己的手艺极为自负,从内心里所散发出来的骄傲。

在热机发明之前,水轮机和风车是最早的动力来源,河东并不是风口,一年当中多半是无风的日子,所以李岌只能是在水轮机方面来作文章。

而且这也是他的专长。

用毛笔绘出的图纸怎么也不如用绘图笔在专门的绘图格纸上画出的图形标准,只不过一些高级的工匠却能够瞅上一会儿就能明白其中的原理。知识并不一定非要从书本上获得,匠人们丰富的经验弥补了他们学识上的不足。

在住进了百十余号工匠,并开办了木器坊和铁匠铺、石匠工坊后,晋王府靠近二龙山的这座偏院就成了王府里最热闹的地方。

一根根的圆木、一车车的石料被运进到院子里,然后被匠人们沿着这条从山上引水的支渠,开始尝试修建三间用水轮机带动的机械工坊。

机械的图纸给到了鲁达的手里,这位自称是鲁班后裔的匠头在看到图纸的后,惊讶的合不拢嘴,在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图纸后说道:“构造十分精妙,这是机关术,皇家严禁不许外传的!”

“嗯?”李岌感到很奇怪,“你知道这种东西?”

“长安钦天监的浑天仪就是用水力来驱动的,足有三层楼高。我家祖上就曾参与过浑天台的建造,只不过那东西是皇家机密,不许外传,鲁家也只能是心口相传,不得付诸文字。”鲁达说道。

李岌皱了皱眉头:“许多好东西都是被这心口相传所毁掉而失传的。机关术不是墨家的么,怎么公输家也有流传?”

鲁达道:“机关术本就是公输家的不传之秘,怎么成了墨家的?只不过始皇帝一统天下,公输家由于对抗暴奏,无奈归隐山林,到后来,老祖宗的机关术,也大多失传。”

“机关术这种东西应当推广到天下。”李岌笑了笑回答道。

晋王府后山沿着引水渠所进行的改造工程进度很快,沟渠的两侧堆满了砖瓦,木料,就连龙首山泉水涌出地方修建的大蓄水池塘,也是初见雏形。用山石砌筑的堤坝,已经把泉眼处的涧口围了起来。

沿着堤坝通往晋王府的引水渠,用三尺长,一尺宽的石条砌筑出的方形轮机室每隔五丈就有一座。二十多丈的落差,让山泉的流水从水渠流下,提供了足够的动能。如果打开闸门,奔涌的流水会在这条六十多丈长的水渠中带动十台水轮机旋转,带动试验用的水力纺机、织机和水磨进行工作。

稍微令李岌有些遗憾的是,那种水力锻锤还没有试制成功。

在晋王府引水渠进行改造的同时,位于麓台山脚下的麓台庄园涂水河山谷口,也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麓台山涂水河谷两侧已经被平整出来了大片的平地,趁着夏季河水很小的时期,河水已经被拦腰截断,依靠着一条人工挖出的引水渠再汇入洞过水。招募的庄丁们用麻绳拉动木桩在夯地,十几人为一组,巨大的砸夯声与号子声在这片山谷前不停回响着。

一座青石混合泥土的拦河大坝开始开工兴建。

兴修水利谁都知道是利在当下,功在千秋的事情,可是修堤筑坝巨大的花费还是让华夏国绝大多数的官员对此望而却步。即使是这么一条泾流量并不大的支流,只要耗费超过两万贯钱粮,也就是李岌有胆量敢这样“败家”。

李岌也不想如此,可是目前在汾河上修建拦河大坝以他现在的财力物力和技术能力是远远做不到的,所以退而求其次,只能是在汾河上的支流上先动脑筋。

这也是无奈之举,他计划中的工坊都要依靠这些水能作为主要的动力来源。

原本在这片山林一带是皇家猎场,原来不时出没的野兽顿时就不见了踪影,被如此浩大的人类活动声势吓得跑得远远的。

这是他事业的发端……

十九、北苑

同门下平章事韦说作为洛阳朝堂的使者在四月底抵达晋阳,准备迎归太子回京师继承皇位。对此,李岌只能是“称病不起”,声称重病在身,暂时无法还朝。

不过,他现在也不想与李嗣源公开撕破脸皮,以太子的名义发布谕令,算是承认了其“监国”的地位。另外,他命人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请求发还父皇李存勖遗骸,归葬于代州晋王李克用的建陵附近。

历史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李存勖当初刚继承晋王时的形势:河东大部及关中一部分听从李岌这位太子的命令,而原来的梁地甚至包括幽州都是监国李嗣源的势力范围,此外,蜀地由西川节使使孟知祥、东川节度使董璋和汉中的两川招抚使张筠各据一地。

情况比李岌在兴平时所预料的要好许多,当初自己是打算如果无法顺利回到晋阳,就直接跑路,找个犄角旮旯先躲起来,占山为王,徐图发展。

而现在,最起码李嗣源名义上还承认李岌的太子身份,双方只是在汾水关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其实李嗣源手上能动用的兵马,就是其原来任节度使时本部的牙军万余,另外还有李绍真、李绍虔、李绍英等梁国降将也纷纷投靠,加起来只有三万多兵马。邺城留后赵在礼本是叛将,而且这些魏博军时而反叛,李嗣源也不敢轻用,以免引为烧身。

李嗣源成了监国,才知道做皇帝的难处,到处都是伸手要钱的,这朝廷开支,供养军队,每日花销巨大,而国库空虚,本就没有余钱,和远在太原的太子李岌一样,也是整日里都为筹措钱粮发愁。

当初李继岌、郭崇韬伐蜀后,从蜀地搜刮了一百五十余万缗银钱。李继岌回师时,带回了三十余万银钱,除了犒军用掉了一部分外,尚余百万缗银钱留在蜀中,为坐镇成都的西川节度使孟知祥所得。

现在李嗣源也是急需用钱,于是派太仆寺卿赵季良入蜀,为三川转运使,意图将剩余钱帛运回京师。

孟知祥坐镇成都,掌握着一半的伐蜀大军,拥兵自重,这到手的钱财哪里还肯再吐出来,百般推脱,并把赵季良强行留在蜀中,不使其回京复命。

李嗣源拿孟知祥也没什么办法,蜀地刚刚平定,又成割据之势。

……

韦说一行在晋阳呆了十来天,每天都要跑到晋王府探视“染恙”的太子一番,可把李岌给郁闷坏了。

每天都呆在王府里,除了后院正在建设中的实验工坊,哪里都去不了。

谢天谢地,总算是把这号瘟神给打发回了洛阳。

这韦说一行前脚出了晋阳,李岌也是坐了马车出了晋阳北面的大夏门。

晋阳以北,有座小湖,名作晋池,晋水流经晋池,其后再汇入汾水。晋池周边,是唐代的皇家园林,占地广阔。晋水上筑有堤坝,蓄水以供晋阳城中使用。这座堤坝建于先秦时期,北朝时期又经过大的重修,因其北面有纪念晋阳城最早的建造者,晋国上卿董安于的祠堂,所以称之为董祠堤。

这座小水库蓄积的河水,经过晋渠引水晋阳城内,以供生活及灌溉使用。

古代的城池,都是保留有许多农田的,不过,由于城中人口越来越多,晋阳城内所保留的官田现在还只剩下了两千多亩,并没有多少了。

晋池庄园本是皇家园林,名作北苑,一直归晋阳宫管理。在前河东监军张承业去逝,李存勖称帝后,晋阳宫包括北苑就被纳入皇室,成了李家的私产,于是北苑晋池就成了李家最大的一处皇家庄园。

李岌在晋阳宫监张枢的陪同下,带着十几人沿着晋水巡视。

快到五月,去年播下的冬麦已经接近成熟,青翠的田野表面开始泛起一层金黄。可以看出,晋池庄园耕种的田地还是太少,李岌在心里略微估算了一下,晋水两岸,从董祠堤到晋池,整个北苑可供开垦的荒地足有数千顷之多。

晋阳北苑是皇家园林,严禁私人砍伐林木,保存有大片的人工森林。这里的草木繁茂,土质不错。可惜因唐末以来,园林中的水利设施年久失修,一眼望去,到处是荒芜的残破景象,倒也显得原始。

策马沿着晋水而行,可以看到河岸两旁一些原来修筑的渠池痕迹,不过这些沟渠多年没有维护,渠坝坍塌,基本上算是彻底废弃了。如果将这些渠道重新疏浚整修,完全可以在这一带开垦出大片的良田出来。

“这一带如果重新整修沟渠,再招募些军民开垦出来,都是些上好的田地啊!”李岌感叹了一句,“我准备重建禁军,在晋阳城东、南、北三面实行军屯,羽护皇城。”

张枢道:“太子这是不准备回洛阳了么?”

李岌点了点头:“洛阳现在就是狼窝,我过去纯粹是自投罗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这晋阳一带就是我的根据。先稳定形势,发展生产才是要务。”

自中唐以后,这天下的局面失控实际上是由于府兵制败坏,军队失去控制开始的。

这唐末五代,藩镇割据,军兵为镇将所有,这才造成如今政令不行的混乱局面。李岌要想拨乱反正,就也得从做军阀开始,把自己变成国内最大的军阀。

自涂水河麓台山水库大坝开工,对工程进度最上心的人除了李岌外,就属晋阳都水监少承卢焕了,甚至这家伙比李岌还要关心大坝的建造质量和安全问题。

也难怪,在这个破时代里,只要能把旱田变成水浇地,粮食亩产就能够增加一倍。民以食为天,这等关乎民生的工程,对于他这样负责水利的官员来说就是天大的头等大事。

晋阳城里就有很多的农田,这是这个时代所有城池的特点。而晋阳城内,农地面积最大的,就是晋阳宫。由于李氏父子的优待,这座前唐时期所遗留下来的庞大宫殿建筑群并没有被强行侵占,依然保留着前唐时期的规制。

晋阳宫里还生活着四百多名前唐时期所遗留下来的宫人,大多是内侍,也有一些是年老体衰的老宫女。大唐都已经没了,这些人还躲避在唐朝所留下的皇宫里,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晋阳宫监张枢就是这帮人的保护神。

作为原河东监军张承业的义子,张枢也是从小在晋阳宫里面长大的,对于里面的人也很有感情。

李岌把北苑皇家园林,作为屯田地,开始进行军垦试验。

二十、调遣

建一座农业庄园并不算困难,可是,如果想把一座农业庄园改造成初级工业化生产的小镇,这就会变成一个的长期的,不断拆建的过程,没有几年的时间,都很难看出成效。李岌准备把北苑建成一座军屯典范,然后再慢慢向整个晋地,甚至向全国传播和推广。

别人带出来的军队怎么也不如自己一手所打造出来的禁军忠诚可靠,这是李岌的想法,他需要亲自招募和训练出一支忠于自己的禁军出来。

修建军营和屯垦改造荒田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聚拢人心的过程。当军营被建好,田地被开垦出来,再加上完善的水利灌溉设施,这些军卒在看着亲手动作而修建好的田庄,就自然而然地会生出一种归属感和依赖感。

在走马观花似的巡视过北苑庄园后,在回到晋阳,李岌就把张枢、李环和曹信、卢焕等人召集到晋王府,商议实行屯田事宜。

许多事情,看似简单,当需要真正实行的时候,才知道诸多杂事极为繁多。

屯田首先需要招募到青壮人口,另外牲畜、工具、农具,屯田建营所需要的砖木等物资,屯田军户所要支付的钱粮等等。

千头万绪,首先需要从招募军户开始,万事开头难,只要做起来,一些事情都可以在实施的过程中慢慢解决。

由于唐末五代长期的战乱,国内人口越来越少,特别是青壮人口就更为稀少,大多都被各地军镇招募到了自己的帐下,成为了牙军。

下午酉时,侍卫亲军指挥使符彦卿和何福进两人被太子召进了晋王府。

监国李嗣源在洛阳发出政令,原来先帝李存勖所赐姓名的将领们准予恢复旧姓,河东方面也照准施行,已故晋军大将李存审的几个儿子也恢复了符氏旧姓。

已经是半下午时间,日头西斜,晋王府里的树木拉出长长的阴影,覆盖着庭院里的行道,倒让人感觉不到多少炎热了。

符彦卿和何福进两人都是晋军中的勋贵子弟,才能进入洛阳禁卫亲军中做了中级军官。先帝很看重原来晋军将领们的后人,所以收拢了许多贵胄子弟当作自己的亲军侍卫,本身是把他们当作心腹来培养的。

何福进、王全斌等的父辈都是刺史这一级别的将领,而符彦卿的父亲符存审却是晋军中最高一级的统帅,做过晋军蕃汉马步军总管,一方节度镇帅。

由于晋王府大部分人员原来都迁去了洛阳的皇宫,王府内留守的人员不多,庭院里只有几名仆役在打理着花草树木,显得有些沉寂。

符彦卿和何福进两人来到文华殿,这里是原来晋王府的书房,一般不开朝会,太子都会在这里会见北都留守府的各级官员和将领。

一名很年青的内侍把符、何二人引入殿内低声唱道:“符彦卿、何福进宣到!”

这时李岌正俯身御案上,手里握着毛笔,正在写一份计划,他抬起头来,略微示意了一下,又接着继续写着文字。又过了一会儿,李岌才把手里的毛笔搁在笔架上,脸上带着笑容,用很亲切的口吻对符彦卿和何福进道:“两位坐下说话罢。”

等两人落座后,太子李岌又继续问道:“两位可认得两川招讨副使任圜?”

“认倒认得,只是不太熟悉,他原来是昭义节度使的属下,一直呆在潞州,后来又到了镇州当宣徽使,并不常在先帝身边。”符彦卿回答道。

李岌点点头,继续说道:“他现在兼领京兆府,这里有一份我的亲笔手谕,你们两人去长安,抽调五千征蜀军到晋阳。我估计任圜不会那么痛快,所以派你们两人过去,总归原来是认识的,也好说话些。不过也不用强求,这事能办成最好。”

符彦卿略为踌躇一下,又问了一句,“晋阳事关基业,那任圜敢不听太子的命令么?”

李岌叹息了一声:“他现在态度摇摆不定,李嗣源也在极力拉拢他,好在有元行钦在华州牵制,堵着石敬塘过不了潼关。我也不想过分逼迫他,否则有可能投向洛阳方面。如今我准备在晋阳周边实行军屯,正为兵员的来源犯愁,调入这些关中军只是为屯田所用。两位爱卿可愿为某分忧,前去长安走一遭?”

“殿下差遣,我等自当听命。只不过我估计任圜不会把精锐交出来,也许会将那些裁汰的老弱交出来,发应付太子。”何福进道。

“就是军中裁汰的老弱也行,我现在是急需要人手。”李岌说道。

随之,李岌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地给两人说了一遍,他打算开始屯田养军,这人力却是第一要解决的问题。原来后唐的征蜀大军,大半来自于关中,他是想调一部原来的晋军和一些关中的部队安置在晋阳周边,实行屯田。

两人这次去关中,不光要把部队带过来一部分,最好是能够带上家眷一起迁徙过来。另外还可以在关中招募一些流民前来晋阳。

这两年北方干旱,田地里收成不好,背井离乡讨生活的流民不少,不过,以现在李岌的能力,暂时还无法大批招收流民,进行安置。

把符彦卿、何福进两人派去关中,交待完具体事宜后,李岌心里轻松,背着手步行来到王府后园山脚下正在忙碌的工坊工地上。

李岌在心里其实是很佩服这个时代的工匠,只要你给出图纸,尽管不很标准,但在稍加解释后,就能制作出一些精巧的机械配件出来。

晋王府紧邻晋祠,天龙山脚下有不少的泉水涌出,汇聚成小溪,最后形成晋水。早在春秋之时,晋祠一带就开始引晋水灌溉农田,粮食出产丰富,养活了众多的人口。这也是晋阳城能够屹立上千年,持续扩大发展的一个主要原因。

一座磨坊已经在水渠上建好,在水流的驱动下,水轮机带动一座巨大的石磨开始旋转起来。虽然在李岌的眼里转速还是显然有些缓慢,但是晋阳宫和晋王府总管张枢和王府家仆的眼里,这东西简直就是一件奇迹。

李岌有些担心,那些用桐油浸泡过木质齿轮的强度……

显然,他的担心有些多余。看着破碎的糜子粉不断从飞快旋转的石磨中间缝隙中涌了出来,王府的总管张枢还是半张着嘴,惊为天人……

二一、铁矿

李岌苟在晋阳,也不出面与李嗣源作对,一些发布檄文,兴兵讨伐不臣的建议都被他给否决掉了。

他希望洛阳方面可以忘记他的存在。

只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李岌这位太子的存在,让李嗣源和洛阳朝堂的一众官员和将领们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虽然先帝李存勖并不是直接死在他们手上,但是魏博叛乱,其后大家纷纷依附投靠李嗣源,与先帝之死有脱不开的关系。

如果皇太子李岌登基,大权在握,控制了局面,肯定没他们的好日子过,到时不被杀头抄家都算是万幸。

于是众人纷纷进言,拥立李嗣源登基称帝。

对此,李嗣源也是左右为难,暂时拿不定主意。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拖了过去,双方暂时都还相安无事。

但在私底下,李嗣源和太子也是派出使臣,前往各地军镇,连络和拉拢着众多的节度使,希望将他们拉入自己的阵营。

到目前为止,除了晋北地方,只有义武节度使王德、凤翔节度使李继俨公开表示支持太子,而且李继俨还干了件好事,把叫嚣着回军长安,为弟报仇的张筠大军阻止堵在陈仓谷以南,使其无法进入关中。

李继俨虽然名字与李岌只差了一个字,但是与河东李家没有半点关系。他是歧王李茂贞之子,这次表态拥立太子,还是让李岌感到有些意外。另外潞州的昭义节度使孔勍和已经移兵泽州的河阳节度使夏鲁奇虽然表示愿意服从太子调遣,却不肯与李嗣源公开决裂,态度有些摇摆不定。

义武军节度使王德虽然是逼迫义父王处直而夺得节度之位,但得到了晋王李存勖的认可,并将爱女许配给了晋王世子继岌,因与庄宗结为姻亲,所以累蒙恩宠,深受先帝信任。

在接到李岌的救援信之后,王都先遣部将郑季璘率三千定州军前往晋阳,以助太子。并提供十余万缗银钱及部分粮草,以供太子养军之用。好歹是老丈人,算是死心塌地要保太子的一处军镇。

李岌在得到王都所提供的部分钱粮后,手头终于算是稍微松快了一些,于是命都水监招募民工,在洞过水畔榆次皇庄、阳曲县三交河口唐明庄园筑坝修堤,兴建工坊。

将作监下属有窑务司,负责瓷器、陶器、砖瓦和石灰等建筑材料或是生活器具的炼制。在石灰窑中,实际早就有少量水泥被烧制出来过,只不过人们根本不知道水泥的用途,把它当作窑底垃圾给清理扔掉了。

水泥这东西,不按比例与砂石料掺合在一起,混合成浆料是没有什么强度的,甚至还不如粘土。

水泥的生产工艺比较简单,就是把石灰石磨成细粉,然后按一定的比例与粘土混合搅拌均匀,再放入石灰窑中进行锻炼就能够烧制出来。

至于配合比,李岌不太清楚,但是知道方法,经过几窑的试验就会弄清楚的。

想要发展机械生产,就需要用到更多用钢铁制造的机械配件。

这个年头,一斤铁的售价居然高达30分,这个价格高得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趁着巡视北苑晋池庄园工程的时候,李岌向将作监的监丞韦凤奎道:“将作监有会寻铁矿的匠人么?”

“有几名找矿的能手,不知太子有什么吩咐?”

李岌上下打量了一遍韦凤奎,然后说道:“你去找几名会寻矿的匠人,晚上到王府来,我有事吩咐他们去做。”

韦凤奎在听了李岌的交待后,立刻告辞,去将作监找会找矿的铁匠。

……

三天之后,汾水南侧古交城以西只十多里,一大队人马正沿着崎岖的山路艰难地行进。

这批人正是李岌亲自带队,由护卫和几名有经验的铁匠所组成的一支勘探队,此行的目的是对古交一带的矿产资源做一次比较全面的勘测和普查。

李岌知道在古交城周边是后世著名的炼焦煤产地,另外还有几处大、中型铁矿,很适合发展钢铁工业。沿着汾河更远的岚州、宪州和娄烦,还有几座超大型铁矿山,只不过由于交通不便,暂时只能搁置。

相对于其他地区,五台-岚县铁矿带蕴藏着丰富的铁矿,后世山西八成的铁矿储量都在这一地区,寻找铁矿也比较容易。而且在铁矿附近大都有煤矿,很适合兴建冶铁工坊。唯一的缺点是晋地水量并不丰富,以目前的情况,冶铁工坊只有建在河岸附近,才能依靠水力,进行机械化生产。

这支队伍还雇佣了三十多名挖矿的民夫,另外还有夏冀奇带领的三十多名护卫武士,加上几十匹用来负重的骡子和毛驴,也是显得浩浩荡荡。

这个年代的探矿方法极为简陋,匠头王茂倒是带了一副应该是风水师所用的那种罗盘,另外还有一些绘图用具。探矿的主要方法就是让民夫用铁镐、大锤、钢钎、探棒之类的东西从土层或是岩层中开凿出一些样品,再靠肉眼分辨其中的矿物质成份和含量。这种时候,个人的经验就成了主要的因素。

队伍里使用最多的当属那些盗墓贼们最常用的工具――洛阳铲了,这种绑在竹竿或木棍头上圆筒状的铁质探墓工具有时能将地下近二十米的土层样品取出来。当然,如果有所发现,还要动用民夫用铁锹、铁镐、钢钎之类的工具开挖出一些较深的矿坑,以进一步确定矿床的储量和矿物成份。

洛阳铲在插入土层地下两米多就碰到了岩石,“王匠头,您来看看这个东西。”郝铁匠蹲在地上,看着洛阳铲尖从土层下面取出的一小块岩石样品,有些兴奋地说道。

王茂闻言,也蹲下身来,仔细地分辨着刚取出的矿石样品。

“从这里往下挖!”王茂伸出右脚在地下划了一个大圈说道。

三天之后,随着民工从地下十多米深的探坑中用柳条筐吊出一担担刚凿出来的铁矿石,包括李继岌在内,众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现在已经可以断定,他们基本上算是发现了一座储量较大的铁矿藏。

“冶铁工坊就建在古交城南大川河两侧,所需银钱由我来解决,附近的铁矿和兰峪煤矿要同时开工建设,务必要在年内将铁坊建成投产。”李岌在离开前吩咐道。

二二、屯田

定州镇将郑季璘从河北所带来的三千定州军,被李岌分别安排到了晋阳北苑、榆次庄园和清源庄园(后世清徐县)三处皇家庄园驻扎。这是那位便宜老丈人,定州义武军节度使送给李岌的一支部队,可以是看作自己的亲军或是部曲。

李岌准备以这支部队为基础,编练和打造出自己的禁军。

自古以来,军中武将的亲军是其手上最为信赖的力量,寻常装备精良,待遇优厚。武将则依靠这些亲军弹压三军,维护自己的威信。在战场上,这支亲军部队不仅需要保障主将的安全,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做为战场上一支重要的突击力量来使用的。

一般亲军部队的战斗力,比寻常的部队高两三倍都不止。

榆次城外。

车辚辚,马萧萧,这支从定州过来的一千人部队在行进时尘土飞扬,哗哗的甲叶撞击声不绝于耳。不过全军明显士气低落,许多人眼里明显带有不甘之色。

唐末五代时期,由于府兵制败坏,府兵转化为了镇军,成为了各节度使手中的私军。这些义武军卒大多是定州和易州人,数代为军户,在军中父子相继,以军人为职业,。这些在军营成长起来的军户子弟从小就好勇斗狠,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这样一支部队,管好了其战斗力远超寻常的部队,如果驾御不当,则会养虎为患,时常会发生些内乱,甚至会把将主都给干掉。

这些镇军,大多是义武军中的老兵油子,革命斗争经验十分丰富,随便拎出一个,搞起暴乱都是一把好手。现在节度使王德居然命令他们移驻晋阳,背井离乡,每个人都是心生怨怼,时刻准备着找机会再逃回定州老家。

搞不好就是一场乱子。

榆次皇家庄园的麦场上,李岌亲至,专门为这些将卒们进行训话。

这些军卒在见到李岌这位皇太子兼临时顶头上司后,倒是很守规矩,整齐列队,只是行了简单的平胸礼,个个面无表情,如同几排泥塑的兵俑。如果不是看到他们眼中的敌意、不屑和轻蔑,李岌真有些怀疑自己是接收了一群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偶。

李继岌骑在枣红马上,眯着眼审视着面前的这支队伍。

反正他不点头,这些人平举着的右臂是不敢随意放下来的。

沉默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李继岌发现这些军卒居然没有人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这份耐心和自律性比寻常的农夫可不止强了一星半点。

于是他稍微笑了一下,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大声喊道:“各位义武军的将士们,大家辛苦了!”

那些将卒再次右手平胸,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李岌举起右手,示意了一下,然后扬声继续说道:“各位都来自于义武军,原来是镇军,义军武王镇帅将大家交到孤的手里,做我的亲军。孤现在是太子,过一段时间,就会登基成为皇帝。今后你们就是孤的亲军和天子的禁卫军,我希望你们能够成为一支勇武之师,不负孤的期望!只不过呢,某家眼界比较高,普通的军卒,达不到要求某家还看不上。不过,大家即然成了孤的手下,寻常的时候,只要服从军令,某家倒是能够保证大家天天吃上饱饭,有衣穿!”

李岌说完这一段,连个鼓掌叫好的都没有,那些军卒们依然是面无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反应,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各位原来是镇军,平常务农,战时为兵,到了晋阳这里,还是一样。另外,如果今后大家认为这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可以让全家都移居晋阳,孤负责进行安置,再次向大家保证你们,包括你们的家人,孤会让大家过上好的生活!“李岌见还是没什么反应,于是当着众人大声说道,“现在,散队!”

这支部队没有营指挥,只有各队都头,一共十名都头,每人指挥一百军卒。

在解散之后,石敢带着几十名亲军,一起帮着管家王存去安排庄园里军营的分配。

这是一处原来晋军废弃的军营,营内有十几排黄土夯筑而成的土屋,另外还有十几座养马的棚圈,已经塌了四、五座。李岌提前知道安排,但也没派人过来收拾一下,这座残破的营寨就是留给这些人过来收拾。

先让大家养成劳动的习惯。

军队本身就是一头吞金兽,日常花费巨大,李继岌准备把这支职业军队改造成民兵,养成自食其力的习惯。

这些新来的定州义武军卒一开始只好委屈的挤在这些破破烂烂的土坯房里,在分配好住处后,基本上已经将所有能住人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

好在李岌知道新军刚到,先行犒赏一下,命人送来了两头生猪,几十袋白面以及菘菜、粉条、豆腐等物品,熬了几大锅肉菜,倒是让军卒们感觉这顿犒赏的伙食倒还不错。

看这些人吃饭的样子,李岌就知道他们并不算难养活。唐末五代的军卒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干得是土匪的活,得到的却是仅仅勉强够维持家人糊口——大部分抢来的财货,又都被军官们一层层给搜刮走了……

郑季璘作为王德派来帮助太子的统兵将领,倒也没什么意见,对于李岌的安排,一概遵命行事。李岌在解散后找来这些都头们挨个询问了一番,在得知定州军寻常时候也是亦农亦兵,大家对于干农活倒也熟练,于是就松了口气。

怕就怕这些家伙们什么也不会干!

三千义武军自然是不能聚在一起,被平均分派到了榆次、清源和北苑这东、南、北三座屯田庄园。李岌又在阳曲和忻、代一带招募了一千名青壮,再加上周光辅和安金全调来的两千步军,与义武军混编在一起,组成了拱卫晋阳的三营六千禁军。

在河滩里清理淤泥,支模、拌料,打地基,其后砌青石条,中间浇筑混凝土基本上全都是依靠人力来完成,虽然有一些杠杆或是滑轮等辅助器械,劳作的效率相比于后世,依然是低得令人发指。

干活吃饭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特别是在看到原来太子的亲军都下了河滩,来自义武军士卒也就消了大半的怨气。人啊,不怕受苦受累,就怕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只要大家一样,这心里就平衡了。

这修堤筑坝,是件极为消耗体力的活计,李继岌为军中提供的伙食相当不错,每两天都会有一顿肉食,这也是大家能够这么忍受下去的一个主要原因。在这个年代,肉食对于普通人的吸引力,是后世人无法想象的。

现在,李岌手下已经有了6000名将士,不过军马暂时只凑起不足400匹。

二三、长安

符彦卿和何福进两人奉了李岌的手谕,动身前往长安。

由于河中府被新任的护国节度使李从珂占据,两人只能走石州,从吴堡渡过黄河,再从绥德军绕道延州,转了一大圈,才到达京兆府长安。

两人轻骑简从,只带来十几名护卫,在验过身份后,进入城内。

由于自唐末起就战乱不休,长安城几乎完全被损坏,如今重修的长安城,周长只有十五里,不到盛唐时期的十分之一。现在城内只有五万余人口,是永平军节度使的驻节之地。虽然如此,它依然还是西北最重要和繁荣的商业城市。

两人到了京兆府署衙,已经得到通报,临时兼领京兆府尹的两川招讨副使任圜已经在衙内节堂候。符彦卿在任圜严肃的表情中就感觉到这次太子交给他们的事情并不是很容易就能办成。

“禁军指挥使符彦卿(何福进)参见任使君!”两人进入大堂,先向任圜行礼。

“两位从晋阳过来,舟车劳顿,辛苦了。”任圜回答,但却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态度有些傲慢。

符彦卿从行囊中取出一封用黄绫包裹着的太子手谕,双手捧了大声说道:“奉太子令,前来送交密谕!”

任圜带着不乐意的表情,这才站起身来,从符彦卿的手上,双手接过了那封密信。

看过李岌的手谕后,任圜皱了皱眉头。

太子向他讨要五千军卒他倒没什么意见,征蜀军的辎重兵大多是老弱,打起仗来不堪大用,平时养着还浪费钱粮。问题是李岌想把从蜀地所捞到的三十多万缗银钱,解回一半到晋阳。这是任圜极为不情愿的事情。

“吾与你父亲是多年的至交,贤侄远道而来殊为不易,还是先在驿馆休息一下再作仔细商议。”任圜在嘴里说着客套话,“有什么话留到以后再说。”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决定好好考虑一下,再作决定。

任圜原本是不看好太子继岌的,因为郭崇韬被杀一事,在心里对太子还是有些怨恨。可是在过陈仓道时,太子坐骑受惊,跌落马下重伤昏迷,再清醒过来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特别是在到了长安时,老谋深算,果断地处置了西都留守张抃,显示出他狠辣的一面来,让任圜心有畏惧,有些摇摆不定了。

在过兴平时,刚得到洛阳方面传来天子薨亡,李嗣源大军进入京师的消息,任圜是倾向于投靠李嗣源的。可是以长安李岌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张抃后,他又觉得太子颇有武皇遗风,又改了主意,决定看情况再决定自己最终要投靠的人选。

现在任圜坐镇长安,兼领佑国节度使,而且手里拥有近两万兵马,也算兵强马壮,自是有割据自立,成为一方强藩的心思。

但是现在,形势还很混乱,并不是和太子翻脸的时候。

如果以后太子登上大宝,自己现在与他有了间隙,之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给钱舍不得,不给又会有麻烦,这让任圜有些犹豫。

“事出重大,而且时间紧迫,小侄自受命前来关中,一路上也是寝食难安,还望使君早作决定。”符彦卿说道。

“我这里养着数万兵马,钱粮自是吃紧,搞不好会惹出事情来。这事需要慎重盘算,才能作出决定。我现在就命人核算一下这京兆府钱粮的收入,才好得出结论,总归是要以安定为主,不能弄出麻烦。”任圜半闭着双眼,推脱着说道。“这等大事,怎么也不能仓促决定,还请稍等数日,再与贤侄及诸多军将一同计议。”

他行事棉里藏针,让人浑然找不到使力的地方,他这样说,可见心里也有点犹豫。

符彦卿和何福进无奈,只能是先告辞。

任圜把他们安排在了驿馆休息,显然是把符、何二人看作了各军镇节度之间往来的使者,而非太子的属下,显然与西川的孟知祥等人一样,有了拥兵自立的心思。

这关中一带,原来以属于歧王李茂贞和梁国的势力范围,梁国骤然而亡,占据鄜州和延州的保大节度使高万兴投了后唐,还继续当他的藩镇。高万兴在同光三年病死,其子高允韬继任军镇。

唯有原来据有河中和同华两地的护国节度使朱友谦因叛乱全家被戮,河中、同华两地成了后唐直属的军镇,李存勖命其二弟李存霸为河中节度使,兼领同华二州。

这次洛阳之变,太子继岌留大将元行钦(李绍荣)率自己本部五千兵马守住潼关,占据同华,倒是切断了京师与关中方面的联系。关中一干镇将,各行其事,依然还是过去那种藩镇割据的局面。

……

洛阳方面似乎忘记了要迎回太子登基,继承帝业的事,而在晋阳的皇太子李岌像是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要回洛都的意思。

李岌觉得对方只要不来打扰自己,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果李嗣源喜欢当皇帝,他也没有多大意见。

他现在只想安心当个大地主,先埋头发展生产。

自五月初在山谷出口处开始修建的涂水拦河大坝,已经初具规模,

麓台山皇庄的壮劳力不足,于是连妇人们都加入到了工地上做工。拦河大堤的工程进度很快,土坝的前面已经用两尺宽,半尺厚四尺我长的山石垒出了一道厚达两丈的坝墙,两侧各开出了两道干渠出来,其后又被分成了六条支渠。与水坝交汇处,四座巨大的闸门让人看了后倍感新奇。

在闸门后方,水渠两侧也用山石条砌出了一条长长的涵渠,一些方形的暗室是以后准备安装水轮机的地方。要等到大坝建好,再将引渠闸死,水库中开始蓄水到三分之一高度,这些引水渠才能投入使用。

一处长约三里多一点的山地小水库,也是初见雏形,只不过用大蓄水池来形容它,似乎要更加贴切一些。沿着这些水渠,在坡度稍大的地方,就建有一座闸室,闸门的后面是座方形的轮机机,用于安装水轮机。在这些轮机室的上方,将建造一处水力工坊。打铁工坊、水力纺机、水力织机还有水磨,会在每道主涵渠上方安装上二十多台水轮机。

二四、交城监

老将安金全在见到李岌时,这位太子正在巡视麓台山皇庄所兴建的水库。

实际上除了偶尔给匠头们出点主意,他也干不了什么。

在修坝筑堤方面,都水监的官员和匠头们比他有经验得多,具体的事情,当然要由专业的人员去执行。

麓台山是皇家猎场,每天在巡视一下工地后,李岌就带着十几名护卫在山里打猎,下河捕鱼。由于工地的动静太大,大的野兽都远离了这片河谷一带,山林里的猎物只有野兔、山鸡之类的小动物,偶尔会打到一只黄羊或是獐子,就是很大的收获了。

以前的时候,李岌并不喜欢吃鲤鱼。

那些在养鱼场养殖的鲤鱼身上带有浓重的土腥味,怎么也难以祛除。

在吃过野生的河鲤之后,李岌才明白为何华夏人一直把黄河鲤鱼称之为人间美味。

从河里捕来的鲜活野生鲤鱼,在宰杀后,加上一些葱姜蒜,直接放到锅里蒸熟,出锅后再浇点用醋汁、酱油等拌好的料汁,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

李岌这位太子不顾身份,还特别喜欢往伙房里钻,看着王府的大厨在烧菜时,在一旁指手画脚。

等那“叫花鸡”差不多做好,他刚从伙房里钻出来,就看到了老将安金全。

自从上次在阳曲县的唐明庄园招呼他一起吃了顿饭之后,老家伙就特别喜欢踩着饭点来找他商量事情。

“太子这是要当地主,不准备迎回先帝的灵柩了么?”

安金全毫不客气地就跟着李岌进了主院的正堂,在坐下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岌看了看安金全,用手指在案几上敲打了两下:“这不是派卢谐去洛阳与李嗣源和朝堂那些家伙们交涉去了,李嗣源不发还先帝的灵柩,我也没有办法。”他停了一下,略微摇了摇头说道:“咱们现在势弱,只能韬光养晦。我以后打算埋头种地,暂时不理会朝堂那边的事情。”

安金全似乎料到李岌会这样说,跟着笑道:“太子却真能容忍,却也是让策。只不过你把招募的军兵都弄到河里修堤坝,不去训练,算是怎么回事啊。”

李岌道:“这没钱少粮怎么能安心训练?还是先把钱粮积攒够了再说,这出头的椽子先烂,我现在跳出来,说不定会让人家合起伙来给弄死。这天下的军镇有几个是听话的?高筑墙,广积粮,还是先增强实力才是上策。”

“只不过太子隐忍,未免会让一些人感到失望。”

“这死心踏地的,总归是不会动摇,而那些不可靠的,如果没有实力,早晚都会背信而去。我仔细思量这两个多月的作为,结果是心惊肉跳,被吓出一身冷汗,如果运气不好,恐怕早就被人给埋进了土里。生在天家,每日里是战战兢兢,不得不多加小心,搞不好就是满门没诛灭的结局。”李岌说道:“武皇后人,已经死了不少啦。现在我只想能安稳过日子,尽量活得长久一些。”

安金全皱着眉头道:“有时候机不可失,你现在只拥有半个河东,如果被李嗣源慢慢掌控了各地,所面临的压力就大了,还是应该主动拉拢一些军镇的投靠。”

李岌摇了摇头:“那些人没几个有用的,我还是相信自己的能力。给我几年的时间,我会把晋北变成富饶之地,到时候兵强马壮,才是用武之日。”

吃罢了午饭,李岌和安金全两人一起返回到了晋阳。

现在局势稍微稳定了一些,他并不想主动挑起事端。

第二天一早,他叫了太原府主薄曹信一起,前往交城大通冶铁监进行巡视。

这个年头,铁价高企,这座冶铁监是晋军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由于唐末以后连年战乱,各地的冶铁工艺很落后,有许多好的技术都失传了。在这个时代,最好的工匠都被官府征召,成为世代的匠户,社会地位极低。自汉代实行监铁专营制度之后,采矿和冶铁实行官营,华夏的冶金水平就开始停滞不前,甚至还有些倒退。唐代的钢铁冶炼水准,比秦时并没有多大的发展。

只不过李岌没有想到,交城铁监会是如此简陋。

“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不浇那个交城它浇了文水。

交城的山里没有那好茶饭,只有莜面烤酪酪还有那山药蛋。

灰毛驴驴上山灰毛驴驴下,一辈子也没坐过那好车马……”

一路上李岌自娱自乐地在嘴里哼着歌,可是在看到位于交城北山的冶铁监后,顿时就没有了唱歌的心情。

沿着山坡下建有几排土坯房子,坡上建有五座冶铁用的土高炉,另外就是有几处木架支起来的草棚,铁匠们就赤着上身,在草棚里打铁。

最大的冶炉高将近两丈,底径约为一丈左右,外面青青石砌成了炉体。高炉上方有上料口,只不过烟筒低矮,远不是李岌想象中那种足有几十米的高大红砖烟筒。有三座高炉烟筒冒着浓烟,正在炼铁,另外两座高炉正在出渣。

李岌瞅了瞅高炉边上的煤块,面带疑虑地看向曹信:“你们就直接用石炭炼铁?”

曹信点了点头:“晋地缺少木材,木炭不多。这一带石炭倒是不少,正好用来冶铁,比用木炭要合算得多。”

“炼铁和炼钢应该使用焦炭,不应当直接将石炭入炉,这会损害钢铁的品质。”李岌说道。华夏古代冶铁业长期受含磷、硫过高的困扰,其一是矿石本身含杂质较多,另外就是受用煤炼铁的影响。煤烟中所含有的硫、磷等有害杂质,会渗透到铁器当中。

“什么是焦炭?”曹信问道。

李岌给他解释了一遍,就是和烧木炭一样,把煤放进炭窑里进行锻烧。

曹信有些不能理解李岌所说的方法,用石炭来烧成焦炭,似乎是多此一举。

“这样会增加成本,另外还需要建造专门的炭窑。”曹信说道。

“炭窑就建在石炭矿附近,并不会增加成本,而且这煤烟中含有大量的有害物质,会损害钢铁的各项性能。你们按我说的,具体试一下,对比之后不就知道了。”李岌说道,“另外,这冶铁监要搬迁到那河岸边上。你回去就拟个章程出来,这拦河大坝要快点动工。”李岌指着山脚下的磁窑河说道。

在后世,由于水土破坏严重,交城磁窑河近乎干涸,在这个时代,似乎看起来河里的水量还算是充沛……

二五、晋阳宫

上辈子李岌是个比较宅的人,网络写手这类人,脑子里幻想的东西比较多,一但做起事来,大多眼高手低,最终一事无成。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特别对不住在另一世界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们。

这一类性格比较懒散的人,实际上更适合去给人当参谋,在背后当参谋,如果自己去打拼和闯荡一番事业,反而容易搞砸。来到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提前想到,也属于无奈。只不过有些具体的事情,并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吩咐下去,自然就有人按照他的意图将事情给做了,大多数时候,其实做得要比他想像中还要好一些。

如果能够这么一直安稳下去,他觉得自己成为超越大唐李二那样的一代雄主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只可惜,五代时期的皇位像是被人下过诅咒一般,似乎有种剧毒,任你之前再雄才大略,等一旦当了皇帝,立刻就会弄得手下人离心离德,众叛亲离,局面随之就会失去控制。一代枭雄朱全忠是如此,在战场上勇武盖世的后唐庄宗李存勖也是如此……唯一好一些的是后周世宗郭荣,可惜也是英年早逝……

如今的形势,让李岌有一种深切的危机感,在现在就开始为自己留下几条后路,也留下以后翻身的资本和根据地。他现在的生活看起来很不错,没有什么来自官府的干扰和压榨。但这美好的田园生活的背后,却隐含着巨大的危机,搞不好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这可是个动不动就诛戳全族,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可怕时代!

五代的晋阳城,是天下第一等雄城,不过,仅晋阳宫再加上仓城、新城、晋祠等宫殿建筑群,就占了整个西城将近一半的面积。

晋军中的权贵,也大都居住在西城皇宫附近的几条大街上,普通的百姓只能城墙脚下一带,房屋拥促窄狭,而且终日里大部分时刻都见不到阳光。

在华夏历史上,晋阳的地位很重要,是地位仅次于长安和洛阳的第三大古老都城。在另一世界的历史上,李唐因据晋阳而起家,建立起了华夏历史最为强盛的一个王朝。到了唐末五代十国战乱纷争,梁唐晋汉周,一大群人轮流当皇帝。除了梁代朱温,其余四朝,甚至包括后来的宋朝,几乎所有的皇帝都与晋阳城都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此,晋阳又被称之为龙城,传说晋阳宫背靠龙脉,所以龙气弥漫,得晋阳者得天下。

宋太宗赵光义就是因为这个传说,把三晋之一,他的赵氏老祖宗赖以起家的晋阳城给拆了,火烧水淹,整个夷为平地。

这晋阳城原本就是宫城,北齐时所建造的大明宫就占了龙首山下城内五分之一的面积。宫殿群巍峨耸立,气势恢宏,规模宏大而神秘。因为在后世这些建筑群都被赵光义那厮给拆光了,所以李岌对于参观一番这座宫城特别感兴趣。

由于形势所迫,他一直在忙于处理各种问题,直到最近才有了一些闲暇。

在过去,由于河东监军张承业兼领晋阳宫监,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又特别尊敬这位监军,所以就一直没有打晋阳宫的主意,晋阳宫在名义上一直还属于唐朝宗室的皇城,独立于晋军体系之外。

直到张承业去逝,李存勖在迁都洛阳之前,才所皇宫收归李家皇室所有,与晋王府一起作为北都的行宫。只不过人员并没有变动,张承业的义子张枢还依然还当着晋阳宫监。

因为年久失修,晋阳宫已经明显破败,很久没有开启过的宫城正门朱漆斑驳,一片寂静。

“虽然近在咫尺,我尚从未进过晋阳宫一观,今日忽然起了好奇心,可否容许某家进皇宫里去转转?”从北苑皇家庄园巡察回来,李岌对枢说道。

张枢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晋阳宫已经是皇家的产业,太子如果继承大宝,都是可以搬进宫城里居住的。现在想进宫城,自然没有什么不妥。不过不是国事,只是私下浏览,当走东便门为妥。”

李岌闻言大喜,在回王府换了套便服后,便出了王府西门,只带了四名护卫,径往皇城的东便门走去。晋王府原来是前唐时期太子行宫,就在皇城东侧,与宫城之间只隔着一道狭长的巷道。

李岌来到皇宫的东侧门,这是原来为方便皇宫里内监出入采购而开的一道便门,张枢领着几名内侍已经等在了东侧门外。

张枢等人行礼后,便领着李岌穿过黑乎乎的狭长门洞,进了晋阳宫的东内苑。

这东内苑是位于晋阳宫城东南的一处园林,呈狭长形,长满了高大的林木,进入其间,犹如走进了一大片森林里,只不过苑林内杂草丛生,显得破败、荒芜而凄凉。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目睹此景,李岌的脑海里莫名想起这首诗来。

盛唐不再,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巨人便轰然倒地,天下大乱,这天下苍生,何时才能再见到太平盛世?

“再往前面便是唐明宫,乃是武皇时所建,这片宫苑之中多是山村景色,夏日里浓荫密布,最是清凉,要是到冬天里的雪景,也是别有意境……”张枢走在李岌的侧面,殷勤地介绍道,“这宫墙厚两丈有八,高五丈六,高大坚固,其上可容车马并行……”

“这有什么用,现在宫城里面没多少人了,连个蟊贼都防不住……”李岌撇了撇嘴,“失所长,则国家无功。守所短,则民不乐生……上失其民,则腐朽自生矣!”

张枢听了怔了一下:“太子说的是,这家国不兴,皇城难免破败。”

晋阳宫里还生活着一百多名前唐时期所遗留下来的宫人,大多是内侍,也有一些是年老体衰的老宫女。大唐都已经没了,这些人还躲避在唐朝所留下的皇宫里,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由于李氏父子的优待,这座前唐时期所遗留下来的庞大宫殿建筑群并没有被强行侵占,依然保留着前唐时期的规制。

“晋阳宫的维护需要很大的一笔开销,现在我也没有多少钱粮拨付宫里作为用度。不过这里面田地不错,宫里可安排些军户进行耕种,也好自给自足。”在皇宫里转了一个多时辰,李岌对张枢说道。

晋阳宫里土地肥沃、绿水潆带,从龙首山上引下了九道甘泉,实际上是很适合发展这样的综合农业的。张枢也是从小在那里面长大的,对于里面的人也很有感情,为了维护晋阳宫,他应该会听从自己的建议。

这在皇宫里屯田的,应该算是侍卫亲军吧……

二六、廷杖

洛阳皇城。

皇帝驾崩,灵堂就设在他离世的绛霄殿,梓宫中挂满了白绫和蓝锦的布幔。灵柩前长着两支手臂粗的长明蜡烛,一尊鎏金的青铜香炉内,插着三柱手指粗的檀香。青烟缭绕在大殿内,似乎在宽慰他的灵魂。

在战场上百战百胜,勇不可挡,在马上得天下的李存勖就这么死了,而且死的非常凄惨,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宫中的内侍、宫人和亲军都四散而逃,原来围在他身边溜须拍马的大臣们也不见了踪影。最宠爱的刘皇后在他还没咽气之前,就带着大批金银财宝逃出皇宫。

在李嗣源进了洛阳后,这才驱逐在了皇宫里到处抢劫的乱兵,派人收殓了皇帝被放火烧掉的尸骸。

身穿丧服的太原通判卢谐作为太子的代表,在皇帝的灵柩前行了大礼,上了香后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其原来宠信的刘皇后携款潜逃,遣送回洛阳后,被李嗣源勒令在宫中出家,软禁在皇宫的寺庙里。皇帝棂前反倒是原配的淑妃韩氏和德妃伊氏两人带着几位获封夫人的嫔妃轮流在梓宫中为他守灵。

凄凄惨惨,这棂柩前连个送葬的儿孙都没有。

淑妃见卢谐行礼完毕,领着几位夫人给卢谐裣衽还礼。

卢谐道:“太子命我护送先帝棂柩回雁门武皇建陵附近安葬,不知各位娘娘有何打算,是回晋阳还是返娘家?我临行前太子专门交待,各位娘娘的奉养定不会缺少。”

韩氏听了后,心里边一阵辛酸,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你是先朝老臣,先帝生前都有厚待。皇帝罹难,宗室遭此大难也是没法子的事。幸赖太子尚在,你们好好辅佐他,发处定然不会亏待你们!我与德妃是先要回晋阳的,至于各位夫人,等商量后再作定夺,不可勉强。只是监国那边,不一定会同意先帝归葬雁门。”

卢谐点了点头:“这事自然会和监国交涉,尽量能说服他同意。”

陪同卢谐同来祭奠的礼部尚书李琪在绛霄殿外等得不耐烦,而且李嗣源有交待,不让其与皇妃多作交流,于是进入殿内说道:“卢使君已经祭奠完毕,兴圣宫那边监国正等着召见,你看……”

卢谐无奈,只得与韩淑妃告辞,跟着李琪后面离开了皇帝的梓宫。

出了绛霄殿,卢谐对李琪道:“承蒙关照,李公的情谊,容待他日再谢。”

李琪知道他说的是反话,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答话。

卢谐跟在李琪的身后来到了兴圣宫,宫门外当值的太监见到他们过来,大声向殿内通报道:“太原府通判臣卢谐觐见!”

于之应和传令的声音,从宫门外一直传入大殿内。

这把卢谐气得够戗,李嗣源这厮居然敢用天子召见外国使节的礼仪来招待自己,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只不过就凭李嗣源那大字都识不了几个的水平,肯定是不会想到这招,定然是那些原来投靠朱梁的前唐无良大臣们出的主意。

只不过事情总归要办,卢谐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愤怒的情绪,然后才迈步进入到大殿之中。

这座在朱温称帝后才兴建的宫殿气势宏大,富丽堂皇,卢谐在洛阳朝廷一众朝臣的注视下,不急不缓地迈步而行,一直来到御阶前,这才抬头看向坐在御案后面的李嗣源,拱手行礼道:“下官太原府通判卢谐参见监国,有太子手谕传达!”

他故意把下官和参见两字咬得挺重,用下属参见上官的礼仪,意思是大家同朝为官,你只是级别比我高而已。他取出太子的书信,自有李嗣源身边侍立的太监双手捧了,置于御案上,李嗣源并没有起身相接。

帅案之后,李嗣源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一动不动地盯着卢谐。他相貌粗毫,黑脸虬髯,头上戴着乌纱软帽璞头,身上蟒袍玉带,虽然须发已经花白,但身上散发出一种统帅大军多年的威严气度。

李嗣源并没有开口说话,阶下右班站立的枢密使安重诲怒叱一声:“怎么,见到监国也不跪拜,你想造反么?”

卢谐看了安重诲一眼,傲然答道:“某是太子使臣,监国虽然位高权重,堪比亲王,难道就不是太子的臣属了么?大家同朝为官,万没有大礼参拜的道理。”

安重诲刚想开口,却听李嗣源说道:“太子可安好?先帝的遗骸就在梓宫里停着,他是不准备回来安葬先帝,放弃帝位了么?!”

卢谐知道李嗣源这作派,就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根本不为所动,从容答道:“太子知道洛阳混乱,本就惊惧异常,又闻先帝薨逝,悲伤过度,到了晋阳之后,竟然一病不起,实在是无法动身返回京师。此间难处,还望监国体谅。”

李嗣源踞坐在御案之后,言辞冰冷:“哼,太子得的恐怕是心病罢!你们当某家老眼昏花,耳目闭塞,晋阳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么?我听说太子时常渔猎,活蹦乱跳得很呐,老夫再三派人相请,就是百般推脱,我看他这是不准备继承大宝了!”

他说话中气十足,这一连串的质问下来,愤怒的声音在这大殿中,嗡嗡作响!

卢谐听后答道:“太子病情时好时坏,实有难言之隐。这李氏帝位监国若是有意,自管取去,还请发还先帝遗骨,与武皇陵墓葬于一处。”

李嗣源没有想到卢谐说话如此硬气,一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对,其后登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以下犯上,老夫今天定要给你个教训!来人,把这卢谐拖下去,重现二十大板,以治其罪!”

他久在军中,有人冒犯,自然就是打板子,现在用在朝堂上,也是如此。

宰相豆卢革见侍卫把卢谐给架出了大殿,连忙上前一步说道:“可别把人给打死喽,徒落下把柄。”

李嗣源听了挥了挥手,身边侍立的太监连忙跟出了大殿。

过了一会儿,卢谐又后背带血给架了回来。

“哼,你现在服是不服?!”李嗣源喝问一声。

这卢谐挨了一顿暴揍,也是不敢如刚才那般硬气,否则只怕是这天杀的丘八真会杀了自己。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于是扭过头去,也不答话。

李嗣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把卢谐凉在大殿上,也不管了……

二七、归葬

李嗣源想看看李岌在信里说些什么,再作定夺。

只不过,他不识字,只能是先退朝,找人先把信念一遍,看看太子的说法,再商量应对的策略。

李岌现在就死活赖在晋阳,他们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总不能无故兴兵讨伐,那样就成了真的拥兵叛乱了。他还想借着李家的这面大旗,安定天下局面。

卢谐作为太子的使者,被无由杖责,后背和臀部被打得皮开肉绽,被李琪派了辆马车,命人送到了宫城外的驿馆,暂时养伤。

李嗣源本以为太子会在书信中指责他一番,谁知能篇都是客套的言辞,称其为武皇义子,自己一直视其为伯父,当成自己的嫡亲。并把李嗣源跟随两代晋王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事迹大大夸赞了一番。还说此次兴教门之变,幸赖其威望,才能平定叛乱,稳定局势。还说自己在陈仓不幸坠马,加之变乱一起,惊惧莫名,落下了头疾,每日时常头痛欲裂,需要安心休养。洛阳国事,则尽数托付伯父监国处置。

其言辞恳切,真情流露,让李嗣源都有些动容。

书信的最后,李岌则提了两个要求:第一、惩处兴教门之变的罪魁祸首郭从谦,其二、欲将先帝骸骨护送回雁门祖父的建陵附近安葬。

太常卿孔循读罢太子的书信,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李嗣源。

却听安重诲道:“太子狡诈,其言语不可轻信。”

“郭从谦乃是弑君首恶,当加以诛除,以表明监国心志。”崔协说道。

禁军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发动兴教门之变,李嗣源进入京师后,并没有加以处置,仍然任原来的旧职。只不过他手下有数百亲军,倒不好直接动手,否则又会在洛阳城里惹出一通乱子出来。

李嗣源看向安重诲:“这事你去处理。”

“那朱守殷本是先帝侍读,自幼跟随先帝长大,领禁军都指挥使,而兴教门之变,却坐视不救,可谓鼠首两端,不可信任。”安重诲又说道。

这朱守殷从小跟着李存勖伴读,深得信赖,为禁军蕃汉马步指挥使,掌握着禁军大权。可是兴教门之变,城内大乱,李存勖派人去召驻扎在宣仁门外的禁军入宫护驾,但是朱守殷却拒不奉诏,反而径自引兵开拔,躲到了北邙山里的密林里。

这才迫使李存勖无奈亲自带着身边的侍卫平叛,最终被流矢所伤。

关键时刻,这位亲信的叛变也是李存勖身死的一个主要原因。

李嗣源用手指轻叩桌面,呻吟道:“朱守殷手上尚有数千兵马,不好轻动,令其暂据荥阳,仍为禁军指挥使。另外,太子欲将先帝归葬雁门,这事如何?”

礼部尚书李琪谏阻道:“不可,若先帝归葬,太子用嗣子柩前即位大礼,可谓名正言顺当上皇帝。当寻一处风水之地,把先帝葬于京师。”

李嗣源听了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对李琪说道:“你去通报卢谐,另外安排先帝归葬事宜,我看洛北邙山就很合适。”

过了两日,李嗣源就率百官身穿丧服,葬先帝李存勖于京北邙山雍陵,上庙号庄宗。只不过并不改年号,仍然延用庄宗同光纪年。

这卢谐出使洛都,迎归先帝遗骨一事并没有办成,在安葬了庄宗之后,只得悻悻返回晋阳。而且身上的伤势未愈,只得一路上趴在马车里,在嘴里把李嗣源家里的祖宗们挨个问候了好几遍。

远在晋阳的太子李岌,闻报先帝归葬的消息,也率领晋阳百官,出了晋阳,到南郊遥遥祭奠一番,也算是尽了人子的孝道。

一代豪杰李存勖就这么草草地埋进了历史的尘埃里……

在原本的历史里,晋王李克用一脉子孙,在李嗣源称帝前,除了李存美因患有风疾,得以幸存外,俱被李嗣源手下安重诲、霍彦威等人斩杀殆尽,为李嗣源称帝扫清了障碍。而现在,由于李岌逃归晋阳,这样做已经意义不大。

除了通王李存确、雅王李存纪被安重诲、霍彦威两人搜捕杀害后,倒也没有再刻意去搜捕李存勖仍然幸存逃匿民间的几位皇子。

却说兴教门之变,宫中大乱,刘皇后只顾自己逃命,把宫中自己亲生的几个皇子弃之不顾。次子继潼幸好与幼子继峣幸好被宦官保着逃到了继峣生母元行钦府上,在元行钦家丁的护卫下逃出洛阳。

另有皇子继嵩、继嶦被内侍赵忠、向晖两人保着,逃出宫城,藏于乳母家中,整日里提心吊胆。

李嗣源入洛之后,一面平定叛乱,一面派人大肆捕杀李存勖所宠信的宦官和伶官,赵忠、向晖两个也不敢出面,只能每日里使人在城里打探消息。

等到过了两月,听到先帝归葬的消息,赵忠、向晖两人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雇了一辆驴车,保着两位皇子潜入洛阳,准备逃归晋阳。不料驴车走到孟津,却被一帮盗贼拦住,那向晖刚分辨几句,却被贼人一刀砍翻在地。那赵忠也是拼死护主,与贼人搏斗,也是被一枪刺死。

两位皇子躲在驴车里,看到向晖、赵忠二人相继而死,正吓得瑟瑟发抖,不知生死如何。

也是命不该绝,这时北邙山的大道上突然出现一小队骑兵,那些盗贼见到官军出现,顿时一哄而散。那队骑兵赶至,带队的却是李从珂的亲将冯立。那冯立驰马过来,到驴车跟前询问道:“尔等何人,却被那贼人抢劫?”

继嶦年幼,吓得只是哭泣不能言,继嵩稍长,结结巴巴回答道:“我们兄弟本是皇子,洛阳兵变,流落逃难至此,本欲回晋阳投靠兄长,无奈遭遇贼人。”

那冯立大吃一惊,心想这也算是一件大功劳,于是命军卒保了两位皇子的驴车,又返回洛阳,自向监国李嗣源复命。

李嗣源闻讯后大喜,对冯立加以赐赏。又在安重诲、崔协等人的鼓动下,将两位幸存的皇子收为义子,养于宫中,准备挑选一位用来取代在外面不肯回来的太子,继承皇位,以为傀儡加以操纵。

只不过现在太子尚在,具体操作起来有些麻烦。

……

二八、移镇

自李岌回到晋阳后,城内的气氛就显得很紧张,一直维持着宵禁,深夜子时到凌晨寅时二刻,除了巡逻的军兵,闲杂人等不许上街。

符彦超的汾州军驻扎在晋阳南城,半下午的时候,军营外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只见一队袍甲鲜明的骑兵列队朝着军营而来,看旗帜应该是太子亲至。

军营的守卫连忙向里通报,等这支队伍来到军营门前时,晋阳巡按符彦超已经等候在了门前。

李岌骑在一匹神骏的枣骝马上,放缓马速,当先而行。刚穿越而来时脸上白嫩的肌肤经过这三个多月户来的奔波操劳,另外就是骑射锻炼已经变成了健康的麦色,嘴角间带着自信的笑容。

一身盔甲端坐在战马上,整个人身上都带着英武之气,这莫名的气势让符彦超心中暗自震憾,不由得远远就躬身施礼道:“臣晋阳巡按使符彦超恭迎太子殿下!”

天气正热,李岌从北苑驰到南门,这甲衣又不透风,已经被热出了一身大汗,腋背处已经被汗水浸湿。但是脸上却是依然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惫。他跳下马来,用手扶住符彦超道:“大兄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符彦卿虽然已经四十出头,征战多年,也算是晋军中的老将,但他父亲李存审却是武皇义子,与李继岌却是同辈。虽然他现在恢复祖上旧姓,但李岌仍然自家人对待,以兄称之。

符彦超将李岌一行请入军营。

他带到晋阳的汾州军有三千人,驻扎在南城,安金全的振武军驻北城,而周光辅的雁门军则驻扎在东城。每晚上宵禁巡逻,主要是这三支军队轮流分片值勤。

李岌与符彦卿缓步走以营中巡视,边走边说道:“现在晋阳的局势已经日渐稳定,我琢磨着这几日里就取消宵禁,城中驻军则各回本镇。只是突然想起一件要事,就匆忙过来与大兄商议,提前没有打个招呼,来的匆忙,还望不要见怪。”

符彦卿道:“太子能来军营,高兴都来不急,岂敢不欢迎。”

“本来想让大兄去守晋州,只不过我考虑云州安危,与山北系为一体,云州地方现在有安老将军镇守,尽可放心,但是山北几州,却没有可靠的大将坐镇,我想请大兄移镇山北,不知你有何想法。”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李岌随着把自己的来意直接说了出来。

所谓山北,就是幽州太行山和军都山北部,军都山、燕山一带的八座军州,即新(涿鹿)、武(宣化)、妫(怀来)、儒(延庆)、顺(顺义)、檀(密云)和广边军共八个边境军州,这些地方属于是幽州辖地。

在天佑十二年,晋军在平定幽州刘守光之后,把山北纳入自己的地盘,其后还爆发了一场大的叛乱,李存勖的二弟李存矩就死于那场山北之乱,而且还引发了晋军与契丹之间的第一场大战。

当年晋梁魏州大战,晋王李存勖感到兵马不足,于是李存勖就命他的弟弟,新州(今河北涿鹿)防御使李存矩在山北一带募兵买马,并及时送到前线。但没过多久,魏州大战就以晋国的全面胜利而告终,此时李存矩的兵马还没有募齐,所以这件事就暂且停止了。

偏偏李存矩骄横残暴,搞得整个山北地区乌烟瘴气,怨声载道。偏偏前幽州降将卢文进有个女儿,生得美貌如花,被李存矩看中,有意强纳之为妾。卢文进被迫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地将自己的爱女送给李存矩做了小老婆,心里却对其恨之入骨。

由于当时晋王正准备大举攻梁,李存矩就着急带着新募的山北军南下。当走到涿州岐沟关时,卢文进带着被强征的军卒进行暴乱,在杀死李存矩之后,又连夜回师攻打新州,投靠契丹。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在接到卢文进的求救信后,也立即点齐了三十万大军,号称百万,大举入寇幽州。晋军大将周德威在幽州被困二百余日,最终才被李存审和李嗣源等率军击退契丹,解救了出来。

符彦卿想了一下:“殿下这是准备取幽州么?”

李岌摇了摇头:“现在李嗣源势大,咱们暂时还是不要招惹他。山北他也许不会在意,但是如果夺了幽州,那可算是真踩了老虎尾巴,他非跳起来不可。我的意思是你拿了我的手谕,先去取了儒州和妫州,先占住幽州通往山北的门户。”

符彦卿略微感到有点失望,他是希望能够夺取幽州的,这样他就能够成为一镇节度,成为一方藩镇。“幽州现在兵力空虚,形势混乱,而且还有一些先父的部众,一支偏师就能轻取。天赐不取,反受其咎,太子是不是再老虑一下。”

李存审就病死于幽州节度使任上,幽州确实还有一部分他原来的牙兵,这也是符彦卿对幽州非常热切的原因之一。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你先占据儒州后,倒是可以与原来你父亲的旧部进行联络。不过莫要轻易行动,否则李嗣源派大军过来,我可无力管你。”李岌边走边说道,“现在咱们实力薄弱,需要先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我估计得等三年,你就可以去取幽州了。”

符彦卿立刻说道:“好,我听殿下的吩咐。知道如今太原府的用度确实困难,一旦动兵,消耗甚巨,这钱粮供应便是支持不住。”

李岌笑了笑:“暂且忍耐三年,之后我定助大兄去取幽州。”

现在他缺少的是时间,他相信以自己的见识,三年的时间,就差不多就可以与李嗣源掰一下手腕了。

只不过,到时候就是打下幽州,也不一定要交到符彦超的手上。

两人又来到了符彦卿在军营的节堂里,取出山北地方的地图出来,详细商量起了具体的行动方案。这山北武州。新州和蔚州三地是服从他这个太子命令的,主要是儒、妫二州,符彦超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就是夺取这两处边地军州……

这其中,最大的问题是害怕引起大的动乱。

占取山北的儒、妫二州,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李嗣源,而是比邻的契丹,所以只能智取,不可强攻。

这就需要多动点心思……

二九、铁坊

古交城西南的大川河,河岸两侧已经被平整出来了大片的场地,河水已经被截断,依靠着一条人工挖出的导流渠再汇入汾河。一座泥土拦河坝在逐渐成形,这处李岌最为看重的冶铁工坊工程建设进度很快,土坝的前面已经用两尺宽,半尺厚四尺我长的山石垒出了一道厚达两丈的坝墙,两侧各开出了两道干渠出来,其后又被各分成了四条支渠。与水坝交汇处,四座巨大的闸门让人看了后倍感新奇。

自从工程开工后,李岌就一有空有前来古交城巡视一遍,督促着冶铁工坊的建设进度。

新建的三处铁矿和几处煤矿在这个已经建设了一段时间,大川河上的堤坝和引水渠要求在秋雨来临之前建好,等秋季雨水充沛时,就开始落闸蓄水。砖窑、炭窑和石灰窑也已经建成,已经烧制出了一批红砖和耐火砖。

现在需要的是修建炼焦炉和炼铁高炉。

由于需要使用水排进行鼓风,炼铁高炉和炼焦炉需要建在距离沟渠涵洞不远的地方,以便由水轮机来提供动力。

技术准备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李岌不仅组织自家的铁匠前往交城的大通监和泽州铁监时行参观学习,还又从泽州和潞州的两处铁监挖来了几十户有经验的匠户。新规划的铁坊就建在古交城东南的大川河畔,附近就是三座开采铁矿的坑道口,原料的运输距离倒是很近。

炼铁高炉是冶铁工坊必备的最重要装备,这种东西只能是循序渐进,最初只能是先建一座与交城铁监一样的两丈高炉,容积大约是15立方左右,每炉出铁大约是三吨,在这个年代,这样一座两层楼高的炼铁土高炉在国内也算是大型设备了。

另外就是炼焦炉,还好,本身古交就是国内最大的优质焦煤产地,这种事倒也不用发愁。在后世山西这地方,就是煤铁大省,本身就很适合发展煤铁工业,除了水资源少了一些,没有其他的大问题。在木匠和铁匠们的共同努力下,十分原始的水力锻锤也已经被制作出来,打铁的工坊也建在这些水渠涵洞上方,最重要的设备就是四座用水轮来带动的巨大水锤,有了这种设备,锻造钢铁的效率就会成数十倍的提高。

李岌没有想到,秋收还没开始,古交铁坊第一座冶铁炉就开始试投产了,于是匆匆忙忙地就赶了过来,进行参观。

古交铁坊高达十丈的烟筒是建设中最困难的一道环节,相比之下,这座只有一丈多高的冶铁炉砌筑起来要相对容易得多。这第一座高炉并不是建在大川河畔,而是在古交城西的屯兰川东侧。

由于泾流量较小,这里的堤坝首先修筑完成,小水库里已经蓄满了水,几处提前建好的机器打铁工坊已经开工,从工房里一直向外传出巨大而嘈杂的金属敲击声。里面正在打造一些炼铁炉和焦炉所需要的机械设备,还有就是采矿所用的工具。

现在,古交铁坊主要的原料来源还是那种城乡铁匠铺里常见的那种小炼铁炉。

不过,由于水锤的应用,工坊里所打造出来的铁器品质明显提升了一大截。

目前的情况下,这座冶铁工坊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实验和改进目前的炼钢技术,培养人才,为今后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冶金和化学一样,生产工艺和生产配方、原料组合、设备改进等都是从不断的试验中总结出来的。他现在记忆里的大部分知识根本都用不上,主要是后世的知识主要建立在已经拥有的工业原料上面,而现在却是最缺少这些基本的工业材料。

所以,技术的进步和工艺的改进,主要还是要依靠工匠们的不断实践。

还有一个重要的实践就是炼钢。

工坊已经从泽州铁监学来了先进的坩锅搅钢冶炼法,只待炼铁炉建成后就能够进行规模化生产。现在,则是依靠烧结的生铁与外面运来的熟铁进行着生产实验。

屯兰川的一座小炼铁炉已经开始点火炼铁,而且旁边还建有一座应用从泽州学来技术的,采用搅钢法的炼钢炉。

李岌给炼铁工坊匠人们提出的建议就是往混合的钢水里添加石灰粉,以去除磷、硫等杂质,这是他唯一所知道的东西。还有就是往里面添加纯碱,可惜的是,现在根本打不到纯碱的来源。

炼钢工坊从早晨将生铁和熟铁板相间混合成的原料,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高温加热,在炼钢炉里这两种原料已经熔化混合成了钢水,工匠们正在根据匠头的要求,往里面添加着石灰粉,还需要忍受着高温,操控用耐火粘土烧成的瓷棒不停地在炼钢炉内搅拌着。

泽州监的搅钢法才能算是真正的炼钢方法,而其他的两种所谓的灌钢法和锻钢法完全是个坑,采用这两种方法所冶炼锻打出来的钢材内部含碳量根本就不均匀,就相当于是铸铁、钢和熟铁的混合物。

得益于后世发达的信息传播,李岌倒是知道国内主要的铁矿大都富含磷、硫等有害物质,要求炼钢炉内套要用石膏矿里的白云石烧砖砌成碱性内衬,而且炼钢过程中还要添加生石灰来进行脱磷和脱硫。虽然目前的工艺水平还远达不到要求,不过工坊里所炼制出来的钢坯在性能上已经差不多相当于市面上的百炼钢的品质了。

这种百炼钢的市价居然要一百五十文一斤。

李岌估算了一下,以目前的炼钢工艺,古交铁坊的生产成本大约是每斤15文左右,这个发现让他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炼钢居然会有十倍的利润?

这个发现让他现在非常期待古交城的铁坊尽快投产!

冶铁工坊最大的成本还是在燃料的消耗上。

李岌却是知道炼铁炉造得容积越大,所消耗的铁焦比则越低,后世的大型炼铁高炉的铁焦比差不多能降到05以下,也就是说每炼出一吨铁,消耗的焦炭只有不到500公斤。而现在能用10斤炭炼出一斤铁来,已经都算是高效的了。

更大的高炉,就需要有更强的通风和钢铁所制造的外壁,才能承受内部的压力,提供足够的氧气。这需要有足够的钢铁材料,另外需要研制出大型的水力鼓风机出来。

这些都是后话了。

李岌满心期待自己亲自规划的这座“乡镇企业”能够在入冬之前全面投产,这样的话,自己研究和制造机械的钢铁原料就有了一定的保证。

三十、始点

铁与钢的区别就在于含碳量。

含碳少了,在百分之零点六以下,就是熟铁,含碳量如果超过百分之二,就又成了生铁,钢材的含碳量就在百分之零点六到百分之二之间。所谓的搅钢法就是将生铁和熟铁原料按照一定的比例码进炼钢炉内,使之内部的碳含量在铁水中混合均匀,然后得到合适比例的钢水。

所以炼钢是一种特别精细的操作,原料的品质和配比相当的重要。

弹簧钢实际上是一种低碳钢,当然,如果其中再能够添加一些微量的硅、锰元素就更好了。对于那种合金的弹簧钢,李岌暂时是不抱任何的期望。

能够很意外地炼出一炉弹簧钢已经是让他喜出望外了。

用后世的眼光来看,一处简陋的冶铁工坊已经初步成型。沿着大川河的两侧建起了两排土坯房,当成了住宿的地方,工坊则建在四条干渠之上。大川河的这处小水库的蓄水量就那么多,四条渠道已经是极限。

在堤坝的两侧,各建起了一座高两丈多的炼铁竖炉,唯有用红砖和粘土砌成的烟筒因为施工难度太大,只砌了十多丈高,远没有达到李岌原来心里所期望的高度。

早在秦汉时期华夏的炼铁竖炉构造已经很成熟了,和后世西方早期的炼铁高炉很相似,唯一的差别似乎是少了一根又粗又高的大烟筒。在早期通风条件有限的情况下,烟筒的抽风效果对于高炉内部燃烧效率提升作用是绝对无法替代的。

李岌知道炼铁高炉的容积越大,所消耗的燃料就越少,生产效率就越高,生产成本则更低,这些东西放在后世都是些基本常识。

用砖石砌出的炉体的强度支撑不了大型高炉的压力,后世的高炉主结构都是以钢材和铸铁作为主要支撑物来增强结构强度,而老式的泥制竖炉肯定无法达到这样的强度。问题是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钢材,只能是先用老式的砖泥土炼铁高炉先凑合着生产,等以后钢铁材料凑够了再重新建一座新的大高炉。

反正这个年代炼铁高炉和砖窑一样,差不多使用上几年也就报废了

土高炉的制式都差不多,底部直径大约丈许,用来堆积引火的木材和焦炭,中部堆积矿石的部位略粗一些,内径约有一丈五左右,上部收口,看上去像是一座大号的坛子。李岌唯一知道的,是为这座土高炉连接上一座高大的烟筒,这让可以使得高炉内在炼铁时抽风更为顺畅一些。

……

晋阳是早在春秋的时候就开始种水稻的,只不过到了后来天气逐渐变冷,气候干旱,除了晋水两岸还有少量的稻田,其他的地方都已经改种谷子和糜子了,而且小麦的播种面积也很少。河东人日常吃的最多的就是粟米和黍米,黍就是糜子,面带粘性,蒸年糕和摊煎饼的时候,主要就是用的这种糜子面。

符彦卿和何福进两人从关中带回了五千多任圜从军中淘汰下来的老弱残兵,辛苦了一个多月,李岌决定用一顿丰盛的大米饭来招待这两人一顿。

红烧肉、干菇坛子鸡、清蒸草鱼,再加上盘韭菜鸡蛋,一盆枸杞冬瓜排骨汤,饭菜不多,但是由李岌亲手将一盘清蒸鱼端上来,就让两人觉得有些诚惶诚恐了。

“我们死缠烂磨,任圜那厮最终才肯给了六万缗,那些军卒也多是裁汰下来的老弱!”符彦卿坐到案几边上,嘴里犹自不忿地说道。

“几十万钱,已经不少了,算是意外收获。我只是随便在信里头提了一句,原来根本就没指望,任圜能给一些,说明也是顾及过去的一些情分。”李岌微笑着说道,亲手捧起已经打开的小坛酒,给两人的碗里倒满了酒:“这酒又蒸过三遍,要比寻常的高粱酒烈些,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符彦卿与何福进两人从关中所带回来的军卒他已经见了,确实是十分瘦弱,如同饱受饥荒的流民,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这些军卒本来就是用于屯田的,自己打仗本来也没指望他们有多大用处。

这其中三千人被安排在了北苑、清源和榆次三处皇家庄园,其余的二千六百多人全都调去了阳曲县的唐明皇庄和古交铁坊。

符彦卿、何福进他们这些晋军勋贵子弟是被李存勖当作后唐未来的将领本所培养的,所以留在了身边当作侍卫亲军,可惜的是他们的运气不太好,还没有外放任职,皇帝就不在了。原来除了皇帝,可没人敢刁难他们这帮二代们,这次在长安受了气,心里头自然是有些郁愤难消。

从碗里溢出来的浓烈酒香让符彦卿立刻停住了嘴,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在闹腾的厉害,其他的事不管,先喝了酒再说。

李岌只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小口,何福进这厮却直接把一大碗烈酒一仰脖就干得涓滴不剩,顿时被辣得紧闭着嘴,忍了半天才长出一口气惊叹道:“好酒!”

古代高度蒸馏酒很少,高梁酒只有不到十度左右,而李岌在尝试着制造高度蒸馏酒。这是原来看网络小说所学来的套路,在试制出来之后才发现,这玩意除了在富贵人家用来显摆外,根本就特么的不挣钱!

“这酒是用高粱酒三蒸三酿而成,度数高些,还需慢点喝才能品出其中味道。先吃点菜,压压酒气。”李岌看着何福进开始变得通红的脸庞说道,古人很少喝高度酒,实际的酒量比后世那些能喝的也强不了多少。

符彦卿心眼比何福进要多些,酒一入口,察觉不对,就只喝了小半碗,所以表现正常。

“这酒确实不错,和原来先帝曾赏赐过家父十几坛御酒差不多。”符彦卿道,“可惜了洛阳皇宫里,我知道光禄寺还藏有不少各地进献的御酒。”

“这玩意以后会有的是。”李岌笑了笑,用筷子挟了块鱼肉放进了嘴里,“这晋阳周边的三军已经成型,你们俩个还有王全斌各领一军。只不过现在不要怎么管,只有农闲只后才能进行训练。”

局势现在已经稳定了下来,老将安金全带着兵马返回了朔州本镇,周光辅也回到了代州任上,只不过周光辅手下的两千雁门军却被李岌留下了一半。符彦卿被他支使去了山北,拿着李岌的太子手谕接收儒、妫二州的防务。

李岌能控制的地盘只有晋北这一带,再加上元行钦坐镇的同华二州,所辖民众不过百万,兵马三万多点。只不过现在的局面,比他原来预想的要好了许多。

这起点并不低,至少不用带着人钻到山沟里,占山为王……

三一、入秋

实际上对李岌地盘威胁最大的并不是李嗣源,而是紧邻的契丹。

晋地北部云州和山北一带与日益强盛的契丹交界,契丹骑兵时常会越过边界来“打秋草”,烧杀抢掠,搞得晋北边地民不聊生,根本没有多少安份日子。

李岌很无奈,这个世界有越来越向野蛮化发展的趋势。

自中唐以后,随着国家的控制力越来越弱,很多先人所创造出来的文明就开始失传了。匠人们得不到教育的机会,由于很少有人会为匠人们的创造作出记述,很多前人的经验和成果就断了传承。

比如,他在晋阳宫里所见过的一些前唐时期遗留下来的制式兵器,就要比现在先进不少,至少在冶金技术上,中唐以前是远远要优于现在的。

华夏的地理位置相对优越,一条大江和一条大河所形成的冲积平原,就足以养活数千万的人口。相对容易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华夏民族渐渐失去了开拓进取的精神。相对而言,华夏的周边,则环境恶劣得多。北面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戈壁,以及广袤而贫瘠的草原;西面是茫茫的雪域高原;而南面则是虫豸遍地的山林……

也许是发源于内陆的原因,华夏人也从来都没有征服广阔海洋的意愿,而是对于未知的海洋充满了恐惧。

周边残酷的生活环境自然能够孕育出茬茬野蛮强悍的民族,在壮大到一定的地步,这些民族自然而然地就会向中原来争取他们的生存空间。

大汉朝虽然强横,但是也只是削弱过周边的威胁,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要长久地控制住这些难以生存的地区。隋朝和唐朝也许是中原民族唯一努力向外开拓的两个朝代,这可能是因为杨、李两家皇帝身上还流淌着一部分草原人的“野蛮血统”。

“国虽大,好战必亡”,这句话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那些胆小者们最好的怯战借口。

一个民族,如果失去了不断开疆拓土的精神,停止了向外扩张的步伐,进入到自我封闭的状态,逐渐走向衰落是必然的结果。

华夏人为了争取更多的土地,似乎对于砍自己人脑袋的兴趣要比向外扩张,砍外族人更感兴趣一些。

一个三国,把2600多万人口杀成了400多万,然后才有了草原民族大举入主中原……

现在,似乎又将发生同样的事情,契丹人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从中原到江南,依然处在一片混战的割据当中……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时代。

李家和晋军的野蛮性要比契丹这样纯正的草原人稍弱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纯正的中原人,当年朱梁的所作所为,似乎还要更加野蛮和残忍。

实际上,李岌到现在一直都搞不明白王仙芝和黄巢这样还算是“有钱人”的盐贩子为什么会选择造反?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就活不下去了,这与明末的流民起义又有很大不同。难道仅仅是因为革命觉悟比较高?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还是出于对统治集团的愤懑?!

祸患的根源还在于从中唐后就一直无法解决的藩镇问题。

权力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东西。

一镇节度使,坐拥数万大军,掌握数州的军政大权和官员的任免,在这片领地内,就是犹如诸侯国王一般的存在……

这些都是让人无法轻易割舍的,又让人沉醉其中。

他从来都不相信有什么绝对的忠诚,忠诚这个东西是需要用利益来维系的。

普通的军卒很容易受到队正以下军头们的蛊惑,这些最基层的军官,才能随意地指使自己的部下。这和后世的包工队有些相似,一个外人对他们再好,最终他们大多也会选择听包工头的,虽然从他们身上吸取血汗钱的就是这些人……

如果能记住一些普通士兵的姓名,就会接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李岌原来做过劳动调解工作,见过很多民工与老板争执的场面,为了讨要工钱,这些民工们有时甚至会把老板围困或是禁锢起来,不给钱不让走。

这种场合下,如果老板平常与工人接触较多,又平易近人,能够叫出一些民工的名字,这种围困的场面就不容易发生,双方的矛盾也比较好沟通解决。如果老板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双方就很难时行沟通,取得详解,矛盾就很难解决,并容易激化。

所以,作为太子的李岌平日里很注意尽量去记住一些普通军卒的姓名……

这会使一些人感到受宠若惊,以为自己将来会飞黄腾达。

只是一种错觉罢了,但是那些被记住姓名的普通军卒确实是机会要多了一些。

对于工匠,李岌从来都不嫌多,有多少就收多少。有些人喜欢自*由自在,可以是严酷的生活面前,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失去了土地的手工业者,大部分都会选择找一个可靠的人家进行投靠。

李岌对于训练目前手下在晋阳周边屯田的这些人马并不怎么看重,这些人大都是裁汰下来的老弱,产不会具有很强的战斗力,用来守城倒算勉强凑合。他的大部分心思还是用在了如何来改进生产,另外就是商路的建设方面。

至于亲临战场,李岌虽然没有太大的兴趣,可也得赶鸭子上架。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只要到了战场上就意味着多半要冒生命的危险。他自认自家的性命十分宝贵,不可轻易置身险地。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拥有丰富知识的自己长处是在国计民生方面,如果浪费在战场上,就可惜了。

可惜的是,作为三军统帅,许多时候,他必须亲上战场。

进入八月,天气开始转凉,满山的树叶开始变得色彩斑斓起来。秋收之前,晋北的气温就开始下降。这个年代,似乎气温要比后世略低一些,不过还好,并不算是特别的冷。

晋水上的蓄水大坝只用了两个月就完成了,但是涂水、洞过水、阳曲唐明庄园的三交河口和古交城大川河上所新筑的拦河大坝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才算是基本完工,在劳累了数月之后,那些匠人、庄户和屯田军户终于算是稍微闲暇了一些。不过,他们也并没有闲着,入秋的最后一茬苜蓿还没有收割,荒野和河坡上的荒草也需要收割贮存起来,当作冬天的草料。

由于今年比较干旱,田地里的收成不会太好,大多数人在这个冬天的日子并不好过……

三二、冬麦

设在几处皇家庄园的屯田军营倒是已经快修好了,几排整齐的红砖房让人看了就感觉赏心悦目,虽然屋顶上还是用的黄泥和茅草。

除了一部分人还在继续砌筑涵洞外,大部分的军卒又被派了出去,沿着河谷两侧林草茂盛的地带在收集过冬的饲草。一部分人则被留在庄园里和军营里挖坑,于是唐明庄园和军营里就多了数十个长七、八丈,宽约两丈的大土坑。一些砌砖瓦工正在用红砖和水泥砂浆在内部砌成防水的大池子。

庄园里的几位工匠正在作着指导,看样子他们对这样的活计已经很熟悉了。

在李岌的指导下,这些工匠们已经很熟悉青贮池的营造方法了。青贮饲草比干草保持的水份多,用来喂养牲畜甚至是鸡鸭的效果都要好得多。

由于条件所限,并不能象后世那般在青草收割后就直接进行处理贮存,而是需要将收割回来的牧草等先凉成半干,制作成半干的青贮草料。这些收割回来的牧草需要凉晒两、三日,去除大部分水分才能开始切割。

半干的饲草用铡刀切成只有一寸多长,被逐层添加进那些沏好的大池里,每添加一拳多厚就需要用碌碡来回压实,再洒上一遍用米粉和麦麸发酵制成的酸浆汤。之后再进行新一层的草料填充,压实、淋浆水……

青贮草料要比干草多保存将近一半的养份,而且也更容易被牲畜消化和吸收。这样同样份量的青贮草料大约能比干草多饲养超过一半的牲畜。相对而言,喂猪和养牛的效果是最好,骡马和羊要差一些。

在后世,大约三斤饲料就能生产出一斤肉,在这个年代,即使是养猪,也最少要消耗成吨的牧草和部分饲料才能将一头猪喂到一百五十多斤。

李岌觉得有必要将后世的集约化养殖方式逐渐推广开来,虽然这样生产的肉类口感和品质会逐渐下降。但在这个连肉都吃不上的年代,谁还会在乎这个?

他希望在几年后,军营自办的养殖场,就能够保证自己的肉食供应。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在夏天所种下的黍子和谷子收割之后,庄园的农田又重新被翻耕开了,露出湿润的泥土。

晋地的作物是一年两熟,但是只限于有水灌溉的良田。

靠天吃饭的旱田地力稀薄,养份不足,作物生长缓慢,并不足以支撑一年两季耕作。

冬小麦在越冬前要浇上一茬冬水,不仅能杀死不要的害虫,还就能保护麦苗在冬季不受冻灾的影响。由于晋地的灌溉设施较少,加之秋冬水量小,河里汲水不易,水车都没了作用,所以才造成晋地冬麦种植的面积并不是很多。

而现在,由于几处蓄水大坝的建设,至少在晋阳周边的四处皇庄,在秋天几处小水库开始蓄水后,冬灌的用水是有了保障。

寒霜一降,一拃来长的麦苗就停止了生长,附近的原野、山林里的草地都被割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点草杆。

榆次洞过水水库和阳曲县兴建的三交口水库在秋雨来临前已经开始蓄水,在寒霜降临的时候,一部分工坊已经可以开始投入使用了。

从水力工坊里传出的撞击声在田野里会传出很远,站在地头,看着田间还保持着绿色的麦苗,心情还是比较舒畅的。

在这个时代,做官的读书人本就不多,而那些能够一心为民着想,忠心正直的文官更是凤毛麟角。

张宪是这么一个肯为民众着想的好官员,而且还算比较正直。

他原来跟着晋军大将李嗣昭坐镇泽潞,主要负责民政,在李嗣昭不幸战死后,到了晋王帐下作掌书记。原来李存勖是属意他做宰相的,可惜受到郭崇韬的排挤,这才被安排在了晋阳任监军和北都留守。

当他来到阳曲县的唐明皇家庄园查看过冬小麦生长情况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就变得精神焕发,颧骨高高耸起的脸上表情显得十分精彩:“看样子长势真的不错!”

“你当我是拿自家的几千顷地闹着玩呢?熬到明年就不用为粮食不够发太多愁了。”李岌蹲在地头,伸手拔出了一株麦苗,放在手里仔细地观察着。看着长势还算可以,就是根系不如后世上过化肥的麦苗发达,但却比这个时代的麦苗长势要好一些。

张宪也有样学样做了一遍:“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岌笑了笑:“张公多读些农书就知道了,这根部越发达,其生长则越好。就和人一样,骨头架子小了,怎么也无法长成五大三粗的模样。”

“嗯,长势很好,要记得留种,某觉得可以分给农户当麦种!”张宪倒是毫不为意,很认真地对李岌说道。

“种子可不是象这般在大田里选的,需要专门选择上好的田地,精耕细作,还得留专人照料,多施粪肥勤浇水,才能长得茁壮!”李岌笑着继续向他解释道,“庄园附近,才是留下的真正种田。”

张宪听了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在田边的小渠里洗干净了这才又说道:“某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求太子。”

李继岌看了看张宪:“张公还请说。”

“您这庄园里,头水浇过,可否也让周边的一些田庄也能用水,得到灌溉?”

“可以,不过这水库里的水可不能白用!”李岌道。

“拔一毛而利天下矣,不知太子想要多少?”

“按方不好计算……这样,某家只收每亩所出产的二成!”李岌想了想说道,水田比旱田的粮食产量要多出一倍,他的要价并不算很高

“二成?!太子有些太过心狠了吧!举手之劳而已……”

李岌看向张宪,慢悠悠地说道:“首先某家不是圣人!前些时日某读《吕览》,尝读到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见之以细,观化远也。明府应当知道,这修堤筑堤,花费巨大,甚至一县一府有时都无法承受。如果没有利益,这天下人谁还肯出钱财主动修坝筑堤?长此以往,这沟渠弃置,田园荒芜的罪名又有谁来承担呢?”

张宪闻之,不能反驳。

不过,这件事情上太子的开价也太黑心了些吧?!居然要田地出产的二成。

这事,只能是先跟那些要求用水的庄园和大户先说明商量好再提……

三三、 商路

晋阳王府和皇庄的部分纺织工坊已经开始投产,出产毛呢布。

利用水力的半机械化的工业作坊,使得几处庄园工坊里的生产效率提高了数十倍,特别是在纺纱织布方面,几处加起来只有四百多号人的纺织工坊出产,居然相当于晋地布匹生产的五分之一。李岌并不准备将自家纺织工坊里所出产的呢布,大量往晋阳或是河东一带销售。许多贫苦的人家正是靠着妇人们辛苦的劳作来挣到一些微薄的糊口钱。

工业品的倾销很快就会让这些贫困的妇人们断了生活来源。

富人们是永远不会怜悯穷人的,如果出现大面积的饥饿,则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社会动荡。有的时候,生产效率低下,也是维护大家都有口饭吃的一种方式。

所以,李岌准备把自家工坊里大部分所出产的呢布都销售到草原上去。

在生产力水平还十分低下的古代,没有办法创造出普遍的富裕生活。一些在后世看似很赚钱的生意,在这个时代,只是富人们才能使用的奢侈品。就比如李岌在鼓捣出肥皀和香水之类的东西后,才发现销量远不如自己的想象。

连普通的富贵人家都舍不得用的香水,还会有多少人来买呢?

在这个年代,吃穿和打仗才是大事,其他的,先等吃饱了饭以后再说吧。

草原上落后的纺织水平,使得大部分游牧的部落甚至连织布都不会,只会用羊毛来擀毡子,大部分牧人们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身的毡衣或是破烂的裘衣,能够穿得起绸子的,一定就是贵族,而且还是比较大的贵族。

在这个时代,棉花的种植还很少,主要的植物纤维来自于各类的亚麻。麻杆长得很高,人行走以麻地里,会隐没在枝杈纵横的麻林里。麻杆表面的麻皮,就是麻纤维的主要来源。将麻皮经过浸泡捶打之后,就能得到织造麻布所需的材料。在用稀硫酸处理过之后,捻出的麻线似乎比过去要柔软了一些。

北方人有时候会养些柞蚕,不过数量和规模都很小,并不能作为主要的工业原料。

在草原上,羊毛很便宜,牧人们根本没有养成剪羊毛的习惯,每年大部分的羊毛都会任其自然地脱落,随之消散在旷野之上。由于多余的羊毛在转场时不易运输,大部分也是留在了营地里沤成肥料,或者用来烧火。这是一种很不好的习惯,李继岌准备培养牧人们节俭的生活意识,让他们懂得虽然每年羊毛都会从羊身上又重新长出来,但是这种巨大的浪费还是很可耻的。

草原是做生意,其中的利润是非常巨大的,比如一双汉家精致的皮靴,拿到草原上,就能够换回两张牛皮或是两只羊回来。一匹马在草原上只值三、五两银子,而只要赶回汉地,就能卖到十五贯以上,好的战马,甚至能够卖出五十贯的高价。

只不过,在草原上做生意,风险也很大,搞不好就会被草原上时常出没的马匪或是部落抢劫,最后落得人财两空。能够在草原上做生意的商队,武力都很强大,至少一般的小部落是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李岌现在就需要组织这样的几支商队出来,他需要把自家庄园里所织出的呢布贩卖到草原上,然后再把换回的牲畜、皮毛或是羊毛等畜产品运送回来。

现在,用硫铁矿烧制“铁红”颜料的试验终于取得成功,在调制好颜料之后,原本灰白的毛呢坯布经过稀硫酸的漂白之后,被浸泡在了几个大染缸里。其后,又经过蒸煮固色,再次浸染,再漂洗干净后,工坊里所织出的毛呢坯布就变成了色彩亮丽的暗红呢布。

染色实验进行又进行过很多次,工坊的仓库里在积攒下了百十余匹染废的布匹后,终于是让整道的染色工艺和配方固定了下来。

郑裕在看到仓库里成摞的废布嘀咕了一句:“这些玩意要是能染成黑布就好了。”

问题是庄园现在只会煅烧出铁红来,至于“铁黑”颜料,还根本摸不着头绪。

要想试制出那玩意,好像是要先用烧碱处理一下原料……

可是烧碱是怎么造出来的?原理虽然知道,可是想要真正鼓捣出产品,还需要经过大量的试验和实践。

李家的先祖本就是突厥人,与北方的大多数草原部落的关系一直维系的很好,晋军一直以骑军闻名于天下,所依仗的,就是这些草原部落每年所提供的军马。只不过,虽然契丹部落的日益强大,原来一些臣服和依附于晋军的草原上鲜卑、突厥、祖卜、吐谷浑、羌、奚等部落,大部分又被契丹人所吞并,转而开始服从于契丹可汗的命令。

现在,契丹人的势力已经完全控制了滦河流域一带,对于晋北,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远在洛阳的李嗣源像是把李岌这位远在晋阳的皇太子忘掉了一般,正准备从两位皇子里挑选出一个来扶持成皇帝。他认为李岌在知道消息后应该会暴跳如雷,岂不知李岌现在最希望他能够把自己忘掉,好不受干扰地埋头发展。

筑堤修坝、开荒挖渠,再加上开办工坊,每一项都投入巨大。入秋以后,义武军节度使王德提供的十万缗资助再加上符彦卿他们从任圜手是弄来的六万缗银钱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太原府秋粮的收获倒是不虞让手下三万多兵马饿着肚子,不过把织出的呢布换成钱财、牲畜或是粮食又变成了头等的大事。

商业和贸易,其间的利润,实际上远远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想象。

只不过在这个年头,见财起意的人太多了,路上十分不安全,有时候草原人觉得不抢劫点什么都不好意思自称是好汉。李岌的计划只能是商队先往来于晋阳和云州之间,进行货物运输。然后在云州以北,逐渐设立新在集镇,与草原上的商队进行交易。

原本李岌是准备稳扎稳打的,可是在第一批运往云州的两千三百匹呢布就换回了足够一千五百人一年生活所需的物资后,他的野心还是被唤醒了出来。

北方的草原,才是真正的财富之地……

三四、制弓

在这一年秋天,契丹国主阿保机也病故,在述律太后的支持下,其次子耶律德光越过嫡长子“人皇王”耶律倍,成为新的契丹国主。只不过由于内部并不稳定,雄心勃勃的耶律德光暂时还没有“南下牧马”的打算。

由于大将元行钦与李嗣源有“杀子之仇”,为了避免给李嗣源以出兵讨伐的借口,李岌把元行钦召回到晋阳,改派大将张敬达任同华留后,镇守潼关。

很幸运的是,古交冶铁坊在采用搅钢法的炼钢炉逐渐掌握了弹簧钢的冶炼技术,每隔几炉就能炼出一炉弹簧钢来,虽然有点像是抽风,不太有准。

有了弹簧钢,打铁工坊的匠头王茂亲自动手,带着人在铁匠工坊里忙活了两天,才打造出两具李岌所要求的那种钢弩出来。劲弩这东西,动力强劲,穿透力也很强。它由于只能进行直射,射程只能在八十步以内,攻击距离和射速相对于弓而言,却又是远远不及。

在唐代时,劲弩这东西制造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分为手弩、踏张弩和床弩等许多种类。古交铁坊所制作的钢弩类似于宋代的神臂弩,李岌为这种手持弩所作的改变就是握把不再是一根笔直的方木,而是制作成了类似于后世枪托的形状。这种形状更符合人体力学,使得在持弩瞄准射击的时候更为稳定一些。

只不过,铁弩的外形带大,平常的时候携带起来很不方便。

元行钦告诉他,对于骑兵来说,用弓要比用弩方便得多。而且在晋阳,一把好的铁胎弓能够卖到十多贯一把。

李岌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就听从了他的建议,在把剩余的弹簧钢运回唐明庄园后,让匠人们用这批弹簧钢来制作骑弓。

这主要是看在孔方兄的面子上。

弓的制作很复杂,主要是制作弓身的干材定形不易。

与南方人多用竹作弓胎不同,北方人多用硬杂木作为弓身的主体材料。

华国古代的反曲弓制作工艺十分复杂,是由多种材料粘合而成的一种复合弓,主要用到的材料为干、角、筋、丝、胶、漆这六种,合称为“六材”。

干,就是制作弓胎的主体材料,一般来说,弓身的干材好坏标准是拓木为上、意木、柞木为次等,竹为下。但是适合制作弓身,弹性韧性极佳的硬杂木十分难得,通常时候都是采用楠竹、紫竹来作为胎体的主材。

用硬杂木制作弓身,光是蒸煮、阴干等定形处理,就需要耗费好几个月的时间,如果是使用弹簧钢,就节省了大量的时间。而且钢材的强度和韧性是远远要优于木材的,古代所谓的铁胎弓显得贵重,主要是因为弹簧钢十分难得。

而现在,古交的铁器工坊则没有了这样的困扰。

而且由于水力锻锤的应用,不光制作效率有了极大提高,而且用弹簧钢所打造出来的弓身品质相当不错。

弓胎制作完成,剩下便是贴角、敷筋。角,即牛羊等的兽角。将兽角剖开,再剖成长条状的薄片,用鳔胶粘贴于弓胎内侧。胶以兽皮胶和鱼膘制成,其中以鱼鳔胶为最佳。筋则取材于动物的韧带制成的细丝,其中以牛背筋最为优良。筋丝也是用鳔胶粘贴于弓胎的背面,也就是外侧。丝就是蚕丝,主要用来紧密缠绕已经贴角被筋初步制作定型的弓身,使之更为牢固坚韧。

一张弓的制作工艺和过程十分繁复,如果是木弓的话,整个制作过程最少需要历时一年多才能完成,和后世制琴的过程差不多。而一张上品的良弓的制作过程则要更长,甚至需要两到三年才能完成。

这主要是因为木弓的主要弹性来自于筋和角片。

而用弹簧钢作为弓身,本身就具有很强的弹性,制作出的钢弓本身强度和硬度就比木弓要增加不少。不过,由于敷筋和贴角片这两道工序依然需要花费近两个多月的时间,一张钢弓仍然需要耗时三月才能最终完成。

不过,用弹簧钢制作钢弓,也算是唐明庄园铁坊的一项主要的产品。

匠人们在古交寻矿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一条黄铁矿脉。

这种硫铁矿古人称之为假金,除了骗人外,没人知道它的用途。除了部分结晶较好的矿石被打磨成了饰品外,大部分的硫铁矿都被当作废品被扔掉了。

这玩意扔进炼铁炉里确实是炼不出铁来。

只不过李岌知道,在后世,国内的大部分硫酸生产,是依靠锻烧硫铁矿来作为主要生产原料的。将硫铁矿磨成粉,其后放入类似于石灰窑这样的煅烧炉内进行加热焙烧,就会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硫,二氧化硫蒸汽再通过铅室进行二次氧化,制成三氧化硫的水溶液,这就是硫酸。

铅室怎么造?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但却不是李继岌现在所考虑的问题。

他现在看中的是用硫铁矿制酸过程中的另一种产品——三氧化二铁。

这玩意就是俗称为“铁红”的一种主要颜料。

有了它,李岌就能将唐明庄园的工坊里现在用羊毛为原料所纺织出来的,看上去毫无生气的灰白呢布染上鲜艳的色彩。

似乎稀硫酸还能处理羊毛和呢布,起到一定的漂白作用……

由于北地的羊毛不少,也很便宜,现在晋阳几处皇家庄园的织布工坊倒是生意十分红火,所织染出来的深红呢布成了草原上商队最为抢手的货物之一。拦河修坝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大事,也是一个能够一举名扬天下的大好机会。在几处水坝建成,水库开始蓄水之后,加上随之而规划建设的一些水利灌溉设施,几处庄园的农田大部分都能够得到灌溉,而且还有富裕,仅仅是这一点改变,就足以让晋阳城周边能多养活十多万人口。

巡视着这些正在建设之中的拦河大坝和附属的水利设施、水力工坊,确实能让李岌从内心里就感受到很大的成就感。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他觉得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有义务将工业文明的种子,在这个世界上四处传播。只有在进入工业时代后,古老的华夏文明才会在这世界上越变越强,不再遭受来自野蛮部落的巨大破坏。

三五、亲军

在秋播之后,李岌才开始让元行钦在几处军屯庄园中征募遴选出一千较为强壮的军将,以此组成自己的亲军。

自古以来,军中武将的亲军是其手上最为信赖的力量,寻常装备精良,待遇优厚。武将则依靠这些亲军弹压三军,维护自己的威信。在战场上,这支亲军部队不仅需要保障主将的安全,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做为战场上一支重要的突击力量来使用的。

一般亲军部队的战斗力,比寻常的部队高两三倍都不止。

他需要为这些手下配备足够好的武器和盔甲。

冷兵器时代,装备一样是很重要的,是军队战斗力的保障。一营着甲的战兵,打四、五营无甲的普通辅兵都没有多大问题。

都说十八般兵器,实际上刀、枪、弓、弩才是最常见的装备,其他的武器都有不同程度的使用限制,至于剑,除了短剑外,这玩意在南北朝时期就在战场上被淘汰了。李继岌也不想出什么幺蛾子,整出一支装备奇特的部队出来。

李岌的亲军装备依然还是按照规制,马刀、骑枪、骑弓或是骑弩就是选这四样装备。

头盔都差不多,至于甲衣,他原本准备是用锻钢片制作鳞甲,后来发现制成的鳞甲重达四十多斤,还是显得过于沉重了一些,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部队的行动力。于是,最终选中的是稍微轻便一些的锁甲。

唐末五代时的锁甲是由一个个铁环,环环相扣制作而成,实际上就是一层环形的铁丝网格。李岌的选择就更为简单,用钢料加热拉丝,其后直接进行编织,最后在锻锤下再进行锻造成型,形成钢丝网片,再用内衬的丝麻布进行连接。

只要求能防住稍远距离的弓箭就行。

至于劲弩——实际上就连鳞甲一样也禁受不住钢弩的近距离直射。

如此制作锁甲,所耗工时随之大为减少,使得一名熟练的工匠,能够在两天内就完成一件锁甲的纺织。实际上这种锁甲,就是普通的妇人也能够完成整个制作过程。

大地枯黄,从晋阳派出的商队又从北方云州赶回了一大群膘肥体壮的牛羊回来。由于还没上冻,还不到屠宰的季节,这些牛羊暂时就在已经收割的草地上放牧着。

牛羊来了,山林里的狼群也跟着过来了。

于是,李岌就把刚组建的亲军部队分批派出去,在荒野和山林里去清理野兽。

他一直认为,训练骑兵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们进行围猎。

可惜的是军马不太够,自己东拼西凑,只是勉强凑足了一千匹乘马,只是大部分都还不太适合当做战马。

一千名亲军骑兵分成数十个小队轮流四处出击,很快,原本在时常出没的獐鹿、野猪之类的就不见踪迹,藏在山林草丛里的狼、貉、狐狸和豹子也跑得不知去向,山鸡、野鸭遭了殃,甚至是原野上最多的兔子,都少了许多。

捕猎的队伍是越跑越远,甚至是跑进了云中山、系舟山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

至于野生动物保护,则根本不是李继岌所考虑的东西。

在晋北下了第一场初雪过后,忙碌了半年多的李岌终于是有了难得的闲暇。

从汾水关巡视回来,李岌没有在晋阳多作停留,而是又到了古交城,在这里呆了下来,城外正在兴建的铁工坊才是他今后事业的真正基点。

新的冶铁工坊的地点在原平川与屯兰川交汇处的山口附近,距汾水以南约有十几里路。这里从夏于就开始进行围堰筑坝,不过到了秋天才算是正式开始蓄水投入使用。只不过大坝还在加高,在下雪前为止一直都在施工。

附近的山坡上十几座石灰窑、水泥窑和砖窑几乎不停歇地冒着黑烟,努力破坏着这里原本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

石灰窑有几孔是专门烧一种“灰粉”的,一开始大家也不知有什么用途,等到冬季拦河大坝开始正式筑基时,许多工匠这才知道,这种“灰粉”被太子称之为“水泥”。用这“水泥”掺上砂子、碎石子搅拌在一起,浇筑出来的坝基在凝固后就好像变成了一整块巨石,十分的坚硬和牢固。

水泥这东西原来早就在石灰窑里被少量烧制出来过,只不过是没被发现而已。

做为监工和领工的匠头李永和脸上充满了自豪,如此神奇之物只有自家“道法”高深的太子才能弄得出来,许多人在见了用这东西浇筑出来的闸室后在嘴里啧啧称奇。

李岌在书房里呆了几天,构思着如何将技术和知识进行发扬和传播的问题,最终还是决定先建立一所书院,先自己培养一些专门的人才。

先秦时代的墨家和公输家就是专门培养技术类人才的地方,可惜在始皇帝一统天下后,百工就被严格纳入到了官府的管理和监控之下。到了汉代,“独尊儒术”又把工匠的地位置于社会的最低层,甚至还不如商人。

他现在需要做的事,其一是提高工匠的地位,第二就是让他们变得有文化。

无法读书识字,让许多伟大的发明断了传承,彻底消失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在书房里连续数日奋笔疾书,在作完整个计划的初稿后,他终于是感到了疲累,决定去工坊那边去转一转。

霜降之后,汾河里的水就变得很浅了,许多地方,河水只有齐腰深。

枣红马沿着河坡东侧坑坑洼洼的土路跑过去,放眼望去,河谷的两侧都是大片的农田,田地里长满了绿色的麦苗。在一层薄雪覆盖下,倒也还是顽强地显示着自己的盎然生机。转过一道山坡,正在紧张施工中的蓄水大坝工地就呈现在了眼前。

由于水泥的产量十分有限,古交铁工坊所建造的几座蓄水大坝依然以传统的砌石水坝为主,混凝土只用于建造涵洞和水力工坊,以及部分大坝需要加固的部位。除了工坊下方的两道泄水涵洞,这高达五、六丈的拦河大坝并没有任何闸门,泄洪方式也是采用传统的溢水坝形式。

这种溢水坝有一定的蓄洪能力,但在遇到大的洪水时,所起到的减灾作用十分有限。好在李岌修建拦河大坝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蓄水灌溉和为冶铁工坊提供一些必要的动力。

在河畔冶铁工坊两座高大的烟筒在冒着青烟,直上蓝天,如此破坏环境的事情,让李岌现在看来,在内心里却蛮有成就感……

三六、官学

传播文明的最有效方式就是面向大众的学校。

所以李岌一直在筹划是开办一所面向平民的官办书院。

在华夏,书院在唐代就已经出现,只不过唐代的书院是由官府设立,用于收藏、校勘和整理图书的机构。直到宋代,开始有意打压士族豪门,到范仲淹执掌南都府学,面向平民阶层的书院才作为教育机构真正开始兴盛起来。横渠先生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很好地道出了宋代大儒们的抱负和情怀。

在前世,李岌一直坚持认为庆历新政最大的功绩是在全国推广官办的学堂,普及教育。

晋阳的书院并不叫书院,而是晋阳宫下所属的机构,名作弘文馆。太原府通判卢弼卢子谐就兼着晋阳宫弘文馆馆令。

唐代晋阳皇宫的规制仿照长安大明宫,宫城以东是太子府,而宫城西面则设弘文馆。

李克用被封晋王后,就占据了晋阳宫东面的原太子府,当作了自己的晋王府。而把为自家子弟进行教育的宗族学堂开在了晋阳宫西面的弘文馆内。大概是因为弘文馆内有十余万册藏书,还有原来一些前唐时期留下的学士、教授和校书郎、令史、典书等官员,学问丰富,正好用来方便教学。

李岌童年和少年时期就在这弘文馆里的宗族学堂里进学的。

李氏宗族学堂设在弘文馆内东侧一处两进的院子,原是唐代宗室讲学之所。而弘文馆长史、教授及官员、书匠则于学堂北侧的两处院子里办公。

弘文馆学士卢弼卢子谐,出身河东名门,前唐天复年间进士。昭宗年间为太原河西令,为晋王李克用器之,留为晋阳判官,与河东监军张承业一起留守晋阳。

身兼弘文馆令的卢弼算是李岌的半个授业之师,老先生替李岌出使洛阳,被李嗣源无故胖揍了一顿,连气带急,回到晋阳一病不起,直到入冬时才算是彻底痊愈。

李岌从古交城回到晋阳,直接就去了弘文馆去找卢弼。

卢弼在太原府衙内有公事房,但日常却在弘文馆内办公,毕竟他是馆令,在弘文馆里一言九鼎,说话最算数。

李岌找他当然不是要将筹备中的晋阳学府开以弘文馆里,自己要培养的学生要亦工亦农,半工半读,另外还要学习弓马骑射,能文能武,自然不能天天只躲在书馆里背书。

他最早选定的学府地址是在阳曲县的唐明皇家庄园,只不过那里离晋阳城还有四十多里,交通不便。而作为太子,李岌大部分的时间还是需要呆在晋阳处理公务,所以晋阳学府的地址最终确定在了北苑龙首山下玉泉之侧。

他来找卢子谐是向这位老先生讨要几位教书的先生。

一个人的能力终归有限,将后世的学问在这世界上传播出去,然后发扬光大才是作为穿越者最应该做的事情。至于权势、财富等等,只是些身外之物。

卢弼的身上还是有些过去儒家的书生意气,不过也不是特别坚持操守的一个人,作为官僚,身上还有着一些很明显的缺点。

主要是还不够腹黑。

李岌把自己想要开办书院的想法给卢弼说了,老家伙顿时有些感动得泪流满面:老天终于开眼了啊!这唐末武代,武夫当国,这好好的大唐都被这帮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魔头们给折腾完了。作为自唐代就以勇悍知名,马背上打天下的家族,李克用和李存勖两代晋王也是重武轻文,现在终于算是出了一个明事理,重视文人的储君!

卢弼在听了李岌的设想后和要求后,就忙不迭地没口答应下来。而且似乎是怕李岌变卦,很利索地在下午就领着八位弘文馆的校书和编纂先生到晋王府报到,另外表示自己还可以兼任筹备中的晋阳府学监正,如果有需要的话,他甚至可以辞去太原府通判的官职。

李岌也没有想到老同志对于办学这件事居然会如此上心,就领着大家一起出了大夏门,来到位于北苑龙首山下自己选定的地址参观。

学府的地址原来是北苑皇家园林里一处避署的别院,正在紧锣密鼓的整修,虽然秋冬时节,将作监还是根据李岌的要求维修和装饰着房屋。主要是砌火墙,在晋阳,冬天取暖主要就是采用用土块砌成的火炉和火墙、火炕,使用炭盆的要少一些。

学府招收学生们上课,李岌不能让他们冻着。

民以食为天,学府不能光学习儒家的学问,主要学习的是工坊、农业等生产技术。物理和生物方面的学问现在被称之为格物,当然,能够再招到几位会医术的先生是最好,实在不行,李岌就准备让晋王府的医官到学府里来充数。

晋阳学府必须以百工之学为主,而不是儒学。

在汉代董仲舒为了迎合皇帝,向汉武帝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被帝王接受以来,就从一门学问转变成为了一种政治权术。问题是儒家不切合实际的空泛思想,从了造成国内的读书人崇尚权谋,却轻视生产的后果,使得整个华夏社会科学技术和生产力水平开始止步不前。

华夏国人在先秦时期就能够制造出钢质的大剑出来,其时世界各国大多数民族连青铜都还没有见过。可是到了唐代,从西域进口的乌兹钢已经成为了国内打造兵器最好的钢材。技术的停滞使得原本就强悍的草原民族在武器装备水平方面拉平了与中原农耕民族的差距,这也是造成华夏民族不断遭受外患的一个主要原因。

重视生产技术发展的世界观才是一个民族不断进步的主要原因……

一间大屋中间垒起两道火墙,就被隔成了三间教室,有几间房里用土块刚砌好的泥炉已经生着了火,煤块在炉子里燃烧着,煤烟通过火墙从另一侧安装的烟囱从房顶冒了出去。尚未干透的火墙在冒着潮气,卢弼却对这样的条件感到很满意。

“是不是弄点白灰也把房子和火墙都重新刷一遍,这学堂开张,怎么也得有点新气象。”他伸手摸了摸火墙,感受了一下温度,然后对李岌说道。

“那倒不是难事,不过这里离城里还是有些距离,各位先生大多数时候需要住在学府,到时候我会给这里配备两辆马车,谁要是有事回家还能方便一些。”李岌笑着说道,学府开办起来,要采取寄宿制,这也是培养学生集体精神的一种手段……

三七、教材

一切从娃娃抓起,这话放在什么时候也都很有道理。

李岌计划在每座屯垦军营开办一所学堂,此举在军户中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和支持。在古代教育绝对是有钱人和士族的特权,基本上平民得不到多少受教育的机会。这种“乡村教师”倒不处难找,各地会识字,有没有多少生计的半吊子读书人还是有不少。

问题是没有几个会基本算学的,而少年儿童所受教育的基础才能决定以后的发展高度。他虽然不想拔苗助长,但是孩子们尽早学习算术对于今后的成长却有很大的好处。

一个人的力量,是带动不了整个社会的发展的,这需要无数人经过坚持不懈的长期努力才有可能达到的目标。李岌的梦想,就是要把专致务虚,精于统治权术的所谓“儒学”纠正一下,让“学以致用,格物致知”发扬光大起来。

好在,被南北朝到隋唐一帮草原上的“野蛮人”践踏之后,儒家式微,就是文人也受轻视,并无法向明清一般帮助统治者们禁锢住了民众的思想。所谓专门培养伪君子的“理学”还没有出现,儒家在这个时期还算正常,科举也是考得五花八门,明算学,明法律也都能考通过选拔,成为博士,也就是后备官员。

只不过,唐代的科考只是一个笑话,它采用的是考试与推荐相结合的录取制度。最终的结果就是那些笔试考得还不错的寒门举子,也会在吏部的释褐试(面试)环节被官员和权贵家的子弟刷下来,寒门子弟大多只是陪衬。这倒和后世的某种考试很像。

这种考试造成了高层统治集团内部如同一团死水,权贵士族门阀掌控着最高权力,又得不到新鲜的血液补充。也造成了寒门士子对于高层权贵的嫉愤越积越深,才有了《不第后赋菊》时“冲天香阵透和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样怨气冲天的诗句出来。

由于“暗箱操作”造成一个商家子弟没被录取为公务员,最终导致了一个王朝的覆灭,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很狗血?!

李岌是后唐太子,是这个王朝的法定继承人,现在想要笼络一大批在晋军中根本不得志的读书人,敞开大门招人的话,不怕没有大把的人过来投效。

所以他准备在晋阳北苑皇家庄园所开办的是师范学院和教师进修学校——当然,肯定不能叫这个名字。晋阳书院?嗯,就这么凑合着叫吧!

首批招收60名20至25岁以下的有一定根底的青年……李继岌想了想,又添上了500名12到16岁的少年。娃娃实在是太小,咱现在抓不了,先抓一把少年过来也成!

订下招生指标,让太原府去执行,李岌就甩手了。

晋王府的书房里,李岌在奋笔疾书,李环和何栓两个在一旁相候,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周。放下手里的毛笔,李岌揉着酸胀的手腕子,心里不禁感慨,这写书编书的活计可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

桌子上还摆着几本《九章》、《周稗》等所谓的算学十经,李岌偶尔还会翻看一下,以作为参考。

一本《算学初解》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

华夏古代的算学还可以,唯有因使用数字,使得记录和运算时不太方便。李岌所改进的就是引入小写阿后伯数字和一些数学运算符号,用符号来代替文字,在手工运算时要方便简捷得多。

这小写数字在现在可真不能称之为大食数字,因为这种刚从印度传过去的梵文数字符号还没有完全成为后来的形态。李岌当然也对后世的阿拉伯数字进行了修改使之更接近于原始的符号状态,和佛经里的天竺数字符号相近。

算术是一切科学的基础,不可能不教,学生也不可能不学。当然,学会四则运算和初级几何计算就差不多够用的了,再深一些的代数和几何问题,就只需要学习工科的学生进行学习就够了。

这玩意平常人学习太高深了并没有什么用,纯粹是浪费时间。

另外李岌准备在晋阳书院开办一所专门的医学馆。

在辛苦了一个礼拜之后,李岌突然想通了,这编写教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自己是有些太过心急了一些。等到后面学生开学,自己慢慢把授课的讲义整理出来,实际上就是教材,这才算是停笔不写了。

当然,自己是不可能亲自为晋阳书院预计招收的五百名少年都上课的,就是先教授给自己的几位头脑比较灵光的随从,再从六十名青年学子里面找些脑筋比较灵活,学习比较好的,再让他们去为那些少年学生们上课。

至于什么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这也有点太小瞧他了!

他觉得自己最少也要将知识传授给数十万人,才能将文明在这个世界上传播开来。

李岌在北苑庄园的另一处馆舍也包含了进来,作为晋阳书院教师办公居住之所。唐代就有人开办开放式书院,不过不多,大多维持艰难。书院是到了宋代后,逐渐重视平民教育,才逐渐兴盛起来的。

而且李岌是想把书院办成免费食宿,统一服装的方式,这样有可能避免由于贫富悬殊,对一些学生心理上造成扭曲和伤害。这也是后世的学校为什么要求穿统一校服的主要原因,少年们的心理本就不成熟,社会上的差距尽量不要在学校里表现出来。

只不过,这样做的花费就大了……

似乎以目前自己的财力,暂时还无力负担。

“……三十未有二十馀,白日长饥小甲蔬。桥头长老相哀念,因遗戎韬一卷书。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大唐时代的书生,腰带宝剑,胯下骏马,万里从军出塞,可不是明清时代的腐儒。对于唐末的读书人,李岌还是有些期待的。

自己的学生们,只要不弄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货色就好。

至于晋阳书院的第一任监正,他自然是准备当仁不让。到时,一群手下的将领在见到自己后,马上立正大喊“校长好!”,等待训话,这种熟悉场面似乎还是蛮让人期待的……

三八、冬祀

进入九底月,晋阳书院还在筹备当中。

李岌并不太重视驻扎在晋阳周边三处皇家庄园的屯田军卒们的军事训练,在他看来这些老弱的民兵用于守城还行,如果是野战,基本上算是白给。

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各皇庄新建的工坊和筹备晋阳书院方面,只是偶尔会巡视一下自己那一千人的亲军。打仗这种事情,就应该让手下那些武将们去冲锋陷阵,大显身手,自己只要坐镇后方,保证前线的供应就好。

可是刚从关中回来的大将元行钦和三处军营的统制符彦卿、何福进和王全斌三人却从来都不这么认为。

在他们的意识里,李岌这位太子,就应该像两代晋王李克用、李存勖一般英明神武,在战场上带头冒着敌人的箭矢带头冲锋。

这年时代,由于人们普遍的寿命只有四十多岁,所以在做事情的时候,普遍缺乏耐心,显得急功近利……

没有办法,时不我待,有些事情不快点干完,人就真没啦。

古人做事,实际上远不如后世人那般从容……

所以,这几个人在这个冬天就没有让手下这些人安生过。

每天早晨出早操跑步这是必须的,这倒是李岌的要求。

但是每隔五天,全军需要长途行军到古交,然后每人背回五十斤煤块或是铁矿石回来,而且要求当天走个来回。这样的长途拉练就十分辛苦了,好在华夏民族似乎对于痛苦的忍受力远超于北方的草原民族。不过这么时间久了,这些军卒身体虽然慢慢变得强悍起来,但是性格里明显就要比过去暴戾得多,营中的打架斗殴次数明显增多。

李岌见此不禁很为这支部队的纪律性感到担心。

而在巡视过军营,元行钦这厮却为此感到洋洋得意,他说练兵就是要练出这股戾气出来。

这是什么谬论?

元行钦他们几人的抱负却是很伟大的,就是想把这些屯田军卒训练成为凶悍的杀人机器,而李岌却是想把他们变成合格的劳动者。所以在整个冬天,这些人就在一直不断地变着法子在操练着手下连李岌亲军在内的这七千人马,有时甚至还把三座皇家庄园里的庄丁也顺便给操练一顿。

看样子这帮家伙们是时刻准备着走上战场,甚至在他们眼里,那些庄园里的庄丁们也是很好的军卒。

而身为这支部队的最高统帅,李岌却没有任何想亲自在战场上建立不朽功业的念头,他的目标就是能好好地活下去,尽可能地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长久一些。他坚信只要自己活着,就能一点一滴地改变这个操*蛋的世界,使之慢慢变得好起来。

而战场,特别是冷兵器时代的战场,决不是一个适合生存的环境。

在一场初雪过后,北地的原野上放眼望去,荒芜大地夹杂着大块的白色,雪山连绵起伏,倒也别有一番景色。

晋阳北苑,晋池东汾水之畔,李岌与大将元行钦两人策马伫立河畔。

“听说那李嗣源已经选定皇子继嶦继承大宝,正在筹备登基仪式。”元行钦道,“如何自处,太子须提早定夺。这么再拖下去,岂不寒了晋阳一众将士之心!”

“继嶦年仅五岁,更易操控,李嗣源倒是打得好算盘。这天下动荡,社稷沉沦,看样子就要打仗了!”李岌眯着眼往远方向看了一下,“我还准备多些时日,看样子是不能再等了。如果洛阳那边继嶦先被扶立,我们就失了大义的名份,这东西必须要争要抢!”

“太子准备怎么去做?”

“古人不是有陵前就位之礼么,我也准备这么去做。十月初一太原百官共同前去雁门建陵祭拜祖父武皇,计划就同时在那里祭告宗庙。”李岌说道,“实际上天子登基的国宝玉玺和天子金印、仪仗、冕服都已经好,只是我希望尽量往后拖一下。只要我登基称制,这一场大战就是免不了的。这到了冬日,不好用兵,咱们就又多了一冬天的准备时间。”

元行钦点头道:“太子倒是思虑周详,这过了十月一,气温骤降,天寒地冻,李嗣源就是想发兵,那些军将们也不准愿意。”

李岌道:“此事将军知道就好,莫要先与人言。这晋阳城里,心向李嗣源的人也有不少,万一消息提前传到洛阳,被其抢先行动,就有些被动了。”

这件事做的十分机密,目前只有太原府尹张宪、通判卢弼、主薄曹信、晋阳宫监张枢和李岌的随从内监李环几人知道,少府监的派过来的工匠们在晋王府制作完玉玺、皇帝的几枚金印、帝冕、龙袍等物品后,都被软禁在了晋王府内,不得离府。

在外人看来,太子继岌短时间内还没有登基加冕的打算。

称帝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要做的准备事项实在是太多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

九月二十五日,李岌率太原百官从晋阳出发,前往代州建陵祭祀祖父晋王李克用。李存勖在称帝后,追谥李克用为武皇帝,进庙号为太祖。这包括亲眷再加上晋阳百余大小官员的车队,再加上一千侍卫亲军,倒也是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前往雁门而去。

从晋阳到雁门三百余里,为了保证提前赶到,所以一众人等提前五天就动身了。

一路上倒也无事,四天之后,到了二十九日傍晚,一行人抵达雁门。

雁门节度使周光辅、节度判官卢琰等一众官员出城迎接,将太子与一众官员安置在署衙及驿馆内。老将安金全也接了通知,带了百余亲军从朔州赶来会合。

建陵就在代州城西北,北靠雁门,南面滹沱河,在雁门山脚下一座巨大的坟堆。李家出身草原,太祖李克用的建陵构造十分简单,就是用青石砌了一座墓室,其上封土为丘,四周是一大片的荒原种有松柏倒也慢慢形成一片树林。

李克用墓旁建有一座不大的寺庙,名作柏林寺,作为武皇香火供奉之地,兼为守陵之用。每年晋王府都会向柏林寺拨付600贯费用,以作香火之资。小庙里只有十来个僧人,李岌到了雁门后,就住在了这柏林寺中。

在安顿之后,太原府尹张宪和晋阳宫监张枢两人则负责操持准备十月初一的冬祀典仪事务……

三九、陵前登基

“十月一、送寒衣”这是民间对于入冬祭祀的说法,实际上的意思也差不多。

同光四年,十月初一。

雁门的天空倒也是十分晴朗,炽日高照,可惜的是积雪的地面上却是冷风嗖嗖,像小刀了一般刮在脸上。

主祭的张宪在诵读着一篇辞藻华丽的祭文,一旁不时汲着鼻涕的李岌没太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柏林寺里在晚上实在是太冷了,火盆根本不顶什么事,自己有些着凉。

祭礼完成,晋王府内监李环忽然捧着一件明黄的龙袍上前,来到李岌面前,跪倒在地:“还请陛下更衣!”

事先得到消息的元行钦、安金全带头跪倒在地,高声呼道:“恭祝吾皇千秋万岁!”

奠仪张枢和李环两人将那件龙袍披在了李岌身上,那一千亲军早已经得了命令,当李岌身披黄袍之后,立刻在了元任、康泰、石敢等亲将的指挥下欢呼起来,一阵阵“万岁”呼声猛然响彻原野。

一干参加祭祀的太原和雁门官员见此,也都跪伏于地,三呼万岁。

这情景看得卢弼脸上的筋肉之抖,神情复杂的看向李岌。

“你是当朝太子,这登基称制是名正言顺,还弄什么黄袍加身,整这一出幺蛾子是作什么哟……”他在心里不时腹诽着。

五天之后,被“拥戴为帝”的新帝李岌返回晋阳。

晋阳城里,早已经得到了快马急报,留守晋阳的曹信及官员,还有符彦卿、何福进、王全斌等众将在城外列队欢呼,夹道相迎。晋阳城里也是被鼓动着张灯结彩,一派节日气氛。

在北苑校场检视三军后,李岌所乘御驾在百官的簇拥下入城,一路所过,街道两侧皆是城中居民的欢呼声,场面倒也十分热闹。

车驾行至晋阳宫,原来破败的宫城大门已经用朱漆重刷一新,大门上的铜钉也换了新的,闪闪发着金光。

宫门大开,新任晋阳宫少监也亦带着部分内监和晋王府家仆身穿崭新的宫袍,立于宫门两侧迎候新帝还宫。皇帝车驾直入宫城,直到皇城内正殿前才停了下来。

晋阳宫正殿原作拱宸殿,如今却换了块匾额,名作崇政殿。

那太原府录事张昭远看了后心里不禁冷笑,这鎏金牌匾绝非仓促间可以做好,看来这太子早就做好了谋划,这野心昭然若揭,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以张宪、安金全为首,北都留守一众官员和将领已在崇政殿前列队相迎,见李岌车驾停下,一齐躬身下拜道:“臣等恭迎陛下!”

李岌已经换了一身皇帝大礼服饰,头戴朝天冕,身穿明黄衮龙袍,从车驾上下来。

“众卿平身!”李岌说道,其后率一众官员将领进入大殿,来到陛阶上的御座前,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坐于其上。

在张宪的带领下,百官再次大礼朝贺,三呼万岁。

其后,张枢奉表册以进,由卢弼诵读封册。

卢弼宣读完封帝表册,将册文奉与李岌,其后由张宪、张枢、曹信、元行钦依次递呈囯玺、天子金印、天子兵符等御宝之物,由李岌一一接受,其后由张宪宣读登极诏书,接受百官朝拜……

由于时局不定,整个登基仪式,十分简单,只用了一上午就已完成。

次日,李岌在晋阳宫率百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随之发出了当皇帝后的第一份诏令,大赦天下,继续承袭唐朝国祚,仍以洛阳为京都,以晋阳太原府为陪都,改元共和,以明年为共和元年。

李岌现在算是开始入主晋阳宫,正式登基称制。

其后,他又遣使将继位登基称帝一事报于洛阳方面及各地节度、南方诸国还有契丹国方面知晓,预备于明年正月初二,进行郊祀典礼。

在给监国李嗣源的信中,李岌倒也说得客气,自己祭奠武皇,却被一众军将拥立,实出无奈,来不及通知监国及洛阳朝堂一众大臣,还望见谅等等。话虽说的客气,但是倒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朕现在已经做了皇帝,各位能奈我何?

至于李嗣源在看了这信后气成什么样,就不关他的事了。

在登基典礼过后七天,晋阳宫,文华殿。

暖阁里李岌坐在矮榻上,左右分别坐着新封的宰相张宪、太师安金全、枢密副使元行钦和礼部尚书卢弼。

这里原来是行宫的书房,李岌日常就在这里办公。

坐在下首的卢弼道:“从洛阳传回的消息,李嗣源意欲扶邺王为帝,陛下素来谦和忍让,就是李嗣源原来也找不出进犯的理由。现在他反叛的迹象已经很明显,如果邺王登基,他必然会以奉旨的理由讨伐河东,陛下还需要早作打算。”

李岌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况且《礼》曰: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先帝之死,总与李嗣源有莫大干系。不能与父皇雪恨,朕以为大耻,日思夜想都为戈武之事。然而咱们这边总归势弱,须得仔细谋划,方可保得平安无事。如今还需要先韬光养晦,等稳定根基后方可徐图进取。”

老将安金全听了后眼里满是欣慰,笑着说道:“陛下年少,便知效仿楚庄王,乃我大唐之福,社稷幸事。”

元行钦道:“这关中方面,暂时无事,阳凉三关也有何福进守着,李嗣源的人马想要北进,并不容易。唯有泽潞方向,尚未有可靠的大将坐镇,未来形势,有些难以把握。”

李岌说道:“这事我也想过,潞州昭义节度使孔勍已经七十多岁了,况且昭义军由于当年李继韬兄弟叛乱的原因,所余兵马不多。朕的意思是诏孔勍入朝为太傅,由元将军代替他出镇潞州,各位以为如何?”

元行钦道:“如此最好,只怕那孔勍不肯奉诏。”

李岌道:“河阳节度使夏鲁奇本是先帝亲将,在之前倒也听了朕的劝说移镇泽州。正好过几日朕欲亲往泽州巡视,与夏鲁奇当面相谈,尽量把他拉到咱们这边来。到时元将军可以一起过去,在潞州时,朕亲自出面,从那孔勍手里接收潞州。

这潞州上党,却是晋阳南面的门户,非要控制在自己可靠的大将手里不可。

张宪劝说道:“陛下万不可以身犯险!”

李岌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张公莫要再劝,朕之前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李家子孙,岂有贪生怕死之辈,这泽潞两地,非要亲自出面才能解决!”

……

四十、潞州

潞州,古称上党,为天下三十六郡之一,唐武德年间,改上党郡为潞州,开元中在潞州置昭义军节度使。由于地处河北、河东交界之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昭义节度使孔勍本为梁国降将,行伍出身,原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庄宗入洛阳后,投靠后唐,遂从襄州移镇潞州。

这潞州本为晋军重镇,大将李嗣昭长期坐镇潞州,为昭义节度使。可惜在李嗣昭死后,其子李继韬将长兄李继傀囚禁,拥兵自立,其后叛晋投梁。在李继韬叛乱平定后,原来李嗣昭手下七千余牙军被打散,潞州昭义军只留三千兵马驻守,地位已经是大不如以前。

太子继岌在晋阳登基称制,孔勍派监军杨荣来贺,倒也算是给了李岌面子。

只不过现在,这位老将坐在书房里,面前放着一纸从晋阳发出的公文,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已经七十多岁,人过古稀,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的皱纹,须发皆白,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却是长孙孔简从外面走来。

“晚上过来,有什么事?”孔勍问道。

“祖父,洛阳有使者到了。”孔简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口说道。

“哦……”孔勍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嗯,请他在堂屋稍候,我马上过去。”

孔简出去后,孔勍在书房里踌躇半晌,才出门走向自家的正堂。这个时候,李嗣源派人过来,肯定是要拉拢自己。问题是现在他手下的昭义军只有三千多人,而且夏鲁奇率军占据了泽州,如果没有外援,自己若与晋阳方面作对肯定是死路一条,搞不好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虽然目前李嗣源势大,但是如果潞州上党城被围,破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昭义军大部分还是原来的晋军,本身就暗潮涌动,自己是在洛阳变乱发生后,诱杀了监军杨继源才好不容易稳住局面的。

昭义军是重镇,晋阳和洛阳方面都在极力争取,这反而让孔勍现在左右为难,无法下定决心。

孔勍来到正堂,借着昏黄的灯光,却看到一位商贾打扮的精悍汉子坐在侧面,一身棉袍,脸上带着疲惫之色。他见那汉子要站起身来,便先开口说道:“不必多礼了,你便坐着说话就好!”

那汉子听了点了点头,然后轻声答道:“我乃枢密使安相公手下小校,奉了枢相之命,给节度使捎了封信过来。那夏鲁奇在天井关盘查很严,小人好不容易才扮了商贾过来,带来要紧的书信!”

说罢他伸手在衣角撕开个口子,从里面中取出一张用白绢写好的书信来,双手捧了,递到孔勍的手里。

孔勍接过那书信,走到灯火旁细看起来,只见面写了数十个蝇头小楷:“监国已经命霍彦威和段凝统军五万军北上,镇帅当坚守上党城,待不日大军至后,里应外合,共击晋阳。枢密使安重诲手。”

读到这里,孔勍看了一下信末的印鉴,确认为枢密使的印信后,这才对那汉子说道:“嗯,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一夜,然后回禀安枢相知道。”

那汉子张了张嘴,我回去禀报什么?你到底这算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可是他还是没敢多问,只得任由孔简领着,出了正堂,让家仆安排到客房住下。

孔简从外面转回来,看到孔勍坐在胡床上沉默不语,于是问道:“祖父,这事到底该怎么处置?”

孔勍用中指轻扣桌面,缓声说道:“某本梁国降将,唐主当初移镇的目的就是为了削某家的兵权。这李嗣源只让安重诲写过信来,还是有些瞧不起我等,现在洛阳势大,天子年少……还是等他过两天到来,面见之后看情况再做定夺。”

“那么,这送信之人……”

“先让他呆在府里,等老夫拿定主意后再说。”孔勍说完后起身,直接返回卧房去了。

……

十月下旬,寒风呼啸,沿着晋阳以南通往上党曲折漫长的官道上,一支骑军在白雪茫茫的原野中冒雪而行。刚刚上冻的五乡河如同一条晶莹的玉带,在绵延苍莽的山林之间蜿蜒穿行,日近黄昏,天光暗淡,让整个天地间都变得朦胧起来。

跨下的战马在鼻孔中呼出两团浓重的白雾,李岌在身上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头上戴着翻毛的皮帽,脖子和脸上也在厚厚的长毛巾的包裹之下,只露出了一对眼睛。天寒地冻,皮帽和毛巾的表面已经结满了白色的冰霜。

李岌看了看飘着漫天大雪的天空,不由皱了皱眉头。在晋阳耽搁了几天,结果离开晋阳一天,在榆社县住了一晚,却遇到了一场大雪,把他的整个计划都有些打乱了。

“现在到哪里了?”他摘下捂在嘴上的毛巾,询问了一句。

“回禀陛下,快到潞州城了。”领路的亲军回答。

“史长岭,你先带一队提前赶到潞州城,让前面准备一下。”

“遵命!”史长岭答应一声,带着一队亲军提前策马奔驰而出。

在把亲军派出去之后,李岌带着大队继续行军,风雪交加,也不知这次泽潞之行,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队伍走到潞州城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城门口倒是亮着火把灯笼,昭义节度使孔勍率潞州的一众文臣武将在城外列队,迎接天子的到来。

两队亲军首先策马而来,护卫们跳下马背,在道路两侧端正姿势站好。

眼看着天子仪仗从官道人冒雪而来,前面开路的亲军鸣了三声锣响,典礼官在嘴里拖着长音高呼道:“天子驾到——”

列队的数十位官员和将领在孔勍的带领下躬身拜道:“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岌来到孔勍身前跳下马来,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笑容,伸手扶住了孔勍:“各位请起,免礼!”

“不知圣驾降临,有失远迎,吾皇恕罪!”孔勍继续在嘴里说道,只是被天子亲热地扶着手臂,感觉有些很不自然。

“哎呀孔老将军,朕不是专门让人来通报不用您出城想迎,怎么还是冒着雪出来了?”李岌亲热地说道。

“陛下幸临,作臣子的岂有不出迎之礼。”孔勍说道。

“朕是骑马过来的,就与老将军共乘一车回城可好?”李岌笑道。

孔勍有些意外:“微臣岂敢与天子共乘,我乘其他的车子里城就好。”

李岌一笑:“这倒不用,难道孔老将军不愿与朕共乘一车么?”

“微臣不敢!”孔勍无奈,只得唤过自己的马车,等李岌上了马车后,这才跟着上到车里,把棉帘放了下来。

四一、饮宴

孔勍在年青时也是梁主朱温手下的一员猛将,由军中小校一直升到一镇节度,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李岌坐在车里,看到孔勍在上车后,似乎没经历过与皇帝乘一车的场面略微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笑道:“这外面的风雪不小,朕算是沾了老将军的光了。”

孔勍张了张嘴:“哪里,老臣甘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马车在三百侍卫的扈从下,缓缓驶入北城门,潞州府衙和驿馆离北门并不远,李岌简单地问了些昭义军的情况,看到马车驶过城门,于是说道:“老将军今年贵庚几何?”

孔勍一楞,不知这少年皇帝是何意思,张口回答道:“老朽不才,苟活了七十有五。”

李岌睁大了眼睛:“真的?!看老将军在身板还壮实着,朕以为只刚过六十。”

“承蒙陛下夸奖,老臣还有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

李岌笑了笑说道:“都说人过七十古来稀,人这辈子,最难得的是安享富贵天年,老将军可算是有福之人。”

孔勍道:“老臣一介梁国降将,能活到今天,承蒙先帝和陛下的厚爱。”

李岌说道:“先帝罹难,天下混乱,朕这江山社稷,还指望你们这些柱石老臣扶保呢。”

“臣惶恐,愧对先帝恩泽。”孔勍说道。

李岌还想说些什么,见到马车已经进了驿馆,于是就不再多说。

进了潞州城内驿馆,大堂内点着了几根手臂粗的蜡烛,倒也还算明亮,昭义军一众主要官员和将领又在大堂内重新拜见天子,算是让李岌都认识了一遍。

其后,孔勍说已经准备好了膳宴,还请天子移步后院用膳。

李岌随孔勍一起步入后堂,一众官员散去,孔勍征求了李岌的意见后,只留几名重要的官员和将领在府中陪同饮宴。

李岌在赴宴之前,却将亲将石敢唤到身旁,吩咐道:“你去看军卒们安顿的怎么样,风雪这么大,莫要受了风寒。”

石敢答道:“是!”转身出去。

孔勍见了后心里一动,天子虽然年少,却是体恤卒伍,心地倒也善良。

由于不知天子喜好,孔勍只留下昭义军节度判官安崇阮、潞州主薄王检、潞州巡检赵铭传数人外加上长孙孔简陪同。

孔勍陪着天子出现后,众人起身,一齐向李岌躬身朝拜:“恭迎吾皇……”

李岌已经脱去狐裘,身穿着一件明黄衮龙锦袍,脸上带着微笑,倒也显得很随和:“免礼,大家还请坐下,只是寻常饮宴,莫要拘束。”

五代时还没有后世的桌椅,房间里摆了三张矮几,两人一桌在榻上坐了,孔勍欲到下首,李岌却非要他同案而坐。孔勍颇有些无奈,只得有些惶恐地在李岌面前的案几一侧坐下相陪,至于并坐是绝对不敢的。

隋唐五代,由于还是深受北朝风气影响,天子与臣下并不如明清那般等级森严,除了大典祭祀等重大活动,臣子在见了皇帝时只行寻常揖礼,并不会只要见面就跪拜。唐末五代,更是经伦混乱,在坐的也都是武将出身,更不懂得古代礼仪,即使在皇帝面前,也比较随意,这倒蛮合李岌的心意。

仆役端着数道饭菜上来,居然有四凉八热十二道菜,虽然不是什么珍馐,却也十分丰盛。孔勍对李岌道:“饮食准备鄙陋,还望天子担待着。”

李岌道:“饮食唯饱腹尔,不可奢侈,朕不喜浪费奢靡,以后再过来,最多只准备三菜一汤就好,下不为例。”

孔勍听了微微躬身赞道:“陛下尚节俭,臣等敬服。”

等侍者酙好酒,李岌起身端起酒杯说道:“家国不幸,社稷危亡,朕幸赖诸位鼎力支持,拨乱反正,才得以继承国祚。望今后与诸位同舟共济,匡扶天下。朕于此,先敬在座诸公一杯,饮甚!”

“陛下英明,定可安定天下,振兴社稷!”孔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在李岌身边,也是附和说道。

李岌也没有多说些所谓忠诚大义,而借着与每人敬酒对饮交流之时,表达了各位的功劳,现在皆铭记于心,日后必定不相忘,与在坐各位共享富贵云云。堂下君臣对饮,气氛倒也显得很和融洽。

李岌喝酒很有节制,只饮数杯后,便停杯不饮,只是劝其他人多喝一些。

孔勍在一旁瞧着,见天子虽然只有十几岁,但饮食行事颇有节制,说话虽然随和,但语气却如成人,也是感到有些惊奇。

在得知安崇阮是在平定李继韬叛乱后,由晋州调任昭义节度判官后,李岌不由感叹道:“继韬乃朕二伯次子,先帝视之为己出,然为了这节度镇帅职位,逐兄自立,其后又背晋投梁,最终落得被斩首的下场,现在想起来,也还是让人感慨。这人生在世,所图无非富贵功名,如果当年那李继韬不做如此悖逆之事,先帝必会厚待于他,一镇节度何在话下,最终和我们兄弟一样,就是晋封为王也说不定。”

孔勍道:“正因为泽潞强镇,时常反复,先帝这才命拆除了许多守备,如今城防不固,若是有事,怕是难以守御。”

李岌道:“朕正是为此事而来。泽潞昭义军为晋阳屏藩,这太行陉天井关、高平关和壶关都得重加整饬,兵力也需要加强。以后晋阳的安危,都要系于孔老将军手上了。”

孔勍想了想,出言答道:“老臣年老体衰,恐怕难当此重任,还请陛下的择一良将,坐镇潞州上党。老臣原归仕晋阳,颐养林下。”

李岌看着孔勍道:“孔老将军何出此言,朕还指望将军帮着看好晋阳的门户呢。”

在坐的几位听到孔勍突然请辞,也不由得面面相觑,都放停筹不言,听上首坐着的两人在说话。

“臣本梁国降人,承蒙先帝不弃,仍以为节度,已经算是福泽不小了,还能贪图什么?现在局面不稳,陛下虽然锋芒不露,却有明主之姿。臣深以为才能有限,不能为陛下尽力,但求归隐林下,苟延残喘,平安度过此生。”孔勍长揖拜道。

“这怎么可以?朕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像孔老将军这样的老将……实在不行,朝堂上太傅之位尚空置,老将军可去晋阳出任太傅,朕以后也可以常见到将军,当面请教。”李岌沉吟说道,“朕日后必保证将军子孙后人富贵绵长。”

……

四二、泽州

这饮宴之后,李岌就夜宿潞州驿馆。

当夜也是加着小心,令亲军警惕。

万一这孔勍要是回家后又反悔了呢!

这一夜无事,第二天,孔勍就真的上书称疾请辞,李岌到孔勍府上探视,推让一阵,就半推半就接受了他的辞呈。

其后,李岌诏命孔勍升任太傅,回朝任职,以夏鲁奇代替昭义节度使,同时任命晋阳巡检杨弘信为潞州刺史。

元行钦在接到诏旨后,迅速带着已经从晋阳驻屯三军中抽调的两千兵马,两天内就赶到了潞州,与孔勍交接职务,正式接手了潞州的防务。

李岌在潞州,等到杨弘信正式履新职责后,才在送走孔勍前往晋阳后,准备再去泽州。

泽州虽然名义上属于昭义军辖地,现在州治晋城却被大将河阳节度使夏鲁奇占据。夏鲁奇虽然表面上没有与李嗣源翻脸,但是却听从李岌的劝说,从孟州移兵泽州,封锁了太行陉天井关口。李嗣源虽然愤恨,却也拿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夏鲁奇拥兵一万五千,要是兴兵讨伐,搞不好就是一场大战。

李嗣源汲取了李存勖灭亡的教训,对于各地节度多以优柔为主,虽然没惹出大乱子出来,实际上朝廷对于各地军镇的控制力更加虚弱,这整个天下似乎又回到了唐末各地藩镇割据的时期。

在晋阳称帝的太子继岌不说,另外以征蜀军盘踞长安的永平军节度使任圜、河阳节度使夏鲁奇、延州节度使高允韬、凤翔节度使李继俨、汉中山南西路节度使张筠、东川节度使董璋、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定州义武节度使王德也都是根本不听朝廷的命令,割地自立。

另外荥泽节度使朱守殷、魏博节度使赵在礼和青州节度使符习、山南东路节度使高季兴名义上服从朝廷,也都是各怀心思,不可信用。

李嗣源能控制的地盘,甚至还不如过去的梁国。

十一月初二,李岌带着三百名侍卫骑军,便已抵达了泽州晋城。

泽州素有河东屏障,三晋门户之称,控制着太行山进出晋地的咽喉要道。由于其险要的地理位置,在军事上极受重视,为兵家必争之地。

唐末五代,晋梁争霸,双方为争夺泽州的控制权,曾发生十数次大小战争。占据以处,进可攻,退可守,从晋地南下泽州,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再无任何天险可守。

李嗣源如果想攻晋阳,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从河中北上,直驱晋阳。可是这条道路有雀鼠谷道上的阳凉三关,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易守难攻之地。另一条就是从太行陉过天井关,从泽潞上党北攻晋阳。

正因为李岌在逃归晋阳时,及时派近侍张淦联络了河阳节度使夏鲁奇,结果夏鲁奇退兵泽州,守住了太行陉天险,才让李嗣源有些无可奈何,最终让李岌度过了最初的危急时刻。

李岌到潞州时,带着全部一千亲军,是为了谋夺军权,震慑压制住孔勍。也是因为孔勍是梁国降将移镇而来,手里的亲军并不多。潞州的三千多守军大多还都是原来的晋军,更倾向于从唐末就统治河东已有数十年的晋阳李家。

而泽州则不同,夏鲁奇手上一万余军将多为自己亲军牙兵,李岌不可能谋夺他的兵权,纯粹是为了联络一下感情,干脆示之以诚。所以这回反而只带了少量护卫,前往泽州。

夏鲁奇多年在李存勖身边为亲将,早先一直为“白马银枪将”李建及部下,直到李建及去逝后,才开始独当一面,为统兵大将。他是五代时期有名的猛将,曾与元行钦两人在幽州城下打得不可开交,难分难解。为了保护被围困的晋王李存勖突围,他曾阵斩梁军百余,受创数十处,全身浴血,可谓忠心护主,勇冠三军。

夏鲁奇最著名的事迹就是生擒梁国名将,“铁枪”王彦章于马下。

李岌自认为自己身上没什么“王霸之气”,能让这样的一员猛将在一见面后,就倒头便拜,甘当小弟。人都是利益动物,没有足够的利益,夏鲁奇是不可能为了自己而毁家纾难,冒着举族被诛的危险,来扶保自己。

实际上他肯听自己的劝说,退兵泽州,暂阻李嗣源大军进入泽潞,已经是很念及原来李存勖的旧情了。

夏鲁奇的祖上实际上中亚昭武九部族人,所以长得非常像今天的南疆人,高鼻深目,须发浓密蜷曲。

当年李克用被唐廷派李钧和赫连铎讨伐,兵败后只带着百余族兵逃亡,被鞑靼部收留,其后逃至沙陀碛(今巴里坤一带),招集沙陀旧部及从中亚迁居于此的部分昭武部落,这才重新又东山再起。夏鲁奇父子兄弟就是在那时跟随晋王李克用,从沙陀迁居到了代州。

在庄宗生前,比较信任自己的这位亲军大将,所以令其驻守京北河阳,手下的兵将也比较多,有一万五千余人,算是比较大的一处军镇。

在“兴教门之变”后,夏鲁奇的态度摇摆了一下,最终还是念及往日庄宗厚爱的旧情,从河阳移兵,退保泽州,也算是扶保了太子一程。

看到夏鲁奇率领一众军将出城相迎,李岌倒也不敢怠慢,提前下翻身下马,加快脚步走向前去。

“臣等恭迎圣驾!”夏鲁奇看到李岌过来,首先抱拳为礼。

“唉呀,这可当不得,夏将军早年跟随太祖,又在先帝身边,朕常以伯父视之,可当不得将军行礼。”李岌亦是抱拳还礼,在嘴里还客套着。

“陛下,臣等能力有限,实在是愧对先帝!”夏鲁奇这一开口,就先表明了态度,看似愧疚,实际上是说我现在这点兵力,想让我去找李嗣源报仇是不可能的。

李岌对此并不在意,毕竟夏鲁奇现在做的这样,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自己不可能强求他做得再多。

“将军言重了,现在这样,朕已经是感怀在心,容待后报。”李岌拱了拱手,夏鲁奇也是骑马出乘,他请李岌上马后,也骑在马上,陪在他侧后,进入城内。

两人骑马走在大街上,街道两侧警戒的军将们在看到天子仪仗后倒是站得挺直,在皇帝经过时,主动行礼,晋城内的民众也有些远远看热闹的,偶尔会发出一阵欢呼声。

李岌倒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挥手示意,一路沉默地进了泽州署衙。

四三、信任

忠诚这东西首先是靠信任,其后是用利益来维系的。

李岌和夏鲁奇,两人之间一见面就建立所谓的忠诚是没有什么可能的。只不过李岌有自信,凭借着自己的本领,能够一点一滴,润物无声地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牢固起来。

来到泽州属衙正堂,夏鲁奇属下主要的将领也一一能够,拜见天子。

让李岌有些意外的是,泽州刺史居然还是裴约。

在他的记忆里,原来历史上李继韬据潞州昭义军叛唐投梁,作为昭义军属下稗将,泽州刺史裴约不愿随李继韬叛唐,死守泽州,最后被梁将董璋破城,全家被族诛。这裴约倒是五代有史记载为数不多的忠义之士。

看来这世界确实与原来的历史有些不太一样。

于是,李岌就与裴约多说了几句,询问了一下泽州的情况。

“陛下此次前来巡视,可是有什么要求?”在与众将见过之后,夏鲁奇当着众人的面首先开口问道。

现在人多眼杂,李岌有些不愿多谈,于是说道:“前一阵子,一直忙于晋阳事务,无暇分身。这入冬以后,才难得闲了下来,所以过来看看大家,也没有什么要紧事。”

裴约突然说道:“陛下不准备兴兵为先帝报仇么?这样恐怕会让天下心寒。”

李岌看了一眼裴约,然后才缓缓说道:“朕虽登基,但年岁尚小,家国大事,还需要征求一些老臣的同意方可决定。至于先帝仇恨,我已经致书监国,要求族诛郭从谦全家。另外,前禁军蕃汉马步指挥使朱守殷,乃是先帝侍读出身,从小跟随先帝长大,极得先帝信任,这才任命其为禁军都指挥使,统领侍卫亲军。结果他却在关键时刻坐视不救,从而导致先帝亡于乱军之中,亦是罪魁之一,朕也要求监国将其正法,以正乾纲。”

“诛除郭从谦,监国恐怕会做,至于朱守殷,他现在手上有兵,怕是有些难办。”夏鲁奇说道,“京师甫定,监国恐怕不会依着陛下。”

李岌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况还有谋弑之罪,这仇早晚要报。只不过,现在当以稳定为主,还不到报仇的时日。”

夏鲁奇听了李岌能够沉住气,倒也觉得松了一口气。他害怕李岌到来想要让他出兵,这就是左右为难。还好皇帝虽然年少,处事却也沉稳,知道隐忍的道理。

想通了这里面的关节,夏鲁奇倒也不急于追问李岌此行的目的了。

于是,他吩咐了下去,准备了一场宴会,来欢迎皇帝的到来。

饮宴之后,李岌才把夏鲁奇召至自己下榻的房间,两人单独相对。

“如今正是危亡关头,稍有不慎,社稷便有倾覆之难。朕每走一步,都如临渊谷,不得不惴惴小心呐!”李岌与夏鲁奇相对而坐,等侍者奉了茶汤退下后,主动开口说道。

夏鲁奇身体抖了抖,垂下了头:“臣等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哪里的话,夏将军拒守泽州,分担了朕大半的压力,否则,我只有学着祖父当年,跑回西域沙陀碛,去投靠老族人了。”李岌笑了笑,“将军的族人都内迁到晋北了么?”

夏鲁奇抬起头,看向李岌,有些惊讶这少年皇帝怎么会问到这些。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摇头答到:“内迁到云州、雁门一带的只是一部分族人,其他还是留在了沙陀碛。其实大多数族人还是沦陷于西域河中,内迁的族人大多是信奉火神,不愿改信异教的。”

“总有一天,我们要打回西域河中的……”李岌感慨了一句,然后转过话题,“现在李嗣源势大,我们不能与之正面相对,只能是暂且退让一些。我的意思,如果是他要收回河阳,要求将军移镇的话,可经暂时放弃山南的孟州、怀州等地。河阳各城,地处平原,无法守御,只能是先退守泽州。”

夏鲁奇道:“可是泽州地仄民困,远不能养军,现在这一万余兵马的供给,大多都是指望孟州、怀州两地的财赋。”

“这个将军不必担心,河阳军的供给由晋阳方面负责,朕保证不会少了半分。如果不能保证河阳军的供应,到时将军弃朕而去,决无半点怨言!”

夏鲁奇盯着李岌看了一会儿,随后这才长出一口气说道:“好,臣就信陛下一回。如果李嗣源欲攻河阳,我见机行事,决不与他硬拼就是。”

李岌笑了笑:“这才是朕此行的目的,只是怕将军舍不得山南财富,遭受大的损失,这潞泽的形势就变得紧张了。现在朕主要的精力要放在北面,所以这河东的门户,就全交到将军的手上了。”

夏鲁奇道:“要说主动进攻也许现在没有那力量,若说守住这太行陉,倒也并非难事。陛下将泽州托付于我,必不负厚望!”

这基本上就算是不虚此行了,李岌基本上达到了自己这次晋南巡视的目的。

第二天,李岌在夏鲁奇的陪同下,前往太行陉北口的天井关巡视一遍,之后就离开了泽州,返回潞州。

李岌在太原突然登基称制,诏告天下承袭大统,倒是让洛阳朝堂上下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枢密使安重诲极力劝说李嗣源兴兵讨伐,可是李嗣源却有些犹豫,在洛阳方面犹疑不定的时候,天气转冷。随着十月末到十一月初几场大雪下来,李嗣源就是有心发兵,也是只能等到明年春天了。

大雪封路,李岌被一场大雪阻在潞州三天,现在回晋阳的路上,积雪都没过了脚踝,但心情却很舒畅。

至少在这个冬天,他不用担心遭受来自南面的攻击了……

这年的夏天,气候普遍干旱少雨,可到了冬天后,整个北方普降大雪,从十月下旬接连着几场大雪下来,原本还一直在嘴里念叨着瑞雪兆丰年的老人们也都闭了嘴,脸上写满了忧虑之色。

在降雪超过了一定的程度后,那就只能称其为雪灾了。

老将安金全在李岌回到晋阳后,立刻就找上门来,提醒他要加强北方云州和山北的防御力量,以防止契丹南侵。

雪灾对于这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影响要比以种田为生的农耕民族大得多,在遭受严重的雪灾后,由于缺少食物储备,南下入侵中原进行劫掠就成了草原部落唯一的选择。

四四、灾民

晋阳城很大,有二十四座城门。

城内的宵禁巡逻由晋阳城外东、南、北三处皇庄屯驻军每旬日各营抽调300军卒轮流当值,算是负责起了晋阳城的防务和治安。

李岌的一千侍卫亲军是禁军,只负责皇城和晋王府的安全。

侍卫亲军是骑军,相较于步军,骑兵的装备要复杂得多。

侍卫亲军的装备实际上是很大一笔开销,李岌为自己的这些亲卫们每人都配备了一把骑刀。骑刀刀身刀身颀长,类似于唐刀,却略有弯曲,样式和后世的雁翎刀相似。

另外是甲胄和骑弓,再加上骑枪,这一身的外表光鲜行头加起来,价值就超过了150贯。如果再加上战马,李岌估计以现在这太原府一年的收入,顶多能养活三、四千骑兵就算是顶破天了。

骑兵花费巨大,没有足够的财力,根本养活不起。

后唐灭梁后,最强大的时期,也只有两万余骑军。

至于说草原上那些所谓的“骑兵”,实际上就是骑马的牧人,这种全副武装起来的骑军对阵那种只有简单皮甲的“草原骑兵”,至少能一个打五个。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凭借着强大的机动作战能力,本就是最为强大的兵种。

李岌从元行钦手下把元任讨要了过来,作为自己的亲将,让他负责自己的侍卫亲军训练。至于如何训练,李岌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自己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由于夏天大旱,河冬各地年景和收成都不是很好,而且一些州县还遭受了旱灾、蝗灾,从入冬以后,不时有饥民从各地涌入到晋阳城周边。

太原府尹张宪采取了紧急措施,在城外广开粥棚,赈济饥民,但却不允许流民进入,担心扰乱城内的秩序。

不过随着接连几场大雪,流民在各地生存困难,晋阳周边的饥民越来越多,张宪下令晋阳守备各军由原来的三百人值勤增加到五百人,严加戒备,同时在城外设立的几处粥棚规模越来越大。

李岌从潞州回到晋阳,首先要解决的便是这些流民问题。

十一月初九,晋阳城外又有一股三千多人的饥民到来,李岌也在崇政殿招集太原府的官员,商议赈灾及流民安置问题。

大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在场的张宪、张枢、卢弼、曹信等人都是默然不语,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出来。

半晌,李岌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不能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就是作为君王的罪过。可以把这些灾民暂时都收容起来,编入军伍,待开春后,在太原周边实行屯田。”

张宪出班奏道:“陛下,太原府所余钱粮不多,况且还要养军上万,恐怕难以承担。”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太原府的财政情况,他是最清楚不过,府库空虚,只有秋天收上了部分岁赋,本来支撑阳凉三关、昭义军就困难,还要接济关中的同华二州,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粮。

李岌沉思了一下,然后看向张枢:“晋阳周边包括阳曲的五处皇庄尚有些余粮,可以安置部分灾民。另外招收一部分青壮前往古交,那里开矿冶铁也需要大量的人手。钱粮我来想办法,总归需要将这些灾民都妥善安置。”

卢弼松了一口气:“陛下仁厚,实际上可以发动城内官员、富户进行捐纳。”

李岌摇了摇头:“这事依例行事,不可强求,不过宰相可以出面,找城内富户借上一部分,就算是朕借的。今年几处皇庄冬麦播种超过了一万五千顷,待到明年夏收过后,朕出面保证就能还上。”

张宪道:“臣遵旨,这样的话,太原府的压力就减轻了许多。”

“城外粥棚要时常巡查,每日里施粥两次,这件事一定要保证。还有灾民的取暖问题,晋阳监今年积攒不少石炭,临时发给灾民一部分,以作生火取暖之用。”

曹信道:“还是先安置吧,那草棚里生火,容易引发火灾。”

李岌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张枢:“此事晋王府和曹主薄一起,尽快落实。”

在落实了救灾的事情后,李岌换了一身便服,带了几名护卫,离开了晋阳宫。

也许是前世电视剧看多了,准备微服出访,晋阳宫监张枢拦了半天没拦住。

马车行到晋阳西南的迎泽门,李岌命马车在城内停下等候,只带了数名护卫步行出城。

晋北以放牧为主,灾情并不是显得特别严重,流民多来自晋阳南部的数个州县。

迎泽门外城墙下这处流民聚居的营地,新设立不久。

太原府在刚入冬时就在晋阳设置了流民营地,每日两次施粥,处置倒也及时,就是不知如何安置。

其时原来官府的做法也是冬日施粥,待到开春后,规劝流民回乡继续种地。

由于今年冬天雪大,气温较低,流民在野外的日子更为难熬一些。

大雪过后,流民们便只能躲在营地草棚中的被冻得瑟瑟发抖,除了施粥的时刻,甚至连在外面呆一会儿都不敢了。

李岌来到迎泽门外的流民营地里时,正好快到了晌午,赶上了施粥的时间。

十几口大锅冒着热气,里面熬的,是热腾腾的米粥。在大锅的周边,只是密密麻麻的饥民们,他们排着队,手里拿着自己的陶碗、木碗或是陶罐,各种五花八门的容器,只是一个接一个上前领粥。

太原府的衙役门在维持着秩序,个个如凶神恶煞,态度恶劣。李岌知道公门里的人办事都是这副德性,对待流民也无法和颜悦色,所以也懒得出面训斥。不过大锅里所熬的米粥倒不算稀薄,差不多也符合上面的要求。

李岌知道这赈灾的粟米在熬粥前是掺了砂子的,为了防止城内的贫民冒名领粥。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难免会有城内的贫困户冒充灾民。这也只能是由他们去了,这赈灾的粟米粥平常人难以下咽,能喝下去的也差不多够赈济的标准了。

他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正准备回城,却见到有一个趾高气扬管家打扮的家伙,在两个泼皮引导进了这处难民营地,朝着领粥的人群指指点点,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强力壮,挎着腰刀的随从。

嗯,比较像是恶霸,李岌童心未泯,突然来了精神……

四五、安置

李岌带着人远远跟着,果然不多一会儿,前面便哭闹了起来。

“杨管事,这边又有新来的流民,好些十来岁的女娃子……”

那俩泼皮朝着那管家模样的家伙点头哈腰,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求求你们放了俺妹子,求求你们,发发善心。”一个十多岁面黄枯瘦的少年,跪在地下不住磕头央求道。

一个的八、九岁的女童似乎知道要与家人分离,站在一边哇哇大哭。一旁似乎是他们父亲的瘦小汉子正忙在那管家身后的随从手里拿站的纸张上按着手印。

一名形容枯槁的妇人在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童,一只手却在拉着那少年低声恸哭道:“进儿,有粮食才能活下去,春儿这是跟着人家享福去了……”

那少年哭道:“不要……我识得他们是怡春楼的……求求你们放过俺妹子……”

“嗯?哼!”那管家听那少年说到怡春楼,顿时有些愠怒,在嘴里重重哼了一声。

“小子,你胡说些什么?!”那正满脸陪笑的地痞看到那管家生气,抬起一脚就踢了那少年一个跟头。

那瘦小汉子刚按完手印,连忙向那地痞道歉:“贺三爷,小孩子不懂事,您老人家莫与他一般见识。”说罢,他回过身来,照着那少年的脸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那管家却说道:“杨宝,把那身契撕了,这娃子咱不要了,省得让人说闲话。”说罢直接转身离去。

在手里拿着卖身契的随从听了,将纸张撕作几片,然后捏作一团,掷于那瘦小汉子面前:“看好了,这是刚才那身契。咱家又不是那强买强卖的蛇头,原来杨七爷是可怜你家,现在再求也没用了。”

“哼,你们全家便在这等死罢!”那泼皮见生意没做成,狠狠地咒骂一句,也是追着那管事扬长而去。

那瘦小汉子见到如此,双目呆滞,突然蹲到地上,抱头恸哭起来。

物伤其类,见到此种情景,李岌心里打抱不平的想法早就没了兴致。

于是摇了摇头,对跟在身后的护卫道:“康泰,回去后派人命各皇庄的管事带人来,准备把这些灾民都接去分别安置!”

说罢,转身往城门方向走去。

河东之地,由于是晋阳李氏的根基,在唐末很少受战争波及,算是国内经济情况比较好的。居然一遇灾害,仍然是遍地的流民,由此可知黄河两岸百姓生计之艰难。在坐马车回到晋阳宫之后,他犹自悒悒不乐。

对于李岌来说,今年的旱情并不算严重,在前世他见过比这厉害得多的洪涝灾害,旱在在前世基本上算不得灾害。就是某地发生严重的地震,也仅仅是在新闻里不断地报道,最后单位里每人工资里扣掉一百元钱算作捐款,似乎灾害就已经消除了。

他现在有些非常痛恨这生产力极端落后的时代了。

封建时代的统制阶级,虽然在成天在嘴里喊着“民为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可以内心里,一直是鄙薄和轻贱处于社会底层的民众的,即使是那些所谓“英明圣主”也不外如是。

自秦汉以降,统治者们一直在玩弄愚弄人心的把戏,就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如何能真正提高整个社会的生产力水平。于是华夏的王朝社会就陷入在一个死循环中,每逢乱世,就是不断地拿百姓的人头当韭菜割的时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一部吃人的历史。

世人皆醉我独醒,李岌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太深刻了,所以显得孑然而独立。虽然他一直在试图努力挽救这个世界,但是却很难对这个世界的人们生出太深厚的感情。他的思维属于另外一个世界,在看待这个世界时,犹如对待一个游戏。

李岌的意图是将这些流民编成屯田军户。

屯田军户是唐末五代时最没地位的军人,平时耕种劳作,战时直接被征召上战场,有些类似于宋代的厢军。

但是李岌的意图却是想要恢复在中唐开元后便完全败坏的北府兵制。北府兵虽然也属于是屯田军,在战时需要自备武器,衣甲,却有一条好处,就是全家不必负担朝廷的税赋。他们大多数是良家子,装备精良,是隋代和唐初时期国家最基的军事力量。

府兵制是唐朝崛起的根基,它的败坏和中唐以后大规模的土地兼并有直接关系,本应该分给府兵们的永业田却被勋贵、官僚和军官们合伙吞没,最终造成了国家在战时无可用之兵。

李岌所设想的办法就是把这些屯田地都当作皇家的私产,这样就可以有效地避免官府和军官们侵吞这些作为军垦的良田。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土地国有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在随后的十多天中,在太原府主薄曹信亲自督促下,府中书吏配合晋阳周边五处皇庄的管事,将四千多户饥民登记造册,编入军户,然后分配到几处皇庄作为屯田军户进行安置。由于织布工坊安置不了如些多的帮工,晋阳监的工匠们则也被派往各处皇庄屯田军营,指导这些新编入军伍的灾民学习制作兵器、编织打造甲衣等手工技术,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以工代赈。

虽然说这个时代骑兵是最强的兵种,但是装备和培养骑兵花费巨大,而且骑兵的数量是不可能一下增加的。晋军虽然在云州拥有十多座马场,但存栏的马匹也只有不到五千匹。一匹合格的战马到三岁才能开始训练,五岁时才能合乎战场所用……

现在,李岌所统治的晋地还是以步军为主。

对于步军,他希望主要装备强弩而不是战弓。

蹶张弩就是脚踏弩,是一种用脚踩踏来张弦的劲弩,比寻常的臂张弩拉力要大一倍有余。这种劲弩使用时将身平坐地上,以弩平放面前。左右脚掌俱揣入拇内,紧接弩劈,撬上腰钩,钩住弩弦。两手拉腰钩索,两脚掌往前一蹬。劈体往后一倒,一齐用力,才能来开弩弦,挂入机括。踏弩的射程和威力能达百步以上,能给敌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在李岌的要求下,晋阳监铁坊最新生产的踏张弩与原来唐军的制式蹶长弩在外形上有很大的不同,握把很宽大,外形上近似于后世的枪托护木,不再是笔直的一根方木。这种后世的枪托形状,使得其更加容易操作。另外就是利用杠杆原理,加装了一根上弦撬杆,还有显示距离的表尺和瞄准环,更有利于普通的军卒击中目标。

李岌前往古交铁坊巡视一圈回到晋阳,在听说军器监新的踏张弩已经开始批量制作后,显得很兴奋,立刻带着人来到了晋阳监武器制造工坊。

四六、烧碱

铁匠工头王茂命人搬过了个木箱,里面是已经包装好的长短兵器和弓弩。李岌、曹信还有军器监少丞郭恺等兴致勃勃地开始抽验了起来。

曹信从木箱里拿出一把外形有些奇特的钢弩,学着王茂一起组装了起来。

“陛下,这就是按您的要求新研制的蹶张弩”,王茂将一把组装好的钢弩递给李岌。

只见这蹶张弩弩臂长约三尺,握把也大约有三尺,寻常携带起来并不方便。弓弦大约是弓弦的两倍粗,弩臂前面还用牛皮绳固定着一个铁圈,好像马镫一样。另外装弩箭的滑槽是上下封闭的,弩箭是从弩臂前的圆孔装入的。

在弩臂的两头还固定有三个滑轮,这样可以增加弩弦的长度,以增加张力。

弹簧钢的蓄能并不太好,这钢弩的弩臂依然需要角筋等复合材料,制作方式和复合铁胎弓一样,十分繁复,造价不菲。

李岌将脚掌蹬入拉环,之后弯腰用双手拉住拉杆将弩弦用力向上拉,几乎用到了全身的力量,才很吃力地将弩弦卡在弩柄的机括上。

弩箭的箭杆要比羽箭短粗一些,而且也没有平衡尾翼,所以只能进行直射。

“嗯,这锁齿拉杆在上弦很方便,可以看得出匠人们是用心了。”李岌一边亲手给钢弩上着弦,一边对站在身边的郭恺夸赞说道。虽然上弦还是有些吃力,但是在绞盘研制出来之前,也是只能这么凑合着用。

李岌将一枚圆形木杆的弩箭从前面塞进箭孔,双手平端着钢弩,瞄准了二十多丈外的一棵大树。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才扣动了机括。只听“呯”的一声,弓弦的振鸣声刚刚响起,二十多丈远的大树干上就多了一根黄褐色的箭杆,入木三寸。

“嗯?威力似乎要比原来的蹶张弩大,而且还不用坐着上弦!”李岌的亲将元任惊叹了一声,也来了兴趣。他从李岌手里接过钢弩,在装好弩箭后,单手抓着握把,眯着一只眼从板机上方的瞄准表尺豁口瞄向十多丈外的一根立柱直接射了一箭,然后头也不回地说道:“这玩意不错,比原来的蹶张弩可趁手多了,双手端着要平稳得多,而且这铁制的机括十分顺滑,并不需要多大的指力。”

李岌翻着白眼看着元任和康泰两人:“这是给步军装备的,你们部下都是骑军,用不着这玩意!”

商队用呢布从云州换回了不少干透了的生牛皮,这玩意要处理起来十分的棘手。

草原上的牧人处理皮子的方式很原始,就是用发酵后的麸糠在发酵后,涂在鲜皮的表面,时行简单的脱脂处理和糅制。而生皮,就是几乎没有经过处理后的干皮,这玩意坚硬如铁,一般的商家都不愿意收购,所以价格很低。

李岌却允许商队可以大量收购这种没经过处理的生牛皮和生羊皮,因为他知道用烧碱进行浸泡后,就能让这种干皮又重新恢复弹性。

反正为了铁黑颜料,他也得先把烧碱先鼓捣出来。

这实际上是刚学初中化学里的一个简单试验。

熟悉化学史的人都知道,化学起源于道士们的炼丹术和西方炼金师们的炼金术,道家在炼丹或是炼金师们在炼金过程中所发现一些化学反应或是炼制出的化合物,就会被吹嘘仙术或者是仙丹。

两晋时代的道士们最喜欢的就是炼制和服食这种含有大量重金属毒物的各种“仙丹”,从而导致他们的后代中前赴后继地涌现出了一些被史书中记载下来,非常著名的傻子。

吃过了午饭,李岌就来到王府后院的工坊,然后吩咐王府的管家何简带着几名仆役将已经澄清了的石灰水端进了房间里。何简是李岌从小的伴读小厮,现在已经跟着李岌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了。

“把那一小罐碱面慢慢倒进水里,边倒边用木棍慢慢搅匀……对,就这样,不要着急!”李岌在指导着何简进行操作。碱面是蒸炊饼所用的纯碱,这玩意在云州和后世内蒙地方有大量的天然碱矿,在祛除杂质后,其主要的成份就是纯碱,也就是碳酸钠。

随着纯碱投入,原本半瓷盆稍微泛黄的清水慢慢变得浑浊起来,而且随着康简的搅动也是越来越混浊。另外就是瓷盆里的水,因为化学反应,略微有些发热。

站在一旁的这些人伸长着脖子,看得眼都直了……

看到反应得差不多了,李岌让何简停下了手,等待那些白色的物质沉淀下去。

“何简,先前如何制作石灰水,你们都记清楚了?”李岌看向何简,他名子带个“碱”字,现在干这活正合适。

何简点了点头,“知道,需要小心向水里添加熟石灰,还要不停搅动,以防止沸溅!”

石灰石是碳酸钙,煅烧石灰石后得到氧化钙,也就是生石灰。再把氧化钙与水反应,得到刷墙用石灰水。这种的水溶液就是氢氧化钙,也称之为熟石灰,就是之前的那盆石灰水。然后,往其中添加纯碱(碳酸钠),反应后就会得到氢氧化钠水溶液和碳酸钙(石灰石)。

氢氧化纳就是所谓的烧碱或者是火碱。这种烧碱溶液,只需要将水蒸发干就可以得到烧碱。烧碱和纯碱,再加上硫酸、盐酸和硝酸,合称三酸两碱,在化学工业中用途极为广泛,是近现代无机化学工业的基础原料。

“这石灰水和纯碱反应,就会得到烧碱水,把水蒸烤干,就能够得到烧碱,一种非常厉害的东西,能将铁桶都蚀穿。”李岌说道,实际上烧碱不制成浓溶液,腐蚀性并没有那么严重,后世这种东西经常放在各类的商品包装内部来当作干燥剂来使用。

“三保,看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吗?”现在水已经基本完全沉淀,水已经重新变清,只是在盆底上面结了一层白色的石灰,李岌看向一旁正在半张着嘴的小厮笑着问道。

“陛下这是在造石灰?”那小厮满脸疑惑地看向李岌,这绕了一大圈,岂不是又回到了原处,早知道拿一把石灰石扔水里得了。

“棒槌,我制生石灰做什么,要的是这盆水,刚说过了……”

“哦,知道,这是烧碱水!”三保一拍脑门。

“好了,现在找几小块干牛皮泡进水里,过几天你们就能看到效果了……”李岌继续吩咐道。实际上这是处理干牛皮的第一道工序,在后世,谁多黑心的商家也用这种方法来处理干的水产……

在将生皮化开后,还需要用稀硫酸进行浸泡糅制,才能使得干皮子重新变得柔软下来。

稀硫酸的制备倒也简单,就是用硫铁矿在煅烧时排出的红烟(二氧化硫)通过水槽过滤,从而得到亚硫酸,之后敞开在空气中再进行二次氧化。

简单倒是很简单,就是其生产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把黄铁矿粉用烧碱水经过浸泡处理后,再送入煅烧炉内进行焙烧,其产品就不再是铁红,而是变成了稍微发灰的铁黑颜料……

也许很快,自家的染坊里,又会多出了一种颜色的呢布。

草原人特别是羌人尚黑,认为黑色要高级一些,结果,几乎同样成本的黑呢布,销售价格居然要比暗红布高出了一成……

四七、四轮马车

半机械化的工业作坊,使得几处皇家庄园里的工坊生产效率提高了数十倍,特别是在纺纱织布方面,这座只有五百多人的纺织工坊出产,居然相当于晋地布匹生产的五分之一。李继岌并不准备将自家纺织工坊里所出产的呢布,大量往晋阳或是河东一带销售。许多贫苦的人家正是靠着妇人们辛苦的劳作来挣到一些微薄的糊口钱。

工业品的倾销很快就会让这些贫困的妇人们断了生活来源。

富人们是永远不会怜悯穷人的,如果出现大面积的饥饿,则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社会动荡。有的时候,生产效率低下,也是维护大家都有口饭吃的一种方式。

所以,李岌准备把自家工坊里大部分所出产的呢布都销售到草原上去。

驼队的运输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了,每头骆驼只能负重大约600多斤的货物进行远行,虽然方便,但是耗费太高,现在主要还是依靠骡马车队来进行运输。

说到马车,两轮马车的运输效率只有四轮马车的三分之一。

四轮马车这种东西,在先秦时期实际上已经被发明了出来。这种将前两个前轮装在一个车架上,后部两个车轮装在另一个车架上,将后车架支架安装在前在前车架之上,两都用两个转盘和一根立轴相连接。这种解决了四轮马车的转向问题的方式并不难理解,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百工谱》里就有四轮马车的制作方法。

问题是四轮马车的前架转向盘和转向轴因为要承受很大的重量,所以需要有很高的强度,而木制的分离式转动车架很难承受住这种强度的颠簸,经常会在路上转向机构就出现损坏,使得车辆搁浅在半路上。在秦代实际上已经有人开始使用铁制的车架来取代木制的车架,使得四轮马车的推广使用成为可能。

可是,到了汉武帝时期,随着《盐铁令》的颁行,随着铁器官营,又彻底杜绝了私人经营的矿山和冶铁行业。由于对于民间使用铁器进行了严格的限制,这让工匠们已经习惯于在平常尽可能地不使用铁器来制造物品。由于没有足够的铁器原料进行实验,华夏的金属加工技术自此止步不前,原来已经出现的四轮马车,就又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渐渐被人们所淡忘……

事实上,后世很多最简单的机械技术都是西方人明的,比如螺丝钉、螺栓、螺母、齿轮、齿条、弹簧、轴承、水泵等等,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却在整个工业生产制造领域起着重要的作用……

究其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官府对于民间铁器的严格限制,另外盐铁官营也造成铁价历代以来居高不下。而在西方,钢铁机械的流行也是因为随着冶金技术的发展,钢铁的价格要低于木材时,才开始大规模应用在普通生活和生产当中的。

在此之前,西方人也是主要用钢铁来制作兵器和盔甲、以及必要的生产工具……

钢铁在生活中的普及应用才是金属加工技术得到快速发展的主要因素。

四轮马车的制作不难,困难的是李岌要求用全钢制车架和用钢料铸造的钢轮,甚至包括铸钢的大轴、减震弹簧钢板,这么一套全钢制造的马车底盘制作下来,净重一千四百二十斤,不算人工,光钢料的消耗就超过了二百贯……

光想想就让人肉疼。

好在制作马车的钢料和铁料都来自于自家的古交冶铁工坊。

这种全钢制底盘的四轮马车的车轮、车轴、转向机构和连接部位已经全部使用了钢制或是铸铁部件,甚至大轴和车架之间还加装了三层减震用的弹簧钢板,这极大地减少了震动对于车体的损害,在很大程度上延长了车辆的使用寿命。

另外就是钢制的轮毂外侧还用生牛皮、兽胶等紧紧地缠裹成了圆柱形状,这又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车轮与地面之间的滚动摩擦系数,增加了畜力车辆的载重能力。

这么一辆马车制造下来,成本不下于500贯,甚至要比李岌现在所使用的天子车驾都要贵重,而李岌却准备要用它来往云州运货。

内监张枢、晋王府管家郑畋很明确的地告诉李岌,这种马车如果是到了草原上,很难不引起草原人的觊觎。在草原上,一斤铁都能卖到100文,如果是精钢,则最少卖到260文一斤,这么一辆钢制的马车,在绝大多数草原人的眼里简直就是一具可以移动的钱箱。

马车,在这个时代它就相当于后世的汽车……

所谓上行下效,在乘做过皇帝的六轮“御辇”后,老将安金全、孔勍还有李嗣昭留下的“李府”等成为晋阳城内第一批拥有这种“豪华房车”的人家。唯一让李岌感到有点缺憾的是,由于没有玻璃,这种“房车”只能是在窗户上挂着棉帘,车内依然是到处透风……

于是李岌又把主要的精力盯在了窑务局,研制这很神奇的“琉璃”。

中国在汉代都有用水晶的琉璃制品了,实际上瓷器的烧制难度要比玻璃高得多,但是华夏历史上为什么一直就没能够大规模生产玻璃?其实问题很简单,就是这些琉璃产地都缺少碳酸盐,也就是纯碱。中国内地一直都缺少碱矿,甚至百姓在蒸炊饼(馒头)时不得不使用草碱,也就是草木灰与空气中二氧化碳形成的化合物,其主要成份是碳酸钾。

但是纯碱却是冶炼制作玻璃时的一种主要原料。

烧制玻璃所需要的原料中石英和生石灰都是常见的东西,唯有天然的纯碱只有草原干旱地带才有出产,可惜的是产碱地方的草原民族哪里会烧制琉璃这种高技术储量的产品。

这种东西就是隔了一层窗户纸,一点就透。

李岌其实也不知道这玻璃各种原料的配方,只是告诉工匠们要在里面加上纯碱,至于具体的比例,那就烧着试呗。于是晋阳监的琉璃窑就外多了一堆堆白色、绿色、茶色和淡红色颜色各异的玻璃制品,这些东西的唯一缺憾就是不太透明,不过整体品质比国内那些瓷窑和琉璃窑烧出来的东西还是要好得多。

李岌原本不打算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换钱的,可是最近手头确实是有些紧。

修坝筑堤,再加上开矿、开工坊的花费实在是太过巨大了,把李岌这卖宅卖地,还有王德和任圜所提供的二十多万缗银钱差不多消耗一空,最近他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所以李岌暂时对玻璃制造工艺进行保密,并不外传。所以整个烧制工艺分成了好几步,而且都不在一起。主要是拌料填加混合纯碱这个步骤,一直是由忠诚可靠的老管家的侄子郑同负责操作。

玻璃烧出来了,至于以后该怎么干,只能是交给工匠们了。

大家就瞎整吧,反正那东西原料也不怎么值钱。

四八、算学

这冬天的雪实在是太大,再加上安置流民等事项,筹备中的晋阳书院终于是没能按计划开办起来,推迟到了明年二月初一再正式开学。

不过在年节前,李岌还是在弘文馆里开始为准备当作教授的第一批学员开始了授课。

学员有三十人,都是从晋地招募或是抽调的二十五岁以下准备参加科举的年青官员、弘文馆的编纂、校勘或是学子。李岌主要是想为他们传授后世的算学,再加上简单的几何、物理和化学知识。其中化学被他包装成了道家的炼丹之术。

这批准备“师范生”毕竟已经二十多岁了,而且原来也是书生出身,智力和理解能力远强于普通人,应该可以承受高强度的学习和培训。

相对而言,他们的动手能力要差一些。

李岌现在有了三十五个学生,三十个年青的“师范生”,还有四位弘文馆的官员当旁听生,再加上晋阳通判兼弘文馆馆令卢弼。卢弼的诗文很好,《全唐诗》里就收录有十篇他的诗文,只是对于“杂学”,基本上算是一窍不通。

开学之前,李岌就为每个学生准备了一套后世小学生们必备的圆规,直尺,三角板和量角器这四件绘图和测量工具。他打算在教授算学的同时,也传授一些简单的几何知识。毕竟要学以致用,平常用到最多的,就是四则运算和简单的几何知识。

教室里与旧式的学堂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一块黑板,这样可以直接将要讲授的东西写在黑板上,有利于为更多的人同时讲课。

首先讲授的自然是算学中的符号,数字0到9,这些数字符号并不是后世的阿拉伯数字,依然还是采用古老的梵文,李岌也声明了这些数字是来自于天竺的梵文数字。其后是“加减乘除”,等于、大于、小于和括号等等。

李岌先在黑板上写下了0到9十个数字,然后这些数字符号下面写下了对应的汉字零、一、二、三等等。等大家将这些数字都熟记于心后,开始讲解个、十、百、千、万、十万直至十亿、万亿等进位概念。

接下来就是应用竖式进行四则运算了。

加减还好,唐代的读书人,不是明清时只知埋首四书五经,穿究八股文的腐儒,读书学习所涉猎的范围很广,自然也包括一些算学方面的知识。不过,也只限于加、減法和简单的乘法,能够熟练应用四则运算的,都能算是明算科的博士了。

明算笠,在唐代一直都是科举常科的考试科目之一,也算是一门专门的学问。

唐代《通典·选举》中有规定,明算,试《九章律》、《张丘建》、《夏侯阳》、《周髀》、《五经算》各一条,十通六者为及格;试《记遗》、《三等数》,帖读十得九为及格;又试《缀术》七条,《辑古》三条,十通六为及格。

也就是说,在唐代数学考试,大约考个六十多分,就能算是及格。明算科及第,叙任的品阶是从九品下。

这些后世的小学算术知识,看似非常简单,但在唐代,通过明算科中举进士及第的人却是非常少的。这也说明算术,对于古人来说,是非常难的一件事。

古代的数学,除了自然形成的加减的概念之外。乘除的概念形成相对较晚,中国的乘法概念,早在春秋时期的书中就可以找到“三九二十七”、“六六三十六”、“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等句子。秦汉时期,已经把这些句子结合,形成了最初的‘九因歌’,也就是后世的九九乘法表。

而‘除’的概念,一直到三国时期,刘徽注解《九章算术》的时候,才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了概念。

后世在小学六年就要学完的四则运算,能够熟练应用对于古人而言就绝对算得上是高人。由于没有数学符号,算术的演算需要用到所谓的算筹,使用起来也非常麻烦。因此,精通算学之人,就能够因此而授官。

而现在,李岌只讲授了一个上午,利用数学符号和竖式,原本十分繁复的运算过程,就变得十分简单。

看着课堂里的学员们兴致勃勃,热烈地讨论和做着百位数以上的乘、除法,李岌的心里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从这座教室开始,华夏的数学史,将会发生一场革命,翻开崭新的篇章……

唔,好象忘记制作算盘了。

李岌并不想让这些学员只在教室里埋头学习,他所制订的计划是半天教学,半天到工坊里进行实践。

纸上得来终学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尤其是在几处皇庄机器工坊里层出不穷的新式工具,水利机械以及各种的铁器、呢布、水泥等新鲜事物,这些都是能够赚得大钱的商品,无不让人为之动心。

这些学员们对于机器工坊的兴趣显然要比在教室里上课要大一些。

古代人是很难存住什么秘密的,因为他们特别喜欢跟人交流,而且还特别喜欢显摆。也许是因为需要分工合作,才能猎获到食物的原因。

可能是大多数人在上战场后都惧怕受伤的原因,李岌所见过的大多数武将对于甲衣的喜爱是要超过武器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甲衣本身就比武器贵大约一倍多。元任在晋王府工坊里的铁匠指导下,终于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了一副锁子甲。钢丝网是他自己亲手所编织的,看上去没有匠人们制作的均匀精致,但是却要细密了近一倍,那网眼别说是箭头了,似乎刚好能容一根铁钉穿过去。

材料是由李岌提供,只不过需要亲手制作,李岌让铁匠铺给他们匀出了一台水锤,然后任由这帮手下的亲将们胡乱折腾。

李家铁坊所制作的锁甲并不完全都是钢丝网,身体重要的防护部位还被缀串上了一些大小不一的锻制薄钢板。冷拔钢丝这种活并不是机械来完成的,而是用人工摇动一副如同辘辘似的卷筒,将穿过打好圆孔厚钢板的钢筋,一遍遍拉制而成。

关于制作锁甲,匠人们的水平比李岌高得不是一星半点,他为整个制作工艺唯一的贡献就是“发明”了能轻易剪断大约2毫米粗细钢丝的“老虎钳”。

军营里的最新的制式锁甲重量只有16斤,而元任整出来的这玩意足足重26斤。这厮在这件半身锁甲完成的第一时间,就将它套在了身上,然后出现在了晋阳宫禁军公事房里,顿时引来一群禁军将领的羡慕声和惊叹声。

元任得意扬扬地看了一眼石敢,比划了一下胸膛对他说道:“拿根棍子,往这敲!”

石敢这二货也是两眼发光,双手握着一根铁锨把,吐气开声,抡圆了就是一棍子狠狠地砸在元任的胸口上。

呯!

元任被砸得一个趔趄,然后咧着大嘴哈哈大笑道:“看到没有,这玩意刀枪不入,又能够抵消掉棍子上大部分的力道,大爷我今后纵横沙场,如入无人之境……”

……

四九、关城

刚过了新年,洛阳朝廷方面以太子继岌不回朝堂主持朝议为由,决定“废除前太子继岌之位”,由李岌年仅七岁的四弟李继嶦继承帝位,登基称制,改元天成,只是国号仍然自用大唐称号。

同一个国号,现在分成了南北两个朝廷。

对此,北方晋阳方面除了发了一通檄文,诏告天下,宣布李嗣源祸乱朝纲,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等等,闹哄了一阵,就再也没了下文,继续采取守势,并没有采取任何“讨贼”的军事措施。

反倒是李嗣源,命其女婿,感化军节度使石敬塘从陕州攻潼关,义子护国军节度使李从珂从河中攻汾水关,枢密使安重荣率霍彦威。杜彦球等攻河阳、泽州,一时间战火在晋地南部燃烧了起来。

河阳节度使夏鲁奇则按照与李岌事先商定的策略,弃河阳,退守泽州。

李嗣源虽然兵多将广,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但是李岌一方却占据扼守着河东与关中关川险隘之处,形势与朱温称帝时差不多,双方局面僵持,暂时是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洛阳方面派人联络京兆府的任圜和鄜延的高允韬,那两人惟恐唇亡齿寒,巴不得李岌在前面顶着,自然是百般推脱,决不肯从北后出兵,夹攻固守潼关的忠武节度使张劲达。

李嗣源对此也是无可奈何,鞭长莫及。

共和元年春,正月。

晋地的冬雪刚开始融化,天空中阴云密布。

李岌手下大将何福进站在灵石县南,阳凉三关中间的阳凉南关关城上,望着南面山谷蜿蜒曲折而来的山间大道,神情肃然而安静。已经夺取了汾水关李从珂所部河中军朝着关城方向涌了过来。

黄昏的原野上却是显得异常凄凉,积雪尚未消融的河谷里遍地的死尸,关城下还在冒着的黑烟,以及人体血肉在燃烧后所散发出来的袅袅上升的焦糊气味,都让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当中。

何福进身高马大,从十六岁就以晋军勋贵子弟的身份加入到晋王李嗣昭身边作为亲军,这些年来跟随庄宗李存勖南征北战,也算是为后唐灭梁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兴教门之变,他与符彦卿在庄宗薨逝后也哭泣而去,其后投奔李岌,也深受信用。

正因为如此,李岌也会命其率军驻守灵石阳凉关,以李从珂的河中军,守卫晋阳门户。

新年刚过,河中节度使李从珂奉命与绛州刺史毛璋一起,统兵三万,合攻晋阳。

原本意料之中的一场战争,一直拖了大半年后,才终于爆发……

阳凉南关,也称之为阴地关,位于灵石以南,正卡在吕梁山与太岳山之间汾河所形成的雀鼠谷道中央,东面是霍山,西面是汾河谷地,关城就建在这要冲路口上。此时,汾水已经开始解冻,河面上飘着浮冰,加上阴沉的天气,倒是显出了一派肃杀景象。

阳凉关是汾河谷地一处天然隘口,两侧山势险峻,海拔高达千米以上绵延的吕梁和太岳两大山脉,在两大山脉中间被汾河冲刷出了一道狭长的河谷,其间车马通行无阻,向来就是河中晋北太原盆地的主要通道。

这么一处险要位置,意图固守晋阳的李岌自然是十分重视,从去年夏天又重新经过了加固和整修,将关城扩大了规模,尤其是正对着大路的阳凉南关关城,各处全都用青石筑成,甚至用新烧的水泥修筑了几座混凝土堡楼。城墙足足高五丈多多,而墙上还又加修了几处高达两丈多的混凝土碉楼。

站在城楼上,看着气势雄浑的关城,顿时就会生出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气出来。

数万兵马已经从南面滚滚而来。

此时此刻,何福进手上只有三千多兵马,只能是先放弃了还未来得及整修的汾水关,一面向晋阳方面紧急求援,一面加固城防,准备倚关固守。

现在监国李嗣源势力庞大,号称拥有天下最强的军队,手下兵多将广。而继任为帝的李岌此时却是虎落平阳,处于一生当中最弱的时期。他所辖的地盘,只乘下了泽潞和晋阳坚城以北的忻、代和云州、山北数地,依靠着晋阳坚固的城防和大义的名分,依然是后唐帝国的一面旗帜。

此时的河中军汹涌而来,李从珂统帅的南军完全是要以凌厉的攻势,一举击溃城内的防守的北军,一举拿下阳凉三关,直带晋阳。而何福进亲自上了城头,北军在城墙上组织起严密的防御丝毫不让。

双方的旗号都是唐,国号一样,却分南北两个朝廷,可谓是同室操戈。

只是李岌在称帝后,晋阳的北朝方面旗帜只用红旗,不再使用其他颜色。

……

李继岌在接到晋阳警讯的消息后,正在阳曲县的唐明庄园准备春耕事宜。

在接到从灵石方面发出的急报,立刻命元任和康泰率一千骑军紧急支援,其后,又拼凑了两千多步军赶到了灵石。

元任率军赶到阳凉南关后,几轮箭雨下去,李从珂和毛璋在见到城头上军容整齐,一色黑色衣甲的晋军后,知道北军援兵已经赶到,于是就下令暂时停止攻城。其后南军在惨烈的攻城战中损失巨大,李从珂在猛攻未果之后,迅速调整,在关城南部开始修筑土墙,准备修造夹城,进行长期对峙。

此时的汾水两岸,正是春寒料峭,汾水岸边,残冰还未消融干净。

阳凉南关城外,一座足可容纳数万梁军的大营立在了数里外的汾河谷地大道路口上,倒也算是军容整肃。

站在高大的关城城楼上,匆匆赶到的李岌有些奇怪地看着南军的营地。

特么的,根本没带什么攻城器械,你们来攻什么晋阳?

李从珂你这是专门过来搞笑的么?!

三万多南军虽然听起来人数不少,但是在这河谷里根本施展不开,能够攻城的地点也只有关城城楼和两侧的数百步城墙。这点兵力想要攻下有数千兵力防守,如此牢固的关城,可是远不够用的。

阳凉关本身就易守难攻,对于没有多少攻城器械的军队而言,就是一座噩梦般的屏障。现在的南军正体会着当年草原人在面对晋阳城下时的感受,因为他们也没有多少攻城器械。城头上的敌人尸体已经被扔了下去,死去的守城者也被抬了下去,正在进行火化。到处都是血污,沾染得已经看不出青头青砖本来的颜色了。

天色渐渐变得黑暗,旷野里,梁军的营地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李岌站在城头,眯着眼看着南军方向的火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符彦卿和何福进两人提出要亲自带人夜袭敌方营寨,不让对方构筑城寨的建议,却被李岌给否决了。

李岌并不认为偷袭是什么好主意,只要这么耗下去,几天后南军自然就会退兵。他们不可能在汾河谷地耽搁过长的时间,否则就是真不打算回去了……

五十、春水

李岌命符彦卿率两千人驻扎灵石,助何福进防守阳凉南关,严令两人死守关城,不得出击后就返回了晋阳。

春雪消融,需要抢在土地的墒情还没消退之前,将农地开垦出来,再把种子播到新鲜潮湿的泥土里。

春天到了,草木复苏,大地上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开春了,作为一家之主,李岌很及时地赶到了自家的皇庄,然后在元任的帮助下,象征性地扶住犁柄,耕出了第一垄地。

“水到渠成”这句成语,应该反过来说成“渠成水到”才符合事实,不修好渠道,如何才能引来河水?只不过李继岌很快就悲哀的发现,即使是自己接手的这家皇庄,也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田地建有水渠,能够得到灌溉。

华国的士族集团历来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着如何最大程度地盘剥那些依靠土地才能生存下去的农民,而且想方设法地让这些辛劳的人群认为被剥削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黄巢的所谓“起义”推翻了大唐王朝的统治,而且把维系唐朝统治基础的关陇、河东世家门阀集团杀得七七八八,星离四散。

可是,那些依赖土地才能生活下去的人们的命运却更为悲惨,不过仍要缴纳相应的课税、被强征劳役,而且还要忍受军队的公然抢劫。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乱世军队确实是不如盗匪,坐山吃山的盗匪们还会考虑一下抢劫事业的可持续发展问题,如果是这些丘八们过境,哪里还管你这个?!

抢粮、抢钱、抢女人,这就是那些大头兵们的理想!

李岌所知,自家的那些大娘、婶娘、嫂嫂之类的亲戚,大多都是抢来的,这里南自然也包括自家的嫡亲老娘刘玉环。

为了躲避兵匪的抢劫,周边的农户又被迫把田产挂到那些“新豪门”们的名下。只不过,把田地里的出产七成都用来缴纳地租,李岌对此都感到有些羞愧。这些“新豪强”们盘剥起钱粮来,比过去的世阀们更加黑心和贪婪。

减租减息是不成的,这样会让李岌站在晋军绝大多数军将勋贵的对立面。这不是坏了规矩,砸大家的饭碗么?

对于大多数贫苦民众来说,相对于生存,这些沉重的盘剥并不是不可忍受的,只要能继续活下去。所谓理想,大多是别人强加在他们头上的。

在春天里,田地里劳作的农人,要消耗大量的土地,如果还吃不饱饭,就会严重损害到这些人的身体。于是,李家的皇家庄园里,从春耕开始,就一直在中午为每一位在田间劳作者,提供两块糜子面饼子和一块咸菜。

这样的做法,立刻让无数的庄户感激涕零,一致没口地称赞小世子“仁义”。

李岌觉得自己好象突然就领会到封建统治阶级维护统治手段的精髓了:先从制度上残酷地压榨那些被剥削者们,然后再以个人的名义再施以小恩小惠。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看来很早就被统治阶级领悟到了。

皇庄里囤积的粮食还有不少,这些皇家庄园自从建成后,多年来就没有缴纳过任何税赋,自然在晋阳周边都是首屈一指的富裕庄园。虽然接收了不少的灾民,但庄园里的粮仓都是有三分之一还是满满当当的,李岌估计里面的存粮足够维持整座园三年之用的。

新粮不收获,粮仓里的陈粮是不会粜出的。

华夏的地主们对于囤积粮食的热爱和执著要比仓鼠们强烈得多。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看到李家皇家庄园内会如此赚钱之后,晋阳的勋贵们就开始想方设法把自家的子弟塞进这座庄园里来,学习李家庄园的生产方式。

李岌对此倒也基本上不会拒绝。

只有在初级工业化的生产方式在国内推广开来,才能为这个世界创造更多的财富。一个富裕的世界是依靠所有人的努力才能创造出来,并不是依靠敝帚自珍,垄断某些生产技术和生产工艺所能积累起来的。

财富是创造出来的,并不能依靠不公平的交换聚敛所得来。

聚敛财富只是将其集中到了某个人的手中而已,并不会增加这个社会的财富总量。

张宪也想在地方上推广李家庄园的做法,他的想法更为高尚,是想让这种生产方式能够在晋国的辖地推广开来。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与他相比,李岌都感到有些汗颜。

有的时候,文人们的情怀确实令人感到有些高山仰止。

只不过,要将所谓的情怀付诸实施,这帮文人们就会显露出眼高手低的痼疾,大部分时候都会将一件好事干成坏事。

在这大半年里,张宪的身影经常都会出现在李家庄园的工坊和田间地头,有时候让李岌学得这位太原府尹要比自己的管家称职得多。

在深入了解了李家庄园的生产方式后,张宪终于是仰天长叹了一声。这种生产方式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了,除非是依靠官府的力量来推广。问题是现在太原府都穷得叮当想,不停地搜刮地方,还里还有闲钱投资?!

李家庄园,实际上就是一个半工业化的综合性农业工厂,并且不光是农业生产,还包括大量的半机械化的工业作坊。工业化生产的方法虽然效率是最高的,但是这种方法似乎并不怎么容易推而广之。

只一点,就最基本的修堤筑坝来说,就得是钜富之家或是需要一部分富户合伙才能完成的。李岌倒不刻意隐瞒庄园里的水力机械技术,甚至明言可以向外出售,并协助安装。可是到现在为止,大家都还处于观望状态,并没有哪家开始将其真正付诸实施。

这中间的花费实在是有点太过巨大。

李家庄园的富裕,主要是因为庄园里的许多妇人也能做工,这样,一家人当中有两个能挣钱养家的,日子就会过得宽裕了许多。

随着自家庄园里的机器作坊中所用到的钢铁配件越来越多,钢铁生产成了李继岌最为看重的事情。在浇制出焦炭、水泥和石灰,并修筑了几座小型的蓄水大坝后,这种以水力为主要动力的机械化生产模式似乎让他兴建的几处庄园在冶铁、锻钢和织布、磨粉等工坊步入到了初级工业化生产的阶段,生产效率大为提高。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工坊才为他赚来了滚滚的财源。

民以食为天,开发新的食品工业品种是李岌近期的主要目标。

实际上主要是奶制品和食糖。

五一、燕云

春季之后,庄园里的牧场正是产奶的季节,奶源倒也算是充足,可是由于缺乏保质和保鲜的方法,大部分牛奶和羊奶都被浪费掉了。奶制品的营养成份含量要比粮食作物丰富得多,热量也高,是绝佳的食物来源。

保鲜和运输是最大的问题,而制作成奶酪却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奶酪是最常见容易长期保存的奶制品,但是现在可没地方买凝乳酶,只能是采取酸法制作奶酪。但用酸法制作奶酪时需要先将鲜奶进行脱脂,然后再进行发酵制成酸奶,再脱水挤压成型。这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工。分离出来的乳脂就是酥油,也是一种营养最丰富的奶制品。

为鲜奶脱脂是最耗费人工的一道工序。在草原上,“打酥油”一般都是女人们的活计,只不过使用的工具都很原始:一只用厚原木板制成的酥油桶,一个大木盆,另外就是头上有块隔板的木棒。酥油桶直径在两尺左右,桶身上下粗细一致,约为半人多高。

打酥油实际就是不停地使带孔的隔板令略微发酵过的乳液上下震荡,从而达到分离油脂的目的,这个劳作的过程十分辛苦,需要捣槌上千次才能算是基本完成。

这种震荡和搅拌工作如果是用机械来完成,效率会有几十倍的提高。

李岌从牧场里弄来了几具酥油筒,然后交给工匠们,让他们开始试验制作出用水轮机所带动的脱脂机出来。

在工匠们研究酥油桶的时候,李岌想起另一种奶制品——炼乳,炼乳的制作相对就要简单一些,只不过它需要用到离心机——和洗衣机的甩干桶近似。将杀菌后的鲜奶进行脱水处理,甩去一半以上的水分,然后密封。当然,制出的炼乳如果用糖再腌制一下的话,保质期会更长一些。

虽然现在玻璃罐头瓶子还无法制造出来,但是倒可以用白铁皮作为密封器具,制成铁皮罐头容器。问题是现在糖在北地是绝对的奢侈品,而李继岌所要制作的炼乳则是希望把它变成一样普通的食物商品。

晋军所辖下的蕃部有许多耕牧的部落来自于前唐西域安西都护府辖下的河中地区,这些部落倒是从中亚的河中地区带来了一些新鲜的植物种子。比如葡萄、甜瓜、西瓜、胡萝卜、洋葱等,甚至还有俗称厚叶菜的甜菜。

其中有几种是含糖甜菜,只不过在品尝了之后,李岌就感到无比失望,这种甜菜吃起来也就比萝卜稍微甜一点。用它来制糖,还不如学习回鹘人的办法,用甜瓜来熬糖呢。

李岌挑了一些含糖份高的“厚叶菜”在庄园南边找了块地试种了起来。

万一能够杂交培育出高糖甜菜出来呢?

这个年代,由于连年的战乱,人口锐减,各地都是极度缺乏青壮劳力。

人口,才是在这个世界立足的基本条件。

相对于洛阳方面的李嗣源,李岌一直认为契丹才是自己最大的祸患。镇守云州的振武军节度使安金全显然不太认同这一点,所以他对于李岌关于加强对幽州山北五州的控制,以阻止契丹人继续向西扩张的建议并不很感兴趣。

所以在春播之后,李岌决定亲自往云州走一趟。

必须遏制住契丹向西扩张的趋势,否则等对方大势已成,就更难以对付了!

一支豪华的商队很快就组织了起来,确实是名符其实,光是四十多辆四轮马车就价值两万多贯,相当于阳曲县一年的租庸财赋收入。在将出发前的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李继岌没有休息,而是坐在昏黄的油灯下仔细思索后面的行程和安排。

契丹人的势力已经扩张到了幽州和云州北部,实际上在李存勖灭梁的同时,耶律阿保机也已经征服了云州北部的草原部落。

不过,由于阿保机已死,耶律德光又是以次子继位,改国号大辽后,其内部并不稳固,所以云州北方的草原部落处于两头摇摆的状态。

从云州往东已经有些危险,所以他选择的商路建设是从云州往北,由后世丰镇-集宁-绥远这条路线,先向河套地区发展。他的思路就是筑城军垦,先控制这一地区的草原部落,在后世他比较郁闷的是集宁这个原本很好听的名字不知让哪个混帐给改了个蒙兀地名。

幽云十六州是前世历史上宋代永久的伤痛,就是失去了这片天然的屏障,上百年的屈辱求和历史,几乎消磨尽了中原华夏百姓的血性。一群毫无反抗能力种地的农夫边上一直有一个强悍的强盗在虎视眈眈,不时会跑到他们家里来抢东西,牲畜和粮食,甚至是他们的老婆和孩子,而朝廷却无力保护他们。可以想象一下,在他们的内心里对这样的国家是感到多么的失望。

有一种悲哀叫作绝望,人在绝望过后,实际上就会变得十分麻木,从而丧失了血性和勇气……那些有勇气的,都已经让异族人给宰光了,是无法存活下来的。

李岌最后在云州以北划了一条弯曲的路线,倒也和后世的铁路线差不多吻合。他决定用这条商道,将这里的草原部落给联系起来,以便共同抵御契丹人的入侵和吞并。当然,开拓商道,不可能一躇而就,这是一个长期的开拓和建设过程。李家本就出身于草原,至少现在这些草原部落名义上还是臣服于晋阳李氏,而且晋军辖下的蕃部,一直与北有着商贸往来,对于北地的这些部落都比较熟悉。

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南征北战,努力地扩大自己的领土范围。在平定了两起内部动乱之后,又提拔任用了一大批以韩延徽、韩知古、康默记等为代表的汉人进入权力中心。

在这些汉臣的启发和帮助下,耶律阿保机开始学会修筑城池,开发农地,将契丹人由原来纯粹的游牧部落转变成一个半农半牧的草原民族。农业的开发使得游牧部落能够获得稳定的食物来源,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大为增强。

正是由此,契丹部落变得越加强盛起来。

契丹经过连年不断地征战,到阿保机建国时,已经接连吞并了五姓奚部、霫部和室韦七部,拥兵三十余万。其领土范围东临渤海国、西逾松漠、南抵幽州、北达潢水,纵横数千里,已经是十分辽阔强大了。

经过阿保机时代数十年的扩张,新更改国名的辽国实际已经成了华夏北方最为强大的国家,而且新任国主耶律德光更是雄心勃勃,想要入主中原。

云州以西和往北,还散布着突厥、羌、阻卜、回纥、吐谷浑、敌烈、黠嘎斯等大大小小数十个草原部族,其后大部分又被契丹所吞并,再加上不少的汉民,构成了以后辽国民族的主要组成部分。

李岌的目的,就是想阻止新兴的辽国继续向云州以西吞并和征服这些如同散沙一般的弱小草原部族。

五二、云州

北地的草原部落犹如火烧不尽的杂草一般顽强地生存着,当年匈奴强大的时候,他们被匈奴人一直劫掠盘剥着,其后是鲜卑,到了隋唐时期,又换成了突厥。草原上这些崛起的强大部族每到缺钱没粮的时候,就会寻找这些弱小的部落抢劫一番……

可是,这些历史上堪称强大的草原部族都消失了,但这些弱小的游牧部族却还仍然存在。很难理解,这些游牧的部族是如何在如此残酷和恶劣的环境中保存下来的。

古人行路难,李岌在与商队一起赶路的时候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从晋阳到忻州,二百里路,就足足走了三天。

这么算下来,他这一千多号手下亲军,这一趟下来,光消耗的粮草就不是小数。

过了赤岭关,算是进入到了忻州地界。

“这里要修一座拦河大坝,有了水库之后,这忻州南部的灌溉就有了很大的保障。石岭关和石岭关以北一直到牧马河一带,全部划作屯田地。”站在牧马河畔,李岌指着西面远处的白马山谷口对都水监少监卢琰说道。

他这次北巡是带着一些晋阳监的官员随行的,准备一路上安排开辟新的屯田地事宜。

这个年代气候还算湿润,地下水量也很充沛,后世已近干涸的牧马河里的水量并不小。

忻代盆地的景色还好,等队伍过了雁门关后,眼前的景色明显就要比雁门荒凉得多。虽然原野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绿色,春日里的北地看上去依旧枯黄一片。春风不度玉门关,这话用在雁门关也挺合适。

大同盆地倒是非常平坦,苍凉的草原上一条古老的车马商道一直延伸到云州城下。

车队到了云州,李岌在看到城池后很是失望,这和他所理解的塞外坚城相去甚远,和内地的县城差不多大小,大部分城墙都是黄土夯筑,外面还没有包砖。夯土的城墙之间还有一层层的苇草,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振武军节度使安金全和云州刺史沙彦殉等率领一众军将把李岌一行迎进了城中,在骑着马背上经过低矮的城门时,李岌就觉得整个云州城需要好好的重新整修一番。

在另一时空,石敬塘割让幽云十六州后,云州节度使沙彦殉投了契丹,最后在辽国还到了不小的官,以太师致仕,居然得以善终,可谓是苍天无眼。不过,云州通判吴峦却率领城内军民死守云州,在后世的大同留下了一段爱国抗敌的忠义传说。

商队在云州修整了三天,李岌带着都水监的人在云州周边考察了一下。

他计划在云州城北的如浑水(御河)上修一座拦河水坝,兴建一座织布工坊。现在又没有别的能源作为动力,机器工坊基本上只能是建在河边上。修筑水坝需要很多石匠,因为需要安装水轮机的缘故,涵洞内部还要建造许多精巧的设计。

云州城这地方肯定是不会缺煤,城西南十几里外的火烧山下就是后世著名的特大型煤矿。不过云州一带的铁矿都属于中小型矿床,品位较低,并不适合大规模发展钢铁工业。但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勉强凑合着能用。

水坝的选址是在云州城北十多里外一处山口外,再往里是一处并不高的山谷,李继岌估算了一下,如果修筑一道高三丈的拦河水坝的话,大概能蓄水十多万立方米,已经差不多能支撑云州周边数万顷农田的灌溉所需用水。象云州一带,桑干河上游还有几处适合修筑水坝的地点。

华夏古代修筑水坝的技术已经很完善了,除了缺少钢筋混凝土,结构和设计都与现代差不多,坝体和涵洞材料以石料为主。云州城外就有石灰矿,白登山一带更是主要的石灰石和石膏矿区。

另外修筑水坝和涵洞也需要大量的石材,李继岌想用爆破的方式采石,可惜的是手中的火药数量实在有限。火药在唐朝已经在民间有很广泛的应用了,偶尔也使用在军事上。但由于威力太小,应用并不广泛。

这主要受限于土硝的产量和纯度。

北方的蒙地是有一些硝酸盐矿的,不过储量也都不算大。华夏主要的硝酸盐矿主要集中在新疆的塔里木盆地东南边缘地带,储量居世界第一位。可惜的是华国没赶上硝石最值钱的年代,等这些硝酸盐矿被发现和开采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只能用作化肥生产。

商队在云州进行了一些交易,结果从云州出来时,反而是运输货物车辆更多了,超过了六十多辆马车。

李岌准备在云州北方修筑一座新的边城,作为云州以北主要的防御设施。

这个计划得到了安金全和沙彦殉的全力支持,两人一口答应在选好筑城地点后,征募民夫的事情就全部由他们来负责。毕竟现在云州顶在北部防御的最前沿,契丹骑兵会经常突入到云州附近进行劫掠,让人烦不胜烦。

李岌离开云州的时候,带上了吴峦,准备以云州防御使的头衔,由他来负责新城的营造,并担任新关城的驻屯军长官。

车队继续沿着御河北进,蜿蜒的古老商路沿着御河两岸的山地间一直延伸到了草原深处。晋军沿着这条官道的山顶上每隔十里就建有一座烽燧,作为警戒之用。每座烽燧里面驻扎有十二名戍卒,其中有一名着甲的什长。

峰燧的形制是座四方形的碉堡,主要的功用就是在遭受袭击时点狼烟向后方进行示警。晋军的军制沿袭唐制,每座普通的峰燧武器配备为弩四弓八,十二名戍卒中有五名长枪手和七名刀斧手。每具手弩备箭四十,弓备箭六十。

另外还有较大的戍堡,里面驻扎有一队五十名戍卒,带队的有一名都头,这在晋军里算是最低一级的军官。这样的戍堡就具备一定的进攻能力,所以还担负着边境巡逻,驱逐越境牧民的职责。

商队只要经过这些峰燧,戍卒们就会出堡站在路边相迎,李岌很明白这些戍卒们心里主要是为了看热闹,毕竟天子仪仗并是常人能轻易见到的。

五三、八棱山

云州往北,沿着桑干河上游的主要支流如浑水(御河)谷地,是条古老的商道,通行车马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大道被车马践踏碾压得还算结实平坦,倒也不算难走。安全为上,李岌带了一千名骑兵护卫出门,这一路上是浩浩荡荡,哪里还有马贼敢近前,就连一些小的游牧部落看了这气势都感到心惊胆战。

三月并不是一个好的行军时节,草原上的积雪刚刚融化,许多地面还在泛浆,马车行走在塞外的商道上,有时还需要重新修垫道路。

头车上插着一面巨大的红色旗帜,晋军尚黑,原来大多使用黑旗,不知何故,李岌登基后却一直坚持使用一般后军辎重部队所使用的红旗,而且十分顽固。

李岌披着一袭拉风的大红斗篷,枣红马的马鞍一侧还挂着一杆长枪,在骑卫亲军的簇拥下,也缓缓启程。

骑在马背上行军并不舒服,特别是长途行军,有时还没有下步走路松快。想在军中确立威信,他就是咬着牙也不能坐车。

很快,六十多辆大小车辆和一千护卫骑军,在这条古老的茶马商道上拖出一列足有三四里长的队伍。最前面的向导车夫甩动长鞭,李家特有的高大四轮马车在前面缓缓前行,一辆接着一辆,后面才是各种大小不一的两轮马车。

李岌这次的目标并不远,也就是后世的丰镇市,他需要在北地草原建立自己的第一个商业据点。这段路程从云州算起也就一百二十余里,在后世若是跑高速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但是现在,这支车马商队却需要走上将近两天。

整个车队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蜿蜒的长蛇,沿着如浑水河谷逶迤北行。

春日的如浑水两岸绿草如茵,河谷两侧丛林如同一条绿色的飘带,与两侧没有任何树木的苍莽北地山地形成鲜明的对比。车队沿商道走了一整天,黄昏时穿过一大片广袤的草原湿地抵达一座山脚下。大山山石嶙峋,外观极像是一柄八棱的战锤。

这座山就叫八棱山。

李岌知道这座山下在后世的明代曾经筑有一座巨大而坚固的边境军事堡城,名作得胜堡,是属于明代的九边重镇之一。

一条古老的商路,河谷两侧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沿着山地间向北部的荒原延伸出去。北地苍莽的山岭上没有树木,现在山坡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绿色,倒也显得生机盎然。草原上这条商道上尘土飞扬,道旁牛马的蹄印也是随处可见。

雄关漫道,这词在前世用来形容得胜堡城是最恰当不过了,这里八棱山下通往两条河流交汇的地方,也是通往北方草原白水泺城和集宁城的关隘要道。可惜的是现在这里还是一片荒山野岭,还有一些汉代戍堡留下的一些残垣断壁痕迹。

“再有一个多月,这里的草场和树林就会全部变成绿色,到时漫山遍野满是一片葱绿的颜色,看起来极为壮丽。”到了草原上之后,安金全为皇帝所派来的向导曹用话就多起来了,看样子寻常也读过一些书。

李岌挥了挥手,车队在八棱山下停了下来。

春日里正是冰雪刚刚消融,河水泛滥的季节,混浊的河水穿过草原沼泽,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一道道溪流、水泊,汇入到如浑水之中。

八棱山脚下平坦的草原上,蜿蜒的甘泉河在这里汇入饮马河,形成了一大片绿色的草原湿地,只是现在,还没有明代那雄壮的关城。

“把这里画下来,作上记号,这里将修建一座堡城。”李岌对于正在绘制地图的随从们说道。建长城他没兴趣,但是对于修建军城,却是充满了期待。

一座坚固的军城,就是中原人在迈向草原时坚实的基石。

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达到自己掌控草原的目的。至于最终的效果……谁能知道!总得试过了再说。

登上八棱山,俯瞰两侧,北方的原野越发显得荒芜,甚至连绿色都变得十分稀疏。

山顶上还有一座古老的汉代峰燧遗址,早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只剩下了几处半人多高的残垣,还有青石砌成的地基。

让草原的部落首领们习惯于住进拥有坚固防御的城堡里,由游牧变成定居,这才是彻底改变和控制草原的正确方式。

汉家的农耕文明本就比草原文明先进得多,相信只要随着交流的增多,草原人慢慢就会学会汉家的生活方式。

这地方汉代时曾建过军堡,如今只剩下了一些残破的土垒痕迹。隋唐帝国虽然也一直遭受着北方边患的威胁,也许是他们血液里还残留有来自草原的鲜卑先祖野蛮血统,对于建造长城这种劳而无功的被动防御方式是不屑一顾的。

对待不服气的草原人,李唐的习惯是主动找上门去打架,而不是等人家到了自家的门口再被动地应对。到了中唐以后,这种办法似乎也不见有好的效果。大唐的北方,几乎变成了草原人的天下。只不过这些投靠大唐的草原部落虽然援兵自重,但对于大唐朝廷却一直是忠心耿耿,没有生出什么野心,曾数次救大唐于危亡边缘。

而唐廷对于这些出身草原部族,又立下大功的大将最直接的奖励就是赐姓李。比如与郭子仪齐名的李光弼就出身契丹,被称为大唐中兴第一名将的李晟出身于洮州吐谷浑部族,李汭是高句丽人。李岌的祖父是西突厥沙陀人,本名朱邪赤心,因平庞勋兵乱被赐名为李国昌。另外还有拓跋思恭,因平黄巢之乱之功被赐姓李,党项羌部八姓中李又成了大姓,其后代李元昊在河套建立一个高白大夏国。

李岌很不理解为何明朝的皇帝们不惜劳民伤财,沿着北方边境修建了一条举世闻名的边墙。有这份财力,还不如主动出击,彻底将祸患消弥在草原上……

现在,他准备在明朝关城的地址,修建一座关城,只是一座城堡。至于修建长城,一是没那份财力,也没有那个兴趣。

他的计划今年在沿着如浑水(御河)先修建三座堡城,用于交易,也用于驻军屯垦。

五四、建城(一)

商队被分成了五支队伍,派到了草原上,李岌却在八棱山下驻扎了下来,开始进行在这一带修建城堡,实行军事屯垦的规划。

一个冬天牧人们会积累下不少的畜产品,而且在春天产羔期的死亡率也很高。羊羔皮是种很不错的毛皮,牧人在转场时,许多弱小的羔牛和羔羊也会被丢弃。如果带着足够的草料,在白水泺耽搁两个月的时间,这些羔牛和羔羊大多就会存活下来,重新变得活蹦乱跳。许多汉家的牛羊就是这么得来的。

沙陀部到了李存勖这一代,沙陀部族和随沙陀而一起迁居晋北的中亚昭武部族已经完全汉化了,反正原来的李继岌就不会说突厥话,只知道一些简单的单词,而且也从来没听父皇李存勖说过突厥话,而只有一些上了岁数的族人偶尔还会说。

从李国昌开始,李家就一直取汉家的女子做老婆,曾祖母、祖母再加上母亲这三代,从血缘上来说,李岌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个汉家子,而且他半点也不会说突厥话……

民族的概念从来都是以母语来进行分类的,比如一个华人,但是却从小不会说汉语,以英语为母语,就绝不能把他认作是汉家人。

语言和文化才是区分族群的最大特征,而不是血缘和种族。

在后世许多华国人错误地认为血缘亲近的人自然就会与自己亲近,实际上那些背离了母国,忘记了母语的族群才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敌人。比如另一时空二战期间,打德国最狠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德裔的将军们……

可怜后世的某些“教育家”们却努力在自己的国家里强制推行别国的语言教育,这不能不说是整个民族的悲哀……

一个民族,如果失去了自己的语言和传统,它实际上就已经消亡了。

从血缘上来说,华夏的北方人,大多都具有原来一些消失的民族血统,比如匈奴、鲜卑、东胡、突厥……可是他们连自己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汉家子……

语言和文化才是取得民族认同的唯一方式。

现在,受契丹人威胁最大的是生活在云州、丰州及云内一带散布的突厥、吐谷浑、白鞑靼和阻卜四个大的部族,而羌部,大多都生活在河套和无定河流域,暂时还不会受到契丹骑兵的骚扰和劫掠。

李岌把预备建设的交易地点选择在了八棱山以北的如浑水河畔,这地方在后世叫作丰镇,主要的交易对象就是北方草原的西阻卜部落。另外就是在这一带牧居的白鞑靼部和吐谷浑部。西阻卜部族生活在漠南,也就是后世的内蒙西部一带。从语言上来说,与室韦、东阻卜和北阻卜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更接近于突厥语、土谷浑语和羌语。

南阻卜并没有统一成为一个强盛的部族,而是分为大小三十多个部落,主要生活在白水泺一带的。白水泺就是后世黄旗海,一座几近干涸的内陆湖泊。不过,在这个时代,内蒙草原的生态还没有遭受到严重的破坏,降水相对丰富,白水泺的水域面积李继岌按照斥候的报告估算了一下,大约超过了一百五十平方公里。

这一带是阻卜部落最重要的冬季牧场。

阻卜人很桀骜,历史上即使是辽国最强盛的时候都没能完全征服他们,依旧是处于时叛时服的状态。现在正处于与李嗣源对峙的时期,在这种时候,李岌自然不能给自己惹麻烦。

农耕民族每当势力抵达草原边际的时候,都会犯下一个很致命的错误,当他们看到绿油油的草场时,就想全部把它们开垦成农田。

岂不知草原上降水很少,都是季节性的,有些地方根本不适合种粮食。在草原上开垦出来的荒地用不了十来年就会严重退化,产出的粮食甚至还没有种下的种子多,每当到了这种时候,中原民族只好放弃了北进,又退回到了中原。

北方这条宽阔的干旱地带一次又一次阻止了中原民族的扩张步伐,所以就陷入到了无限的人口膨胀,土地不足,饥饿所引起的战乱,人口的自我屠杀和锐减,新的帝国建立这样的循环怪圈当中。唐朝是唯一的例外,因为这是一个汉化了的鲜卑政权,身上残留的胡人血统让他们知道到了草原上该干些什么。

草原上人力资源不足,再加上缺少引水灌溉设施,畜牧业才是最适合的生产方式,当然能够种些粮食作为补充的话,他们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更强,那就更为完美了。

第一批从晋地招收的两千户移民开始在八棱山下安家落户。

李岌的计划就是在草原上修建一些拥有坚固城防的屯垦点。

这些屯垦点当然要修建在河边上。

白水泺上游有两条相距不远,并行的河流,叫作左翼水和右翼水,听起来倒像是天鹅的两只翅膀。白水泺周边的苇地里确实生存着有不少的天鹅,甚至还有特别稀有罕见的黑天鹅和灰天鹅。

只不过,现在自己的势力似乎够不到那么远。

商队在饮马河边安营扎寨,这支骑军的出现让草原上的牧民惊慌了一阵。不过在发现这支军队只是为了保护商队后,这些牧人们就兴高采烈地打马而去,将商队到来的信息传递到了四面八方。

用马车圈起来的原始交易市场生意很好,牧人们多喜欢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很少用金银来购买东西。至于铜钱……李家似乎不需要这种东西。

李岌在地图上划了一条弧线,差不多与后世从大同到馒头的内蒙铁路线重合。名义上,李岌这位后唐的皇帝,仍然还是这些草原部落的“天可汗”。他决心要学习前辈李二,要和耶律德光争夺草原上的天可汗称号。

只不过他准备采取的方式,并不是一味地使用武力让那些部落屈从,而是准备开拓出一条商路,以利益为纽带,武力为辅助,将北方的草原部落联系起来。既然是开拓商道,就不能采取征服的方式,而应该逐步向草原上推进,最终建设出一条安全的商道出来。

所以他在出了八棱山口三十多里后,就停下了脚步,一边经行交易,一边准备开始招募人手,在八棱山修筑堡城。由于去年遭受到雪灾,在开春后云州、朔州和丰州一带的灾民并不少,招募起人手来,并不是特别困难。

五五、建城(二)

安金全很快给李岌送来了一千名征募的民夫,后续征募的劳力还在陆续送来。

李岌把自己所修建的第一座堡城地点选在了八棱山下,也就是后世得胜堡城的地点,卡在云州通往北地的山口处。另外,在饮马河与如浑水的交汇处,那边山窝子似乎可以建成一座巨大的水库。

跟随商队而来的随军工匠们对于晋阳皇家庄园的的许多施工器械都很熟悉了,比如吊杆,拥有木制滑轮组装置的旋转吊车,双人就能操作的简易滑轮式打夯机,另外就是大量的木工机械和工具,使得整个的筑城和修坝进度提高了很大一块。

原本一片荒凉的如浑水(御河)河谷两岸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工地,这片山口的南部如浑水河谷山口与饮马河交汇处,正在修筑拦河大坝。在八棱山脚下,一座黄土夯筑而成的城池已经是夯筑地基,初具雏形。

古代造城,实际是就是把这道一丈多宽两丈多高的土墙围出一道巨大的院墙,在墙上预留几处城门。如浑水拦河后形成的水库,正在位于堡城的东侧从,不但可以用来灌溉城内的农地,也可以为护城壕提供源源不断的水源。

李岌仿照记忆中的欧洲城堡方式,把传统的四方形城池变成了八棱的棱堡形状,这种欧洲式的棱堡样式没有射击死角,弓箭手们能够更有效地阻止敌人从侧面的城墙攀爬上来,防御性更强。

这个年代在草原上筑造城墙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用黄土夯筑,外面包砖,往黄土里添加石灰和干草杆增加强度是可以的,至于传说中的用糯米水拌土,李岌则没有这份兴趣。修水坝李岌还能指点一些,而修筑城墙,显然军中的工匠们要有经验得多。

以前夯筑城墙,没有什么好办法,这黄土都是由军卒靠人力担筐,从两旁挑上去的,不仅费工费力,而且因为施工的地方限制,效率自然是大打折扣。就算是数百人肩挑人扛,每天也修不了几丈城墙。

如今在旁边竖起了十几座高大的滑轮吊架后,只用三、四人拉扯绳索,就能将装了数百斤黄土的大柳条筐轻易吊上了城头。如今是十几处地段一起施工,筑墙的速度快得惊人,是原先的三、四倍。

由于许多自制木质器械的应用,运送土方的效率提高了好几倍,夯筑城墙的进度自然也就快了许多。

云州之地原来多为草原部落所有,在唐代也主要用于安置内附的草原部落。此时牧民居多,朔州、马邑一带的农户还要稍多一些,从云州往北,丰州和云内一带几乎都是牧场,没有被开发过。

李岌并不太关心南边的战事,而是更关注北方的安全,现在没人会理解契丹如果发展起来对于华夏的危害会有多大。他所要做的,是未雨绸缪,限制契丹人往南和向西扩展的空间,最少也要做到迟滞对方扩张的速度。

本来云州地方的人就很少,因为今年的祸乱,又被契丹人劫掠了一遍,人口就更少了。李岌在完成统计后,才发现自己所辖的云州、丰州和云内三州,总人口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七千户人家,其中还有七成是北地的草原部族。

人口是个大问题,如果没有人,就是把堡城建得再高大坚固也是没用。

五万多匹的呢布、麻布还有丝绸,只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就被交换了五分之一,另外最受牧人们欢迎的商品就是刀子,不管是长刀还是短刀,都是不时在草原上要与野兽搏斗的牧人们的最爱。李岌的管家张淦略显肥胖的脸上笑出了花来,在另一处的营地里,已经堆满了牛皮、羊皮和小山似的羊毛。

新的牧场正在慢慢成形。

现在,在周边放牧的牛羊已经有一千多头牛和上万只羊已经换成了新的主人,被安置在御河和饮马河两岸进行放牧。

商队出售的钢刀是原来晋阳监和太原府里的库存武器,李岌已经看不上这些原来亚军囤积的武器和甲胄,所以把这些库存运到草原上来出售。虽然这些东西不是用最好的钢材来打造的,但确实是钢制品,虽然是那种用生铁和熟铁并在一起反复锤打出来的“锻钢”,质量还是铁器要强了不少。牧人们也不是傻子,对于商品质量的好坏还是心里有数的。原来心里没数的,经过比较后也就知道了。

人类破坏环境的能力确实十分强大,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正在建设的八棱堡城御河周边原来林木茂盛,一生葱绿的河谷地带已经被砍伐成光秃秃的一大片,甚至连草原地带的树木也被砍伐了很多。

李岌眼看着一大群人拿着晋阳监新制造出来的大带锯,轻易地一棵棵生长了几十上百年的钻天大树放倒,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后世的义务植树动运是个好的传统,他觉得很有必要把这项传统拾起来,在古代就开始发扬光大。现在已经过了植树的季节,李岌只得命人建起了一处苗圃,先培育树苗,等秋天到来的时候再栽种下去。

至于屯垦,他计划先种牧草,采取先牧后农的方法。

这在后世证明是在边疆屯垦戍边最为适宜的一种开发方式。

站在山顶上,眺望草原,有时会有一种在大海上驾驶轮船航行的感觉,苍茫的草原和大海一样广阔。特别是在春天,一望无垠的绿色沿着大地漫延出去,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此时,在草原上,一队骑兵正在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李岌正在帐篷里绘制地图,这时吴峦陪着一个强壮的草原汉子走了进来。他在看到李岌后,明显楞了一下,然后右手抚胸躬身说道:“臣张慕晋拜见陛下!”

李岌抬起头来,吴峦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来小声说道:“寰州刺史张慕晋,也是云州突厥部头领。”

二十六岁的张慕晋已经是寰州刺史,继承了他父亲的职务,领云州突厥部首领兼寰州刺史。李克用对于同出突厥的云州突厥相当优柔,将他们安置在云朔一带,特别是寰州北部的岱海一带。晋军有三处马场,都位于寰州的突厥部辖地内。

张慕晋这名字虽然咋一看是汉名,可是这厮在见到李岌后,却用的是草原上的礼节。

对于这个说着一口标准汉话的家伙,李岌准备把他培养成一个勋贵。

五六、商路计划

他记得史书上说刘知远正是强行吞并了北地云州和山后的部族,才使自己变得壮大起来,最终取代后晋,建立了后汉。李岌自然也是学刘知远,只不过他所要使用的手段却是大不相同。

突厥部落早已经臣服于晋王,所以这厮的名字就叫张慕晋,倒也很直白。云州突厥部算是两代晋王李克用和李存勖指定的养马官,部落名义上臣服于晋军,首领担任寰州刺史的职务,每年要向晋王“敬献”千匹军马,牛羊万只。就相当于是交纳保护费,使得自己的部族安居于云州,免于遭受晋军的攻击和抢劫。

李岌听后站起身来,拱手微笑说道:“原来是张刺史过来了,有失远仰!来呀,先把礼物抬进来!”

他嘴里说的客气,但是眼里的神色却让张慕晋心里有些直打鼓。

这今年刚遭受雪灾,要是皇帝索要过多,这日子就没法混了。

这两年契丹人倒也是派人过来开始拉拢过他们,但是残暴的契丹人明显不是一个好的投靠对象。晋军这边还是主要索取牲畜,而契丹人来了,恐怕连牧场都要被他们占了。

几位亲卫听到吩咐后,一会儿抬着一只大木箱进来。

一座用玻璃烧制而成的展翅雄鹰雕像份量很重,当把箱子打开,将一座雕像在桌面上摆好。张慕晋在见到雕像后的眼睛就立刻睁得大大的,满脸的迷醉神色。这么一座纯净的水晶雕像简直是价值连城,而且很难打出这么大块的水晶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陛下,这是给我的?!”

“这是自然,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李岌微笑着说道。

张慕晋听了这话后,立刻大声说道:“微臣知道陛下的来意,我愿意今年多供一千匹军马!只是因为遭受雪灾,牛羊却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李岌听后立刻睁大了双眼: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张慕晋看到他满脸疑惑,这才开口问道:“难道陛下不是来催讨战马的?”

李岌摇头:“不是,朕这回只是过来做生意,顺便看看塞北的风景。”他看了一下张慕晋有些懊丧的表情,于是又接着说道:“即然张刺史如此大方,我也不让你吃亏,再送你500匹上好的呢布,只当是我们之间作了回生意。”

几名护卫在李岌的营帐里长条桌上摆上了丰盛的菜肴,一张大木盘装了煮好的风干肉和鲜羊羔肉,还有马肠子等,四盘配菜倒是汉家的作法,十分精致。

李岌让元任、吴峦和康泰三人坐陪,说是今后他们四人在北地草原要经常一起打交道,先互相熟悉一下。

石敢拎过来一个牛皮缝制的酒袋,壶塞打开,还没等烧酒倒进碗里,张慕晋便已经是有些垂涎欲滴,其他几个也是在不住咽着唾液,喉结一上一下地蠕动着。李岌很奇怪,美酒居然对这个时代的武夫们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李岌端起碗来带头喝了一小口,那几人却直接将半碗白酒一口喝干了,元任等还好,张慕晋却是辣得不住在嘴里往外呼气,一边连呼过瘾。

在喝了一会儿,酒至半酣的时候,李岌突然对张慕晋说道:“我准备在草原上建设一些集市,你要知道,在草原是用驼队行商实在是费用太高,另外还十分不安全……”

喝得迷迷糊糊的张慕晋半睁着眼说道:“陛下不知道,这草原上的马匪,从来不敢抢劫沙陀李家的商队!”

“嗯?”李岌看了这厮一眼,然后走到帐蓬内挂着的大地图前,继续着自己的话题:“我准备沿着这条线建设一条商路!”他的手沿着黄河大曲部顶上划了一圈,直到河西走廊凉州的位置这才停了下来。

张慕晋莫名其妙地看着李岌:“这种事和臣下有什么关系呢?”

李岌继续说道:“嗯,这里,这里,还有东胜州和天德军(五原),我准备每隔一百余里,就修建一座像云州城一样的集市。我的意思是把这条商路周边的部落联合起来,共同建设和开发这条商路。”

张慕晋有些傻眼,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我帮他建集市?

“陛下,这北地草原部落如同一盘散沙,有些已经投靠到契丹人名下,这征发他们部落丁壮筑城,恐怕有些家伙不会愿意。”他犹豫着说道,也不知皇帝会不会生气。

李岌看着这个家伙就笑了:“不用他们出劳力,只是需要共同出人保护这条商路的安全。这算是草原上的第一个商业联盟,我准备拿出这条商路上一半的利润分给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的草原部落!”

张慕晋想了想,这货很快就弄明白了若是这条商路建成,每年一半的利润大概会有多少了。尽管要让他算数的时候可能会连脚趾头都用上,但这并不影响这厮的精明和判断。能在草原上坐到首领这个位置上,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微臣愿效犬马之劳!”张慕晋很快说道。

这厮想吃独食,李岌随之告诉他这绝无可能,并像直销或是微商指导老师一般循循善诱,耐心细致地为他解释着发展下线……哦,合作伙伴的重要性。

张慕晋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答应了李岌让他出面联络草原上各部落的要求,并约定在秋后,大家齐聚晋阳朝觐,以共商未来的发财大计!

李岌准备用共同的利益,将这些草原部落捆绑到一起,大家联手,好一起对付契丹人的西进和吞并计划。忠诚这种东西永远是不可靠的,尤其是对于草原人来说,这种东西说扔说扔,说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像是中原的那些读书人,在背叛前还需要犹犹豫豫先找好借口。

由于张慕晋进献了一千匹军马,加上在丰镇的交易所得,李岌这次在北地得到了不少军马,足有两千五百多匹。阳曲那地方肯定不适合大规模养马,马场只能是建在云州及以西的云内、丰州和胜州等地。李岌就计划在云州城北的八棱山下堡城御河两岸各修筑了一座庄园,用来屯垦和新建马场。

马场从八棱山脚下,沿着御河河谷两岸,稀稀拉拉建起了十多处棚圈,一直延伸到了云州城预计要修建和北谷口大坝附近。两地相隔了七十多里,这也是没有办法。马匹的活动范围本就很大,而且由于牧草准备不足,只能用扩大牧场范围的法子来解决问题。

五七、巡视山北

在丰镇和八棱山呆了一个多月,直到四月中旬,李岌才命吴峦负责八棱山堡城、饮马河大坝的修筑和这一带的安全,张淦与少府监监丞裴琰继续负责管理商队进行交易和进行屯垦事宜,这才离开了丰镇,返回云州。

在云州交待云州刺史沙彦殉配合都水监少丞周泓修建云州北如浑水北谷口大坝及水利设施后,李岌就动身前往山北。

当年为了山北八军的得失,晋军和契丹之间还发生过一场大战,最终以晋军获胜,契丹撤军而告终。

李岌离开云州,第一站就抵达了白登山军寨。

白登山是云州东面唯一的险要山地,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冒顿单于大军围困于此地,若不是汉献侯陈平出主意去贿赂买通了匈奴阏氏(妻子),让冒顿网开一面,刘邦很有可能成为华夏第一位被草原人俘获的君主。

过了白登山,便是一大片山势平缓的草原地带,南羊河如同一道两侧是绿色的银色飘带,转了个大弯,将这片满眼绿色的草原分成两片。大军沿着南羊河东进,并没有遇到什么险要的地势。

过了天成镇(天镇)之后,李岌的队伍算是进入到了山北武州的地界。

李岌在怀安堡休整了两天,这才又开始继续向武州行进。

怀安只是个小土城,并没有多少防御能力,李岌发现晋军这些年来基本上没有整修过北方边境的防御,难怪契丹人经常能突入到山北进行掳掠。

在过了怀安后,羊河水变得宽阔了许多。

“这里倒是个很好的拦河筑坝修堤之处!”李岌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只不过现在确实还没有这个能力。

这山北一带,将来一直是晋军和契丹双方一直反复争夺的地带。

就地形而言,这里是幽州、河北一带的北方屏障,所以不能轻易放手。幽州北方虽然都是连绵的群山,道途险阻,不过羊河和桑干河谷地却是条天然的通道。从理论上来说,穿山越岭能够进入幽州境内的山路也有不少,但大军南下,所需粮草辎重可不是小数,能够支撑起庞大后勤运输需求的通道也只有这里和靠近海边的渝关一带。只要守住后世的张家口一线和山海关,就能堵住契丹人南下的道路。

山北八军原来多为草原部落所有,唐代才被收归中原。此时牧民居多,蔚州、妫州和儒州的农户还多些,从新州往北,几乎都是草场,没有被开发过。

本来山北八军的人就很少,因为今年的祸乱,又被契丹人劫掠了一遍,人口就更少了。李岌在完成统计后,才发现自己所辖的新、武两州,总人口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千户人家,其中还有六成是北地的草原部族,甚至还不如内地的一个下县。

武州刺史名叫李绍威,本是奚人,名作扫喇立。当年阿保机在北安州(承德)用计斩杀奚部五首领,吞并奚部。扫喇立率西奚别部逃入山北,投靠晋军,被李存勖赐名为李绍威,倒也一直对李家忠心耿耿,没惹过什么乱子。

山北的奚人亦农亦牧,不过耕作的方式和使用的工具极为原始和落后,李岌在巡视武州后也没说什么,就径自前往新州。

新州刺史是白承福,为内附山北的吐谷浑部首领,庄宗曾赐名为李绍鲁,这才刚改回本姓。鲜卑吐谷浑曾在青唐立国,但在大唐和土蕃两大强国的夹攻下灭国,其部族散居于华国北部各地。其大姓有慕容、拓跋、赫连等。当年赫连铎曾功拜大同节度使,不过最终被晋王李克用击败,云州吐谷浑部大多归于晋军。

不过,吐谷浑虽然现在部族衰败,但是吐谷浑人却非常有作生意的天赋,北地草原的茶马交易大多为吐谷浑人所控制,往来于草原上经商的驼队,也大多为吐谷浑人所有。吐谷浑人在汉地做生意非常守信用,但是在草原上却经常干些抢劫的勾当,商匪不分,草原上的的马贼,也多出于吐谷浑部落。

在另一时空历史中,刘知远杀白承福及吐谷浑首领四百余,并其部,遂得精锐骑军三千余,方得以代晋建立北汉,只不过最后还是便宜了郭威。

李岌现在手里正缺少骑兵,刘知远的故事确实令他心动,不过,他还是觉得采取后世的手段更得折服人心。

相对于平原地区,桑干河流域的这几片盆地水量还算比较丰富,而且煤铁资源也比较齐全,确实也算是个适合发展农牧业的好地方……

相对于新、武两州,山北的蔚、妫、儒三州汉民较多,农地也多了起来。只不过,人们依然摆脱不了靠天吃饭的习惯,守着桑干河和洋河,却没有建设多少水利设施。妫州一带倒是有些水车,只不过水车汲水,对于广袤的农田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符彦超率本部三千兵马,再加上妫、儒二州的两千驻军,占住了幽州北面的居庸关和石门关。后唐幽州节度使赵德钧原是沧州节度使刘守文稗将,后来投晋,曾被庄宗赐名为李绍斌。他手上一是兵力有限,另外还念及先帝旧情,在符彦卿持李岌手谕占了妫、儒二州后,倒也没有大的反应。

双方暂时还算相安无事。

李岌任命符彦超为山北节度使,另外把泽州刺史裴约调到山北,任防御使,负责在羊河以北,也就是后世张家口到怀安一线,沿山口修建三座堡城。

新州、武州以北,由于没有任何防御城堡,经常被契丹骑兵突入山北盆地,掳掠人口牲畜,极度缺乏安全感。要想让民众安居乐业,首先就要保证安全。

草原部族骑兵强大,但是攻城的方式和手段却会的很少,修筑城池,是对付草原威胁的一种最有效的手段。

在自身还没有强大起来之前,使用这种构筑城堡的被动防御方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离开了城墙,在没有任何依仗的情况下,若是与数十万契丹大军在草原上作战,李岌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的胜算。只能是采取这种被动的方法,御敌于国门之外。

五八、飞狐道

这个年代的居庸关可没有后世明代重修过后那般雄壮坚固,只是一座位于幽州通往山北山道上残破的古关城,两侧也没有蜿蜒曲折的长城,就这么孤零零地矗立在山谷之间。虽然小,但却极为险要。

符彦超占据了妫、儒二州后,对居庸关和它北面的石门关又重新进行了整修和加固,这两处关城都派有稗将率一千人把守,严防幽州方面的动静。

李岌巡视山北,提前吩咐符彦超不要声张,没进妫州,却直奔石门关而来。关前只有符彦卿率一众部将列队迎接。李岌在亲军骑兵的护卫下来到后,下马还礼,微笑与众军将见过面,对大家说了些慰勉的话。随即在符彦卿的陪同下,进了居庸关城内,登上了关城。

符彦超是晋军名将李存审的长子,内心里对于谋夺幽州热切得很,这样的话,他就极有可能会成为幽州节度使,成为统领一镇,站到了这个时代武将所追求的顶峰。至于再进一步,现在他倒还是从来都未想过。

现在皇帝到了妫州,直登关城,也显示了对于幽州极为重视,有谋夺此处东北重镇的心思,这是他极为盼望的地方。

李岌瞅了一会儿居庸关南面起伏的群山与后世不太一样的景色,在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开口对符彦超说道:“大兄,现在李嗣源势大,虽然幽州的局势不稳定,但是周边南军云集,还是暂且隐忍,不要插手幽州为好。”

符彦超欠身说道:“那赵德军手下可用的只有三千契丹从马直军,城内驻军多是先父部下,如果幽州军上下鼓动,即可谋取幽州之地,下安百姓,这若大军州,皆归陛下所有。”

李岌看见他志得意满,骄纵之气表露于外,也不计较,只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幽州好取,但是打下来容易,想要守住却艰难。幽州虽然是北地雄城,但周边无险可依,很容易被敌人的大军围困,到时候以咱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解救。况且,现在最大的危险非在南边而在契丹,契丹势大,当以先巩固云州和山北北方边境防御为第一要务。”

“陛下视契丹为大患么?”

“这是自然,先帝时期,契丹三次围困幽州,居然深入定州、莫州地界,虽然当年都将其击败,但也只是将其逐出边界。这些年来他们的实力又有发展,东并渤海国,北收室韦、阻卜,兵马三十余万,远胜我方,已为大患矣,不可不防,否则顷刻就有覆国之忧。”李岌满脸忧虑地说道,“朕如今须先解决北方边患,方可徐图南进,大兄切不可轻进幽州。”

李岌把话说的很明白,符彦超也是满心遗憾道:“臣谨遵陛下旨意,暂时守着这妫儒二州便是。”

李岌怕符彦超在幽州动手,扰乱自己的计划,这才专程前往妫州,特意嘱咐其不可轻动,这才开始返回,前往蔚州。

他的计划是招募河北和河东人迁居山北,进行开发,以巩固北方边境。可是华夏人自古的传统就是故土难离,除非实在是活不下去,一般的情况下,没人会有勇气选择背井离乡,前往一处陌生的地方去打拼自己的未来。

这招募军户,也没有多少的吸引力。

除非是能够打通一条道路,让人感觉想要往来于家乡还算是方便。

所以在抵达蔚州后,他便命蔚州刺史张温招募青壮,以配合都作院打通蔚州广陵县通往灵丘的道路,要求道路的宽度可容两辆马车并行。

这是一份苦差事,可是张温心里虽有万般不愿意,也不敢反驳天子的命令。所以,自从五月,他就带着征发招募的千余民夫,开始开凿广陵与灵丘之间的山间甬道。只要打通与飞狐道之间的联系,山北之地就可以通过官道与代州和易州联通在了一起,不用再绕道云州。

这无疑是可以节省下上千里的路程。

广陵距离灵丘只有九十里路,但中间却有大山所阻隔。

刚开始时道路修筑的很快,一个半月的时间,已经从广陵往南延伸出去了三十多里。这时候,最困难的地段就出现了,这些人需要开凿将近五里的山路,才能打通往南面的道路联络。开山凿石,让工程进度变得异常艰难。

好在李岌不时命人从太原、雁门一带运送些补给过来,为这些卖苦力的民夫所提供的伙食还不错,让这些青壮暂时还生不出冒着生命危险逃跑的念头。况且李岌已经许诺,只要这条道路修通,就会将他们编入军户,给田种地,去掉现在如同奴隶般的身份。

同时,雁门节度使周光辅也征发千余民夫,从另一侧飞狐往广陵同时修路。

多数的食物和工具都是由飞狐陉从代州那边所运过来的,似乎大山的另一边修路进度要比这边要快一些……

李岌在五月初返回到了晋阳。

晋北的夏收期要比河北平原地方晚了将近半个月,要到五月下旬冬麦才能成熟。

在回到晋阳后的第二天,就在宰相张宪的陪同下,前往阳曲县的唐明皇庄巡视夏麦的生长情况。民以食为天,粮食生产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事关国本的大事。

田野里的麦子已经由葱绿变成了青色,麦浪的的表面也泛起了一层淡黄的颜色。

张宪眯着眼瞅着这一大片农田一会儿,这才转过脸来看向李岌:“这庄园自从你接手以来,只一年的功夫,看来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地里的庄稼长势很好,某估计每亩地最少能增收两成左右!”

李岌笑了笑:“只增收两成可算不得什么本事,朕的目标是今年将麦子的亩产提高一倍,达到三石以上。”

“嗯?亩产三石?!”

“这有什么惊奇的,我听说蜀中的粮食产量都超过了四石。”李岌说道。

“这里是河东而不是蜀中,况且某听说即使是在蜀地,这粮作的亩产想要超过五石,也需要是风调雨顺的年景。”

“这风雨是可以通过改造来调节的,就比如现在……”李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引水干渠说道:“这能保证在大多数年景下田地都能得到灌溉,粮食的生产就能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障。”

“臣下倒没想到陛下把这帮定州军安置得不错,至少没闹出什么事情出来!”张宪看着在田地间一些正在劳作的军卒笑道。

“无他,干活吃饭而已……”

五九、冶铁工坊

屯田军户是唐末五代时最没地位的军人,平时耕种劳作,战时直接被征召上战场,有些类似于宋代的厢军。

但是李岌的意图却是仿照后世生产兵团的方式,在晋北、云州和山北地方推广军事屯垦,想要恢复在中唐开元后便完全败坏的北府兵制,这在古代是一种很有效的强兵方式。

巡视过田庄之后,他又直接前往古交,与将作监的官员和铁坊的匠头们探讨起了兴建大型的冶铁高炉事宜。

炼铁高炉的容积越大,所消耗的燃料就越少,生产效率就越高,生产成本则更低,这些在后世都是一些基本常识。

土高炉并不难建造,在“全民炼钢”时代,甚至华夏遍地都是这玩意。

这种古老的炼铁炉内部就像是个大号的花瓶,但是李岌知道高炉造得越大,生产效率则越高,所消耗的焦炭就会越少,后世的炼铁高炉容积已经做到了四、五千立方。问题是土高炉只能造到两丈多高,如果容积再大的话,目前的结构已经无法承受炉膛内铁水的压力了。

古代高炉一直是两丈左右,并不是没人不想将它做得更大,而是受得炉体和炉壁的结构强度,害怕“炸炉”,另一方面就是通风技术的限制。

在古代,限制高炉容积增大的原因主要有三方面:一是使用的主要燃料是木炭,而底部木炭的强度不够,无法承受上方堆积更多的铁矿石的压力。这一点在使用强度大得多的焦炭作为燃料后应该可以得到解决了。二是供氧量不足,无法支撑炉内燃料充分燃烧,这个问题需要装备由水力驱动的大型鼓风机和建更高烟筒后应该能得到部分解决。三是炉体结构强度不够,后世的高炉主结构都是以钢材和铸铁作为主要支撑物来增强结构强度,而老式的泥制竖炉肯定无法达到这样的强度。

华夏的炼铁竖炉构造在汉代时就已经很成熟了,和后世西方早期的炼铁高炉很相似,唯一的差别似乎是少了一根又粗又高的大烟筒。

直线往复动运的风箱甚至是水排,都无法连续为高炉内提供新鲜的空气,这必须改进成做圆周动运的鼓风机。鼓风机也没有多少困难的,其原理稍微一说就能明白。在古代由于铁价高企,工匠们在制作和使用铁器时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没有足够的实践知识积累,这么简单的东西就无法制造出来。

鼓风机就是一个内部装有风扇的蜗壳,问题是叶轮需要用上好的精钢进行铸造。精钢的价格是每斤150文,相当于百十斤粟米,一般没人舍得用它来做实验。而且由于匠人的地位低下,铁监甚至是冶铁工坊的拥有者或是管理者又基本上不懂技术,所以冶铁技术自汉代以后,就没有什么大的进步。

在解决了鼓风机的问题后,高炉的问题只能是先搁置。

要想将炼铁炉做得更高更大,只有采用钢结构的支撑和外壁,这得需要几百吨的钢材。这差不多是目前古交铁坊一年的产量,只能暂时作罢。只能是先用老式的砖泥土炼铁高炉先凑合着生产,等以后钢铁材料凑够了再重新建一座新的大高炉。

由于是需要用水轮机来带动鼓风机进行强通风,这些高炉只能是建在水坝涵洞边上。

作为宰相的张宪跟在李岌的身边看着他在安排各处的工坊规划和建设,还是见识到了许多奇妙的生产技术。比如工坊里出产的水泥、肥皀、炼铁和炼钢、水力纺机和织机,还有一种很神奇的透明琉璃。

麦收之前,李岌要求在交城磁窑河上修建一座拦河大坝,把交城大通铁监从半山坡上迁到河边大坝两侧。

按理说交城监是一项重要的财赋来源,不可轻动。

但现在,水泥也已经被烧制了出来,古交城的冶铁坊和几处庄园的织布工坊还在继续源源不断地为他创造着财富,太原周边又不缺少人手——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李岌把牙一咬,这座拦河工程又开始上马开工了。

按他的设计,在磁窑河所修筑的这座扬兴河大坝足有三丈多宽,六丈多高,整个的土石方工程量可不算小。李岌的要求是要在八月的秋汛来临之前,要实现水库的合拢蓄水。按照计划,在大坝的两侧,沿着四条引水干渠,将会兴建一座冶铁工坊和一座比涂水麓台皇庄工坊规模要大得多的织布工坊。

在这个年代,稍微先进一些的机器工坊,利润实在是太高了。

比如冶铁工坊,李岌在古交所建的冶铁工坊比交城和泽州的冶铁工坊并不先进多少,可是由于有水轮机作为动力,冶铁、炼钢和锻造的效率都有数倍的提高。现在,古交铁坊里,每炼出一斤生铁,成本只有8文左右,而市面上的铁价进过了每斤40文钱,精钢的售价更是高达每斤150文以上。

磁窑河大坝算是这世上出现的第一座混凝土重力坝,之前李岌所修建的几处水坝都属于是青石土坝。虽然这座混凝土大坝由于缺乏钢材,基本上都是使用竹纰捆绑来作为骨架,在后世属于标准的“豆腐渣工程”,可是在这个年代,确实可以称之为一项宏伟的工程了。

由于北地的羊毛不少,也很便宜,现在几处庄园的织布工坊倒是生意十分红火,所织染出来的深红呢布成了草原上商队最为抢手的货物之一。

拦河修坝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大事,也是一个能够一举名扬天下的大好机会。在磁窑河大坝建成,水库开始蓄水之后,十八米高的拦河大坝能够让河谷里的水库积蓄十几万立方的水,加上随之而规划建设的一些水利灌溉设施,交城县城周边的农田将有一半都能够得到灌溉,仅仅是这一点改变,就足以让交城周边多养活数万人口。

晋地虽然封闭,但是由于煤铁资源充足,确实拥有很不错的发展工业前景。

巡视着这道正在建设之中的拦河大坝和附属的水利设施、水力工坊,确实能让李继岌从内心里就感受到很大的成就感。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他觉得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有义务将工业文明的种子,在这个世界上四处传播。只有在进入工业时代后,古老的华夏文明才会在这世界上越变越强,不再遭受来自野蛮部落的巨大破坏。

现在各处庄园最新制造的新式纺机和织机渐渐增加了钢铁机件的应用比例,这些机械中一些体积较小的、易损的零件已经被更加耐用的钢制或是铁制零件所取代,只是由于目前的铁价过高,一些大的结构部件,还是以木器为主。如果当钢铁的价格降到比木材低的合理程度,可以想象到,钢铁取代木材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

六十、少年亲军

晋阳书院在三月已经正式开办起来,首批招收了三百名学员。

由于李岌亲自挂名书院“山长”,这消息传出去,晋阳城内顿时有不少的勋贵豪门就托关系找门路,意欲把自家的子弟塞进书院。开玩笑,这皇帝兼任山长,以后这从晋阳书院出去的学生,最少头上顶着个“天子门生”的光环,这仕途前景可是要光明不少。

这个年头,消息灵通和有些见识的也就是豪门勋贵。

若说天子身怀“点石成金”的仙术许多人是不会信的,但是李家的工坊里展现出来的炼器术和机关术却是十分赚钱的法门,入得晋阳书院门下,自然就能够学习到这些炼器、炼物和制作机关的法门。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不是那种一门心思钻研所谓“儒家经典”的腐儒,实际上读书人的好奇心远比普通人强烈得多,只不过是到了明清八股科举制度,没有那么多选择而已。有许多官员都会收罗一些奇书来做为消遣,甚至是有关房中术的银书,都有人会当作宝贝。

只不过有一类书是不能碰的,就是星象、谶书和谤书,这些灾难预言、天象预言和语谤天下来蛊惑人心的书籍是统治者绝对禁绝的,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因为好奇心会偷偷地收藏这一类的书籍。

现在李岌并没有想这么早就传播什么天文知识,大地是球形的浑天说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人提出来过,只不过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相信,而大部分人则是不相信而已。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故家国兴亡,不在他人,而全在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晋阳宫东苑的小别院里,一株巨大的桂花树下,卢弼读着李岌刚写的文章,有些疑惑地看着正在乘凉的李岌。

“陛下的意思……”

“朕欲以书院学子为少年亲军,告诉那些走门路的,若是害怕上战场的,就莫要动心思了。另外,太原周边驻屯军营及皇庄,朕也准备招收适龄少年入书院,编成少年亲军。”李岌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是陛下,那些军户子弟,大多贫贱……”

“有教无类,朕常思自中唐以来武夫乱政,与军中全是目不识丁的莽夫之故。目光短浅,不知忠义为何物,整日里只知道糊里糊涂当兵拿钱粮混日子,时叛时服。虽有身死族灭之前车之鉴,仍然前赴后继,皆因不明白做事后果的原因。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非胸有谋略,运筹帷幄着不能成事。然而现在,武夫当政,有枪便是草头王,便是祸乱的根源所在。所谓不谋万世者何以谋一时,朕以学子而成少年军,便是要彻底改变这种武夫敌政的习气!”

卢弼面露喜色:“陛下可有这以文驭武之意?”

李岌摇了摇头:“何谓以文驭武?这行军作战也是一门学问,这各行各业便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战争之事,便是要由兵家上阵。这行军布阵、军伍器械。日常训练及严明军法,都是学问。不懂得这些,如何能打造出一支强军出来?”

自从汉武帝时代开始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始,在春秋、战国时代结出硕果的华夏文明就开始走向衰退。儒家只是一种政治权谋之术,最大的问题是轻视实践和生产技术。隋唐的强盛是因他们融合了许多草原文明的结果,汉文明并不代表整个华夏,整正的华夏文明的辉煌是在先秦时期,在那个思想自*由,百家争鸣的时代。

那才是华夏文明真正领先于整个世界的时代。

李岌所要做的,便是要恢复先秦时期百家争鸣的学术自*由。

李岌欲把晋阳书院的学子全部编成少年亲军的传言还是劝退了一些一心求学的士族少年,不过,晋阳的勋贵大多是武夫出身,他们的子弟来作天子亲军侍卫,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天子的亲军大将元任一身盔甲,站在学院的操场上对已经遴选出的的一千二百名学员沉声说道:“晋阳书院是培养天子亲军的地方,并不是普通的书院,虽为学子,可是也为军卒。各位可要想清楚,从军不是玩笑,一旦名字录入军籍,想要退出难如登天。尤其是这天子少年亲军,军纪尤为严格,现在给你们盏茶的时间考虑清楚。”

一千二百名少年在书院的操场上列队,那些普通军户或庄户家的孩子大都长得要比勋贵子弟瘦弱许多,但却很健康,他们要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同龄人要幸运一些,最少在进了屯垦军营或是皇家庄园后能让他们天天吃上饱饭。

这些在操场上列队只十四、五岁的少年之前已经经过了筛选,在听后异口同声答到:“愿为天子效命!”

元任大吼一声道:“好!从现在起,各位就算正式加入军籍,半日学习,半日训练。读书习字由书院的先生安排,至于训练,则由某家负责!现在,各队在教官带领下,排队去领取服装、被褥等日用之物,今后在书院营中,只准穿军服,违令者笞二十!”

李岌把训练这些少年学员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亲将元任等人。

元任是个高手,不仅弓马娴熟,而且身手不凡,至少李岌是这么认为的。

至少自己的亲军在他的训练下,已经变得很强了。

只不过元任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要从列队走操开始,直到李岌解释说是为了培养士卒们服从口令的习惯,这才恍然大悟,准备在禁卫亲军中首先推而广之。

在元任的威慑下,一众少年大都显得战战兢兢的,因为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教官们在手里拎着根短木棍就站在他们队伍面前。在听到命令后,这些少年以五十人为一队,在教官的带领下,前往书院的库房,领取被服鞋帽等日用之物。

等待他们的,不光是日常的学习,还有严格的军事训练……

六一、麦收

晋地北部冬小麦成熟期是在五月下旬,比太行山以南和以东的河北要晚十多天。

麦收的日子,对于华夏人来说,一直是一年当中很重要的日子。

麦子一旦成熟,如果不抓紧时间收割,一场大风就有可能让地里的收成减少两、三成,如果碰上大雨天气,人们差不多都要开始哀号了。

这种时候,各地的劳力都显得有些不够。

太原周边的几处皇家庄园显然没有这种忧虑。

其一在晋北,每年现在都只种一季庄稼,晋地只有河中地方才会一年播种两季。

在阳曲县皇家庄园的冬麦成熟的时候,其他地方的小麦都还没有开始抽穗。

而且,李岌还有六千屯驻兵马,他似乎一直在坚定地在把自己手下的这些军卒变成民兵或者是工兵,干活劳动才是主业,至于打仗训练,那才属于业余爱好。

好处是现在大家一能吃饱,二能穿暖,另外隔三差五就会有顿肉食。

至于坏处么——李岌现在还没看出来。

这年头,打仗本身并没有多少技巧,这些货们吃得好了,身体变得更为壮实,似乎打架的水平也有明显的提高……

自从麦地开镰,太原主薄曹信就奉宰相张宪之命,长驻在榆次皇家庄园,专门盯着麦子的收割。

而且张宪也专门派了几名太原府的书吏过来,帮着查看、核实冬麦的收获情况。

在麦穗晒干,开始用碌碡压场脱粒的时候,张宪也专门从晋阳城赶了过来。

臊子面做臊子的时候不光是放羊肉丁,最好是将几块羊板油也剁碎了掺和进去,这样才会散发出一股沉重的腥膻臊子味出来。唯一的遗憾是现在没有土豆,也没有辣椒,胡萝卜丁、洋葱丁再加上一些碎油菜叶子,总感觉像是少了些什么。

庄园的大院里支着几只大铁锅,里面在熬着臊子汁,庄园里到处弥漫着浓浓肉香。

只有一张小桌子,曹信在陪着巡察此处的皇帝一起吃午饭。

以康泰为首的几位亲军将领就只好和大家一样,蹲在地上,在手里端着浇好臊子汁的大海碗,在大口吃面。

这个年代,每个人的食量都特别大,这点在每人手里这如同小脸盆似的大海碗上就显示得很清楚了。

张宪进了庄园大门后,顿时楞住了,只看到贵为天子的李岌跟个小地主似的,正坐在一张小胡凳上,大口往嘴里拨拉着面条……

李岌见他进来,于是放下碗,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宰相来得正好,吃午饭了没有,要不一快吃些?”

张宪盯着李岌手里的面碗看了一会儿,似乎准备劝说两句,突然哈哈大笑一声,随后说道:“能陪陛下用食,是老臣的幸事。也好,还请给某盛一碗过来,要大碗,多浇肉汤汁!”

他倒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李岌身侧,将曹信挤到了一边,见面条端了上来,拿起筷子在碗里拌了两下,就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看着曹信在嘴里问道:“这田里冬麦亩产几何?可有用枰称过?”

曹信悠悠地说了一声:“没想到啊,大田地居然也到了412斤,属下亲自称过的!”

“唔……”张宪嘴里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脸色涨得黑红,还是强忍着终于是把食物咽了下去,“这话当真?!”

“这还能有假,不信相国可以下午亲自验过。”

匆匆吃过饭,张宪就匆匆拉着李岌来到麦场上。

可惜的是,场里所晒的麦子需要等到下午完全晒干了才能开始碾压。

看到劳动的效率如此低下,李岌觉得有必要让工匠们给整出脱粒机出来。

张宪让随从搬来一张杌凳,坐在大树下欣赏起了炎热的田园生活,李岌只好也是陪着他。早晨起得太早,实在是乏得厉害,于是也让人在树荫凉地辅上了一张凉席,一头倒在上面就睡着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有人靠近想抬他,李岌瞬间就清醒过来,却发现阳光已经又晒到了脸上。张宪坐在离他三丈远的地方,笑吟吟地看向他道:“陛下警觉得很呐,刚有人靠近了就醒了!”

李岌将不知怎么进了嘴里的一截麦草吐了出来,“扯吧,朕是给日头晒醒的!”

麦场上,一匹强壮的河套八馆挽马正在拉着碌碡在铺满麦穗的麦场上转着圈。

“你不信曹主薄所说?”李岌命人拿来一只胡凳,挪到了张宪身边坐了下来。晋军的官员大都是一些杀人放火的粗坯,卢弼是读书读傻了的,知道关心农事的不多,张宪和曹信算是几个不错的好官。

一场麦子碾完了,在将下面的麦子收起来堆到一旁后,还需要再碾第二遍,才能收获干净。等麦场又重新辅好,开始二次暴晒的时候,正好起了点小风,另一边的小场里也开始了扬麦子。

劳作的军卒用木锨将掺杂了大量麦壳的麦子洒向半空,麦壳被风吹走,金褐色的麦粒就落在了地上。这道工序也不是一遍就能完成的,那些没碾压透的麦穗和没脱壳的麦粒还要收拾回来,重新碾压,再次扬场。

张宪起身从扬好的麦堆里亲自抓了小半把干净的麦粒回来,放了手心里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点头说道:“比别家的麦粒确实显得粒大饱满,可以当麦种了。”

李岌道:“还要过了筛子,只能选出半成来当作麦种。”

张宪道:“陛下只这一项功绩,就将福泽天下,功德无量!”

“有奖金么?”李岌撇着嘴道,在古代,就有奖金或是赏金这一说法,只不过很少有帝王将黄金当赏赐,而是多赏以财帛,这个词并不常用。

似乎这世上居然没人会给自己发赏金,顿时觉得人生似乎少了许多乐趣。只不过想想,这天下都是自己的,予求予取,似乎也正该如此。古代皇帝公私不分,这是个最大的问题。所以梁启超才说,皇帝以国为私物,所以称之为朝,以天下为公,方可称之为国。

“如果当真亩产能到四石的话,仅这晋北太原府周边和忻代之地就可多养军十万!”张宪说道。

李岌笑道:“四石远未及格尔,朕若说曾见过亩产十六石的麦子,相国信是不信?”

张宪怔了怔:“陛下说笑了,这天下哪里能有此事!”

李岌一时无语,真是少见多怪,给你们说实话吧,你们却把它当作笑话来听,真是夏蚕不可语冰……

六二、张垣

在夏收之后,李岌又回到了山北,盯在武州和蔚州督促几处重点建设工程的进度。

夏粮的丰收北唐后勤供应的压力顿小,顿时让人也感觉轻松了许多。

有了钱粮,李岌自然是惦记起在山北的建设起来。

都水监和将作监营造司的官员。工件和李家庄园有筑城和修坝经验的工匠已经被派到了各地,在山北和云朔一带散布得到处都是,让李岌感到手下可用的人手格外吃紧。仅仅靠庄园里的工坊培养技术工匠已经是远远满足不了需求。况且这些匠人大多没有文化,接受起新鲜事物来也显得格外吃力。

最重要的是山北,那里缺少城堡等防御设施,契丹的威胁是真实存在着的,而且会越来越严重。与之相比,由于北唐军扼守着险要关隘,李嗣源的威胁反而小许多。

农耕民族抵御草原民族的有效方式就是筑城,而且修理和改造地球本就是华夏人的最擅长干的事情。

只不过明朝时修长城就显得有点太过奢侈了。

有修这道如此宏伟边墙的钱,还不如发动几场大的战争,以彻底消除北方部族对边境的后患呢。

李岌把自己所修建的第一座堡城地点选在了现在还是一片山窝草场的张家口。

不过却不是后世张垣城的地点,而是更往南些,建在了山口外面。

他觉得后世张垣古城所在的山窝子似乎可以建成一座巨大的水库。

营造司和皇家庄园的工匠们对于庄园的的许多新式施工器械都很熟悉了,比如吊杆,拥有木制滑轮组装置的旋转吊车,双人就能操作的简易滑轮式打夯机,另外就是大量的木工机械和工具,使得整个的筑城和修坝进度提高了很大一块。

原本一片荒凉的大清河河谷两岸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工地,这片山窝的北段大清河谷山口处,正在修筑拦河大坝。而在山窝的南口外,一座黄土夯筑而成的城池已经是初具雏形。

古代造城,实际是就是把这道一丈多宽两丈多高的土墙围出一道巨大的院墙,在墙上预留几处城门。大清河水从城中穿城而过,正好可以用来灌溉城内的农地,并为护城壕提供源源不断的水源。

堡城的样式自然还是采用欧式的棱堡。

由于大量自制施工器械的应用,运送土方的效率提高了好几倍,夯筑城墙的进度自然也就快了许多。

山北八军原来多为草原部落所有,唐代才被收归中原。此时牧民居多,蔚州、妫州和儒州的农户还多些,从新州往北,几乎都是草场,没有被开发过。

相比之下李岌更关注北方的安全,现在没人会理解契丹如果发展起来对于华夏的危害会有多大。他所要做的,是未雨绸缪,限制契丹人往南和向西扩展的空间,最少也要做到迟滞对方扩张的速度。

新筑的怀安怀戎堡城、阳门堡城(后世万全县)和张垣八角城已经开始夯筑地基,用混凝土和青石浇筑地基,筑城的民夫被编入屯驻军驻进了城内新建的营房里。李岌还计划沿着南羊河和羊河修筑了几道蓄水堤坝,为这北边三座屯驻堡城的农田提供灌溉。只不过由于还没有开始开荒,三座兴建的边城人口较少,缺乏些必要的生气。

北地的开发,宜采取先牧后农的方式,而且农地的开发需要有个限度,必须保留足够的山林地和草场。

这里是边地,契丹人的铁骑随时都有可能突入进来进行劫掠。

这也是李岌为什么首先修建北方山口处的张垣、阳门堡和怀戎堡的主要原因。在张垣八角城、阳门堡和怀戎堡城建好之后,契丹人不攻下这三座扼守山谷的城池,就轻易不敢南下,进入南部的盆地之内。

李岌认为把山北的奚人、契丹人和阻卜人、吐谷浑人、突厥人部落教会种地使其定居耕牧,是个让他们快速归化的方式。

这些草原人野性难驯,也不会种地,想教会他们种地,并非易事。

种地是一种消磨野性的很好方法,有了土地的羁绊,人在做事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的顾忌。至于不听话么,把他们编入军户,自然就很快能学会顺从。如果没有人管理,李岌不认为这些生性散漫又没有任何技能的家伙们能够在汉民这种严苛的生存环境中过得很好,有很大概率会成为罪犯……

所谓的公平公正是不可能的,反正李岌很清楚,如果用对待已经驯化了的汉民方式来管理这些野蛮生长的草原人,最后保险会惹出不可收拾的大乱子出来。对待他们,就得使用严格的管理方式,好比是驯服烈马,不在它们身上压上两块磨盘,是不会老实的……

这三座堡城所招募的草原军户干起活来倒是很卖力气,就是别发饷粮,只要是到了发饷的日子,过后几天准见不着人影,一堆请假的。

然后在城外酒馆的门外,准能看到他们在喝醉了后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北唐军中的蕃军差不多都是这个德性,就不能有发饷的日子。

李岌见此只得规定,自己手下这些蕃兵的粮饷,在发饷时只能由他们的家人和老婆出面代领,否则不发……

李岌从并没有指望自己手下的这些屯驻军能在战场上表现如同精锐一般。他一直是拿这这支部队当作类似于宋代的厢军一般来使唤,实际上相当于是自家所雇佣的长期廉价劳动力。可以筑城、耕地、挖矿,可以在工坊里做工,许多人都已经被训练成了合格的工匠,就是打起仗来要差点。

至于待遇,也不可能搞特殊,军中每个军卒每月一贯200钱的粮饷规定,他也不能破例。唯有每隔三天“犒赏”一顿肉食,这是其他的晋军中无法做到的。另外就是在做工时,会补贴一些“辛苦费”。

太原周边的各驻屯军日子现在已经过得稍微富裕一些,是因为李岌会把兵卒甚至是军官们的家属安排进了营地新开辟的庄园或是工坊里作工,虽然劳作辛苦,但家里的妇孺人有时甚至比那些军卒的收入还多,而李岌似乎总能给这些老弱残兵和妇孺们找到足够适合他们干的活计。

这家中的收入高了,日子过得相对安稳富足,军卒们就表现得十分驯服,军营中闹事的情。除了每日必出早操外,这些驻屯军是不怎么进行军事训练的,劳动是他们的主要任务,除非是在每年闲暇时才会进行一些必要的军事训练。不过李继岌并不认为他手下的这些人弱,由于平常吃得饱,还隔上个三两天就能吃上顿肉食,在体力上至少不差。

反正要比他所见到的镇军要强不少。

这到了战场上,哪有那么多技巧可施展,大家拼的也差不多就是体力。

六三、山北防线

山北之地由于去年被契丹人大肆劫掠了一番,不光人口就少了许多,山民们失了牲畜,也要靠救济过日子。关于安置山北的难民,李岌所提出的前提条件是这些接受救济蕃汉山民必须加入军户,否则不管不问。

最终绝大多数难民在夏收之前,都被迫加入到了山北军的体制之中,和那些新招募的军户一起劳作筑坝修城。山北倒是个适宜农牧的好地方,李岌今年的开发重点就放在了这里。山北军在河北、河东大肆募军,好在镇、定二镇所辖地方都治理得“不错”,饥民甚众,居然让李岌的募兵十分顺利。

李岌只可惜的是,许多的地方水库和蓄水坝还没修好,这秋汛到来之后,这大量的降水都顺着桑干河白白地流走了。

春播之后,李继岌又开始继续自己的“筑城大业”。

武州城新筑了外城,从山边一直延伸到了河边,封死了羊河以东往南的通道。这样如果遇到进攻,武州城一面靠山,一面临水,敌人只能是从南北两个方向进攻,坚守起来就容易得多。

鸡鸣山下横跨羊河新筑了一座关城,封死了由宣化盆地南进的路线,作为第二道屏障。

南羊河南的怀戎城从南面的山口迁至南羊河山口北岸,以为云州通往山北之地新的关隘,再加上新筑的张垣城和,这些举措使得山北五州的防御能力大为提高。

李岌前世的梦想就是能当个大开发商,从中大发其财,可惜的是又没本钱也没关系。不料到了这个世界,终于是一展抱负,倒真的成了个大建筑商和大包工头。

从麦收后开始,李岌就从代州出瓶形寨,经灵丘入蔚州,巡视着自己在山北的新领地。直到八月上旬,这些将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才抵达新建的怀戎城,准备前往云州。新建的怀戎城比后世的怀安县城的位置更要往西南,正好卡在云州通往山北张宣盆地的山口上,基本上算是一座关城。

云州通往山北的大道经过重新整修,倒也平坦宽阔了一些,车马通行也相当方便。

云州北方草原上的威胁主要来自于东面的契丹,西面阴山一带是白鞑靼的地盘,与沙陀李氏的关系一向很好。当年李克用被唐军打得举家而逃,就是鞑靼人收留了他们父子。另外就是突厥和吐谷浑、诸羌各部,名义上都算是晋军的地盘。

李岌就是打算在北部草原构筑一条防线,联合北地各部族,以抵御契丹的西进扩张。其后,他会渐渐把自己的势力慢慢向河套渗透,逐渐掌握这些地盘。

他相信只要自己做得好,会让这些地方慢慢变得强盛起来。

北地的牧场,象征着骑兵。

这个年代,拥有强大的骑兵力量才是王道,所谓的步兵对付骑兵基本上都是瞎扯。在野外,步兵遇到骑兵,就是骑兵无法强行冲阵,也能够凭借强大的机动能力最终拖垮步军,除非是守城作战。

傻子才会用骑兵去攻城,这年头强行攻城的很少,基本上都是采取围困的方式。

在他的规划下,云州和山北的马政开始逐渐恢复,云州和山北之地已经建起了十二处马场,而且马场的规模,以后也会逐年的扩大。

马政才是军力强盛的基础之一,有了这些战马,契丹人便不敢轻易南下和西进,本就以骑兵闻名于世的晋军实力也可以得到进一步增强。

……

李嗣源在春天时将郭从谦调任景州刺史,其后派人将其杀死,诛其全家,诛除了这个兴教门之变的罪魁祸首,也算是为李存勖报了身死之仇。

其后朱守殷也因叛乱被杀。他从少随侍庄宗,虽然没有任何本事,李存勖仍然对其信任有加,任命其掌管禁军。可是在关键时候,他却坐视不救,最终导致庄宗死于乱军之手。现在身死族灭,也是报应不爽。

由于朱守殷叛乱,李嗣源调石敬塘大军回援,南朝对同华一带的威胁遂被解消。

不过,由于李从珂和毛璋两人率军卡住了晋州、绛州两地,仍然让晋阳方面非常难受,与同华方面的联系只能依靠延州一道,通过高允韬的辖地,随时都有被切断的危险。

契丹方面,由于耶律阿保机之死,耶律德光继位后地位并不稳固,现在正在全力对付前太子,“人皇王”耶律倍,暂时还没有“南下牧马”的打算,倒也让李岌赢得了喘息时机,修筑城堡全力加固北方边防。

让李嗣源最为难受的是夏鲁奇守在泽州,使南军无法进入晋地,霍彦威攻太行陉天井关损失甚大,也只得退兵怀州,与北军对峙。

双方这一年在潼关、阳凉南关和天井关打了几仗,北军倚仗地利,李嗣源虽然兵多将广,也是暂时奈何不得北军。这么一耗,就又到了九月。

秋收过后,北地就是一派的萧瑟景象。

秋种、夏长、秋收、冬藏,古人认为冬天就应该猫在房子里,尽量少动弹,以节约粮食以等待严寒的日子过去。有些人却在冬天被迫出来找食物,比如说是猎户……李岌所招募的这些军户在冬天也没闲着。

并不是训练,除了规定每天如非有事,必须在早起进行跑步训练外,李继岌对于这些投奔而来的军护进行军事训练并不感兴趣。只不过人不能闲着白吃饭,他又不准备克扣军粮,让这些人尽量少吃饭。

一万五千名登记在册的军卒中有一万多人是拖家带口需要养活全家的,所以李岌得给他们找到足够的活计来干。现在庄园的水力工坊可用不了这么多人,包括古交城的冶铁坊在内,所有的机器工坊也就只用二千多人。这其中,还有三分之一是军户家里的妇人。古交、楼烦、宪州的煤矿、铁矿大约能安置两千多人,新开的云州煤矿也能安置五百多人。马场、养牛场和牧场需要的牧卒数量很少,在产羔期间才需要用人帮忙。

不过,还是有许多手工活是可以分派下去的。

比如缝制衣服、制靴、制作锁甲、兵器等,大部分的活计都能在家里完成。

所以,这些军户们在每天例行的早操之后,便是去库房里领取材料。许多活计不光军卒们能干,家里的妇人,甚至是大一点的孩子也能帮着做。

干的活多了,家里的日子自然就过的富裕。

华夏人从来就不怕吃苦受累,就担心衣食没个着落。

只要有钱,有粮食,这个时代的人们总能迸发出令人惊叹的工作热情。

唐代由于还保持着许多胡人的传统,妇人们的地位远比明清时高得多,现在又有了收入,在家庭里男人们的地位就没那么重要了。军营里随时都会看到一些强悍的妇人把自家喝多了的男人骂得狗血喷头,然后就出来一群看热闹和劝架的……

六四、迁徙

秋收之前,李岌再次巡视云州,准备召集草原各部在丰州举行一次会盟。

晋军名义上的势力范围一直能达到河套地区东侧的天德军,但是实际上对于北方草原部落的控制力极弱,每年只是从各部落收取一些马、牛、羊之类的“贡物”,只当是在收保护费,根本没有具体的管理,所任命的官员也都是草原部落的首领。

敕勒川,阴山下。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阴山(大青山)南麓的敕勒川,一直到南面的黄河岸边,是一大片广袤而平坦的草原,水草丰美。在唐代,这里是朔方重要的牧马地。这一带实际上还残存有两座唐代的州城:丰州城和云内城。

丰州城在后世的呼和浩特以东,而云内州城则在后世的土默特左旗东南。这两座北方的边防军城都建在金水河(大黑河)畔,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守卫这里的马场。虽然在唐末,整个北地都被草原部族给占据,局势早已经失控。不过,丰州、云内州和天德军(乌梁素海以东)在名义上还是晋国的辖地。

由于耶律德光刚登帝位,契丹内部不稳,暂时无力西顾和南下,李岌计划在契丹人到来之前,先行丰州和云内州实行军屯,抢先控制阴山和河套地区。

都说强者修路,弱者筑墙,李岌认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自己的实力相比于契丹都会在草原上处于弱势。

这些地方,阻卜、吐谷浑、突厥、羌、鞑靼、回纥等草原部落混杂在一起,为了争夺牧场,经常会发生战争。到现在,这片后世内蒙最富裕繁华的地区,人烟稀少,还是一片中原王朝根本无法控制的混乱地带。

李岌的目的,就是通过在北方修筑城池,逐渐控制住这一带。

晋阳朝堂中有很多人都不理解李岌的做法,在一群狼窝里面建座城池,这是不是准备向草原人换些马匹回来?在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们家里修筑城池,摆明了最后会送给人家!

他们认为这位年青的天子很快就会在草原上碰得头破血流。

秋风渐起,百草枯槁,北地草原是一派的肃杀景色。

云州步骑五百人,“护送”着从河东、关中招募的流民以及河东各镇的罪囚三千二百人浩浩荡荡就出了雁门关。北地的初秋时节,这并不是个迁居的好时候。可是李岌却等不及,因为在来年春暖雪化之后,他就需要让这些人开始在城外开荒种地。如果是等到明年春天雪化后再行动,就会把土壤墒情最好的时间耽误过去。

从各地押解而来的罪囚和招募的流民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如同牛羊一般跟在大车后面,一脸悲怆地走向北地茫茫的草原。大多数人认为他们有可能此生都无法再活着回到中原了,戍守边关,向来都是少年从军,到白发时方得返乡。

从晋阳而来运送货物四轮马车的载货量差不多要比两轮马车多三倍,由于有云州各地的补给点存在,沿途并不需要运送特别多的补给品,车上主要装载的是商品、生产工具和武器。这些武器将会在到达驻地后,分发给这些流民和罪囚。

从丰镇到后世集宁之间有120余里,李岌下令白水泺西和翼只水再修筑两座堡寨。这样,从云州北行,每隔五、六十里都有一座军城,从而沿着这条通往北地草原的古老商道,以这些军城为依托,构筑起了一道看似很脆弱的防线。

但是,如果在这些军城里屯驻的汉军日渐增多,晋军对这条道路的控制将会愈加牢固。要知道,在草原上,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就已经能够横扫大部分部落了。

这些军城之间,大军相互支援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如果是骑兵的话,急行一个时辰可至。这也为行走北地的商队提供了足够的安全保障,每座军城之间,正好是车马或是驼队一个白天的行程。

日积月累,这样会让北地变得日渐繁华起来。

队伍经过云州,并没有停留,当天快黑的时候,队伍终于是抵达了刚刚筑赶快的八棱山通远城。

北地的军城和内地不同,在城外设有集镇,军城内只驻扎驻屯这,普通人是无法轻易进入的。这些军城内就是一座大的军营,维系着云州与北地草原之间脆弱的联系。

六百户流民被安置在了通远城,看着这些人离开了营地,被领入到了城内,大多数人都看着羡慕。毕竟,这里距离云州只有百十余里的路程。

云州防御使吴峦从丰镇城赶过来,进了营地,在帐蓬里见到康九的时候,对方正在火上烤着一张馕饼,地上的木板上还放着一条风干肉和几块腌菜。

康九把烤好的馕饼递给吴峦,然后笑着说道:“人给你们送到了,总算能松口气。陛下的意思是把一半的人安置在这一带,尽快把自己的马场建起来。整个晋军才不到五千骑兵,这远远不能满足战争的需要。”

吴峦有些发愁道:“这三千多号子人,人啃马嚼的,日常的耗用可不算小。”

“那就不劳操心了,到时候会有专门管生产的人过来。咱们这些带兵的,主要是负责安全,另外在闲的时候,倒是可以练练兵。”康九说道:“陛下有意通过河套打通与凉州、河西之间的联系。定难军的党项部族有些过于强盛了,需要控制一下他们的规模。”

吴峦有些兴奋地问道:“是不是准备抢他们?”

“定难军拓跋氏至少在名义上是臣属于晋国,那能随便打打杀杀的。原来我们向河西买马,大多是通过定难军的党项部落,这让他们从中获益不少,这也是党项羌日益强大起来的主要原因。今后我们要逐渐减少与党项之间的马匹交易,把这项生意弄到自己的手上来。”康九翻了个白眼说道:“明年陛下在明年有可能会亲至草原,意图把河套南面的朔方军镇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事有些太多了,这白水泺城和集宁城才刚下基础,今年只能垒起半截来。”

“半截也行,只要能挡住战马的直接冲击,防御起来有省劲得多。”康九说道,“筑城的民夫全部编入白水泺和集宁的驻屯军,这迁徙过来的两千人要安置到丰州。陛下的意思是除了马匹,今年免了草原上各部落的岁贡。”

……

六五、丰州

长长的马车队伍行驶在刚刚整修过的大道上,扬起了一阵阵尘土。草原上的气温已经降了下来,放眼望去,草原上百草衰败,满目凄凉。

商队和迁徙的队伍沿着大金河河谷缓缓向北而行,转过山谷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林后,眼前的视线顿时就变得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了,蔚蓝的天空如同一匹巨大的布幔一直延伸到大地的尽头,原野上没膝深枯黄的茅草把大地遮盖的严严实实,广袤的草原上牛羊成群,与身后苍凉的山地简直如同两个世界。

远处有成群的乌鸦飞起,应该是被狼群猎杀后只剩下了残骸的牛羊,也有可能是被残杀后的人类尸骨。在草原上,生存与死亡,是每天都要面对的东西。

从通远城出发,康九带着队伍用了六天的时间才带着人走到丰州城。

丰州城是草原上著名的大城,高达两丈的城墙是由土夯成的,在经历了唐末的动乱后,城墙从来都没有被修整过,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豁口,显得破败不堪。

天德军节度使宋瑶与庄宗是姻亲,其子宋廷浩娶了李岌的庶长姐义成公主,不过丰州在天佑十七年曾被契丹占领过,只不过后来庄宗在幽州大败阿保机,丰州名义上又回归到晋军治下。

过去晋王李克用和李存勖都不太注重对北地草原的控制,现在的丰州刺史李继威是河西土蕃迁居河套的内藏部首领。但是在李岌加强掌控云州后,这种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刺史改由驸马宋廷浩担任,并且开始在北地这些重要的城镇派出由流民和罪囚所组成的驻军,并实行军屯。

在草原上建城十分困难,用黄土夯成的城墙,经受不起长久的风吹雨淋,必须每隔几年就要进行大的整修,花费不小。丰州城并不大,甚至比不上雁门关内的崞县县城,破败的城池内除了提前安置而来的军户,就没有多少户普通人家。

一夹板厚的夯土层之间垫了一层茅草,这种土城墙在风雨的侵蚀下,墙脚已经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黄土。即使是这么一座破败的城墙,给队伍里的汉民们带来一种安全感,在看到城墙后,队伍里的许多人,包括一些胆大妄为的罪囚似乎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道只有两丈高的土城墙并没有多少军事防御能力,也会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勇气,至少大家不用直面胡人骑兵的冲击……

流民们被宋廷浩安置在城内,而七百多名罪囚,则在脸上刺上部队的番号后,直接编入到了丰州军。

“这些人屯驻在哪里?”康九问道。

“小金水河西岸的夹山口,这是天子指定的地方,都水监的人正在进行规划。”宋廷浩说道:“陛下命我们在那里建一座新城,名叫绥远城,正好卡在阴山南下的山口处,看来陛下似乎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小金河实际上就是后世从呼和浩特穿城而过的小黑河,李岌对这一带当然很熟悉。

康九看着手里的地图稍微思量一下,就对宋廷浩说道:“正好就在阴山脚下,还有小金水河流过,只要水源没有问题,那里卡在通往北地的山口处,就重要性而言,比丰州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廷浩看着康九笑道:“我听说天子最爱干的事情就是修水坝,康巡按也是准备在小金水河上筑堤修坝么?”

“陛下派我们这些人过来,就是干这种活的。”康九笑了笑回答,“虽说北地是依畜牧为主,但是开垦出来的农田依然需要灌溉。即使是苜蓿地,如果得到灌溉,每年能够收割四次,出草量也是寻常草地的两倍以上。”

宋廷浩也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是修筑几道蓄水坝出来,这大小金河两侧足以养活数万军户,到时镇服这些草原部落到是富富有余。只不过,陛下却把马场都设在了清水河一带。”

康九翻着白眼:“这里倒是上好的牧马地,问题是如果先建起马场来,我们现在可没能力保证这些马场的安全。晋军中一直缺少军马,我们得尽快将河套这一片地方控制住,好扩大马场的规模。”

宋廷浩又瞅了瞅康九手里的地图说道:“这是要准备在胜州这黄河北岸筑城架桥?”

康九点了点头:“只是架座大型的吊桥而已,一旦云内东面或西面有事,在这里通过胜州连接府州和麟州,也好有个照应和退路。天子做事,凡事都喜欢多留几个退路。”

宋廷浩笑道:“武皇和先帝每临战场都是势若猛虎,有进无退,陛下这种做事方式,可不像晋王!”

康九只好闭口不言,宋廷浩当过先帝李存勖的亲将,而且是驸马都尉,算是天子李岌的姐夫,他可以随意评论皇帝,但是自己却不能接话。

在黄河以南的胜州城北岸修筑东胜城和黄河吊桥是李岌的安排,不仅是为了呼应河套地区,似乎也有某种支持府州折氏部族对抗定难军党项拓跋氏的意图。折氏虽然也被称为党项羌部,却是迁居陇右的鲜卑后裔,和吐谷浑人相似,与拓跋氏为首的定难军党项各部为了争夺葭芦川的牧场,不时爆发冲突。

定难军的党项羌部由于控制了河西走廊和河湟输入晋地的贩马商道,每年从中获利不菲,逐渐做大。虽然名义上还臣属于晋军,但实际上晋阳方面已经很难让定难军俯首听命。但是当年折从远为云州巡检,率府州折氏兵马一千五百余骑,曾随庄宗征战梁地。

其后折从远所部被编入云州军,他又成为云州偏将,从而得到了先帝李存勖的信任,被任命为在府州由县升府后,成为府州刺史。

不知什么原因,作为天子的李岌却对于掌控银夏的党项拓跋氏抱有明显的戒备之心。这次云州军大举向河套一带发展,甚至是准备攻取灵州朔方军,似乎也有限制党项各部继续发展扩张的意图在里面。

李岌在称帝前后,采取的是南守北攻的战略,紧守河东关隘,先经营北方草原和黄河河套一带,安定和控制北方边境,与手下许多将领的想法正好相反……

六六、筹办报纸

晋阳书院开起来了,招收的学生也被编成了少年亲军。

北苑庄园在书院旁边又兴建起了造纸和印刷工坊。

红砖的院墙和红砖水泥砌出的几排高大厂房,再加上水力机械的运转噪声,就很有点后世工厂的气息。

造纸技术和印刷技术在唐末五代时期已经很成熟了,北苑工坊里唯一多出来的就是一些水力机械。比如原料粉碎机、打浆机、传送设备等等,大部分工序还需要由人工来完成。至于印刷工坊,依然还在采用人工操作,印刷机和活字印刷术都没有研制成功。

有些东西只要一点就透。

活字印刷术并不复杂,但是活字的材料少府监一直都在试验中,瓷活字、陶活字、石刻活字和铸铜活字。李岌所提到的铅活字反而最先被淘汰了,由于缺少锑,铅锡合金的活字硬度根本达不到要求。

实验结果最好的是青铜活字,这玩意造价就有点高了。

另外就是油墨,雕版印刷用的是烟墨,在用活字印刷时容易沾墨,目前还在试验中。

李岌把改进造纸和印刷工艺的事情就交给了书院的学生。

传发政令的邸报在汉代就出现了,在唐代,邸报由专门的邸吏负责传发,所以称之为邸报。唐代宗时期,邸务留后改称进奏官,邸报的发布改由上都知进奏院统一管理发布,这是世界上最早的报纸发行机构。

邸报相当于是封建王朝的政府机关报,不过,只在官员中传看,并不流行于民间。

作为穿越者,李岌当然明白掌控舆论的重要性,而且这玩意在信息闭塞的时代,还是洗脑神器。俗话说谎话说过千遍就是真理,也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在印刷工坊开办起来之后,他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改进邸报,让它真正变成面向民间,广而告之的洗脑神器。

唐末五代,负责邸报事宜的是门下省给事中崔超,还有起居郞米义廷、丘永和两人,这三人还兼着弘文馆的校勘、编纂,属于是卢弼的下属。

文华殿,李岌把这几人给召集了过来。

“臣等拜见陛下!”崔超为首,三人在进了皇帝日常办公的书房后躬身说道。

“免礼,今天朕找各位过来,是有事情交待你们去办。”李岌直接说道:“朝廷邸服平时由谁负责审校传发?”

“是微臣。”米义廷答道。

“晤……是这样,朕以为邸报的形式太过死板,需要进行一些改变,也不只是面向各级官府,改成面向民间。”李岌在手里拿着一份邸报,将三人叫到书案前,用朱笔在上面圈点着,“这报纸的内容也要增加,不光是朝堂政令,一些时政新闻,民间庆典、灾祸还有这工坊技术、农牧百家、诗词歌赋等等也可以刊载在上面,以传播时政、百家知识为主,以教化万民。”

崔超听了后吃惊地张大了嘴:“可是……陛下,如此多的内容,包罗万象,岂不等于是比整个弘文馆藏都要多?”

“崔事中想的有些复杂了,不是要将整本书都刊印其上,只是摘抄出某一段。可以将报纸分成几个版面,第一版新闻时政,只刊行近日发生的重大事件或是朝堂政令,第二版诸家言论、诗词文章等,第三版百工技术及农牧医药等,第四版为民间趣闻,地理形胜等等……嗯,一开始就先分成这四部分吧。”李岌一边解释,一边用笔划出意图来。“这报纸当然要以登载时事为主,另外晋阳书院授课的内容也可以择要刊载,每旬日刊行一期,内容当然要作精选,而且语言文字要通俗易懂,以白话为主。”

这几人都在书院兼任教师,倒也算能接受新鲜事务。

“臣等好象明白一些了。”崔超说道。

“这倒不用着急,这倒是个青史留名,被后人称颂的好事情。大家都是干图书校阅编纂的,对这一行也算是不陌生,地方已经给你们选好了,就在晋阳书院与印书工坊相邻的一处院子。先在晋阳书院把印报馆搭起来,先试着去弄,手抄好了交给朕看看,有些事情也可以让书院的学生去做。”

“臣等遵旨!”

什么事也没有一蹴而就的,就是先弄起来,再慢慢改进……

高筑墙,广积粮……

李岌当然希望多苟几年,苟着苟着自己的实力自然就会变强的。

这都是上世打策略游戏得出的经验。

只可惜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还好,最大的敌人耶律德光正在专注对付他的老哥东丹王耶律倍和支持人皇王的契丹贵族,暂时还无暇他顾。李嗣源虽然处于主动进攻的一方,也是攻不动北军的地盘,虽然势大,也暂时奈何不了晋阳方面。

秋风渐起,天气转凉,只要一场大雪下来,大家就都得消停一段时日。

李岌等了足足两年,才有一些与他有过约定的西域商队到了这时候才又返回了云州。李岌对于西域的宝石和金银制品倒也感觉寻常,只不过他迫切需要一些产自西域的甜菜、胡萝卜、洋葱和长绒棉等农作物种子。

特别是甜菜,虽然后世的高含糖甜菜要到十九世纪才有德国科学家经过杂交培育成功,可实际上在八、九世纪,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流域已经开始普遍种植含糖甜菜了。虽然种类不一样,后世经过培育后,这种两河流域的甜菜虽然亩产只有欧美甜菜的一半,但是含糖量却远比以进口欧美甜菜种子种植的“水甜菜”高得多。

后世,新疆的兵团种植这种甜菜最高时含糖量最高时期曾达到过将近百分之二十五,只不过由于亩产量较低,在改革开放后,这种优质的甜菜种却被大量从欧美进口的“高产甜菜种”所淘汰,普遍的含糖量又降到了百分之十二左右。

早期兵团所种植的这种含糖量极高的优质甜菜种就是用从苏俄进口的甜菜种和新疆本地所产的“土甜菜”杂交培育而得到的。

他觉得自己也有可能试着把高含糖甜菜培育出来……

今年连交易带草原部落“贡纳”总共得到了六千多匹马,裁汰掉老弱和挽马、牝马,挑出了三千多合格的军马。李岌从各驻屯军遴选出两千军卒,编入自己的禁卫骑军,另外有一千多则给了少年侍卫亲军。

这马通人性,骑手和战马疏离,到战场上则难以驾御。而且这军马散放时间过长,性子也会变野了,也需要不时的让人骑训。所以禁卫骑军除了农忙时帮忙干活,寻常都是以训练为主。会骑马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想要练好骑术却不是那么容易。

除了老将安金全手下手一千多骑兵外,这支禁卫骑军成了北军中唯一的机动兵力。

六七、温泉

晋阳的勋贵们对于财货一向比较敏感,也许是见惯了城头变换大王旗的场面,对于地位和官职这些虚的头衔和职位认识比较清醒,却对于金银财货等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和执着。也许在这个破世道,这些玩意是唯一能让人感到安心的东西。

晋阳皇家庄园的赚钱能力让人看得眼红,但是能够跟晋阳宫里面攀上关系的勋贵还是很有限的。李岌倒是很乐意与这些勋贵们合作,建立一个利益集团,这其中就包括西川节度使孟知祥的几个儿子。

孟知祥去成都,家人都还留在晋阳,现在有两个儿子都在李岌的手下做事。孟家的四个表兄弟名字很好理解,范、邕、矩、邺,就是出生的时候,孟知祥正在哪里打仗。孟贻范就是在范阳,也就是涿州;刚出生不久的孟贻邺是在邺城,也就是魏州。

孟知祥是晋王李克用的大女婿,也五代十国时期后蜀国的开国皇帝,不过只过了三个月的皇帝瘾就死了。李岌的这位大姑父看上去相貌敦厚老实,外表如一老农,实则心思沉毅缜密,而且一直也深受庄宗李存勖的信赖。

在另一个历史上,兴教门之变,李嗣源被拥戴当了皇帝,却把孟知祥的家人扣留了下来。此时拥据蜀地的孟知祥便也生出了割据自立之意,不断地挑衅李嗣源的底线,杀唐使,斩朝廷派去的官员,期望后唐明宗能够发兵讨伐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脱离后唐而自立。

谁知李嗣源耐心比他好,这些悖逆之事居然全都忍了。孟知祥也抹不下面子,只好名义上仍然是臣服于唐室,与后唐之间维持着藕断丝连的关系。好不容易老孟终于是把老李给耗死了,在李嗣源死后,孟知祥便迫不急待地当了皇帝。

结果,登基只过三月,他就也追随着老友李嗣源而去了。由于长子孟贻范和次子孟贻邕不知怎么死了,最后反倒是孟昶那蠢材继承了蜀主之位,被赵宋所灭。

在李岌看来,孟知祥的个人野心并不大,他能作皇帝,也是恰逢其会,被命运推到了那个位置上,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威胁。

在这个年代,就没什么贤臣,稍微耿直忠诚一点的人都让朱温等这帮军阀们给杀光了。至于聚敛财货,你见五代时期哪个军阀是省油的灯?前面老朱搜刮得更狠,也没见惹出什么大乱子。

先帝李存勖的问题就是急于求成,想收回各地节度使的军政大权,这算是触动了大多数武将们的利益,捅了个大马蜂窝,最后没能收场……

这年时代,由于人们普遍的寿命只有四十多岁,所以在做事情的时候,普遍缺乏耐心,显得急功近利。

没有办法,时不我待,有些事情不快点干完,人就真没啦。

古人做事,远不如后世人那般从容。

在平定蜀地后,庄宗命孟知祥去接替郭崇韬的职务,实际上就是察觉到了郭崇韬想在蜀地自立的野心,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孟知祥。

霜降,正是农田冬灌的时节。

忻州牧马河水从一道拦河大坝两侧引出,通过四条主干渠被输送到两岸田地的支渠里,最后通过田间地头的毛渠被送入到了还是一片绿色麦田里。农地被浇过冬水后,能有效的杀死大部分在土壤过冬的害虫卵,并且给田地多保留了一些墒情,还能起到部分保温的效果。

今年的冬天来的似乎要稍晚了一些,即便是进入了十月,在白天的时候天气还是显得非常暖和。不过在进入十月之后夜间的气温已经是降到了零度以下,漫山遍野已经枯黄一片,在清晨日出前已经能够看到满地草木枝叶上布满了白色的寒霜。

虽然室外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但在李岌于忻口所兴建的龙首山温泉庄园里,却是温暖如春。

可惜的是,李岌所盼望的平板玻璃还没试制出来,所以梦想中的蔬菜大棚也没踪影。

忻代盆地周边的五代山和云中山都是铁矿富集的地区,忻口龙首山和忻川水河所兴建的温泉庄园自然也是不会少了冶铁工坊。随着自家的机器作坊里用到的铁件越来越多,钢铁生产成了李继岌最为看重的事情。

在浇制出水泥,并沿着牧马河、滹沱河修筑了几座蓄水大坝后,以水力为动力的机械化生产模式让自家的织布、磨粉等工坊步入到了初级工业化生产的阶段,生产效率大为提高。这些工坊不仅为李继岌赚来了滚滚的财源,而且让晋阳和忻代一带屯田的一万六千多军户过上了相对富裕的生活。

毕竟半工业化的机械生产方式在生产效率上是手工作坊根本无法比拟的。

水库和水坝、引水渠的建设又让更多的农田得到了灌溉,使得军屯农田的粮食产量比原来提高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至少到目前为止,忻代、山北和云州一带的近四万屯田军户已经能够做到了自给自足,并且每年的出产还有盈余,能供给夏鲁奇的潞泽军。

这个年代,晋北、云州和山北地区的降水还算是很丰富,并不像后世那般干旱。一场大雪过后,本就人烟稀少的桑干河两岸更是一片沉寂。千山鸟飞绝,野径人踪来,这一眼望去,尽是白雪皑皑的无尽山峦,更是满目荒凉。

龙首山有十多处温泉,这地方离朔州和雁门都不远,老将安金全、孔勍还有雁门节度使也在附近仿照李岌建了别院,在雪后也到了龙首山温泉山庄来避寒。

“这地方冬日里温暖如春,我这身体,原来有些暗疾,受不得风寒,就专门跑过来过冬。”周光辅从马车里钻出来后,笑着说道。

李岌和他打着招呼,看着他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问道:“这是令郞?”

“是侄儿,我大兄的儿子,正准备让他去晋阳书院,这不就领他先过来见您。”周光辅说完还暗自叹了一口气。

周光辅所说的大兄是周德威的儿子,他们父子俩在当年征梁时不幸战死在胡柳坡。不过这周光弼并不是周德威的亲生儿子,而是养子,他亲生父亲却是晋国的叛将李存孝。当年李存孝被镇州王镕等挑拨,据邢州而叛晋,后来晋王李克用率军亲征邢州,李存孝投降后被戮。不过其毕竟为晋王义子,李克用并没有诛连其家人,而是命当时尚未有子嗣的周德威娶了李存孝之妻,并收养了周光弼。这都是过去的草原习俗,不过李存孝叛乱之事,在晋军中却是个禁忌,很少会有人再提及。周德威原来就跟李存孝关系很好,所以一直把周光弼视若己出。周德威原来一直没有子嗣,很奇怪地是在娶了李存孝的妻子后,却连生了两个儿子。

这也许算是一种善报。

六八、打造

忻口龙首山温泉庄园里的环境让人感到很舒心,主要是这里的人们,连同下人们从外表看上去都很健康,也很爱笑。

很明显,他们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很满足,主要是地里的出产很丰富,人们根本不用再为了吃穿而发愁。这个年代,普通人很容易就能得到快乐,丰衣足食可矣,到于一大家人住的地方差点挤点,倒也不算是什么。

庄园里养了上千只羊,一百多头牛还有数百头猪和几千只鸡鸭,最为神奇的是在冬天里他们还能弄出嫩绿的饲草来喂养牲畜。安金全和周光辅等人则对于这座庄园里人们在冬天里还每天有新鲜的牛奶喝和鸡蛋吃特别感到好奇,他们久历行伍,自然是对于军中补给品的重要性比别人认识得要深刻一些。

龙首山的冶铁工坊由于是使用的山间温泉作为动力,所以在冬季也没有停工。随着生产工艺和设备的改进,再加上水力鼓风机的应用,同样的一炉铁水,出铁量要比以往要多出了将近两成,也就是说现在治铁工坊每炼出一斤铁水,只需要不到六斤焦炭。

这让炼铁的成本又进一步降低。

钢铁与纺织,是李岌主要的收入来源,反而皇庄的农蓄产品由于利润较低,这份收入倒成了次要的。

一个一脸郁闷的安审琦骑着马来到冶铁工坊门前,进了工坊后问道:“天子可在?”

李岌闻声从工坊的公事房里走了出来,斜着眼看着他笑道:“终于肯自己过来整修盔甲兵刃了?”

安审琦对着李岌拱手道:“禁军军马步指挥使安审琦见过陛下!”

这厮是安金全家的老二,被李岌从潼关调了回来,任禁军指挥使,成了元任的手下。

晋军各军的都尉以下低级军官和普通军卒开始陆续发放新式的武器和甲衣,不过李岌却规定中级以上中军的盔甲却需要到他所开办的冶铁工坊里来亲手打造。其目的一是为了利用冬闲的时候与这些中高级将领们多些交流,给他们上上课,另外就是让他们知道军中工匠们生活不易,以后能够善待营中的工匠们。

这是让安审琦和一帮禁军亲将们十分郁闷的地方。

在他们看来,皇帝让他们打铁,纯粹就是为了折腾他们,找乐子玩!

从安审琦这货一脸的不情愿就能看出,这厮准是被安金全那老货痛骂了一顿后,才被迫来庄园的打铁坊的。

李岌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叫上孟贻范、王全斌、康泰等几人,在整个冶铁工坊里巡视了一圈,参观作坊里的生产流程。

“自汉武以降,历代以来鄙薄工匠商贾,以为贱户,孰不知这才是最大的错误。所谓神兵利刃、机械器具,乃至耕犁耧耙,无不是工匠所作,这中间又有哪一样是出自所谓的圣人之手?天下财富,皆出于农夫匠人之劳作,各位要明白,咱们都是依靠这些农夫匠户的辛苦劳动才得以饱食终日。至于商贾,看似不事生产,不创造财富,但却能沟通有无,促进各地产品流通,生产发展,也是社会生产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朕现在让你们体会一下工匠的辛苦,是希望各位在回到地方后,能够时时记得体恤民众,约束军纪。朕现在只给你们再强调一次,如果在我的辖区内,你们或者你们的部属干出不法之事,以后莫要埋怨朕不留情面!”李岌在一台水力锻锤前,停下脚步,警告这些晋军中的二代们说道。

这帮家伙们的心思他很明白,就是看到了这些冶铁工坊所出产的优质钢锯及用精钢打造的斧头、农具甚至是菜刀等工具后,也想给自己打造一些趁手的利刃或是盔甲。

“可惜了!”安审琦用手指弹着一副用上好的精钢打造出来的采矿钢镐,在嘴里不停咂摸着,大喊可惜。

“你懂个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精钢打造的工具和机件,这才是好钢的真正用处。用来打造武器盔甲,只是附加的用途。”李岌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这个粗货。

“好吧,我不关心这个,听说唐明铁坊所打造的骑枪通身为精钢所制,而且枪身轻便,弹性十足,打造这么一把骑枪需要多少钱?”

“不太清楚,一会儿用多少材料我会让工头给算出来,不过武器和盔甲打造却需要你们自己在匠师的指点下,自己完成,好让你们亲身体会一下匠人的辛苦。”李岌说道,“每人只允许打造长短兵刃各一把,盔甲一套,工坊里的机械我自己都不够用,挤出这两套锻锤和制造机械,至少会耽误我赚万贯的银钱!”

材料费和打铁工坊的租金是照价要收的,自己的冶铁工坊开的是买卖,总不能亏本白送人,这是经商的原则。

这些家伙们也没有办法,李岌规定他们想要使用李家铁工坊里的水锤为自己打造兵器盔甲,只能自己动手,匠人人只能在一旁出言指点。

安审琦所提到的这种骑枪是用弹簧钢板卷打成钢管,外面再用牛皮线、丝麻混合编成的细绳紧密缠绕,强度要远超木杆的骑枪,又要比铁枪轻便,能做得更长一些。骑兵所用的长兵,本身就是越长越强,这种钢管骑枪却成了为目前骑将们最为喜爱的长兵。

另外就是骑刀,其外形类似于后世的雁翎刀,由于钢料上乘,使用时即轻便又强韧,比目前所使用的所谓百炼钢所打造的佩刀又高出一筹。

安家是中亚内附的昭武部族,安审琦身上还有一部分中亚地方河中胡人血统,长相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是相当帅气。当然不是那种娘炮般的阴柔秀气,而是英气勃勃,充满了阳刚之美。他在五代中后期也算是一位名将,只不过这厮在历史上最有名的事是好色无度,老牛吃嫩草,结果活到六十多岁时,都到了宋朝立国后却被自己的小妾勾搭自家家仆给害死了,做了风流鬼。

那小妾不知姓名,《宋史》里也没记载,但是如此痛恨这厮,估计是因为强抢民女所得……

李岌觉得这很有意思,准备找机会好好给这家伙洗脑一番,让他明白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就是不知道最后管不管用……

六九、放炮仗

李岌所建的纺织、冶铁和打铁工坊在冬天是不停工的,即便是寒冬腊月,工坊里仍然传出巨大的噪声,人声喧哗,工人们依旧在忙碌着。

这些晋阳的勋贵们在没事的时候,很喜欢往皇家庄园的工坊里钻,进行参观,似乎觉得只要研究透这些机器,就能找到李岌财富的秘密。李岌对此,倒没有鄙帚自珍的想法,反倒是希望把自己庄园的生产方式推广出去,也唯有将这些先进的生产方式加以推广和普及,晋地甚至是国内才会变得更加的富裕。

一个国家,不先富裕起来,是不会强大的。

现在的晋国,表面上看上去虽强,但是依然是靠着盘剥收刮民间而维持着庞大的军队补给,这样的日子是无法长久维持下去的。

冬天应该是在温暖的房子里窝着休眠的日子。

问题是主管军政的枢密使元行钦根本不想让这些手下军将安生下来,秋收过后,就硬拉着李岌,亲自盯着禁军和太原周边各屯驻军的训练。雁门节度使周光辅到了冬天后,本就严重的支气管炎又犯了,自己躲在了龙首山的温泉山庄里休养,却把巡视忻代雁门军训练的任务交给了李岌这位皇帝代为管理。

在为云州和山北的屯田军发放了新式的甲衣和武器后,元行钦认为这些屯田武卒已经有了训练成强军的潜力,在他制订的冬季训练计划里,成倍地提升了原来的训练量。

于是,这些作为屯田主力的军卒们就开始遭罪了。

只不过,李岌有些低估这个年代普通军卒这种赤贫阶级的忍耐力了,只要能提供充足的食物,这些家伙们就任由元任、符彦卿和安审琦之流粗胚们驱使操练,任劳任怨地坚持每天在雪原上进行艰苦的训练。

对于这些情况,李岌也不去管他们,反正自己现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赚钱,心思也不在军中。就由着他们在农闲时使劲操练这些手下,反正只要不惹出乱子来就好。

随着粮食供应充足,加之不时还能补充一些肉食,实际上太原府驻屯军、雁门军、云州军和山北军普通军卒们的身体素质已经改善了不少,体力却要比大部分的老部队里的精锐军卒还要强一些,但是李岌却不认为现在他们就拥有了与南军精锐对抗的能力。

由于在夏天又招募了五千多户河北的流民安置在山北和云州一带,由于新开垦出来的荒地却无法迅速长出庄稼来,巨大的投入让李岌这位大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

李岌很忙,要操心工坊的改造,还要为都水监规划明年兴修水利和开荒屯田的地点,另外山北的武州也要兴建一座冶铁工坊。

难得有闲暇,还要到北苑的晋阳书院为那些少年亲自上课。

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些少年在里面窃窃私语,诺大的教室里如同蜂巢一般嗡嗡作响。看看这些亲卫军少年们激动地神情,就知道自己的到来,让他们非常的兴奋。

李岌准备给这些少年人一个惊喜,所以带来了两包火药。

火药在南北朝时期就被道士们研究出来了,只不过是当作“仙丹”来给人服用的,在配方里面加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中草药。李岌也不知道这种仙丹吃死过多少人,只知道东晋时期出过许多历史上知名的傻子,比如说司马睿……

火药在唐朝已经在军中有了一些应用,但威力太小,只是当作信号炮来使用。

这主要受限于土硝的来源和纯度。

华夏中原地区只有一些小型的硝酸盐矿,火硝的来源主要是川硝、盐硝和土硝,川硝来自于自贡盐井,盐硝主要出自山西的盐池,而土硝的来源也就是用厕所、墙角和野地里泛起的碱土熬制而成的,其纯度不高,所以一直限制着火药的威力提高。

这让李岌十分渴望得到现如今西州回鹘人所盘据的那一大片地盘,要知道哈密-吐鲁番盆地周边地区可是世界上第二大硝酸盐矿资源地。在人工合成铵制造出来之前,硝酸盐矿基本上是人类能够大规模制备工业用硝酸的唯一原料来源。

还好北方的蒙地草原和胜州还有一些小型的硝盐矿,想要弄到硝盐并不算很困难。不过这种有毒的“苦盐”主要成份却是硝酸钠,还需要在草木灰水里将其置换成硝酸钾。

至于黑火药的配方,呵呵……

学生们被带到了操场上列队,石敢带着两名手下从木箱里取出一枚用油纸包裹的竹节,当着一众学生的面,在五十米开外挖了个坑,埋进了土里。

这厮胆子很大,在度过了最初实验时的惊吓后,就对于放炮仗这种危险的活计乐不释手,非要自己动手才过瘾。

只是给学生们面前表演,竹筒里装了两斤的黑火药,威力并不算太大。

石敢在将爆竹埋进了土坑里后,将火焾扯了出来,又从手下的手里接过了一只已经点着的艾草,只等李岌一声令下,就准备点火。

那两名军卒已经开始往回跑了,李岌看他们跑出了二十多米,就举起右手示意了一下。

石敢用嘴在艾草上吹了两口,然后才把火红的火头对准了火焾,眼看着火焾在冒着火花,这厮居然还在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气得李岌直想冲过去给他一脚。

眼看着冒着火花的火焾钻进了土里,石敢这才快跑了几步。

轰!

只听一声巨响,犹如晴空霹雳,只见一股黄土冲天而起,火光中还夹杂着浓密的青烟。

一众学生顿时瞪大了双眼,许多人都大惊失色……

还好,元任对他们的军事训练还是有一定的效果,没有人被骇得坐倒在地。

同样的过程,又进行了一遍,这次学生们就镇定多了,仔细观察着石敢他们的操作,还有爆竹爆*炸后的效果……

这东西很新鲜,也绝对让人震憾。

李岌很满意这些学生们的表现,命令学生们排队绕着两座炸出来的大坑前转了一圈,然后等他们重新列队站好后,才大声地对他们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科学的力量,你们要做的事,就是学习这种知识,然后去掌握和运用这种力量!”

……

七十、马贼(一)

一场大雪过后,北地的旷野上放眼望去,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人类甚至是动物的活动都大为减少,大多数人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都躲在家里“猫冬”,李岌属下的这些军户虽然没有闲着,除了轮流训练外,大部分的手工伙计也是领回自个的家里,在屋里去做。

居住在晋阳宫里的内廷总管张枢显然很孤独。

这位已经五十多岁的太监是一个很自律的人,除了公事,从不和留守晋阳城内的官员或武将有任何私下往来,宁愿一人待在清冷的皇宫里。从本质上来说,李岌和他是一类人,都与这个世界有很深的隔阂。

李岌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太深刻了,所以显得孑然而独立。虽然他一直在试图努力挽救这个世界,但是却很难对这个世界的人们生出太深厚的感情。他的思维属于另外一个世界,在看待这个世界时,犹如对待一个游戏。而张枢,李岌只看了一眼在距他住处不远所养的一群信鸽,就知道这老宦官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不问世事……

看得出来,老家伙在努力且坚强的活着,似乎在遵从或是保守着什么秘密。

这大雪到了冬天一但下起来,就显得没完没了。

雪在下了一连三天之后,打开门,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不住地在飘着雪花。

李岌很重视地方的治安,晋阳军在例行巡逻时抓住了十几个马贩子,一个阻卜兵告诉巡逻队长。这些人是草原上的马贼,所贩卖的三百多匹马身上大多打着阻卜部落特有的记号。如果马被卖掉,阻卜人会习惯再在马身上打上另一个烙记,显然,这批马身上并没有。

结果这马贼头目却拿着一枚晋军稗将的信物来,那巡逻队长根本做了主,只得把那些马贩押到北苑大营,一面向上官康泰进行报告。康泰在与那马贼头目见面后,觉得事关重大,于是赶到了晋阳宫,向皇帝直接报告,还说那马贼头领要求面见天子。

李岌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就出了晋阳宫,来到了北苑大营。

一个矮壮得如同水缸似的汉子和一个瘦小干枯,贼眉鼠眼的家伙被带到了李继岌面前,如果是在外面,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两个穿着破烂羊皮袄的家伙居然是草原上偷了好几百匹马的马贼头子。

晋军中并不排斥草原上的马贼,因为军中许多军马实际上都是偷来的,这样的马在晋阳卖得非常便宜。草原人就是认出来这些军马是自家丢失的马匹,也不敢找晋军的麻烦。

李岌只是非常好奇这些人干吗大冬天的就着急着往晋阳贩运马匹,这可不是个好日子。而且两人还带有晋军信物,职位还不低。

“你们这是奉了谁的命令?怎么身上有晋军将领信物?”李岌见到这两人开口说道。

那矮壮的家伙刚想说话,却被那瘦子踢了一脚,然后闭口不言。那瘦子看了看押解他们过来的几名亲军,意思是有些机密的事情。

李岌挥了挥手,押解两人的亲军退了下去,室内只留下了康泰在身边。

“义儿军稗将李嗣丰(李存朔)叩见陛下!”两人等亲军退出室外,这也同时开口,不过行的却是军礼。

“你们是义儿军?”李岌将信将疑地看着两人,“可有什么凭据?”

只见那瘦子把贴身夹衣拆开个口子,从里面掏出一个黑铁木做的令牌交给李继岌道:“我们原来是四王爷手下,后来归河东张总管管辖,这是密谍司的令牌。”

李岌在手里拿着那黑木令牌仔细看了看,他知道有密谍司的存在,这是唐朝所承续下来的机构,在祖父李克用时代一直由河东监军张承业主管,只不过由于对李存勖冒然称帝很不满,张承业在去逝时,对此事就根本没有交待。

也就是说,前唐时期的密谍情报事务随着张承业之死,被埋进了土里。

“你们为怎么……去做了马贼?”李岌随口问了一句。

那瘦子李存朔听了有些愠怒道:“甚么马贼?!俺们是奉命行事。当年晋王穷得叮当响,你当他手下这些军马是怎么来的?!”

李岌一听,卧*草,这黑历史……这种事一定要为尊者讳!不能摆上台面。

“你们说晋王府总管知道此事?”

“这是自然,我等的身份卷宗就保留在晋王府,由总管掌管。”李嗣丰答道。

“特么的张枢,这厮果然是有事瞒着我!”李岌听了后不禁在心里骂道。他命人将另外的几个“马贼”带了过来,与李嗣丰、李存朔两人一起关在了一个屋子里,然后送了上大桌子酒菜进去。

随后派人去叫张枢这老宦官过来,看看有什么说的。

这回,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些李家的秘密,这祖父李克用在起家时应该有不少的黑料,李岌感到很好奇。

有些秘密,似乎挖掘起来,也很有意思……

“能说给我听听么,有些事情,我想也应该知道一些吧。”李岌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匆匆赶来的张枢。

老宦官身为李克用父子时代就信任的人,知道很多李家的秘密并不奇怪。

“我知道这些人,他们只是接应者,真正在草原上抢劫的是昭武九部的人马。”张枢叹了口气,这才开口慢慢说道:“当年献祖和武皇虽然为大唐平定了庞勋之乱,不过,朝廷那些出身关陇士族的大臣因为李家的草原出身并不信任他们,所以一直在想法限制李家的势力。武皇受不住云州防御使段文楚的欺压,率部下哗变,杀死段文楚等人,拥云州以求自立。朝廷当然不肯,随即出兵讨伐。这打了一年多,武皇被唐将李琢和吐谷浑都督赫连铎击败,部众溃散,只得带着数百族人逃往阴山下的白鞑靼部,暂时依附。”

张枢说到这里,看向李继岌。

李继岌也是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这些我都知道。

张枢见此笑了笑:“其时黄巢盘踞长安,朝廷久攻不克,于是就接受杨忠肃公的建议,招武皇率沙陀军入关中平叛。晋王克复长安,功定第一,由是被封为河东节度使,以晋阳作为自己的根基。老奴就是那时随义父在那时候,被派到河东来任监军的。”

“这昭武军又是怎么回事?”李继岌问道。

“西域河中昭武九姓,本归大唐安西都护所辖,怛罗斯一役,高仙芝所率唐军大败,于是河中尽为大食所有。地些信奉火神的昭武九国人无法忍受圣教徒的欺压,逐渐向唐地迁移,到了北庭都护的轮台东北安居下来。这些来自河中的昭武人与你家先祖的沙陀部混居在一起,互通婚姻,,几乎融为一体了。”

七一、马贼(二)

“沙陀不是河中人?”

张枢摇了摇头:“沙陀人是原来则天武朝时从北地西迁到西域的部分突厥部族,大唐征西域打败突骑施人就又重新投归大唐,被安置在北庭散牧,倒是和从河中昭武九姓各部族不太一样。不过晋王当初在征讨黄巢时,从沙陀渍的昭武九部借了一部分兵马,现在晋军中康安米何曹史石几姓将领,大多出自昭武九部。”

“有什么不一样?”

“嘿嘿,他们信奉祆教火神,武皇却在拜佛,陛下以为呢?”张枢冷笑一声。

“那草原上的马贼是怎么回事?”

“你想这些河中人从西域吐火罗以西的昭武之地不远万里逃了出来,还能剩得什么家当?也幸赖沙陀部与他们有些交情,所以这才收留了他们。可是这过日子,这放牧的马牛羊和骆驼又是从何而来?这漠北草原最大的几支马匪就是这些部族的族人,只不过他们从不抢劫沙陀部罢了,你家有面他们给的信物,原来在你四叔翁的手里,只不过随着他被杀,昭武部落所给的信物也随之丢失。原来每年他们还向晋军贡马两千匹,你祖父当年也是穷得很了,就选派了三十多名义儿军就是跟着他们干这没本钱的买卖。可惜,到如今还只剩下了六人!而且这几年也失去了联系。”

“怎么回事?”

“你当这马贼是那么好当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哦,与契丹人的仇怨与这有关?”李岌问道,当年李克用生前大骂耶律阿保机背信弃义的时候,似乎阿保机并没有向梁王朱温请求封号,那是以后的事。

“随着这契丹部落兴盛起来,威胁到了在幽州以北活动的部下生存。你祖父就专门到草原上与阿保机见了一面,相约为兄弟,意思是只要不抢契丹,阿保机在草原上就对这些人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这阿保机当初答应的好好的,也怪这些人放松了警惕,可能是弄到的马匹太多了些,足有三千多匹。这阿保机见了眼红,有一天突然带着大军包围了这些人在炭山的天岭寨,把近千人屠杀一空,数千匹准备送往晋地的军马也被全都抢了去。仅那一次,武皇所派的义儿军首领就死了十六个!”

“我说当初祖父会生那么大气,原来是有血仇。”李岌说道,“我父亲他无法直接联系这些人吗?”

张枢摇了摇头说道:“当初武皇把与昭武人进行联系的方式和信物都给了你四叔祖,晋王要过几次,他都不肯给。这可是他的本钱,轻易不会交出来,后来他一身死,那信物就也随之丢失。”

李岌道:“还是给的利益不够,这世界上没有不能交换的东西。”

张枢听了笑道:“陛下此言,雄心远大。”

李岌道:“这天下都是我家的,算是什么雄心?!”

张枢在听后却怔了半晌,然后叹息一声:“这天下的事,难说的很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岌笑道:“谋先事则昌,事先谋则亡,先多做些准备总归是有好处的。朕平生所愿,唯天下安康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华夏威服四方而已!”

张枢看了他半天,然后才说:“但如陛下所言!”

李岌瞅着屋顶看了一会儿,突然悠悠开口问道:“张总管在离世前,真没把密谍司的事情交待给你?”他指的是原来掌管晋军密谍的前河东监军,晋阳宫总管张承业。

张枢一楞,随后摇头答道:“义父认为密谍司是前唐皇家之物,所以根本没有交待,现在只怕那些人早已经星散了。况且晋阳宫依附先帝而生,若是老奴有密报渠道,也不会坐视先帝乱起身边。”说罢不由叹息了一声。

李岌沉默了良久:“汉代绣衣使,前唐不良人……密谍司的存在自然有它的道理,既然星散,就慢慢把它恢复起来……这事,就交由你去负责。”

张枢沉吟一下,最后还是无奈地答道:“老奴遵旨。”

搞定了张枢,李岌又命人将李嗣丰、李存朔两人喊来,当着张枢的面,交待他们以后由张枢负责联系。

“你们现在手下有多少人?”在吩咐完后李岌问道。

“四个寨子,有五百多名兄弟。”李存朔答道。

“在契丹那边昭武部的马贼有几伙?”

“这些年由于契丹人的打击,昭武部的马贼留在东北草原上的不多,现在只剩下七、八支,大约有两千多号人马。”李嗣丰答道。

“你们和他们还一直保持联系?”

“是,他们要通过我们的渠道卖马,另外,幽州那边也有马贩子与他们有连络。”李存朔说道。

“好吧,你们不用再出面抢劫了,手下的人马朕另有重用,有要紧的事要你们去做。”李岌说道,“几座山寨里的花费度用去找张总管解决,以后由朕负责供应。”

“是,臣下遵旨。”两人面带喜色回答道,他们这次亲自来晋阳,就是因为契丹方面逼迫很紧,山寨生存困难,来找晋王府想办法。却没想到这少年天子没等他们开口,就主动把供应的事情揽了过去。

对于这些人的使用,李岌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晋阳方面的商队在冬天还依然保持着与北地的贸易。

张淦和郑裕所负责的皇家商队已经有了一百六十多辆四轮马车,由于没有足够的挽马,正忙着把马车改装成牛车。在草原上,马的数量依然要比牛要少得多。牛车虽然速度较慢,用来运送货物,倒没有什么问题。

草原上散放的犍牛野性未泯,需要重新驯服。

这些被阉割后,又被穿了牛鼻,戴上乱套的犍牛在背上被压了两条装满湿沙的麻袋,四肢战战,看上去非常的可怜。牛的饲养成本只有马匹的一半,对于屯田区来说,使用耕牛拉车犁地,要比饲养挽马划算得多。

对于以几座皇家庄园为基础所发展起来的皇家商会来说,现在出产的商品和收购的原料实在太多,而挽马太少,大部分运输车辆也只能是改用牛车了。

如果是单纯拉车的话,似乎骡子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这种公驴和牝马杂交的品种虽然奔跑的速度不如快马,但却胜在挽力够大,而且性格也更为温顺。

……

七二、武州水库

见惯了后世绿油油平整的田地,再看这个世界高地不平的旱田之后,李继岌在心里都会生出一种改造的冲动。

春天来了,原野里散发出令人兴奋的腐朽气息。

在春天的时节,每个参与农事的人都很辛苦。

太原府周边的皇庄和屯田地大多种上了冬麦,春播时反倒没那么辛苦。可是在山北、忻口关、宁武关和云州八棱山下通远城驻屯军刚得到的荒地却需要开垦和播种,而且李岌还在云州城外又弄到了一大片屯垦地。

在这个冬天,李岌又从关中和河北招募到了六千多户流民编入军户。这并不是很困难,这支部队虽然需要劳作,但是无论是生活还是待遇,要比其它的部队好不少。于是,山北军得到了一份正式的名号,驻屯部队的规模也终于是超过了万人。

在出了正月后,李岌就开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时不时还装模作样,以身作则地在田地里亲自扶犁,劳作一番。

在田地里,亲手扶住犁把,眼着湿润的泥土沿着犁铧两侧如同波浪般涌出,有一种驾船乘风破浪的错觉。古交冶铁坊和晋阳皇家庄园铁坊所锻造出来的钢制犁铧具有一定的弧度,使得耕犁在操作起来更为顺滑。

别看这一点点改变,就使得耕犁的效率提升了一成多。

短暂的劳作也许给人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如果是经过连续十数日如此单调的枯燥劳作,人们就连欣赏一眼春天原野景色的兴趣也没有了。从开始耕作到播种,中间足足有十几天的时间。只有在完成了这一切,再站在田间地头欣赏着一望无尽的平坦田地,才会在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改造天地的自豪感。

忻代盆地春播还在进行中,李岌却从飞狐陉到了山北,位于武州断云岭处正在兴建的铁工坊是他在山北建设的重点。

忻代盆地周边的五代山和云中山都是铁矿富集的地区,忻口龙首山温泉庄园自然也是不会少了冶铁工坊。这个年代钢铁产品的利润巨大,而且随着自家的机器作坊里用到的铁件越来越多,钢铁生产成了李岌最为看重的事情。

群山环抱的山北武州和妫州盆地气温要比一山之隔的云州和张北草原温暖得多,即使是在冬日,平均气温也要比塞外高出十多度。

新的冶铁工坊的地点紧挨着断云岭的羊河大坝,距离武州以北约有十来里路。这里从去年夏年就开始作着围堰修筑拦河大坝的准备,不过到了去年秋天才算是正式开工,到现在这座一直都在施工的拦河大坝已经进入到了工程收尾阶段。

武州附近的山坡上十几座石灰窑、水泥窑和砖窑几乎不停歇地冒着黑烟,努力破坏着这里原本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这里的石灰窑有几孔是专门烧一种“灰粉”的,一开始大家也不知有什么用途,等到今年春季后拦河大坝开始正式筑基时,许多工匠这才知道,这种“灰粉”被匠头们称之为“水泥”。

用这种“水泥”掺上砂子、碎石子搅拌在一起,浇筑出来的坝基在凝固后就好像变成了一整块巨石,十分的坚硬和牢固,如同整块的山石一般。做为监工和领工的匠头们脸上充满了自豪,如此神奇之物是自家天子“得天神授”才能弄得出来,让许多第一次见过混凝土的山北官员们都啧啧称奇。

开春之后,羊河里的水开始暴涨,河面上波涛翻滚,但是去年已经建好的溢水坝围挡的水库已经开始蓄水,只不过许多涵洞和农渠还没有修好。

李岌到了武州后,没有休息,就直接前往断云岭的工地巡视这冶铁工坊和拦河大坝的施工进度。

枣骝马沿着河坡东侧坑坑洼洼的土路跑过去,放眼望去,河谷的两侧都是大片的农田,田地里长满了绿色的麦苗。由于有山地的阻挡,山北的宣张盆地气温比云州要高一些,一年也能够收获两茬的庄稼,在秋天收割完谷子或是糜子之后,还能种上一季冬小麦。

断云岭一侧的羊河谷地,附属设施还在紧张施工中的蓄水大坝工地就呈现在了眼前。

由于水泥的产量十分有限,山北屯驻各军所建造的几座蓄水大坝依然以传统的砌石水坝为主,混凝土只用于建造涵洞和水力工坊,以及部分大坝需要加固的部位。除了工坊下方的两道泄水涵洞,这高达五、六丈的拦河大坝并没有任何闸门,主要的泄洪方式也是采用传统的溢水坝形式。这种拦河蓄水大坝在行家的眼里并不算稀奇,唯有用混凝土所浇筑的斜槽式涵洞会让人很感兴趣。主要是混凝土在硬化后居然如同山石般坚固,显得颇为神奇。

李岌没想到山北防御使裴约也在工地上。

这位四十多岁的老将在见过对于直面契丹的山北的防御体系构建也算是相当重视,在见识过李岌在北线沿羊河所修筑的张垣城、阳川城和怀戎城后,倒也是对于这种新式的棱堡城防御性能赞不绝口。

裴约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绛红的公服,头戴乌纱幞头,背着手站在混凝土堤坝上仔细研究着一架正在准备安装的水轮机,倒也显得很随意。他面如黑炭,长得跟nba球似的,反正是李岌很难把这副形像与史书中所谓的儒将联系起来。

“见过陛下。”见到李岌到来,裴约站在了涵洞一头,拱手说道

李岌在见到裴约后跳下马来,抱拳笑道:“裴将军怎么也过来了“看不出来你还对水利很感兴趣。”

“微臣只是在山北转转,顺便看看陛下所主持修建的这些水坝,这些工程确实是些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裴约在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像安金全、元行钦、夏鲁奇这样支持自己的晋军老将,李岌还是保持着足够的尊重,这些人在晋军中的影响力,有时候比自己还要大。而且他也希望这些老家伙们活得长久一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老将,才是晋军安定团结的基本因素。

这些老同志们打了大半辈子仗,也没有多大野心,所求无非是身后的富贵,在这方面,李岌自认在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比他更为拿手。

李岌准备把一部分的铁坊的股份转让给这些勋贵们,政治集团的形成首先就是从共同的经济利益而开始的……

七三、出师河北

却说李嗣源扶立皇子继嶦为帝,依然自命为监国,还继续留在留在兴圣宫里当朝,只把原来的福延宫分给了小皇帝兄弟居住,以好就近监视。

枢密使安重诲以扶佐李嗣源有大功自居,侍宠而骄横不止,在朝堂剪除异己,扶植亲信,也是权势熏天。李嗣源的侄子李从璨,本是一员猛将,为人刚直,与安重诲发生冲突。结果安重诲弹劾说李嗣源去年前往汴梁,平定朱守殷叛乱时,命李从璨留守皇城时,他酒后戏登御座,有谋反之心。

李嗣源听信安重诲谗言,竟贬从璨为房州司户参军,随即赐死。

现在李嗣源大权在握,犹如一国之主,也似乎变得昏聩起来,手下大将包括几个儿子也开始各怀心思,渐生乱象。

义武节度使王都,爱女许配给了太子继岌,与庄宗结为姻亲,自然是与晋阳为一体。前两年李嗣源初进洛阳,各地不安,也只能是曲意优容,不加计较。现在地方渐渐安定,监国李嗣源在安重诲的怂恿下,便命王晏球为北招讨使,发兵讨伐定州。

在另一时空历史上,李嗣源讨伐定州时,王德四面无援,只得投靠契丹,结果契丹国主耶律德国派出的两支援军,都为后唐所败,王都固守定州一年,终为唐军所破,身死族灭。

现在王德在得知南军来攻后,当然是第一时间派人向晋阳方面求救。

四月中旬,王德所派使者到晋阳时,李岌刚从山北返回,在得知南军进攻定州的消息后,立刻召集众将商量对策。

对于自己老丈人的危机,自然不能坐视不救。

李岌一边命令晋阳周边屯驻各军抽调六千兵马到北苑大营集中,一面命令山北留后符彦超、山北防御使裴约和新州刺史白承福统军在儒州待命。

四月二十日,正是烈日炎炎,在晋阳宫的命令下达后,所抽调的六千晋阳军和三千禁军齐聚晋阳北苑大营,正整装待发。

由于快到麦收时节,不能耽误农时,李岌在接到命令后并没有让全军出动,只是从各屯驻军营调遣了一半的兵力前往河北,去支援王都对抗南军。

晋阳禁军三千亲卫骑军和八千步军,另外还有张慕晋率领的三千晋北蕃部人马。自己这出兵打仗,总不能让这帮手下各部落也闲着。让李岌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在自己的命令下达后,府州刺史折从远居然率二千五百府州骑军也赶往晋阳,准备随同他这位天子一起出征。

这次派军跟随行动明显是在向他这位皇帝在示好。

在华夏历史上西北有名的“折家将”就是从折从远这一辈开始算起的。折从远因为避讳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名讳而改名为折从阮,他有位在后世演义里非常有名的孙女婿叫杨业,他的孙女折太君在后世的演义里被改称作了“佘太君”。

府州折家和党项拓跋氏一样,本是鲜卑后裔,世居陇南洮河一带。后因土蕃强盛,随党项羌内附唐朝,迁居于黄河曲部一带游牧定居,由于与党项羌部混杂在一起,到了唐末时已经明显被党项同化,算作是党项八部之一。

不过,府州折氏部族由于汉化较深,却不听命于党项首领的拓跋部调遣,反而是臣服中原王朝,在极力限制党项羌向河东和云内一带的扩张,也算是有些奇特。

可能是害怕自己的部族和地盘被党项拓跋氏所吞并。

李岌用了两年时间,把晋北、云州和山北的军户扩充到了三万余户,反正是赚到的钱粮又投入到了新的军屯营地的开发上面,看似每年赚得不少,其实也是囊中空空,可没有多少积蓄。这也没有办法,养军和扩充实在是太耗费钱粮了。

究竟自己手下的这些“屯田厢军”战力如何,李岌心里并没有多少底。不过,元行钦、符彦卿和安审琦等手下将领们却都是信心满满。不为别的,只因这些军卒因为生活较好,一眼看上去基本上是身强体壮,满面红光。

反正饿上一两天应该没啥问题,不像国内其他的部队,如果饿上一天不吃东西,差不多就要虚脱崩溃了。

现在晋阳北军的生活和体力储备看来要比南军稍好一些,持续作战能力要强于对方。

晋阳城北苑大营的大校场上,两面绣有巨大的唐字和李字红色帅旗在营中的将台前升了起来,迎风猎猎飞舞。即将出战的近万名晋阳大军,顶盔贯甲,已经列队整齐。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李岌也是一身戎装,正在主持者出征前的祭旗仪式。

亲将康九牵上来一头黑牛,元任手持一把雁翎弯刀,一刀刺下,将黑牛的大动脉和喉管割断,飞溅的牛血洒向旗杆。

似乎喷得不太准!

这些都是末节,李岌对着面前架好的一个铁皮喇叭,对着列队的大军喊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正是尔等建功立业之时!军中的规矩大伙自然也是很清楚,如果到了战场上,谁要是不听号令,就别怪到时军法无情!”

李岌只简单说了几句,其后就直接抓起一把令箭,然后开始点将。

在分配任务完毕后,李岌站起身来:“诸将听令!全军即刻出征!”

“诺,全军即刻出征!”高台下响起轰然的应答声!

随着沉重的战鼓声开始擂响,李岌只是静静地看了自己手下的近万将士一会儿,并没有说话,随后点了点头,站在他身后的传令官何栓挥动起了令旗。前军主将王全斌首先上马,冲着天子李岌双手抱拳行礼,其后率领本队人马就驰出了校场营门,其后是符彦卿统带的左军和康泰统带的右军,再后是中军和后军辎重部队依次出发。

李岌却从晋阳书院抽调了六百少年亲军,由他们护卫随行,与辎重部队走在了一起,中军反而由枢密使元行钦统率。

共和二年四月二十日,李岌在称帝后亲率晋阳军步骑一万五千余人马,兵出太原,开始救援义武军。

与此同时,留守山北的大将裴约和白承福也在接到军令后,也只得点起五千兵马,前往蔚州,与蔚州刺史安审晖会合,共八千兵马,由飞狐道前往易州。妫州防御使符彦超则开始屯军南关,威胁幽州北方……

七四、井陉关

从晋阳通往河北的大道最近就是经阳寿,过平定(阳泉)、承天军寨(娘子关),再经井陉关这条道路,和后世的铁路线基本重合。井陉是太行八陉之一,现在承天军寨掌握在晋阳军手里,而井陉关则控制在镇州成德军手里。

不过在同光年间,成德军节度使符习移镇青州节度使,带走了大部分镇州军,其后庄宗李存勖有意削弱成德军镇,驻军在任圜任留后和郭崇韬出任成德军节度使时都没有恢复,兵力有限。

大军在太行山中行军,尘土飞扬,太行山上的植被要比后世要茂盛一些,倒也满山绿色。只不过山上林木稀疏,并没有特别大片的森林。通往承天军寨的道路刚经过整修,在重新用混合了石灰的黄土夯筑压实后,运送辎重、军械和粮草的车辆行走在上面,已经不像原来那般颠簸。

在大军到了阳寿,云州突厥部首领,寰州刺史张慕晋和府州刺史折从远已经各率两千五百蕃部骑军赶了过来,遂与晋阳军合兵一处,出承天军寨,沿井陉前往镇州。

由于营帐都在后军的辎重车辆上,一万余步骑军再加上还有五千名运送辎重的辅军,大军每日只四十余里的行动速度慢得令李岌感到简直难以忍受。除非是数日内自带干粮的短距离作战,否则并不能加快行军速度,大军的行动速度实际上是受辎重车队所制约的。

李岌所率领的这支两万五余人的晋阳军,实际上真正能用于作战的战兵也只有一万余步军,真正的骑军只有由元任、张慕晋和折从远三人所统领的八千骑兵,其余为辎重部队。

晋阳军和山北军最大的特点就是装备好。首先黑呢布服装都很整洁厚实,即保暖又舒适,另外普通军卒身上都穿着加了锁甲的轻棉甲和头盔等护具,每人都配备有一把窄长的腰刀,另外三分之二的步卒都配备的是钢驽,只有四分之一的人员装备有作为长兵器的长枪。骑兵的装备基本上是骑弓、腰刀,长兵器也是骑枪,整体的装备水平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南军部队,这也是元行钦等将领很有底气的原因。

大军出行应该旌旗招展,军容整肃才是,可是沿着汾河谷地行进的大军队伍却显得很凌乱。斥候和来回传递讯息的传令兵不时从队伍的两侧驰过,向李岌报告着各种情况。大军一路向东,在过了阳寿之后,官道两侧逐渐变得险峻起来。正是夏日干燥的时节,大军过处尘土飞扬,等到晚上歇息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变成土人。

一周之后,大军驻扎在承天军城外。穿过低矮的城门,进入破败的承天军城,李岌不禁感叹,自家祖父两代的治政也不过如此,盘踞河东晋地数十年,也没有对晋地的发展作出太大贡献。

晋阳军出承天军城,刚到了井陉关,准备攻城,就看关城大开,守将居然率关而降。原来井陉关守将韩诜本是阳寿人氏,本是晋军出身,现在见到晋阳军的旗帜后,自是自动投诚而来。

井陉关守将韩诜在降晋后,将李岌等迎入关城,又向李岌简要述说了一下定州的战况。

现在南军已经围困住定州,王都怕李岌不来,还派了人去北安州(承德)向奚部首领秃馁求援,许下了许多好处。奚王秃馁见有利可图,遂率奚军万骑来援,突入定州。

王晏球见番兵气盛,先避其锋芒,于是先退守曲阳。

那奚部大王秃馁见南军后退,便扬扬自得,与王都合兵进攻曲阳。

不料在曲阳附近,反而中了王晏球的埋伏。王都与奚军大败,王晏球乘胜追击,将定州城团团围住,王都与秃馁困守定州城,暂时也是无可奈何,王晏球挥兵急攻,搞得定州城头数次差点被攻破。王德只好坐镇城头,临阵指挥救援,才得以保得城内不失。这时已经是左支右绌,十分危急了,只得求秃馁向契丹国主耶律德光救援。

李岌在听后心里不喜,于是嗔怒道:“他既然去找契丹人,那还向朕求援干甚么?直接找耶律德光来救他吧!”

韩诜道:“陛下莫要恼恨,那王都这不也是没有办法,这生死之下,病急乱投医。况且这契丹人只是图些财货,对于地盘却没有想法。”

李岌听了更是气恼,出言叱道:“正是有这种混帐想法,这老窝迟早都会让人家占了!那契丹虎狼之心,尔等却在做那引狼入室之事!”他端起茶碗连喝几口茶水这才压下心头恼怒,暂时不与那王德计较,与元行钦、符彦卿、韩诜等开始商议下一步行动的计划。

元行钦和韩诜倒很直接,主张直接去救定州。

“这中间不需要什么策略么?”听了他们的话李岌问道。

“这出了井陉关,到处都是一马平川,哪里有什么策略,就是硬拼,顶多与城内联系,实行里外夹攻。”元行钦说道。

听了他这话,李岌发现自己原来读了那么多书基本上算是白瞎了,这打起仗来哪有什么奇谋技巧,晋军的作战方式非常简单粗暴,两军照面,列队,然后……开干!

干得赢就胜,干不过就开始逃跑……

李岌说道:“我倒是对幽州有些想法,幽州节度使赵德钧乃刘守光旧将,所倚无非是由三千契丹降军所组成的亲军,先帝待其不薄,朕先遣使劝归,若他不从,还有其他办法。”

元行钦道:“臣倒与那赵德钧算是旧相识,愿意亲往。”

李岌摇头:“你乃中军大将,岂可轻易以身犯险,只需派一能言善辩,又有与其相识部下即可,持朕诏书,前往幽州劝服。”

元行钦道:“那么可派余三弟元行锴前往。”

韩诜听李岌如此安排,不由问道:“天子不欲救定州了么?”

李岌看了他一眼后答道:“此乃围魏救赵之策,只要幽州易主,定州之围自解。定州乃是北方重镇,城高坚固,那王晏球暂时还奈何不了城内守军,无须多虑。”

元行钦也道:“陛下所谋乃是全局,实为上策,韩将军当将眼光放远一些,自会体会其中妙味。”

于是李岌命随军参事卢琰草拟诏旨,派元行锴为使,前往幽州诏劝卢龙节度使赵德钧反正,回归晋阳。

七五、镇州城下(一)

等元行锴奉旨离开紫荆关后,李岌又命令道:“可令裴约、白承福大军先移驻易州扎营,正好位于幽州与定州之间,两方有应,等待时机,可任意攻其一方。”

于是大军在井陉关修整一天,于五月十二日,行军至镇州南滹沱河右岸驻扎,李岌与元行钦商议了一下行动方案,即命大军开始渡河。

此时开春季节的丰水期已经过去,滹沱河水位回落,河心处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沙洲。晋军的骑兵部队,只接从浅水处涉水泅渡过河,河水激荡,群马已经呼啦啦地跃上了滹沱河东北岸。

在骑兵过河将镇州城团团围住后,步军开始搭建浮桥,李岌却令在浮桥两头建设营寨,并将辎重部队留在了滹沱河西南的营寨继续驻扎。

王德派义武军偏将郑季璘前来联络,李岌留下他在营中一起用食,另外详细了解定州、幽州一带的情况。

在听到耶律德光派了一支万余契丹骑军已经前往定州,不料却又被王晏球率南军奋力杀败,正溃逃往保州,李岌顿时来了兴趣。他立即命令骑将元任与张慕晋两人前往易州南面的的大道,去拦截收容这支契丹败军。

郑季璘却不知天子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出言反对。

根据斥候所报,范阳一带的南军已经在涿州集结,扼守城池,歧沟关一带而的几座峰火台也被点着了。看样子幽州方面已经知道晋阳军的行动,准备固守城垣。

李岌也不理涿州方向南军动向,命令斐约和白承福大军继续南移,在易水和涞水交汇而成的白沟河口安营扎寨,作出一副往救定州的姿态,一面派出人员趁夜潜往军都关与符彦超通报,要其伺机谋夺幽州。

晋阳军的大营设在滹沱河右岸,放眼过去,眼前是一片葱绿的平原。

在大军扎营时,李岌立马河西畔,注视着河对岸的动静,一边在静静想着心事。

此时正值夏季,河水并不大,清澈而明亮。

他半眯着眼,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将要进行的这场战斗的规模,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有很大的机会能在这将要进行的一场大战谋取幽州的归属。

这是一场非赢不可的战斗!

就先与镇军打了一仗。

回到营里,李岌立决召集元行钦、符彦卿、王全斌、元任等一众将领在中军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那北面招讨使王晏球的主力现于曲阳驻扎,约有两万兵马,宣徽南院使张延朗派相州刺史朱建峰率两千人马驻扎新乐,另有北面招讨副使安审通正率三千骑军从莫州赶来。”元行钦先是简略说了一下目前的形势。

李岌想了一下:“双方的兵力差不多,这仗还有的打。那镇州的成德节度使王建立是怎么回事,一点动静也没有?”

元行钦道:“那王建立还朝,不知怎么就被留在了洛阳,现在是由张延朗代领镇州。”

李岌听了不禁摇了摇头,自己这方面获利消息实在是太慢了,如此重要的情报,却没有报告,看来得加快情报系统的构建,“这么说,张延朗部分兵力留在在新乐,岂不是镇州(真定)目前兵力十分空虚?”

符彦卿听了有些愕然:“怎么?难道天子对镇州有想法?”

李岌道:“这是自然,常言道趁虚而入,那王晏球现在重兵盘踞曲阳,营寨肯定坚固,不可强图,不若引蛇出洞,攻其必救。镇州乃是北方重城,只怕他舍不得丢弃罢。就是他不肯救,那李嗣源也不会愿意!”

元行钦道:“若攻镇州,必要先取新乐,然后再图取镇州不迟。”

符彦卿说道:“张延朗派朱建峰守新乐,与王晏球互为犄角,恐怕其会派军来助延朗。”

李岌道:“正是让他来救,咱们是佯攻新乐,实乃为了伏击王晏球援军,消灭其有生兵力,这叫围城打援。”

商量完策略,过了两天,那奚部大秃馁率军从定州过来,到镇州城下与李岌相会。

李岌则在帐中设了酒宴,席间与奚部大王秃馁相谈甚欢,不时问起一些北安州的情况。北安州就是后世承德滦河流域,当年阿保机发家时就是用计一举袭杀五姓奚部首领,吞并奚部,从而逐渐壮大起来的。

高度白酒还是很管用,秃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李岌一同发兵的要求,王德那边也同意派部将和昭训、杜弘寿率七千定州军一同出战。

等秃馁离开返回本营,元行钦问道:“陛下有吞并奚部之意?”

李岌笑道:“现在还没这个能力,只是想先做些生意而已。”

“易州营中的契丹俘虏怎么处置?”

“等过一阵押送去山北,编入屯田军。”

“那可把契丹人得罪死了,总归是个大麻烦。”

李岌笑道:“早晚都是翻脸,坑他狠点还能消停一段时日。”

大军驻扎在镇州城外,并没有急于采取行动。

共和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李岌率晋阳军、山北军及定州军和奚部五千骑军共一万五千余兵马从镇州出发,直趋新乐。然而战前所制订的计划根本就没用到,骑军埋伏于曲阳于新乐的半路上徒劳无功。

原来张延朗听到北军出井陉关的消息,知道镇州守军不多,惟恐有失,自是率领本部兵马返回镇州,只留赵州刺史朱建丰所部一千余人守新乐。

晋阳军抵达新乐城下,对着城头就是一通乱矢。那在城头督战的朱建丰不知晋阳军新式“神机弩”的厉害,竟然身中数矢,被破甲锥透甲而入,直接一头栽倒于城头。守军一见主将身亡,顿时大乱,弃城溃逃,新乐城被晋阳军轻易一举而下。

这种结果却是让李岌有些始料不及,哭笑不得。

进到新乐城里,李岌对众将说道:“曲阳山地众多,不利于骑军作战,反而于那王晏球有利。不若步军径自去围了镇州,那王晏球自会顾及镇州得失,必然要救。还是原来的策略,朕自率骑军伏于其必经之处,半道击之。”

七六、镇州城下(二)

一众将领皆认为可行,于是李岌便命令元行钦为主将,率晋阳、山北步军及定州军,直趋镇州(真定),自己仍然率骑军与秃馁所部留于新乐城中。每日派出侦骑探听敌军消息,却在城中按兵不动,另外鉴于南军中不少军将都原为晋军旧部,家族都还在河东,在士卒中寻其亲友,令其潜往南军大营,进行联络,暗中招抚。

元行钦率大军一万五千余人抵镇州后,于城外下寨,从三面将镇州围住。由于镇州西南紧临滹沱河,却无法断绝城内从水路与外界的联系。

那张延朗被围困在镇州城内,一面遣使向洛阳方面救援,又派人向王晏球告急。

王晏球也是军中宿将,在得到镇州告急的消息后,对手下说道:“镇州乃是北部重镇,城高墙固,北军轻易无法攻下。当年张文礼之乱,晋军大将李嗣昭、史建塘、李存进皆死于城下,暂时无须忧虑。若我轻动,恐为北军所乘,当紧守营寨为是。”

宣徽使朱弘昭道:“招讨使按兵不动,恐怕监国那里无法交待。”

王晏球道:“如今幽州丧失,北军气势正盛,当以先防守才是,消磨敌方锐气。”

于是命手下众将各守营寨,不许出战。

李岌在新乐等了两天,见王晏球没有任何动静,斥候的报告也是南军紧守营寨,守住曲阳城和嘉山险要之处,并不出战。

于是他对众将说道:“王晏球现在死守着曲阳,是当朕真不会攻城么?他现在躲在营寨里,朕偏要迫他出来不可。”

于是命裴约守住新乐,自率大军前往镇州。

这一万多骑军浩浩荡荡开到镇州城下,顿时将镇州围得水泄不通。张延朗在城头见到北军旗帜招展,万马奔腾驰骋的场面,也是胆战心惊,连夜命人潜水出城,向洛阳方面告急。

李岌与元行钦会合后,就立刻到镇州城外察看敌情。

此时正值夏季,开春季节的丰水期已经过去,滹沱河水位回落,河心处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沙洲。北军的骑兵部队,直接从浅水处涉水泅渡过河,河水激荡,移驻河西岸的折从阮所部已经呼啦啦地策马跃上了滹沱河南岸。

镇州历来就是北部重镇,城墙高达四丈,外包青砖。作为成德军镇的镇城,在历代的节度使经营下,已经把这座雄城打造得十分坚固,几乎与幽州城相当。

李岌在元行钦的军营里巡视了一遍,突然就理解为什么唐末五代时敌对的双方只要建起军寨后就能够长期对峙了——似乎他们就根本没想着制造攻城器械?!唐末到五代的一百多年战乱,让华夏文明有明显的野蛮化发展趋势。

他抬头瞅了瞅了瞅碧蓝的天空,投石机、楼车、攻城梯、撞槌这些东西应该是春秋时都有的东西,现在不会没人会制作这些玩意了吧?!

李岌和元行钦、符彦卿等来到河边之后,符彦卿瞅着数里外镇州城雄壮的城楼说道:“直接登城么?”

李岌听后简直有些无语,这镇州、定州和幽州并称为河北三大重镇,其城墙高大坚固,这些二货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直接就要爬墙头强行夺城?!

所以他开口问道:“为什么造投石机攻城?”

元行钦摇着头说:“这打起仗来,时间紧迫,谁会携带笨重的石炮过来?那玩意要好几百人操作,运输起来是个大麻烦。”

李岌这才想起这个时代的投石机还依靠人力牵引投掷,十分的笨重,一般是大城里才会装备用于守城。至于那种配重投石机制造技术,是要等到南宋时期才由蒙兀人从中亚才传到了华夏。

他想了想,说道:“走罢,先回营里,我有事情吩咐!”

跟着李岌回到营寨,元行钦先开口说道:“听说那少年亲军所使用的救治伤兵的法子很有效果,在幽州一战中数百伤兵最后只死了几十个,先给微臣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通过缝合伤口来帮助止血和伤口愈合,另外就是在手术时要特别注意清理和消毒而已。”李岌平静地回答说。

“这是何理?”元行钦身后的白承福脱口问道。

“呃……就是我们接触伤口的物品比如刀剪、纱布、绷带等物,需要经过杀毒处理。否则这些东西包括双手都会带有大量的毒菌,这毒菌是看不到的,但却可以通过伤口处的血液进入体内。那些伤兵在感染后,身体发烧发热就是由它引起的,死亡的主要原因也主要是因为伤口感染。所以在处理伤口时所使用的东西包括双手、刀剪等工具、绷带和药物一定要保持洁净,并且经过蒸煮消毒后方能使用,另外伤口也要经常做消毒处理,这样才能减少伤口感染的几率。”

看表情,这些人实际上根本没听懂,不过都是一副不明觉厉的模样……

李岌又给这些人仔细讲解了一下外科手术的一些基本知识,反正听得这军帐中的一帮人是云里雾里,不知不觉间,李岌的形象在他们的心目中变得神秘和高大起来。

到最后元行钦点了点头:“嗯,陛下说的那个……啥手术老臣虽然听不太懂,但似乎觉得陛下说的很有道理。那种用针线给人缝肉的法子果然是大妙,这样的话,我们就在太担心会出现太多的伤兵了……”

那和昭训听了也是抚掌道:“有了这种的救治办法,属下也觉得可以强行攻城!”

李岌听了后吃惊地半张着嘴……

卧……靠!这帮杂碎这么详细地询问医疗技术,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要强行攻打对方重兵防守的坚城,不惧伤亡?!

李岌瞪了这些二货几眼,这才开口说道:“暂时不要攻城,这辎重队带有百余营造工匠,还请稍等十多日,等那些工匠们制作出一些攻营器械,再开始攻城不迟!”

元行钦听了睁大双眼:“十多日哪能制作好攻城器械?!”

李岌问道:“怎么,朕说话还有虚言么?”

元行钦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微臣失言。”

李岌哼了一声:“攻城的事,由朕做主,你们现在多想想等那王晏球离开了曲阳,怎么收拾他!”

……

七七、投石机

将近三万北军将镇州城团团围住,有些奇怪的是,城内的守军并没有显得特别慌乱,而是城门紧闭,看样子是准备长期坚守,并没有任何投降的意思。

他们对镇州的防御很有信心,这确实让李岌有些恼火。

当即就下令各军分派人手,在河谷两岸进行伐树,其后在工匠的指导下,在营内制作攻城器械。

楼车、攻城梯和攻城车也没什么两样,李岌将几名主要的匠头叫到自己的中军营帐里,连说带画,给他们详细解说着投石机和弩砲的制作技术。主要是那种蒙兀人从西方所传回来的配重式投石机,另外就是和弹弓原理相似,使用导轨进行投石的弩砲。

唐代的重型投石机主要是靠人力或是畜力来拉动的,运用的也是杠杆原理,问题是每架投石机需要配备一百五十到二百多名人员来拉动投石杆,而且不容易协调一致,人力的浪费也过多了些。

李岌按照蒙兀投石机原理所做的改进实际很简单,就是让原来使用人力拉动的这一头装上配重石,这样,杠杆的另一头只要用滑轮组拉下来,装上炮石,用机括将拉绳放开后,炮石就能够自动发射出去了。这样的话,每架投石机最多只需要配上二十多名战兵。

这道理很简单,实际上就是二百五十多年后蒙古人所使用的办法。

唯一有难度的就是滑轮组的制作。

滑轮这东西在先秦的时候就出现了,但很奇怪的是用几个滑轮组合在一起能更节省力气的滑轮组原理却一直没被发现。究其原因,李继岌认为可能是工匠们的地位很低,因为制造一个滑轮出来并不便宜,而那些有了些身份和地位的匠官们的思维已经僵化了。这个年代工匠们的手艺还是蛮值得人敬佩的,只使用斧子、锯子、錾子和刨子就能制作出一些很精密的木质配件出来。

对于后世懂得杠杆和机械原理的初中生来说,这种配重式悬臂投石机的原理十分简单。

配重式悬臂式投石车,就是那种在一头装上配重箱,然后另一头延长悬臂,再给悬臂安装上一个用来装砲石的皮兜。只要压下悬臂,把凿圆了的砲石放在皮兜子里面,最后猛地松开拉索,配重箱依靠自身的重量就会自然让延长臂猛地向上扬起。等到开口的皮兜子甩到最高处时,扬臂猛然停顿,皮兜子里面所装的圆石自然就会被投掷出去。

一般情况下,扬臂越长,石头被投出去的就越远。

李岌知道这玩意如果被草原上的契丹人学去的话,会对现在由于唐末战乱虚弱的中原人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在制作投石机前,就要求所有参与制作和操作投石机的人员,他需要全部带回晋阳,安置在太原附近的军营里。

这个要求看似很无理,但在李岌稍作解释后,元行钦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李岌在出征时,考虑到了要攻城,实际上是带了许多铁制的配件过来的,营中工匠们所需要做的只是伐木,然后制作出支架和杠杆等大的结构机件出来。

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两架粗糙的悬臂式投石机就造好了。

一帮原来经军中的军将们迫不急待地赶到了滹沱河边上,观看投石机的初次试投试验。

悬臂被拉了下来,然后两根固定用的麻绳被绑死在了支架上。元任亲自指挥着四名军卒将一块大约超过了100斤的圆石放进了皮兜子里,每个人都很想看看,这架似乎少了一半的投石机能把这块巨石投出多远。

匠头郑昇是鲁达的弟子,原来是制造和操作过投石机的,所以就由他负责指挥,石敢的一些手下来进行操作。

石敢在手里拿着把锋利的刀子,插进绳子里面,然后对另一侧操作的军卒说:“在听到喊放的命令后,咱们一起割断麻绳!”

那军卒点了点头,李岌却要求所有无关的人离投石机都远一点,谁知道这么一大块石头扔出去,会出现什么意外……

“预备……放!”郑昇在大声喊道。

石敢和另一侧的军卒几乎同时抽动刀子,割断了固定扬臂顶端的麻绳,只听到一阵吱吱咯咯声响起之后,沉重的配重箱迅速地将扬臂压起来。

“嘭!”

配重箱落在了座架上,发出一声巨响,只见扬臂一顿,在它头上跟着一起旋转的皮兜子里巨大的圆石呼啸着就飞了出去。圆石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出大约五百步的距离,然后重重地砸进了河滩边上的树林里,将两棵碗口粗的桦树拦腰砸断,声势惊人。

第一次的试射就非常的成功!

观看的人们发出一阵欢呼,随后另外两架投石机的试验也取得了成功,唯一的毛病是几台投石机投石的远近不太一致。几位大将也是跃跃欲试,最终也加入到了试投的行列之中,似乎玩心都不小,仿佛是见到了新鲜的玩具,童心未泯。

元行钦在观看了效果后,咽了一下口水后说道:“很好,这玩意直接就能把城头的防箭胸墙和木盾砸烂!”

李岌所指挥制造的另一样攻城武器是弩炮!

这是一种类似于床弩、大型弹弓和投石机混合在一起的东西,也就是把这三样攻城器械组合在一起的一种攻城器械。有点像是座大号的弹弓或是石弩,只不过装上了导轨而已。

弩炮这种东西实际上在春秋时代就已经出现,不过由于准确度和射程不够,甚至还不如投石机好用,所以许多人都不太喜欢它,所以慢慢就有了被淘汰的趋势。李岌对弩炮的改进是加了一条带有凹槽的导轨,这会让它射击的准确度提高了不少。

这玩意重要的是砲石,一定要打造的十分圆滑,才能达到更大的杀伤效果。

十多天后,已经有数十台各种的攻城器械被制作出来,然后在镇州东城外大约五百步之远的地方开始组装了起来。

有北军重兵守卫,城头守军就是看到北军在组装攻城器械也是干瞪眼,无可奈何。

……

七八、攻城

清晨,朝阳初升。

十二台投石机和二十六台弩炮车已经架设在了镇州城外东南四百步之外。

这一排的攻城器械,显得十分壮观。

攻城先攻心,李岌在军中挑选了数十名大嗓门的军卒,在手里举着个铁皮大喇叭,在攻城前先对着城头上喊话,企图动摇守城军卒的军心。

不过,张延朗的部下大多为梁国降卒,看样子晋阳军所喊的山西话很难打动城头上防守的河南人。

“开始吧,这些人已经留着没什么用处了!”骑在枣骝马上的李岌冷冷说了一声。

轰!轰轰!

巨大的石块划过了天空,、飞越百十丈的距离后重重地砸在那巍峨的城墙上。

城墙在剧烈地颤动着,崩碎的砖石和泥块在四处飞溅着。一些石块划过了墙头,落入城内,砸塌了靠近城墙处的一些民房,造成了令人惨不忍睹的伤亡景象。

城墙上,守备的镇军军卒在想躲避,又被军官和督战队驱上了城头。

守城的军卒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攻城器械的威力了,晋阳军推出的各种攻城器械让自己人看着新奇,却让城头上的守军感到无限的恐惧。投石机、弩炮、床子弩,晋军似乎根本就没有想登城,而是在试验各种远程攻城武器的杀伤能力。

没有人能够知道,镇州这座孤城能否在晋阳军开始发起凌厉攻城后再坚持下来。

与此同时,晋阳军的大营中,攻城器械的建造仍在一刻不停地进行着。

如此的试验,进行了足足三天的时间。

“为什么还不下令攻城,某看城头上的镇军已经少了近一半?!”元行钦十分不解地看着李岌问道。

“着什么急,等城头上没人时,不是更为容易吗?”李岌淡淡地回答说,“现在守军士气保持得还行,要把他们抵抗的勇气彻底打消干净!我只是很奇怪那张延朗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会让这些人给他卖命?”

“那有什么,底下督战队盯着,后退就是个死!”元行钦不屑地说道。

“那也不容易啊,也算是个人才,可惜了!”李岌叹息了一声,“张氏及从者一个不留,这次不杀一儆百,以后这种事还会层出不穷!”

“那你造那么多攻城器械作什么?就不怕浪费?”

“嘿嘿,还要攻一座坚城啊,万一王晏球不出来,就只能硬砸了。”李岌苦笑了一声说道,这次定要对方毁灭在自己的手里。

战争,没有什么心慈手软的余地。

傍晚时分,天空中的晚霞似乎都隐隐浸出鲜血的颜色来。被各种攻城器械连续攻击了三天后的镇州城内,更是已经被鲜血淹没了。城垣残破,城内更是被砸烂了上千间房屋,死伤已经有数千人之多。

到现在,晋阳军居然还没有开始攻城。

这种光挨打又无法还手的状态是最让人感到绝望的!

另外就是,每天晚上,晋阳军便不时对城头发起突袭,攻城武器齐发,等守军被惊醒全部冲上城头后,便又退了回去。这搅得整夜都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也是够让人崩溃的。

看样子北军并不愿意在镇州城下损失太多的兵力,晋阳军的驽砲、巨箭、投石朝着城上城下如冰雹似的招呼过来,这样高烈度的战斗整整持续了三天,直到夜晚战事才会稍停,城上守城的士兵这才能稍稍缓过劲来。

至于城内,是无数的尸身和残埂断壁,负伤者在地下哀嚎、呻吟,血泊之中,是令人不忍卒睹的惨烈场面。

“应该差不多了,今晚开始攻城,从北城开始!”李岌在天黑前,站在一处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望着城内的景象轻声说了一句。

“陛下的手段实在是高明,故意将北城的攻势减弱,好让守军放松警惕,却没想到我们会把突破口选在了最远的地方。”老狐狸白承福顺口就拍了一顿马屁。

“好,某家这就去准备!”元行钦说着就准备走下塔楼。

“你不准去,人员都已经安排好了,由你的亲军都将王赏带队!”李岌却是拦在他面前,大声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这样的大将要是死了,老子这不白折腾了?!

攻城战其实死亡率相当得高,虽然这几天已经把守军的士气打击得不轻,谁知道会有多少人选择拼死抵抗?!

张延朗依然决定顽抗到底!

等晋阳军的攻势稍停,张延朗便亲自领着城下等候的军卒上城来与人换岗、清点伤兵。

城头和城内伤亡的惨状也让他感到胆寒,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不抵抗,终归也是死路一条啊!

李岌是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叛军的,尤其是他还跟着安重诲一起杀了确王李存纪!

拂晓时的一弯残月挂在了西方的半空,还真是让人感到无比的凄凉啊!

深夜了,晋阳军在城外所竖起的投石机又发动了起来,继续发动例行的骚扰性进攻。

早起巡察的张延朗站在南城门楼上,看着抬着云梯,稀疏的攻城队伍感到有些可笑。

北军还真是有些不屈不挠啊,已经连续三个晚上,认为某家还会让当么?

在铺天盖地的箭雨、投石中,有的人架起云梯,在呼喊声中试图登城。

城墙上方的守军并没有疏忽,每一次都针对晋阳军的袭击都做出了及时的反应。不过,不再叫醒轮休的人员上城而已。

以前,大家可没见识过如此众多和五花八门的攻城器械。

“……但我们要守住,我想活下去,如果城头失守,谁也别想活……”下了城头,张延朗召集自己的亲信们,给继续打气道。

可是,北城的喊杀声怎么突然大了起来?

……

黎明之前,镇州北城。

四架楼车被缓缓推近城墙,箭楼上的晋军弓弩手们在全力压制着城头防守的镇军,箭如雨下。本就只留守巡守人员的城头防守兵力更显稀少起来。

最早的数架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墙。

晋军的投石机这次所投掷出的是被点燃的草球,这种干草球混合了油脂和火药,落在城内后,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形成了一道燃烧的火墙。这个时代的靠近城墙下多为贫困人家,民居又多茅草屋,瞬时又有许多房屋被点燃,为又引起了更大的混乱。

“擂鼓攻城!!”骑在马上在高处观战的李岌大声命令道。

咚!咚!咚!……

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开始急促响起。

七九、破城

负责攻打北城的先锋是亲军大将元任,在他的再三恳求下,考虑到登城部队也需要统一指挥,最终李岌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战。但愿他别像原来死在镇州城下的史建塘那般倒霉!

反正元行钦是不让冲锋的,李岌死死把他拽在自己身边,一起观战。

晋阳军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攻城!

作为先锋的六百勇士身披重甲发动了进攻,辅兵们已经推动着巨大的云梯搭上了城头,亲军大将元任在手里拎着把大砍刀,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守军无法冲过火海,只能从两侧向城下涌来的晋阳军攻城部队施放羽箭。

一架架攻城梯开始搭上城头,数百名晋军选锋已经开始沿着攻城梯和云梯奋勇向上攀爬,镇州城的防守已经是危在旦夕。只是晋阳军用投掷的火球形成了一道火墙,增援的镇军被烈火阻拦,无法冲过去,城头指挥防守的高察束手无策,只能是急得直跺脚。

元任身披重甲,带头踩着梯子奋力的向镇州城头发起猛烈的进攻。

站在城头上的守军指挥,看上去很年青,显然缺少经验,指挥中出现过几次破绽和疏漏,这或许就是自己突破城墙的最好机会。元任攀上城头,身体如同一只巨大的猎鹰一般跃起,就直扑那正在指挥的镇将。

见到跃上城头的元任,作为张延朗亲信的高察第一反应不是后退,而是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长枪,猛的就朝着元任扎了过来。只见元任挥动盾牌,将长枪格挡开,身体只转了半步,手中的大刀就砍在了高察的颈部。

头颅飞起,只见高察喷血的身躯就从城头上栽了下去……

看到此情况,城头防守的镇军一阵慌乱,有人在惊惶的大声呼喊“将军死了!”

有人开始逃跑,趁着镇军惊慌失措的时间,又有不少的晋阳军攻上城头。

元任精神大振,指挥着登城的选锋开始追杀慌乱中的镇军……

晋军已经如潮水一般涌上城头,当看到弓弩手们已经顺利登城后,李岌知道,镇州城差不多已经被拿了下来!

到了黎明时分,晋军已经占据北城,攻入城内。

镇军此时见到城破,纷纷溃散,镇州叛将韩时死于乱军之中。

不过,整个战事的进程并没有李岌所想象中那样进行得十分激烈。当晋阳军成功登城,在占据了一段城墙之后,城内固守的南军顿时就崩溃了。

结果晋阳军只用了伤亡一千多人的代价就攻克了有八千多南军所防守的镇州坚城,张延朗死于乱军之上,南军副将刘昫见事不可为,干脆打起了白旗投降。

这个年代的武将们心里似乎都没有丝毫为党*国尽忠的念头!

这种结果,看得李岌也有些目瞪口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说投降就投降,说好的忠义和气节呢?!

要真说起来,那玩意还真不能当饭吃。

元行钦从前面过来之后,正看到李岌正在指挥手下拆卸那些攻城器械,于是舔了舔嘴唇笑道:“这玩意真是很好用!”想想当年,晋军围困了镇州城超过一年多,战死了四位大将才算把这座坚城拿下,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容易,总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雕虫小技尔,这就是工匠的厉害,将军若是有心,以后多和将作监的人打交道。”李岌笑了笑说道,“还有些好东西没用上,等几日用在那王晏球身上。”

李岌并没有让大军开进城去,而是令元行锴带着两千晋阳步军在镇州城内恢复秩序,安抚民众。唐末五代时,各军阀在攻破城池后,都会纵兵劫掠,军纪败坏,可是这一次,在维护治安的禁军砍杀了一些在城内抢劫的军校和城内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之后,破城后的混乱顿时就平定了下来。

畏威怀德,手下军将们再看到李岌这位年青的天子时,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些畏惧。

李岌在城内巡视了一圈,任命元行锴为镇州留后,即令大军在城外整休,准备往曲阳与王晏球的南军主力进行决战。

在攻破镇州三天之后,李岌率晋阳大军抵达曲阳。

曲阳这地方正处于太行山边缘地带,而且曲阳城东面紧挨着嘉山,依险而守,不利于骑兵展开。王晏球也不愧是打了几十年仗的宿将,过去在梁军中也素有足智多谋之称,早在嘉山上已经构筑了一个坚固的城寨,与曲阳城互为犄角。知道现在北军气势正盛,命令手下死守城池和营寨,等待洛阳方面派出的援兵到达。

镇州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回了洛阳,李嗣源在震惊之下,令东都留守,大将石敬塘率两万从先驰援幽州,另外命魏博节度使赵在礼、青州节度使符习也率军往援,意图一举收复镇州。

李岌在率大军抵达曲阳后,立即亲往前线巡视。

远远望去,只见曲阳城东嘉山上由夯土和木桩构筑出了一圈寨墙,前满是拒马木桩,还有两道与罗文渠相通的沟壕,诺大的城寨防御十分完备。

说到古代战争,有很多不可预知的因素在里边。这战争的结果,往往取决于概率,都跟“诈金花”一样,凭得就是运气。运气不好时,是一败再败,纵然实力占优,也是徒呼奈何。有些人却往往鸿运当头,稀里糊涂就连着打了好几个胜仗。古人弄不明白其中缘由,往往将这类的人物称之为福将。

后唐庄宗李存勖,征战近二十年从没打过败仗,有几次都是反败为胜,一到了战场上就是这种气运加身的“福将”。

在李岌看来,自己的便宜老爹李存勖有好几场胜仗都是赢得十分侥幸,比如以两万余兵马大败契丹国主阿保机二十万大军的望都-保州之战,刘杨之战和胡柳坡之战等等。也许是登基后运气用尽,这才最终死于乱军之手。

运气这东西虽然是件概率性的玩意,但是有的时候让人不服气都不行。就好比有人打麻将,明明有六九万不停,偏偏去停一张卡七万,就在观战者都骂此人是傻子时,人家却偏偏给来了个“自摸”,登时眼镜就跌碎了一地。李岌并不认为自己能有庄宗那样的运气,而且由于生性谨慎,所以会尽量避免一些冒险的决定。

他的信心来自于后世的见识……

八十、计谋

北军在嘉山以南安营扎寨,与南军对峙,元行钦却是连日手下轮流南军营前搦战。

这也是一种心理战术,首先在气势上要压倒对手。

对于北军的挑战,南军只是闭门不出,却无人应战。

王晏球知道北军骑兵较多,擅长野战,对于攻营并不在行,所以命令部下紧守营寨,并不理会北军的叫骂。

在前沿巡视一遍,李岌回到营中,召集众将说道:“对方营寨整固,这王晏球倒也算得上是良将,需等几日开始在城外开始架投石机迫他出城来对战。”

和昭训道:“我方乘胜而来,气势正盛,陛下为何要再等几天?”

李岌笑了笑:“这里面自有机要,这几天各位须守好营寨,莫要被敌军钻了空子。”

众将领命各自回营,李岌却叫元行钦和安审琦留了下来,屏退左右后,对安审琦道:“你堂兄固执得很,看样子要跟那李嗣源一条道走到黑。你再修书一封,派家将潜去见他,若是他再不肯归降,就莫怪我到时不客气。”

安审琦领命后回到自己的右军营寨中,又写了封书信,召来自家的亲将安和保,命其扮作南军,潜往驻扎嘉山以北的安审通营中,劝说那南军北面招讨副使安审通反正。

元行钦待安审琦走后对李岌道:“那安审通与李嗣源关系密切,而且魏博兵乱后与霍彦威两个是首先投靠李嗣源的大将,那李嗣源对其信任有加,命其为禁军右厢马军指挥使,把骑兵都交给了他,肯定不会来投效陛下。”

李岌笑了笑:“朕是准备让王晏球杀他!”

这安审通是晋军老将安金全的二哥安官全之子,自少年就跟在庄宗身边任亲卫,但却在魏博之乱后与几个梁国降将霍彦威、段凝、王晏球等率先投靠李嗣源,这才让李嗣源轻易就攻占汴梁,继而进逼洛阳。

所以坑起他来李岌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这王晏球是梁国降将,而李嗣源却对其信任有加,这次征讨定州,把他提拔到北面招讨使,诸道各军总管的位置,那些原来晋军出身的将领对于这样的安排自是心有不满。李岌轻取幽州之后,一些出身晋军的将领开始暗中与晋阳军勾结往来。

这在唐末五代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在打仗前都提前找好了退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投降,同时脚踩好几只船。所谓的忠义气节,在这群武夫们的眼里本就不值一钱。

所以李岌对南军内部的情况还算是比较清楚。

与王晏球矛盾最大的就是张延朗、安审通、朱弘昭、张虔钊、高行周等统军将领们。张延朗就不用说了,已经死以了镇州城中,这里面张虔钊因为家在辽州,而且之前就与晋阳方面就暗中勾结。

在从幽州出发后,李岌派人与安审通联系,劝其反正,不料却被这厮严辞拒绝,这让李岌更想弄死他了。

安审通是骑军大将,手上有三千骑兵,营寨位于曲阳城和嘉山之间以北靠后的地方。

那安和保扮作南军潜入斥候,潜入安审通营中,在见到安审通后,将其堂弟安审琦所书劝其反正的书信交给他。安审通在读信之后,随即将书信撕碎掷于地上道:“先帝信用奸佞,任由那宦官和伶人惑乱朝堂,某随监国起兵,以清君侧,并没有做错什么。现在你们跟着废太子作乱,这才是取死之道,莫要胡言乱语,回去后给某叔父传话,让其看清形势,早点服从洛阳方面才是。”

安和保是安家族人,安审通自然没有拿他怎样,在叱骂一顿后,就令其返回。

问题是这安和保在离开安审通的大营后,却很不幸被位于安审通大营前面的张虔钊手下的巡逻队“正好”撞见,于是张虔钊在审问几句后,就把安和保押送到了曲阳城内,交给了王晏球处置。

王晏球于是派人将安审通叫来对质,在安审通一顿大义凛然的说辞后,也是将信将疑地把安和保给释放了回来。他虽然头衔是北面行营招讨使,安审通是诏讨副使,虽然军中还是以他为首,但是安审通的骑兵却不归他指挥,这大战当前,也怕惹出乱子。

这军中主将之间有些矛盾也是很正常的,一般都不至于闹得公开反目,王晏球虽有疑虑,但也只要在心里藏着。

可是在两天后,却有手下稗将姜世清突然密报,自己在巡逻时,杀死一个北军密谍,从其身上搜出一封书信,事关重大,只得上报主将。

王晏球接过信来,却是北军与安审通之间约定,将于三日后开始攻城,让其到时里应外合。这让王晏球心中疑惧更甚,不过也没声张,只是更加留意起来。

结果,第二天,他在城上观望,但见北军开始在城外架设和组装攻城器械,这时就更怀疑安审通与北军私下通谋。当在下午,在看到北军确实已经作好了第二天攻城的准备时,王晏球实在是坐不住了,于是就与宣徽使朱弘昭和李嗣源派来的使者崔矩密谋相商,本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将安审通诱入城中,将其及部将温绍琦、李威一并杀害。

李岌闻安审通被杀后,笑着对元行钦道:“大事已定,明天将军可以开始攻城,迫敌出城进行决战了!”

自己掌控大局,在后面出点馊主意,搞些破坏还行,至于行军布阵,还是以元行钦等手下大将们为主。这些人都是打了几十年仗的老油条,具体该怎么打,李岌自然是不好掺和他的意见……

实际上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至于所谓的奇谋偷袭,本来就没这个必要,搞不好反而会让自己的袭击部队折损进去……在有内应的情况下,取胜应该更加容易。但是李岌听元行钦在战前布置时,根本没有考虑内应的变数。自己这几天所花费的心思,似乎并没有计算在内,元行钦的想去是有更好,没有也没关系,并不指望这东西取胜。

这让他感觉有些失落,老资费了半天劲,多少也得有人称颂一番吧……

八一、接阵

早晨七点,朝阳刚刚升起,敌对双方两边的大营里,部队就开始出营,之后,从山边到河边,排成方形的军阵,向着对方的军营缓缓移动。

在看到北军的攻城器械组装起来之后,王晏球根本不可能躲在城里被动挨打,这必须出城迎敌,不能让敌人的攻城器械能够打到城头。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的时间,李岌还没有正式见识和经历过双方列阵而对的真正古代战争。

曲阳的地形并不适合骑军作战,属于是高低不平的半山地边缘,并不宽阔的平地被丘陵和山地分成了小块,另外还有嘉山这处险地。

所以,元行钦下令让骑兵部队在曲阳南面摆开了阵势,以策应后路和侧翼,正面进攻仍是使用步军作战,只留下少数骑兵部队以保护侧翼。南军也是如此,不过是因为骑军较少的原因。不过一般大军交战,都是步军先动,步兵交手过之后,才会是骑兵之间的碰撞。

北军这边,元行钦把装备最精良的晋阳军摆在了中间,作为进攻的主力,看得李岌有些肉疼。

这一战下来,不知又要损失多少手下。

李岌一身玄色盔甲,身后大红的披风,立马在一处土岗之上。

在他身后,立着两杆巨大的旗帜,血红色的战旗迎风猎猎飞舞。

虽然天气晴朗,从立马的小山岗往前望去,能看到数里外大队人马在相互接近,不过视线里这些人都成了一些移动的黑点,看过去比蚂蚁大不了多少。

到这种时候,李岌就无比怀念前世自己那架网购的据说是“军用望远镜”的假冒仿制品,至少那玩意能把看到的景物放大5倍。后来才了解到,军用望远镜是根本就没有5倍的,不过他倒是没有扔掉,偶尔拿出来看看对楼的窗户,也蛮有意思。

在现如果有那架仿冒望远镜在手,整个战场就会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一个凸透镜,一个凹透镜,然后装进一个筒子里,李岌觉得把它搞出来并不算困难。

这个时代,打磨玉石、宝石的工匠有不少,也应该会磨制符合要求的镜片。

战鼓声在咚咚持续擂响着,田野间低沉的号角来回和应。

由于地处山地边缘的丘陵地带,两万多步军被分成了数十个较小的,并不是很整齐的阵列,缓缓地向对方接近着。

“汴州军不愧是朱梁时的禁军,看着这军阵,果然不俗!”跟在李岌身边的亲军骑将无任恰好在点评着即将发生的战斗。

“没看出来啊,这军阵也不见整齐。”李岌说道。

“倒不用整齐,而是后方的弓弩手能够根据地形,自动地调整位置,时刻能保持把攻击距离控制在前排枪兵百十步的范围,这样才能在第一拨攻击中对敌人造成最大杀伤。这些都是经验,教是教不出来的。”元任为李岌解说道。

“这么说这汴州步军很厉害?能对付骑军么?”

元任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骑军厉害些,两三千的骑军就能够跟数万步军纠缠周旋,而步军如果数量少于骑军,就是被屠杀的份。草原人兵甲不行,打仗全靠着马力,如果让草原上的骑兵像你似的全武装起来,就太可怕了!”说罢,他又看向李岌:“陛下这三千禁卫骑军光马甲每副就值一百六十多贯,目前恐怕是全天下独一无二!”

李岌听了略微颔首,这话我爱听!

说起来,这马甲也算是无意为之。

原来的工艺锁甲制作不易,需要将铁条一个个打成三角环,之后环环相扣。而现在唐明庄园则是用钢丝和牛皮丝、蚕丝制成钢丝绳,然后编织而成,极大地简化了工艺。由于冬天新招募的屯田军户大都没事干,李岌才想起制作马甲这件事来。

整整一个冬天,也只制作了三千多副马甲。

这种用钢丝索所编织制作的马甲和骑兵锁甲,只能抵御弓箭的射击,近距离内还是无法抵挡劲弩的攒射。只不过如果面对草原骑兵,却具有很大的优势。草原骑兵并没有装备弩具,绝大多数骑兵所用的都是木质的骑弓。李岌手上这支禁卫骑军,训练也许并不是很好,可是这一身的行头,加起来价值超过了300多贯,也就是因为拥有水力工坊,自产自销才有能力装备出这么一支花费巨大的骑兵部队出来。

鼓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十几面巨鼓又一齐擂响,声音惊天动地。

元任眯着眼着向前方两股黑压压,密密麻麻正在接近的人群队伍说道:“开始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无数的羽箭就腾空而起,在半铺天盖地的蝗虫,然后朝着对方密集的军阵落了下去。

随着一蓬蓬箭雨在半空飞起,战场上突然响起猛烈的喊杀声,进入弓箭射程内的步兵呐喊着朝着对方的军阵发起了冲锋。随着呐喊声响起,箭如雨下,刀盾兵越过长枪队,冒着箭雨,向着对方的军阵发起冲锋。没有任何预兆,两群乱糟糟的队伍就激烈地撞击在了一起!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两军最前列的锋阵已经互相搅在了一起,厮杀作一团。

李岌端坐在战马上,一副壮阔的战争画面就呈现在他的面前,可惜的是他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甚至连敌我双方都无法分辨出来。唯一能看清的,是有三面红色的旗帜,正缓缓向前,延伸到了敌人的军阵里面。

其中,靠左面的一面应该是符彦卿的将旗,至于右面是谁,他也看不清楚,不过看那青色的旗号应该是定州军的部队。

远远站在战场后方,虽然是在高处,实际上是看不清战场上的情况的。

李岌只看到两团人群都搅和在了一起,也分不清哪是敌人,哪些是自己人。自己这方的弓弩手们还在列着散乱的队形,不断朝着敌人后方抛撒着箭雨。

弓弩手们所使用的破甲棱锥箭头似乎杀伤效果还不错,只不过这种棱锥箭头却需要大的水锤在模具中锻造出来,普通的铁匠如果使用铁锤的话,依靠人工锻打制作起来并不容易。

箭雨没入到南军后方的军阵里,顿时就会造成一片混乱,不过南军似乎也有防备,高举着皮盾继续勇猛的向冲锋。

短兵相接的肉搏战,混乱异常,究竟哪方占优,在后面观战的李岌并看不清楚。

八二、破敌

“敌人很快就会支持不住的,他们的甲衣似乎无法抵御我方的羽箭抛射,后续的步军似乎有些跟不上了!”元任眯着眼睛感叹了一声。

李岌听了这话终于是开心一笑,终于找到了一些自己参与这场战斗的感觉。

前面的将士在用兵器厮杀,后面的弓弩部队依然在努力切断敌人的支援力量,虽然无法像后世的火炮那样做到完善的战场隔断,确实也能起到一些阻击作用。显然,晋军这边的弓弩手们要比对方强了许多。

“南军很快就要后退了,中路的进攻无法奏效,后续的部队被阻截,所以,前军溃败只是迟早的事情。”元任摩拳擦掌看着战场上,似乎颇有些跃跃欲试。

看着他的动作,李岌确实有些想笑,没想到这厮打仗的瘾头还真不小!

王晏球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他并没有在曲阳城头上观战,而是立马在嘉山前的一处山坡上,俯视着战场。

他选的决战地在靠近嘉山脚下,这里的地形注定了不太有利于骑兵作战,起伏的丘陵是阻碍骑兵冲锋的最大障碍,战马在提速的时候因为遇见了山坡就不得不减速,所以骑兵的威胁就被削弱了一小半。

不过,一直在关注着战场形势的王晏球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作为己方前锋的五千步军却被对手三千余人的锋阵所压制,似乎有了散乱溃败的迹象。

“擂鼓,敢后退者死!”

王晏球大喝一声,南军的战鼓再次响了起来,在密集的鼓点催促下,原本散乱的南军又奋起勇气,重新稳住了阵形。王晏球手下的亲军在砍杀后退逃跑的南军兵卒,无情的杀戮还是起到了震慑的效果,至少暂时没人再敢向后逃跑。

战场本是大片的农田,但是大军展开,所过之处,原本绿油油的农田尽皆被践踏所毁,到处狼藉。

“张虔钊这厮是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动静?!”李岌看到战场上又陷入胶着,有些着急地说道。

“他在找更好的机会倒戈一击!”元任半眯着眼瞅着对面的半山坡说道,在战斗开始前,他才知道张虔钊反水的消息。

张虔钊所部是王晏球的预备队,此时正部署在山坡后面,只能看到一小截旗杆。

激烈的战斗还在进行中,李岌看了看在他前面不远指挥作战的元行钦一眼,这家伙稳坐马上,如同石雕一般。眼看着自己这边受伤倒下的军将越来越多,李岌在心疼自己的晋阳军,这厮却心如铁石,根本没有任何调整的意思。

激烈的战斗又持续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这时,元行钦突然举起了右手。

李岌轻笑了一下,用靴跟轻轻地磕一下坐下枣骝马,坐骑抖了一下脑袋就迈步向前小跑了起来,身后的三千甲骑也随着他一起准备投入战场。元任大喝一声,坐下的战马向前猛冲了一下,超过了李岌,冲在了他的身前。

枣骝马自是不甘示弱,正要向前冲刺,却被李岌勒了一下马缰,有些恼怒地嘶鸣了一声。这是提前商量好的战术,如果敌军不支,作为天子的李岌率先冲锋,更有利于提振士气。

“天子在此,万岁!”元任大喊一声,在马上挥舞着手中特制的钢枪。

“万岁!”三千余骑军在冲锋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气势如虹。

甲骑冲锋不可能一开始就全速奔驰,而是先策马慢跑。原本就败象以露的南军在看到李岌的天子旗号和冲锋的甲骑后,顿时就阵脚大乱,开始缓缓后退,随之这种后退就变成了败退,最后就成了全线的溃逃……

王晏球冷冷地注视着战场,对身边的朱弘昭说道:“看到了,前太子还颇有几分先帝的气慨,身先士卒,只是可惜,某家倒想看看他有没有先帝的运气!”说罢,他举起手里的佩刀,“令高行周长枪军阵突前,有进无退!”

他身后的令旗升了起来,传递着主将的军令,战场上号角声呜咽相和。

只是,在他的命令刚发出不久,正在向前行进的高行周军阵后方突然大乱,顿时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王晏球怒喝一声。

这时,他身后山坡上的张虔钊突然大喊一声:“杀!活捉王晏球!”

“杀呀!”张虔钊所部五千余兵马突然喊杀声四起,朝着王晏球所在的山头包围过来!

这时,看到了南军后面混乱,元行钦也是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样的机会哪里还肯放过,“全军出击!杀!”

他到了这时才高举着偃月刀,双腿用力夹紧马腹,带头开始冲锋。

后方安审通的骑军哗变,张虔钊的临阵倒戈顿时让南军处于一片混乱,立刻全线崩溃!

这场战争进行到现在已经没了悬念,就只剩下了一方败逃,一方随后掩杀了……

溃兵和叛军早就动摇了王晏球的中军本阵,王晏球的中军也被溃兵冲乱,开始败逃的时候,王晏球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挽回失败的命运。

这兵败如山倒,王晏球、朱弘昭等人起先还想阻止南军溃散之势,但整只军队都已乱了,单凭这几人手下一些亲军根本就无济于事。两人见到大势已去,也是在亲军的保护下策马弃军而逃。

见到南军溃不成军,晋阳军在诸将带领下带着大军跟在南军后面一路追杀,李岌的亲军见南军已无斗志,按照之前的吩咐,纷纷带头高喊道:“南军也是我们的兄弟,凡放下武器者,一律不杀!”

那些南军兵将听后纷纷抛掉兵器,抱头坐在地上。

南军右军大将高行周正带着几十个亲军纵马奔逃,却正好撞到了李岌亲军队伍的前面。元任一看到他,不由大喜道:“这不是老相识么?还不赶快下马拜见天子!”

高行周此时,哪还敢恋战,掉转回马就跑。元任却是不依不饶,在身后打马急追,眼看追到高行周身后,元任举起手中长枪,一枪刺去。高行周举起手中铁枪,往外一挡。不料元任手中钢枪甚重,高行周并没有完全格开,枪头却刺中他坐骑后脑。那战马忍痛不住,一跤摔倒,在半坡上斜滚几下。

高行周跌下战马,被摔得皮开肉绽,却又被北军赶到,摁在地下捆绑起来。

由于北军骑兵在外围,王晏球和朱弘昭两人被亲军保着,也没能突围逃出去,也都被北军擒获。

一场大战之后,遍地都是血污,伏尸遍野。

曲阳嘉山之战,晋阳军歼敌两万作,在对方出现几处内乱的情况下,自身依然战死将近两千,伤者超过了三千。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显得十分血腥和残酷……

八三、回师

李岌看了看血色的战场,不由叹息一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一战最好能赢得两年的安稳日子!”

元行钦已经把头盔解下来,拿在了手里,听后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那李嗣源说不定会恼羞成怒,亲率大军来找陛下拼命嘞。”

李岌看着元行钦笑了笑:“我祖父收的这位义子,心思沉稳,看似忠厚勇毅,实则内心狡诈的和草原上青狼似的,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不会干的。他看似掌控了朝堂,可实际上手上可信用的兵将并不多,无非是石敬墉、李从珂还有霍彦威之流,现在遭此严重损失后,加起来也只剩七万多兵马,我赌他不敢冒险!”

元行钦道:“但愿如此,那些降将该怎么处置?”

李岌起身上马后说道:“先进城再说,另外立刻派人去通报各地,就说晋阳军接连光复幽、镇二镇,取得嘉山大捷,歼敌五万余……”

元行钦道:“实际上没那么多。”

“把那些契丹俘虏加上就差不多了,这向外宣传的数字总要报得高些,好吓唬一下那些左右摇摆的各地节度使和军将们。”

从充满血腥气味的战场进了有些惊慌的曲阳城,李岌终于是觉得身心疲惫,躺在县衙的后院里就先睡了一觉,一直到傍晚时刻这才醒了过来。

中军掌书记卢琰进来:“陛下,义武军节度使王德闻嘉山大捷,特来犒军。”

李岌道:“这回来得倒快,怕是朕占了新乐、曲阳不给他么?”

于是在县衙升帐,召集众将,将擒获的一干南军众将押解进来。

王晏球被缚绑着押了进来,见到部将张虔钊、姜世清皆立于堂内,于是说道:“我待尔等不薄,你们何忍背叛于我?”

张虔钊张口欲答,却见李岌起身怒道:“先帝亦待汝不薄,汝何故而背先帝耶?!”说罢,步入堂下,捉住杜晏球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道:“尔等不忠不义,累得先帝身死,还有脸说别人么?!”

杜晏球被揍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但听李岌叱骂,心里羞愧,却是不敢还口。

李岌揍得杜晏球一顿,怒气略消,这又看向后面的朱弘昭。

宣徽使朱弘昭道:“微臣愿归顺天子!”

李岌听了后旋即又怒道:“朕手下有的是统兵之将,要尔等反复小人做何?等着你们背叛么?”说罢对着朱弘昭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又来到高行周面前。

高行周高声道:“士可杀不可辱,今日被俘,但求一死,陛下何必辱人太甚?!”

李岌冷笑道:“你先事燕,后降晋,又背先帝,嘴上说得倒是硬气,还真当自己是个好汉?!”于是又对高行周拳脚相加。

卢琰在底下看着目瞪口呆,于是侧过头来看向身边的元任:“陛下这是作何?”

元任道:“天子今天在战场上被亲军死死护在中间,没捞着杀敌,心里戾气难消,就是想揍人罢了!”

卢琰听后,只得摇头无语。

李岌把这几个南军俘将挨个揍了一顿,怒气消解大半,遂回到座位上。

安审琦已经听说了安审通的死因,上前一步道:“末将愿亲斩那杜晏球这厮!”

李岌听了却摇头道:“其罪不及死,将他们押回晋阳,徙这几人替朕喂猪牧羊十年!”

在处置南军俘将后,李岌即大宴军将,犒赏三军,其后又命裴约、符彦卿率军押送两万余南军降卒徙山北、云州,安置于各屯田军营,编入军户,以充实边地戍防。

且说李嗣源命石敬塘率军三万以援幽州,刚走到沧州,就得到了南军兵败嘉山,王晏球全军覆没的消息。又有魏博节度使赵在礼奏称军心不稳,不欲离镇。李嗣源知道其心怀疑惧,不愿出兵,可目前的情况下,也是暂时无可奈何。

在取得嘉山大捷后,李岌又得到一个好消息。原来投靠契丹的卢龙节度使卢文进,因为耶律阿保机死后对述律氏心怀疑惧,主动联络投靠中原王朝。正好契丹新国主因秃馁所请,派惕隐特里衮率骑军七千余往援定州。

契丹军行至平州,却被那卢文进在李岌所派元行锴的劝说下,诓入城中,待得酒宴上灌醉后连那契丹骑军一并擒获,只当作投名状来投后唐。

李岌闻报后大喜,亲率大军前往幽州,现在他只得亲自坐镇,生怕那契丹新主耶律德光一怒之下,提大军南下,往攻卢龙。

在李岌抵达幽州之前,石敬塘也率军赶到了幽州,符彦超见南军势大,也只得是撤了幽州之围,转而在城北扎营。等李岌率军赶到幽州,石敬塘已经与赵德钧会师。还好那契丹新主耶律德光因为内部争斗激烈,正专注剪除前太子“人皇王”耶律倍党羽,暂时无暇南顾,只是遣于越耶律曷鲁率军前来,收复卢龙。

眼见已经无法攻下幽州,李岌只能命卢文进放弃卢龙,卢文进则迁卢龙军民二万余户前往山北。在掩护卢文进率卢龙军民平安从幽州迁徙到山北后,李岌即从幽州撤围,任命卢文进为成德军节度使,元行锴为镇州防御使,驻防赵地。

耶律德光遣使过来谴责王德和卢文进两人背信弃义,另外讨要惕隐特里衮等人。李岌倒是同意放还特里兖等五十余契丹头目,至于卢文进所俘七千余他们手下的骑兵,却是拒不发还,收入了自己的馕中。

在七月下旬,又有驻雄州的后唐瓦桥关守将杨昭远投效,晋阳方面又所有雄、莫州,却是意外收获。这杨昭远乃是晋阳巡检杨弘信之父,乃是晋军老将。早年在作战中断了一臂,却仍受庄宗信用,以其为幽州守将。这次投靠晋阳后,到幽州觐见天子,却表示自己年事以高,愿乞还代州养老。

李岌同意了他的请求,任命其为代州刺史,由亲将王全斌接替他为瓦桥关守将,镇守雄、莫二州。至此,除了幽州之外,北军的地盘扩大到了滹沱河北岸,与南军所控制的沧州交界。南北双方在一场大战下来,最终结果是晋阳方面占了河北一处重镇,实力大增。北军夺得镇州这处重镇,气势正盛,于是便命石敬塘为北面招讨使,据守幽州、沧州二镇,由于兵力不足,也暂时停止军事行动。

由于双方现在谁也无意发动进攻,倒也相安无事。李岌也是无力扩大战果,攻下幽州,也是只得暂时收手罢兵。

他一直在幽州城外呆到了九月,等到幽州镇州各地都逐渐安定,秋风渐起,预计不太可能再发生大的战事后,这才撤兵动身,回师晋阳。

一、温室

李岌九月上旬离开了幽州回师。

从晋阳和山北出动的绝大多数部队都留在了河北,以镇守新得到的镇州之地,这回师时随行的只剩下了三千禁卫骑军。

他原来是想沿卢沟河峡谷通道北行,主要是想考察一下有无修建水坝的可能性。后来发现这一带地势险峻,水流激荡,以目前自己的能力,绝无可能在这里建起拦河水坝来,所以就放弃了这一想法。进了峡口,就又改称之为桑干河了,其实许多记载里,把卢沟河还是继续称作桑干河。

这从幽州北行,还是走南口,从居庸关这条道路通行要平坦顺畅得多。

妫州老城位于后世官厅水库中央的位置,由于修水库给淹没了,才又将怀来县城向西北迁移到了后世所在的位置。

李岌带着三千亲军连同折可远、张慕晋所部三千多蕃兵押解着万余契丹战俘开始北返,然后编入山北和雁门驻屯军中。实际上这些战俘中真正的契丹人很少,大多都是契丹人原来从幽州掳走的汉军,还有被其吞并的突厥、羌、阻卜和吐谷浑人。

这些人在契丹统治下也和奴部差不多,好处是逃跑的意愿并不大。

此次南征,收获了近三万南军俘虏和一万多契丹战俘,另外还有跟随卢文进迁徒而来的两万余户民众,全都被李岌安置在了山北和云州进行屯垦实边,倒是一下让山北和云州驻屯军的规模扩大了将近三倍,让李岌感到稍微安心了一些。

就是遇到了契丹大规模的入侵,这些地方总算是有了一些守御抵抗的能力。

……

太原府正在朝好的方向转变,而且由于起点特别低,所以从外表来看,它的变化相当大。特别是从河北因为战乱和契丹不时袭扰抢掠,民不聊生的地方回来,两相对比之下,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至少在太原府周边,百姓的日子过得很安定,身上的衣衫也相对整齐得多。

当然,给卢文进感受最深的是,若大的晋阳城周边居然没有流民。

他当过十多年的刺史,又做了十多年契丹国的卢龙节度使,深知各地天灾人祸是根本无法避免的,所以每年出现难民也是不可避免的。这晋阳周边看不到逃难的饥民,只能说明这些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从街人行人的脸上就能发现,似乎这座城市已经远离了饥荒。

李岌自然没空理会卢文进的疑惑,他忙得很,需要给学生们传授新的知识,还要操心工坊的改造和各种产品的改进。

现在只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发端,要想达到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最重要的当然是钢铁生产。

古交城的三条主要的河流都筑起了拦河大坝,在大川河水库大坝干渠外侧,两座高大的炼铁竖炉正在建造当中,在每座炼铁高炉后方,一座高达十数丈巨大的圆形红砖烟筒也正在拔地而起。当这一带的冶铁工坊全面建成后,将会形成一处占地数里的钢铁基地。

煤铁矿山就在附近,运输距离很短,这也是最终李岌决定把钢铁基地设在古交城的一个主要原因。

前世历史上工业革命的起源就在于开始大规模地使用钢铁来制造机械,正是因为有了对钢铁的庞大需求,才又引发了大规模的采矿热潮。也正是因为数量庞大的煤矿和铁矿矿井需要有足够的动力来带动抽水机来抽取矿井里的积水,这才引发了蒸汽机的发明和改进。

新的炼铁高炉,使用钢铁作为外壁和主要承力结构,仅这种高只有五丈多一点,容积不到三十立方的“土高炉”,就需要用到数百吨钢铁,以目前古交铁坊的产能,需要大约两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两座炼铁高炉的建造。

在这个一斤生铁能卖三十文,而一斤精钢能卖到150文的年代,在当初李岌安排开始使用钢铁铸造炉壁外壳和钢梁时,许多人都认为皇帝是不是有些疯了,准备败掉目前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一些农业。

用钢铁打造的水轮机和蜗壳状的铸钢叶片鼓风机的试制并没有那么顺利,主要是叶片要有一定的角度和弧度,这需要进行大量的实验。另外大型的铸钢模具制造起来也也相当的麻烦,最后李岌只能无奈地让先凑合着用。

古交冶铁坊的一号钢铁结构炼铁高炉终于是完成了主体结构的建造,二十多米高的高炉和与之配套的炼钢、打铁、造械加工等配套工坊,整个生产区的占地面积已经超过了三十亩,再加上高达五十多米的巨大烟筒,看上去规模相当宏大。

不过由于还要砌好耐火炉衬,加上许多的配套设施和机械的修筑和安装,这座预计每炉出铁水近十吨,划时代的炼铁高炉要到明年开春后才能开始正式投产使用。

……

平板玻璃的制作成功,不仅让房间里变得阳光明媚,而且也让李岌所梦想的温室大棚终于也变成了现实。

由于有超过六十多度的地热温泉供热,龙首山温泉庄园和忻口寨皇家庄园的种菜养花的温室比晋阳周边的庄园建得要高大得多,内部一片碧绿,春意盎然。这些温室以三寸的方木为骨架,再用一寸见方的木条分隔成二尺见方的窗格,甚至连三角形的屋顶也用双层玻璃分隔制作而成,犹如一座透明的水晶宫殿。

仅这占地不到五亩的温室菜园花圃,就用去了上万平方的平板玻璃,也算是奢侈至极。

菜园里绿油油的一片,韭菜、小葱、芫荽、芹菜和菠菜、蒜苗等长势喜人,茄子、黄瓜也都长出来一尺多高,边上也开始支起了支架。在两畦葡萄架一旁,还种植了西瓜和甜瓜等瓜果,翠绿的秧蔓也在田地间延展成了一大片。

两处皇家温泉庄园被辟为了疗养地,在冬季呆在这样的菜园里,成了晋阳那些勋贵老将们最为得意的事情,于是这片菜园里成了整个温泉庄园最为热闹的地方。

一场大雪之后,旷野里顿时变得人迹罕见。不光是人类,就连动物的活动似乎都减少了许多。唯有温泉庄园里的人们,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呆在温暖的房间里,隔着玻璃窗,欣赏着漫山的雪景,很有一些后世人在冬天旅行时诗情画意般的感觉。

二、冬日

卢弼老先生还是第一次来龙首山庄园,陪着卢文进过来后,对这里的一切自然让他感到好奇。

卢文进则对于这座庄园里人们在冬天里还每天有新鲜的牛奶喝和鸡蛋吃特别感到好奇,他久历行伍,自然是对于军中补给品的重要性比别人认识得要深刻一些。

“这并没有什么新鲜的,马牛羊等在春秋两季都会有发情期,只要控制配种的时间就行了。”李岌笑着向他解释道,卢文进这人为数不多比较重视民政和生产的将领,所以他准备让老卢负责今后山北的屯田事宜。

“那鸡蛋呢,每到了冬天母鸡早早的就不产蛋了。”

“这和温度有关,把鸡鸭养在暖房里就行了,呃,还要注意采光和卫生。”

“哦,我知道庄园里为什么如此豪奢地给鸡舍也装上琉璃窗了。”卢文进笑道,“听说琉璃很贵,这鸡蛋够琉璃窗钱么?”

“不能这么算,人体需要补充各种营养,相对于健康,钱并不算什么。”李岌笑道,“琉璃装在窗户上又不会损坏,我觉得如果在晋阳附近的庄园里养鸡的话,到了冬天的时候收益一定不会很差,晋阳城里的有钱人还是不少,富人们享受一些,这也算是给农户们在冬天里找了一条新的进项。”

晋阳书院在春三月又招收了第二期学员,照例也被编为了少年亲军。

由于自从四月下旬就为了救援定州,亲征河北,李岌还没怎么给这批学员上过课。

不过,由了第一期的经验,担任学监的卢弼和老师们只要照本宣科,按照去年的课程再重复一回,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晋阳书院与私学最大的不同是学员们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参加劳动和实践,经常要在皇家工坊里给匠人们当学徒、打下手,授课的时间只有半天,而且由于属于禁卫亲军编制,每天还要进行例行的军事训练。

即便如此,许多勋贵们也是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家的子弟往里面塞。

开玩笑呢,仅凭“天子门生”和“天子亲军”的名头,将来的前途就定然不会太差。

只可惜的是,晋阳书院的名额分配自然有它专门的一套制度,勋贵子弟们每年只有三百名额,其余的名额则分配给了李家的产业和各地屯驻军营。

在实践中学员们时不时还是能够在工坊里见识到一些以前从来都没见过和从没听说过的“神奇法术”,比如玻璃、香皀、水泥,还有居然不用人力操作就能自己在自动织布的水力织机等。

随着冬天到来,第一期的少年亲军们被安排到了两处温泉庄园进行学习和实践,书院的教学也逐渐形成了其特有的风格。

唯一让这些少年们感到痛苦的是,自从元任重新接管了训练后,原来比较安逸的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

庄园里收获的胡萝卜和洋葱倒也不少,李岌亲自到了厨房,指点着几名厨子做了顿羊肉抓饭。

新宰杀的当年羯羊羔肥嫩的排骨被剁成姆指大小的肉块,放进热油锅里进行翻炒,放入糖霜进行调色。等到三分熟的时候再加入料酒,些许花椒粉、小茴香和朱萸等香料,进行翻炒,再放入洋葱块和胡萝卜块,翻炒上几遍后加入适量的食盐,其后添入半锅的凉水,再放入些葡萄干、甜瓜干和一些剁碎的核桃仁,搅拌均匀,最后把淘好的大米加入锅中用文火慢慢蒸熟就好。

所谓君子远庖厨,李岌从来都是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的。

在这个煮茶还要放葱姜蒜的年代,他已经基本上对晋王府里厨子们的手艺失去了信心,唯有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才符合口味。

这抓饭才出锅,安金全和卢弼两个老家伙就连袂登门,向皇帝汇报工作。

有几个老家伙现在吃皇家的御膳吃出瘾头来了,专门踩着饭点过来。

隋唐五代的皇家依然保留了北朝时期所遗留的许多草原上作风,天子与大臣一起饮宴是很正常的事。就是到了宋代,赵匡胤在当了皇帝后,还经常跑到赵普家里吃喝,见了赵普的妻子“以嫂称之”。反而到了明代,从朱元璋开始,皇帝才开始随意诛戮、廷杖大臣,到了清朝,朝臣都成了奴才……

李岌只得命人将盛着抓饭的两具木盘摆在了两人的桌面:“来偿一偿,西域回鹘人的米饭做法。”

安金全拿起筷子来偿了两口,又夹了块排骨放在嘴里咀嚼着:“回鹘人哪里来的大米?我家祖居河中,内迁后亲戚里有不少的回鹘人,老臣从来都没听说有这种吃食。不过,味道确实还不错!”

李岌张口结舌,回鹘人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吃抓饭的?!

西域也应该是有大米的,比如天竺僧侣所携带的干粮当以大米为主,他发现自己说话虽然有很多漏洞,还是能够圆回来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又命侍者盛了一小碗麻鹊汤端到安金全和卢弼面前:“饮食一道,小子自认为见识不差,这药缮汤补益气血,是燕老道从药王门里得到的方子,对您这样的老人家很有好处。”

卢弼用筷子搅动着乳白色的汤汁,“听陛下这么一说,顿时让老臣没了胃口。那号称燕真人的老道听说很喜欢干仵作的事情,解剖人的尸体?”

李岌笑了笑:“我也亲自看过,人体的构造与内脏与猪马牛羊并无多大区别。朕倒是认为,解剖一道将会引发华夏医术得到一次飞跃性的发展……”

这自号燕真人的老道是他在幽州收揽的一位名医,其实他在得知燕真人在偷偷解剖尸体的时候确实先是震惊了一下,后来才想起这燕老道是留下华夏医学史上第一张人体解剖图的著名人物。

才知道自己这回算是捡到宝了!所以在回到晋阳后,才不管燕老道愿意不愿意,硬是给他在晋阳书院里开办起了一间医学馆,并塞给他四十多位学生当作徒弟。

在五代和北宋时期官方是支持人体解剖的,有多次记录官府把死囚犯在行刑后尸体交与医家进行解剖的事例。

反倒是到了南宋,在理学兴起后,人体解剖才被认为是邪恶的事情加以禁止,华夏的医学才又倒退回到了所谓的阴阳五行说的老路上……

三、兴学

五代兴唐正文卷三、兴学李岌在回到晋北之后,将两万多的南军降卒和一万多契丹俘虏、两万多卢龙移民分别安置于忻代、云州和山北三地,继续从事艰巨而光荣的军垦事业。随着这三地人口越来越多,屯垦区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大,普通民众生活安稳,也相对富裕,倒也让山南河北平原地区的民众都感到羡慕。

这种情况倒是吸引了不少河北之地的流民前往山北进行投靠,李岌倒也是来者不拒,全部予以接纳,编入到军籍,进行屯垦戍边。

自中唐以来的藩镇割据,是造成中枢权力日渐削弱,大唐衰亡的主要原因。

五代政权交替如此频繁,也是因为各地军镇节度使手握军政大权,拥兵自重而造成的。

没有绝对的实力,想要急于“削藩”,结果只能就是“兵变”和叛乱。

李岌在太原府周边、雁门、山北和云朔实行军事屯田的另一目的也是为了削弱各地节度使和刺史手上的兵权。只不过他采用的是迂回的方式,手段就显得温和许多。那些屯田区的水坝是他出资修建和,所以所开垦出来的荒地也归皇家所有。

所以这些屯田地是皇田而不是官田,并不归地方所有,直属于皇家。

皇田是免税赋的,所以各地官府无法从这些屯田农地收上赋税,屯田区的出产和利润直接归内廷分配。另外就是这些屯田军各级军官的任命也是归于内廷,各地官员无权干涉。李岌就是采取这种用逐渐壮大各地“屯田军”的方式来达到削弱各地守臣手上兵权的目的。

这些政策目前实施起来并没有遇到很大的抵触。

晋阳是李家的老巢,李岌最初实行屯田是用皇庄来推行的,其后才开始逐渐扩大屯田垦荒的规模。而且太原府一直都由李家直属,并没有军将出任节度,原来的北都留守兼太原府尹张宪是文臣,手上并没有多少兵权。

雁门节度使周光辅由于受伤病困扰,而且也没有多大野心。所以在李岌逐渐向忻代盆地推行军事屯田后,很干脆就连手上的兵权都交了出来,颇有些杯酒释兵权的意味。所以李岌对等周光辅最为优厚,在回到晋阳后加封其为太师,以示荣宠。

而振武军节度使,老将安金全所图无非身后富贵,所以李岌就将在云朔一带所兴建的工坊分了二成的股分给老同志。由于每年收益不菲,安金全也是顺利地将兵权交了出来,现在只是依然挂名为振武节度使,实际上已经不怎么插手具体的军政事务。

至于山北,完全都是李岌一手所打造出来的,驻军实际上也是以屯田军为主,军政大权基本上完全掌控在李岌的手里。

其他地方,泽潞昭义军、同华忠武军、京兆永平军包括新得到的镇州这些军镇,军政大权仍然掌握在各地节度使手上。除了元行锴的成德军因为要防备南军进攻兵力超过了两万兵马,其他符彦超和卢文进两名节度使手上的兵力编制都是整一万员额。

这种事情怎么也要慢慢来,不可能一下就解决驻外镇将兵权过重的问题。

另外,李岌开始慢慢从中枢就把军政和行政分离开来,宰相张宪主管行政,而枢密使元行钦主管军政,这种军政分离的模式,先在太原府和雁门军开始推行,其后再慢慢向各地推广。刺史不再兼管驻军,而由文臣担任,各州军务改由防御使或是团练使主管。

他现在需要的是培养自己的势力,而且也需要助力。

现在这些少年亲军,就等于是他所开办的“黄埔军校”。想要彻底掌握各地,还需要等到这些少年人真正成长起来。

那些出身勋贵和豪门的子弟在一出生后身上就打上了家族的烙印,他们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家族的利益和延续要高于皇家,甚至高于国家和民族。作为皇帝,李岌需要扶植那些没有背景的平民阶层子弟进入到统治集团内部,这也是一种平衡。

所以,在入冬后,李岌下令从明年春天开始,在各屯驻军营中推行兴办官办学堂,经费由各屯田营中上缴部分承担,以供军中子弟免费入学。此举在军中竟是大受欢迎,毕竟在这年代军户大多大字不识一个,知识还为富家所垄断,能让自家子弟得到入学受教育的机会,自是无比欣喜。

负责此事的卢弼对此倒也是十分支持。

他对李岌说道:“陛下此举倒是很能收买军心,现在就是有人想反对陛下,这些粗汉们都会群情汹涌。不过,所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小,这一个少年若是想要教育培养起来,十万钱是少不了的,就是不知最后有多少能用的?”

李岌答道:“边军苦累,也确实需要些奖励,朕只不过是把从他们身上所得,再花回去一些而已。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朕不过花费一些而已。以前晋军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个武将,只会善待自己的亲军,却把百姓当作鱼肉。”

卢弼笑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而非一人之天下,陛下能明白这一点,可喜可贺。可惜这世上尽皆贪鄙之辈,这东西只要到了手里,却是再也一毛不拔!”

李岌慢悠悠地说道:“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可是人若不知书,便不晓得大义。所谓侠义大多乡间瓦肆里泼皮之辈,我听说在契丹人来后,最先投靠他们的也都是这些人,寻常的老实人家可没这胆量。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当兵者不知大义,所以在战场上才会时有反叛。”

卢弼犹豫了一下说道:“如今天下群雄并起,让人人都会兹生出野心来,想要整个天下诚服,难之又难啊!”

李岌笑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所行乃王道矣!从明年天始,朕要在北方的草原上推行王道教化,先生到时还要受累,帮朕广纳天下贤才。”

卢弼听了后,不禁吃惊地睁大双眼。

这……陛下是准备要教会草原人读书识字?!

四、准备

共和三年晋北的春天来的很早,还不到二月,滹沱河河谷两岸树林里冬天的积雪已经差不多已经化完了,只有远处的高山上还残留着一些斑驳的白色。和煦的暖风从南面吹来,田野里已经可看看到刚刚探出地面的嫩绿麦苗,阡陌纵横的田地表面,覆盖着一层朦胧的春意,向远方弥漫出去。

“今年的墒情还可以,过一段时日才用到开渠浇灌。”

李贵蹲在地头,抓了一把泥土审视了一会儿,才对一起出城前来视察农田的李岌、安金全、张宪和曹信等人说道。这几人在听了之后也是面露欣慰,随着晋北、山北地区各地水利设施的建设,农业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洪涝或是大旱年份,这些水浇农田的产量都不会太差。

太原周边和忻代、山北都属于适宜开垦的盆地地形,这三年来,李岌在汾河、滹沱河、桑干河和羊河流域,建立起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军屯点,同时修建沿河修建了十几座中型水库和数十座小型蓄水库,足以支撑太原府、忻代、云州和山北地区数十万顷良田的灌溉需求。

现在忻代、云州和山北地区在册的军户总数为七万八千九百七十一户,其中有近一半是契丹和南军的降军,另外就是从卢龙、河东、河北和关中地区招募的流民。原来忻代和山北地方土著的突厥、吐谷浑、回纥、鞑靼、阻卜和羌部总户数加起来也只有两万多户,现在,这些地方,甚至包括云州汉民已经占据到绝大多数,局势渐渐安稳下来。

广种薄收,一直以来是中原移民到了草原后所采取的农业耕种方式,而现在,李继岌却严格规定,如果没有建成水利设施,新垦农田得不到有效灌溉,绝不允许开垦草原荒地。在这些地方,一直是采取着农牧混合发展的模式,即使是已经开垦出来的水田,有一半也是用来种植牧草。

农牧结合是李岌在草原上推行屯边垦荒的特有发展方式。

这些屯军虽然登记在册,但是由于修筑水库、堤坝,修建工坊和垦荒都是李继岌自掏腰包,所以所开垦出来的农田算在了皇室的名下。按道理这些军户应该算是皇家的庄户,不过由于李岌令皇庄产许与庄户签订身契,所以这些庄户在登记时就被归在了军户一类。

这种事情,如果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会引起皇帝的警觉和反感,一个蓄养私军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只是这天下本来就是李家的,军队按道理就是皇家的私军,皇帝用宫廷内帑收入自己出钱养军,就是让人感觉奇怪而已。

这些屯驻军绝大部分都有军籍,各屯田堡寨青壮们在农时屯田耕种,在闲时却要组织起来进行军事训练。在训练方面,上面对这些军户的管理也要严格得多。不过也有好处,就是每户军户都能分配到三顷上好的水田,田租只有收成的两成,另外训练时还有粮饷补贴。

由于契丹人暂时无暇南顾,山北与契丹边境一带还算是比较平静。有一些草原上的小部落由于无法忍受契丹人的盘剥,越过马鬃山进入山北和云州,李岌是一概予以收留和安置。

这一冬天里,李岌一直在给军将们在灌输契丹国才是最强敌人的观念,不时强调着契丹人在一统草原后的危险性,让这些家伙们终于是接受了自己在草原上筑城,构筑草原防线,以预防契丹向西扩张的设想。

漫步在田间地头,张宪在望了一眼远处平坦葱绿的田野后,转过头来问李岌:“陛下的意思是,契丹人会在这几年全力西进?”

走在他身侧李岌说道:“这是自然,大家对于草原上弱肉强食的作风又不是不清楚,契丹人虽然贪图中原,但是在吃过几回亏后,会暂时放弃南下,在平定渤海国之后,那么他们的目标肯定只剩下了西方和北方。北边我们现在管不了那么远,但是敕勒川和河套地区绝不能落到契丹人手里,否则后患无穷!”

“特么的,等到日后有机会,定要报当日的仇怨!”安金全十分郁闷地骂了一句,他这辈子最大的一场败仗就是输在了契丹人手里,让老家伙一直是耿耿于怀。可惜的是,现在的晋阳军,可没有让他报仇的实力。

李岌瞅了瞅安金全道:“现在契丹是兵强马壮,现在谁去了也是白给,这还真不是小瞧您。您老想要学那前贞观年的李药师,一战平定契丹,我估计最少需要出动三十万兵马。嘿嘿,现在北军和南军,再把各地节度手里的兵全加起来,也只有这个数。现在这种时候,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卧薪尝胆,能守住丰州和敕勒川不失就不错了。”

在这个春天,李岌要求云州军和山北常备军由原来一万员额扩充到了一万五千人,虽然这些屯驻军在春耕时还需要劳作,但是他要求各部人马在完成春播后就立刻回到军营,抓紧训练,全力进行战备。

“陛下这时扩充军伍是在做什么?各地需要用劳力的地方很多。”张宪在提醒着李岌。

“朕有些担心党项定难军会趁机占领朔方,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对手。”李岌回答道,后世的宁夏平原是他所准备的后路之一,而且限制党项部落的发展也是他既定的策略之一。“我准备率五千骑军巡视一遍北方草原,有可能会去灵州一趟。”

“陛下准备远征朔方?!后勤怎么保障?”安金全吓了一跳,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七、八百公里的距离绝对算得上是一次远征,这一路维持大军的后勤是个极大的难题。

“这个您老人家还是放心好啦,我已经把城修到了五原,离灵州只有不足五百里。如果不是安排好了这些,我是不会轻易冒险的!”李岌笑着回答说,打消着老将军的疑虑。

如果严格算起来,这山北、忻代和云州的新募驻屯军,都应该算作是李岌的私兵,也就是所谓的部曲。因为是他出的资金,这些屯田军所开垦出来的良田、矿山,包括修建和水库、堤坝和工坊,都是他这位天子的私产。

只不过,李岌却按照隋唐时期的府兵制来管理着这些屯田军户。

田租、牲畜的收获李继岌只收取四成的租税,在这的时代,确实是已经十分仁慈了。

李岌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做法很邪恶,对不起前世在红旗下所受到过的三十多年教育。可是自己这个万恶的大地主,却上绝大多数屯田军户对自己感激涕零,甚至愿意为了保卫现在的生活而与他这位“皇帝兼家主”生死相随。

而且,李岌每次出战,都会先考虑这些屯田点的生产情况,择情选调青壮,其原则就是不能影响各屯田区的正常生产。

“天子此次北狩,老臣没有别的本事,帮着照看家业还是能办到的。这里预祝陛下马到功成,凯旋而归!”老将安金全和周光辅两人很郑重地向李岌保证说。

“山北、云州的一切都照常运转即可,唯一要小心的是契丹国那边,如果契丹大军来犯,务以防御为主。另外可以向晋阳、雁门两地求援。”李岌笑着说道,“我去河套,只是为了打通与西域商路,为晋军筹措更多军资而已。如果是十分困难,事不可为,倒也不会强求。”

“呵呵,那就好,老臣原来还有些担心陛下年轻气盛,无法抑制自己的雄心壮志咧,如此老臣倒是希望可以看到世子能收复河西的那一天!”安金全拱手说道。

他一直站在城外,目送李岌率领队伍离开。

五、北巡

三月初,云州以北的草原春风刚至。

伴随着一场春雨过后,御河两岸已经是满眼绿色。

八棱山下的通远城与云州之间的官道上,大队的车马浩浩荡荡,延绵十数里。

只不过,五千余骑军后方护卫的数百辆运送货物的车队,怎么看也不太像是要进行一场远征……

山路迢迢,河谷两侧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沿着山地间向北部的荒原延伸出去。北地苍莽的山岭上没有树木,现在山坡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绿色,倒也显得生机盎然。草原上这条商道上尘土飞扬,道旁牛马的蹄印也是随处可见。

雄关漫道,这词用来形容已经完成第二轮扩建的通远城是最恰当不过了,这里八棱山下通往两条河流交汇的地方,也是通往北方草原白水泺城和集宁城的关隘要道。

战马走在饮马河的吊桥上有些晃动,脚下就是奔涌的河水。春日里正是冰雪消融,河水泛滥的季节,混浊的河水穿过草原沼泽,汇聚在了一起,却被两道拦河大坝阻挡拦截,在山谷间形成了两座面积不小的人工湖泊。

这云州和幽州、山北一带,在华夏历史上,除了唐朝外,几乎一直都处于中原王朝抵抗北方草原民族南下入侵的第一线。

现在,李岌却意图把自己的势力朝着西北方的草原上进行扩张。

他计划把按照北朝和隋唐初年的府兵制进行屯田,在云州和山北这些军州每州都屯兵五千户,战时出动一半,另外留下一半的兵马保障地方的安全。只不过他所采用的办法和后世的生产兵团比较相近,土地、水库、工坊等主要的资产归于自己,也相当于是国有,屯驻军户相当于是皇室雇佣的庄户。

远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只见一队骑兵飞驰而来,片刻便奔至近前,为首的军将来到李岌的旗帜前跳下马来,拱手施礼道:“末将叩见天子!”

李岌策马上前道:“吴峦将军辛苦了,上马与朕同行便可。”

通远城守将吴峦听后又施一礼,这才翻身上马,跟在李岌的侧后。

“今年还要扩建集宁城和白水城,划出新的军州,到时你移镇集宁。”李岌边走边对吴峦说道。

以畜牧为主的草原民族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是非常薄弱的,雪下的大了,草原上的牧草就会被完全覆盖,牛羊找不到足够的牧草,就会成群的饿毙。即使能存活下来的牛羊,也饿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没有奶水,春天产下的幼羔差不多都会饿死。

这就是雪灾。

相比于旱灾,雪灾带给草原民族的灾难则更为可怕。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为了生存,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青壮就开始带上长刀和弓箭,骑上战马,自觉地聚集到酋长的帐前,只等着头领们一声令下,然后开始抢劫汉地的粮食,当然还有女人和奴隶。

李岌想要做的事,就是要用商业的手段,来增强这些草原部落抵御灾害的能力。

如果草原上的游牧部落能够交换足以维持生计的粮食和牧草,就会慢慢变得依赖善长农耕的汉人的帮助。抢劫实际上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实在是因为活不下去,草原部落一般也不会冒险进行抢劫。

他们并不是那些横行草原的马贼。

李岌觉得,华夏民族共存共荣才符合后世的合谐价值观,所以他准备把这个观念灌输给这些草原上的部落。

当然,有些政策的推进一定是要依靠武力来作保障的。

从阴山到狼山,拥有十多个部族和上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除了党项羌部,他并不认为有能够与自己进行对抗的力量存在……

从云州到集宁,后世在高速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如今却需要花三、四天的时间。为此,李岌在这条路线上修筑了通远城和丰镇城、白水城,再加上集宁,作为军事屯田区的中心,每座堡城相距六、七十里,即使是牛车通行,也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这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这条商路的安全。

李岌用这道由堡城所串连起来的防线,阻止着契丹人向西扩张的步伐。

集宁城、白水城和丰镇三座新建的堡城外面逐渐形成了集市,奇怪的是,远道而来的西域胡商却喜欢到离汉地最近的丰镇城来做交易。距丰镇城只有十几里外的通远城却不好轻易过,因为唐军在通远关城设有税吏,往来的货物都要征收关税。

这些由大批骆驼和护卫骑士所组成的商队大多来自于遥远的西域。这些勇敢的商人不远万里,用骆驼驮带着出产于西域甚至是大食的特产来到这里,交换丝绸、茶叶、瓷器等东方特产。看着一队队高大的骆驼走进丰镇东城外特设的集镇,李岌感到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曾经在电影或是电视里所见到的归化城外交易的场景。

今年他需要将集宁城、白水城和丰镇城外面再加大一圈,筑一道外城,这样就拥有了更强的抵御契丹人西进的能力。

李岌认为让阻卜人、吐谷浑人和突厥人学会种地,是个不错的方式。

这些草原人野性难驯,也不会种地,想教会他们种地,并非易事。

种地是一种消磨野性的很好方法,有了土地的羁绊,人在做事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的顾忌。至于不听话么,把他们编入军户,自然就很快能学会顺从。如果没有人管理,李岌不认为这些生性散漫又没有任何技能的家伙们能够在汉民这种严苛的生存环境中过得很好,有很大概率会成为罪犯……

数千人的骑军如同洪流般沿着北地古老的商路滚滚而来,沿途草原部族的首领闻讯而来,俯身在李岌面前,朝拜这位新的“天可汗”。自李克用拥有河东后,北地的草原部族就一直奉晋王为主,河东李氏已经统治了这一带有数十年之久,虽然前几年他们归顺了契丹国,可是当李唐势力重回草原后,再回归大唐治下,是顺理成章的事。

对于这些草原部族而言,“天可汗”是晋王还是契丹国王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一样的残暴,贪婪,除了搜刮部落里的牲畜、战士作为“岁贡”,就没有为这些草原上的游牧部族办过任何好事。

六、敕勒川

弱肉强食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

这有些类似于“江湖”,弱小的部落向强大的部族缴纳“岁贡”,就相当于是交保护费。

让前来朝拜的部落首领们感到意外欣喜的是,在询问了契丹人每年所讨要的“岁贡”马匹、牛羊数量后,李岌直接把他们每年的岁贡减免了一半。

在李岌看来,能够运用商业手段来攫取利益,就不需要使用这种掠夺式的残暴手段。军队虽然是暴力机器,但却不是强盗,它的作用是为了保障安全,维护秩序。

可惜的是,这个年代的武夫,根本就不理解这点。

抢劫是来钱最快的一种方式,可它所造成的破坏性后果却从来都没人考虑。

君主的作用就是建立秩序,然后维护秩序。

当然,这需要有强大的武力来作支撑。

名义上后唐的势力一直能达到河套地区东侧的天德军。

这个年代,后世的乌梁索海还未形成,黄河从磴口一直向西北顶到狼山脚下,其后再沿狼山一路向东,顶到黑山后作了个回旋再折向东南。黄河在黑山头,也就是后世乌拉特前旗再转向东流。

这一路上时走时停,直到四月初,李岌的大队人马这才浩浩荡荡抵达了丰州城。

敕勒川一带的丰州和云内州并不归云州管辖,而是属于天德军镇辖地。天德军节度使宋瑶与庄宗是姻亲,其长子也就是李岌的大姐夫宋廷浩目前任丰州刺史。离丰州还有十多里路,得到消息的刺史宋廷浩便早早率数十名文武官员迎接出来。

虽然是皇亲,但这天子出巡,自然是不敢怠慢。

宋廷浩只有二十六岁,生得相貌堂堂,顶盔戴甲,一副武将打扮,看上去倒也威风凛凛。看到天子仪仗到来,已经在道边等候的宋廷浩带头双手抱拳,躬身拜道:“臣等拜见天子!”

李岌跳下马来,执着宋廷浩的手微笑道:“刺史不必多礼,家姊安好否?”

宋廷浩道:“公主很好,听闻天子前来,喜不自胜,正在城中等候陛下。”

李岌道:“朕亦是有数年未见公主,甚为想念,还是先回城再说。”

李岌命大军驻扎城外,只带了一千亲军入城。

丰州城正在扩建外城,由于从去年才开始实行屯田,这一带的农田不多,大部分还都是牧场。不过在城外大金河岸两侧,有着大片的青稞地,青翠的大麦正在抽穗扬花,长出了沉甸甸的麦穗出来。

迁居此地的羌人和吐谷浑部落把他们在陇右、青唐一代的习俗带到了这里。

“再有两三年,等到堤坝修好之后,这片平地都会变成水浇地,所出产的粮食,足够支撑十几万人所需。”李岌说到,他对于敕勒川和河套平原的控制方式,就是仿照后世进行移民和开发。不仅仅是开垦沿河两岸的大片农田,还有修建了一连串的城池。

丰州城是座军城,城内有驻军两千,另外还有两千多户去年才迁来的屯田军户。

此时,草原的春天已到,原野上一片绿意盎然,新开垦的田地里到处是忙碌着播种春小麦的屯军。远处的草原上遍地牛羊,使人感受到此地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天子北巡,豪华的仪仗让整座边城都沸腾了,城内近万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一齐涌上街头,在街道两边形成了热闹的欢迎队伍,骑在马上的李岌则不时向欢呼的人群颔首示意。

宋廷浩在头前引路,李岌来到了丰州署衙。

宋家的家宅在晋阳和洛阳,在丰州并没有置办宅院,就住在署衙后院。

刚进了署衙,便听见有人老远在喊道:“大郎!”

李岌抬头,只见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宫妆女子立于大堂阶侧,身侧还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童,不由大喜,快走两步拱手说道:“兄弟见过大姊!”

这义宁公主名唤李珏,是庄宗皇帝的长女,不过却是韩氏夫人所出,与李岌是异母姐弟。在他原来的记忆里两人自小交流不多,只不过在这异地相聚,倒也倍感亲切。

义宁公主裣衽行礼:“见过天子!”

李岌笑道:“自家人哪用客气,这可是朕的外甥?”

义宁公主对那小童道:“快见过舅父!”

那小童看着李岌怯生生说道:“孩儿见过舅父。”

李岌一笑,俯下身将那小童抱起来说道:“汝叫何名?”

那小童道:“我叫玉宝。”

宋廷浩在一旁解释道:“小名唤作玉宝,大名叫延偓。”

李岌楞了一下,又仔细瞅了瞅这位在史书上算是有名的小家伙,随即笑道:“此子面方耳大,将来是有福之人。”

这就有些废话了,在另一世的历史上,李岌这外甥宋偓一直活到了宋朝太宗年间,成了开国大臣,还当了赵匡胤的老丈人,另外他还有个女婿名作寇凖,只不过由于赵光义嗣位,却没能当上皇帝他姥爷。

在接下来的几天,李岌在宋廷浩的陪同下,巡视丰州和云内州,接见官员和守将,安排在大、小金河一带筑堤修巩,进行军屯事宜,倒是十分忙碌。

丰州和云内的屯田工作在去年就已经开始了,这一带是后世呼和浩特周边,是内蒙最为发达的地区,只不过现在,人烟稀少,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

草原的春季很短,只一个多月便到了初夏季节,草原已是水草繁茂。大小金河里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丰沃的草原上随处可见大群牛羊,远处是青灰色的阴山山脉,横亘在北方天际的边缘。

春天洪水刚过,在播种期过了之后,丰州和云内的屯田军便开始了筑坝修堤,在大小金河上游兴修水库。这是李岌早就想要做的事,汉家人所种的粮食可以增强草原游牧部落抵御草原自然灾害的能力,而自己的军队和工坊也需要草原上的羊毛、皮革和牲畜,特别是肉制品和奶制品,对于增强军队的战斗力很有帮助。

当然,他还希望改变一下草原部落的首领们的生活习惯,让从帐蓬里搬出来,住进宽敞明亮,冬天住进有壁炉或是火墙的温暖砖房子里。只要这些部落头领们习惯于定居后,就基本上轻易不会叛服不定了。

七、胜州

沿着夹山西行200里,就到了新筑的九原城。

城池卡在黄河与黑山之间,这座城池一但修好,足以容纳数万人。

九原城和再往西二百多里外,建在黑山顶河曲部的黑山城,卡在了后世称之为包头盆地的东西两侧。李继岌准备以这里为基础,实行军屯,逐渐把诺大的河套平原控制在自己的手里。现在的河套地区,还是一大片荒草弥漫的草原地带。

李岌命李嗣丰和李存朔两人分别为两城防御使,招募各部落流民,在黄河北岸筑城屯田,只不过由于人口较少,筑城的进度十分缓慢。

他本想是前往黑山和天德军巡视一圈,结果接到晋阳方面的急报,洛阳方面向邢州调集兵马,有进攻镇州的意图。李岌只好放弃了原来的计划,动身开始返回晋阳。

他命大军从原路返回,自然却带着三千骑军回程时选择的是从云内金河泊以南新建的东胜城渡过了黄河,经黄河以南的胜州城,从府州北过黄河,由偏关返回雁门。

现在的胜州刺史是火寻真,他原来是晋王李克用手下亲卫,后来成为了周德威的部将。当年在新州一战,他被契丹人砍断了一条胳膊。晋王李存勖念及他的功劳,将他安置在胜州当刺史。

火寻这个姓氏,是河中栗特九姓之一,只不过现在跟着李克用迁居晋北的火寻部不再使用火寻为姓氏,而改成了火姓。火寻真的几个儿子都是单名,他的大儿子名作火炜,目前在晋阳军中任校尉。

一到黄河南岸,进入胜州范围,这里与黄河北岸一带繁茂的草原大不相同。这里的草场稀疏得多,而且许多地方是大片的戈壁荒漠,虽然由于这个时代降水要比后世要丰沛一些,荒漠化的程度还远不如后世那般严重。

这一带的村庄很少,大部分都是部族聚居式的堡垒或山寨。山寨的样式和吐蕃的碉楼有些相近,看来迁居此处的羌部和吐谷浑部把在青唐、河湟一带的一些生活习惯带到了这里。不过,这一带的堡寨多为土筑,很少跟青唐一样是用石砌而成的。

李岌亲卫的三千骑军渡过黄河,一路南行。

这里由于常年遭受来自北方鞑靼、阻卜等游牧部落的袭扰,处于半耕半牧状态的羌部和吐谷浑部一直都保持着很警惕的全民皆兵状态。不过在李岌在河北修筑东胜城和黄河吊桥,另外派军屯驻之后,此地民众的安全感顿时大增。

胜州就在黄河南岸,距李岌兴建的金河口吊桥只有十余里,是晋军在黄河曲部以南唯一驻军的地方。胜州城说是城,确切地说用堡寨来形容要更确切一些,整座城池周长只有二里多点,还没有唐明庄园的院墙一半长。

火寻真今年四十五岁,只不过在右臂截断后被迫退出了军伍,担任了地方官。他倒也算比较宽厚,知道爱惜属下民众,这方面就要比大多数晋军中的将领强了许多。

目前黄河以西的这些地方,府州折氏和麟州依附于晋军,而以拓跋氏为首的党项八部据有银夏定难军,处于割据状态,只是名义上臣服于中原王朝。在天祐九年,夏州党项部在拓跋思谏死后,发生了一场大的内乱。夏州指挥使高宗益杀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昌而自立,其后高宗益被杀,部众迎李彝昌族叔李仁福为定难军节度使。

很可惜,当时晋军正被梁军围攻潞州上党,无暇他顾,让党项人顺利地度过了这场危机。

当年由于定难军党项部投靠朱梁,岐王李茂贞和晋王李存勖都曾数次出兵讨伐定难军,可是由于党项羌已经十分强悍,都是无功而返。

由此可见党项羌所统属的定难军已经是相当强悍了。

火寻真得了通报,早早迎出城外,将李岌迎入了城内。

“火寻将军身体恢复得如何?”李岌笑着问候道。

“很好,有劳陛下牵挂。”火寻真说道:“只是可惜不能上马杀敌,就是到了战场上,也得在后面呆着,否则死得很快。”

“朕准备在苍河(浑河)口两岸建城、架桥,这样,从云州就可以直接沿苍河谷地,抵达河西的胜州。”李岌说着自己的计划。苍河谷地也就是后世的右玉、凉城、清水河三县之地,现在是云内马场主要的牧马地,他觉得这条商路要比北地草原上的商路更近一些,也要更加安全。

“为什么不选偏关?实际上偏关河谷道在前唐时期一直是北地连接朔方的主要商道。”火寻真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个……以后再说。”李岌说道,“胜州的任务是加强防御,慢慢积蓄力量,过两年我朕准备把地斤泽也搞到手里!”地斤泽地处后世的毛乌素沙漠北部,目前是一大片盐碱沼泽地。这里有两处大的盐池,出产上好的青盐,是党项部一大主要的经济来源。

削弱定难军党项部,采取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最好。

“这北地经商真是来钱快啊,陛下在胜州城里所开的商会,在短的半年间就赚到了两万只羊,一千多头牛和五百多匹良马,这玩意难道比抢劫还要赚钱?!”火寻真舔了舔嘴唇说道,“只可惜,那种好酒已经卖完了!”

李岌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听说刺史自己还藏着二十坛好酒,怎么会卖完了呢?”

火寻真嘿嘿一笑:“老臣就这点爱好了,还望陛下怜悯!”

这话说得很不要脸,李岌拿他也没办法:“新酒很快就会从云州运过来,这商业利润,除了分润给你们的一部分,还要拿出一些用来武装吐谷浑部和羌部。胜州一带战兵还好招募么?这事可不能放松!”

说到这里,他俯身在铺开来的军中大地图上,指着几百里外的灵州城说:“现在南方暂时还无暇顾及关中,这鄜延保塞军和灵州的朔方军兵力空虚,若有万余兵马,也许就可以一鼓而下,我们不应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党项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朔方,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动手!”

“定难军兵力很强,直接动他们恐怕不容易讨到便宜。”火寻真还是有些担心。

“火寻将军多虑了,到时候朕亲自领军前往。”李岌信心满满的拍着胸口说道,这事还真需要他亲自出马,及早打通与关中方面的陆路联系。

府州的折氏算是他对抗党项的同盟,不过,他并不准备过于依赖折家的力量,否则很有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养出一个新的拓跋家出来。

云内、胜州和丰州一带,沙陀、突厥、吐谷浑与羌部混杂而居,汉民只占了三分之一,他准备借助于云内马场建设和北地屯田开发,把这些部落整合起来。这些设想实施起来其实并没有多么困难,有些事情说白了无非就是利益而已。只要有足够的钱粮,很多困难都能够迎刃而解……

八、情报

李岌返回到晋阳,却得到消息,由于魏博军再次作乱,李嗣源只得命石敬塘率军弹压,先前准备调遣三镇兵马北攻镇州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了。

这魏博军,自中唐以后,就自成体系,军中父子相继,以军人为职业,犹如后世的部队大院,或是在榆次的铁*局家属大院,其子弟从小就好勇斗狠,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这样一支部队,管好了其战斗力远超寻常的部队,如果驾御不当,则会养虎为患,时常会发生些内乱,甚至会把将主都给干掉,自行推选节度使出来。

魏博军历经近二百年,尚武成风,军兵世代以军人为职业,大都武艺高强,而且打起仗来悍不畏死。李存勖在得到魏博后,以魏博军为主组成了自己的亲军“银枪效节军”,成为其灭梁时的一大助力。

比如当年李存勖在漳河堤岸遇险被围,保护在身边的大多就是刚收服的魏博亲军,结果晋王李存勖只率一百余魏博骑军,居然在两千多梁军包围圈中成功突围,而自身只损失了不到十人,其强悍的战斗力由此可见一斑。

只不过在李存勖当了皇帝后,解除了银枪将李建及的银枪效节军都指挥使职务,而改由亲信朱守殷执掌禁军。朱守殷十分无能,根本无法管控他们,这支亲军的军纪也尤为败坏,同光四年在李存勖准备亲征叛军时,竟然在荥阳发生哗变,自行溃散。

在朱守殷死后,禁军中所剩下效节军逃归魏州,又成为了不安定的因素。

魏博邺都留后赵在礼是涿州人,在晋军平定刘守光后,才投靠晋军,曾为效节军指挥使。同光四年魏博兵变,被那些牙军硬给推到了节使度的位置上。他这节度使当的胆战心惊,生怕不知哪天就会被这帮桀骜难驯的魏州军给造起反来。

于是赵在礼不断上书恳求李嗣源将其调离魏州,又使了财货,上下打点,终于是李嗣源同意其移镇沧州,由房知温代替其出任邺都留后,天雄军节度使。

结果这次李嗣源命石敬塘为北面招讨使,房知温为副招讨使,率魏博军前去攻打镇州。结果发兵之日,城中谣言纷纷,魏博军发生哗变,拒不奉命。房知温只得是好言相抚,并一面向李嗣源报告。

李嗣源在接到魏博军哗变的消息后,命石敬塘率军前往魏博帮助弹压,这征讨镇州之事只能暂时推后。

虽然是松了一口气,李岌却是更感到自己耳目闭塞,而且政令不通的问题来了。

在前世,他是非常痛恨官府人浮于事,办事拖沓的作风的,可是现在,却非常羡慕前世那种庞大的公务员队伍。吃公家饭的,绝大多数人在,人心里还是向着公家的。

现在倒好,朝堂发出的公文、政令,基本上出了太原府就成了一纸空文,基本上没有落实的可能性。只有在自家的庄园或是自己一手打造的军事屯田区内,他的命令才会被执行下去,而且也是打了折扣的。

前世作为一个整天混日子的人,李岌是没有接受过任何机关里的公务训练的,但却知道一个道理,这一个人的能量终归有限,想要干成大事情,就需要一大堆的手下去帮他做事,而且一定要相信自己的手下。

一个凡事都喜欢亲力亲力,胡乱插手下属正在干的事情的领导一定不是好的领导。

领导就应该是在办公室里聊着闲天,却能掌握大局的作派。

而且好的领导一定是那些勇于承担责任的人,那些喜欢把责任推脱给下属,喜欢指责手下的人绝不是好的领导,或者他本身就不是当领导的材料。一件事情干坏了,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作用下属的能力不足、方向错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某些意外因素干扰等等,当领导的本身就是第一责任人。

而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都是做得很好就能一定能够干成功了的。

不肯承担这份责任,只能说明是他无法胜任这个职位。

做皇帝最大的问题是本来事情干坏了,却没人出来指责他,让他承担责任,以及时纠正他所犯下的错误。等这些错误和惩罚日积月累,到了足够的数量后,再全部爆发出来,搞不好就是国破家亡,身死族灭的下场。

这确实是世间最危险的一种职业之一。

为了让自己获得情报更及时,李岌一直在努力恢复在唐末时已经完全败坏的谍报机构。这咱特务机关,汉代称之为绣衣使,唐代归百骑司,宋代称之为密谍司。到了明代,锦衣卫和司礼监下属的内卫更是横行天下,甚至能操控朝纲。

这种机构是国家安全的保障机构,直接向皇帝负责,但是如果他们的权力不严加约束,必然会泛滥成灾。比如明代的厂卫,横行不法,贪腐严重,只数十年就变成了帝国身上的一块毒瘤。

虽然稳固了皇权,却也禁锢了整个社会的发展。

晋军中原来是有谍报机构的,就设在晋阳宫内,一直由河东监军张承业负责。它是由唐朝内廷遗留在河东的谍服机构而发展起来的。只不过张承业一直以前唐遗臣自居,以恢复唐室统治为己任,对于庄皇登基为帝一事是痛悔流涕,在他死之时,也把自己所掌握的这密谍机构也带进了棺材里。

张承业一死,晋军原来的情报机构也随之烟消云散。这也造成了李存勖后来耳目闭塞,对于属下察知不明,开始信用伶人宦官,奸佞谄媚之徒的一个原因。

李岌所采用的方式是通过商会,将自己的情报网络向各地渗透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内监张淦一直是商会的总管之一的原因。

后来李岌又觉得如果只有一家谍报机构的话,到最后形成特定的利益集团,就很容易失控,于是又命内监李环负责开设第二家“商会”。

在从北地巡视回来后,李岌有感于军事情报的重要性,准备在禁军中创办一处军事谍报机构,只不过人员的遴选和训练依然还没什么头绪。

这个军事谍报机关,他不准备再置于内监的管理之下了。

宦官这个群体,虽然天生只能依靠皇家而存在,但是由于生理上的缺陷而形成的心理和人格缺陷,只能说是可用,但却不能也不堪大用。虽然华夏历史上也有一些名声不错的宦官,比如说前河东监军张承业,但是还是以声名狼藉,祸乱天下者居多。

只不过目前李岌所信用的人中,许多是出自原来晋王府和晋阳宫里的内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九、制糖

大唐的天下早已经四分五裂,到现在分成了有王号的八个国家,另外还有数个节度军镇实际上处于半割据状态,名义上还臣服于号称继承了唐祚的后唐,可是朝廷却无法调动他们手里的军队,也无法从他们的辖地中获利应该缴纳的税赋。

而且统治北方的后唐还分成了处于敌对状态的南北两个朝廷。

现在一统了东北的草原王国契丹,确实是目前华夏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国家。

好在久居北地的契丹人还不太适应中原夏天炎热的气候,暂时还没有入主中原的想法。

只不过身边卧着这么一头噬人的老虎,如此巨大的威胁让李岌的日子过得就十分不安心,心里头时刻都处在紧张的状态中。

夏粮的丰收让他略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在未来的两年里他就不用担心会遭受饥荒。

禁军中军掌书记卢琰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极受李岌的赏识和信用。

李岌信任他的原因是因为在宋朝时,卢琰用自己的官职保住了后周世宗柴荣的一个儿子存活了下来,不至于像柴荣其他的五个儿子一样最终都死于“意外”,虽然柴昭诲最终是跟着他改了姓氏。

这总归是一位做事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在这个年头,这样的忠义之人实在难得。

所以,在从北地回到晋阳后,李岌把他提拔到了河东转运使的位置上。

这个职务相当重要,负责整个河东军的物资调运和供应。

在夏天收获的麦子入库后,卢琰作为转运使,亲自押送粮秣送往潞州。

昭义节度使夏鲁奇手下有一万五千余河阳军,再加上泽潞两州驻防的七千余昭义军,没有太原方面的粮草接济,他根本养不起这么些人。

夏鲁奇相貌粗豪,在战场上是一员出名的猛将,但却不是笨蛋。跟在庄宗身边打了一辈子仗,能活到现在,也早就炼成了人精。卢琰现在是河东转运使,负责粮草调拨,所以在见面后,显得十分亲切随和,给足了卢琰面子。

“这次来潞州,陛下让我询问一下将军可否移镇河北,任成德节度使。”到了潞州军衙坐定,卢琰开口问道。

夏鲁奇看了卢琰一眼:“天子何不亲自问我?”

卢琰道:“陛下若是开口,将军何以拒绝?某这做臣下的从中传话,就还好说话些。陛下的意思是镇州要地,须得一大将镇守,然那卢文进虽然归唐,终归是降将,暂时不可使其手上兵马过多。这泽州险要,只须数千兵马守住要隘,那南军就无法越过太行陉,将军守着潞泽有些浪费了。”

夏鲁奇想了一下笑道:“承蒙天子看得起某家,自然是得服从朝廷的调遣,某同意去镇州。是和卢文进对换么?”

卢琰摇了摇头:“陛下的意思是那卢文进调任雁门节度,由周光辅移镇昭义。”

夏鲁奇听了后大笑道:“天子倒是好算计,这么一来,雁门和昭义则直接归陛下了,这是准备来年在河北兴兵么?”

卢琰道:“正好相反,陛下的意思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暂时河北需要稳定,这才让将军前往镇守。最少将军威名赫赫,能够吓唬住一些人呢。”

夏鲁奇道:“某可吓不住那石敬塘,那厮看似寻常没啥胆量,实则也是个亡命的家伙。”

在七月中旬,夏鲁奇率河阳军移镇成德军,镇守镇州。

晋阳方面这次军事调动,倒是把洛阳方面也紧张了一下,以为北军要主动进攻邢州保义军,立刻命令霍彦威调防邢州,加强防备。

李岌这段时间主要做的事就是招募河东、河北和关中的流民,然后把他们安置到敕勒川和河套一带。

北地的草原实在是太大了,一万多户移民分配到每座新建的军城也只有两千多户。

主要建设的还是敕勒川一带,归化城、东胜城还有在大金河上游,后世卓资县修筑的甘泉堡城,终于让这条在北地草原上开拓出来的商路变得很安全。

农业时代的生活十分缓慢,李岌终于是等到了“大食甜根菜”收获的日子。

这种两河流域所种植的甜菜并不是后世那种高含糖甜菜,只是口感略微发甜,和前世那种当饲料用的“水甜菜”差不多,估计含糖量也就刚过百分十。好在这玩意产量还可以,亩产有五、六千斤,只能用它来对付着制糖了。

甜菜的生长期需要两年,第一年含糖量丰富的肥大根茎是第二年生长出好种子的保证,想要培育和筛选出高含糖的品种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也许需要数十年的不断试验。

在这个只有南方出产蔗糖,而且极度缺少食糖摄入的时代,甜菜糖稍差的口感就直接可以忽略不计,丝毫不会影响它的价格。

在这个时代,食糖还是昂贵的奢侈品,每斤白糖的售价高达一百五十钱,除了在岭南广西路那边时有进贡,市面上很少有白糖甚至是红糖出售,北方市面常见的是一种用麦芽熬出的糖稀。

古代人制糖的工艺倒不算落后,知道用木炭颗粒在糖水中去脱色,然后熬制出白糖来,唯一开始大面积种植甜菜的唐明皇家唯一的工艺改进就是使用了水轮机所带动的榨汁机。这个工艺改进倒不是很困难,榨甜菜的机械甚至比榨油机还要粗糙一些,只要把榨好的糖汁经过活性碳过滤之后,放在锅里熬成半干,然后倒入容器中晒干即可。

许多工匠是熬过麦芽糖的,整个工艺已经相当成熟。

一天的时间确实很短,下午在田间巡视了一番收获的甜菜,看着庄户过枰以核对亩产,又到制糖工坊里检查了一遍,还没等第一锅糖稀熬制出来天就黑了。

李岌吩咐管事何栓在第一锅糖稀熬出来之后就先送到家里在一罐,他准备亲自指导御厨制作出几种甜食出来。

有了食糖,似乎制奶工坊就可以制出甜奶酪,省的像现在都是硬如石块的酸奶酪,而且还可以制作出炼乳来,这似乎得用到脱水的离心机。

甩干桶到底用什么来制作桶壁比较合适?

这又是一样麻烦事……

十、吴堡

同华忠武军镇扼守潼关,堵住了南军进入关中的道路,节度使张劲达手上的忠武军兵马扩充到了一万五千人,部分粮饷却需要指望晋阳方面的接济。

由于南军占住了河中和晋州、绛州一带,晋阳往同华方面运送物资的车队只有走绥州、延州这条道路过去。这条道路是从汾州经石州,再从吴堡渡口乘渡船过黄河,前往绥州。虽然一路上都是险峻的山路,不过倒是车马可通行。

七月的季节,正是酷热难当,晋阳方面又派遣官兵押解来一批粮饷,前往华州。

五十多辆大车正从吴堡渡河,已经摆渡过河的车马在码头上正重新上套,准备出发。

这时,一辆正在上套的马车那驾辕的健骡不知怎么突然往前一窜,那车辕重重摔在地上,车上有两个未绑结实的木箱被颠落下来,重重的摔落到地下。那木箱碎裂,里面装的银元宝散落了一地,明晃晃的煞是让人眼前一亮。

那码头上正在做工的民夫看到这地上散落的银锞子,不禁都停下手来,忍不住使劲咽了几下口水。

那带队的军官过来,照着那车夫身上就是一马鞭,怒叱道:“怎么搞的?还不快把东西收拾起来!”

在车边上的几名军卒连忙将那些银锞子收拾到摔坏的木箱里,又找了两块牛皮,将木箱重新钉好,小心地搬到马车上,用绳索捆扎结实。

码头上恢复了正常,这支运送粮饷的晋军车队足有一营五百名军卒押送,等闲者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一直到半下午时,这支车队才全部摆渡过河,然后进了吴堡的驿站,住了下来,要等到天亮后才会启程。

吴堡是陕北水陆要道,不大的镇子里到处都是有镖师押送的商队。陕北本就民风剽悍,自从唐末党项羌部渗透过来,统治这一地区后更是混乱的不像话,几乎是遍地盗贼。

由于地处交通交道,吴堡镇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华,不过走在大街上的那些持刀挟棍的家伙们似乎都不是什么善类,确实是鱼龙混杂。

虽然这地方按理说是在绥州境内,应该归绥州管辖,也许是嫌弃党项人野性难驯,实际上自李克用坐拥河东后,吴堡镇一直是河东军的属地,归石州所管。

吴堡驿站在镇子西面,门面却开了一家酒楼,可能是充作副业。

这队押运粮饷的晋军来到驿站,被驿丞领着手下客客气气地迎进了大院之内,算是安顿了下来。

……

“消息可当真?!”

绥州城里,刺史李仁裕正喝得醉醺醺的,刚躺下就被刚得到的紧急情报唤了起来,在捉到报告后,顿时两眼圆睁,连酒都醒了大半。

“千真万确,咱们的探子在码头上亲眼看见,那些马车里装着银子,估计应该是补贴的同华军这一年的饷银。”一身文士打扮的贺怀说道,他是李仁裕的智囊,相当受到信用。党项人掌控定难军数十年,手下倒也网罗了不少汉家的读书人。

俗话说就怕流*氓有文化,这读过书的人出起坏主意来,手段确实是更为阴险毒辣。

李仁裕抖着手指头大概估算了一下,眼里冒出贪婪的光芒:“最少有十几万两,这一票干啦!”

这银子虽然不是流通货币,但是价值更高,一两白银能值一千二百多钱,这些财货,能顶娞、银两州两年的财赋。如果成功,他指定是大发一笔横财。

这党项羌控制着定难五州,亦官亦匪,经常抢劫过往的商队,干这没本钱的买卖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就轻车熟路,这也是晋王和岥王原来经常出兵讨伐他们的一个主要原因。

特么的,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不过这事却不能在咱们的地盘上做,到时晋军的运输车队在境内出事,恐怕那小皇帝会把怒火撒到咱们的头上来,有些承受不住。”那贺怀说道。

李仁裕在心里盘算着:“过了永平寨,有处山寨,派人过去联系,到时候嫁祸到他们头上。而且那里也是延州的地盘,也好把责任推到那高允韬身上。”

“这就需要仔细谋划了,莫要让那高允韬坏了好事。”

李仁裕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的牙齿:“动手那天我去延州走一趟,正好缠住那高允韬。这老朋友也是好久没有聚一聚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去安排,手脚要弄干净一些,莫要叫人抓住把柄,最后麻烦。”

绥州和延州经常会发生羌兵越境抢掠事件,李仁裕和高允韬之间也是龌龊不断,不过表面上还维持着和平。

……

清晨,吴堡镇。

驿丞许靖袖着手站在门外,目送着这支押送粮饷的晋军队伍离开了镇子,沿着大道朝着绥州城而去。

看着车队转过山坡,消失在视野里,他这才轻轻摇了摇头,反身回到了驿站里。

一个身穿短衫,腰里别着把短刀,刀客模样的年青人正在吃早餐。

他吃的很仔细,不大的烫面蒸饺要分两口才吃下去,而且还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看得出来,他很珍惜食物。

许靖端了碗奶茶坐到了他的面前。

年青人慢慢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然后用左手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车队已经离开了镇子?”

“是,刚刚离开。”

“李家那边也得到消息了罢?”

“昨天黄昏时,已经有几匹快马离开了镇子里,其中就有李家的探子。”

“嗯,他们应该不会在绥州境内动手。”

“最大的可能是要过了吐延水,那里有一处山寨,盘踞着一股盗匪。”

那年青的刀客点了点头:“青涧寨这些年劫掠过往商旅,也该到了挨收拾的时候。”然后突然加快了吃饭的节奏,桌上剩下的半笼蒸饺几乎在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唉,只可惜那些护兵,整整五百人,最后不会剩下几个。”许靖轻轻叹息一声。

“我们就是局外人,凡事不管不问。”那年青刀客一口把碗里的粟米粥喝完,然后伸出手来整了整自己的腰带,从桌边拿起自己的哨棒,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十一、青涧峡

还没到秋天,这条通往延州的大道两旁山坡上种的糜子就开始泛黄了。

由于得不到浇灌,坡地上的黍黄稀稀落落的,产量很低。

由于地里出产的粮食不够吃,绥延这地方的人出来抢劫是种常态。

不过,一般没人敢抢劫有军队护送的商队。

一支几百人的甲兵要想消灭一座有数千喽啰的山寨,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除非手下有上万人马,或者是也拥有甲兵。

在这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在延州东北这崎岖的山路上赶路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过了青涧峡,就到了河边,路上感觉还稍微凉爽一些。”

车队进了山谷,领路的向导对带队的都头杨开说道。

杨开点了点头,这青涧峡谷两侧的山崖上乱石嶙峋,这大道的西侧是一处乱石河滩。河水在春天时应该还不小,只不过在夏天基本是干涸的,河道里满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有些圆石居然有半人多高。河道里有些地方还有不大的泉水冒出,两旁杂草稍微茂盛一些,偶尔长着几棵歪脖子柳树。

峡谷里很寂静,连原本偶尔可见的獐子或是野山羊也没见到踪影,甚至连只兔子都没看到,这种情况让杨开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变得紧张起来。

党项羌治下的绥州就从来没有安定过,抢劫、仇杀在这地方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有时候为了一点的小事,就会引发上千人以上规模的大械斗。这是一个没有官府和刑律约束的地方,在党项人的统治下,正越来越向野蛮化转变着。

杨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峡谷里走到一半的时候,前面探路的几名骑兵停了下来,然后向后面示意有意外的情况。

杨开下令车队停了下来,让前后的马车调整了一下,护卫的部队作好战斗准备。

探路的骑兵策马回来了一个,向杨开报告道:“都头,前面的大路让人用石头堵住了,恐怕会有埋伏。”

杨开想了想:“没看到是什么人?”

那探哨摇了摇头:“应该是山匪干的。”

杨开往前面向了看,这才又说道:“可能他们是想拦截别的商队,看到咱们是军队后就怂了,撤了回去。继续往前走,把路障清开。”

车队继续前进,来到强盗们设置路障的地方,开始把堆在道路中间的乱石往两边清理。刚开始动手,只见两边的山头上冒出不少的人头。看样子这股山匪还不死心,真的是想抢劫他们这支有军队保护的运输车队。

“结阵,准备迎敌!”杨开并不慌乱,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他眯着眼瞅了瞅两侧山头上正在呐喊向他们冲过来的山匪,大约有两千多人,也不知谁给他们的胆量来抢劫有军队保护的车队。

也许是真的被饿急了眼罢!

不过,他们后面的弓手似乎有点多。

凌乱的箭雨从山坡上罩下,洒向山路上正在调整阵形的队伍。

“准备,放箭!”护卫的军兵从车里拿出弓弩,向正在冲锋的盗匪人群进行反击。只三轮箭雨过后,那些噭噭乱叫的山匪便有便有百十余人中箭倒地,剩下的有继续冲锋的,也有心生胆怯往回逃跑的,大部分人则在原地,如没头苍蝇似的,寻找着能躲避箭矢的蔽身之处。冲锋的势头顿时被止住了,剩下的一些还在继续冲锋的山寨喽啰们阵形散乱,显然构不成大的威胁。

没有甲盾,这样当着弓弩手冲锋,和送死没有多大区别。

杨开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些山贼并没有多大威胁,很快就会被打得抱头鼠窜。

……

李彝赞站在一棵歪歪扭扭的山榉树下,瞅着下面的战场,不由撇了撇嘴:“这就是你的手下?某还以为最少能冲进去一部分,搞乱一下阵形。现在看来,实在是不堪大用。”

在他身后一位身穿劲装的黑衣大汉连忙点头哈腰说道:“属下这些手下,尽些流民,打劫寻常的镖队还行,这对上军队,还是得指望少将军您出马。”

李彝赞皱了皱眉头,还是开口说道:“开始吧,对方有百余具劲弩,这次的损失肯定不小,到时候好处不能少分了。”

“诺!”站在他身后一位身穿盔甲,身材矮壮的亲将举手示意了一下。

埋伏在山后的党项甲兵从山头涌了出来。

杨开刚指挥部下打退了山贼的进攻,却见四周的山头上突然涌出了密密麻麻的甲兵。

这是党项人的精锐步跋子!

在看到这种情况,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李仁裕,你敢抢劫晋阳军,天子定然不会饶过你们!”

杨开吐气开声,朝着山头上面大声喊道。

“呵呵,拿那小皇帝吓唬小爷,当咱们是吓大的么?听说那晋阳城富得流油,哪天小爷还要引军前去,劫掠一番!”李彝赞在听了杨开的吼叫声后,嗤笑道。

山谷里一阵马蹄声骤然响起,两支骑兵队伍也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喊杀声响起,两队骑兵在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声,手里挥舞着长刀前后夹击,策马冲了过来。

杨开从最初的慌乱中平静了下来,指挥队伍将马车砍断绳套,形成一道障碍,以拦阻骑兵的冲锋。可惜的是,车队足有一里多长,匆匆弄出的障碍是到处破绽。山坡上冲下的党项甲兵也冲了过来,双方顿时陷入一片混战。

当党项人的甲骑冲进战圈之后,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注定……

护卫的晋阳军被分割成了十几部分,却依然各自为战,顽强地进行着抵抗。

战圈里的晋阳军人数越来越少,不断有骑兵被从车后飞出的弩箭射落马下,看得在战头观战的李彝赞一阵肉疼。这些骑兵都是他的亲军,是用钱粮喂出来的,每死一个都是损失。晋阳军的顽强出人意料,在后续的步军都冲进战场后,里面的战斗仍然还在持续。

特别是那年青的军官,身边还聚拢着二十多名军卒,马车围成一圈,在拼死抵抗着。

“真是一员猛将,可惜了!”李彝赞在嘴里叹息了一声。

这次袭击绝对不能留下活口!

最终他名年青的军将,身体一个踉跄,却被一名冲上来的军卒挥舞着战马砍中了脖颈,鲜血四溅,那怒目圆睁的头颅在地下滚落了出去。

那道路间和干涸的河床上已经是横尸遍地……

十二、讨伐

七月二十,在清涧峡劫案发生只十三天之后,李岌已经立马在黄河岸边。

夏末的黄河水势还算是比较和缓,河面上已经架起了两座浮桥,晋阳大军正在分批渡河。河面上还有数十艘渡船,正在摆渡,将晋阳军的人员和物资运往对面的吴堡码头。几只鱼鹰在远处的河面上空盘旋,搜寻着水里的猎物。

“陛下难道心里担忧这次战役吗?”在他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说话的是杨昭远,这位晋军老将此次随大军同行,作为行营参军,负责管理后方的辎重和粮草运输。

李岌已经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任命其长子杨弘信为麟州刺史。

在见到杨弘信的二儿子杨重贵后,李岌才突然想起原来这只有七、八岁,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后来改名叫杨继业。实在有些没有想到,原来后世赫赫有名的杨家将原来也是出身沙陀,这也是个意外。

所以李岌按照原来的历史进行了一些调整,把杨弘信由潞州防御使改任为麟州刺史,让他和原来一样,与府州的折家交界。

“这是自然,党项羌占据定难军近百年,可谓树大根深,不可迫之过急,否则这横山一带的羌部有可能联合在一起。”李岌说道,“党项人能够雄踞北地,靠的是两万余骑军,确实也不好对付。”

“陛下此次亲征,是准备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党项之患么?”

李岌摇了摇头:“朕自然也想,只不过以目前的实力还做不到啊,只能是先削弱他们。李嗣源还在对河北之地虎视眈眈,另外还有契丹之患,如果我们的大军陷在定难军,不合算啊。另外,府州的折家那边是什么态度?”

“折从远答复说,只等陛下率大军开始攻打绥、银二州,即率府州兵马突袭夏州。”卢琰回答说。

“好,此战之后,把地斤泽划归府州。”

“陛下……这地斤泽乃是盐池,每年财税收入不是小数,定难军约二成的收入都是指望地斤泽的盐池,这会让折氏实力大涨。”

李岌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李仁福肯定舍不得地斤泽的盐税,与府州之间必然会因此而陷入一场长期的争夺战当中,自己所要做的是,不断扶持府州和胜州,让其成为扼制党项扩张的主要力量。

晋阳军正在大规模渡过黄河,这次“御驾亲征”,晋阳方面出动了三万步军和一万五千骑军,将近五万大军加上运送辎重、粮草的辅助部队,足有六万多兵马,大有一举覆灭定难军的气势。

去年在定州前线倒戈的骑将张虔钊被李岌任命为前锋,他手下的三千骑军主要来自于原来安审通的手下。这支先锋部队在渡过黄河后,略事休整,便全军朝着绥州城北部而去,准备先切断绥州与定难军军镇所在夏州之间的联系。

……

就在晋阳大军渡河的同时,绥州刺史李仁裕却留下自己的侄子李彝赞守州城,带着亲军跑回夏州,亲自向自己的兄弟,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求救。

“这晋阳军来得好快,只用十多天就开始过河了?!”李仁福听了后有些吃惊。

夏州节度使军衙,定难军的主要将领已经大多聚集在了大堂里。

“来者不善啊,这次看样子无法善罢甘休,那小皇帝都亲自出马了。”只有二十多岁,身材中等,但却十分健壮的李彝超说道。他是李仁福的次子,由于长子彝翰早夭,李彝超现在是节度镇帅的指定继承人。

“老大,你到底劫了他们多少财货,晋阳方面的通报是被劫三十万两饷银,这需交出来,然后再赔偿一笔钱,否则没法谈判。”李仁福思索了一下说道。

李仁裕听了苦着脸道:“哪里劫了什么饷银了?!特么车里全是装的生铁块,费了半天劲,还死了几百号子手下,结果毛都没有捞着。”

李仁乾听了冷笑一声:“呵呵,大哥莫不是想吞了这笔财货,好壮大自己吧?”

李仁裕怒道:“谁特么想私吞了,哪次抢到的东西,我不是上缴一半?!这回真是打眼了,没想到他们在半路上换了包,暗渡陈仓……”

李仁乾看着他说道:“装得倒还挺像!”

“你……”李仁裕大怒,伸手就按在了刀柄上。

“呯!”

李仁福拍了一下桌子,“大敌当前,自家先窝里闹起来,成何体统!”

这两人见李仁福发怒,这才悻悻不言。

“这事有些蹊跷,晋军反应如此迅速,应该是早有准备……”那帐下军师景幕开口说道,“也许是大将军中了对方的诡计,正好给了人家讨伐我们的借口……”

“那倒如何?对方把抢劫的名单弄得清清楚楚,彝赞、乌檀他们几个都在人家的名单上呢。”李仁福叹息一声,“三十万两银子……再加上赔偿抚恤,这可是定难军一年的岁入,他们算计得倒正好。”

“无非就是打,难道咱们怕了晋阳不成?!”血气方刚的李彝超义愤地说道。

“对方大军压境,怕是早有准备,这仗不好打啊。”景幕说道。

李仁福坐在座位上沉默半晌,这才抬起头来,用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扫视了堂下站立的将领一遍,这才缓缓开口:“这次是老大着了人家的道,只不过对方欺上门来,总归是要打一场的,好叫对方知道,咱们党项部也不是让谁都能任意拿捏的!绥州在横山以南,根本无法防守,就先弃了,先全力防守银州。须得在战场上先打胜了,老夫再上表请罪!”

李仁裕道:“为何打胜了还要上表请罪?”

李仁福瞪了他一眼:“只要利益不受损失,这脸面这东西,要不要都无足轻重。中原的皇帝好脸面,咱总归得得足人家面子,才好下来台阶。否则,真要是把人家惹急了,你当咱们真能顶得住?”

……

这大军过河,十分缓慢。

晋阳军近七万人马用了三天多时间,这才大部分渡过黄河,等李岌命大军从吴堡开始进军后,却听到党项部放弃绥州,退军到了银州。

李彝赞走的是抚宁寨方向,张虔钊的前军也没能拦截住对手……

十三、天雷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这党项人很会打仗啊,还知道集中优势兵力的道理。”

李岌进了绥州城,在州衙坐定,听着从各处报来的军情,不由赞叹了一句。

“他们退过了横山,机动能力就大为增加,不知道会选在哪里和我们进行决战。”元行钦看着面前的地图,皱着眉头说道。

“也许会在夏州城下,这样我们的后勤补给线会显得十分脆弱。”李岌笑了笑,“可惜的是朕并没有平定他们的打算,我们这次控制了明堂川就收手。”

元行钦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如此甚好,大军的补给线压力并不算大。对方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地盘,倒也不至于狗急跳墙,在银州打上一场大仗,他们吃过亏差不多也会选择屈服。”

“打不过就投降,有机会再自立,这时叛时降,总需要想个好法子彻底绝了这祸患。大唐这军将为守臣私有,遗祸上百年了啊……”李岌不由叹息了一声。这到了宋朝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又矫枉过正,对于武人压制过死,又造成弱军的问题。

这其间的取舍平衡是件很难把握的尺度。

晋阳军在绥州休整两天,其后沿着无定河直趋银州。

这银州城在横山北麓,位于无定河、明堂川(榆溪河)两条河谷交汇处,倚山面水,居高临下,扼守着横山山脉东北方向的出口处。由于地形险要,确实是易守难攻。

定难军在银州城内部署了六千守军,意图以坚城来先消耗晋阳军的实力,其后再进行反攻。这座坚城成为了唐军征讨定难军所遇到的最大障碍。

银州城南五里,晋阳军在鱼河谷口处修筑了大营,这片河谷口宽达五里左右,地势平坦,晋阳军在无定河两岸依山扎营,先保障后方稳固,然后准备从容攻城。唐军抵达城外,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先按兵不动,先修葺营寨,制作攻城器械,倒是显得很有耐心。

反而是定难军进行了两次夜袭,但在晋阳军严密的防守面前,都是无功而返,铩羽而归。

党项羌自中唐时期从洮河流域迁居横山以北牧居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余年,这地方蕃汉杂居,早就跟着汉民学会了耕种和各种筑城和守城之法,此时城头上架着投石机、床子弩等各种的守城机械,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双方一直对峙了十多天,唐军发动了第一次攻城,由榆林东大营副将姜恒率部进行试探性进攻。银州城依山而建,正面只有一里多宽,根本摆不开多少兵力,即便如此,唐军还是投入了五十多台刚刚制造出来的攻城器械。

李岌并不准备在这座土城下消磨太多的时间,如果长期对峙,难免李嗣源在得到消息后会打起河北三处军镇的主意。

咚!咚咚!

咚……

随着战鼓擂响,攻城的三千步军列成五个方队,每个方阵之间相隔约三十余步,开始缓缓向城墙移动。

姜恒一身厚重的鳞甲,头戴铁盔,站在阵前,手举战刀指向城头:“全军进攻!”

随着号角吹响,步卒们开始推着云梯,向城墙冲锋。

与此同时,已经架好的投石机和弩炮开始疯狂向着银州南城头上投掷着石块,十多架床弩也在抵近到三百步时,停了下来,也开始朝着城头上发射着一根根如同标枪般的巨型弩箭。一时间银州城头尘土飞扬,土石崩碎。

不时有防箭的实木胸墙被砸得破碎坍塌……

城头上下,箭如雨下。

进攻的唐军顶着大盾,冒着箭雨冲向城下,不时有人中箭倒地,短短的三百余步距离,就出现了十分之一的伤亡。

银州城依山而建,东西长三里,南北宽约二里多,是一座周长十多里的小型城池。由于东面紧临无定河,党项人在重新筑城时,利用无定河水在城南和城北各挖掘了一条简易的护城河,宽达三丈。

唐军的弓弩手集结在攻城的部队之后,列阵不断朝城头放箭,密集的箭矢如骤雨般洒向城头,压制着守城军卒的还击。守城的羌军弓弩手仍然冒着箭雨向城下抛射着箭雨,双方箭如飞蝗,不断有士兵被飞矢射中,惨叫着倒下。

一营士卒在冲近城头后冒着箭雨将身负的草捆抛入护城壕,其后挥动铁锹,开始填平沟壕,已经有十余架攻城梯冲过了沟壕,其后搭在城墙之上。身穿重甲的敢死队开始冒险沿着攻城梯向上攀爬。

城头上防守的羌军将滚石块如冰雹般砸下,攀登的唐军被巨大的圆木砸中,惨叫着跌下城去……

一辆由粗大的圆木制作,上面蒙着数层牛皮,还覆盖着一层湿泥的攻城车从投石机阵列后面被推了出来,缓缓靠近城门。这辆攻城车的下面车厢里装着数百斤的火药,这是李岌为党项人准备的礼物。

只要这辆装满火药的攻城车能够推到城门楼下,李岌估计直接炸开二十多公分厚的城门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城头上防守的羌军在见到这辆攻城车在缓缓靠近,发疯似的将箭矢覆盖过来,这些箭矢根本无法阻止攻城车的前进。最终这辆装满火车的攻城车过了刚被填平的壕沟,被推进了城门洞里,轰然一声撞在了城门上。

“都躲远点,马上要爆炸了!”石敢从牛皮蓬子下钻了出来,朝着城下附近的攻城军卒大声喊叫着。

数十名推车的军卒从车下钻了出来,掉头就往回跑。

两名军卒各扯着一根火焾也退了出来。

“将主,整好了!”

“好,点着!”石敢大喊道,两名军卒从身上掏出冒着烟的艾草卷,吹了几口,然后将火头对准了火焾。

点然的火焾开始冒起火花,石敢在看到火焾被点着后,也是带头转身,调头就跑,其后和两名手下直接就跳进了护城沟壕里。

大约十几秒过后,只见一大团眩目的火光从城门洞中喷薄而出,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如睛空霹雳一般,大地开始颤抖,城头处青烟弥漫,完全笼罩在一片烟尘当中。等到硝烟慢慢散去,只见城楼被炸塌了一半,连同一侧的城墙也崩塌开一个数丈宽的大口子。

“冲啊!”

一脸震惊的姜恒见此随即反应过来,高举着腰刀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带头开始发起了冲锋……

十四、臣服

其后的战斗进程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烈,在城头督战的李彝赞直接被爆炸震得昏死过去,身受重伤。

主要是那剧烈的“天雷”炸塌了城楼,被大多数迷信的羌军当成了“天罚”,一个个跪地祈祷,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唐军在冲入城中后,所遇到的抵抗并不顽强。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彻底瓦解了羌人的抵抗意志。

结果唐军只用了伤亡一千多人的代价就攻克了银州这座有易守难攻的坚城。

这种结果让一直在山头观点的元行钦、杨昭远、安从进等人都看傻了眼,一时间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有元任、符彦卿、安审琦等亲军大将还面色从容,这些家伙们在石敢的怂恿下,没少玩“炮仗”,直到后来李岌听说后才严禁他们随意拿着火药试验。

这个时代的党项羌还没有后世李元昊时李继迁祖孙三代因对抗宋朝连战连胜所积累下来的自信心,还是比较畏惧中原王朝的。特别是在一些逃离银州的将卒胆战心惊地向已经在石州聚集大军,准备与后唐帝国进行一场大战的李仁福报告银州遭受“天罚”,天雷摧毁城楼的场面,也让李仁福心生疑惧。

虽然不太相信,但恐惧是难免的。

八月初,折从远与火寻真率五千余骑突袭定难军老巢夏州,虽然对城池够不成多大威胁,但火寻真不愧是姓里带火,与折可远一起放火烧田,将夏州周边的田地里将要收获的谷物纵火焚烧大半,其后才耀武扬威地返回府州。

这下李仁福顿时感到害怕了,今年的饥荒眼看是难免,如果再与唐军耗到入冬,党项部落联盟恐怕不用唐军攻打,自己就能自行崩溃。

党项八部,拓跋部并不是大族,只是占了北魏鲜卑后裔的名头,而且在文明程度上要比其他部落高一些而已。如果跟唐国这么杠下去,搞不好就是举族被戮的下场。

在权衡得失后,李仁福倒也很光棍,立刻上表请罪,另外派嗣子李彝超到银州向天子当面表示忠心。

李岌也深知穷寇莫追,自己这边也是一摊子烂事,省得把对方逼急了跟自己拼命,只是当面申斥了李彝超一顿。另外就是割绥银二州从定难定分离,新置绥德军,由朝廷新任命节度使管理。

党项李家虽然怀恨在心,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也算是捏着鼻子认了。于是李岌任命安审琦为绥德军防御使,负责银、绥二州防务,安定地方。另外鉴于陕北盗匪横行,地方不靖,命亲军大将元任、符彦卿两人率军剿抚匪患。

这剿匪的命令自然是因为北地草原急需移民,这些土匪正好在招抚后强行迁徙流放于北地草原。

就是不知道最后这些土匪和草原部落到底最更厉害一些。

相比之下,李岌还是比较看好这些土匪的。

晋阳军与定难军这一仗只打了刚不到一个月,当洛阳方面得到消息,正准备筹划调集兵力攻打镇州时,李岌已经摆平了李仁福,凯旋而归了。

这次亲征定难军,实际上没打什么仗,绥州是党项人主动放弃的,而银州在放了一炮后,轻易而下。其后就是双方勾心斗角的博弈,最终李岌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损失要比他想象中要小得多。

至于安排运输队故意送死,引诱绥州羌军抢劫一事,李岌在回到晋阳后,即命张淦销毁所有文字材料,只当这事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皇帝的光芒高万丈,可不能容忍有黑点存在……

李岌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这次亲征绥州,对于关中的几位节度使的震动最大,紧邻绥州的延州保塞节度使高允韬在他回师时,亲往绥州拜见天子。另外就是处于半游离状态的佑国节度使任圜这次也第一次主动派人到晋阳,以恭贺李岌亲征定难军所取得的胜利。

控制绥银二州,最大的意义在于打通了与关中之间的陆路联系,虽然这条道路比较坎坷,不如走河中府那般顺畅,但是终归生让一直处于孤立无援状态的张劲达算是安下心来。

有晋阳方面的支援,同华方面便不再惧怕南军的进攻。

唐末五代最大的问题是武夫当国,虽然各地节度门下也是收容了一些文人,为其出谋划策。可是各地主官刺史、包括县令都是手下武将充任,这些武人出身的地方官员,大没有什么文化,甚至许多还是文盲。眼光和见识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对治理地方民政有一套完整的设想和规制。

武将打天下,可是治政却需要文人来做,这就会牵扯到权力和利益的争夺。

在太原府、雁门、振武、山北由于李岌逐渐掌握了官员的任命权力,开始在县级行政区推行文官出任地方长官的制度,武将则出任县尉。但是县尉的人事任命和管理却归枢密院,属于军事体系,从吏部分离了出来。

但是李岌为了限制枢密院的权力,却把在各地实施和推行军事屯田的人事和管理权交给了太府寺,各地屯田军和屯田卫所内的军政及民政,由太府寺所辖屯田都监统一管理。这是学习曹魏时期的屯田制度,太府寺卿由内廷中门使出任,兼屯田都监。这样,形成了以主管政务的尚书令、主管军务的枢密院和主管五监、军事屯田事务的中门使三相并立的格局。

秦汉两代九卿之一的太府寺权力在隋唐时期基本上大多被户部所取代,李岌现在等于是又极大地加强了它的权力。

李岌削弱各地节度军镇权力的方式,就是通过中门使,在地方实施军事屯田,而达到分化各地守臣军政大权独揽现象的目的。

这种事,刚开始并不觉得有多严重,但是等到这些军屯卫所发展壮大起来后,其军事力量就足以与各地军镇抗衡,甚至能够超过节度使手上的力量。

由于读书的人才稀缺,现在也是没办法,晋阳方面对于招募到的读书人,只要会读书写字,文笔通畅,就先安排职务再说。这中间难免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大多数人无法胜任职掌。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是又在晋阳书院开办了一所“党校”,对各地的官员轮流进行进修培训,然后慢慢进行筛选。

十五、九原

八月的河套,到了傍晚,已经略感有些凉意。在房中感觉还好,如果是在田野里,早晚就要穿上稍厚一些的毛呢服外衣了。

石门水从黑山流出,穿过九原平坦的草原,汇入黄河。河岸两边生长着茂密的栎树、杨树和桦树混合林,犹如一道绿色的飘带,从阴山蜿蜒而来,将九原草原分割开来。河水清澈,低垂的柳枝不时触及到翻滚的河水,犹如垂钓的鱼杆一般。

九原守将李嗣丰现在闲得很,这位原来的马贼头子现在成了追剿马贼的官兵,黑山一带的草原马匪被他连招抚带围剿,几乎绝迹,草原上的日子顿时让人感觉安稳了许多。第一批被招抚和剿灭的“延绥山贼”不管真假,全部被发配到了九原城和黑山城,屯田戍边。

一万二千“配军”散布到了草原上的各个屯垦堡寨里,依旧是见不到多少人影。

修坝筑堤、挖渠开荒的事情自然有都水监和九原屯卫的人去做,他这样马贼出身的武夫就是想插手也不会干这种活。

九原城卡在阴山与黄河之间的狭窄通道口上,这条商道由于这两年变得安全起来,有越来越多河西或是来自西域的商队沿着这条黄河以北的商道前往云州,进行交易。不过自去年开始,新建的归化城慢慢取代云州,成为了商队交易的终点。

这一带留下了许多古老的烽燧或是残破的城墙遗迹,另外还有废弃的渠坝痕迹。屯田卫的掌书记索明告诉他,在汉代五原郡就开始进行屯垦,当年这河套一带有良田十多万顷,民户四万户,人口十四、五万,三国时期的名将吕布就是九原人。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还没有话本《三国演义》,人们还不知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样脍炙人口的成语,这位“天下第一猛将”在史书上的形象并不光彩,所以九原人并不以其是同乡而自豪。

自汉代以后胡风渐盛,唐代在平定突厥后,也是把这里当作了安置内附草原部落的草场,良田被毁,渠坝废弃。

李嗣丰听了哈哈大笑,拍着索明的肩膀说道:“小子,你是不是读书给读傻了?还华夷之分,你回去问问你叔叔索自通,你祖上来自哪里?”

这话让索明有些尴尬,李嗣丰这么一提,他似乎这才想起,自家的祖上却来自西域的河中,属于是昭武九部的栗特人,只不过是在中唐时就迁居忻州罢了。

草原部落武器和装备落后,李嗣丰手上的骑军只有一千余人,但却是人人着甲,属于没人敢惹的存在。

草原上的鞑靼部落和阻卜部落虽然以桀骜和勇悍而闻名,却对于晋阳李家非常敬畏。正是李家把只有数万户的突厥沙陀部带上了颠峰,不仅得到了中原王朝的承认,还做了中原王朝的皇帝,继承了大唐帝国的名号。

这是最让每个草原部落首领都羡慕和钦服的地方。

强盛繁华的大唐,领土几乎直达西域天际的天可汗帝国,虽然早已经没落,但依然还深深烙印在人们的记忆里,成为了传说。

现在,沙陀李家的皇帝居然减免了草原部落每年一半的“岁贡”,对待这些草原部落十分的“仁慈”。如果部落首领敬献超过五百匹良马的话,皇帝就会任命一个官职,虽然没有多大用处,但却是身份的象征。

最主要的是在成为唐国的官员后,皇帝就会派出工匠,帮助他们修筑一座堡寨。

那种拥有透明琉璃窗的房间,地面铺了如同镜面一样平整的瓷砖,再加上温暖的壁炉,住在里面,可要比住在帐蓬里舒服得多。特别是那些上了岁数的部落首领,对于拥有这样一座堡寨充满了热情。

北地的草原现在是一般散沙,没有王者,远在晋阳的天可汗才是他们的王。

秋风渐起,在夏天迁徙到阴山深处密林草场游牧的部落开始陆续离开夏天的牧场,返回过冬的草原。九原周边的鞑靼、吐谷浑和阻卜部落冬天的牧场就在九原境内的两条河畔,而且较大的部落开始修建堡寨,冬牧场算是固定了下来,想要找到这些部落的首领已经算是比较容易。

在这个牛羊膘肥体壮的季节,晋阳的商队又来到了草原。

商会的分部设在九原城,但却在一些大的部落冬牧场设有长期的收购点,从内地运来的布匹、茶叶、丝绸和铁器、瓷器等货物,再分发到各地的收购点,换回皮革、羊毛、牲畜等产品。而骑弓和长刀等武器却不会直接由分销点兑换,需要由部落首领出面,亲自到九原城来进行交易,所交易的武器需要进行登记。

一般而言,这些分布在草原上的收购点,所雇佣的草原人就成为了九原城除了各部落的首领外,在草原上的代理人,通过他们的口向草原上的牧民传达着九原城方面的政令。另外通过这些人,九原方面也粗略地掌握着草原上面的情报。

弱肉强食是草原上的常态,强大的部落会抢夺和吞并那些弱小的部落,然后把那些小部落变成自己的奴部。

晋阳军现在来到了这里,而且给草原上也带来了一种叫王法的东西。

天可汗的法律就是禁止在草原上抢夺和吞并那些弱小的部族,否则以盗匪论处。

虽然这条法令在草原上很难施行,但是通过那些收购点管事的宣讲,一些草原部落知道了如果在遭受抢劫后,可以去九原城的镇守府告状,到时候镇守大人会替他们伸张正义。

所谓的镇守大人就是九原防御使李嗣丰。

在一年多的“剿匪”行动中,这位前马贼出身的官员已经给草原各族留下了凶暴残忍的深刻印象。

经过三年的发展,晋阳的势力已经深入到了河套地区,并在这里慢慢扎下根来。

草原人很不善于做生意,晋阳的三大商会在草原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巨额的利润足以支撑起了晋阳军在北地草原上的建设。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可以预见的是,这支力量在今后的几年中,就会迅速地壮大起来。

这是那些部落首领们根本无法阻止的事情,除非是他们联合起来……

十六、长安

孟贻邕作为朝廷的使者到了长安。

任圜倒是也没见外,在自家的书房里见了他。

“拜见姨丈。”孟贻邕在见到任圜后用的是家里的礼节,他是孟知祥的儿子,而任圜的妻子是武皇李克用的侄女,所以算是亲戚。

“你不去成都找你爹,怎么反倒在晋阳做起官来了?”任圜让孟贻邕坐到自己下首,然后开口问道。

“老大和老四回去了,小侄和老三觉得在晋阳跟着陛下,在底下做些事比较有前途。”孟贻邕答道。

“天子在晋阳么?”任圜停顿了一下问道。

“天子现在去了山北武州,我是从那奉命过来的。”孟贻邕说道,“带了封手诏,还有陛下的口信。”

“诏书怎么不拿出来?”

“陛下说欲以姨丈为宰相,如果使相不愿意诏书就不拿出来了。”

“这又是为何?”

“临行前陛下说任使相当年洛阳之变后有大功于国,不愿勉强。”

任圜用手指轻叩着桌面,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某去当宰相,难道那张宪现在不能胜任么?老夫看他干得挺好。”

“人生在世,无非是富贵功名,陛下愿任命姨丈为相,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孟贻邕说道,“陛下说过,这用人还是自家的兄弟可靠一些。”

任圜沉默不语,一镇节度虽然算是土皇帝,在治下也是一言九鼎,但是身上的责任也大。永平军并不是大镇,治下只有京兆府一地,北面的耀州、坊州是义节度使药彦稠的地盘。药彦稠和邠宁节度使毛璋两人态度摇摆不定,毛璋随李从珂一起攻下了汾水关,被转授邠宁节度使之后又与任圜私下往来。

在李岌率晋阳军在曲阳大败王晏球,攻取幽、镇两州后,这两人又遣人到晋阳祝贺,一副墙头草的作派。

倒是凤翔节度使李继俨和环州彰义节度使李继昶两兄弟可能因为唇亡齿寒的原因,堵住了陈仓道,让急于报仇的张筠无可奈何,算是帮了李岌一回。

任圜手下有二万来人,兵马不少,可是花费也大,在京兆府搜刮的民财都花在了养军方面。现在的长安,已经不是盛唐时期,城池周长才十五里,也就和普通的州城相当,比镇州和幽州这样的重城差了许多。

任圜本就是京兆人,而且是晋军中比较少的那类精通民政的人才。好在关中京兆一带从汉代就开始开发,水利灌溉设施比较完备。任圜在京兆府整修水利,招民耕种,倒也勉强能够维持开销。

现在李岌想把他调回晋阳,似乎有削夺兵柄的意思,只不过这成为宰相,执掌朝堂,也让功名心比较重的任圜难以拒绝。

任圜踌躇半晌,也是下不了决断,于是对孟贻邕道:“现在快到了秋粮收获的季节,你回去告诉陛下,某会在秋收过后回晋阳朝见,到时与天子面议。”

孟贻邕道:“还望姨丈早作决定,天子似乎有些图谋。”

任圜皱了皱眉头:“是欲取陕州么?”

孟贻邕摇头:“应该是图谋汉中,打能与蜀地之间的联系,天子行事,向来以谋利为主。这蜀中的商路是他比较看重的,实际上我大兄回蜀,是受了他的支使。”

“哦……”任圜听了应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孟和祥在西川,成都府在手,每年获利不少,实力较强。而董璋则占了东川,虽然大都是山地,却也有与孟知祥分庭抗礼的架式。两人之间的关系恶劣,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如果两人交兵,就有可能渔翁获利。

天子现在图谋张筠,是不是也是看到了这一点?

任圜对于这几年李岌所采取的策略还是很赞同的,并不直接与李嗣源冲突,而是采取守势,先图谋周边一些弱小的势力,以壮大自己。

至少现在,在得到幽、镇两处大军镇后,晋阳方面已经有了与南边洛阳方面相抗衡的本钱,如果两方真打起来,输赢也是难以预料。不过看李岌的意图,并不准备与洛阳方面动手,而是照着关中和蜀地方向来了。

听说这次李仁裕是中了晋阳方面的诡计,却被晋阳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最终丢失了银绥二州。虽然是有心算无心,但是定难军也算是强镇,能打得他们最后臣服,也说明晋阳军的实力已经变得很强了。

只用三年半的时间,就能在晋阳打造出一支强军出来,任圜扪心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

一百三十多辆从晋阳运送军械和补给物资的大车从赤水镇的石桥过了渭水,进了同华军设在这里的军营。同华军留后张劲达专门从华州赶了过来,接受这些军用物资。

“总共是三万缗铜钱,还有七千两白银,锁甲五百套,钢弩一千六百具,钢胎弓五百副,弩箭五万支,羽箭两万……”负责押送的裨将刘宴在手里拿着清单,向张劲达报告着。同华军的收入不足以养军,武器装备和部分饷钱需要晋阳方面支援。

“居然还有红糖?”张劲达惊喜地问了一句。

食糖可是奢侈品,一斤绵红糖在关中的市价是一百五十文,相当于是一亩旱田,即便是富贵人家,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些甜食。

“这次只有三百斤,陛下说让各位将领先尝尝先,到明年时就会多不少。”刘宴答道。

“唔,能吃个新鲜就不错了,这钢弩就是晋阳军器监新打造出来的么?”张劲达说道,然后命人搬过了一箱钢弩。

这一箱里面是五把“神机弩”,张劲达弯腰从里面拿出来一把,在刘宴的指点下,亲手组装了起来。这外形与原来的踏张弩有些不太一样,握把很宽大,似乎用来抵在肩上,通过望山瞄准。只不过望山有些改变,上面标有刻度,然后通过一个小环来瞄准。

“这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张劲达问道。

“哦,是距离,这最底下的2,意思是目标二十步远,更有利于普通的军卒迅速掌握射击角度。”

“嗯,这倒是方便,而且这扳手上起弦来很方便,可以看得出匠人们是用心了。”张劲达一边亲手给钢弩上着弦,一边对站在身边的刘宴说道。然后单手抓着握把,眯着一只眼从板机上方的瞄准表尺豁口瞄向五十步外营门口的一根立柱,扣动了扳机。

嗖!

弩箭飞了出去,虽然射中立柱,可似乎是扎低了……

十七、野狐岭

李岌立马在野狐岭上,按耐住心里想要去后世那叫张北的茫茫草原上去转一遭的愿望。刚到秋天,草原上的部落从山区里归来,赶着牛羊迁徙回到了这一带的冬牧场。

这个时代,气候相对湿润,而且地下水也丰富,在这片北地广袤的草原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湖泊。听熟悉北地的人说,炭山(大马群山)东北,甚至还有大片水草丰沛的沼泽地。很难想象后世的沽源一带,现在竟然是沼泽地带。

他很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景色。

可惜的是,现在这片草原已经被纳入到契丹国的领土范围之内,契丹人在张北一带和沽源沼泽以西修建了两座小的堡城,一座名叫燕子城,一座名叫羊城。契丹人在每座堡城内派驻有五百骑兵,来管理这片足有数千平方公里的草原。

总共一千的契丹骑军并不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李岌现在不原意去招惹契丹人。

立马在山顶上,从北方吹来的小风已经带着寒意,草原上已经开始泛黄,再过一个多月,第一场初雪也许就会落下。

李岌期望雪下得越大越好,如果遭受到雪灾,也许明年开春后,会有不少的牧人会因为食物不足而逃到山北来。山北现在有足够的粮食,可以接纳上万户草原上的难民。在沿着羊河和桑干河修筑了十多处大坝后,山北现在能够得到灌溉的土地不少,就是缺乏足够的劳力进行垦荒耕种。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站在山顶他不知怎么就想起这首歌来。

这首歌唱起来豪气冲天,只可惜现在的形势……

还是继续苟几年再说罢!

对于未来,他有着足够的自信,所以才会很有耐心。

在又看了一眼北方草原上成群的牛羊一眼后,李岌调转坐骑,沿着山谷头也不回地朝着阳门城方向奔驰而还……

他很少呆在晋阳宫里,一摊子政事包括奏折都交由宰相张宪和中门吏卢琰两人去处置。为此,宰相张宪每次在他回到晋阳后都会报怨一次。

李岌坚持认为一个好的领导,一定要学会偷懒,将手里部分权力授权给手下,放手让他们去做事,不必凡事亲力亲为。那些成天埋首于处理各种奏章的皇帝并不算是一位合格的君主,自己需要处理的事情越多,表示他根本不信任自己的手下。

许多皇帝都会被这种纷乱的杂务而蒙蔽了自己的头脑。

除了军务,他一般不怎么过问各地的民政,方向给你们指出来了,再干不好,就是某些人的能力问题了。

至于军权,他是不准备放手的,报以每到一地,必然会视察军营,然后找来将们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如果整天呆在皇宫里,连手下的统兵将领都不认识,那出事的时候,人家还鸟你这皇帝是谁?!

晋地的钢铁产量在稳步上升,山北的武州冶铁坊也开始投产出铁,每年五千来吨的钢铁产量放在后世,对一家民营的小型钢铁厂来说都是笑话,可是现在却为晋阳军带来了无尽的财富。虽然晋地的铁价已经降到了每斤二十文左右,可是在北地草原和关中、河北,甚至是洛阳方面所控制的地盘上,铁价依然在每斤三十文以上。

先进的生产力本身就等于是财富。

永远不要低估工匠们的聪明才智,虽然囿于学识和见识,他们的创造力还没有完全被激发出来,可是在总结和改进方面,在成千上万的工匠孜孜以求的不断总结和改变后,工坊里所生产出来的有些机械让李岌在看了过后都感到吃惊不已。

比如一台水力纺机,已经从最初的十六锭,增加到如今的一百二十个纺锭。看着工坊里一长排旋转的纺锭,李岌有了一种恍若走进了前世纺纱车间里的错觉……

为了加工铁质零件,各种原始的机床已经被制造了出来,虽然这些东西最初是由木工工具转变而来的。

而现在让李岌最满意的是对于各驻屯军的洗脑,这让那些半农半军的屯田军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主要是士气,在《晋阳廷报》长期不懈的宣传下,那些朴素的屯田军甚至是辖区内的农夫,都把南军和契丹人当成了只会抢夺的豺狼,是破坏现在“美好生活”最大的,万恶的敌人。

将近四年的时间,晋地包括山北常备军的数量并没有增加,实际上除了骑军,几乎所有的步军在寻常都是要经常参加劳动的,只是在农闲时才会集中起来进行训练。晋阳军常备军的数量没有减少,主要是因为禁卫骑军的规模越来越大,晋阳周边北、东、南三大军营的禁卫骑军数量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余人。

来到阳门城下,山北留后裴约已经从武州赶了过来,站在城外迎接圣驾。

山北这地方,除了蔚州,一州下辖就有一县,地方的民政有刺史和知县管着,而且各地人口数量最多的还是各屯田卫所,不归地方管理,所以裴约这留后当得也算是轻省。

原来被契丹连年劫掠之后,山北的总人口加起来只有一万二千余户,在这几年大兴屯田移民之后,总人口增加到了四万余户,也就是说,四分之三的人口都属于屯田军户。

虽然有了三万多民兵,可李岌还是觉得不太保险。

“陛下如臣下来有何旨意?”

李岌有些饿了,回到城里就先吃饭,没想到裴约这厮根本沉不住气,吃个饭的时间也不让人安生,很显然他没想到皇帝的午饭就是简单的莜麦汁拌面,虽然莜麦汤汁里面加了肉丁和鸡蛋。

“唔……这张垣、阳门和怀戎堡三城外面还要再修筑一圈外城,加强防卫。”李岌说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大口吃面。

这筑城的花费很大,特别是外城,要比内城大一圈,两道城墙中间最少要相隔一里。

裴约觉得虽然怀戎堡和阳门城小了些,可是张垣城却已经足够坚固高大,没想到皇帝还要修筑一圈外城,简直是有些浪费。

“在未来十多年内,我们对契丹人应该还是占不到上风,我不想在全力对付南方的时候,家里的后门受到威胁。”李岌见他还有些不理解,在咽了一大口面条后,这才又解释了一句。

十八、定州(一)

人所以称之为人,就是在做事的时候有道德的约束存在。

李岌喜欢一些做事有原则和有底线的人,可惜的是这个年头,晋军里的那些丘八们,这样的人并不多。

裴约算是一个,所以还算是比较器重他。

这山北留后,相当于是一镇节度,只不过李岌准备以后慢慢地取消各地军镇节度使这一职务,像宋代一样把它变成一种虚衔。

李岌在喝茶的时候忽然想到,现在卢龙已经在自己的治下,也是靠海的,可以通过海路与南方进行贸易。自然原来脑子里进水了,一门心思想打通与蜀地之间的茶马商道。看来人在内陆呆得太久了,是会忘记还有大海的。

也许还可以从棒子那弄点好东西出来……

想到这里,李岌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让正陪着他说话的裴约和卢琰两人都吓了一跳。

……

李岌在张垣巡视了一遍防务,转道蔚州前往定州。

主要是义武军节度使王都,原来庄宗李存勖给订下的婚事,因为守制的原因,是一推再推。这才刚过了三年的守孝期,就急不可奈地派自己的亲信和昭训来找李岌,商量着尽早完婚的事情。

李岌是很不情愿过早结婚的,在后世年青人都要到三十岁左右才会结婚,三十多岁的单身狗满大街都是。可惜这是古代,最着急的是王都,自家的闺女到了十八岁还没出阁,再不出嫁就要老了!

王家的小姐名作王蔷,居然和那王昭君叫一个名,似乎命运也差不多,嫁给了自己这个“胡酋”。虽然南方的那些小国家表面上臣服于李存勖所延续下来的这个唐廷,但是在内心里还是很鄙视的。李岌就听说过,吴国的那些生活优渥的士族经常会轻蔑地称将洛阳或是晋阳的朝廷称之为虏廷。

王家的闺女李岌是见过两面的,模样还算是周正,就是稍微胖了一些,并不算是让人看了就感到惊艳的那种绝世美人。只不过王都这厮有个嗜好,就是喜好藏书,当了十几年节度使,在洛阳的大臣手里把原来唐廷长安弘文馆里流散出来的书籍收罗了不少。定州的紫宸阁在燕地一带非常有名,这座王都专门修建的藏书楼内有各种图书三万余册。

王蔷受自家老爹的影响,倒是读了不少书,算是个才女。

这是李岌感到比较满意的地方。

李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孩子,只不过每天早晨能“一柱擎天”,感觉应该问题不大。那史书上所说“少病阉,无后”,你家十五岁的孩子就能生孩子?!估计是史官们为李嗣源登基的合法性而找的借口。

他现在也是无奈,这丧期已满,王都上门催婚,自己总不好再找借口推脱,否则老王非得和自己翻脸不可。

镇州已经开始了新建屯田卫的工作。镇州的水库修筑在了冶河谷口,屯田地在获鹿县和镇州西北,大约是后世石家庄北一带。另外就是在镇州滹沱河西南对岸就修筑了新的南城,其间筑桥与镇州城相连,这极大地增强了镇州的防御能力。

镇州过井陉关与晋阳相通,这是晋地与燕地最近,也是最为通畅的一条道路,所以李岌对镇州的建设相当重视。在滹沱河上修建水库的计划也正在实施当中,目前已经完成了勘测和选址,只等明年春汛过后就开始开工。

这是晋阳方面第一次尝试在主河道上修筑堤坝。

李岌这位便宜老丈人王都也不是什么好鸟,他这节度使是从义父王处直手里抢来的。

当年镇守张文礼作乱,杀了成德军节度使赵王王镕,据镇州而自立为镇帅。

这王镕一直是晋军的铁杆小弟,晋王李存勖自然是兴兵讨伐。定州义武军自唐末以来,一直都是晋军的死党,靠着晋军的庇护才能在幽州刘仁恭父子的眼皮底下一直存续。谁知道在张文礼叛乱时,这王处直可能是老糊涂了,不知怎么认定了定州和镇州应该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也就是说有镇州才能有定州的存在。

于是在晋军讨伐镇州时,王处直脑子不知怎么一抽风,竟然想起了引契丹联手,以保住镇州的念头。于是,王处直写信给担任檀州刺史的儿子王郁,让其引契丹军入境,以联合镇军共同抵御晋军的“入侵”。

要不说这老子糊涂儿子也是混蛋。

这王处直早年无子,有个叫李应之的妖人就送给他一个小孩,并说这个小孩生有贵相,长大了肯定有出息。王处直就信了,将这个孩子收为养子,取名王都。王处直也非常喜欢他,等长大了以后累次将其迁升至节度副使,并有意让他继承家业。

而作为亲生儿子的王郁则得不到自家老爹宠爱,王处直反而是屡有杀他之意。所以当年在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死后,王处直谋夺侄子王皓大权篡位自立时,这王郁把牙一咬,反而跟着堂兄王皓兄弟一起出逃到了晋阳。这些人蒙晋王李克用收留,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王郁。李存勖继任晋王后,对做自己姐夫的王檀也不错,此时已经将他升迁为檀州团练使,负责一州的军政。

檀州紧挨着契丹所控制的卢龙、平州、营州之地,这王处直脑子一热,想引外援以拒晋军。这才又想起自个的这个儿子来,于是派人找到王郁,让他把契丹兵引进来。

这王郁接到王处直的书信,也是利令智昏。虽然一直以来他非常痛恨他的父亲,但是又十分想继承义武节度使的位子,于是便趁机开出条件,要求继承嗣位,方可答应这条件。王处直无奈只得答应了他的要求,于是王郁便派人去与投靠了契丹的卢龙节度使卢文进联系。

卢文进在接到王郁的书信后立刻向耶律阿保机作了汇告,大意就是说镇定二州“人傻、钱多、速来”,让他赶快带大军过来大捞一笔。

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在之前在接到张文礼的求救信后还有些犹豫不决,此时接到卢文进的消息说是王处直也过来求他出兵,显得非常兴奋,立刻就决定调兵遣将,准备出发。

其时王后述律平听说阿保机欲兴兵南下,对他劝说道:“大王拥有西楼羊马之富,其乐无穷数也,何必劳师远征?我听说晋王勇武盖世,其用兵天下莫敌,万一大王败在他的手下,岂不是徒惹天下人耻笑?”

耶律阿保机不听劝告,反驳说道:“中原之地十分富有,而且民众十分软弱,遍地都是汉奸,这张文礼已经准备好了五百万礼金,我且过去替皇后取了回来。”于是不顾王后述律平的劝告,决计亲率大军出征。

……

十九、定州(二)

王处直引契丹入寇,这才引起了定州义武军方面的乱子来。

这王都本是王处直的养子,本名叫作刘云郎,其后改名为王都,一向为王处直所宠爱,欲立为嗣子。但是为了联合契丹一同“抗晋”,王处直就许诺将嗣位传给亲儿子王郁。这下王都有些着急了,于是把王处直暗中勾结契丹的消息透露了出来。这下定州军的将士们不干了,我们华夏人自己内斗,你老王引来契丹人,这不弄得大家都跟着成了汉奸么?!

王都便利用军中这些将士们的不满情绪,趁机煽动军卒作乱,将王处直及其妻妾囚禁起来,并将王处直在定州的子孙心腹全部斩杀。想当年王处直夺其侄子王皓的节度使职位,如今也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王都搞定王处直后,便立即派人向李存勖说明了情况,大意就是说王处直狼心狗肺,勾结契丹人,出卖祖国,又意图进攻晋军,我站在民族大义的立场上,已经跟王处直划清界线,断绝了父子关系,并且大义灭亲,把老家伙关了起来,请求晋王能够承认他为新的义武军节度使,并愿意将女儿许配给晋王世子继岌。

此时晋王李存勖正亲至镇州,闻报后觉得王都虽然谋权篡位,却算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于是就答应了王都结为姻亲的请求,并任命王都为义武军节度使。

在李存勖登基后,因为姻亲的原故,庄宗仍然是对王都优宠有加,甚至连任幽州节度使的李嗣源与王都发生冲突,也是站在王都这边,反而是训斥了李嗣源一顿。这也是李嗣源极为忌恨王都的原因之一,为了王都,本来就对手下大将心生疑虑的李存勖当年差点没杀了李嗣源。

当年阿保机应王处直所请,率二十万契丹骑军大举入寇幽州、定州,却被晋王李存勖亲率五千骑军冲阵,以两万骑军大破契丹十余万骑军于望都、保州。在败退回境后,阿保机遂终生没再南侵,也算是从心里承认了晋王李存勖的勇武。

王都在晋王李存勖大败契丹之后,就一直坐稳了义武军节度使的位置,迄今已有十几年了。反倒是李岌那位便宜姑父王郁,在契丹军败退回师时,被恼怒的阿保机掳去了北地,一直在阿保机帐下效力。

王都当了节度使,又气死了义父王处直,也许是心生愧疚,这些年反倒是信了佛,时常忏悔。反正是听那些大和尚的忽悠,说是忏悔能洗脱罪孽。

李岌是不信这一套的,要是忏悔管用那还要法律做什么?这人干下了坏事,总需要负刑现才能抵偿所犯的罪业。与这个时代的武夫们不同,李岌不喜好杀人,却特别喜欢把那些罪犯进行发配流放,到边地去屯垦戍边。

这觉得这方法不错,也不考虑在许多罪囚的心里,这发配充军简直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直接挨一刀还来得痛快。

王都以臣子的礼仪将李岌迎入了定州城内,在到了他家的客厅就随意多了。

随唐五代,甚至到了北宋年间,这天子与臣下还保留了许多胡地的作风,大家在私下相处的时候,要随意得多,不似明清时期那样等级森严。

比如现在,王都在与李岌说话的时候,就是在侧面坐着说话。

对于婚姻,李岌并没有多少自己的想法,即使是勋贵之家,这婚事都自个做不得主,况且他还是皇帝。

王都心机深沉,也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对于能成为国丈,看样子还是很满意的。

况且这年青的皇帝还是个特别有才干的,扶社稷于即倒,也算是力挽狂澜。

穿越以前的李岌对于追女朋友就没有多大幻想,一个扑街,能有人喜欢就不错了,哪还能轮到自己挑三捡四?这穿越以后,虽然心思活泛了起来,但这与王蔷的夫妻名份却是不可轻易改变的。特别是作为君主,这悔婚的事情也是一大忌讳。

况且这王都还于自己有莫大的恩情,最初提供的十几万缗银钱和三千定州军让自己在晋阳站稳了脚根。

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他也做不来。

这定州居于幽州与镇州之间,这三座北方重镇形为一体,如果中间的地方惹出乱子,则整个镇州都不安稳。

“蔷儿过了年也已经十九了,再不出门,我这当爹的就要惹人笑话,所以这婚事还须早些办了。陛下为君,早些诞下子嗣来,也好安定人心,以固国本。”王都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如今这种地步,只得按照当臣子的本份,舔着脸当面催婚了。

“这几年朕为先帝守制,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今年定难军那边又惹出事情,朕也只好亲自出面处置,好在最后的结果还不错。只是委屈了小姐,是朕失礼了。”李岌说的倒也客气,“现在刚找出空闲,就亲来府上提婚,还望伯父见谅。”

王都倒是心里暗自得意,在嘴上却说道:“老臣当年受先帝指婚,将蔷儿许配给陛下,也是莫大的荣宠。这也是蔷儿修来的福份。老臣虽然心里忐忑,但先帝的旨意不可违背,只愿是今后凤随龙吟,举案齐眉便好。”

李岌道:“朕即然求娶蔷儿,必然会珍爱一生,白头偕老,不负伯父所托。只是婚娶的日子,还须有和通判与卢尚书商议决定就是。”

皇帝大婚是大事,自然要由鸿卢寺卿兼礼部尚书卢弼来主持,李岌就是想办得简单点都不成。反正已经给卢弼交待好了,趁着冬天没事,挑个日子把事情办了,别给整到开春后,到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

这定州一行,也算是说定了终身大事,王都倒是很高兴,陪着李岌兴致冲冲地参观了自己的藏书阁。

王都的藏书大都购自于洛阳唐朝的旧臣,有许多是从皇家弘文馆里流传出来的珍本和善本。李岌在浏览一番后,到也很感兴趣,询问王都可否派人过来誊录几份,王都倒是没口答应了下来。

在原来的历史上,在定州城被李嗣源攻破后,王都放火烧楼台,把自己连同这数万册藏书一同焚烧陪葬,殊为可惜……

二十、大婚

秋天收获的季节已经过了,在完成粮食自给有余的目标后,李岌的目光就转向了一些经济作物,现在棉花和甜菜成了他最为看重的两样经济作物。

似乎这两种农作物更适宜在河套地区种植,从统计的数字来看,河套地区种植的甜菜含糖大约比晋地所种植的甜菜要高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左右,具体的数据还需要在全部完成制糖后才能得出来。

甜菜的亩产能够高达五千多斤,这绝对是一种高产作物,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作为饲料,更为重要的它是制糖的原料。现在的食糖还属于高档商品,李岌准备把它变成一种普通的生活用品。

太原府周边,工坊的产出已经超过了农业。

呢布、棉布、铁器和皮革制品,是晋阳周边出产最多的大宗商品,当然从北地草原贩卖而来的牲畜交易规模也不小。商品出产多了,价格在下降,利润在减少,但是商品的交易量却在稳步攀升。

虽然现在南北处于对抗状态,河东还是很欢迎南方的商贾到来。

晋阳的铁价如果批发的话,每斤是十五文,运到中原的售价就是三十文,虽然这一路上南方的官府盘剥得很厉害,还是有利可图。

霍彦威在入秋的时候曾进兵赵州,夏鲁奇率军迎战,结果这位梁国降将根本不敢迎战,在隔着槐水对峙了二十多天,霍彦威居然撤回了邢州,双方没有真打起来。

李岌现在也没有与南方大动干戈的意愿,他的战略重点并不在南边。

他需要先安定北方边境,等到足以抵抗契丹人的大举入侵后,有余力时才会开始对付南方。现在每安定一年,自己的实力就会增长一分,所差的只是时间而已。

晋阳的工坊每年所生产的钢弩超过了两万具,可是在分配到每座边镇后也是数量很有限。李岌期望是让一半的边军都装备上这种足以对付骑兵的劲弩,最好是连屯田军都配备上钢弩,这样的话,契丹人再想南侵的话,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形势一直在向李岌所期待的方向转变,用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李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能轻易就会失败了。

王都已经让李岌的大舅哥王芗把闺女送到了晋阳的别院,皇帝的大婚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于十月十六正式开始了。

也不知道钦天监怎么给选的破吉日,这一天晋北普降大雪,张灯结彩的晋阳宫里被云集的贺客弄得一片狼藉,最后连宫卫们都加入到了殿内拖地者的行列当中。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晋阳书院今年新招的百余少年身穿统一的军服,齐声吟唱《诗经》里的诗篇,颇有些教堂里唱赞美诗的风格。

前来观礼的一众勋贵、官员和将领们的家眷在其间发现自家子弟后,也是喜不自胜,忍不住向身边的人炫耀一番。大家都很清楚,这些少年作为天子门生,又是天子亲军,未来的前途十分光明。

没有八抬大轿。

在明朝以前,认为坐人抬的轿子,以人为畜是件很可耻的事情……

用彩绸装扮,一辆内饰豪华的八轮马车载着王蔷,在晋阳宫的寝殿区转了一圈,算是新皇后第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地。从今以后,这后宫就是皇后当家作主,皇帝一般不掺和后宫的事情。

其后马车载着王蔷回到了举行大典的拱宸殿,王蔷下了马车,在侍女的搀扶下,沿着铺着红毯的玉阶缓步而上。身穿吉服的李岌远远望过去,发现新娘的打扮极象舞台上唱戏的花旦,头上所戴的凤冠看上去就极为沉重。

二叔永王李存霸夫妇权充作皇帝的长辈。

冗长而繁琐的婚礼足足进行了大半天,让李岌都感到有些难以忍受。

主要是饿的,如此长的时间不停折腾,已经让李岌感觉饥渴难当,疲累不堪。

在一众的亲戚、勋贵、官员、将领们带着家眷轮流恭贺完之后,还要坚持着接受各地使者的朝贺。

皇帝的婚礼本身就是一项盛大的外交活动……

过了两日,李岌在兴和殿召见吴国和吴越国贺使。

吴王杨溥因收留荆襄节度使高季兴投靠,又自立为帝,与洛阳方面交恶,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原则,派使臣经海路来晋阳恭贺唐天子大婚,反正是奉李岌为唐主。而吴越王钱镠则是南北双方谁也不得罪,也遣使者来贺。

李岌正是因为吴使是由海路而来,这才又专门召见。

在两使行礼完毕后,李岌问吴越国使者唐景杭道:“越使何不走海路?”

那唐景杭道:“那安重诲弄权罢国主王号,臣本奉命在洛阳,与朝堂交涉,闻陛下大婚,故从洛阳而来朝贺。”

李岌道:“越王能保境安民,治下百姓生活富足,朕也是很佩服的,回去后替朕向越王问好。”

唐景杭道:“谢陛下吉言。”

李岌又看向吴使苗筹道:“吴使泛海而来,路上可顺畅?”

那苗筹道:“在路上遇到大风,故而耽搁了两天,好在幽州提供车马,道路整饬平整,还是及时赶到晋阳。”

李岌又问道:“吴使所乘海船,可是自己制作?”

苗筹点头道:“正是将作院督造,不过臣等所乘乃是中等海船,并不算大。”

李岌笑道:“这也足够了,朕欲开海路,与吴、越方面广开商路,互通有无。还请两位回国,禀告国主,朕欲在北方造船,还请两位国主派些工匠过来。”

两人听到后躬身答道:“天子有命,自当奉行,臣等回国后就立刻禀明国主,快些办理。”

李岌落实完一件大事,心里高兴,当下命人装了两箱玻璃工艺品,交给两位使者算是回礼,又送了两个使者一人一件。

这琉璃制品在内地还是很贵重,两位使者自是心里十分欢喜,暗中也是拿定主意,这天子交待让在南方招募造船工匠一事,在回去之后定当用心办理,到时亲自送来,定然还会有礼物可得……

二一、冬日闲事

五代兴唐正文卷二一、冬日闲事王蔷很快就进入到了女主人的角色,在大婚后的第三天,就叫来了晋阳宫总管张枢,说是要过目礼单。

只不过在帐本拿过来之后,顿时就傻了眼。

“这是什么?”她指着那上面的符号问道。

“回禀皇后,这是陛下所作数字,用来代替原来的汉字,在计算时方便了许多。”张枢回答道。

王蔷觉得有趣,便道:“这数字怎么认?”

“倒也很简单,”张枢说道,在俯身在桌上写下了从0到9十个数字,然后把纸双手捧了,挨个把数字教给王蔷。

王都家里藏书数万册,王蔷基本上遍阅群书,也算是个才女,寻常也帮王都打理家里的财务,倒也学得挺快,很快就明白了这套天竺数字的用法,还有进位的规则。

“嗯,这倒是很简易,这个是十二万三千五百钱,是不是这样?”

“早听说娘娘博学聪慧,今日一见,老奴佩服。”

李岌这时正好从卧房走出来,听到张枢这么说不禁奇道:“咦,没看出来还挺会说话的,为何在朕面前老作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

“老奴自幼进宫,从小就受察颜观色,见风使舵的说话本事,否则在皇宫根本就无法幸存。陛下喜欢铮臣,老奴自然就是,如果陛下喜欢阿谀之辈,老奴自然是那奸佞之徒。”张枢低着头,不动声色说道。

李岌看向王蔷笑道:“皇后猜他这是在夸赞朕,还是在讽谏朕?”

王蔷道:“太监之语,诫谏居多。”

李岌看王蔷在手里拿着礼单,顿时说道:“看那玩意做甚么,皇家赏赐自然以功劳、用处来衡量,可不是寻常勋贵家里那般还礼。”

王蔷微笑道:“妾身只是看看,好教心中有数。”

“有什么数?”

“谁家钱财多些,就寻常多走动来往,总是有好处。”王蔷道:“总归这些富户消息灵通,有好生意也好一起做。”

李岌听了不禁想捂脸,这娶回家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位准备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董大姐?!

晋阳书院第一期的少年亲军们书院的老师早已经教不了他们新东西了,基本上靠自己摸索,李岌现在稍稍闲了下来,基本上每天都会去书院给学生们上半天的课。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学生们差不多早就学完了上学的算术和初中简单的几何、物理和化学知识。在教会学生们简单的光的折射和反射以及小孔成像和凹透镜、凸透镜等光学知识后,学生们在玉石工匠们的帮助下,磨制出了棱镜、凹透镜和凸透镜,在不断组合下已经研制出了望远镜和简单的显微镜出来。

关于化学,简单的酸碱知识教给了学生们之后,现在他交给学生们的主要任务是试制浓硫酸,只有弄出来浓硫酸之后,才有可能再制作出盐酸和硝酸出来。无机化学中最基本的三酸两碱现在都无法制作出齐备,这课程也暂时无法继续向下进行。

李岌干脆把炼焦时得到的煤焦油弄了一部分回来,交给书院的学生们,让他们尝试着进行分离煤焦油。

现在,晋地和山北的治铁工坊全部都在使用焦炭进行炼铁或是炼钢,李岌知道煤焦油是重要的化工原料,所以在设计和建造炼焦炉时,就特意设计了炼焦油回收装置。可是现在,各地的炼焦炉在炼焦过程中所回收的副产品——煤焦油是越来越多,怎么处置是一件令人头疼的问题。

这玩意如果倒掉,是极为污染环境。

所以李岌说让学生们尝试分离煤焦油,直接从无机化学跳到了有机化学。

反正他认为科学技术的进步从来就没有规律可循,产不以定按照另一世界的科技发展史来重复进行。人类的科技进步都是因为某一个契机从而得到了飞跃性的进步,况且现在还有李岌在一旁为大家指引方向。

他现在需要的是学生们来发现各种各样的疑问……

煤焦油这种混合物的化学成份是如此复杂,李岌实际上也不知道学生们弄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好在有一样他应该认得,这就是煤油。

由于煤油易于挥发,这是将煤焦油进行干馏时,最容易分离出来的物质。

现在,煤油灯逐渐取代的原来的菜油灯和蜡烛,成为了人们夜晚照明所用的燃料,煤油灯再加上玻璃灯罩,要比灯笼好使得多。由于最早是用在了马车车厢上进行照明,这种带玻璃罩的煤油灯被称之为马灯。

静若处子,动如猛虎,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只会是徒然消耗人力和物力。

李岌现在还处于蛰伏的时候,并不想主动出击。只不过寻到合适的机会,也并不介意狠狠地扑上去,从对手的身上咬下一大块肉下来。

比如去年连夺幽、镇,今年又从定难军手上夺得了绥、银二州。

随着实力增强,手下的军将们开始跃跃欲试,可偏偏李岌就是不如他们的意。

夏鲁奇和符彦超两人本想在冬天联手趁机进攻南军较弱的沧州,可上报到朝堂后,就如石沉大海,没了音讯。

李岌在晋阳只呆了二十来天,就去了忻州,在冬天里,还是在定襄的几处温泉庄园里呆着舒服。

外面白雪茫茫,菜园里却是温暖如春,满眼的绿色。

李岌命膳房里给做了几样小菜,将安金全、孔勍、周光辅还有卢文进请来,一起吃顿午饭。

“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到菜园里来,里面的空气要比房间里好些。”李岌在见了周光辅后问道。

周光辅听了不由苦笑说道:“明知故问,这皇后上午一趟,下午一趟准时到菜园里巡视一遍,看谁都像是要偷官家青菜的,这谁受得了?!”

“你别冤枉人啊……”李岌亲手给周光辅倒了茶,“来尝一下吴地的新茶,听说是什么太湖雨前茶,每年产量不多,名贵着呢。朕看皇后见你后,哪里都是执后辈之礼先向您老人家问好。”

“正是这样才麻烦啊,微臣还得起身再恭恭敬敬还礼……臣若是和那菜园里的菜农和花匠一般倒还好些。”周光辅叹惜了一声。

“怎么没见一起廷玉过来?”李岌问道。

周廷玉就是周光辅的侄子,从血缘上来说,是李存孝的长孙。小家伙也许是继承了李存孝的某些基因,力气很大,只十三,四岁,却已经能和成年人较力了。

“他留存了晋阳读书,等春天就要考晋阳书院,这今年没过,知道用功了。”周光辅说道,好好的名将苗子,可能是因为周德裕和周光弼都死于军中,周光辅执意让这小家伙走读书的道路……

二二、李从珂

两人聊着天,安金全等也陆续来到菜园里,雁门节度使卢文进是最后过来的。

“从东丹国那边新来的消息,自把东丹都城强行迁移到东平府(辽阳)之后,那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对人皇王的看管就比较松驰了,人皇王欲趁着冬猎的机会,逃归中原。”卢文时在见到李岌后,先向他报告说。

契丹前太子耶律倍在耶律德光继承帝位后,一直受到严密的监视,日子过得十分不如意,就生出了南逃中原的心思。耶律倍喜欢汉家文化,能说流利的汉语,身边的主要谋臣也都是汉人,主张在契丹全面实行汉化。

正是因为如此,述律太后认为其如果登基有可能会危及契丹人的传承,所以极不喜欢这位长子。在阿保机死后,正是在述律太后的全力支持下,耶律德光最终才取代了自己的兄长,成为了契丹皇帝。

耶律德光在当上皇帝后,在述律氏的帮助下,一直忙于剪除耶律倍的党羽,所以这几年倒也让李岌一直安于发展,没有受到多少干扰。现在,耶律德光地位日渐稳固,也就放松了对长兄的监管。

耶律倍是去年派人来找的卢文进,表示欲南投大唐,对此李岌则表示欢迎,一直让卢文进负责此事。

“他怎么过来?”李岌问道。

“东丹王已经悄悄准备了海船,从海路过来。”卢文进回答。

“渤海那边能造海船?”

“能是能,只不过造得没南方那么大,大多学的是新罗和琉球人的造船技术。”卢文时说道,“新罗国和百济那边一直与南方诸国保持着联系。”

李岌不由有些无语,自中唐后,北方胡化愈深,现在居然在造船技术上还不如过去认为是蛮夷的渤海国。

“好吧,你再联系一下,看看东丹王来时,能不能多带些造船的工匠一起过来。”李岌说道。

“诺,臣下回去就办理落实。”卢文进说道。

这天家虽然不喜奢靡,但饭菜量虽不多,却是极为精美,安金全和孔勍两人在王蔷一起过来后,好几天没摸着蹭饭,此时见李岌交待完事情,连忙催促着内监上菜开席。只不过,刚喝了几杯,看到燕老道居然也来到席间,顿时有些胃口大减。

可又不好明面上得罪老道,以后来指望人家看病呢。

这老道虽然医术高超,被李岌任命为太医院大夫,还兼着晋阳书院医学教务总监,可是最爱好的是干仵作的活,解剖尸体。

这就让人和他同桌共食,感觉有些接受不了……

……

洛阳周边,永远都不缺少逃难的流民。

一场大雪下来,城外又多了数百具冻死尸骨,河南府的衙役在指挥着雇来的民夫,将这些已经冻僵了的死尸搬到牛车上,拉到郊外去掩埋。

李从珂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今年在河中搜刮了不少的钱粮,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饥民,朝廷究竟把这些钱粮花到哪里去了?

阳凉关被北军修筑的十分牢固,根本打不下来,河中通往晋阳的道路被北军封死了,想要攻晋阳,只能是从别的地方着手。李从珂屡次上书表示应当先图关中,可是朝堂里却是先收镇州和幽州的呼声比较高。

可是在年初定下攻打镇州的计划后,这将近一年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动静。除了石敬塘在秋后与夏鲁奇在赵州对峙了不到一个月,双方连一仗都没打,就各自回军。

李从珂镇守河中,离晋阳最近,从过往的商队那里得到的消息较多,很清楚晋阳方面的实力在一天天增长着,不免看着有些替义父李嗣源着急。

这次回洛阳,他在面见义父后,定要痛陈厉害,让大家知道局势的危险。

李从珂带着亲军来到洛阳北门外,那守城的军卒见状大喊道:“来将止步,外将不可带亲军入城!”

李从珂听后大怒,举起手中的鞭子照着那军卒头上抽去:“把招子放亮些,某家的亲军你也阻拦?!”

城门口一下混乱起来,那当值的校尉从城门洞出来,见到是李从珂后连忙上前笑道:“镇帅莫怪,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莫要让卑职为难。”

李从珂瞪着眼说道:“谁的命令?莫非是监国?”

那校尉从怀里取出一纸文书递给李从珂道:“是枢密使的严令,外臣不得带亲军入城,否则以谋逆论处。”

李从珂拿了那公文看了一遍,不禁怒道:“早听说那安重诲专权,操弄朝纲,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校尉道:‘职责所在,镇帅莫要叫职下难堪。”

李从珂道:“某不为难你,且待某家见到监国后,再重重参他一本!”于是吩咐自己的亲军在城外的驿馆住下,只按照要求带了十名亲军进到城内。

洛阳城内那些衣衫褴褛忙于生计的行人那早就看得惯了,打了半辈子仗,这老百姓的日子就从来没有见好过。

他没有回自家的宅院,而是直奔皇城而去。

到了皇城门外,那下马后喊了一声:“河中节度使李从珂奉命回京,要面见监国,还请通报一声!”

当值的禁军有识得李从珂的,连忙向里面通报。

过了一会儿,内侍李邺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禁军指挥使赵弘殷。

李邺见到拱手李从珂道:“监国知道将军回来,喜不自胜,还在文华殿等着召见。”

李从珂正要跟着李邺往皇城里走,却听赵弘殷道:“这皇城之内,将军还是交出随身兵刃为好。”

“义父可是允许某带刀上殿的!”李从珂停下脚步,怒视着赵弘殷。

赵弘殷无奈道:“这是枢密使的规定,不光将军,就连两位世子也是如此。”

李从珂愈加恼怒:“这厮居然离间我们父子,早晚需寻个由头痛揍他一顿这才解气。”虽然嘴里说着,却也是把佩刀解下,交到赵弘殷手里。

李从珂本姓韩,他的母亲韩氏是李嗣源在河北时所抢的民妇,收作妾室,于是连同当年只有七、八岁的李从珂一同收入家中,虽是义子,却情同父子。这些年李从珂跟着李嗣源手下为骑军大将,作为先锋一路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

当年胡柳坡一战,李嗣源见机不妙,率部脱离本阵,逃到了黄河北岸,却不料晋王李存勖在最后反败为胜,又因为周德威父子阵殁,正自恼恨异常。也幸赖李从珂在战场上拼死厮杀,立下大功,才让李嗣源免受惩处。

这次魏博兵变,也是李从珂首先率军来投,又在前面连克汴梁、荥阳关,和石敬塘两人为李嗣源入主洛阳立下大功,现在却没想到安重诲这个只会在帐下出主意的却在操弄朝纲,间离他与李嗣源的关系,怎么能不恼恨异常!

二三、轻取河中

李从珂入见李嗣源,面陈回洛阳这一路所受刁难,却不料李嗣源却道:“这些都是孤同意了的,我儿若有什么委曲尽可找为父说罢。”

李从珂道:“那义父也不能任着那外人欺我李家!”

李嗣源道:“孤现在还要他清理些不可靠的,现在纵容些,吾儿心里明白就好。”

李从珂在这得了李嗣源安慰几句,稍稍平衡了一些,不过总归被安重诲这等小人给欺负了一顿,心中郁气难平。又闻知关系亲近的兄弟李从璨竟然死在安重诲的手里,心里也是惊骇,只得强忍着一股恶气回到自家宅院,兀自闷闷不乐。

李嗣源这个文盲带出来的军将,安重诲算是个比较有文化的,但也只是粗通文墨而已。这朝堂奏章,又喜欢用文言,最初李嗣源需要让安重诲帮他读过才能处置,就产生了依赖心理。其后虽然有冯道、赵凤等人,充端明殿学士,帮助处理奏章。

但有些事,不能摆上明面,还需要安重诲在私底下处理,所以对安重诲是愈加信用。

安重诲本身没甚么本事,则借着当初在身边替李嗣源谋划叛乱时所取得的信任,恣弄朝纲,打击异己,却不知这是取死之道。

却说李从珂心里一直压着一口对安重诲的恶气,这到了小年节时,李嗣源大宴群臣,李从珂这酒喝多了,不知怎么就想起在秋天时被安重诲搞死的李嗣源侄子李从璨来,当着朝堂一众文臣武将,竟然叱呼怒骂起安重诲来。

安重诲现在专权恣意,哪里受过这等腌臜气,也斥责起李从珂来。

两人都是武夫,言语自然粗鄙,李从珂听了竟然大怒,抄起桌上的酒杯就掷向安重诲,在嘴里大骂道:“老匹夫,竟然害死我家兄弟,看耶耶今天取你性命!”

说罢起身离座,直扑向安重诲。

幸好安重诲知道不是李从珂的对手,转身就跑,又有左右上来,抱腰拉腿,总算是将李从珂劝住。李嗣源见状大怒,但也只是起身痛骂了李从珂几句,就径自回了后宫,却没有进行处置。

第二天酒醒,有手下劝说李从珂现在安重诲掌着枢密院,正是势大,这军械物资到时难免受到刁难,劝李从珂暂时服软。又有李嗣源传话过来,命其道歉。

李从珂也觉后悔,不该当众发作,驳了对方面子,自己领军在外,到时物资上作些手脚,自己都没地方哭去。于是亲登安重诲府上,当面道歉。

安重诲表面上虽然将事情揭过,但是在心里却是怀恨在心。

这过了年节,李从珂离开洛阳,自回河中本镇。

安重诲意欲陷害李从珂,于是矫传密旨,给河东马步指挥使王彦温,令他找机会驱逐李从珂,到时自己会升其为河东节度使,以取代他的位置。

这王彦温也是利令智昏,就随口答应了下来。

却说李从珂行伍出身,性喜田猎,经常带着亲军出城。

这到了二月初二,李从珂又出城打猎,这回跑得有些远,到了虞乡的五老山中,来回用了五天。不料等回到河中城下时,王彦温却令部下已经控制了城内,城门紧闭,却是不让李从珂进城。

李从珂在城外怒骂在城头出来相见的王彦温道:“我一直待汝甚厚,把家里交给你来看,不想尔竟敢背叛?!”

王彦温只得在城头拱手道:“不是职下辜负将军,实在是有枢密院的密令,不得不遵从。将军不必回城,还请直接回京复命去罢!”

李从珂又骂了几句,结果王彦温径自下了城头,不再理会。李从珂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二百亲军,前往虞乡暂住,一面派人向洛阳方面报告。

……

在晋阳正准备春耕的李岌闻知河东兵乱的消息后不由大喜:“这祸起萧墙,正是天赐良机!”遂命阳凉关守将何福进从山地先取晋州,其后调集晋阳军三万,亲率大军直驱河中。

这河中军主帅被逐,早就乱成了一团,晋阳军出动又十分迅捷,根本就没机会调整。

何福进率军从隰州绕过汾水关,直取赵城。

这赵城本没多少驻军,晋阳军一到,县令赵询干脆开城投降,汾水关守军见后跟被断,自是军心大乱。等李岌率大军抵达汾水关时,却见关门大开,汾水关守将绛州刺史苌从简竟不战而降,投归北军。

这汾水关一失,河中府更无天险屏障,李岌命何福进分取绛州,符彦卿为先锋,大军直趋河中。这一路是势不可挡,所过之处,州县纷纷归降。

李从珂还在虞乡等待洛阳方面的消息,却闻报北军前锋符彦卿、元任所部已至闻喜,顿时大骇。这虞乡只有一千多守军,哪里还能守住,即弃了解州,只带着二百亲军逃往曲垣,其后沿着山间谷地逃往济源。

在逃到济源后,李从珂见河中三万大军尽失,不禁恸哭道:“安重诲害我,却教失了河中,如今又丧失三万兵马,某家恐怕死无葬身之所矣!”

至于李嗣源怎么处置暂且不管,符彦卿和元任取了解州后,不作停留,直扑河中,直把河中城团团围住。

这河中城西临黄河,南面挨着涑水,只有西北可以攻城。

河中本就是晋地重镇,城高墙厚,王彦温拒城而守,晋阳军暂时也奈何不得他。

现在王彦温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只知严守城池,整日也是惶恐不安。

李岌率大军到了河中城下后,也恍如在梦里一般。那史书上居然还称李嗣源为“明君”,他都不是知宋朝那些史官中怎么想的?除了生活上比较节俭外,几乎一无是处。在他死后各地节度纷纷自立,这后唐江山基本上算是多半葬送在他手里。

只不过这样也好,让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符彦卿道:“这河中城比较难攻,臣以前与那王彦温还算有点交情,愿进城劝他归降。”

李岌想了想道:“也好,你去劝其投诚,朕许他以后富贵平安。”

那王晏温正自彷徨无计,却听符彦卿在城外说是要相见面议,于是命守城军卒缒下筐来,将符彦卿拉上城头。

两人相见,符彦卿道:“现在河中孤立无助,早晚失陷,吾与将军乃是旧识,不忍看将军全家族戮,所以在天子面前求告。好在天子仁厚,许了将军雁门团练使一职,还不快些开城,迎天子入城。”

王彦温听到天子许了他官职,并不见杀,顿时也放下心来。虽然这一镇团练不是他所期望的,好歹要比城破家亡要强得多。遂打开城门,自缚出城。

这河中就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入到了北军手里,李岌的势力又壮大了不少……

二四、观云阁

李岌在得到河中后,即令三万余河中军迁往云州、云内一带屯守,将守军换作了自己的兵马。又令何福进为河中府防御使,崔源为河东府尹,一直到了四月上旬,这才还师晋阳。

那李从珂失了河中,知道自己为安重诲所陷害,回到洛阳后面见李嗣源,自陈河中丢失的原因。李嗣源将信将疑,只是令他在家等待,却不加处置。

安重诲让赵凤等人弹劾李从珂失河中之罪,

李嗣源见了弹劾的奏折怒道:“我儿被人陷害,原委尚不清楚,你们就要急着把他置于死地吗?”说着便气冲冲地宣布散朝。

过了两天,安重诲又再一次提出此事,并称李从珂在河中时私自打造的兵器,显然是有意谋反。李嗣源听罢勃然大怒,指着安重诲愤然说道:“朕当年为军中小校,穷困潦倒之时,全靠这个孩子烧石灰,拾马粪来养家糊口,后来南征北战,也多倚仗此子相助。没有他,哪有孤的今天?难道孤当了这监国,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庇护不住了吗?”

安重诲见李嗣源这次是真的动怒,也有些害怕,只好悻悻退下。

不过李从珂毕竟丢了河中,李嗣源最终还是把李从珂罢官,令其在家中反省。

在处置了李从珂之后,安重诲虽然看似权势滔天,可是却让李嗣源也对他失去了信任。安重诲又没有什么本事,没有带兵打过仗,手上也没有兵马,能够有今天,全都仰仗当初劝李嗣源谋反,也得以信任和重用。

当李嗣源对他失去了信任后,就离死期不远了。

……

东丹王耶律倍趁着春猎的机会,摆脱了耶律德光所派“护卫”的监视,在辽河口登上海船,算是逃离了契丹,投奔中原。

在海上他写下了“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这首《海上诗,也算是传诸后世的东西。

耶律倍从沽口上岸,受到了礼遇还是很高的。李岌命用鸿卢寺以国主的礼仪迎接他,其后在晋阳赠给他一处宅院,并遥领河中节度使。

耶律倍改名为李慕华,等于在晋阳安顿了下来。

由于东丹国无主,契丹国主耶律德光要先安定东丹国,暂时还是无暇来找李岌的麻烦。

李岌在回到晋阳后,让其为屯田巡抚使,巡察各地屯田事宜。他在山北和云州招募和安置了不少的契丹俘虏和逃户,“人皇王”李慕华还是有一定安抚人心的作用,如此安排,也算是人尽其用。

……

为了保障血统延续的纯正性,内廷使用阉人充作宦官的历史在奴隶社会开始形成时就已经出现了。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这是一项古老的传统。在战国以前,阉人在宫廷中的地位是非常低的,虽然经常侍奉君主,但却没有任何权力,本身就是最为低贱的宫奴。

到了战国时期,随着封建制度的形成,宫廷制度越来越完善,内廷规模扩大,阉人开始逐渐充任内廷官员,这就出现了宦官。因为宦者供奉于内廷,时常跟君主和后宫接触,所以备受君主和后宫的信任,经常被委以重任。这个时期,宦官开始活跃起来,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其中秦国就出现了华夏历史上最早的一位著名宦官。

一位叫嫪毐的内臣秽乱宫廷,与赵太后生下了两个儿子,给了始皇帝莫大的羞辱。自这个家伙出现后,自始皇帝之后几乎所有的帝王都对侍奉后宫的男子深怀戒心,逐渐形成了严格的管理制度。

秦始皇死后,宦官赵高与李斯合谋,拥立胡亥为帝,最终掌控了朝堂,“指鹿为马”的故事就是赵高干出来的。后世的大多数史家认定秦朝二世而亡,就是亡于这位宦官之手。

东汉亡于宦官与外戚,唐朝亡于宦官与世家,就连李岌这一世的便宜老爹庄宗李存勖实际上也是亡于宦官与伶人之手。实际上在华夏历史上,像原来河东监军张承业这样有操守的宦官是少之又少。

李岌并不排斥使用宦官,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和晋阳宫的大太监张枢都是与这个世界想隔绝的一类人,他是在思想上的,而张枢则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他以商会为班底所组建的三个并行的情报系统所得到的情报最终都会在这位晋阳宫监的手里进行汇总,有些东西张枢能够自行处理,而有些情报则需要汇总后向皇帝请求报告。

晋阳宫依山而建,夏季避暑的行宫实际上是建在二龙山上的,北齐高家信奉佛教,在二龙山上还开凿了不少的石窟,在洞窟内还有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佛像。站在龙脊峰上的观云阁里,能清晰地俯视晋阳宫的全貌。

这里是整个晋阳宫,乃至整个晋阳的最高点。

这座位于山顶三层楼阁进行了重新翻盖,外表看来好像是还是木质结构,实际上内部承办结构已经换成了钢筋混凝土。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墙体中空,在冬天采用了西式的壁炉来采暖。

由于位于山顶,楼阁的顶上还安装了避雷装置。

任圜在李岌大婚前来到晋阳,随后接替张宪主任宰相,而张宪则换到了中门令的职务。他是一个追求实用的人,在接手宰相这个位置之后,就希望裁减官吏,节约开支。

这正好与李岌的设想相反。

在与任圜讨论了一个上午,李岌才终于说服任圜接受了自己的观念,就是越庞大的官吏队伍,越能保证国家的稳定和政令的畅通与执行。当然,任圜最终接受他的意见,并不是因为想通了这点,而是发现李岌治下的太原府、雁门、云州和山北,财赋收入在养军之余,足够养活两万多人的官吏,而且还有富裕。

任圜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田赋没有增加,但各地的财赋收入会有如此大的提升。

李岌建议他多深入到各地的工坊、商铺和屯田卫所去转转,就能弄明白了。

结果老家伙一言不发,拱了拱手就告退离开。

等任圜一走,张枢的身影就跟幽灵一样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从春天开始,北地草原的情况有些异常!”他来到李岌身侧,开口说道。

二五、威塞骑

“嗯?”李岌看向张枢。

“自三月以来,两个月的时间,契丹入云州界袭扰九次、入山北五次,而去年春季契丹越境袭扰三个月才有八次,每月不到三次,袭扰的次数增加了近一倍,而且每次出动的骑兵由原来的三、五十人,增加到二百余骑,甚至上月有五百余骑突入到通北城附近。”

“呃……这是不想让人安生啊!”李岌感慨了一句,“是不是每次契丹人准备大举动手之前都会这么干?”

“也不一定,如果我们内部生乱,他们的出动自然没有先兆,不过,一般来说,这种小规模的袭扰,都是在为大规模的进攻来作试探可准备。”张枢说道。

“好吧,既然他们要动手,咱们总不能老这么老干等着被动挨打,总要主动出击。”李岌想了想,“先搞清楚是哪个部落动的手,过去抄他们老窝。命史匡凝为黑山防御使,安从进为九原防御使,调李嗣丰为集宁镇抚使,李存朔为张垣防御使。”

他调两人的骑兵到契丹边界,就有了主动出击的打算。

这史匡凝是晋军名将史建瑭的长子,却不如其父那般勇武,最大的好处是史家三代对李家忠心耿耿,放在任何地方都让人放心。

边地还是以大将坐镇,实行军事化管理,但是在晋地,李岌已经开始推行军民分治。这是必然的事情,在安定的地区,当地驻军全面实行军垦,实际上是把将领的权力转移到了中书令属下的屯田司手里。

否则一镇节度军民都管,还是没解决自中唐以来的藩镇割据问题。

随着屯田区的迅速发展,李岌需要更多懂技术的人去替他管理这些屯田卫所,主要是工坊和水利设施。招募的读书人在晋阳书院只经过半年到一年的短期培训就被安排到了各地,还是人手严重不足。

手下那些军将倒是想当地方官,这样捞起钱来还方便些,只可惜李岌根本不给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汉们机会。想以后当地方官可以,先在军营里乖乖跟着书记官认字,把书念好了才能做官。

晋阳书院第一期的学生们除了书院留下了百十名学习最好的一部分,三百武艺较好的跟在李岌身边成了亲军军校,其余全部派驻到各地任技术指导和文化指导。

这批学生在军队中倒是只安排了三百余人,担任书记、参军一类的职务。军伍是注重实践的地方,有些东西是在纸上永远也学不来的。行军打仗这东西,也是需要天份,但更多的是经验的积累。战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有些人一眼就能看出关键在哪,有些人就会懞着头瞎干。

这战场上杀人也是件技术活,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老兵,能够在战场上以一当十,这是事实。

……

兴和堡位于怀戎县西北东羊河畔,处于坝上草原的边缘,是座在怀戎城修建后,唐军新建的屯堡。由于处于与契丹国交界处,经常会受到越境的契丹骑兵袭扰。

鉴于今年契丹骑兵越境次数增多,枢密院令李存朔的威塞骑骑兵部队移驻兴和堡,以防御契丹人的突袭。

梁兴、安守銮等五名晋阳书院的毕业生被分配到了威远军,也就是怀戎城,但在李存朔调任威远军军将后,骑军移驻到了更北面的兴和堡。一帮五十多名同学乘马车从晋阳出发,过了雁门关后,就不时有同学到了安置地方下车离开,人越来越少,等过了天镇后,就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了。

这五个同学里边,安守銮和石建宁是“将家子”,而梁兴、李纪沇和何洺三人却是出身寻常的平民之家,三人里面何洺的家里是晋阳的商贾,家中也是颇有资财。

在怀戎城驿住了一宿,要一早换乘前往兴和堡的马车出发。

五更的时候,五人已经收拾停当,安守銮和石建宁两人出身将门,家里给准备有盔甲,他们都把甲衣拿了出来,穿在身上。来到大堂吃早饭时,这两人头戴缨盔,身穿锁子甲,两道白丝绦在身前交叉着束缚着甲衣,看上去倒也威风凛凛,颇有些英武之气。

马车沿着西羊河北的道路先向西行,其后向北,穿过十几里的山地,远远能望见山边的草原上有座新建的堡城。这些人原来跟着李岌身边做天子亲军时,曾经见过坝上的草原,对眼前的景色倒也不是很陌生。

这五、六月间正是盛夏,马车从天还没亮就出发,几人一路上热得满身大汗,安、石两止身上的甲衣也早就脱了,一直过了晌午这才抵达兴和堡。威塞骑的营寨并没在堡城内,而是设在了城外东面的山脚下。军寨大门大开着,马车是威塞骑辎重营的,在门口打了招呼后,直接就进入到军营内。

进入营寨内,几人看见整个营地占地甚大,占据了两处山坡,营地用三米多高黄土夯筑的寨墙与外界隔开,每隔五十步还建有一座箭楼。营地的训练场地比晋阳书院的操场还要大上许多,其中还有专门的障碍训练场地。

马车停了下来,等几人都下了马车,搬下行李,那赶车的老军指着军营地最高的一处建筑对他们笑着说道:“几位上官,那就是将主的节堂,南面是录事参军办公之处,你们去那里报到,职下就不陪你们过去了。”

几人谢过那赶车的老军,背好行李朝着营地内办公之处走去。

将主李存朔却不在营内,录事参军曹元朗接待了他们,虽然他是这些新分配来的低级军官们的上司,但却知道这些晋阳书院出来的学生都是天子亲军出身,未来前途远大,对他们倒也很是客气。

五代的军制沿袭唐制,军衙内有总管后勤的军政八曹,属于行政军官,并不带兵。

李存朔临走时已经有交待,几人都被安排到了后勤八曹内做了属官,都是些文职。安守銮和石建宁两人出身将们,知道这文职很难有立功的机会,在嘴里嘟囔着,虽然是老大的不愿意,可是也没有办法。

录事参军是后勤八曹主官,其下是左右主事,其中司军和司法两曹是由录事参军直管,而右主事管后勤粮秣,左主事管兵械、军马等。天子要求在各军营里开展扫盲习字活动,所以五名晋阳书院的学生李存朔都给安排成了军中教习,主要是利用晚间和训练之余,教授营中军卒们识字读书……

二六、兴和堡

五代兴唐正文卷二六、兴和堡兴和堡四边环山,位于阴山和燕山两大山脉分界处,也是坝上草原的西边。

水草丰美的坝上草原现在属于是契丹人的牧场,按照传统,这大青山以西的牧场属于阻卜人的地盘。可是随着这几年北地的商路开通,阻卜部落稍微富裕了一些后,坝上牧居的鲜卑奚部、契丹部和突厥部看着眼红,开始频繁越境劫掠。

为了防备契丹骑兵的突袭,晋阳唐廷又命山北和云州驻屯军沿东羊河和白水泺以东修筑了兴和堡、新城堡和春集市堡三座城堡,形成面对契丹边界的一道防线。

威塞骑军的营寨,实际上是用黄土依山修筑的一座土城,周长大约五里,营墙高不过两丈多,与兴和堡互为犄角。兴和堡里是在东洋河畔屯田的驻屯军,以步军为主。而威塞军主要却是骑兵部队,除了辎重营,共有五营再加上将主的亲卫营共三千骑军。辎重队有一千五百人,却也在东山脚下的后河边上也在屯田种地。

兴和堡东山上有数道残破的长城遗址,梁兴他们五人中学问最好的何洺信誓旦旦地向其他几人说,那最破的一道是战国时期赵国所修的长城,而最新的一道残垣则是北朝时北齐所修的边墙。

“北齐的皇帝是胡人,他们为什么还会惧怕草原上的部落?”

李纪沇颇有些疑惑地问道。

何洺这下也被问住了,张了半天嘴,最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李存朔这厮,竟然让小爷呆在辎重营里,经管营田,再这么下去,小爷宁愿不要这官职,也要与他干一场。”安守銮在手里拿着短刃,在一块青砖上刻下一道记号,看着青砖上的记号,恨恨地说道。

那城砖上被划了二十道,表示他们已经来到威塞骑军营整整二十天了。

“那老家伙听说是马匪出身,看着精瘦精瘦的,下手可黑着呢,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石建宁说道。

“怎么,被吓住了?!”

“他说俺爹原来是他手下,这样的老家伙,你说我敢惹么?到时候挨揍都是白挨。”石建宁叹惜一声。

原来以为到了边关,上马杀敌的机会很多,谁知道李存朔这厮竟然把他们都给分到了后勤上,根本没有参加行动的机会。而且除了每天早上必须跑步爬上山顶,跑个来回外,这破威塞骑连日常训练都不进行。

这支队伍里一多半都是来自各草原部落里的胡人,执行任务时,外面还要套上胡人牧民所穿的破皮衣,看上去和草原上的牧人差不多,根本没点正规军的样子。而且这些胡兵脑瓜笨得很,这几人在营里教了一个月,大多连一百个字还没认全。

“忍着吧,听说契丹军就驻扎野狐岭北面的燕子城那边,老家伙天天紧盯着那边的动静,估计是看我们年青,怕冒然行事吧。”何洺也叹道,“咱们这破身份,他也许是担心我们死在契丹人手里,不好向晋阳方面交代。”

“我们来边关,是为了杀敌立功,可不是来混日子!”安守銮站起身来,“回去后某就去找他,要求下部队。”

几人说着话,从东山上下来,来到营中军衙,求见将主。

李存朔身材瘦小,胳膊却很长,再加上满脸卷曲的胡须,坐在桌子后面,看上去很像是个大马猴。

这厮大字不识几个,最近跟着军卒们一起习字,对于他们几个从晋阳书院出来的“文化人”倒也很亲切。只不过从他说话时眼里偶尔流露出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就能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在听了这几人的请求后,李存朔根本不为所动。

“你们都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第一要务,我说这话,你们明白吗?”

李存朔话说的很客气,但是语气却不容置疑,他说完后盯着安守銮,“好好听话,老子不愿跟你们这种文化人动鞭子。”

安守銮刚想张嘴,却看到李存朔正死盯着自己,顿时不敢再吭声。

李存朔的脸色随着和缓下来:“你们都是文化人,那皇家庄园里的那种水轮纺机和织机能给搞出来么?”

“应该差不多,只是这水坝和出水涵洞需要改造,另外有些配件需要从晋阳方面购进。”梁兴想了想答道。

“哦,这没啥大问题,先在这后河上面搞出个工坊出来,如果行,再到那东洋河上再弄个大的。这事如果办好了,到时某给你们几人记功。”李存朔吩咐道。

几个人领了命令出来,都有些垂头丧气。

“我们到这里,除了教军卒们认字,就是帮他修水坝、建工坊?”安守銮有些不服气。

石建宁道:“走吧,咱就是这命,现在他下了命令,咱们不能不干。”

荒凉是北地草原上的主旋律,东羊河一带原来人烟稀少,自从山北军开始修筑兴和堡,移民屯田后,这一带才慢慢有了人气。

兴和堡的屯田军有两千多户,主要是来自原来的卢龙,还有一部分从河北招募的流民。原来这些屯田军只能被动防御,契丹人的骑兵在附近游荡,也没有好的办法进行驱逐。不过自从李存朔从河套带着两千骑军来了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再有契丹人在附近窥探,直接追杀到对方家里去。

效果还是很好,李嗣丰在新集堡、康九在新城,再加上李存朔的这支骑军,唐军把三支骑兵部队摆在边境一线后,吓得北山以外的部落跑到了东面狗儿泊一带,日子顿时又安生了许多。

后河从东山脚下流过,趁着夏天水小的时候,威塞骑的辎重队正在河面上架设一座木桥,以方便与六里外兴和堡之间的联系。

现在大部分的辅兵工匠都学会了使用滑轮组,巨大的木架加上滑轮组,只需要几个人就能轻易将巨大的圆木举起,往河底夯下木桩的效率提高了数十倍。等这座木桥修好,即使是秋季发洪水的时候,就是骤至了什么紧急情况,骑兵也能轻易渡河,去支援兴和堡。

几人领了任务,其他三人去寻了营中的木匠,准备尝试制作水力纺机和织机,梁兴和安守銮两人带着几名工匠出营,沿着后河往后山的山谷而去,去察看适合修坝筑堤的地点……

二七、朔方

草原人在夏天都赶着牛羊进了深山里的夏牧场,也没有时间出来劫掠,实际上游荡过来的契丹骑兵肯定是对方首领有意派出来进行试探的。不一定非是出自契丹王廷的命令,也有可能是某个大部落的首领。

也只有这些大首领手下才有专门的骑兵部队。

抢劫和战争永远是草原上的主旋律,在没有饭吃的时候,他们的意识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抢别人的饭吃。

草原人喜欢抢劫内地种地的人,一是所遇到的反抗很小,另外就是种地的农民家里的积蓄似乎要比贫苦的牧民要多,特别是那些地主家里,简直是富得流油。有时候,拉出骑兵吓唬一通,那些拼命搜刮耕种他们田地的地主就会主动献上粮食,甚至是女人。

那些地主对待草原骑兵的态度实在是非常友好……

在食物充足不用抢劫时,草原人非常好客的,即便是一位陌生人,在走进了牧人的帐蓬后,他们绝对会让你吃饱喝足,然后满意地离开。

一但他们被动员起来,组成了军队,就显得非常残忍……

……

孟贻范从蜀地又回到了晋阳。

“怎么样,你爹同意一起出兵收拾张筠么?”李岌在古交冶监见的这位表兄。

“我爹说不好直接和李嗣源翻脸。”孟贻范说道。

李岌冷笑一声:“他和李嗣源那叛臣还有什么不能撕破脸皮的?”

孟贻范道:“终归李嗣源不是只当了监国,没有篡位么。”

李岌怒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不会不知道吧?”

孟贻范摇了摇头:“此次到成都,明显我爹与我有些疏远,现在孟昶正得宠,我也没有办法。”

李岌叹了一口气,孟知祥的野心这几年也终于是生了出来,看样子恐怕也是难以回头:“好吧,汉中的事情朕自己解决!”

他需要打通与南方的丝茶商路,东面暂时不太可能,只能是先找着软柿子的张筠下手。孟知祥不答应,就只能是从陈仓道往南硬打,还需要与凤翔节度使李继俨好好商量。

李岌正与孟贻范说话间,却见亲卫石敢进来报告,监军张枢从晋阳派人送来快报。李岌从石敢的手里接过急报,看过后不禁大喜,随即命令摆驾返回晋阳。

回到皇宫后,李岌立刻召集任圜、张宪、元行钦和卢琰到文华殿议事。

等这几人到齐后,李岌开口说道:“朔方留后韩澄派人向朝廷求援,说是军校李宾据盐州、定边军作乱,其已经不能制。而且灵州军心不稳,请求朝廷新派节度使,以稳定朔方。此乃天赐良机,不用大动干戈,就能轻取灵州。”

任圜道:“陛下说的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只是这韩氏以据灵州数十年,怎么会惹出这么大乱子?”

李岌笑道:“前年朔方节度使韩洙病死,其子韩璞继为留后。只不过那韩璞只有十五岁,这韩澄欺侄子年幼,竟然想学那王处直,欲代侄而自立。只可惜他鼓动手下作乱,杀了韩璞一家,虽自立为留后。但却事不机密,这消息走漏出去,原来韩洙的一些部下不干了,从朕得到的消息来看,灵州现在处于叛乱的边缘,若不及时处置,肯定会有一场大乱子出来。这韩澄可能是也觉察出不妙来了,竟然愿意献地而保全身家。”

元行钦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知陛下欲派何人而往?”

李岌道:“老将安金全准备致仕,交卸振武军节度使,安家怎么也得再推上来一个。安审晖已经当了多年蔚州刺史,让他率一万兵马前往灵州,接替韩洙任朔方节度使,稳定地方。至于韩澄,暂调他改任雁门节度使。”

忻代一带的军队都改成了屯驻军,雁门节度使就是个空架子,手里没有军权,只不过顶了个名号而已。在安金全致仕后,李岌准备也把振武节度使手里的军权架空,军队的指挥权转移到各州防御使的手里。

韩氏在平定黄巢年间割据朔方,已经有四十余年,李岌早就想插手灵州,可是现在的手还没有伸过去,对方却自动送上门来,简直是个意外的惊喜。在掌握朔方后,就能够连通河西,自己的势力就能够向祁连山一带开始渗透了。

在下诏命安审晖回晋阳后,他立即命元行钦调集兵马,并令自己原来的亲将康九率三千云州骑先赴灵州,以帮助韩澄稳定局面。

对方既然投靠了自己,就要保证莫要再出什么意外。

经过两年多的试验,采用铅室法制造硫酸的工艺逐渐成熟。

将硝石加入煅烧炉内进行加热分解,就可以得到硫酸原料气,再将300~500c的含二氧化硫气体进入充有填料的脱硝塔,与淋洒的含硝硫酸逆流接触。由于酸温升高,含硝硫酸中的氮氧化物得以充分脱除。塔顶引出的含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氧和水蒸气的混合气体,依次通过若干个铅室。在铅室中,二氧化硫充分氧化而成硫酸。最终通过两座串联的填料式吸硝塔,塔内淋洒经过冷却的脱硝硫酸,以吸收氮氧化物,所得的含硝硫酸送往脱硝塔。

在古交铁坊所建的六座串联的简易铅室再加上两座脱硝塔已经能够开始批量生产浓硫酸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虽然这种方式生产出来的浓硫酸含杂质较多,应用的范围受到很大的限制,但了足够可以制造出盐酸、硝酸和烧碱出来。

硝酸是从冷兵器时代过度到热兵器时代最重要的物质,如果没有这种东西,无烟火药和炸*药的制备根本无从谈起。

现在黑火药的制作越来越精细,威力也基本上达到了后世的标准。

问题是以现在的冶金水平,无论是李家的铁坊还是少府监所管辖的官营铁坊,还不能制造出足够强度的枪膛和枪管。李家的工匠们一直在尝试着制造火枪,到现在为止距离成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研制出来的火枪很容易炸膛,一是钢材的强度不够,其次是卷打出来的钢管很容易炸裂开。

相对于黑火药,作为穿越者,李岌更期望能够开采出后世罗布泊周边的硝酸盐矿出来。有了足够的硝酸盐资源,再加上制造肥皂残液中提取的甘油,将甘油用硝酸硝化之后就是诺贝尔发明的那种东西。

能够造出炸*药,再傻傻地抱着威力十分有限的黑火药不放,简直就是脑子里进水。另外用硝化甘油和硝化纤维混合后压片切成颗粒,就是无烟火药,这些玩意要想鼓捣出来并不是特别困难。

这想的有点远,至少五、六年内,这目标还无法实现……

二八、北山堡

兴和堡以北不到四十里,就是北山,这是唐国与契丹所划定的边界。唐军在北山西北东羊河畔筑有新城堡,驻扎有边军以防备契丹人越境劫掠。

新城堡原来的守将康九率军去了朔方,现在新城堡也归威塞骑兼管。

北地筑城屯田戍守,并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城堡,这样是没有办法守御的。新城堡周边还有分布有十一处屯堡,一是起到警戒的作用,另外就是契丹人如果是大举进攻,这些屯堡也是他们进军中的障碍。

每处屯堡驻扎有一队约一百多人的屯军,屯堡的周边就是他们的屯田地,所以这些屯堡都是沿着河流而周边而分布的。

这些屯堡的屯田地都要从新城堡西侧所修筑的水库修出大渠引水灌溉。这修渠和规划屯田地是项技术活,需要先测定高差,然后才能确定屯田地的位置和修挖干渠的线路。屯田地的位置不能高过水库堤坝的底部,否则根本无法引水过去。

有经验的老农在测量高差时采用的是平伸手臂,竖起拇指,然后闭起一只眼,视线沿着手臂瞄向远方。这种土办法全凭经验,而且有时因为视觉错误,会产生很大的误差,有时所测的结果正好相反。

梁兴他们这些晋阳书院出来的学生却会制作简易的水准仪,用这种仪器来测量高差时,就明显精确了许多。李存朔对待他们这些“技术员”,自是当宝贝似的,只是让负责这两处屯田卫所水利营田及工坊事宜,绝对不会让这几人参加骑兵部队的行动。

实际上自从威塞骑移驻兴和堡以后,契丹人的骑兵很少越境袭扰,李嗣丰和李存朔两人在北地草原上似乎很有些名声。在听说这两人到来后,原来在北山以北小白水泺(察干淖尔)一带游牧的草原部落大多都迁徙到了鸳鸯泊一带,是尽量离两人远一些。

一转眼,已经到了共和四年八月,北地秋风渐起,天气转凉。

坝上草原的降水,主要集中在秋天,在一场连续几天的绵绵秋雨过后,后河的河面上浊浪翻滚,河水涨到了离东山营寨门外木桥只有大约不到一丈的位置上。

梁兴他们已经来到威塞骑军营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主要是在负责后勤的录事参军曹元朗手下做事,负责营务和兴和堡、新城堡的屯田管理。威塞骑骑兵的编制是正兵三千一百人,再加上后勤辅兵,就达到了将近四千五百余人,有将近4000匹军马。这大营内寻常时候一般只留守1000骑兵轮流当值,其余大部分军马则在东羊河谷地兴和与怀戎堡之间所分布的几处牧点散放。

主将李存朔手下的三百亲军是一直跟随将主一起行动的。

北地屯垦,本就是异常艰苦,一些偏远的屯堡偶尔还会遭遇契丹越境侦骑的袭击,时常还有危险相伴。内地的移民一般不愿去那样的堡寨屯守,所以一般情况下,这些偏远屯堡里的屯军多为配军。这些发配而来的罪囚倒也勇悍,在面对小股的草原骑兵时倒也不怎么恐惧,有时候甚至会主动反击。

等秋雨停歇,梁兴按之前的计划,带着两名军中屯田从事和一伙十二名护兵前往新城堡东北的北山堡进行测绘和规划,为明年开春后的垦荒屯田作准备工作。北山堡位于石崖河东侧,在北山西北的山脚下,其北面是一处断崖。这片开阔的山谷地一直通到小白水泺周边的沼泽草地边缘,并没有什么险要的地形可以据守。

在那黄土的断崖顶上,建有一座巨大的烽燧,由北山堡派出兵卒轮流值守,以作警戒之用。北山堡由于地处边境,驻扎有两队二百二十余名屯军,由一名都校统领。

梁兴一行人先到新城,在半下午时来到北山堡,当他们来到屯堡大门外时,都校秦明已经迎了出来。“欢迎梁参军到来,某正为不知怎么营田筹划而发愁呢。”

梁兴拱手还礼道:“只是奉命行事,还需劳烦都将陪同巡视,有些事也好当面交待。”

都校秦明将梁兴一行请入屯堡,屯堡为长方形,纵约三百步,横不到二百步,堡墙为黄土夯筑,大约有一丈多高,宽约两步,自是不能与堡城相比。屯堡护墙四角建有箭楼,堡院内中央还建有一座高约十来丈的高大碉楼,下部是屯堡军务办公及兵械仓库,其上当作瞭望台来使用。

屯堡的院内还建有三十多排土块砌成的土屋,是屯驻军户的居住之所,每排有十二间土房,约有七、八户军户。

由于没吃午饭,梁兴是一边吃饭,一边听秦明和北山堡的司户杨奉年简略叙说着屯堡的情况。北山堡是今年新建的屯堡,只是修筑了堡寨,并没有开始屯田,粮饷还是由新城堡方面供给。不过上面已经划给他们三十多匹挽马、四十多头牛和四百五十只羊,以作畜牧和以后耕田运输之用。

牛群和马群在屯堡周围放牧,但棚圈都建在屯堡之内,晚上要赶回屯堡之内。

北山堡屯田,就是利用石崖河水,在断岸下修筑堤坝,以崖下河道和洼地作为水库,其后引水进行灌溉。吃过午饭后,梁兴由秦明和杨奉年陪着,一同登上堡内碉楼。碉楼高十来丈,站在楼顶,可以更远地眺望观察周边的情形。

由于秋天降水增多,石崖河面也是浊浪翻滚,水量看上去不小。

此处屯堡的位置是由都水监派出的官吏所选定的,位置比石崖下的坡地要抵数十丈,在石崖那边的河谷处建水库,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一会儿先去那石崖下察看,先选定修河坝的地址,之后才能规划主干渠的走向和明春要开垦荒地的位置。”梁兴眺望着东北方向的断崖说道。

秦明点了点头:“参军所带的护兵就留在堡内休息,某带着人随参军一同过去便可。”

北山堡附近石崖顶上和另一侧黑头山顶都建有烽燧,起到监视警戒的作用,如果有结队契丹骑兵出现在附近,远远就会被发现。烽燧上点起狼烟,另外吹响号角,就能向后方及时传递警报。

另一侧的黑山头烽燧属于黑山屯堡管辖,那里也是这次梁兴此行要去的屯堡之一。

二九、遭遇契丹

梁兴留一名从事在屯堡内摹画北山堡周边地图,自己则与另一名从事王俊一起,前往断崖下堪察合适的筑堤地点。秦明则带了一伍六名军卒陪他们一同前往,充作向导和护卫。

那北山断崖在北山堡东北二十里外,这一带丘陵密布,山地起伏,只不过坡地平缓,并不陡峭险峻。除了北山是山地外,大都是茫茫的草原,林木很少,只有石崖河两岸,生长有较为茂密的树林。

“这北山上有古时长城残留,这建烽燧的土石就取自于那残破的城墙。”立马在石崖下,秦明在手里举着马鞭指着山顶的烽燧对梁兴说道。那断崖约有数十丈高,在这片丘陵起伏的山地间,显得很是突兀。

“哦,这山上居然原来还建过长城,不知道是汉时还是更久的战国时所修。”梁兴听了颇感兴趣,他没想到早在汉代或是更古老的时期,中原王朝的势力就达到了这里。当然,自女皇武则天时期彻底平定东突厥,大唐的势力就直达当年苏武牧羊的北海,连现在的契丹,包括渤海国都是大唐的疆域。

可惜自中唐安史之乱后,这北地的草原就渐渐失去了控制。

转过一处山坡,梁兴观察了一下眼前这片山谷,指着前面对秦明道:“这里倒是个修水库的好地方,搞好了,这里沿着河谷两侧能开出上万顷良田出来。”

“先开靠近山脚下的荒地还是靠外边的?”

“自然是先从山脚下开始开荒,只不过山脚下土质虽然肥沃,多为粘土,耕种不易,当以种牧草和甜根菜为主,若是种粮食,还要开垦河岸西侧的荒地。”梁兴说道。

秦明点了点头:“明白了,得沿着这河谷两侧都要修挖大渠,粮食先从屯堡西南开荒种植,这北边从断崖下先种牧草和你说的那种甜根菜。”

几人又到了河边,确定了修河坝的地址,这一带土质多为粘土,还需要掺合黄土混合才能筑坝,否则粘土大坝容易开裂往外渗水。另外就是山石需要从断崖西南的山上开采,因为没有水泥,只能是用山石、泥土来筑坝。

几人正在讨论着修坝的问题,却听一名军卒对秦明喊道:“都头,快看,烽燧起烟了!”

“发生了何事?!”秦明闻言,顺着那军卒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北方的黑山烽燧,升起了一股浓烈的烟柱。

秦明吃了一惊,策马上了河坡,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等几人也从河坡下上来后,这才说道:“有虏骑入寇,大约五、六百人,我们赶快回坞堡。”

正说话间,石崖顶上的烽燧上也点燃了狼烟,这回离得近,梁兴瞧得清楚,在烽燧顶的主烟柱一侧,还燃起了一道较细的烟柱。这表示入寇的虏骑超过了三百人,但却不到一千。根据契丹骑兵的编制,大约是一千夫长辖下一半的兵力。

几人迅速调转马头,打马往屯堡方向回逃。

梁兴和王俊所乘乃是威塞骑军标准配备的战马,速度极快,却没想到秦明胯下黄骠马更为出色,而那几名屯军所骑挽马,速度明显比他们慢了一些。不过只有十几里路,倒是落后不多,等他们跑到一半,就听见屯堡内悬挂的大钟发出一阵阵急促的报警声,远远地传开了出去。

正在屯堡外面劳作的军卒们听到警钟,扔掉手里的活计,开始朝着屯堡疯狂奔逃,一副混乱的景象……

“契丹人来了,快跑!”秦明已经追上了一队奔逃的军卒,他勒了一下马缰,将马速降了下来,对着人群大声喊道。

其实也不用他喊,在这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刻,每个人都在全力往坞堡方向奔跑着。

这时,从河畔的树林里跑出两个少年,秦明在嘴里骂了几句,也没听清骂的是啥,又回头对梁兴道:“咱们过去把那俩瓜娃子捎回去!”

梁兴听了点了点头,也没说话,稍稍抖了下缰绳,坐骑拐了个小弯,跟在秦明身后,朝着那俩少年弛去。

只见秦明策马驰过那前面的少年身后,马速不减,一俯身就将那少年抄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只是打横将那少年趴在马背上,转头驰奔回去。梁兴却没有秦明那样的骑术,只是停下马来,让那少年到身边,伸出手将那少年拽上马来。

那少年在手里拎着只野兔,自是死死地抓着,一直不肯放手。

梁兴注意到情况并没有特别紧急,故意放慢马速,与一队军卒一起返回屯堡,在马背上还装作好整以暇笑着问那少年:“兔子是怎么打的?”

那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才转回头去答道:“是下套子套的。”

梁兴笑道:“本事不小,你知道山里哪里有野羊么?”

“黄羊沟,那边的黄羊和獐子可多了,可惜我拉不开弓,否则准有猎获。”那少年伸手摸了摸马鞍一侧的箭囊,舔着嘴唇说道。

晋阳所出产的制式钢胎角弓,最软的也是八斗弓,这十三、四岁的少年比较瘦弱,而且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自然无法拉开这样的战弓。而且战弓的管制虽然要比钢弩松懈得多,这些军户家的子弟不在军中编制,自然也轻易不能带战弓出去坞堡外面。

寻常时候拿着战弓在屯堡内练习弓箭是可以的。

至于那蹶张弩就更甭想了,那玩意虽然改进了不少,也需要是身强力壮的战兵用双手拉住拉杆才能完成上弦。

“所有屯兵,回家拿了武器,到仓库来取甲!”秦明驰入屯堡大门后,朝着那些屯兵大声喊道。屯军寻常只发佩刀、长枪和弓箭,甲衣、盾牌和钢弩等装备却存放于仓库中,管理也比较严格,只有在战时才会打开仓库发放。

这种事情,已经演练过多次,不用秦明吩咐,已经有一部分屯兵回家取了兵刃,聚集到了碉楼下面。

甲衣属于比较贵重的装备,即便是晋阳和山北如今产量不低,也只能是保证一线作战部队的装备,各地驻屯军只有三分之一配备了盔甲。兴和堡和新城堡这边属于边境军屯,情况要稍微好一些,驻屯军中有一半的兵员配备了锁甲,太府寺许诺的是两年内给驻屯边军全部配齐盔甲。

当梁兴回到屯堡中时,堡墙已经站立着一部分全副武装的军卒了……

三十、大举入寇

号角相连,烽火连绵,将契丹虏寇犯边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梁兴来到碉楼下,站到了全身披挂甲胄的秦明身边:“给我副盔甲,某也要登墙御敌。”他对秦明说道。

秦明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也好,你是上面过来的,如果避战对士气打击有些大。”他转过头对自己的亲兵说道:“陆风,去给梁参军取副盔甲过来。”

那陆风领命后进了仓库,过了一会儿,抱着一副盔甲出来:“参军,卑职来为您披甲!”他对梁兴说道。

晋阳出产的锁甲虽然比扎甲、鳞甲要轻巧了许多,但是一个人也很难穿上,需要别人帮忙才行。梁兴在陆风的帮助下穿上甲衣,并不是特别合身,显得有些太了,只得用束绦紧紧勒住。其后又戴好头盔和牛皮制作的护臂。

“你用多重的弓?”秦明见他穿戴整齐,又问了一句。

“哦,我的射术并不是很好,更习惯于用弩,给我拿把四石弩吧。”梁兴稍微有些脸红,晋阳书院中那些勋贵子弟大多弓马娴熟,而他出身于普通的庄户,从小没有摸过弓马,在骑术和射术这两科上自然只能算是勉强及格。

“咦,没看出来,梁参军力气倒是不小。”秦明听了有些意外,随口夸了一句,普通的军卒一般是配备三石弩,这能开四石弩的在军中算是身体较强的一类,真正的猛士能使用五石的强弩,这才是十分罕见。

烽火台是古代边陲瞭望报警的军事设施,在西周时期已开始使用,在唐代时更是在北方边境修筑了一千三百余座烽火台,用于警戒突厥骑兵的突袭入侵,为最终平定富有突厥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由于唐末战乱,北地烽火台多遭毁损,原来晋军时期,甚至契丹骑兵突入到山北的武州或是云州周边才会有烽火示警。

古代烽火台报警信号大约有6种,即:烽、表、烟、苣、积薪和鼓,到了唐末、五代时期,又增加了用号角传递警报。其使用方法,并无统一规定,各军都有保密规定,制度相当严密,如同古老的密码一般,外人一般看不明白。不同信号的发出,都要根据敌情的具体情况,如时间、人数、方位、距离等。对此,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更换烽火讯息的表达方式,各烽火台守卒必须熟诵,能够准确地识别和传递烽火信号。

唐代的烽火台要比汉代高大得多,台外筑一圈围墙,烽火台顶部专门修建有四座烟囱和四座火台,烟囱用来举烟,信号传递得更为清晰。自李岌重返晋阳,登基称帝后,随着唐军势力重新向草原渗透过来,这明显带有华夏特色的烽火台也随之从云州和山北在北地草原漫延开来。

当梁兴跟着秦明身后登上屯堡的高大碉楼顶部,却见东北方石崖顶上的预警烽燧信号突然一变,居然是四座烟囱一齐举烟,而且烟囱一侧的烽火台也都点燃了大火!在斜阳的映照下,四道浓密的烟柱直冲多云的天空,分外醒目。

“不好,怎么是敌骑大举入寇!”秦明顿时大喊一声:“赶快把所有的烽火全部点上!”

梁兴往东北方向望去,只见不断有小队的草原骑兵从起伏的山坡后面冒了出来,沿着泛黄的草原,缓慢而且散乱地朝着北山堡方向汇集而来。有一支五人的骑兵小队已经来到了北山堡附近,梁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平静一些,仔细观察着那几个契丹骑兵。

这些骑兵应该是前面派出的探哨,所骑都是契丹良马,身材要比寻常的北地草原马要高大一些。这些骑兵都身穿毡甲,表面钉满了一排排的铜钉。皮质的头盔上面也缀满了铁片,这应该是契丹或是奚部精锐部队才能拥有的装备。

看到这种情况,梁兴不由得心里一沉。契丹出动这样的精锐,数量最少也应该在五千骑以上,搞不好就会超过万人,这一次契丹方面出动如此多的兵力,似乎准备一举拔除唐军在边境地区的几座堡城。

“契丹骑兵主要从北面过来,我们先去北墙看看,稳定一下大伙的情绪。”秦明的脸色阴沉,看起来也在努力稳定着情绪,至少不让手下看出慌乱来。

“威塞军已经接到了警讯,离咱们只有五十多里,将军只需要一个多时辰就能率大军赶到。但愿敌骑不会着急进攻,就能拖过最危险的时刻。”梁兴跟在他后面说道。

秦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这屯堡只有一丈多高,虽然能阻挡契丹骑兵的冲击,但是整个坞堡只有二百多守军,如果对手下马强行登墙的话,却也防守不了多长时间。坞堡围墙内部有一层夯土平台,大约有七尺多高,守军站在围墙内侧的土台上守御,最外层上面的单层土墙厚约一步,正好充作胸墙掩体。

秦明、梁兴上了东北角的箭楼,看到屯堡外的契丹探哨已经聚集了十六人,正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对着坞堡的围墙指指点点,倒也听不清说的是些什么。这些探马都是军中精锐,偶尔会朝着墙头射出几支羽箭。

这么远的距离,射出的羽箭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威胁,只是为了测试一下距离而已。

见到几人上了箭楼,那正在说话的契丹探马中突然调转马头,在嘴里发出“呼嗬”的怪叫朝着箭楼方向冲来,在奔驰中朝墙头上射出一箭,然后才大笑着得意地转马驰回。其后又一骑冲出,这样来回突驰了数次。

梁兴道:“虏寇很嚣张啊,他们不知道咱们的神机弩能直射近百步么,都跑进了强弩的射程之内?”

秦明摇了摇头:“他们就是想要试探咱们弩具的射程,还有箭枝的杀伤力,只杀伤几人作用不大。要等他们开始进攻时,再来一拔狠的……传令,没有军令任何人不得还击!”

秦明很有经验,对于契丹侦骑的挑衅根本不为所动,反而是下令要等到敌人开始进攻时,才开始还击。

确实是如此,这样做可以给毫无防备的敌军以最大程度的杀伤。面对敌人的挑衅,需要保持足够的耐心和沉着,也让梁兴若有所悟……

三一、攻防

骑兵只要过千,就显得数量很庞大了,放眼望去,旷野里尽是一望无际的契丹骑兵,已经将北山堡团团围住。

“大约有一千五百骑,虏寇的主要目标看样子是新城堡。”秦明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放松了一些。上千的骑兵在堡墙外纵马驰骋,这种场面,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切实感受到,这种压力到底有多可怕。

幸好有堡墙的庇护。

若是在野外,这二百余屯兵恐怕早就四散溃逃了。

现在没有办法,大多数人的妻儿都在堡寨内,若是堡墙被攻破,这些妇孺不是惨遭屠戮就是身为奴隶的悲惨命运……只能是鼓足勇气,以死相拼!

北山堡东临石崖河,寨门在南。契丹骑兵并没有往南面聚集,而是在屯堡的北面排开了阵势,作着进攻前的准备。

秦明朝着那中军大旗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原来是耶律李胡啊!这契丹皇太弟亲至,看样子会是一场大战啊!”

梁兴有些奇怪地说道:“看穿着不应该是契丹主力啊,怎么会是李胡?”

秦明道:“咱们这边是偏师,看衣饰当是去年刚被契丹征服的乌古部或是敌烈部,看样子这次契丹出去的兵马不少,一支偏师就有一万五千多,全军应该超过了十万!”

两人说着话,就看见有几个骑兵打着一面白色的小旗从军阵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骑兵举手示意,突前靠近坞墙。

秦明道:“这是要劝降,契丹人也让那些汉奸给教坏了哪……”他侧过头来对梁兴道:“把弩弓给我!”

梁兴道:“你射死人家的使者,更能激怒敌人!”

秦明从他手里接过神机弩,嘿嘿一笑:“我不射人,射马总是可以,反正要让他狼狈着回去!”他把表尺调到了一百步,端起弩弓,通过弩弓上的望山瞄准了对手。

那契丹人派出的使者来到一百步的时候,终于让坐骑停了下来,然后用带有幽州口音的汉话大声吼道:“大契丹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李胡……啊!”

秦明在这时候突然扣动了弩机,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头泛着黑光的弩箭从胸墙后射击豁口钻了出去,直接钻进了那战马的脖颈,居然没入近半。

那坐骑吃痛,发疯似的乱窜起来,那契丹人派出的劝降者手忙脚乱,好在骑术精湛,虽然没能如秦明所期望那样摔下马来,但也是狼狈不堪,那发狂的坐骑冲得后面的军阵顿时一阵大乱。

“啊哈,小的们,要战便战,怎么打个仗还磨磨叽叽跟娘们似的!”秦明站在胸墙后,发出一阵大笑。

被激怒的契丹军纵马呼啸向前,将一蓬蓬的箭雨射向秦明所在的地方,只不过在遭受过一拨强弩的打击之后,虽然还在继续纵马呼喝不休,却也小心地保持在守军的弩箭射程之外。虽然装出一副要进攻的模样,但每一次都又调转马头退回。

“注意点,敌人意图消耗我们的箭支,不得命令,不准再射击!”秦明高喊一声。

北山堡的好处是在堡墙外面挖了一圈护壕,引石崖河水灌入其中,这些装备简陋的部落骑显然以前没有任何攻城的经验,也没想到最近一段时间河水暴涨,三丈多宽的护城壕里河水半满,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看到这种情况,秦明不禁松了一口气:“应该是乌古部的人,只要不是契丹或是奚部主力就要好得多。”

坞堡外面的几位首领模样的家伙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只见从后面分出一部分兵马,前往河边割草和伐树。

“他们不会想做攻城器械吧?”梁兴远远望见东面的河谷里,契丹兵开始伐树,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们哪会那个,就是想把护城壕填死,然后强行登墙。”秦明不屑地笑了一声。

“那就好,这样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攻破堡墙。”梁兴也是稍微放下心来。这些骑兵显然不会攻城,实际上最有效的方法是用圆木将最外面的单层堡墙给撞塌,使守军无法在胸墙后的土台上立足,然后派甲兵,直接从豁口处突破。

这外面的契丹骑兵是守军的七、八倍,这样强行突破,很容易就能攻破坞堡。

大约三百多名骑兵下马,这些骑兵并不是契丹或是奚人的精锐,许多人身上都没有着甲,这支一千五百多人的骑军也只拼凑出了三百多面牛皮盾牌出来。

看到敌人开始作强攻寨墙的准备,秦明对身边的人说道:“两边传下话去,这种皮盾无法抵御破甲锥的穿射,等他们进入五十步内再开始发射弩箭!”

他身为这北山堡的守将,倒是很熟悉契丹人的作战方式,此时并不惊惶,如果是契丹或是奚部的精锐,他也许会感到难办。而现在,这些由部落牧人所组成的骑兵,看样子对于这并不坚固的堡墙都有些束手无策,顿时让他信心大增。

奚部久居北安州(承德),在冶铁和制作武器、盔甲、器械方面比契丹还要出色,当初阿保机正是先吞并奚部后,才实力大增,只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就一统东北草原,其后又灭掉了渤海国。

特别是在得到原来属于幽州辖地的卢龙、平州、营州(朝阳)和东平府(辽阳)后,这些地方多为耕作汉民,更是让契丹人从游牧部落过渡到了半牧半耕的半农耕社会,国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这些草原上的部落骑兵却没有见识过攻城,现在下马攻击堡寨也是无奈,乌古部首领慕谒身边有一队契丹所派出的监军,虽然知道强攻堡寨的伤亡会让自己难以忍受,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命令自己的手下强行攻寨。

数十棵树干被拖了回来,每个下马进攻的军卒手里拿着皮盾,身后背着草捆,终于是作好了准备。

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契丹军在发出呐喊声,在前面顶着生牛皮制作的盾牌离,抬着简易的木梯向寨墙奔涌而来,与此同时,契丹人的骑兵也开始策马奔腾,弯弓射箭,一片片箭雨向墙头抛洒过来,以压制守军的反击……

三二、莽将一波

箭如雨下,顿时墙头有几名防守的军卒被流矢射中,惨叫着向后摔下土台。

冲锋的契丹军在到了护城壕前停了下来,秦明直到这时,才下令弓弩手开始发箭还击。三十多步的距离,神机弩所发射的棱锥箭头弩矢直接穿透三层生牛皮所制作的皮盾,插入持盾人的身上。

契丹军的冲锋阵形顿时大乱,一些军卒在将身后所负的茅草投入护城壕后,转身就往回跑,守军一波波的箭雨,无情地泼洒过来。随着中箭的军卒越来越多,那些部落骑兵实在是忍受不住如此惨重的伤亡,顿时大喊一声,掉头就逃。

只有很少一部分冲过柴草填起来的护城壕,冲到了寨墙下面。

在敌人箭雨的压制下,守军暂时还无法攻击这些躲到墙下的敌人,但是那些冲的快的契丹兵却是扔掉了手里的木梯,也是只能躲在正面,无法攀墙而上。

“射那些战马!”秦明见到敌人的骑兵冲近,果断地下令弓弩手调整目标,从那些溃逃的敌军身上转移到了正在来回奔驰射箭的骑兵身上。

两拨箭雨过后,那些没有什么装备的骑手都跑到了一百五十步开外,再也不敢靠近了。

墙头上一名守军想探出身子,朝墙下的契丹军卒头上射击,却不料底下一支长矛捅了上来,正中面门,那军中惨叫着一头摔下城去。

“不许探身,用石头砸!”一名在手里举着腰刀的押班气得大声喊叫道。

十几块大石头贴着墙头被推了下去,下面响起了两声惨叫,看样子只被砸中了两人。

天色渐暗,残阳如血。

契丹军又重新整队,发起了第二波进攻。

这次进攻的主要方向换到了西墙,由于守军较少,这次契丹军抬着几具木梯冲到了墙下,然后迅速在墙上搭好木梯,一些身披甲衣的战兵在嘴里咬着刀子开始朝墙头奋勇攀登。

墙头指挥防御的队官大急,命令将准备好的苇草卷点燃后推到墙下。这苇草卷都被火油浸过,顿时在墙下熊熊燃烧起来。火光夹杂着大量的浓烟从墙下腾起。正在攀登的乌古人狂叫着冲上了墙头,却被数名唐军大喊着长矛捅入身体。随即城头上的弩弓接连作响,锋锐的箭矢随即浇灭了乌古兵想要冲上墙头的企图。

两波攻击下来,就死伤了二、三百人,让观战的乌古部酋长之一习迭里看得是脸上直抽搐。这些战兵都是他部落里的青壮,如果损失过大,难保自己会被其他的部落趁机吞并。

所以,在第二波攻击败退下来之后,他不顾契丹人的反对,执意下令吹响了收兵的号角。理由是手下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现在到了饭点,不吃饱没力气再打了!

……

北山堡正在激战的同时,李存朔也已经抵达了新城堡。

大约万余契丹军正在围攻新城堡,见李存朔来援,立刻列阵相迎。

李存朔见到狼烟四起,只带着兴和营里正在当值的一千骑兵和自己手下的三百亲军共一千二百骑就直趋新城堡,命令其他的部队在集合,领装备后随之赶来。

这厮也是胆大包天,带着一千余骑在面对万余契丹骑兵却毫不畏惧,直接命令列队准备。

两军相对,李存朔只率自己手下三百亲军驰到敌军阵前,摘下头盔举起马鞭指着敌军用胡语大骂道:“乌欲泰,你特么给老子出来,是不是某几年不在坝上混,不识得我李存朔的名字了!”

那契丹阵前的胡酋拱手答道:“两国交兵,各为其主,老朋友远道而来,还是在战阵上见个高低罢!”

李存朔阴恻恻地一笑:“乌欲泰,你带着阻卜部落跟着契丹人瞎折腾个鬼,就是得了好处,你们能分到几张羊皮?!某听说你帐蓬里小老婆刚给你生了个儿子,还听说这没断奶的娃子如果身上抹了羊奶,烤来吃是味道绝佳,可不可以把你儿子送给老资!”

乌欲泰听了怒睁双眼:“李存朔,你要到我部落里搞事,定和你不死不休!”

李存朔呲牙一笑,露出满嘴的森森白牙,用马鞭指点着几个阻卜部落头领大声喊道:“兀喇、博托还有哈迷迭,别以为老资认不得你们几个……尔等跟着契丹人无故犯我大唐疆土,现在天可汗命我为先锋,已经亲率五十万大军赶了过来,若还执迷不悟,老子知道尔等老巢在狗儿泺、乐里泊一带,只等天可汗大军一到,到时灭了尔等族部!”

那些阻卜兵听了他这番狂语,不免有些心惊胆战,互相顾视。

李存朔见敌人军心动摇,哪管自己手下只有三百亲军,大喝一声:“给我杀!”

却是带头冲入敌阵。

李存朔本是马匪出身,原来就在这坝上草原上就是凶名赫赫,那些阻卜兵在听到他名字后就已经是哧得未战胆气也弱了三分。李存朔在手里挥舞着一柄如同门板似的大砍刀,只一个照面就击杀阻卜百户长。在他身后,千余威塞军见到主将带头冲锋,哪里还敢落后,立刻也是全军突击。

李存朔这一番猛打猛冲,居然将万余阻卜军冲得阵脚大乱,四散溃逃。乌欲泰等人不得不弃了新城堡城下,退到被攻破的黑山屯堡重新整队。

此时正是黄昏,李存朔打退阻卜军,威塞骑其余的两千骑兵也已经赶到。在略事休整,人员吃饭,战马喂食草料之后,他又带着这支骑军直扑敌营,根本不准备给阻卜人重新调整的机会。

乌欲泰等人正在收拢溃军,准备吃晚饭,却又见李存朔杀了过来。

只见唐军人数又多了许多,以为唐军的援兵赶到,更是没了斗志。只交手片刻,阻卜军就顶不住了,开始缓缓后退,随之这种后退就变成了败退,其后就成了全线的溃逃……

接下来的战斗就更没了悬念,唐军本就有明显的装备优势,现在气势正盛,威塞军所到之处,契丹军是闻声而逃,只剩下了一方败逃,一方随后掩杀的份……

李存朔率军居然连夜追杀到了小白水泺……

……

一场大战之后,遍地都是血污。

黑山堡墙下,敌人死伤超过三百,而堡中守军也是死伤大半,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显得更加血腥和残酷。

围攻北山堡的敌军莫名其妙就跑了,连伤员都来不及带走。由于受不了堡中医官为伤兵们处理伤口的方式,梁兴动了恻隐之心,在亲自下场动手为这些医官们示范自何缝合和处理伤口后,为自己找了一大堆的麻烦。

秦明命令十几名没受伤的手下给他当起了助手,顿时让梁兴在屯堡里忙得焦头烂额……

三三、迎战契丹

李岌已经率三万晋阳军赶到集宁,在左翼水河畔与契丹兵马大元帅耶律李胡和征西军统帅刻里的八万余契丹大军遥相对峙。

又有云州刺史沙彦殉、丰州刺史宋廷浩各率五千兵马,寰州刺史张慕晋、府州刺史折从远各率三千骑军赶到集宁。这样唐军在白水泺一代已经聚集了近六万兵马,在实力上已经不弱于对手。

耶律德光以皇太弟耶律李胡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派出耶律刻里、萧斡等率十万大军欲西征丰州和云内,将敕勒川纳入契丹的消息在二十多天前就传到了晋阳。李岌自然是不敢轻敌,亲率晋阳军北上增援,又从各地抽调兵马,再加上云州以北的屯驻军,在至少在数量上并不弱于对手。

李岌率大军在白水泺东北的春集堡扎营,便召集众将道:“契丹乃是大患,若是现在退避,则北地尽失,则中原日蹙,这一战众将须同心戮力,不得不胜!”

元行钦道:“契丹小虏,曾数败于晋王手下,这北地安生了十几年。这次大军入寇,须重创其部,使其不敢南窥西顾!”

老将安金全道:“我军与敌相若,可是装备上要先进不少。先休整两天,到时大军出动,前去挑战,必可一战而破之!”

李岌发现手下的将领对于契丹并无畏惧之心,上来就准备进行决战,反而是自己受原来的历史影响,认为契丹十分强大。可是听一众将领的意思,晋军精锐骑兵对上契丹精锐,却能以一当三,若是对上普通的草原骑兵,差不多以一当十,虽然自己这八万兵马中有将近一半的屯兵步军,却依然不把十来万契丹军当回事,大多数人认为只要一场决战,就能一举战胜对手。

这沙陀各部自中唐后安置汉地已经有一百余年,虽然已经是已经汉化了,但是由于得到了中原的兵甲之利,装备也先进,在草原上历来是战无不胜,所以对于刚在草原上兴起的契丹也确实是并无畏惧之心。

只不过,现在的契丹也确实不是很强,虽然兵马众多,但是大多都是来自于周边被其吞并的弱小部族,装备十分落后,许多部落骑兵还用的是木弓骨箭。这打仗来是一哄而起,如果战斗不利也是一哄而散,也难怪晋军的将领大多瞧不起他们。

比如十多年前晋军大将李嗣源率五百骑兵就敢直接冲击契丹人的万人骑兵军阵,并且击溃敌军。而晋王李存勖在面对阿保机亲自率领的十余万契丹骑阵,也是只率五千骑军强行冲阵,最终大败契丹,使得阿保机经此一败后,至死不再南犯……

在李存勖时代,晋军与契丹进行过三次大战,最终都是晋军获胜,也难怪手下这些将领们信心爆棚……

这些将领们的选择很简单:不服,那就干!

李岌的意思是先依左翼水和集宁、春集城而守,先消磨掉契丹军的锐气后再开始进行反击,相对而言,已经是很谨慎了。

在接到探马报告说契丹军契丹派出一支一万五千余兵马的偏师进袭新城堡、兴和,李岌怕新城方面李存朔无力应付,立刻派李嗣丰率五千骑兵渡过左翼水前往支援。

结果第二天从新城堡传回的消息却让李岌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在他看来,李存朔如此鲁莽,居然以千余骑就冲击敌人万余骑阵,问题是这么莽一波还莽赢了?!现在和李嗣丰两人率部连夜追击敌军,已经深入到李胡大军后方的小白水泺和鸳鸯泊……

怎么这些人当契丹军如土鸡瓦狗一般?

契丹人打仗,后面跟着的辎重队和粮草就是成群的牛羊,李岌觉得自己应该能缴获一些对方的“粮草”。散牧的牛羊若进了人家的牧场,自然要留下一些牛羊来相抵,这是草原上的规矩。

李存朔和李嗣丰两人不光是追击敌人的逃军,看样子是打起了契丹人“粮草“的主意,准备干老本行!

这时,又有斥候报告,契丹大营有异动,派出了两支骑军出去,李岌和元行钦、安金全哪里还不知怎么回事?立刻命令全军出动,直趋契丹大营。

耶律李胡的大军扎营的地点在后世察哈尔右后旗东南两处山地间开阔的谷地,与唐军大营相距约十五里。这样的距离,骑兵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就转瞬可至。

唐军大举来袭,契丹军虽然受到李存朔、李嗣丰两人乘胜进袭后方的困扰,也只是能硬着头皮出营列阵迎战。

在接到唐军出营进攻的消息后,耶律李胡也命全军出营列阵。

一个时辰后,唐军渡过一道小河,与从大营出来迎战的契丹大军主力相遇。

日近中午,双方在起伏的山地草原上列阵,唐军三万七千余骑兵,对阵耶律李胡率领的契丹近八万大军,由于步军没有赶到,在人数人明显处于下风。

李岌立马在一处土坡上,胯下的枣骝马在不安的躁动着。

唐军列成了一个三角阵,元任的五千晋阳亲军甲骑居前,李岌亲率的七千余骑在其身后,沙彦殉、索自通、张慕晋率一万二千余骑兵位于左侧,而宋廷浩、折从远率万余云内、府州骑兵位于右侧。

而对面,契丹的骑兵军阵简直是无边无沿,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前军大将元任骑在一匹黑色的乌骓马上,单手拎着一杆一丈多长的马槊,这是一种很昂贵的骑兵武器,在元任的手里几乎是挡着披靡。

这厮很喜欢骑乌骓马,说是这会让他体会到西楚霸王那种万夫莫敌之勇!

对面的契丹前军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起来,看旗号应当是奚部的旗帜。

奚部是和契丹关系最为紧密的部族,耶律阿保机曾经指天发誓,契丹皇族的男子一定要娶奚部的女子为妻!为首的那全身金色甲胄的武士,就应该是现任奚部酋长萧斡。看上去奚部的装备明显比普通的契丹部落骑军要好不少,而且萧吐萧斡手下似乎有超过两万骑军。

元任单臂一举马槊,麾下五千唐军铁骑也开始向前缓缓前进,两支骑军逐渐接近。相距大约一里多的时候,元任这才双手挥动马槊,怒吼一声:“杀啊!”然后当先冲了出去。

随着原野上喊杀声四起,两支骑军激烈地碰撞在了一块……

三四、破阵

隔着四、五里远,立马在后面山坡上掠阵观战的李岌实际上是看不清前面的战况的,只见前面数万骑兵混乱地搅和在了一起,也分不出个敌我来。

奚部的骑兵要多好几倍,已经把晋阳骑军团团围住,只能看到先锋大将元任的旗帜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可是唐军侧翼的列阵的两支骑兵部队却不敢轻出,他们需要盯住契丹军阵的两翼。

好在晋阳骑军连战马都披有马甲,元任率部在敌阵之中奋力厮杀,苦战多时,来回冲杀了四次之多。渐渐地,奚军有些顶不住了,一部分部队开始慢慢后退。

“冲啊!”在李岌前侧的元行钦见到契丹军退却,突然大喊一声,率部当先发起了冲锋,李岌这边也只好随之从另一边也发起了冲锋。

唐军这边战鼓擂响,冲锋的号角相和,李岌亲率的七千唐军晋阳禁卫骑兵如决堤的洪流,带着冲天的杀气,向契丹军席卷过去。

原本就斗志消退的奚军见唐军的生力军冲出,转身开始败逃。

李岌这边骑兵突然开始放箭,密如飞蝗般的箭雨打击下,溃逃的奚军也是被弄得晕头转向,居然直接朝着耶律李胡所在的契丹军本阵溃逃过去。作为中军的李岌亲军合兵一处,在身后全力追杀,结果溃逃的奚军惊慌失措,直接就把契丹军的主阵冲得乱作一团。

契丹军侧翼骑军见状,连忙上前拦截。

“石敢,火药弹!”李岌见此大喊了一声。

李岌身边护卫的石敢闻言笑了一下,轻轻地磕碰一下坐下的黄骠马,黄骠马昂嘶一声就带着一百余亲军向契丹军左翼冲了过去。

李岌所统率的亲军骑兵冲锋时和般的晋军骑兵冲锋有很大不同,先是弓箭齐射,之后是李岌的亲军卫队朝对方骑阵里扔一波火药弹之后,才会发起真正的冲锋。

石敢率领一百五十余亲骑每人在手里拎着一颗圆球状的皮囊当前冲锋,已经见识过火药弹的元任和符彦卿、安审琦等亲军大将下意识地放缓了马速。

两万余契丹骑军正拦在云州骑军的前面,却看到一波箭雨下来,锋锐的破甲锥立刻给没多少人着甲的契丹骑兵造成很大的杀伤。其后,正在调整阵形的契丹人发现,百十余枚黑乎乎,冒着火花的皮球拖着一根短绳从天而降……

轰!轰轰!轰……

火药弹在契丹人的骑阵中炸裂开来,顿时火光闪耀,硝烟弥漫。

虽然这玩意的杀伤力并不大,可是契丹人的战马哪里见过这场面,在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震响声之后,受惊失控的战马到处乱窜。竟然还有许多军卒认为是天神震怒,降下天雷,甚至是直接跳下马背,匍匐在地,不住叩头,整个契丹骑阵顿时大乱……

正在重新整队的元任哪里肯放过如此大好战机,奋起余勇,率晋阳骑军趁势杀入,契丹军顿时全军大乱,开始四散而逃。

契丹的中军大阵也被溃逃的骑兵冲散,侧翼的唐军也开始发起冲锋,唐军骑军如同三支锋矢,直突进契丹骑阵,契丹大军瞬时全线溃败。

耶律李胡也已经止不住全军的溃势,无可奈何,在耶律刻里带着亲军保护下,一路往东北方向疯狂逃窜。

草原人本就如同散沙,如果败退时更是兵败如山倒,四散溃逃。等到耶律李胡的本阵也被溃兵裹挟着向后奔逃的时候,契丹军的战败已经无法避免,就算耶律刻里和萧斡都算是一时名将,也不可能挽回溃败的局面。唐军在后面四出追杀,势如破竹。

李岌在冲透敌阵后,也是神情恍惚,这样就赢了?!

元行钦见到已经击溃敌军,就命令骑军分成八支,在各部队主将的率领下分头追击拦截敌人,不给敌军以调整收拢残部的机会。之后来到李岌身边,大笑着说道:“陛下,现在敌军大溃,正是全取坝上的大好时机!”

安金全也笑道:“李胡这一败,至少要逃到漠东才能重整旗鼓!”

李岌眯着眼睛瞅着遍地伏尸的战场说道:“希望这一战,能够保证北地边境五、六年的安宁,朕的帝国霸业,注定要踩着契丹人的尸骨走过去。”

起伏的山地间,秋风凛冽,受伤的战马发出阵阵悲鸣,一派肃杀。

唐军略作整顿,继续向东挺进,大军所到之处,契丹军望风而逃,到第五天已经抵达滦河上游的羊城泺,这才停止了追击的步伐。

此役李岌亲率唐军大败耶律李胡所统率的契丹征西军十余万,斩首万余,俘敌二万余人,俘获战马近两万,耶律李胡在耶律刻里、萧斡两人保护下,只剩万余残部,逃至松山。更重要的是跟在李胡大军身后当作补给和食物的万头乳牛和十余万只羊大多被李存朔和李嗣丰两人率军缴获,这让契丹方面损失惨重。

李岌并没有回师,而是下令大军在濡水上游驻扎下来,并开始在濡水河畔修筑军城。

他在等耶律德光过来。

耶律德光在得到耶律李胡兵败的消息后,倒是喜怒交加。

喜的是李胡极得述律太后宠爱,之前硬是逼着耶律德光加封其为皇太弟兼兵马大元帅,等于是指定了李胡帝位继承人的身份。虽然说草原上兄死弟及乃是传统,但是李胡生性粗鲁残暴,这事终归让耶律德光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可是没办法,他能取代长兄耶律倍登上帝位是依靠着述律太后的全力支持,现在权力刚刚稳固,也无法违逆母亲的要求,只能是很不情愿地封李胡为皇太弟。这次李胡兵败丰州,耶律德光则趁机革去了他兼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算是惩处。

在处置完李胡之后,耶律德光就开始调兵遣将,准备与唐军进行一场大战。

述律太后听说耶律德光欲兴兵攻打南朝,对他劝说道:“当年太祖不听我的劝阻,执意兴兵南下,结果被败于晋王之手,徒惹天下人耻笑。而现在唐主颇有两代晋王遗风,每战临阵,也是非常勇武。我听李胡说那唐军能发霹雳,声若惊雷,两军对阵时人马皆惊,军阵大乱,不知如何应对。此时对方士气正盛,大王不若先与之议和,积蓄实力,待机而动才是。”

那征西将军刻里、奚部大王萧斡在报告时,自然是对唐军战力有所夸大,耶律德光本就有些犹豫,在听了述律太后的劝告后点头答应道:“我听说南朝内乱,需等他们自己打起来才好找机会,母亲放心,我这便命人与之议和便是!”

三五、调整

李岌在羊城等了大半个月,没等到耶律德光率大军前来,却有林牙迪里一行作为契丹使者来到羊城唐军大营,讨要被俘契丹贵族及番将。

李岌知道这一仗算是暂时将契丹压服,也不愿现在就真与契丹反目,遂答道:“契丹无故兴兵,犯我疆界,须得先把两国边界确定,签好协议才能放还所俘番将。”

迪里无奈,只得返回上都回禀国主。李岌乃留枢密使元行钦、中门使卢琰留守羊城,负责与契丹议和之事,各军返回本镇,只留部分晋阳军和云州军继续驻扎在濡水上游一带。九月中旬,他才班师,由燕子城(张北)回到山北张垣。

一场大战下来,晋阳唐军就将东北边界向北向东延伸了二百余里,虽然看似所得不多,但却遏制了契丹在北地草原西进的企图,另外就是为北地边境赢得了几年的和平时间。至少在短时期内,契丹不会再有大规模入侵的举动。

打败契丹额外的好处就是还打消了洛阳方面原本计划进攻镇州的企图,而且让关中那些表面上臣服于晋阳的军镇节度也是心生畏惧。

契丹人这么一折腾,把李岌原本计划在秋天与李继俨一起出兵攻打汉中的战略给打乱了,此事只能是先调整一段时间再说。

……

深秋季节,张垣城东北大青河的山口上,两年前便在建造的水坝早已经成型,今年再次进行了加高和加固。水坝依山而建,正好卡在了谷口,将山谷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水库,也阻断了马鬃山通往张垣的道路。

最外侧新加高的大坝完全采用了混凝土,取代原来的土石水坝,高度达到了十三丈,等几条的主要干渠修通之后,张垣城以西羊河东岸的大多数土地都能得到灌溉。

武州、新州以北,全都属于军事屯田区,除了牧民可以放牧外,是不允许私人进行屯田的。这一带的居民,大多都是军户。

军屯区与地方上最大的不同是住房,虽然还是土屋,但是所有的房屋都修建得整齐划一,从外表是看不出穷富来的。

而且军屯区内是贫富差距最小的,每户耕种的田地基本是平均的,即便是屯长,屯卫也只是每年补贴部分粮饷而已。

相对于“地方”上的普通民众,这些军户是有些优越感的,这些优越的地方在于,他们可以凭借粮票、布票、副食票等,以低于市价三分之一的价格购买到各种生活必需品。而且军户的家属、子女还可以优先安排到工坊里作工。

与普通的农户相比,军户家庭的收入就会高出一块来。

与之对应的,军户要承担的义务要比地方上的庄户要多一些,每年需要服一定期限的兵役,而普通的庄户则只需要服够三十天的徭役便可。服兵役,如果运气不好,则有可能会被派上战场。

北地屯田,有一条规矩是如果得不到灌溉的荒地,是不允许开垦的。想要开荒,就需要先挖好水渠——这必须得到屯田司的统一规划和批准。

在北地实行屯垦,太府寺为此专门设立了募民司,有计划地吸引和安置内地的流民,迁往背地各屯所进行安置屯田。这其中以河东、河北和关中的流民最多,山北这边以河北的流民为主,而河套地区则以关中人为多。

好在五代各地治政一片混乱,各地都不缺少流离失所的难民。

随着越来越多的军屯区建立起来,北地的草原正朝着李岌所期待的方向发展,汉民的增加不仅改变着北地草原上的人口结构,而且还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草原人的生活习惯。会说汉话的草原人越来越多,在所有新建的草原商业集市,都是在军屯区内。大多数屯驻军是不会说胡语的,不会汉话简直无法交流,也很容易被自己人所欺骗。

上当多了之后,草原上的牧民也就学精了,尽量不通过那些“油子”介绍,而直接与商户进行交流。

契丹的威胁暂时被解除了,李岌相信,再给他五年的时间,就绝对会在北地的草原上站稳脚跟。到那时,就是契丹人不来惹他,他也可能会主动出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东亚这片土地上,只能容下一位皇帝存在……

李岌巡视到新州,符彦超专门从儒州赶过来拜见。

在新州署衙,李岌对白承福道:“你这几年在山北干得不错,安老将军明年会致仕,你去接任振武军节度使。

这算是一种奖励,白承福很识趣地将自己的部族全交了出来,被编入了山北各地的驻屯军里。吐谷浑人很擅长作生意,有不少都加入到了商队当中。对于这样识大体、讲大局,有政治头脑的手下,就应该提拔奖励。虽然振武军节度使的权力基本上已经被架空了,但好歹也算是外任武将的最高级别。

白承福顿感有些意外惊喜,躬身说道:“谢陛下恩典!”

他也没想到自己在交出权力后,反而被升了两级。

李岌又看向符彦超:“这两年朕不准备在幽州这方面动手,大兄调去同华,任忠武军节度使罢。”

“全凭陛下吩咐!”符彦超躬身答道。

在他的感觉里,这两年李岌威势日重,这节度使调来调去,明摆着就是在削除他们手里的权力,至少过去父死子继、兄亡弟及那一套在北朝已经行不通了。很奇怪的是他却没动高允韬、药彦稠和毛璋这三人,一日没把他们当作自己人,另外就是这些关中的小军镇,暂时还顾不上,还容易惹别人警惕。

“京兆、同华还有河中军今年冬天需要好生操练一番,明年也许有用。大兄过去,还需兼着巡察使,巡阅、督促各地的训练情况。”李岌说道。

“陛下可是要图取汉中?”符彦超问道。

李岌看了他一眼,这才又说道:“大兄消息倒是灵通,这事还没定下来,得等到明年春播后再说。”

河北的镇州实际上北军只占了一半,冀州和深州还在南军手里,另外杨昭远携瓦桥关反正,王全斌代替杨昭远成了瓦桥关守将。雄州算是晋阳方面算是北军打入幽州的一个桥头堡,它背靠定州军,南军暂时也奈何不得。

李嗣源在今年也对河北的将领作出了调整,石敬塘任幽州节度使,赵德钧被调到了沧州,任义昌节度使。李岌是在等南方发生内乱,所以并不着急与南军进行大战,而是先图谋西部容易失控的地盘……

三六、权争

还是呆在自己的家里舒服。

李岌在山庄的温泉池子里泡着澡,居然就睡着了。

与契丹人一战,看似容易,实际上自己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在羊城的时候,随时在准备着进行一场大战。直到耶律德光派出的使者到来,知道对方放了鸽子,才算是安心一些。不过回师的过程中这一路巡视,接见山北的官员,听取汇报,解决问题,也是十分辛苦。

只有回到这座温泉山庄后,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接近自己,然后用在给他擦试身体,李岌比较警觉,顿时清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却是王蔷穿着纱衣,站在身边,摆了一个让人血脉贲张的姿势,正给他搓肩膀。于是又半闭上眼,在嘴里说道:“这种事,让侍女来做好了,怎么能劳动皇后。”

王蔷道:“陛下在外面奔波劳累,妾身不能随侍身边,心里不安。”

李岌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说道:“这军中除了屯田区,不准带妇人入营,这规矩是朕定下的,自是当以身作则,不能带头坏了规矩。”

王蔷吃吃笑道:“陛下这规矩不知多遭那些军将们嫉恨,妾身听说原来那些将军们出征,都是有家中宠妾随营陪侍的。”

“那是原来,朕在营中,我看谁敢!”李岌在鼻子里轻哼一声。

王蔷轻笑道:“陛下有些不近人情了,那些军将们可不是大和尚,欲火难耐怎么办?”

李岌哂笑一声:“不是都长着手么……皇后说的有道理,朕一直考虑这军中都把头发剃了,看来得抓紧实施。”

王蔷吃惊地睁大双眼:“陛下真是要让他们做和尚?!”

“哪里的话,只是为了寻常时的卫生和受伤时好救治罢了。”李岌大笑一声,说完伸出双臂一把将王蔷抱进了怀里,“为夫觉得医术又有长进,现百检查……”

热气升腾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让守在门外的几位侍女面红发烫……

……

当皇帝就根本没有自在的时候,只在龙首山温泉山庄耽了三天时间,尚书令任圜和中门使张宪两人就联袂找上门来。

“天子当勤于政务,不可沉溺于女儿乡矣!”任圜见了李岌就给整了这么一句。

这让李岌很不高兴,于是也来了一句:“政事决于宰相,朕不好插手,只看结果。”

任圜让李岌怼了一句,也是有些恼怒:“陛下不经吏部和中门,随意调动几镇节度,任命刺史,实在是不合体制,不利于今后施政,也不利于朝廷威信。”

李岌恍然,原来两人是嫌自己不和他们商量,就调整了同华和长安两镇节度使,另外就是老将安金全即将卸任云州振武节度使,振武军辖地包括云州、朔州,甚至是黄河以东的府州、胜州、麟州等地,在晋军中一直是大军镇,有不少人盯着这个位置。

可谁也没想到,李岌却把这么一个重要的军镇交给了吐谷浑部出身的白承福。

“这次调动涉及军事安排,所以朕就自作主张了,只是从北地回师,还没来得急告知两位宰相。今后有关各州以上主官任命,需经过政事堂会议认可通过,这方面朕会注意。”李岌身穿一身紫红袍服,端坐榻上,不紧不慢的回复道。“至于有些军事上的调动,朕临时处置,并不是有意干涉政务。另外,两位爱卿也知道,这藩镇割据,是前唐灭国之祸患,自中唐以后,就一直无法根除,这也是前朝政令不通,朝廷威信不存的根本原因。这白承福正因为手上只有一千亲卫骑军,朕才放心任命他为振武军节度使,若是统兵大将,宰相认为朕能睡觉安稳么?”

两人心里一惊,皇帝这是准备在收兵权,这种事情如果乱掺和,搞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都很识趣地闭上嘴,不敢在这个问题是再作纠缠。

停了一下,任圜说道:“各地屯田区军民不分,有不少刺史上奏,这各地屯田区成了法外之地,与地方纠纷无法处置,影响各地施政。臣以为当把各屯田区纳入各地民政范围,才是妥当。”

李岌很坚决地给予拒绝:“不行,各屯田区属于军政,不归地方管,这是规矩。至于纠纷,由双方派人协商解决。若有触犯刑律者,屯田司自有处置,决不允许地方插手。”屯田区与地方时有争斗,李岌时有耳闻。这种情况也属正常,只是各地刺史想揽权的借口罢了。他现在正要削弱各地刺史的兵权,哪里肯答应这种要求。

任圜面带难色:“陛下这样做,会让各地官员很难做事。”

“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可以滚蛋!”李岌也很恼怒,想拿这点来要胁自己,谁敢撂个挑子试试?!

不过,李岌也不愿让任圜觉得自己轻慢于他,虽然对他将屯田区纳入地方管理的提议给否决掉了,却又把礼宾的鸿胪寺并入礼部,大理寺并入刑部,另外国子监划到了尚书台管理之下,也算是增加了不少宰相的权力。

本来李岌也意图按照现代体制打造政务院,这些部门纳入宰相管理之下,也是早晚的事情。现在提出来,等于是安抚一下任圜的情绪。

至于张宪这中门使,李岌把军器监和都作院划到了他的管理之下,等于是掌管了军队的军械制造和后勤供应,相当于是总后勤部和总装备部。这等于是把日常的后勤供应和枢密院的军事指挥权分离开来。

在行军作战时的物资供应由中门使属下负责,不再由地方直接供应。

也只有如此,才能够慢慢改变唐末五代时军政不分,武夫当国的局面。

这君臣之间,也有权力划分,皇帝也不好随意逾了规矩,否则把宰相的权力抓在自己的手里,看似没人掣肘,却也能把自己累死。

华夏古代宰相的权力是很大的,有监察百官的职责,因为权力经常与君主发生矛盾与争斗。唯有到了明朝时,朱重八同志把宰相给取缔了,皇权算是达到了极致,虽然看似勤政,却也是屡出纰漏。

整天忙于处理各种政务奏章,虽然累得半死,却不一定就是好皇帝。

凡事亲躬,各种杂事多了,反百会蒙蔽人的眼光和判断……

三七、边镇

晋阳唐军势力达到的地方,皇家的商队很快就会跟了过来,设立交易点。

四轮马车对于道路的要求比较高,那些被俘的契丹战俘主要的任务就是整修道路。好在山北军早就修好了从阳门镇到野狐岭的道路,坝上草原修路只需要从这里开始就可以了。

北地草原确实是人烟稀少,唐军得到了半个坝上草原,调查统记下来,得到的祖卜、契丹、突厥、奚和吐谷浑等各游牧部族加起来也只有六千多帐。

枢密使元行钦与中门令卢琰两人坐镇羊城,与契丹惕隐萧斡划定了双方的边界:双方以濡水(闪电河)上游的大泽地为界,漠东、漠北为契丹境,漠西至阴山以南为唐境。契丹方面想讨要坝上归于唐境的各部族牧民,元行钦自是不肯答应,双方扯皮一直拖到十月下雪后,萧斡在得知那些预备放还的契丹番目和李胡属下族兵还在被唐军强迫修路,终于是答应不再讨要这些游牧部落,双方才算是草草签立了边界协定。

其后移交部分战俘,元行钦这才开始动身返回晋阳。

唯有李岌任命吴峦为这片新成立的威塞军留后,让元行钦有些不解。

这吴峦虽然原来是沙彦殉手下,却是梁国降将,以元行钦对天子的了解,很不相信那些梁国降将,不知怎么却对这吴峦十分信任。

这威塞军留后相当是一镇节度,而且由于地处契丹边境,驻军不少,可以说是边地重镇,不知怎么却是越过了李存朔、李嗣丰两人,反而让这吴峦上位。

安定这些游牧部落的方式很简单,李岌占了半个坝上后,就宣布减免了契丹统治时期一半的“岁贡”。谁也不愿意多交税赋,把自己辛苦养育出来的牛羊交给别人。原来草原上的部落也是不堪忍受契丹人的压榨,所以在宣布减免一半的“岁贡”后,这些草原部落的首领纷纷来到李岌面前,向他宣誓从此以后效忠“天可汗”。

誓言这东西当得不真,不过得到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管理地方是要付出成本的,李岌减免“岁贡”纯粹是因为契丹人的所征收的课税实在太过沉重了些——每年四成的收入必须上缴,这简直到了能够忍受的极限,也难怪辽朝一代阻卜人一直都叛服不定。

契丹国只对契丹人和奚部实行轻徭薄赋,这是他们统治的基础。

吴峦在燕子城,自从打败契丹之后,李岌就命他在燕子城外督造一圈外城,并把燕子城改成了张北城。

俘虏的契丹军卒需要往山北、云州的屯田区一带安置,而山北、云州部分屯田军户调往威塞军,将近两万的军户分配和安置,让他天天忙得脚跟敲着后脑勺。

契丹人在濡水以东建有三座和屯堡差不多大小的堡城,在一场大战下来之后,城堡破旧,不光有好多地方需要重修,而且还需要进行大规模的扩建。

好在吴峦已经有了几次修筑城堡的经验,对此倒也颇有些经验和心得。

时间很紧,许多新建的屯田堡已经没时间盖平房,只能是先挖地窝子住下。

元行钦巡视着屯田军的安置情况,对吴峦说道:“这北地屯田,艰苦得很,至于住的,就这么先凑合着吧。在吃的方面一定要保证不出问题。该出钱的地方不能省,这事马虎不得,军户们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如今天寒地冻的,连挖渠都是麻烦事,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一旦契丹人来袭,这威塞军首当其冲,特别是边境一带的屯堡要建大一些,坚固牢靠。”

吴峦在嘬着牙花子说道:“枢相,这威塞军只有部分军户是北地的屯军,倒也算有些经验,只不过近半数原来是牧民,根本没种过地,这才是麻烦。”

“那就先种草,以畜牧为主,等以后从内地招募的流民安置过来,情况就会好些。”

“问题是陛下将李存朔、李嗣丰两名宿将置于职下的辖下似乎有些不妥。”

元行钦瞅着他说道:“我原来也有些疑惑,后来才发现没什么不妥的,这两人根本就不熟悉屯田事务,陛下将这两人放在北地,是为了训练骑军,随时都有可能调用。况且,晋阳方面推行的水利营造这些东西他们根本就没接触过,这样安排倒也合适。”

吴峦笑道:“李存朔准备在冬天教训一下原来跟着契丹人出兵的几个部落,不知枢相以为如何?”

元行钦道:“天子在临走前有交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先让他们安生一段,不要主动挑起争端。一切以大局为重,我估计在明春有大的行动,这边就先放过他们,尽量不要主动招惹事端。李存朔和李嗣丰两人,老夫自会当面告诫一番。”

元行钦在卢琰的提醒下,这算是看透彻了,皇帝是在北地推行军政分离的政策,边地统军大将,是不会给安排具体的行政官职的,就是给个节度使,估计也是顶着个虚衔,并不会安排到本镇任职。

这次大胜契丹,得到的军马不少,有不少蕃兵被编入了李存朔和李嗣丰两人的威塞骑军和宁边骑军当中。两人手上的骑军都扩充到了七千人,所以李岌只给两人挂着威塞军防御使和宁边军防御使的武职,却让宋廷浩和吴峦出任这两处新设军镇的留后。

只怕是将两人当作文臣来使用的。

一说起这两支骑军来,元行钦都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李岌从兴教门事变后,危急的局面下居然只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就变得如此强大。晋阳方面现在拥有的骑兵数量超过了五万,要知道即使是先帝李存勖最强盛的时候,唐军的骑兵数量也只有不足四万。

而且,北军的骑兵大多还是甲骑。

骑兵的甲具包括头盔、锁甲,护臂,战裙,护腿和战靴等,每套护甲下来,就得需要一百多缗银钱,仅仅甲具的花费就超过了五百多万缗。而且晋阳三大军衙下的一万二千禁卫骑军,还装备有马甲。

真要仔细算下来,光是这五万多骑兵,仅军马和装备的花费就超过了上千万缗,若不是天子生财有道,光这支骑军的开销,就足以拖垮朝廷的财政……

三八、宗府

李岌在忻州的庄园里调整了几天,没回晋阳,而是先去了古交城的冶铁坊。

制造一座三十立方的铸钢外壁炼铁高炉就使用了将近四百吨的钢铁,这样一座炼铁炉光材料花费就超过了十万缗,再加上人工,相当于原来晋阳一年的税赋收入。若不是李岌执意坚持,没人会花费如此巨资投入到一座炼铁炉的制造上。

这座被命名为“一号高炉”的炼铁炉经过两年多的制造,终于是在八月中旬建成投产。只不过当时李岌去了白水泺,没有赶上参加高炉的正式投产仪式。

铁坊大管家李茂还有冶铁坊的匠头们坚信天子的学问源自道家仙术,在铸造炼铁高炉外壁时不惜工本,在模具里阴刻绘出了许多道家传说图案,最后把个炼铁高炉外观看上去跟一座道家宝塔似的。

这玩意足有六丈多高,就是比一般的寺院宝塔粗大了许多,塔檐是螺旋状的,因为那还充作上人的舷梯。不过远远看上去,也象一座螺壳状的宝塔,也算是一景。这座炼铁炉投产之后,每天的出铁量能够达到十二吨左右,除去停炉检修时间,一年的产量就超过了三千吨。

大型水力蜗壳式鼓风机和高达三十多丈的巨大红砖烟囱极大地改善了高炉的通风条件,使得冶铁效率大为提升,原来冶一炉铁需要大约二十四个时辰,而现在大约六个时辰就能出铁。更重要的是把过去冶铁炉的焦耗从八比一减少到了三比一以下。

也就是说,只用不到三斤焦炭就能冶炼出一斤生铁,极大地降低了生产成本。

只有在钢铁年产量达到一定的标准,价格降低,钢铁取代木材成为制造业主要的原材料后,才具备引发工业革命的契机。在另一时空中英国工业革命始于十七万吨钢铁年产量,而李岌估计由于华国人口较多,需求巨大的原因,想要达到这个标准,钢铁年产量应该是要达到三十万吨以上。

在考察了古交铁坊的生产情况,其后拍板开始建造更大容积的二号高炉后,李岌在降雪后才返回晋阳。

刚回晋阳宫,大宗正李存霸就进宫,告诉他杨太夫人病逝,询问李岌是否亲往探视。

宗正寺是管理皇家宗室事务的机构,李岌登基后,就任命二叔永王李存霸为大宗正,主管宗室宗族名册,宗室爵位俸禄、教育赏罚、婚丧嫁娶等事务。

也可能是庄宗李存勖过于强势的缘故,永王李存霸性格显得有些懦弱,算是白瞎了如此霸气的一个名字。

晋王李克用一辈子收了一百多个义子,大多出于沙陀族部,也有许多中原汉家子弟。按照惯例,这些义儿也算作是宗亲,归宗正寺管理,李岌虽然不喜欢这种作法,但还是延循旧例,也没有对此作出改变。

杨太夫人是前昭义节度使李嗣昭的继室,李岌得以伯母称之,逢年过节如果在晋阳,虽然身为天子,也是需要登府探望的。

李嗣昭的儿子们也和李岌一样,都是继字辈的。

李嗣昭的原配是李岌的堂姑,前振武节度使李克柔之女昌华公主,与任圜倒是连襟。不过昌华公主所生几个儿子李继傀、李继韬、李继达等都因为叛乱或是兄弟相残而死,现在反倒是杨夫人所出的李继能、李继袭和李继忠三人幸存了下来。

杨太夫人出身富商之家,善于经营,也借着李嗣昭长期担任昭义节度使的光,积累下了家财矩万,算是晋阳有名的富户之一。

在另一时空历史上,石敬塘从河东起事,正是从李继忠处借得了二十万缗钱粮,才得以主入天下。

李嗣昭一生忠心耿耿,很不幸地战死在了镇州城下。魏博兵变后,李嗣源能够做大,一方面与庄宗信用宦官、伶人,令手下将领心寒有关,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李嗣昭、周德威、李存璋、李存审等这些地位在李嗣源之上的这些晋军名将相继凋零也是有莫大关系,否则,李嗣源不可能坐到蕃汉马步军总管的位置上。

李嗣虽然也算是战功显赫,但是由于没有文化,在晋军中的地位,一直是低于这些名将的。谁能想到,因为成德军张文礼叛乱,在镇州城下,晋军竟然接连战死了史建瑭、李嗣昭、阎宝和李存进四位大将,可谓是为后来后唐祸所乱埋下的凶兆。

庄宗平灭梁国后,原来晋王李克用手下声名赫赫的“十三太保”,最终只有李嗣源活了下来,由于无人牵制,最终成了祸患。

现在杨太夫人病逝,李岌既然身在晋阳,自然是免不了要亲往吊唁一番,以示死后哀荣。在祭拜完老夫人后,李岌特意嘱咐李继能等,家务之事也涉及宗府,不可私下处置,须报宗正寺同意才可。

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由于杨太夫人死后,身后留下的资财众多,李继能又怀疑母亲手下掌管财物的侍女吞没家产,滥用私刑将这侍女给打死了。结果这侍女的家人告发他们兄弟谋反,李嗣源趁机诛除了李继能、李继袭兄弟,并以石敬塘为河东节度使,基本上是彻底消除了李嗣昭一脉因在昭义军中影响力的隐患。

李岌倒不是怕这兄弟几个造反,而是怕这厮再惹出事端来,到时候让自己难以处置。

这宗亲勋贵,虽然有律法约束,但真要惹出事情,不太可能真的就做到铁面无情,严格执法。否则,让这些家族离心离德,会损害自己统治的根基。

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确实只是一种愿望。

除非是事态闹得大了,极端恶劣,又影响极大,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大部分时候,宗正寺处理起来,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这为君之道,许多时候也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手下之做事,只要不挺出格,就不要追究。

要是真的要求手下都清正廉明,差不多几无可用之人了。

这千里做官只为财,没有利益,哪有干劲?就是万事不要逾了规矩,有些事情别太过分了,就只当是发了福利……

三九、板铠

古交、武州、忻州三座水力冶铁工坊的兴建,再加上对交城监、潞州监和泽州监三处冶铁监的改造,使得晋阳军器监有充足的原料来制造兵器、防具等军械。在水力锻锤之后,又有拔丝机、切割机、钻床和磨床等水力设备被制造了出来,这也极大地提高了军器监的制造效率。

不过,武将们总是对制式的装备抱有不信任的态度,总是喜欢标新立异,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打造兵刃和甲具。

特别是以元任、安审琦等为首的禁军将领,一到冬天,闲来无事就会钻到皇家庄园的工坊里,在匠人们的指点下,亲自动手打造一些新鲜的玩意。

当李岌在晋阳处理完一些主要的政务和军务后,再回到忻州龙首山温泉庄园里,就看到自家打铁工坊里的五个水锤机都被禁军里的几个二货占据了。这几人在李家的几个匠头的指点下,正忙得不亦乐乎。

元行钦和安金全两人正站在一副水锤边上,观看着禁军骑军大将元任在锻造一副骑兵板甲,而符彦卿这厮则在手里拎着把铁锤,在一旁的铁砧上仔细地敲打着一副钢盔。铸钢的头盔再经过仔细的锻打之后,外观显得很漂亮,主要是比原来的铁盔铜盔结实得多。

主要是这种新式的钢盔可以卡上一副防护面具,在很大程度上能够避免在战场上面部为弓箭所伤。

这些东西是配套的,最早的板铠就被这些人们给鼓捣了出来。

这种板甲并不是那种欧洲中世纪后期出现的整体式板甲,而是作为锁甲乙上的加强部件,铆接到锁甲外面的。主要有大块的护胸、护背板,组合式的护肩、护臂和护腿,随着铸造钢板和水力锻锤的出现,这种锻钢制作弧形钢制护甲技术随着冶金和金属加工技术的发展有了批量制造的可能。

钢制板甲防护部件的出现,是冷兵器时代护甲技术的一次飞跃,使得护具的防御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至少弓箭是很难穿透钢质板甲的。

原来李岌只是吩咐打铁工坊试制出几套来做试验,却没想到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这些将领们给研制得相当完善了。

元行钦见到李岌进来,将手里拿着的一副半成品护胸一扔,立刻小跑着来到李岌面前,不顾礼仪地执着他的手:“陛下,你来的正好,老臣需要一千副这种钢铠!”他指着支架上的一副板甲,大声喊道。

“您别这么急切行吧,这玩意还没试制定型呢!”李岌甩开他的手,笑着宽慰他道:“等到批量制造,第一批少不了你的。”

安金全也走到石敢身边,用手拍着护胸说道:“有了这玩意,今后冒着箭矢冲锋,再也无所畏惧了!”

李岌却在手里拿着把小锤子,敲了敲那板甲的肩膀对主管郑镕道:“这里弯下来,翘着是怎么回事?只为了好看?!另外这护肩上面立起来一些,弄成一个整体,扣好后正好能保护颈部,等于是省下了颈项上的护圈。”

这种简略版板甲的制作主要是这次与契丹作战过程中,军中受箭伤的伤员过多才让李岌认为有必要加强骑兵的防御能力,至少是不用过于担心敌人的箭矢。甲具只增加了十多公斤的重量,但是防御能力却有着飞跃性的提升。

当然,这与那种标准的重装骑兵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为保持灵活性,这种板甲主要还是重点防护头颈、胸背和四肢,而且也不是完全遮盖。即便如此,这种板铠的防御力以经较以前的锁甲不可同日而语。

在有铸钢板和水力锻锤之后,这玩意制作起来并不是很困难。

只不过,随着甲具的重量提高,对于士兵的体力要求也相应有所提高,骑兵还好些,不用身着重甲跑路,而重装步兵,则需要经过遴选。

事实上,晋军能够以少胜多,几次战胜契丹,就是凭借着装备优势对敌人形成碾压。

这个年代,由于生产力水平的限制,能够配备甲具的部队都很少,更不要说是配备这种防护力极强的钢板甲了,如果是用人力打造,这么一副铠甲非一个月无法制作完成,根本不可能批量制作。

另外就是材料,没有铸造钢板,也不可能锻造出这种面积较大的护板出来。

有了好东西,自然是要先济着晋阳军三屯卫营的官兵先装备,所以元任、符彦卿和安审琦不用开口,知道天子绝不会亏待他们。

河中府和晋州本来就是河东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区,在得到这些地方后,北地的移民招募和动员工作开展起来就要顺利许多。在李岌看来,争霸天下是个长期的事情,先把自己的根基打牢靠了,控制区内的经济发展起来,所有的问题最终都会水到渠成。

现在河东基本上算是安稳了,原来庄宗李存勖采取的策略是从河北一带进军南图,而李岌采取的策略却与之相反,先谋求安定西北,在稳定关中之后,南图汉中、蜀地,和当初秦国统一天下的路线相近。

定难军在一战之后,老实了许多,在意外得到河中之后,晋阳运往关中的物资,多从河中府过风陵渡,再运往华州、长安。关中经汉唐数百年的开发,农业灌溉设施相对完善,只需要把原来因战争损毁的河渠堤坝修复,就能得到许多良田。

就是关中经过唐末五代时期的战乱,成为受到破坏最为严重的地方,许多地方满目苍痍,遍地荒芜。在另一世的历史中,由于受与西夏战争的牵连,就再也没有恢复和重现过汉唐时代的盛况。

“凤翔节度使李继俨欲来晋阳觐见陛下,现在已经到了长安。”张枢专门来到忻州,向李岌禀告这件事。

“晤,通知鸿胪寺,来了之后,陪着他到各处的工坊多转转,让他多见识一下。”李岌说道。岐王李茂贞在五代时已经从一个大军阀变成了小军阀,偏安凤翔一隅,野心早就被消磨殆尽,在庄宗进洛阳后,干脆投靠了后唐,成为唐末军阀中为数不多得以善终的人物之一。李继俨在当年李继岌征蜀时,被任命为征蜀中转运使,算是李岌的手下,倒也是兢兢业业,把凤翔一地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当都捐了出来。

兴教门之变后,李岌潜回晋阳,李继俨在陈仓谷阻击张筠,不让其部进入关中,也算是帮了自己不小的忙。现在李岌欲征汉中,他在得到消息后,居然亲自来晋阳,可能是想当面表决心。

对于这样识时务的人,李岌自然是不能亏待了人家。

四十、高行周

相对而言,李岌更看重自己培养的亲军弟子们,这些人在见识过种种神奇之处后,对自己相当崇拜,这就造成了这个群体的忠诚度奇高。

自己治下的地方发展极为快速,只不过起步最早的太原府周边发展却遭遇到了瓶颈。受限于动力系统主要来自于水力,工坊只能是建在河渠边上,离开了这些堤坝河塘,就根本无法发展这种先进的机械工坊。

凡事都需要积累,太原府周边的工坊,只能朝着精细化的方向在进步,相比之下,发展的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

人类科学技术的进步,是需要一定的积累才能实现的,在钢铁工业没有达到一定的规模前,李岌就是不惜工本,弄出蒸汽机来,不一定能够推广开来。成本是个大问题,很多时候,使用机械不一定就比手工生产合算。

总体而言,华夏社会一直都是一个人治的国家,想要推动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最终还得依靠手下的各级官员来实施。在五年多的时间里,晋地包括山北和北地草原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一直缺乏足够精通技术的人才来推进地方的发展。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说的有些夸张,但是没有十几年的时间,想要从根本人改变整个社会的人才结构,是想也别想。好在晋阳方面推行的官员考核,把算学和格物、农牧、水利列入了必考的科目,这项政策推进了河东、关中和河北一带的读书人,现在不得不开始钻研起了这些原来被儒家所鄙薄的学问。

这也算是个良好的开端。

格物致知、丹药农畜,这里面的学问真正要钻研起来,比起儒家虚幻的治国理论,要有意思的多,毕竟很多东西是立刻就能拿来应用的,能够增加自家的收益。

人本就是利益动物,有利益的驱动,自然就会有许多人对此趋之若鹜。

李继?和李继峣两位兄弟也被李岌给扔进了晋阳书院,并且严令两人不得张扬,所以在晋阳书院和少年亲军里,除了极少数勋贵子弟,大多数学生是不知道这两位和他们同吃同住,并无特殊待遇的“勋贵子弟”,是当今天子的亲兄弟。

李岌在登基后,并没有按惯例册封这两位兄弟为王,明言只有两人在成年后,有了功劳才能获封为王。

皇帝是一种恐怖的生物,一言之下就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李岌认为那些背叛过庄宗的人应当受到惩罚,即使他们已经投降,还是免不了责罚。

比如王晏球、高行周和朱弘昭这些降将,现在就在皇家庄园的工坊里接受“劳动改造”。王晏球现在成了一名很好的木匠,朱弘昭成了皮匠,而高行周,则被培养成了铁匠。

高行周单手抡着一柄铁锤,不断地敲击着暗红色的钢板,修正着护腿板的弧度。这厮的力气很大,每一锤下去,都会击起一蓬的铁花出来。

板甲这东西,大面积锻制出来,还需要切割后用人工仔细锻打修正,才能得到合适的弧度,尤其是护臂和护腿。

“力量的使用要张驰有度,你这样心生怨怼,把心里的怨气撒在这钢板上,可算不得是合格的铁匠。”正在巡视铁坊的李岌在边上看着他打铁,悠悠地说了一句。

高行周看了李岌一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倒也没有了原来那种“陛下要杀要剐,何必折辱高某的硬气”,不过手下落锤倒也有轻有重,很有些节奏感了。

“这副板甲制作完成,朕就将它赐给你,你也算是自由了。”李岌淡淡地说道。

看来打铁比较能消磨人的耐心,以后再处罚那些武将,就让他们干这活。

高行周放下手里的活计,拱手对李岌说道:“感谢陛下开恩,不过监国戴高某不薄,恕在下无法与其作对。”

“难道晋王待你家就薄了,否则汝安能活到现在?!”李岌怒道,这话有些强词夺理,貌似晋王李克用因为忌惮高家在妫州势大,把白马银枪将高思继他们仨兄弟全给弄死了。

若不是因为受《杨家将》的影响,李岌这才强忍着怒火,把高怀德和高怀亮他爹,扔到铁匠铺里进行“改造”。似乎自己把高行周这厮在晋阳关了两年,耽误了这厮制造高怀亮的时间。

只不过演义小说当不得真,所谓的杨家将老祖杨业他祖父杨昭远和父亲杨弘信是标准的沙陀族出身,这世间也没有什么火山王杨衮……

这世界已经变化这么大,未来的所谓名将也许就成为不了名将,也可能成为凶徒。

“不用你和李嗣源作对,现在北地缺少人手,你去九原城帮朕先守几年边地。”李岌说道,“过几年你愿去哪就去哪,再去投靠李嗣源朕也不拦着。”

高行周听了拱了拱手:“好,某听陛下安排。”

搞定了高行周,李岌又把朱弘昭给放了出来,命他在代州任屯田尉。唯有王晏球怎么安排让人头疼,安家知道他弄死了安审通,一直惦记着怎么整死这货。

李岌一直在试图避免将个人的喜恶带入到处理公务当中,实际上这是根本做不到的。自己想用人的时候,从他脑海里蹦出来的人选,首先是自己熟悉和亲近的人。信用亲近,这并没有什么大的错误,但却堵塞了许多有才能的人进一步向上晋升的通道。

作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应当是尽量选用天下英才为吾所用,问题是有才能的人不一定可靠。聪明的人个人的想法就多,有些地方任用一些蠢笨一些的亲信,也要比任用有才能的人更合适一些。

特别是在这天下还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时候,忠诚可靠要比才能更受人看重一些。

那些有才干的人,可以选择投靠的目标太多了,而那些笨一点的人,若是离开了自己,可能混得非常不好。

可惜的是,许多笨人的愚蠢之处就在于根本没有自知之明,从来就认识不到这一点。

他们能够混得风声水起,呼风唤雨,完全仰仗着君主的信任和赋予他们的权力,一但失去信用,就基本上是一事无成。

就比如现在的安重诲,在逐渐失去李嗣源的信任后,已经离死期不远了……

四一、李继俨(一)

凤翔节度使李继俨算是第一个主动前来晋阳朝见的节度使,所以李岌用很高的礼仪接待了这位名义上臣服自己的藩镇。

李继俨在庄宗灭梁入洛阳后前往觐谒,见晋军兵强马壮,在返回凤翔后劝父亲李茂贞归顺后唐。此时李茂贞被蜀国王建逼迫正苦,早就没了当年争霸天下的雄心,遂上表称臣。庄宗李存勖以其乃是前朝老臣,与晋王李克用是同时代的人物,待之颇为优厚,乃加封李茂贞为秦王。

李茂贞在归顺后唐后不久就病逝,其子李继俨继为凤翔节度使。

李继俨在同光年间曾三次来洛阳,李继岌当时因为是太子,自然免不了与之相识。其后李继岌领衔伐蜀,李继俨为转运使,两人也打过不少交道。只不过,这些都属于李岌前身的记忆。

李岌在晋阳宫紫宸殿接见了李继俨及随行官员。

晋阳宫的宫殿内部又重新进行过装修,紫宸殿内用青石水泥在地下砌筑出了几道热水暗道,再加上窗户都换成玻璃,虽然室外白雪茫茫,大殿内倒是窗明几亮,温暖如春。虽然殿内装饰不似过去那般繁复奢华,但也是典雅庄重。

“臣李继俨拜见陛下!”李继俨进到大殿内,虽然感到新奇,但还是先干正事,揖首行礼说道。明代以前朝臣见皇帝除了重要的典仪是不行大礼的,寻常上朝就是拱手礼,李继俨行揖礼已经算是很正式了。

“爱卿免礼,请坐。”李岌说道,“想当初尝与爱卿一起共事,朕一直是以兄长来看待节度使的。”这话说的客气,也有笼络对方的心思。

“微臣岂敢,能得陛下青睐,倍感荣幸!”李继俨很客气地回复道,这才落座。他说话带着关中口音,倒也吐字清楚。他自出生后,李茂贞就光吃败仗,被朱温和王建两人打得四、五十州的地盘仅剩下了十多处,性格也相对柔弱,并没有什么野心。

李继俨诗文和书法、绘画造诣不浅,尤其是书法和绘画,几可自成一家,颇有些艺术气质,可惜在这五代乱世,周遭全是虎狼之辈,有些生不逢时。

李岌在御座上观察李继俨,见其行止优雅从容,也颇有好感。

“兴元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筠屡次入犯关中,朕正欲兴兵讨之,兄长来的正好,朕正要与兄商议出兵之事呢。”李岌见李继俨坐好,于是笑着说道。

之前李岌已经派孟贻邕前往凤翔与他联系过了,此时李继俨主动找上门来,肯定也是因为这件事。

果然李岌话一出口,李继俨就面带难色,缓缓说道:“陛下欲讨不臣,臣等并无异议,只是……臣下属地这些年连遭灾害,收获不足,怕是无法满足大军粮草供应。”

原来他是担心又和几年前伐蜀一般,让他负责粮草供应。

“粮草供应倒是不劳兄长再操心,自有晋阳方面调运。只不过大军出动,凤翔乃为后方,到时还需要劳烦兄长负责发运民伕,转运粮草辎重一事。”李岌笑了笑说道,讨伐汉中大约要出动三万兵马,李岌只是不想在后勤方面再投入更多的人力。

李继俨一听不出他出钱粮,自然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并表示到时会派一万凤翔军随同晋阳这一同出战。

事情解决,李岌倒是很高兴地宴请李继俨一行。

太原府给李继俨的第一印象就是没有那种常见的流民聚集景象,另外就是普通的百姓衣着整齐,身上的棉衣或是皮袄虽有补丁,但也是补得整整齐齐,没有衣衫褴褛的现象。

他在卢琰的陪同下,参观了北苑和忻州皇庄的工坊。

这种机械工坊都建在河岸边上,在河流上都会修筑起一道规模不小的蓄水河坝。从河坝的两侧,引出几道干渠,沿着山势,蜿蜒着向田野上蔓延出去。在引水干渠的两道巨大的闸门后面,修建有长长的引水涵洞,在这些涵洞的上方,就是各种工坊的厂房。

工坊的厂房之内,各种各样的机械在十几座水轮机的牵引下连续地运转着,发出初级工业化时代特有的巨大噪音。这些机械还是主要以木制机械为主,但是旋转和传动机构已经渐渐被铁制零件所代替。

冬天是蓄水期,大部分的工坊都已经停工,只有一些制造生产手工原料的工坊还在继续生产。纺纱、织布和机械制作工坊也大多停工,只有奶制品工坊、磨坊和制糖工坊还在继续开工生产。

忻州二龙山和凤凰山两处皇家温泉山庄倒是一直能够维持生产。

凤凰山温泉庄园的菜圃要比龙首山庄园里的面积要小一些,大约有三亩左右,而且主体结构换成了钢筋混凝土框架,周边砌有半人多高的红砖边墙,屋顶是一排排的三角形玻璃天窗,看上去和后世的厂房车间差不多。

但是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窗使得菜园内部采光充裕,内部郁郁葱葱,鲜花盛开,室外却是白雪皑皑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只在这菜园和花圃里,李继俨就转了将近一个时辰。

吃过午饭,李继俨就来到了庄园里的水力工坊里参观。

纺织工坊里的噪音很大,见惯不怪的卢琰很想从里面退出来,可是李继俨却饶有兴致地在那些纺纱机和织布机间窜来窜去,不时还向陪同的管事和匠头询问着一些生产工艺流程。好在李岌对此从来都没有要保密的心思,反而希望将这些技术在这个世界上推而广之。

在听到管事说这么一座百十余人的纺织工坊每年就能生产两万匹呢布或是棉布后,李继俨听后惊愕地张了半天嘴,这才感叹道:“早听说晋地富庶,看来还是远超某家的想象啊!”这个时代,布匹都是当钱来使的,两万匹布,就相当于是两万缗铜钱,约等于一个中县一年的财赋收入。

卢琰笑了笑说道:“这样的庄园,光天子的名下就有二十六个,而且这规模只算是小的,另外各驻屯区至少建有一座大型的工坊,实际上古交、代州和武州等几处冶铁工坊才是陛下手里最赚钱的工坊,不过这些工坊里大多也有晋阳勋贵们家里的股份。”

见到李继俨有些不理解,卢琰又把股份制工坊的章程、运作详细地给他解释了,到最后不无得意地感叹道:“卢某算是比较早投资的一部分人,当初只是看在陛下的面子勉强投了两千缗,所占的股份很少,不过仅去年分红就有两千六百余缗,比卢某一年的俸禄都多,如今后悔晚矣!”

李继俨在听了这话后有些傻眼:合着这皇帝带头领着一大帮朝臣在做买卖?!

四二、李继俨(二)

李继俨在凤凰山温泉庄园里呆了五天,大概搞清了庄园里的运作情况。

十分富足!

这是皇家庄园带给李继俨的深刻印象,甚至包括普通的庄户人家,收入都基本和关中拥有百余亩良田的上户人家相若。庄园里的人们面健康红润,大多数人的脸上带着安逸满足的笑容,即使是面对他这样的一镇节度,也能够做到不卑不亢。

仓禀实而知礼仪,只有生活相对富足,有自信心的人们才能拥有这种从容心态。

其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卢琰很无奈地陪着他前往古交的治铁工坊进行参观。

古交西的汾河大坝正在兴建当中,这是晋阳监第一次在大河的主河道上修筑水坝。整个汾河大坝足有七丈多宽,二十丈多高,除了泄洪涵洞、引水涵洞为混凝土外,主体依然为土石坝基,整个大坝的土石方工程量可不算小。

大坝的外侧有厚达一丈五的混凝土支撑层,为此,古交城建有四座大型的水泥窑,以供应大坝和冶铁工坊的建筑所用。

此时,围绕着大坝的建设,汾河两岸成了一座巨大的工地。当这座大坝全面建成后,将会建成一座横跨汾河两岸方圆数里的巨大水力冶铁工坊。

由于是冬天,大坝的施工已经停止,只不过其规模依然让人叹为观止……

古交冶坊几座拔地而起的巨大红砖烟囱格外醒目,烟囱上冒着白烟,直上蓝天。李继俨并不知道这是在污染环境,而是觉得十分壮观。

高达二十多丈的一号炼铁炉的烟囱应该是这个世界最高的建筑,除了金字塔外。它旁边的炼铁炉造型怪异,远远望去好似一座巨大的夜壶。李继俨来到跟前,才发现这座巨大的炼铁炉外壁居然全部是用钢铁建造起来的。

这得使用多少的铁料?!

在炼铁炉的下方,四座将近一人高的巨大鼓风机在呜呜作响,在水轮机的驱动下,里面的的叶面转得飞快,在向高炉内部里鼓风。通风的管道下面似乎还建有火炉,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陪同的匠头解释说这是为空气加热,通过这样的加热管道,这样鼓风机向炉内吹入的就成了热风,能够使炉内保持更高的温度。

只用了大半白天的时间,一炉铁水就炼好。在水轮机的驱动下,龙门吊挂着巨大的钢包缓缓移到了出铁口。炼铁炉最高层的出铁口打开,一股炽热光芒的铁水从炉口涌了出来,流入钢包之中,飞溅起了一蓬蓬的钢花。

钢包灌入大半铁水,大约在三吨左右,直接又被龙门吊送入到炼钢炉内,继续通风,增加石灰、纯碱、白云石等碱性材料,并且有十数名工人操作耐高温陶瓷搅拌棒在钢水中搅拌造渣。大约一个时辰,钢包从炼钢炉中吊出,运送到浇铸场地,几名工人将钢钩挂住钢包一侧,然后扳动绞盘,在钢丝绳的拉动下,钢包缓缓倾斜,钢水被浇铸到模具当中。

一炉铁水大约有十三吨多,而炼钢炉一次只能炼三吨左右的钢水,所以一号炼铁炉一侧的厂房内配套有三座这样的炼钢炉。

这种炼钢炉所炼出的都是粗钢,想要冶炼弹簧钢,还需要将粗钢板和熟铁板混合放入炼钢炉内,重新进行冶炼。

不过,这种粗钢所打造出来的武器、农具已经要比所谓百炼钢要好一些,由于韧性不够,却无法拉制制作钢丝绳、锁甲等所用的钢丝。

李继俨观看完了整个冶铁和炼钢过程,期间总管李茂还向他介绍仅这一座炼铁炉,一年就能出产钢铁六百万斤。这让李继俨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心里默算了半天这才算出这些钢铁大约价值在八、九十万缗左右,比他所辖下的数州每年岁赋还要多。

他不顾炽热,用榔头敲打着一块刚铸造出来的钢板叹息:“吾早听说陛下倡导格物之学,将工匠、商贾与士农并列,本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匠心之妙,乃有偷天之力,从今往后,定会在全力宣扬晋阳书院的学说。”

卢琰听后笑道:“陛下常言,士农工商,无农不稳,无工不兴,无商不富,这国富民强,全都指望这些人打基础,而士人调配管理天下,缺一不可。这读书人鄙薄工商,却是最不可取之处。”

离开了繁忙的冶铁工坊,李继俨只觉得不虚此行,短短的几天时间,他似乎发现了晋阳这边致富的很多秘密。尤其是古交的冶铁工坊,给他的震撼最大。

他忽然觉得有些兴奋,毕竟,这种工坊生产,应该也能够在关中推广开来。

回到晋阳后,李继俨把自己准备在凤翔推广晋阳的生产方式给李岌说了。

李岌听了后说道:“关中水利灌溉倒也算完备,只不过建一座水坝大约要花费十余万缗,朕计划明年在京兆周边按照晋阳的方式先推广屯田,这事兄长愿意去做吗?”

李继俨想了一下,然后拱手说道:“臣愿意做陛下的任峻。”

他说的是三国时曹魏的典农中郞将任峻,这任峻是曹操在许都、洛阳和南阳一带推行屯田制的执行者。正是由于任峻的杰出贡献,保证了粮食的供应,魏国的实力逐渐增强,最终才能够统一全国。

李继俨的意思是愿意当晋阳在关中推行屯田制的执行者。

这让李岌感到有点意外,他看向李继俨认真说道:“若是如此,兄长可要放弃凤翔节度使,可能舍得么?”

李继俨道:“这种事当年在上表先帝前就已经和先父讨论过了,自黄巢之后,这天下的节度使已经死了好几十位了,大多不得善终。先父早就没了野心,皈依佛门,常言当年杀业过多,必有报应。我家既然已经归唐,就决不复叛,现在只求能安图富贵。既然如此,这节度使当不当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李岌听他这么说,于是也爽快许诺道:“既然兄长如此,朕定当保证凤翔李氏共享富贵。不过此次南征汉中,晋阳、山北各军要提防洛阳方面反攻河北,不可轻动,这是朕在这世上的立身之本,不敢轻易冒险。南征汉中,还得以关中军为主,待得此战结束,朕会亲往关中,帮着兄长谋划一下如何发财……”

……

四三、出征

在李继俨参观皇家庄园的时候,李岌也已经召集群臣商议南征汉中之事。

任圜、元行钦对于李岌的选择有些不理解,他们一直主张按照原来庄宗灭梁的路线,先取幽州,再进攻沧州、魏博。而李岌向他们说明最汉中的意图是先打通与蜀地的商路,其间有巨大的经济利益,而黄河南北之地,由于连年战争,民生疲敝,得到了就得投入巨大才能安顿民生,早得与晚得都无所谓。

这些人才理解,李岌对于战争的理解是有没有好处,如果没有利益,暂时就先放置,一切以经济利益为先。

至于打仗,一群武将们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既然决定出兵,李岌表示这次自己就不想御驾亲征了,关于主将的人选他认为任圜前次伐蜀也参加了,比较合适。但是任圜现在是当了宰相,表示自己是文臣,不宜领军,给推脱了。其后任圜提议让夏鲁奇挂帅。

结果李岌摇着头:“夏将军是骑将,而此次征汉中多为山地,他不熟悉,且要以步军为主,他不合适。”

枢密使元行钦道:“臣愿前往。”

“兴元府乃是末节,胜负无关全局,李嗣源有可能会从镇州、定州方向反攻,还需要坐镇晋阳,统筹全局。不如让张敬达为帅,药彦稠、安从进为副,另外从晋阳、河中抽调部分兵力,同华军要防御潼关,就不出动了。”李岌想了想之后说道。

既然天子已经提出人选,众人就有有些不甘心张敬达捡了个便宜,也不好直接反对,就算是通过了。

另外李岌还任命熟悉蜀地的前蜀王王衍为两川招抚使,前蜀国宰相张格和庾传素为随军参事,跟随张敬达大军一起出征,为他出谋划策。

任圜在听了之后谏阻道:“这王衍乃前蜀国主,在蜀地还是有些人望,陛下此举有放虎归山之嫌。”

李岌笑道:“朕没看出来王衍哪里象老虎了,况且蜀地乱不乱与朕何干,孟知祥和董璋两人各怀鬼胎,乱了正好火中取栗。”

众臣见他这么说,知道是天子这是在打蜀地的主意,便不再相劝。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李岌开始把晋阳三大营的禁军军兵,这些已经训练成熟,学会了读书识字,遵守纪律又有些手艺的驻屯禁军需要轮流到北地草原的屯堡驻扎,再换一批屯驻军到晋阳周围驻扎,接受新的调教。

北地草原上的屯堡虽然已经建好,可是边地的日子要比在晋阳时艰苦得多,这是一定的。驻屯军需要开垦荒地,筑堤修坝挖渠,需要重新建造新的工坊,这些都需要有经验的老军户来带着干才行。

一批新的屯军,大概需要三年时间才能基本掌握一门种地和一门水利、建筑或是工坊里的手艺,外地的驻屯军需要轮换过来培训,这也是增加他们忠诚度的一种形式。毕竟做过天子禁军和没做过的,内心的感受都不一样。

晋阳禁军每天的读书看报等“洗脑”活动要比各地的屯驻军频繁也有规律得多,主要是培养加强他们的纪律观念和忠于皇室,忠于帝国的意识。

但这一次调令下来,与平常的移营明显不同,各营中只抽三分之一青壮,并且不带家眷。当军官们宣读完命令,有人兴奋、有人恐惧,也有人内心忐忑……反正大家都意识到,这次是出去打仗,而不是调防。

大军从初十就开始准备,先是在清源的大营中集中,从太原府和忻代各屯军抽调的一军五营共万余人马,很快就汇集了起来。沿途各指定的每天扎营地点,已经接到命令,准备好粮草伙食供应。

正月十六,晋北还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时候,晋阳马步军共一万余人,出征汉中的军令终于下来了。

李彦玮冒着雨雪,在来回检视着自己的队伍,天气不好,并不是个适合行军的日子,然而战鼓已经擂响,号角回应,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必须率大军在今天赶到交城。

清源大营西面的一处高坡上,一队甲骑肃立,禁军大将元任和晋阳南大营主将安审琦在目送这支出征队伍的离开。

安审琦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李彦玮在雨雪中来回纵马狂奔,在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他有些生气,自己请命出战,却被天子以他是骑将,不适宜山地作战为由给驳回了。皇帝选择的晋阳军主将却是从代州刚调回的李彦玮。

李彦玮是晋军大将李存璋的儿子,此前任代州团练使,一直没有随军出战过,这次却被天子委以重任。很明显,天子是在平衡各家在军中的势力。

在看到辎重队也离开军营后,李彦玮调转马头,双手抱拳,遥遥冲着督令的元任和安审琦示意了一下,其后催动战马,驰向自己的中军。身后披着的大红的斗蓬,在随风飘动,分外显眼,这让安审琦看得有些眼热。

万余兵马,在晋阳的在古道上拖出一列长长的队伍。

“回去交令,还看什么?咱们是禁卫,天子不御驾亲征,就捞不到上战场的机会,除非是请求外任。”元任看了一眼安审琦说道。

安审琦看了一眼辎重营长长的车队,叹惜了一声对元任说道:“天子调集了四万余兵马去打张筠一万多人,明眼人都看出是个捞取战功的好机会,没想到却被李彦玮这厮捡了个便宜。”他从小就和李彦玮不太对付,现在终于是翻身在官职上压过了对方一头,却没想到只过了个年,这厮也被提拔了上来,还捞到了一趟肥差事。

汉中也属蜀地,物产丰饶,如果打下汉中,底下的油水肯定不少。

元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辎重营有三百晋阳少年亲军盯着呢,这趟出征,想在底下弄多少好处,可就难了,那些年青人办事,可不知道通融。”

安审琦看着渐渐行远的车队,点了点头笑道:“说的也是,现在打仗再像以前那些捞好处可不容易,那些学生这掌管着执法队呢。”说罢轻笑一声,催动胯下坐骑,当先离开了这座观阵的山坡。

四四、山神庙(一)

“陇头已断人不行,胡骑夜入凉州城。汉家处处格斗死,一朝尽没陇西地。驱我边人胡中去,散放牛羊食禾黍。去年中国养子孙,今著毡裘学胡语。谁能更使李轻车,收取凉州属汉家。”

唐代诗人张藉的这首《陇头行》,说的是张义潮率归义军归唐后,作者在河西的所见所闻。河西之地数十万汉家子弟沦落胡人之手的悲惨际遇。自从唐代中期开始,唐军就与土蕃在青海与河西之地连年征战不休,双方不知有多少将士为此埋骨在了这片土地。

自安史之乱后,丝绸之路上的河西走廊就沦落到了土蕃人手中,其间虽有名将李晟统兵短暂收复过河西之地,但随着大唐的衰亡,河西之地久与中原隔绝。但滞留在河西的数十万汉军和汉家百姓却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并由沙州张义潮建立了归义军,驻守凉州的郓州军也建立了凉州军府,在乱世中与土蕃和回纥政权不停地抗争着。

后唐共和五年(公元931年)初春,渭州北部的山地间依然是寒意袭人,背阳的山坡上残雪尚未消融,倒是河谷两岸枯草间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萧关南边的野狐岭山路崎岖,黄土飞扬,一支骑队沿着山道,向西急行。

这一小队骑兵显得有些特别,他们身上的服色很不一致,有些人却身著唐代边军的制式服装,还有一些人是土蕃战士的打扮。队伍中间一匹纯白色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土蕃武将,须髯卷曲,满脸的勇悍之色。在这武将身旁,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面白无须,总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在这土蕃将军的身后,还跟着二十来个骑士,大约有十多人身著劲装,跟在那文官身后,很明显他们是这文官的护卫,另外十来人则是土蕃骑兵。

天色渐暗,这一行人翻过山梁,在一座满地残枝枯叶,十分破败的山神庙前停住了马。打头一位身穿唐式军服的汉子抬头看了一下,四周沟壑纵横,已经分不清远处的道路。他招呼队伍停了下来,自己带了四名骑手到前面探查一下道路。

后面的人跟了上来,正在等候的一位年青军官在那土蕃将军和面白文士面前翻身下马,抱拳说道:“贡热将军,汪大人,这一带没有什么人家,我们错过了宿头,附近看样子没有什么村镇。拓跋将军已经带人到前面探路去了,我们是暂时打尖做饭,然后连夜赶路还是就在这里就地宿营?”

那位叫贡热的土蕃将军看了一下远处,然后吩咐道:“下马,今晚就住在了里!”他口中说的却是带着浓重河西口音汉话。

那位姓汪的文官坐在马上,身上背着把黄绫包着的尚方宝剑,看了看空空落落破败的山神庙,庙里早就断了香火,大殿的一角塌了下来,露出几截折断了的梁柱,墙壁上门窗早已没了踪影,“这……这能住人吗?”他开口说道,声音尖锐,原来是个宦官。

贡热将军皱了皱眉头,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这阉人还要穷讲究,可是也不愿过于得罪他,只得好言相劝:“荒山野岭,大人只能委屈一下。来人啊,赶快把房间打扫出来,把我的熊皮褥子给汪大人铺上!”他一边说道,一边下令手下生火做饭。

众人纷纷跳下马背,各自分头干了起来,几个护兵从马背上行囊中取出所携的清水、干肉等食物,开始生火,并支起架子把干肉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十来个护兵打起火把进到庙里收拾打扫住的地方,突然,西面配殿里有人惊呼了一声:“妈呀!”,随后几个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其中一人有些慌乱,差点撞到正在走来的贡热身上。贡热脸上一黑:“搞什么搞,出了什么事?”

“将军,里面发现一具残尸,看样子没死多久。”

“特奶*奶*的,大伙干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想当年这一仗打下来就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这十多年没打仗,一具死尸就把你们吓死这怂样子,一群废物!”贡热瞪着眼睛,冲这些护兵骂道,这凉州城的汉军还是要比土蕃战士少了一些血性。

贡热跟在手下的后面进到了西配殿,果然在断了一小截的石案前看到一具残尸,尸首已经不知被什么野兽撕得稀烂,残肢断腿散落得满地都是,只剩头颅还算是完整,地上一顶帽子,看起来其身份不是一般的流民,而象是过往的商客。

地上的残存血肉和内脏模糊成一团,黑乎乎的一片,但并没有腐臭之味,看样子此人不过死了仅仅只有两、三天。

“不就是一具死尸,来人,把他拖到庙外,扔的远远的!把地方快清理出来。兔崽子们,没见过血还是怎的!”贡热大概看了两眼,随即命令手下把死尸清理掉。

贡热从庙里出来,看到刚才前面探路的拓跋将军也回来了,“附近几十里恐怕都没有人家,今晚大伙儿只好在这里过夜了。”这位将军叫拓跋野,是河西汉军凉州留后孙超手下大将,此奉令次与土蕃六谷部首领潘伽罗手下大将贡热一同前往洛都朝觐后唐皇帝。

这些人来自陇右河西走廊的凉州。

其时中原正值唐末五代时期,战祸连连,谁也无暇顾及滞留河西的汉民。这河西民众好不容易盼到了后唐立国,终于是有了与中原王朝寻求庇护的机会。

陇右河西久与中原隔绝,胡汉势力杂陈,现在的后唐国势力远不比大唐之时,天子的手可伸不到河西。

此次河西土蕃首领潘伽罗及汉军统领孙超一同派人随商队一起到洛阳朝觐天子,让当今监国李嗣源大为高兴,不仅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还册封土蕃首领潘伽罗为河西节度使,凉州天平军留后孙超为凉州刺史。这一行人此次洛阳朝觐之行可谓满载而归,路途虽然辛苦,却都官升三级,而且得了不少赏赐,自然归来时都是兴高采烈。

让这批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大唐居然分裂成了两个朝廷,这关中之地,大部分归晋阳方面管辖。只不过河西汉民一直奉中原朝廷为正朔,他们依然按原来的想法跟着商队前往洛阳朝觐。

四五、山神庙(二)

这跟着这队人马一同前去河西的宦官名叫汪道和,是当今洛阳朝廷方面监国李嗣源派到河西的监军。

唐末五代节度使拥有很大的兵权,这也是唐代后期藩镇割据,朝廷式微的主要原因。现在李嗣源在稳定局面后,也开始派出宦官作为监军,以限制和监督武将的行为。

监国李嗣源也明白河西军依附中央政权也只是走个形式,河西走廊和河湟旧地胡汉杂居,各部族也是桀骜难驯。目前唐国的势力还远远达不到河西,但还是按例向河西派出了监军,当然汪道和这“监军”基本上是个摆设,无论是土蕃军还是河西汉军,都是不可能听命于从洛阳皇宫里派出来的一个“阉人”指挥。

随行的武士护卫们已经把大殿内打扫干净,在山神庙前的空场上,升起了两堆篝火,火架子上,烤熟的干羊肉发出阵阵香味,引得众人垂涎不已。拓跋野来到火堆旁,从靴筒里拔出一柄小刀,从架子上割了一小块烤羊肉偿了一偿,几大滴融化的羊脂溅到了火堆上,火苗猛的一亮,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我感觉咱们可能拜了个假皇帝,这监军连渭州城驿站都不敢驻,应该是岐王家也依附了晋阳。”拓跋野一边在手里摆弄着烤肉,一边对贡热说道。

“听说两个皇帝还是亲兄弟,首领只认这官文,管他们谁做皇帝。”贡热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官文上的印玺我找人问过,倒是和原来前唐时的一样,听说反倒是晋阳那边却没有得到这传国玉玺,这皇帝是自己封的,作不得数。”

“可这关中方面却听从晋阳的命令,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嗯,差不多了,把这些给汪大人他们送过去!”拓跋野没再继续下去,拣了几大块烤得焦黄的羊肉,让手下的那个年青军官去给汪道和及他的手下送过去,然后转头对一个随从说道:“把我马背上的酒拿来,大伙都喝点暖暖身子。奶*奶个熊,上好的凤翔老酒,就便宜你们这帮兔崽子了!”

那年青军官从汪道和所住的东配殿出来,手里拎着个褡裢,来到拓跋野身旁,把东西往脚底一丢,然后拿出小刀也割了块烤熟的羊肉吃了起来。

“高升,那里面是什么?”那褡裢沉甸甸的,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拓跋野转过头来问道。

“哦,发了点小财,里面有几块碎银,还有两吊铜钱。”高升拿起牛皮袋,往嘴里灌了两大口酒,然后原原来本把刚才庙里发现死尸的事情说给拓跋野听了。

“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拓跋野越听脸上越凝重,最后站起身来说道。

“有什么问题?”高升有些错愕,拓跋野也不搭茬,转身向山神庙里去找贡热。

“你是说那个死人很可疑?”贡热正盘腿坐在地上的皮褥子上,手里拿着小解刀,面前一大块烤熟的羊肉已经被其风卷残云般几乎吃了个精光。

“我是这么认为的,从残留的衣物来看,死者应该是过往的商户,这个年头,敢于独自行走河西道的商家定是自恃武艺,身手不俗,即便是寻常的盗贼和虎豹豺狼也奈何他不了,说不定本身就是绿林人物。高升已经给细细讲述了配殿里的情形,现场并没有留下什么搏斗的痕迹,很明显,他是被人一击而死,动手的人肯定是个高手。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对方只是牵走了他驮物品的牲口马匹,而死者装钱的褡裢还在,这证明出手的人并不是图财,而是不想走露消息。他们是在做埋伏,有更大的图谋。”拓跋野说道,“在这甘凉道上,值得有这样身手的人设伏的人马好象也只有我们。”

听拓跋野这么一说,贡热也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娘的,谁敢打老子的主意!”他不由得怒道。

“这可难说得很,这次洛都之行,皇帝和监国赏赐的财宝不少,更重要的是我们身上带着朝廷御赐的河西节度使印信,得到了它,就能统领整个河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觊觎这玩意的人可不会少!”拓跋野说道。

“你说怎么办?老子从尸山血海里滚过来,难道还会怕了几个小毛贼?”贡热瞪大了眼睛,“这些开山立寨的强盗们怕是活腻歪了?!”

“来者不善,想打我们主意的人恐怕也不是一般的强盗。”拓跋野说道,“一会儿大伙吃饱了得马上赶路。”

“嗯,就按你说的办,咱们连夜起程。”贡热稍想了一下立即答应下来,他虽然是个粗人,但能在战场上能活到现在而且升到将军,却绝对脑子不笨。

那“监军”汪道和却不愿连夜赶路,他本在皇宫里养尊处优,那里受得了这般风霜劳苦,一天的马上颠簸,早已让他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不料刚想歇歇脚,却又被拓跋野唤起来准备动身。不过在听说有性命之忧后,汪大人也立马命令手下开始收拾起行装。

“汪大人,节度使符节和印信放在您身上不太安全,咱家先暂时替您保管一下,等到了凉州城,我再把东西还给你。”拓跋野说道,说完就伸手拿过汪道和随身的行囊。汪道和想抢,不料拓跋野发起怒来,“驴日哈的,我这是替你着想,莫要啰嗦,惹烦了待会儿老子全给你们扔到山沟里喂狼!”

拓跋野是河西军越骑校尉,武艺超群,汪道和也怕把他惹恼了,真的就把他们扔到了半道上不管,只能任由他把装有圣旨、河西节度使符节和印信的行囊缚在了身上。西北地区胡汉杂居,民风彪悍,自唐末五代以来,更是盗贼纷起,这一路上大伙本就架着小心,让拓跋野这么一折腾,更是提心吊胆。

大伙还在收拾行装,尚未上路,就从两旁的山路间响起一阵急驰的马蹄声,刚刚上马的拓跋野闻之不由脸色大变!

贡热拨马来到前面,张嘴问道:“怎么回事?”

“好快,相好的来了,大约有三百来骑!”拓跋野说道:“咱走不了啦,今晚的日子可不好过!”这山神庙在渭河北岸的七盘山上,山道狭窄,地势险要。通往河山的山道倚山面河,靠近河岸是数十丈高的峭壁,下面河水湍急,犹如万马奔腾,一行人只顾赶路,没想到进入到这片绝地上来。

四六、山神庙(三)

贡热和拓跋野下令手下骑手下马,用几支劲驽守住来回的山路入口,等一切布置停当,敌人却还不见攻上来。此时月朗星稀,山野间虫声唧唧不绝,时而戛然而止,象是受到了惊吓。朦胧的月色之中,时而能看到一些黑影沿着山路两侧纵横跳跃,不停地接近。拓跋野隐身在一处山石之后,听着四下里正在靠近的脚步声,不由暗自心惊。他能够在河西军作到校尉,内力自然不俗,耳音也格外聪敏,对方上来的人数着实不少,大约有七、八十人,而且个个身手矫捷,显然武功不俗。

能够养得起百十名高手的可不是什么绿林山寨,就是把整个甘凉道的强盗全加在一起,也凑不出如此众多的好手。况且来人毫无声息,却分头迅速抢占了各处地形要点,显然是训练有素,这也不是一般的绿林豪杰能够做到的。拓跋野很快认定对手是来自西北割据的地方强豪,觊觎西北节度使一职的可不在少数,甘州的回纥部,瓜州的曹家,肃州的土谷浑慕容家以及河州、青唐的土蕃贵族尚家都有此野心,当然一直以来对西北狼顾鹰视的党项羌部也不能忽视。

从时间上来讲,现在主掌甘州的回纥部族正在全力操控沙州的曹家,目前根本无力抽出精力来争夺河西的控制权。河州的土蕃尚家一直安心所据有的河湟、青唐之地,日渐衰落,早已没了当年尚婢婢时代的争霸之心。况且土蕃内乱日久,原来的强大的土蕃早已四分五裂,各大家族早就绝了入主中原的雄心。河西的潘伽罗和尚家同属河湟土蕃豪族,两家世代相交,尚家也不肯为区区一个河西节度使的虚名,徒与潘家交恶。

拓跋野很奇怪有谁会来抢夺这河西节度使的大印。说白了,在河西最终谁说了算,还是要凭实力来说话,仅凭一封大印,那些地方部落和豪族可不会买帐。

正思索间,忽听得嘭嘭几声弓弦作响,随即听到不远处两声惨叫,有两名箭手身上中箭,摔倒在地。高升伏在一处矮墙后大声叫道:“大家伏低身体,小心敌人!”随着又是几声弦响,山上埋伏的驽手也纷纷向着山道间的黑影处进行还击,但敌人隐身在岩石之后,射出的箭枝纷纷撞在石壁上,都落了空。

有几条灰影趁着弓箭手甫一停歇的时机,又趁机扑近,拓跋野拉开一把强弓,嗖嗖嗖接连三箭,向着最前面的三人射去。他身经百战,武功即高,箭术犹精,只近得对面一声闷吭,有人应声倒地,敌人的攻势为之一滞。随之山上防守的箭雨又接连而发,山下首批进攻的敌人武功虽高,但山道狭窄,不易展开身形,又有数人中箭,只能又退到回山崖之后。

“相好的什么来头?凉州军拓跋野在此,不怕死的就再上来!”拓跋野先声夺人,大声喝道,他的声音用内力送出,在山谷中回响良久,显示出极深厚的功力。他这一声大吼声势慑人,把敌人的气势顿时给压了下去。山上的守军胆气立壮,有人不禁喝起采来。

喝采声未毕,忽听到在东北山崖后有人阴恻恻地说道:“拓跋将军,我们能在这里打你的埋伏,肯定谋划了很久。现在整座山峰都让我们的人团团围住,各位就算是插了翅膀,这次也难以逃脱。你们一共有四十三人,我说的不错吧。至于我们想要什么,只要把那太监和河西节度使的敕令和印信留下,我家主公倒是可以放各位一条生路!”这声音尖锐刺耳,但却字字都清清楚楚地送入到众人的耳中,显示出说话者内功虽然是阴柔一脉,但内力却绝不在拓跋野之下。

拓跋野心中一懔,敌人果然是有备而来,而且估摸人数大约是自己的十来倍,那阴声阴气之人所言不虚,此刻只怕敌人已经将整个山道全部封死。但事已至此,投降是绝不可能做的,凉州军能够在土蕃、回纥、契丹等部族的夹击间一直据有凉州之地,在大唐灭亡之后近百年间而得以生存下来,靠的也只有这股永不服输的气势。

“多说无益,有本事你们就攻上来!”拓跋野执刀在手,豪气顿生。

“很好,那就不客气了!”那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话音甫落,突然间呼的一声,从山崖后飞出一个人来,直挺挺的就摔在地下,一动也不动。这人脸上血肉模糊,喉头已被割断,早已气绝多时。山上众人就着模糊的月色还能分辨出,这正是拓跋野刚才向山下所派出探路的一名侦骑。

野狐岭上的山神庙位于半山腰,敌人早已悄无声息地占领了山顶,贡热带领的这队人马被两面夹攻,形势大为不妙。所幸这山神庙位于山腰一处小坡上,大家还能勉力支持。

敌人的进攻首先从山顶向下攻入,贡热和他手下,当先与敌人交起手来。贡热手持一柄大号西域弯刀,挡在敌人上坡的路口前,只听暗器嗤嗤的向他射来,都被其挥动弯刀给激飞了出去。贡热的武艺在年青时受到过曾刺杀了藏王达玛的丹斗寺喇钦活佛的指点,相当精湛,加上身上穿了厚厚的牛皮战甲,敌人的暗器一时间还奈何不得。

贡热正在专心对付正面的敌人,觉得脑后一阵劲急的风响,一条钢杵从身后砸到。但听在劈风之声,便知这兵刃十分沉重,贡热不敢硬接,错身一窜,那钢杵在身旁砸落,落在山岩上,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根发麻,地上更是激起了一团火星。

“加吧(畜牲)!”贡热大喝一声,手中弯刀划起一道弧线,向偷袭者右肩砍去,却见两杆长枪同时向他腰间刺到,只得横刀一格,将长枪荡开。那钢杵又向他横扫而来,贡热向前一冲,弯刀搭上杵杆,顺势削了过去,一杆长枪却已刺向他左颈,贡热只得放过敌人,向右急退。此时已经有七名身穿黑衣的敌人攻上了道口,这些人脸上都蒙了黑巾,看不清长相,贡热带着手下和这些黑衣人战成了一团。

拓跋野见上面山口告急,立即飞奔而上,赶来增援,眼见两名手持长刀的黑衣武士正将两名土蕃骑手逼得不住倒退,贡热手下的土蕃骑兵与对手武功相距甚远,只是凭着一股悍勇之气,在竭力拼争。拓跋野一声大叱,手中的长刀直刺而上,只听呼呼风响,一枚拖着长链的流星锤向他直击而来。

拓跋野手持的是制式唐刀,不敢与之硬碰,侧身游走,敌人手中的流星锤不住摆动,如同一团大铁球,向他滚来。只见拓跋野向后急退,待流星锤舞动稍缓,身形骤起,长刀直刺而入。这几下兔起鹘落,那使流星锤的黑衣壮汉猝不及防,再想还击已然不及,只听嗤的一声,长刀从他胁下直没而入。那黑衣蒙面壮汉一声大叫,挥动手中铁链,把刺入身体里的唐刀打断成两截,饶是悍勇至极。

四七、山神庙(四)

拓跋野抬腿直踢,对手身受重创,毫无还手之力,应身扑倒在地,这才毙命。他失了长刀,在地上一抄,横身一滚,那壮汉所使的流星锤已在手中。随之翻身侧跃,手里的流星锤划着诡异的路线向两名正在向土蕃骑手进攻的持刀黑衣武士扫去。

他使得是从草原流传而来的“飞索”手法,这是从牧人套马索之中变化而出的一种武技。此时拓跋野用此法运用在流星锤上,更显怪异,两个持刀的黑衣人不识此招,不由一楞,这稍微一疏神间,铁锤已当头砸到,一名黑衣武士头浆迸裂,登时了帐。另一人在地下慌忙一滚,这才险险避过当胸而来的一锤。

拓跋野瞬间连杀两人,那边刚刚攻上的十多人吃了一惊,正在围攻贡热的三名好手稍有分心,那持金刚杵者被一刀劈中右颈,闷哼一声,跌倒在地,半个脑袋都挂在了一旁,鲜血激射而出,湿乎乎的溅了三人一身。那两名持枪着口中呼哨一声,向后急退。

“狗贼休走!”贡热大喝一声,向前追去,却被对手扑面而来的暗器阻了回来。

袭击的黑衣人在听到口哨声后,倏然而退,丢下了三具尸体,而防守山神庙的凉州军也同样有三人身亡,而且还有四人负伤,通算下来,双方伤亡大致相当。凉州军方面占了地形之利,而袭击者虽然武艺高强,也没能讨得了好去。

不过对手的人数要多得多,如果这么耗下去,依托山神庙防守的凉州军方面早晚会全军覆没。

贡热撩开被自己杀死的黑衣人脸上蒙着的黑巾,“娘的,是个和尚,却不认得那路的来头!”贡热说道。

“不用看了,刚才被我所杀的持刀者乃吕梁双雄祁家兄弟之一,吕梁石州祁家兄弟曾经横行晋北绿林,所使的阴阳刀法乃用阴把执刀,十分特别,故而很容易认得出来。这两个大盗早在十多年前就投身在夏州李氏门下,我过去途经河套,曾与其见过两次,所以知道这些。”拓跋野道,“袭击我们的,八成是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手下的武士,也只有他们有这个野心。”

正说话间,山上一阵弦响,箭簇如雨下,防守的凉州军纷纷往岩石和矮墙后面躲避,但仍有数人身受箭伤。

贡热大怒,向外喊道:“特么的,叫李仁福出来,有本事和老子真刀真枪见个真章,老躲在背后暗箭伤人算哪家的好汉!”

“哈哈,贡热,真刀真枪你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只能那阴恻恻的声音干笑两声后又再响起,“节度使现在夏州,他可来不了这里和你见面。如果你肯束手就缚,我倒可以派人把你送过去!”

拓跋野突然说道:“张昭,你和李彝超劫杀朝廷命官,想造反么?!”

那阴恻恻的声音吃了一惊,突然中断,拓跋野其实并不能确定,只是想诈他一下,不料真还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李彝超现在的官职是夏州防御使,他是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的嗣子。银夏党项李氏一族因其祖上拓跋思恭因平定安史之乱有功,被赐姓为李,并任命为定难军节度使,拥有夏、银、洪、榆、靖五州之地,其族人迁居河套,已有近一百二十余年时间。

李氏占据河套日久,势力根深叶茂,不过定难节度使李仁福由于感受到来自晋阳方面的强大压力,准备向河西开拓生存空间。

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不料却被拓跋野给猜了出来。

但这更让自己陷入绝境,因为李彝超肯定会为了保守住秘密而杀人灭口。

这时山顶上一个声音开口说道:“哈哈,拓跋将军果然是聪明人,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听声音甚是年青,但听者字字清楚,显见内功不俗。只听那声音又继续说道:“银、夏定难五州是大唐赐给我们李家的地盘,唐国皇家想要毫不费力轻易拿去,岂不显得我们李家无人。况且那李嗣源是篡位而立,不忠不义,凭甚么他家能坐拥天下?拓跋将军,咱们本是一家,不如跟着我来干,今后说不准能位列凌烟阁,不知意下如何?”

这说话之人正是李彝超,他被拓跋野猜出身份并揭露诡计,不仅不恼怒,反而亲自出面前来劝降。

夏州李家自拓跋思恭开始经营西北,历经近数代,能够在纷乱的五代期间始终独霸河套一带,定难军中更时网罗了不少江湖好手,其势力自然不容小觑。

李彝超一番话显露出极大的野心,却听拓跋野在山石后哈哈一笑:“没想到李将军胸怀大志,失敬失敬,在下佩服得很。不过,这天下初定,寻常百姓刚过上了几天安稳日子,李彝超,你这是要造反么?!”

“那又如何?”李彝超在山顶说道:“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这天下凭什么要轮到沙陀人来当家?”

“哈哈,李彝超,你不用说得冠冕堂皇,你为一已之私,而使整个西北生灵涂炭,百姓流离么?恕在下不能苟同!”拓跋野大声说道:“废话少说,有本事你们就攻过来!”

“很好……”只听李彝超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不领情,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话音刚落,只听得山上传来隆隆之声,原来敌人从头顶上将大石推下,滚滚而来。河西军将士挤在不大的山间平地中,东窜西跳,躲避大石,敌人的箭雨又跟着射下,顷刻之间便又有数人中箭受伤。

“这帮牛屎,今天恐怕要交待在这了!”贡热躲在一块山岩后面,忍不住骂道。此时月黑风高,略微清点一下,此时能够作战的河西军人数已不足三十,再这样下去,等到天一亮,定难军全力进攻,大伙就会无一幸免。他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拓跋野道:“拓跋兄弟,老哥求你一件事,你答不答应?”

拓跋野说道:“贡热将军,虽然咱们之间也争斗多年,但这次出来,你主我从,我拓跋野总归听命于你,有什么吩咐,但说便是。”

“特么的,老子可不想在这儿等死,我们要准备突围。我发现这山崖下河水很急,敌人的防备定然薄弱,你带几个会水的从山崖下去,先探探路!”贡热说道:“这是军令!”

拓跋野怔了一下,随后说道:“好吧,我先带人下到崖底,看看能不能过河。”

四八、山神庙(五)

山神庙的断崖大约有五十多丈高,还好,凉州军大部分人在坐骑后都带有绳索,贡热命高升带人将绳索搜集起来,结成一股长索从崖顶垂下,拓跋野带着史非两人先顺着长索从崖顶攀下。

下到崖底,河水冲刷在巨石上面轰然作响,下面的人站脚都十分困难,这里果然没有敌人防守。

拓跋野抖动绳索,示意上面守着的贡热崖底暂时平安。

贡热看了看身边站着的高升,“告诉拓跋将军,一定要活着回到凉州,告诉潘伽罗首领要他给我报仇!”

“拓跋将军令我在你下去之后才走!”高升摇头说道。

“滚你娘的蛋,老子要是走了,大伙谁也跑不了。”贡热瞪着眼睛怒道:“赶快给我滚,告诉拓跋野,给老子报仇的事就交给他了!”他挥动着手里的战刀,看样子高升再不走,他真会一刀把他杀了。

高升无奈,只得顺着长索攀缘而下,刚到崖底还未站稳,只听身后头顶的长索呼啦啦地应声而落,原来贡热在上面一刀砍断了绳索,显示出必死的决心。同时为吸引敌人的注意,他开始下令部众分头突围。

听高升转述贡热之言后,拓跋野在崖下跺脚长叹,贡热已决心牺牲自己,为他们突围创造条件。脚下水流激荡,浪涛不断拍打着山岩,发出訇訇的水声。七盘山这一段河水湍急,仅凭人力很难横渡。河西健儿大部分是骑兵,马上功夫了得,但是到了水里,大部分都成了旱鸭子,即使是拓跋野这样的身手,也远不如那些常在水中嬉戏的渔民。

崖顶上传来阵阵喊杀之声,拓跋野怔了怔,扭头对高升说道:“我们走,找过河的地方!”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只有活下去,才能不负兄弟们的重托。

拓跋野命高升和史非两人收起长索,三人顺流向下走了大约不到一里地,转过一处河湾,水势稍缓。沿着两岸都是茂密的树林,拓跋野挥动手中的唐刀,一棵碗口粗的栎树应声拦腰而断。他又连续砍了几棵树,高升和史非两人将枝杈砍去,只留下树干,再用长索缚住,扎起木筏来。

行军打仗,遇水过河扎些木排是常见的事,这些高升和史非倒还熟练。大约一个时辰,一只简易的木筏就已扎成,但闻山上打斗声渐少,想来留下的弟兄们大多已遭遇不幸。三人将木筏推入水中,高升又砍了三根手臂粗的长木棒权充作长蒿,等上到筏上,用人一齐用力,木筏借着水力缓缓离开了河岸,顺流而下。

拓跋野长舒了一口气,这木筏虽然不易行到对岸,但顺水而下,即便是被李彝超发现,暂时也无可奈何。此时木筏已近河心,三人手中的木棒够不着河底,又被水流冲回了右岸附近,如何能过得了对岸,却是让人大费周折。

高升和史非二人吃力地想把木筏驶向对岸,“不用这么折腾,到了下一处河湾,我们就能过去。”拓跋野看着二人说道。

木筏又随流下行了十多里,河水转过七盘山脚下,不远处出现一处大的河湾。此时刚过子夜,月光西斜,时隐时现。木筏上站了三个人,整个都没入水下,三人伏身在木筏之上,水面上激起的浪花将三人浑身都溅得精湿。

夜幕沉沉,更显得寒意逼人。

此时河水滔滔,波涛汹涌,拓跋野朝对面河岸上望去,却发现前方河湾处岸上有几处火光,暗叫不好,李彝超果然在前面也布了人手。

木筏转过河湾,眼前一片开阔,河水流势稍稍变缓。拓跋野目力甚好,顿时瞧见在黑黝黝的河面上,有两支羊皮筏正在激荡的河面上穿梭,每个皮筏上都站着六、七个手持兵刃的壮汉。

木筏不受人力控制,径直向着两只皮筏冲去。皮筏上的人吃了一惊,旋即为首一人笑道:“张军师果然有先见,教我们守在这里,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些功劳,弟兄们,活捉他们有赏!”说罢手中长刀一指,两只皮筏在河面上转了个圈,向着木筏划了过来。

拓跋野暗自叫苦,对方果然是李彝超设下的伏兵,看样子是常在水里讨生活的盗贼,若是在岸上,这些水贼可不会放在他的眼里,可是在水上,他心里可没什么底。

转瞬之间,两只皮筏就靠了过来。

皮筏上为首的那名壮汉一摆手中的鬼头刀,磔磔怪笑一声:“各位放下兵刃,束手就缚,我马青雄倒可饶你们一命!”

只听拓跋野开口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马老三,怎么泾河上混不下去,反跑到渭河上来讨生活么?”这马青雄是“泾河四霸”马氏兄弟中的老三,马氏兄弟能够多年横行泾河,掌控泾河水运,原来是有夏州李氏在背后撑腰。拓跋野所掌控的河西军越骑营负责情报搜集,自是熟知西北的绿林情况。这马氏兄弟垄断泾河水上运输,勒索商旅,自是水上一霸。

马青雄哈哈一笑:“知道就好,赶快弃刀俯首,你马大爷脾气可不好!”

此时,两只皮筏已迫近到相距木排不到两丈之地,拓跋野手持长刀,立在筏头,闻言冷冷笑道:“有本事就上来试试!”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马青雄冷笑一声,“上,生死不论!”他对着手下叫道。

皮筏抵近到丈许远,四名大汉手持鱼叉,齐声叱喝,纵身向木排上跃来,两人在空中伸出长叉,当头便向拓跋野刺落。

拓跋野稍稍后退,待两人落到木筏之上,立足未稳,手中长刀如闪电般挥出。踏上木排的两个水贼平素欺负过往商旅成了习惯,只要他们往船头一站,大部分人都会乖乖将银子献上,那用得大费周章。没料到有人还敢还手,稍一楞神,一名壮汉就被拓跋野一刀劈入水中。另一人举叉前刺,拓跋野不退反进,揉身向前,伸臂一格,那鱼叉便被震得脱手而飞,只见长刀直剌入腹。那水贼大叫一声,跌落水中,早已身受重创。

另外两人也被高升和史非二人手中的长棒击落水中,受伤不轻。

“点子扎手,到水里!”马青雄大叫一声,身体前转,扑通一声,跃入到河水之中,另外数人也先后跳到了水里。

只见数人吸气潜入到了筏底,伸短剑就割系筏的绳索,只听得喀喀数声,木筏后部已分成两半。拓跋野闻声长刀从木筏之间全力下刺,正中一人,只听水下一声闷哼,中刀之人迅速沉入水底。

四九、山神庙(六)

史非在排后正在对付正面的割索之人,不料从侧面伸出一双手来,在他脚上一拽,史非脚下一滑,立即跌落到水中。“好贼子!”高升大怒,挥棒一抡,水面上一颗头颅顿时被砸碎,但史非的身影却消失在了水面之下。

木筏上拓跋野和高升相顾骇然,史非武艺不俗,是军中有名的力士,但落入水中,任他空有一身蛮力,却被几个小毛贼轻易杀死。两人暗暗心惊,手持长刀,弯腰全神望着水中,只等那些水贼到筏下再割,便一击致命。

那些水贼游到离木筏数丈远,从水下冒出头来,只听一人高声叫道:“三当家死了,不能放走一个!”原来拓跋野一刀剌下,却正好把潜在水底的马青雄给杀了,那些水贼失了头领,围在木筏四周不断呼叫,却不再有人冒险上前攻击。双方僵持良久,木筏转过河湾,便顺着水流向对岸缓缓靠去。

水中的喊叫声早已惊动了岸上的人马,“泾河四霸”的老大马青健率领一干帮众循声赶到河湾,其时拓跋野和高升所乘木筏已经离河岸不足二十多步。

“大当家的,点子把三当家的给杀了!”有水贼见马青健带人而来,在水里高声喊道。

马青健闻言一惊,随即大声怒吼:“全都给我上,把点子剁碎了喂鱼!”说罢,他操起一柄铁叉,运足气力,呼的一声向筏头站立的拓跋野飞掷而出。拓跋野左臂横格,震开铁叉,只见铁叉余劲未歇,直飞出二、三十步远,这才噗的一声,直没入水。

“这马青健蛮劲倒不小,难怪能称霸整个泾河多年!”拓跋野心底暗叹,这木筏上毫无转圜余地,拓跋野站立排头,连闪避也都困难,马青健手下的泾河帮众精神大振,紧跟着呼呼呼一阵声响,又有四、五柄铁叉同时向筏上的拓跋野和高升二人飞掷而出。

两人横格竖挡,将飞掷而来的铁叉击落,拓跋野足底运劲,原本缚住木筏的长绳已被那些水贼割断不少,仅剩下筏头的长绳也崩断开来,只听拓跋野一声大喝,一根碗口粗的圆木应声而起,顺着水面激射而出。

“走!”只见拓跋野飞身而起,足底在水面上激射的圆木上一点,旋即向十几步之外的河岸上飞扑而来。高升也紧随其后,从木筏上借助十多步外水上的长木,跳向河岸。泾河帮帮众呼喝着围攻上来,拓跋野长刀挥动,削去一名帮众的脑袋,随即顺势一送,又刺入一名帮众的肚腹之中。

马青健见群起围攻,自己的手中的钢叉反而施展不开,混战之中,反而容易伤到自己人,于是大声叫道:“大伙退后,待我亲手收拾这害了老三的贼人!”泾河帮会众闻声纷纷后退,将拓跋野和马青健围在中间,另有十多人却在一起围攻刚跳上河岸的高升。

马青健厉声大喝:“纳命来!”说罢迅速异常地欺身到拓跋野身侧,举叉便刺。

拓跋野一摆手中的唐刀,向外一磕,不退反进,左手一掌切向马青健颈部,口中笑道:“马老大,你想取我性命,还倒差点!”

马青健万没料到对手如此扎手,只见对方反击之势十分迅捷凌厉,不由“啊”的一声轻呼,飞快后退,口中惊呼:“你是拓跋野?!”

拓跋野持刀立在原地,朗声说道:“马老大,你别觉得投靠了李彝超,就想与我为敌,难道不怕我天平军灭了你泾河帮么?”

马青健一楞,随即厉声说道:“哼哼,死到临头,说这些有什么用,谁又会知道是我杀了你拓跋野。”说罢一舞手中钢叉,大声喝道:“并肩子上,杀了他们为老三报仇,休教走了一人!”

在河岸上的泾河帮众有五、六十人,听到帮主号令,将拓跋野和高升团团围住,顿时钢刀铁叉从四面而下,袭向二人。拓跋野使开一柄唐刀,只见白光闪闪,霎时间连伤数人,不过另一边高升却没他这么好的武功,在十数人的夹攻一,左支右绌,情形十分危急,混乱之中,他左腿又中了一叉。

拓跋野大喝一声,腾身而起,手中长刀杀向正在围攻高升的帮众,各人只觉得虎口剧震,顿时有数件兵刃被击飞。拓跋野杀到高升身边,敌人的攻势为之一缓,但外围的人却越来越多,原来是马氏兄弟中的老二和老四又各带了十几个人赶了过来。

“将军,你不用管我了,总归得有人活着回凉州报信,否则贡热将军和咱们二十多个兄弟就全都白死了。”高升喘着粗气对拓跋野说道。

拓跋野身体一顿,旋即点头说道:“好,我会给你报仇的!”说罢身体如闪电般激射而出,刀光闪闪,顿时有两名帮众身首异处。当面又有一名头领手持大刀,向他直砍而来,拓跋野举刀一格,觉得对手膂力颇大,他不愿纠缠,身形一侧,却向另一面攻出,手起刀落,却又有一名帮众丧生刀下。

众人见他如此狠辣,气势为之一滞,纷纷向后闪避,竟给他一顺势冲出了包围。

拓跋野向外侧急奔而出,渐渐甩脱了身后的追兵,心中稍感轻松,不料这时前方却响起一句阴恻恻的声音:“拓跋野,你以为真还跑得了吗?”

……

唐末五代时期,这天下大乱,朝梁暮晋,不少人为避乱世,躲到了深山里隐居生存。话说凤翔府陇州治下,大陇山与小陇山交界处有一山,古名灵仙岩,传说广成子曾在此修道,故在唐代时赐名为景福山。夏日里山间林木葱茏,奇峰景秀,更有无数的溶洞散布其间。谷中溪水潺潺,瀑布青潭,竟颇有几分灵秀之气。

这一日,景福山崎岖的山路上走来两人,乃一老一少两个游方道士。走在前面的是个道童,约有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身破旧的青灰道袍,而这道童身后的老道看上去更是不堪,身量矮小,身上的道袍满是污渍,也分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脚上穿着旧双草鞋,浑身上下全然没有半点仙风道骨。

不过老道的身后,却背着一把看上去样式古朴的大剑,另外就是背着一个很大的麻布包裹的布囊。

两人在山路上走着,转过了山脚,正要往大路方向拐去。就在这时,却听到那走在前面的小僮惊呼了一声:“师父,你快过来看,这里好像……好像有个死人!”

五十、白岩镇(一)

那老道闻声几步跃到小僮身边,循着小僮手指的地方望过去,看到大约五十步外山谷溪水边一株大树下的草丛里面,似乎有个人影卧倒在突起的树根之间。只见那人的身上满上血污,不过却没有任何动静。看得那老道心下一凛,当即低声向小僮道:“咱们过去瞧瞧,你可千万不要大声瞎咋呼。”

却见那老道伸手在小僮腋下一托,只几个起落,已到了那一株大树之侧。

老道瞧见地下匍匐之人身穿一身绛红武士服,身材甚为魁梧,手边掉落了一柄横刀,似乎还有些气息。于是他俯下身来,将地下那人小心地翻转过来,见对方高鼻深目,生着满脸的浓密卷曲胡须,却是气息奄奄,恐怕转眼便死。

那老道叹息了一声,伸出右掌,抵住那大汉的后心,度了几口元气过去。

拓跋野一口淤血喷了出来,很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道僮儿见拓跋野腹部有一处创口依旧在不停向外冒着污血,于是向他说道:“大叔,我来给你包好了伤口。”

拓跋野双目半闭,出气多而入气少,显然是命若游丝,挣扎着说道:“不……不用了!我荷包里……有些金银宝石……给了你……你吧……瓦亭山土地庙……东北五十步……巨树下青石台底……埋有一油纸包,求……求你们能送去凉……州城拓跋家,必……有……”他话没说完,脑袋突然垂落,便已气绝死去。

那老道看了看拓跋野身上,伸手把他裤腰上的鹿皮荷包摘了下来,又伸手在他怀里、衣角摸索了一遍,从怀里掏出几枚淬过毒,蓝汪汪的飞刀,似乎还有一张绘着图形的地图。老道看了一下,又小心地将飞刀插入到皮囊当中。又往荷包里一看,见有十几锭银子,还有三张金叶子和几块宝石,登时心里大喜。

那小僮见了老道的动作说道:“师父,这……不太好罢?”

“甚么好不好?!”老道怒道,“钱财乃身外之物,难道还能跟着死人一块去阴司里面再花?况且这是他亲口许给的报酬,你去找根粗木棍过来。”

“要木棍干什么?”

“挖坑,将人埋了。”那老道没好气地说道,他将手里的荷包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得人钱财,替人消灾,即然收了费用,总得替他把后事料理了。”

小僮应了一声,到了林子里寻了根手臂粗细的树杈过来,老道用树杈作铲子,很快在林间挖了一处大坑出来。在抬着拓跋野的尸身放入坑中之前,又很仔细地将对方身上一些值钱的零碎摘了下来,这些将对方的尸身放入坑底,用泥土加了些石块、可有枯枝树叶,将其尸身掩埋了起来。

等完工后,老道找了块麻布,将拓跋野遗落的横刀仔细包裹了起来,用绳索捆好,让小僮背在了身后。这刀钢口极好,刀身布满了细密的鳞纹,刀柄上还镶了三枚宝石,显然是把宝刀,只可惜是刀鞘不知遗落在了何处。

老道站在原地又看了一圈,这才说道:“走吧。”

小僮道:“咱们还是继续到凤翔府去?”

老道摇头道:“不是,没听刚才这人的话么,这瓦亭山在渭州城北,咱们去那里取了东西,就去凉州一趟。看这人的身家,这一回好处定然不会少,说不定只一次,就能完成祖师爷重修山门的愿望,可要比咱们到处化上十年八年缘要强多了。”

这一老一少两个老道耽搁了小半天,这又从谷底溪边转回到了山道上,等下了山之后,沿着汭水河边的山道,一路向北面渭州华亭县方向走去。此时正值初春,漫山的树林开始生出绿芽,倒了显得生机勃勃。

两人翻过一座山岗,眼看天色将黑,老道说再过四十余里地就到安化城,那是萧关南侧的一座关城,两人预定当晚到白岩镇再打尖住店。

正在此时,小僮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快马奔驰之声,远见后面大道上尘土飞扬,数匹快马奔驰而来,眨眼之间已如疾风似的来到两人身后。那马上的骑手稍稍勒动缰绳,几匹快马斜刺里从两人的身旁直窜了过去。

在一照面中,那小僮已看到马上的骑手个个精悍矫健,满脸凶神恶煞的模样,虽然被马蹄扬起的尘土沾了满头满脸,却是也没敢声张。

这老道不识得这些江湖豪客,却见那些骑手有人在马背上带着一柄精钢打造的渔叉,知道在这渭河帮、泾河帮里有人喜欢将渔叉打作兵器,这些骑手应该是来自这两个河帮。这凤翔府周边泾河帮、渭河帮靠水路吃饭,帮众多为船夫、纤夫及渔民等底层民众,但是帮中头领靠着欺行霸市,长期勒索往来商船及商旅收取保护费,大都积攒下了不菲的身家,在秦地的黑道上也是凶名赫赫。

那老道将小僮扯到路旁,低声说道:“这些人的兵仞你看清楚了么?”

小道僮问道:“怎么?是绿林上的么?”

那老道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看他们的兵器,多以钢叉为主,多半是河帮里的好汉,这些人又有什么急事?瞧他们的骑术,多半不是什么庸手。”

小道僮道:“咦,这倒奇了,这河帮的人不在河畔码头,却到这山里来做什么?”

那老道呻吟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也许是和咱们所掩埋的那人有关,到时个有人询问起来,千万别乱说话,只当一概都不知道。”

他又嘱咐了小僮几句,又将小僮身后的横刀包进了自己所背的包裹里,两人这才又在斜阳之下沿着大道继续前行。继续转过几处荒无人烟的山坡,眼前突然开朗,却见在暮霭昏黄的阳光之下,宽阔的河畔谷地间突兀地出现了一座的集镇,眼前就是那白岩镇了。

天都黑下来时,两人才走到白岩镇外,果见看到镇西路口,有数名身穿黑衣劲装的江湖帮众在拦住过往行人,在手里拿着画像,询问是否见过画像上的人物。看那些帮众胸前却绣的是泾河帮的标志,唯首一人生得又矮又瘦,黑黝黝一张脸上生有一道狭长的刀疤,嘴唇上留了两撇燕尾须,手中的兵器则是一柄上好精钢打造的渔叉。

那老道听得那帮众口中的描述,知道这些人正是在寻找追捕他们上午所掩埋的凉州武士。这让老道感到有些奇怪,他们上午所掩埋的大汉衣着,却是陇右或是河西军的制式军服。这泾河帮毕竟是江湖帮会,就算是再厉害,却也不敢轻易招惹军队。

五一、白岩镇(二)

这师徒二人继续往镇里走去,见那几名帮众拦在路当中,于是老道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好汉们请借路!”

为首一个虬髯壮汉道:“道长是何人?”

那老道说道:“贫道乃是灵岩观的挂单道士,名作清虚,这是贫道的小徒元瑞。”

那虬髯壮汉上下打量了清虚一眼,指着那手下举着的画像问道:“道长在路上可曾见过此人?”

清虚眯着眼看了那画像几眼,这才说道:“没有见过。”

那壮汉又往元瑞的身上看了两眼,这才侧身让开了道路:“道长请罢。”

这僧道尼姑,凡行走江湖的,都不是很好惹的角色。这壮汉也不愿多事,询问了几句,就放这师徒两人进了镇里。

这师徒二人进到安化堡内,径投镇内东街一家客栈。

两人要了一间客房,又在客栈临街所开酒肆的用过饭后,正待回客房休息,却听到隐隐有一阵马蹄之声,径自往镇中驰来。只听蹄声急促,直奔到店前,那马蹄声一停,有数名骑手从马背上跳到地下。

只听得店伙在门外说道:“各位辛苦,店里茶水酒饭都有现成的,各位客官请进!”

却一人粗声说道:“赶紧给喂马,咱们吃了饭还得赶路。”听他的汉话说得颇为生硬,应当是羌人或是土蕃、回纥人。

店伙连声答应,喊了别的同伴过来牵马喂马。

随着一阵脚步声进,一共是五名武士打扮的骑手走中店内。

清虚暗中打量,见这几人头顶头发都剃成秃顶,只留两鬃和脑后三绺发辫,看他们打扮,知道这伙人都是羌族或是契丹武士。心下暗自思量,这陇右、河西一带土蕃、汉、羌杂居,羌人较多,可是这些人却很少到关中来,今日却见到了好几批羌族的武士,看他们马上身手还都是武艺不错。这情况在关中渭州一带,倒还真少见。

这五人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好,只听得刚才粗声说话那人对店伙吩咐道:“店家,给切十斤牛肉,再来四样炒菜,一坛老酒,二十个炊饼!”

却又听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年青武士对似乎是为首的骑士说道:“三哥,你说拓跋家的少主年纪轻轻,各部落他压得住么?我们干啥要听他的?”他说的是羌语,不过北地羌人久居汉地,语言里也夹杂着许多关中北部的土语,清虚老道在年青时也常与北地的羌民打交道,却是大概听得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听那被称为三哥的首领说道:“压不压得住,咱说了也不算。他持了李老当家遗命,咱就得按过去的规矩来。咱们部落当初是发过誓的,不管成不成,咱们总是得先赤胆忠心的保他。”这人说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底气十足,中气充沛,清虚老道知他内功精湛,不敢再侧耳细听,于是拿起面前的茶壶倒了碗茶水自顾喝了起来。

只听那一脸横肉的矮壮汉子粗声的道:“都怪张浦那个混蛋,非要抢夺什么印信,好不费一刀一枪,就想将凉州骗到手里。谁知道到最后什么也没落着,害得我们兄弟东奔西跑,没有半点安生时候!这汉家的读书人,没有几个好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那三哥瞪了他一眼道:“闭嘴,这张浦正让少主看重,别背地里乱嚼舌头,否则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

这时候店家将一大盘熟牛肉端了上来,又上了一大坛用糜子和高粱混着酿成的凤翔烧酒。这几名羌族武士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却聊开了别的杂事。清虚老道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这几人所说的那羌族少主到底是谁?

老道不敢多呆,喝了一碗茶后,就带着徒儿元瑞离开了酒肆,回到了后院的客房。

他直觉这些羌族武士还有那泾河帮众应该和自己上午所掩埋的那名凉州天平军的军官有关联,但是却不知到底是为何事?听那几人的口气应该是为了抢夺什么信物。

次日一早,清虚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到日上三竿,这才带着徒儿两人离开了白岩镇。离开了镇子,走了一个多时辰,离那安化堡城约二十多里外后,那元瑞问道:“师父,我们还去那岐山周公庙么?”

清虚老道照着元瑞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去,为什么不去?!这东西越重要,咱们这一趟跑下来,报酬定然不会少了。这有银子不挣,难道还要辛辛苦苦给人家做法事骗……赚钱?!只要小心一些,谁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

那元瑞苦着脸道:“听说到凉州要走好远,咱们这凭着两条腿,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

清虚笑了一下:“蠢娃,去凉州当然是不能用两只脚板走着去了。咱们先找到东西,看看是什么,到时再找支商队,跟着人家一起走。”

说到这里,他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此时天下尚未安定,这关中地方,朝廷的统治还很薄弱,地方上的治安也不是很好,盗匪丛生。“好汉”们成群结伙,打劫往来商旅,行走西域的商队并不是很多。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这事只能是到时走着再看。

……

渭州以北,大陇山(六盘山)一带党项部逐渐内迁,早成了羌部的牧场,本就是羌汉杂居的混乱地方。而且彰义节度使李继昶并不在渭州,而是前往宝鸡,协助长兄为晋阳方面大军调运粮草。当地驻军本就无力清剿遍布的盗匪山寨,如今李继昶又带走了大部分兵马,驻军现在连守城都顾不过来,哪里还能管到野外出了什么事情。

这种羌部劫杀西北商队甚至是使者的事情在西北也是时常发生,晋王和岐王都多次派兵讨伐,却一直无法根除祸患。由于羌部势大,在大多时候派兵征讨结果也是虎头蛇尾,最终是不了了之。

这次的河西使团劫杀案,最终惹出一场大乱出来,且容后文再作交待。

现在北军汇聚陈仓,准备南征汉中。

在兴元府的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筠得到消息,紧急向洛阳方面救援。

李嗣源以李从珂为左卫大将军,派其为主帅,大将刘延朗、苌从简为副,由邓州经金州,往援兴元府。另外,命石敬瑭为北招讨使,率幽州、沧州、魏博、青州和洺州五镇兵马往攻镇州、定州,后唐时期第二次南北大战由此揭开序幕……

五二、赵州城

共和五年二月,北军已经到了京兆长安,李岌又有诏旨,令耀州义胜节度使药彦稠和邠州静难节度使毛璋一同率军随京兆留守,佑国节度使张敬达一同出征。邠宁节度使毛璋,本就是墙头草,这次无奈出兵,本就不情愿,暗中派人向洛阳方面通风报信,使得李嗣源也早就知道了晋阳方面的计划,提早作出了应对。

南军开始往河北一带调动,早就有北军的探子将消息传回晋阳。在接到李嗣源调兵遣将准备大举进攻镇、定二州的消息后,李岌立即召集众臣商议说:“兴教门之变,祸乱的源头就是李嗣源,先帝薨逝,此逆贼难辞其咎。礼曰:父之仇,弗与共戴天。朕原来弱小,以隐忍为上,现在到了要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在权衡了双方的军力后,李岌不再犹豫,立即下达诏令,发河东、云州、山北蕃汉兵马七万余人,亲征河北。

……

赵州,知州署衙。

“陛下的大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夏鲁奇看向在摆弄着沙盘的夏承廷和火寻皓两人问道。这几个从晋阳书院回来的“学生军”很喜欢摆弄这种所谓的“战棋”,一遍遍在沙盘上进行反复推演,看得夏鲁奇头晕,也不知这玩意有什么用。

自己的亲军在战场上明明能以一当十,这些“菜鸟”却从不认可有这种实力,顶多是算成以一当三,有的时候甚至只能以一敌二,这推演出来的结果很让夏鲁奇郁闷,有些太小瞧自己,抬高敌人了。也不知道皇帝把这些“瓜娃”派到自己身边作参军是为了什么。

“大军出动,日行五、六十里,应该还有十天的时间。”火寻亮回答。

“元任他们的骑军不会先到么?”夏鲁奇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么一直与对方耗着到什么时候?我给你们说,霍彦威那厮见了老资,定然是调头便跑。”

“正因为如此,陛下才会先令我们守着赵州。南军不来,我们不动,人家缩在城寨里,您还能强攻不成?你现在又没急事,骑兵急行军是会损害战马的体能贮备的。”夏承廷噎了他老资一句,还特意用上了“体能贮备”这种夏鲁奇听了不太明白的新鲜词汇。

寻常夏鲁奇老骂他们是纸上谈兵,让他在几位同学面前很是脸上无光。

这平原地区的沙盘要比山地地形简单得多,唯有一些河流算是障碍。实际上在春汛过后,这河北的所有河流,战马都能直接泅渡过去。随着晋阳方面的情报系统逐渐建立,敌人的最新的军事部署情况,清晰地显示在了沙盘之上。

那南军霍彦威手上虽然有三万余兵马,但在听说夏鲁奇率军抵达赵州后,就在尧山安营扎寨,不肯再往前走了。虽然夏鲁奇的镇州军只有一万五千余兵马,兵力只有他的一半。显然霍彦威有些畏惧夏鲁奇的威名,意图死守营寨。

南军方面,李嗣源手下大将,只有李从珂和石敬瑭两人在战场上能与夏鲁奇有得一拼,其他人见了他后确实有些心虚。

夏鲁奇想发作,但自己就两个儿子,和别人家七、八个儿子,少一个半个的不可惜还不太一样。平常宠着,又不能真的一怒之下给赶出家门,这父子争斗,徒让人看笑话。想想自己英雄一世,最后自家儿子却瞧不上,只能兀自生气。

夏承廷见老爹面色善,也怕他发作给自己难看,于是跟着解释了一句:“元任的骑兵会先到,只不过不一定会往咱这方向,霍彦威这么怂,天子不一定先拿他开刀。这箭射出头鸟,得先搞定石敬瑭才行。”

镇州实际上还有将近三万的屯田军户,紧急情况下,甚至能动员组织起四、五万步军出来。只不过粮食生产更为重要,夏鲁奇这次出动,并没有动用屯田军,只是带着镇州本部的战兵防御赵州。

朝廷的派到各地的细作早就把敌人的情况传了回来,现在清晰地显示在了沙盘上。

南军十几万人,却分散在从幽州到邢州外线,相互之间并无多大联系,基本上属于各自为战的状态。这中间沧州义昌节度使赵德钧手上的兵马最为薄弱,只有两万余人,而幽州节度使石敬瑭手上兵力最为雄厚,超过了四万兵马。

“当年先帝就是取得柏乡大捷,其后才开始的霸业。”镇州步军指挥使王门山说道,“我想陛下先攻邢州的可能性不小。”夏鲁奇当年跟随亲军指挥使李建及在柏乡之战中立功不小,作为他的部将,王门山自然要不失时机地替将主吹嘘一番。

“这次不一样,柏乡之战时幽州刘守光并无威胁,而现在石敬瑭不可能坐视不管。”火寻亮说道,“实际上沧州最弱,以属下的观点,先攻沧州为好。”

“这不太可能,沧州虽弱,但幽州能及时增援,而且背后还有青州、恽州支援,很难一举攻下。”夏鲁奇道,“依着某家的想法,就是先干翻了霍彦威这厮再说。”

“今次河北之战,有些事发突然,南军较我们的兵力还要多些,以陛下的性子,必不会冒险,肯定会暂时相峙,等机会再说。”夏承廷道,“镇军中现在军医院还没建起来,这是当务之急,否则天子一到,定然会大发脾气,这是他重视的地方。”

军中医疗,夏鲁奇也看得很重,只是现在缺少足够的接受过训练的护兵,只是在夏承廷他们到来后才开始进行人员培训,时间尚短。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全力支持的。

“不行把赵州的郎中全都征募到军中?”骑军指挥使乌德说道。

“算了,那些郎中有些方子管用,有些不管用,晋阳书院里教授的东西和他们不一样,还是自己培训吧。”夏承廷摇了摇头,书院医学馆总共才二百多名学生,确实是人才稀少。要不是这次河北预计有场大战,那燕老道都不一定会同意派人过来。

一场大战下来,这军中的死伤绝不会少了……

五三、夏收

李岌在三月十八日率大军赶到了镇州,只不过在到了镇州后,就停了下来,按兵不动,暂时也没有明显的意图。

幽州节度使石敬瑭奉了李嗣源的命令,派部将刘知远率万余幽州军往攻瓦桥关。北军守将王全斌紧守关城,一面向定州和镇州方面救援。北军山北防御使裴约和武州刺史李绍威率三万山北军由紫荆关抵达易州,恰逢雄州告急。

裴约在接到王全斌的告急文书后对义武军易州守将郑季麟道:“涿州地处要冲,不若我军直取涿州,攻敌必救,雄州之围自解。”遂命大军会同定州军一万,往攻涿州。

石敬瑭闻知北军向涿州而来,果然命刘知远回军新城,与涿州成犄角之势。

斐约见幽州军回援,也从涿州撤退,在涞水以西安营扎寨,与南军隔河对峙。

石敬瑭的幽州军被山北军和定州军所牵制,暂时也是动弹不得。

李岌等到幽州方面局势稳定,这才命亲军骑将符彦卿、安审琦两人各率三千骑军分取深、冀二州,自领大军前往赵州。深、冀两地都是小城,守军不多,见到符彦卿、安审琦率北军前来,自是望风而降,倒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战事。

河东军在镇州调整了十几天,等李岌率大军抵达赵州,已经是到了四月中旬。

李岌与夏鲁奇合兵一处,共五万多大军渡过济水,驻扎在柏乡。而霍彦威是梁国降将,因当年庄宗率军取得柏乡大战的胜利,心里忌讳,反倒退过汦水,在尧山的干言山安营扎寨,与北军对峙。

在安营之后,李岌命骑将乌德领兵前往南军营前搦战,那霍彦威当初与安重诲两人在洛阳捕杀确王和雅王,知道落到李岌的手里,绝无幸免。又见北军势大,命令军将紧闭营门,不肯应战。

见到南军不肯出战,夏鲁奇自告奋勇想要强攻敌营,却被李岌给否决了。

“现在快到麦收,等到过了这时节再说。镇州以北,大多为军屯地,收上来的粮食直接就入了军库,不过却不能给南军征收粮草的机会。”李岌笑着解释说。

元行钦道:“我们的骑兵多,若是不进攻敌人的营寨和城池的话,倒是可以分派骑军截断敌人的后方粮道。当年柏乡大战,先帝就是用这种方法最终迫使梁军出营,进行决战的,虽然现在南军闭营不出,但是士气犹存,得先把他们的士气消磨下去。”

李岌道:“这事就全由枢密使安排,最好能把李从荣和段凝两个从河阳、相州吸引过来。”

夏鲁奇听了这话才知道天子的意图是从潞泽直趋敌人后方,于是开口说道:“太行要隘,敌军肯定守备严密,攻取并不容易。”

李岌笑道:“这太行八陉,关口都控制在我们手里,现在与霍彦威耗着,断其外围粮道,敌人必将遣师救援,最近的应该是磁州、相州一带兵力,朕估计滏口陉应该成为突破口。除非南军不要霍彦威这支部队了,否则后方的兵力肯定空虚。”

四月底的华北平原天气燥热难当,正是夏日酷署季节。田野里的麦穗已经泛黄,只要再过半个月就能全部成熟。

南、北两军在邢州汦水一带对峙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晋阳方面骑兵多,加上夏鲁奇手上的五千骑军,骑兵数量超过了两万五千余,这是南军无法相比的。定下军策后,每天北军骑军轮流四出,突入南军境内,封锁了南军大营的运粮路线,弄得霍彦威就是躲在军营里也是苦不堪言,只盼着李嗣源能早些派军来援。

元任闲来无事,竟然带着一队禁卫骑军跑到了邢州城下恐吓叫骂了一番,吓得南军守将皇甫遇是紧闭了三天城门,没敢打开。

北军这边照例是每天轮流派出一名战将,带人到南军营前叫阵,打击敌人士气。

李岌却带着人跑到了赞皇山,察看槐水和济水上是否有合适修水库的地方。这两条河流都不算大,不过在赞皇和临城的山地间修建水库的话,还是能够灌溉数万顷的良田的。

他已经把这一带看作是自己的地盘,在考虑以后的屯田事务了。

镇州的麦田终于开镰了,作为天子,李岌也赶到获鹿的屯田区,装模作样,割下了头一把麦穗。

端午节刚过,河北各地正是麦子收获的时节,天气酷热难当。

李岌在割完一捆麦子之后,就扔下镰刀,躲到了大树底下的阴凉地里,看着手下的亲军在帮着屯田军户收割庄稼。这些晋阳的禁军寻常时候虽然也是衣着光鲜,但在农忙时节,也大多是要到田庄里帮忙的。麦收的时候,人都是当牲口来使唤的,对此也都习惯了。

见到李岌开始歇息,夏鲁奇也停下手里的镰刀,在手里抓着几棵麦穗凑了过来。老家伙一身黝黑的犍子肉,没看出来,快五十的人了,身体还保持得跟健美先生似的。只不过他寻常肯定没怎么干过农活,割麦子的时候,居然一镰刀在脚脖子上剌出一道血口子,现在拿纱布裹着,格外醒目。

他来到李岌身边,把手里的几棵麦穗在手掌里搓碎了,吹掉麦壳,瞅着金黄的麦粒道:“这颗粒饱满,怕是一亩能打两石多麦子。”

李岌听了这厮装作副内行的样子顿时大笑起来。

获鹿屯田校尉姜远带着人送茶水过来,在听了后凑到夏鲁奇面前低声道:“将主,这水田麦子每亩平均收获五石多。”

夏鲁奇在听后两眼圆睁,叫嚷道:“什么,不可能!”

一副我读书少,你们别骗我的样子。

李岌瞅着他脸上带着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笑容说道:“获鹿这地方土质很好啊,只用两年时间,就快赶上太原周边的产量了。”

夏鲁奇道:“老夫原来也算关心民生,可是当年在河阳也过问过下边,说是每亩地产量只有一石多点。”

李岌道:“那是旱田产量,另外就是选种和施肥很重要,这屯田区的旱田种草养牲畜,这肥料就是这么来的。这种地也是门大学问啊,这带兵的武将们就别掺和了,专门的事情需要由专门的人才来做才成。想办法让军卒们能吃上饱饭,这才是战斗力的保障。”

夏鲁奇听到李岌话里有话,若有所思……

五四、转进魏博

麦收接近尾声,陆续开始夏种之时,身在镇州的李岌便得到了一个消息:监国李嗣源派卫州宣义节度使段凝率四万大军,往援霍彦威,目前南军大军已经行至磁州境内。

在听到消息后,李岌大为兴奋,从夏收之前,他便一直在等待这个消息。

霍彦威据尧山、干言山建军寨而守,在李岌看来,并不是很难攻破。

这道二十余里的土丘属于太行山在平原地区延伸出来的余脉,最高处也不过百十米,而且山势也不险峻。若是霍彦威退到邢州,拒城而守,短时间内李岌还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毕竟晋阳军以骑兵为主,步军还数量加起来还没有霍彦威多。

可是他现在却在尧山和干言山上安营扎寨,仗着两山之间有汦水从中而过,取水没有任何问题,以为能长期据守。

殊不知李岌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截河筑坝了,没事都想要修几个小水库或是蓄水池,况且现在修堤坝还能阻断敌军的水源。只要水源被切断,霍彦威的部队绝对撑不了多久。

夏天本就是枯水季节,从镇州调来的六千驻屯军再加上招募的本地青壮,只用了半个多月就在临城的山窝子里修筑了两道水坝。于是汦河里的水位日渐下降,只过了十多天的时间,就逐渐干涸。

霍彦威命人在河道里掘井取水,哪里能供得上数万大军饮用,只过了三天,南军就坚持不住了,营地人心浮动。霍彦威见状知道再坚持下去,只怕马上就会引发混乱,于是硬着头皮率全军出营列阵,与北军进行决战。

李岌远远望见敌军出营,命令全军并不与之接战,骑军只远远地觑着对手,保持压力。

南军离开尧山军寨,沿着河道往漳水方向行军,也是渴坏了。

眼见漳水在望,却听战鼓擂响,号角齐鸣。北军大将元行钦率晋阳、镇军两万,沿河布阵拦住去路,又有夏鲁奇、元任、张思敛率骑军从四面杀出。

这仗本就没法打了,南军本就士气低迷,再加之被北军骑军冲阵,哪还有心恋战?!

只见南军大乱,纷纷慌不择路四散而逃,霍彦威也被溃军裹挟下只得弃军夺路而逃。

北军骑军兵将一面冲锋追击,一面大喊:“天子在此,还不投降!缴械者一律不杀!”这更瓦解了南军斗志,南军听后更无斗志,纷纷抛掉兵器,抱头坐在地上。

南军主将霍彦威率数百亲军仓皇而逃,不料却被夏鲁奇率骑军拦着。

却听夏鲁奇大喝一声:“这不是旧相识么,且留下来叙叙旧吧!”当先拍马扬槊,直取霍彦威。那霍彦威本就惊慌失措,只抵挡几下就被夏鲁奇一槊挑落马下,被北军生擒活捉。

这汦河一战,北军大获全胜,共歼灭敌军三万余人,缴获战马三千余匹,俘获南军将校三百余人,战利品更是堆积如山。

北军趁胜而进,直接将邢州龙冈城团团包围起来。

李岌回到中军大帐,那南军主将霍彦威被押解进来。

李岌见到霍彦威后怒叱道:“汝本梁国降将,先帝待你不薄,还照任节度使,何故背叛先帝耶?!”

霍彦威道:“先帝信用伶宦,诛杀朱友谦、郭崇韬等,吾等心中惶恐,只是迫不得已!”

李岌冷笑一声:“那诛杀确王、雅王尔也是迫不得已么?!”

霍彦威道:“当时都是听了安重诲的支使,不得不做。”

李岌道:“尔本降将,投唐双叛主,且杀朕叔父,却留你不得。等朕平定南方,必诛尔全族!”遂命人将霍彦威推出斩首示众。

段凝率南军抵达磁州,却听说霍彦威全军覆没的消息,顿时吓得不敢再前进,在磁州拒城而守。

李岌在邢州龙冈城外大营召集众将说道:“我军攻霍彦威,那魏博节度使房知温,并非坐视不救,而是因为魏博军心不稳,无法控制。现朕亲率大军,往攻魏州,促其内乱自生!”于是命元行钦率步军继续围攻龙冈城,自率骑军进攻魏州。

北军根本没遇到抵抗,就进入魏州境内,又有骑将符彦卿、安审琦从冀州攻下贝州(清河),也往魏州而来。两军在临清会合,准备进攻魏州。

房知温本是罗绍威部将,早年为魏博军校,其后归梁,又归降庄宗,赐名为李绍英。在听到李岌率大军前来的消息后,早就惶恐不安,而且手下的魏州牙兵多是原来李存勖手下银枪效节军出身,在听说李岌率军到来的消息,也是人心浮动。

这魏博牙兵在中唐安史之乱后由天雄军节度使,唐代藩镇田承嗣所创,据有魏博之地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其间父死子替,兄亡弟承,各家之间婚姻相通,盘根错节不知多少代,骄横无比,经常杀节度使作乱,自立新的镇帅,魏博最后这几任节度使史宪诚,何进滔,韩允中,乐彦祯,罗弘信,全部是由魏博牙兵自行拥立。故当时谚称之为:“长安天子,魏府牙军。”

意思是魏博牙兵拥有和天子一样的权力,自行任命节度使。

这魏博牙军被朱温屠杀过一次,但没杀干净。李存勖在得到魏博后,因为牙军主动投效,将其改编为银枪效节军,竟然当作自己的亲军来使用。这支银枪效节军跟随庄宗南征北战,为晋军灭梁,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过,庄宗之死也是由魏博兵变首先引起的。其后兴教门之变前,庄宗亲征汴梁,走到荥阳时,这支银枪效节军突然哗变,自行溃散,导致庄宗只得回师洛阳,这才发生了“兴教门之变”,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正因为魏博牙兵难以控制管理,被叛军推举为天雄节度使的赵在礼这才在李嗣源任监国后,反复苦苦哀求,要求调离这个是非之地。李嗣源鉴于赵在礼的“拥立之功”,这才用房知温来代替赵在出任魏博节度使。

这次南军合攻镇、定二镇,房知温奉命率魏博军出征。而命令下来后,魏博军却在底下风传:“朝廷这是准备将我们调离分开,一但出征,就是骨肉分离,大家简直生不如死!”于是串通起来拒绝奉命。

这才造成李岌在攻打霍彦威时,魏博军根本没有及时增援……

五五、整饬

李岌率大军到达临清,进行短暂的休整。

另一方面,李嗣源又派汴梁留后李从厚率汴军五万,前往魏博增援。

李从厚率军在汴梁动身后,先派骑将孟汉琼率五百骑军到魏州,与房知温进行联络。不知怎么魏博的军兵中盛传朝廷见他们不肯服从命令,就要派兵过来杀他们。结果在孟汉琼入城的当天晚上,魏博军就发动兵变,乱军分头袭击房知温与孟汉琼两人亲军的驻地。

一时间魏州城内大乱,房知温和孟汉琼两人见乱军势大,聚到一起后,在亲军保护下从城冲杀了出去。乱军只是要赶走他们,也不真的阻挡,这两人出城后,先到南乐,立刻派人向李从厚求救。

魏博军这百十余年来革命斗争经验十分丰富,搞兵变都已经习惯成自然,在赶走了房知温和孟汉琼后,立刻推举军校龙晊为首领。这龙晊本是银枪效节军指挥,对于搞兵变也是十分熟悉,知道李嗣源那边肯定不会轻饶他们,立刻派人给在临清的李岌送信。

信中说原来魏博军受了李嗣源的蛊惑,现在已经迷途知返,拨乱反正,重新效忠晋阳,准备与李嗣源的叛乱政权作坚决的斗争,请皇帝陛下火速派兵前来支援。

李岌在接到魏博军的投靠书信后,大喜过望,立刻亲率大军直奔魏州而来,同时命大将张虔钊与符彦卿两人前去攻取博州。

此时,李从厚已经率军正在从澲州德胜渡口渡过黄河,大军只过河一半,就接到魏州叛乱,叛军引北军进城的消息。过了两天,房知温和孟汉琼两人只领了几百残兵到澶州与李从厚会合,在听了两人的汇报后,李从厚只得是屯兵澶州洹水,与北军对峙,一面派人向洛阳方面通报。

临清到邺城二百里路,骑兵大军只用半天时间就能赶到。

作为亲军骑将的元任先率五千禁军抵达魏州邺城,控制住局面,当头顶的日头开始西斜的时候,李岌的天子仪仗出现在了城外的大道上。

元任命魏州军全部在城外大道两旁列队,欢迎天子的到来。

魏州军卒虽然心里恐惧忐忑,但在五千精锐甲面前,还是乖乖服从将令,在军校的带领下离营列队。

李岌策马从这支队伍的面前缓缓走过,内心里感到十分失望。他知道这支军队很糟糕,只是没想到会这样糟,身上的甲衣有破旧的皮甲和竹片扎甲,铁甲很少,衣服也大都破烂不堪。他很奇怪就是这么一支如同叫花子般的军队,如何能在唐末五代呼风唤雨,公然与朝堂作对,竟然还有数次左右了天下大势的流向。

魏博军叛乱是后梁由盛转衰的开始,而庄宗之死起因也是这魏博军的叛乱……

朝堂法纪在这帮**们的眼里,狗屁不是。

李岌表情严肃,一路沉默进了邺城。

到了军衙,李岌沉默半晌,心情却是有些复杂看向在座的部下们问道:“这魏博兵患久矣,反复无常,各位有何看法?”

“自唐季以来,礼乐纲常崩坏,军队专横恣意,纪律败坏,实乃各军镇纵容之祸,痼疾已深。魏博各军当重新整饬,严明纪律。”卢琰说道。

夏鲁奇的脸上带着一股狠厉,目光阴冷:“这魏博军最是无常,先帝尝优柔待之,以其为银枪效节军,吾尝任军使,却没想到他们关键时刻背弃先帝,真乃狼子之心,不若全部诛之,永绝后患!”

李岌听了他的话,反而倒冷静了下来,不禁感慨道:“这天下,乱得久了,这些当兵的,哪里还有什么忠义,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不过也确实要根治这块毒瘤,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继续存在下去。吩咐下去,先按照北地屯军标准,在魏博各地招募军户……”

这个年代,由于连年战乱,后世放眼望去,满眼绿色平整田地的华北平原,现在却是满目疮痍,人烟稀少,到处是断壁残垣,遍地饥荒。只要竖起招兵大旗,就有人前来投效,前提是得有钱有粮。

在这乱世,当兵吃粮也算是贫民不多的几条活路之一……

现在的李岌所缺的并不是钱粮,而是人口。

“这里原来是朕的封地,就不再设节度使了,以后魏博军就交给晋阳书院出来的学生们统带,也好让他们有实践的地方。”李岌淡淡地说道,这话别人也挑不出毛病来,因为他在当太子时,获封魏王,这魏博军镇本就是他的封地。

一道上谕下来,魏博军撤销了使用了一百七十多年的天雄军镇号,被改称为镇宁军,重新编成了五军。在得知镇宁军的军衙设在北地的集宁后,军营里哭成了一片——“少年戍边关,白发始还乡”,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自古戍边简直是九死一生。

可是从皇帝上谕的语气上来看,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魏博军全军重新整编,在装备和训练后进行分配安置。

魏博军都是带家属住在军营里的,龙晊对着那些哀嚎哭泣的老人家们也是无可奈何。

何检瞅着泪流满面的龙晊和满营的哀伤气氛感到非常的奇怪,好不容易等到龙晊的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些,就上前拱手道:“龙指挥使,天子的命令是先进行重新整编训练,况且大军就是移镇北地,也只是屯田,待遇堪比禁军,怎么都搞得跟死了人似的?”

龙晊怒道:“自古这边军十个里面能回来两个就算好的,你当龙某是傻子?!”

何检摇头叹道:“这些年晋阳方面往北地安置的驻屯军不下十万户,也没见谁无缘无故就死去了。人家的日子过的比你们现在好十倍、百倍,到时你们亲眼看一看就知道了,莫要听些谣言瞎说。现在先换装再说,你看看这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哪里还象军队。”

龙晊、赵遇吉、张原等军校见到夏鲁奇和元任两个带着骑兵远远地望着这边,知道若是反抗,就是只有被屠戮的份,哪里能讨着好去,只好连哄将营内安抚下来,让军将们在校场中列队。

十几辆造型奇特,有着四个轮子的马车从大开的营门外驶了进来……

五六、简单收买

魏博军被打散了重新整编,原则是同乡不单独组营,至于更小的队、伙编制则是尽量把同乡编在一起。这种小编制,闹不起大的风浪出来,在战场上反而容易提升战斗力,规模再大,就难以控制了。

北军中取消了伍的编制,最小的战术单位是伙,其上是队。

从毕业的少年亲军和晋阳禁军中分出了两千人马,到魏博军中担任军职,主要是参军和负责后勤及军中执法队。

“每人夏装麻服一套、棉服一套,布靴一双……”各营的军需官在按照花名册点名后发放服装,人没到的,暂且记下,并不允许别人代领。

龙晊发现北军的后勤系统并不归军中将主管理,而是单独分离了出来,粮饷和装备等发放都由后勤部门单独运作,这等于是剥夺了统兵将领一半的权力。正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兵高兴地跑到龙晊身边说道:“指挥……指挥使,俺们有吃的了,俺刚才看见了,车上都是白面、小米,还有一大车腊肉,远远就能闻到香味……”这小兵在说到腊肉时,嘴角不由就流出口水来,抬起破烂的衣袖擦了一把。

夏承廷走了过来,看着那嘴角流着口水的小兵,笑着对龙晊说道:“虽然只是点名和换发服装,按例是出勤务,依照战时标准配备伙食。魏博军既然加入唐军,伙食标准也与禁军一样,大家一视同仁。”

龙晊身边的张原看向夏承廷:“禁军能保证天天吃上肉食?”

“不多,每天只能保证每人一两的配给量,这是规矩。”夏承廷说道。

龙晊听了后叹息一声:“能隔几天吃上一顿肉食大家伙就算心满意足啦,阿铁,你有多长时间没吃过肉食了?”他看向那小兵问道。

“自从年节过后,就再也没见过荤腥。”那小兵说道,“寻常偶尔打兔子什么的,都得先济着换些粮食。”

龙晊拍了拍那小兵的肩膀:“某家这一辈子也没干过多少好事,希望这一次能在乡亲们心里落下个好名声!”

军营里每军二千六百多号人,几十口大锅排开做饭时,显得很有气势。锅里在烧着开水,伙夫在案板上把大块的咸腊肉切成肉丁,偶尔会捏起一片透明的生肥肉片塞进嘴里,让远远看着他们做饭的军卒们喉头耸动,直咽口水。

负责后勤的何检、王襄和赵遇吉则在巡视着各伙房的情况。

“内地人很少食奶酪,这干酪粉只添加寻常三分之一的量,让大家慢慢适应几天,否则非闹肚子不可。”何检对伙头们嘱咐着。

“这肉汤中为何要加乳酪?”赵遇吉用大勺子在大铁锅里搅动了几下,汤锅里添加了切成小丁的咸菜、腌腊肉和一些混合面,还有一些新鲜的崧菜和菠菜叶,伙夫们正给每个大锅里添加干奶酪粉,倒也十分简单。

问题是晋阳军的定量是每人还是一个头盔大小的混合面烤馕饼,这就远超原来魏博军的伙食水准了。

“这是上面规定的,可能是为了营养搭配吧。”何检说道,“这奶制品里的营养要比单纯的谷物丰富得多。”

赵遇吉叹了口气:“原来军中平日里只做两顿饭,而且晚饭只有稀饭,大部分时候连咸菜都没有,这盐在中原精贵啊。”他用大勺子搅动着大铁锅里熬着的汤粥,一边对何检说道:“这些当兵吃粮的,实际上很简单,谁能喂饱他们,就肯听谁的命令。不用三天,这魏博军的营地里就能多出一半的人出来,那些家伙的亲戚就会投上门来。”

何检听了皱了皱眉头:“这不刚过完麦收,不至于有那么多人还处于饥荒吧?”

赵遇吉用勺子舀了一点粥汤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这肉都熬碎了,省得分不匀。”然后这才放下勺子接上刚才的话题:“魏博这地方,看似有几条河流过,可是缺少灌溉设施,大部分都是旱田,每年只能种一季庄稼,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全靠着当兵打仗,在战场上捞些赏赐,以补贴家用。否则一年的收成只能支撑全家大半年的生活。”说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魏博军也是可怜,这一百多年来被节度镇帅利用,在战场上拎着脑袋与别人拼命,也帮着上官为非作歹,烧杀抢掠,只为了那少得可怜的一口赏赐。

只不过要是镇帅搜刮得太狠了,大家眼看着活不下去,就抱起团来把那镇帅节度赶走而已。当年罗绍威因为要巴结朱温,搜刮得太厉害,魏博牙军在闹事时,还遭受到早有准备的朱温一通屠戮。魏博牙军虽然好狠斗勇,无奈装备落后,最后被朱温诛杀万余人,也是被杀老实了。

军营里吃午饭的时候,李岌在城头上看到有许多军卒在打了粥汤后舍不得自己喝掉,而是隔着军营的栅栏,把汤碗递出去,让几个孩子分食的场面就知道这威博军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于是他命人把龙晊、赵遇吉、张原等军校叫来,对他们说道:“魏博军主动反正投诚,依例是要多发一个月的饷粮的,本想等晋阳和镇州那边的补给物资运到后再发。不过朕看到军中生活困窘,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就做主先把禁军这月的粮饷先发给魏博军,先让营内各家军户都有吃的,不要饿着孩子们。最近这段时间,暂且休兵,大家都调整一段时日。”

龙晊等几人听了单膝跪地,叩谢道:“陛下仁厚爱民,臣下等替魏博将士叩谢陛下赏赐,今后定当为陛下赴汤蹈火!”

“龙晊,你们几个发誓也没用。朕不缺钱粮,现在虽然手下缺人用,你们几个的本事还入不到朕的眼里。发粮饷的时候给大家讲清楚,晋阳军军法严格,既然当兵吃饭,就要守规矩。朕不要求大家忠心耿耿,但却要求谨守军纪,只要领了粮饷,再要胡作非为,到时莫怪军法无情!”李岌对这几人淡淡地说道,然后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来。“你们是军将,朕的要求就要更严格一些,有句话需要提前讲明白,朕可以宽容敌人,也能宽恕手下冒犯,却容不得手下背叛,这点需要牢记!”

李岌将这番话说的声色俱厉,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心头一震……

五七、蜀道

却说北军大将,京兆府尹张敬达率师伐汉中,另有雁门防御使唤李彦玮率万余晋阳军,绥德军团练使索自通、耀州义胜军节度使药彦稠和邠宁节度使毛璋率部从行。

凤州乃是凤翔军镇辖地,李继俨的地盘,凤翔军守着陈仓谷道,倒是省了北军许多麻烦。否则,光是一座大散关,想要攻下来都十分不易。

秦州节度使华温琪和兴州刺史唐景思都是当年李岌平蜀后所任命的官员,华温琪是梁国降将,本为朱友谦的部将,同光三年,由耀州调任秦州,庄宗对其也算优厚。而唐景思乃是前蜀降将,这兴州刺史是当时李岌报与朝廷所任命的。

投降这种事,干上几回就成了习惯。唐景思见北军由凤州沿嘉陵江而来,直接打开城门出降,根本没作任何抵抗。在唐景思投降后,秦州武雄军节度使华温琪也遣使表示臣服,并乞求致仕。

北军没打一仗,就将兴州和秦州等四州收于麾下,将自己的势力扩展到了陇右。

过了秦岭,地形与气候与北地截然不同。

这里山势险峻,岩石嶙峋,而且山上林木茂盛,道路湿滑,山林间雾气升腾,这种湿热的天气让北地的军卒很有些不适应。

兴州不战而下,州城周边的山岭间,北军的军营延绵,红旗招展,一眼望不到头。

兴州署衙,此时已经改作了北军西南招讨使张敬达的军衙,此次征伐汉中的各军将领已经基本齐聚在这座军衙正堂之内。

绘有汉中地形的巨大地图被挂在了墙上,负责说明的,是同华防御使史匡懿。他是晋军名将史建瑭的长子,却喜好读书,算是晋军出身的将领中为数不多文武双全的人物。相对于其父勇猛刚烈的性格不同,他心思缜密,处事沉稳,比较受天子信任。

“我从晋阳书院的教材里看到,军事行动要服从政治和经济目的,对这句话深以为然。天子此次命我们征伐汉中的主要目的,是打通与蜀地的运输通道,当然,能够全取汉中是最好的结果。但是,从目前的情报来看,李从珂的大军已经抵达金州,张筠把主力集中在西县阳平关,我军攻取汉中的时机已失。”

说到这里,史匡懿拿起木杆,走到了那墙上挂着的大地图前,用木杆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有鉴于此,大帅经过几天的思考与商议,决定暂时放弃此前进攻阳平关的战略。下一步我军的行动重点是向南攻取阳安关、金牛镇,彻底控制金牛古道,此外一部由凤州东出,攻取褒斜道的武休关,以消除敌人对陈仓谷道的威胁。大战在即,还请诸位谨遵军法行事,莫要逾了规矩。”

张筠由于兵力不足,便把主要的兵力集中在西县阳平关一带,全力防守兴元府,对于另外两座关城的防御就有些顾不过来。

这也是北军的机会。

史匡懿在地图上比划了两条线路,北军的意图就是要控制住金牛古道和陈仓道,另外还有嘉陵江的水路。

张敬达手上的兵力不足五万,要对付张筠还是有余,但是如果李从珂的五万大军过来,就不够瞧的,反倒要是防御为主。双方如果占据了关隘要地,谁攻谁都不容易,最终会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状态。

在调整作战计划之前,张敬达和史匡懿等将领已经数次观看过晋阳书院出来的年轻参军们,围绕着一幅面积巨大的沙盘,对作战计划做着各种推演。得到的结果让张敬达感到很失望,因为大多数的结果都认为如果强攻阳平关,遭受失败的可能性很大,最坏的结果是他的数万大军被赶出陈仓道以北。

这个结果是张敬达无法承受的。

因为在出征前,在朝见天子时,皇帝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这次出征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打通与蜀地之间的交通,并不是攻取兴元。虽然大军出征时一直是打着讨伐兴元的旗号,但那也只是愰子。

在失望过后,张敬达还是接受了这些“参军”们的建议:在攻取阳安关和武休关之后,由攻转守。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案。

行营参军这相当于是一个幕僚谘询机构——在参谋制度并未成熟之前,李岌并不想让这些参军们干涉到主将们的决策,所以并没有赋予这些“参军”更多的权力。本身参谋制度就是为了制约将领们的权力而产生的,现在如果施行,会引起很大的动荡。

不过有些事情却在推行了,比如装备和后勤,包括粮饷的发放已经开始慢慢从统兵主将的手里夺离出来。在军中,从装备到钱粮都是由统兵将领们说了算,这才是造成唐末五代武夫当政的最根本原因。

当兵领饷的,吃谁的饭,自然是要为谁卖命。

在史匡懿通报完军情后,张敬达即命索自通与唐景思率军沿嘉陵江南下,攻阳安关及金牛镇,李彦玮所部取武休关,自率本部军马直趋西县阳平关。

张敬达率军至阳平关,见南军防守严密,早有准备,遂退兵三十余里,在沮河口安营扎寨,并开始修筑军城,准备与南军长期对峙。

张筠亲守西县,却闻阳安关、武休关告急,无奈手中只有万余兵马,却被张敬达所牵制,无暇派军相救。等到李从珂率部赶到,那武休关和阳安关尽为北军所夺。

李从珂抵达西县,即率军往攻北军军寨。张敬达命各军紧守营寨,并不与之交战。李从珂尝试进攻几回,见张敬达将军城构筑得十分坚固,也是无可奈何。他本是骑军大将,对于在蜀地山林间作战并无经验,也怕损失巨大,又见四周山势险峻,草木茂盛,又恐被北军乘隙袭营,也是退回西县驻扎。

自此两边相拒,也不交战,就一直这么对峙着。

北军控制了通往蜀地的道路后,正在魏地的李岌闻报后,即命孟贻范率商队入蜀,贩卖布匹、牛羊到蜀中,换回丝茶等商品。又因董璋势弱,暗中给东川售卖武器、甲具和铁器,以增强东川军力,以牵制孟知祥势力的扩展。

孟贻范原来已经不太受孟知祥所看重,现在成了朝廷在成都的使臣。孟知祥生性谨慎,不原公开与朝廷反目,对于自己的这位长子又重新重视起来,以便有事的时候,好在与天子中间替自己转圜……

五八、冒进

李岌在得了魏博后,并没有进行大的军事行动,而是在整顿魏博军务,只派骑军四处侵掠骚扰南军。

洺州刺史李承约不堪其苦,又见北军势大,李从荣。段凝和李从厚只是守着磁州、澶州,也不敢进军。他本是幽州降将,见此干脆举城降了北军。邢州节度使米君立本就是晋军沙陀部出身,还曾被庄宗赐名为李绍能。此时被围困两个多月,也干脆降了北军。

那段凝在磁州,听说邢州已降,竟然吓得弃了磁州,退回相州,在漳河西岸扎营,意图凭河拒守。

北军得了邢洺二州,声势大振。南军除了原来李嗣源本部万余兵马,各地军将大多是墙头草般的人物,现在看到北军气盛,哪里还肯卖命。李嗣源无奈,把洛阳的禁军全都派了出来,由范延光统领,往澲州增援李从厚,另命其次子,河南府尹,河阳节度使李从荣率军往援相州,总算是把局面稳定了下来。

李岌到了邢州后,米君立上奏称老乞还代州,遂准其以加太师衔致仕,予以优待。另命元行锴为保义节度使,将邢、洺、磁三州军队重新加以整编。

元行钦已经率大军进屯磁州滏阳城,此时已经到了八、九月间,秋雨时节,河水暴涨,有感于兵力不足,北军也暂时停止了行动,隔河与南军相持。不过,在秋收过后,北军便开始陆续将各地驻屯军调往河北。

九月中旬,秋雨季节过后,李从荣强烈主张出兵收复磁州。

李从荣骄纵蛮横,段凝却顶着压力,一直拒绝出兵渡河,甚至不惜跟李从荣当众争执。他虽是梁国降将,谨慎有余,胆略不足,但好歹也在军中混了几十年,能活到现在,实战经验是十分丰富。

很明显,北军的骑兵众多,步军的数量不足,野战凶猛,攻城能力却显得不足。南军如果离开了城池、营寨,在平原上与对方进行决战,简直和找死没什么两样。无论李从荣是如何发怒暴跳,段凝就是软硬不吃。

李从荣无奈上书弹劾段凝,结果却遭致李嗣源的一顿训斥,令其服从段凝的命令。

这更让李从荣感到窝火。

从情报上来看,北军在磁州的兵马并不多,只有万余步军驻扎在滏阳城,漳河东侧并没有兵力防守,另外在邯郸县和洺州各驻扎着一支骑兵部队。

李从荣和段凝手上的兵力加起来超过五万,但段凝却一直畏敌如虎,声称北军这样部署兵力,就是为了引诱南军渡过漳河,其后以骑兵的优势进行突击,死活不肯进兵。

九月下旬,从幽州方面传来消息,北军六万兵马渡过易水,开始围攻涿州。

一切迹象表明,北军把进攻的重点转向了幽州。

在听到消息后,李从荣迫使段凝招集众将,聚集在相州军衙商议对策。

虽然段凝是主帅,但李从荣却是监国李嗣源的次子,由于其长子李从璟被元行钦所杀,李从荣就成了长子,很有可能会被李嗣源指定为继承人。虽然由于李从荣性格残暴,大多数洛阳朝臣和南军将领都是支持东都留守李从厚,但是李从荣却是河南府尹,这却是默认的继承人职位。

所以会议上李从荣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帅的位置上,段凝只能坐于其一侧。

“最新的消息是北军正集中兵力进攻涿州,很明显是把邢洺、魏博的部队调往了幽州一带。我军应当趁着敌人兵力空虚的时机,全力收复邢洺、魏博,其后合攻镇州,迫使北军回师,也正好解了幽州之困。”李从荣一上来就很直接地提出了出兵的主张。

段凝听了皱着眉头说道:“幽州军有近五万兵马,此外还有沧州军从侧面支援,尽可顶得住北军的进攻。现在形势还不太明朗,应当再等等看情况再行动吧。”

李从荣的忍耐看来已经到了极限,在他看来段凝就是心怀不轨,怒极之下,遂张口斥责段凝道:“今幽州危急,北军在邢洺兵力空虚,如此大好时机,你却坐观不见,如此贻误战机,是否心存叵测,想学那李承约、米君立的路子?!”

话说到这样,已经基本上是说我现在怀疑你这梁国降将的忠诚问题!

到了这个地步,段凝知道,已经无法再继续拖下去了,就是冒险也得出战。否则,无论结果如何,自己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这么一想,段凝只得是叹着气说道:“既然殿下决意如此,那末将只能遵令行事,不过,还是尽量先与西都留守取得联系,双方也好配合行动。”虽然李嗣源并没有册封李从荣、李从厚等为王,但是朝堂方面早有动议,段凝此时以殿下称之,也有服软示好之意。

李从荣的心腹康义诚听了段凝的话后笑道:“将军这是在向留守示好么?”他说这话是故意逼迫段凝交出指挥权,好让李从荣独得大功。

果然李从荣听了这话看向段凝:“三弟那里,某自会派人与其联络,不劳将军操心。”

段凝听了后也是心灰意冷,这样的战事,他再掺和也落不下好去。于是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段某愿意留守相州,负责后勤,以保障殿下大军后方无忧可好?”

李从荣正嫌他在一旁掣肘,听他这么一说就笑道:“既然如此,某便当仁不让了,亲率大军征讨那逆贼,这大军后方,就劳将军多费心操持,将来论功,定然不会少了将军一份。”

段凝听了他这话,差点没被气死,拱了拱手,再也不发一言。

李从荣如愿从段凝手上夺了兵权,于是调兵遣将,率大军真趋临漳驻扎。

……

南军的异动早就由斥候报与坐镇滏阳的元行钦知道。

“南军往临漳,这是想做什么?”元行钦对于南军的动向也感到有些奇怪。

“只怕是想直取洺州吧?”随营参军火寻明看着地图说道。

“那段凝老成持重,哪里敢这样冒险?!”元行钦也是吓了一跳。

火寻明笑了笑:“从敌人那刚得到的消息,这次行动由那李从荣全权指挥,那段凝留在相州,没有随大军出来。”

元行钦听了后大笑道:“原来是李嗣源家那瓜娃出来,这简直是送菜来的,老夫正奇怪着呢。呃……天子去了潞州,立刻派人把这消息报与陛下知道……”

五九、出白陉

李岌在九月初从武安经滏口陉到的潞州。

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趁着河阳一带兵力空虚时机,由轵关陉或是太行陉出兵,一举收复河阳的。可是到了上党后,才发现南军对于这两处关口,守御得还是很严密,依然留有重兵驻扎在济源和怀州。反而是卫州一带,兵力都被李从荣调到了相州一线。

白陉一带只有很少的南军驻守。

这条消息是潞州柴家的商队带回来的。

柴家是潞州大商,更重要的是柴家的女儿是庄宗李存勖的侧室,被正式册封为“夫人”的。历史有时候很奇妙,在这个时空,柴夫人还是嫁给了郭威。

只不过想想也并不让人感到奇怪,柴氏家大业大,少了李存勖这根大腿,在这乱世里,需要笼络一些武夫才能保住家业。至于所谓的爱情故事,李岌是不相信的。依靠柴家的财力和柴夫人的一些关系,郭威从一名普通的军校现在做到了潞州步军指挥使的位置,在潞泽地方也算是有了一些名气。

至少在潞泽,甚至是河阳,那些盗匪想要动柴家的商队时,先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对于柴夫人,李岌一直以姨娘待之,虽然已经改嫁,但是逢年过节还是会派人带了礼物,到潞州问候一番。隋唐、五代,还是保留了许多草原风俗,妇人们改嫁很正常,反倒是为夫“守节”之类的事情才很罕见。

秋播之后,李岌尽发河东军十万,六万兵马从镇州进入河北,另外四万兵马则聚集到了潞州。他这示彻底放下了以前的一些顾忌,准备在天下群雄面前展现一下北军的实力,秀一波肌肉。

这主要是做给关中和两川的节度使们看的,他现在需要震慑的是这些人的野心。

秋风渐起,雁门节度使卢文进和晋阳防御使杨承勋率忻代、晋阳屯军抵达上党,大军齐聚。李岌站在上党城头,望着城下连绵不绝的军营,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豪情来。四万多大军聚集城下,将上党城外弄成了一座大兵营。

只五年半的时间,他手下已经掌握了二十五万兵马,实力已经超过李嗣源,就兵力而言也仅仅略少于契丹而已。

如今的河东军,倒是北朝、隋唐时的北府军很相像,平时务农,战时成军。所以李岌所选择大规模作战的时候,要考虑到农时。

冬天本就是农闲之时,屯田军平时也要进行训练,如今只是把实战当成了训练罢了。

此时,河东军已做好了进行一场大战的准备。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岌威望日隆,在他说出意图派军从白陉突袭山南的计划后,手下的军将竟然一人提出置疑,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潞州署衙,李岌居中而坐,两侧为首坐着昭义节度使周光辅、雁门节度使卢文进和中门令卢琰、河东转运使曹信、昭义军镇监军李怀等,军将却都侍立堂下。

“此战,利在速战速决……在前部走白陉突袭共城成功后,立刻转向怀州。白陉道路狭险,还是不宜大军通行,主力部队依然是从天井关,走太行陉突入山南。此战成功,相州一线的敌军必然自乱阵脚,我军自然就会轻取山南河北之地。”李岌的声音在大堂里回响着,“王景、郭威!”

“末将在。”潞州刺史王景和潞州团练使郭威两人出班站立。

“你们比较熟悉这白陉道路,命你们为正副先锋,率五千步军,为大军前驱,沿途不得直取共城!”

“末将遵命。”

“杨承信、火玮!”

“末将在。”

“你们二人为山南正副招讨使,率晋阳步军万人以为王、郭二人后应,也出白陉。如取共城顺利,则直取太行陉南清化、万善二镇,配合大军突入太行陉,攻取怀州、河阳。”

“末将遵命。”

李岌接着说道:“其他各军就不用布置了,明天开始陆续移往泽州驻扎。如果我军顺利夺取共城,则全部由天井关进军山南。朕在这里再重申一遍,军法无情,军队不是盗匪,在作战过程中若是有人胆敢劫掠不法,各军军法队有先斩后奏之权!”

晋阳周边的部队已经被教育得差不多了,他这话是说给潞泽及河中一些将领们听的。

第二天一早,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一支支队伍陆续拔营起程,在军官的传令声中,踏上了南去的征程。

李岌并没有随大军一起行动,而是准备回晋阳,然后巡视北地草原。

这都是在计划之内的事情,多往北地草原走走,召见一些草原上较大的部落首领,大家经常见面,也是增加忠诚度的一种方式。

恩威并施,才是长久之计,光靠武力压制,终归是不能长期维持的。

可是在李岌巡视安排在潞泽推行军事屯田事宜期间,却得到了从河北送来的紧急军报:相州的南军主力居然离开军寨,直趋洺州。

李岌在看到军报后,知道北军的机会来了,于是放弃了前往北地的计划,随即就动身,依然走滏口陉,取道邯郸县,亲往前线。

……

元行钦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家伙对上李从荣这样的“菜鸡”,在南军开始过漳河时,居然严令各部不得出战,还放弃了成安县城。

“相州兵马约在三、四万左右,伪朝河阳节度使李从荣亲自统领,宣义节度使段凝并没有随行,敌军的目标应该是先取洺州,意图切断我滏阳城守军退路……”说到这里火玮也乐了,这种深入敌后,切断敌军归路的方式是在兵力雄厚,意图全歼敌军才敢采取的作战方式。而南军的兵力与北方在这一带的兵力相若,李从荣竟然敢采取这种冒险的战术,深入敌后,像这样的战法他还真没想到。

这不是把部队往对手的包围网里钻么?!

而且元行钦这老阴货还怕敌人跑了,还命令一线的部队“许败不许胜”,望敌而退,要把敌军吸引到洺州城下时,才发动反击。

这些老家伙们虽然没多少文化,也没读过所谓的兵书战册,但是对于战场形势的把握和丰富的经验是他们这些从晋阳书院出来的年青军官们所望尘莫及的……

六十、停战

战争的过程没有什么波折。

南军正在渡过洺水,北军的骑军开始从四面发起进攻。

如雷般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从远处滚滚而来,大地颤动,北军的甲骑出现在南军周围。

实力占优,元行钦还玩了个“半渡而击”,南军根本来不及列成军阵,北军的骑兵就发起了冲锋。

北军骑军以装具甲骑为突击力量,轻甲骑军随后跟进。

骑兵在面对仓促结阵的步军,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元行钦在之前倒是显得老奸巨滑,但在作战方式的选择上,却是简单粗暴,就是凭借骑兵的优势,直接突击。

在甲骑尚未突入南军临时列成的军阵时,南军的士卒在面对重甲骑兵的冲锋时就开始崩溃。其后混乱开始蔓延,军官们已经无法阻挡大军的溃逃。

还没过河的李从荣看到北军的骑兵出现,然后就看到那些骑兵在发起冲锋后,双方还没有接触,自己手下的各军就纷纷崩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不过,李从荣不愧是出身将门,看着四面出现的北军骑兵和自己手下溃逃的步军,便欲率自己的亲军出战。

其手下亲将康义诚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死死拦在李从荣的马前,恳求李从荣抛弃败军,立刻逃回相州。李从荣哪里肯答应,执意要与北军拼死一战。情急之下,康义诚对那些亲军说道:“我们负责保护殿下安危,这关系到未来各位的前途,若是有个闪失,祸患有可能会波及到各位的妻儿家人……”

一众亲将闻言,七手八脚,把李从荣从缚在了马背上,然后在康义诚指挥下,调头便跑。趁着北军骑兵还没有合围,这三千骑军亲兵拼死冲杀,总算是从北军薄弱的包围圈中突了出去,一路逃奔相州。

北军的骑兵只是追逐驱赶南军溃兵,在嘴里高叫着“缴械不杀!”只要南军投降,便不在追杀。这一颗人头赏钱是一贯,而捉一个俘虏的赏钱则为两贯,这差一半的收入,大家都拎得门清。

见北军不追杀,南军抵抗就更虚弱,最后干脆成建制的投降。只一个多时辰,一场大战就到了清扫战场的阶段……

李从荣带着两千余残军逃回相州,宣义节度使段凝闻其兵败,直接命军将拉起吊桥,闭门不纳。李从荣在相州城下叫骂一阵,也是无可奈何,转投黎阳。那段凝派人与北军联系,直接投了北军。

元行钦闻段凝投诚,径率大军直趋相州、卫州、河阳,所过州县,南军官将或逃或降。王景与郭威两人,率军刚攻下共城,元行钦大军也已经在卫州得手。两军遂合兵一处,接连占领了几无防守的怀州、孟州。

李岌从滏口陉走到邯郸,元行钦已经率军横扫河阳,自己一番心思,反都成了白废功夫。只是有些惊异于南军的战斗力,居然如此之弱。

至此,黄河以北除了幽州、沧州,仅剩紧邻黄河北岸的黎阳、澶州二城还在南军手里。

监国李嗣源闻李从荣兵败,黄河以北之地尽失,忍不住惊叹一声:“竖子害我全家死无葬身之地矣!”惊惧之下,竟然中风。李嗣源被抢救过来后,右腿行动不便,思维也有些迟钝,洛阳朝堂中也是人心惶惶,一些大臣唉声叹气,只怪自己当初站错了队伍。

元行钦等一众将领都纷纷请战,意图趁洛阳空虚之机,乘胜追击,一举渡攻下洛都。

可是李岌却要求各军进行休整,除了继续围攻黎阳和澶州二城,全军暂停进攻。

“地盘扩张得太快了些啊!”已经来到相州的李岌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无奈地叹惜了一声。

他也没想到南军军心散乱,居然如此不经打。

力量增长太快,已经快要到了失控的边缘,现在必须要停下脚步,先消化掉今年所取得的战果。这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逐渐消化和掌控这些新得到的地盘。统兵的将领们功劳越来越大,也需要换一批人来指挥以后的作战。

从维持内部团结的角度来考虑,目前保留南方这个“敌人”是利大于弊。

在内部还没有完全理顺和掌控的情况下,强行扩张,只会让局势走向失控。就好像当年宗庄只用了八天就平灭梁国,这得天下太容易,军将野心膨胀,最终导致局面走向混乱,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饭要一口一口吃,胃口太大真容易把自己给撑坏了。

洛阳方面实际上已经进退失据,急调李从珂所部来守卫空虚的都城,张筠见此,索性也弃了汉中,跟着李从珂一起来“增援”洛阳。

张敬达倒是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就占据了整个汉中。

李岌硬生生地勒住了缰绳,让河东这辆正在奔驰的战车,猛地停了下来。

他需要等晋阳书院的学生亲军们都成长起来,再平定黄河以南。

在一众将领们不解声中,李岌命卢文进为邢州保义节度使、安审琦为相州宣义节度使、杨承勋为河阳节度使,其后宣布得胜班师。另派卢琰为使者,出使洛阳,与南方划河为界,暂且罢兵事宜。

在一连串的胜利之后,却主动与南方求和,这是最令手下大将们感到郁闷的地方。

可是李岌的态度十分强硬,谁也无可奈何。

最郁闷的可能是夏鲁奇,自己头上顶着成德军节度使,却命他坐镇魏博,而魏博军镇却是天子的直属封地。

其后,李岌命李继俨移镇京兆府,兼任京兆府尹,但还顶着凤翔节度使的头衔,张劲达的佑国节度使名号也没更换,却成了兴元府尹。药彦稠率军坐镇秦州,义胜节度使的名号也没有更换。

这下大家算是看的比较明白了,天子这是打算把所有的节度使都弄成虚衔,这是开始要着手取消藩镇了。

在北军接连大胜的威势下,一些节度军镇即使是有意见,也只能是忍着。

这天下大势,顺之者倡,逆之者亡。道理谁都明白,可是一但涉及到切身利益,难免就会有铤而走险者。

问题是李岌现在突然罢兵言和,在河东、河北聚集的十数万大军顿时都闲了下来,谁现在还敢出这个风头?!

六一、谋划

清虚老道很后悔,自己因为贪图那镶了三颗宝石的无鞘宝刀,在过天都山的关城时,被拦了下来,然后和徒弟一起被关进了驻军的大牢里。早知道会惹出这么一场麻烦出来,把这宝刀扔掉就好了。

这天都山的葫芦河上原来是没有关城的,也没有驻军防守,谁知道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新筑的关城出来。

萧关明明在瓦亭山,怎么会搬到这里?

清虚老道仔细瞅了瞅,原来关城上有三个大字,叫作萧关堡。

这下可好,不光是那宝刀,连那死去的军将所埋的几枚铜印和黄绢的诏书、委任官文都被搜了出来。老道的发财梦真就成了泡影。

不仅如此,萧关堡的守将还亲自出面审问了老道,清虚害怕自己无辜受到牵连,把自己所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都交待了出来。

过了几天,又来个一位年青人过来提审他,老道又把事情原原本本重新复述了一遍。之后,老道和徒弟元瑞就被关到了一间有床铺的单独牢房里,每天的伙食明显好了许多,不太象是牢饭。

清虚老道看到有几块肥肉块的豆腐炖白菜后,终于是松了口气,不再担心自己会无缘无故成了枉死鬼。

康九随安审晖接手朔方后,被任命为五原城守将。

两年多的时间,他手上三千人的骑兵已经扩充到了七千多人,部队中大部分新招募的军卒都来自草原上的阻卜、鞑靼和羌部。在兵员超过五千人时,李岌正式给了这支骑军一个军号:狼山骑。

狼山骑与晋地骑军不同的是只装备了轻便的锁子甲,武器是骑弓和骑刀,并没有装备制式的长兵器。不过马匹的配置却是一人双骑,定位是一支强调远程突袭的轻骑兵部队。

狼山骑名义上归黑山屯田军司管辖,但实际上却归枢密院直接调遣,属于禁军编制。除了每年会帮助防地内屯田卫所收割牧草之外,狼山骑属于完全脱产的边军精锐部队。虽然这支骑军只独立成军不到两年,由于充足的物资供应和长期不懈的严格训练,让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变得十分强悍。

康平是跟着一支所招募的流民队伍一起来到兀喇海城的。

一队骑兵从远处奔驰过来,康平眯着眼看了片刻。为首的康九在看到他后,一张冷酷的脸上就换成了灿烂的笑容,看到康平示意了一下,这才放慢了马速,大声说道:“怎么这回招到人少了许多?你们管事的呢?”

带队的屯垦官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回答道:“康镇帅,本来招到了人并不少,足有四千多户,可是却被京兆府那边留下大半,说是要移民陇右,还说是奉了天子的旨意。”

康九听是皇帝的旨意,这才没再说话,而是点了点头:“这些人分别安置在五原城和天德军城,今天先在兀喇海城休息。”

在流民都在城外的驿馆安顿下来,康平这才悄然来到了城内康九的军营。

康九的亲兵一直等在营门外,在见到他过来后,直接把他领到了康九的公事房里。

康九在见到他后满是笑容,对康平笑着说道:“我说你这是在干啥,搞得自家兄弟,见个面还得偷偷摸摸的。”

康平道:“这是规矩,我们的身份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显露。我这次是奉命去五原城找你,没想到你却在这里,倒是省了百十里路程。”

康九看向康平:“有事情?”

“是这样,渭州瓦亭山发生一起大劫案,一支六十多人的商队被人全部给做掉了,实际上这支商队却是凉州方面派去洛阳朝觐的使团。”

康九听了皱了皱眉头:“凉州方面不去晋阳,却去了洛阳,这也是活该。”

“河西那边一直是奉洛阳那边为正朔的,不清楚咱们这边的事情。况且天子一直也以洛阳为皇都,并没有宣布定都晋阳。”康平说道,“本来这事是地方处理的,可是中间出了点意外,就转由军情司这边重新接手了。后来上报天子,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自行处置,必要时由狼山骑配合行动,这是天子给你的手谕。”

康九接过那在白绢上所写的圣谕看了,上面只是让他配合军情司的计划,便宜行事,并没有交待具体的事情。

“你们要怎么做?”康九问道。

康平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天子一直有图谋收复河西的心思,这个你们明白么?”

康九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康平看了自己的堂兄一眼,叹息了一声:“要当这坐镇一方的大将,还需要善于揣摸上意啊,算了,你也不是那种人,所以天子才会给你手里这么大的兵权……这件事情,我们仔细看了现场,又调查过了,参与这件事的泾河帮被人屠戮一空,说实在的,线索都断了。不过,猜也能够猜出来大概是党项羌做的,只是没有证据。”

“怎么?朝廷准备征讨李仁福或是野利部?”康九说道,党项野利部是在渭州西北屈吴山(六盘山)一带牧居的党项部落。

康平摇了摇头:“党项这边不可迫之过甚,只不过军情司这边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让我军的势力趁机进入到河西。”

康九看向康平:“让我带兵去攻打凉州?!”

康平道:“打凉州做什么?人家最少表面上是臣服于朝廷的……不过,回纥诸部现在占了甘州和肃州,势力膨胀,是我们掌握河西的最大障碍。上面的意思是把这件事嫁祸到回纥人头上,和凉州军一起,先把甘州打下来。”

“你们怎么嫁祸?”

“这你别管,只不过你手上的狼山骑军需要移驻到灵州的葫芦河一带,随时作好出征甘州的准备,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冬天就会动手。”康平说道,“我们已经联系了凉州那边,他们所派的使团最近就会过来。”

康九点了点头:“这我知道了,只不过我需要河西,特别是甘州方面的详细情报。”

“这个你到了葫芦河驻扎后,自然会有人给你送来。”康平笑了笑,“天子让我们便宜行事,可没叫我们给他丢脸。”

……

六二、杂事

鸳鸯泊有一大一小两座湖泊,之间有河流相通,所以叫鸳鸯泊。

湖边收割过的麦地里麦茬稀稀落落,还夹杂着大量的野草,几群散放的牛羊正在收获后的麦田里啃食还带有些绿色的杂草。苜蓿地也是如此,第一年种下的苜蓿产草量只有正常畜草产量的一半,需要等到第三年后密度才能达到丰产期。

安守銮从远处骑马过来,看到正在指挥手下屯田军户修挖水渠的梁兴笑道:“今年的收获怎么样?”

梁兴在嘴里叹着气答道:“一亩地只有不到两石,差不多刚够养活自己。”

安守銮笑道:“已经不少了,我听说生地里每亩能收获一石都不错。”

梁兴怒道:“你说的那是旱田,可我这却是水浇地。我有些明白天子不让开垦旱田的意思,这北地草原上,大部分地方种庄稼实际上不如长草。”

由于去年在兴和堡军屯立下的军功,梁兴是他们这一批同学中第一批升到屯田卫指挥使位置上的人员之一。这屯田指挥使是正八品的武职,相当于是一县县丞。

北军的官员将领品阶也是延续了过去的九品制,但却分为九品二十七级,每品分为正、从、附三阶。品阶细分之后,大家晋升到比过去容易一些,没有功劳,熬够资历也能得到升迁,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安守銮继续说道:“吴镇抚使命我们统计各屯田卫口粮的差额,好向上面申请补贴,让你的司曹把表造好,准备递交上去。”

梁兴道:“这倒不用,我辖区内有两处碱池,不足的部分我们可以和商会换取。”

安守銮道:“一码归一码,碱池的收益是另一回事,上面的意思是充作发展基金,屯田收获不足还是要申请补贴的。”

秋冬时节的草原在树叶凋零后,百草萧瑟。

北地屯田的重要性光天子就给他们讲过好多次。

只有边地充盈,物产丰饶到足以自给自足的程度,唐地在草原上对契丹以防御为主的被动战略才能得到彻底的扭转。至少到那时,大军出征北地草原,就不用担心粮草供应问题。后勤问题实际上一直是中原王朝无法彻底控制草原,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

一车粮草,从中原运输到草原上,其中有一大半会在半路上被运输的队伍给消耗掉。

隋炀帝曾用运输部队到前线转变成战兵的方式想解决运输途中的粮食消耗问题,结果最终造成前线的兵力越积越多,造成在征高丽时由于后勤供应不上,百万大军全线崩溃。

坝上草原,无疑是阻止契丹人西进扩张的前沿,所以唐军在这里开始围绕着河流、湖泊,构筑一系列的屯田城堡。

对于契丹,李岌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即使是南面的战事紧急,也没有抽调坝上和云州、河套一带的骑兵部队南下。

就与契丹方面的作战经验来看,精锐的河东甲骑的作战能力明显要强于契丹人的精锐骑兵部队,不过屯驻军在这方面就差远了,不借助堡垒和城池,是无法抵御契丹骑兵的入侵的。所以在北地的屯田,依然是结果堡垒式的推进政策。

在每一处的屯田卫所,都会修建坚固的堡垒。

综合起来,李岌并不认为现在自己的实力会比契丹差,只不过由于南面还没有安定,他并没有先与契丹决胜的意思,而是继续采取保守的防御战略。因为他坚信随着时间越久,自己的实力会变得更加强大,与契丹之间的实力对比也会愈发对自己有利。

穿越者本身的知识结构,对于古代即使是博古通今的智谋人物都具有绝对的优势,况且那些为契丹效力的汉臣也不是什么绝顶的聪明才智人物。

这属于是位面的辗压,只要别把自己的智商强行拉低到对手的水准,再非要与对方在战场上硬杠就成。穿越者的优势在于知识和智慧,在于生产建设和发明创造,而不是在战场上和敌人进行搏杀。

对于与耶律德光较量骑术和弓术这样的弱智行为,李岌是决计不会去干的。

华夏国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最大的优势就是其占世界近三分之一的人口数量。但是到了草原上,遥远的路途和巨大的后勤压力,使得其巨大的兵力优势根本无从发挥,全部被浪费在了粮草运输的道路上了。

古代并不是没有实行过军垦实边政策,可惜的是,由于轻视科学生产技术,这些政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很好的推行。

李岌在磁州一直呆到快入冬时,才动身返回晋阳。

磁州、相州和邢州在唐代都是产铁较多的地方,正是由于磁州铁监的存在,才使得后世邯郸地区的行政中心自北朝时期就从邯郸县转移到了磁州滏阳城。这三个州都是紧邻太行山,煤铁资源相对丰富的地方,很适合发展钢铁工业。

李岌咬了咬牙,批准了都水监在漳河上修建水库的计划。

这算是项大工程,花费不少,不这在水库建成后所起到的防洪灌溉效益也不小。

顺利地夺取汉中,打通了与蜀地之间的商路,张劲达的西路军最终取得的战果远超李岌当初的预料。

川地与北地每年丝绸茶马交易总额在三百万缗左右,里面利润巨大,这也是李岌急于打通与蜀地之间联系通道的一个主要原因。一是为了压制两川节度军镇的野心,其二就是为了掌控这份巨额的利益。

蜀地的茶马交易这些年来多由两川的大户豪族所把持,动用官府、军队这样的暴力机构强行从别人家的锅里抢食,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事情李岌是不屑于去干的。

他给张栓、李环等三大商号出的主意是将绿茶发酵成红茶,然后压制成砖茶,再运输到草原上进行销售。

红茶碱分解油脂的能力要比绿茶碱强得多,而且更容易长期贮存,所以更受草原上牧人的欢迎。在另一时空历史上,红茶的制作工艺要到大航海时代后期才逐渐发展起来。

至于制作成砖茶,纯粹是为了降低运输成本。

毕竟茶叶很占地方,如果压制成砖茶的话,最少能节省一半的运输费用……

六三、定策

晋阳以北阳曲县兰峪汾河谷口,一座拦河大坝正在修筑之中。这座后世称之为汾河二库的水库建成以后,晋阳以北的数十万顷农田差不多都能得到灌溉。

巡视着这道大坝和附属的水利工坊工建设工地,确实能让李岌从心底就涌起一种巨大的成就感。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座钢筋混凝土为主结构的大坝,虽然水库的许多围堰还是使用竹纰做不混凝土骨架,在后世属于标准的“豆腐渣工程”,可是在这个缺乏钢材的年代,也要比土石围堰牢固得多。

随着钢铁产量的增加,钢铁制品被越来越多地使用在机械和工具等生活领域,随着铁器的逐渐普及,金属加工技术和工具越来越丰富,一些原始的车床、钻床和水力锻造机等金属加工机械也应用越来越多。

原本发展缓慢的华夏科学技术和生产技术水平再次呈现出了加速发展的趋势,这已经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周廷玉、种胜和石勉等晋阳书院的学生们正在沿着山边进行测量,这条从汾河水库引出的干渠要直通晋阳城南,以解决晋阳城内日常生活用水及晋阳南郊、清苑等地的农业灌溉用水问题。

农耕文明比草原文明的先进之处在于修建各种水利灌溉工程,使得对水源和土地的利用效率提升了数倍,极大地增强了人类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

由于这道汾河水坝的修建,沿汾河航行的运煤船被阻断了,距离大坝不远的官道上,就慢慢形成了一个以煤炭销售为主的集市。沿着汾河的古交、楼烦和岚州、宪州都有大量的煤矿,而晋阳人口众多,日常生活和冬天取暖主要的燃料就是这些地方所出产的煤石。

引水大渠的规划测量已经进行到了北苑晋水一带,黄昏时分,周廷玉等人抗着仪器等回到书院,就看到大群的学生在嘴里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躺在书院操场边的草地里。从北边还陆陆续续有筋疲力尽的学生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返回校园。

周廷玉扛着支架走过满身泥污,脸色苍白的李继?面前,停下脚步问道:“这是怎么了,都搞得这么狼狈?”

“元任,这厮回来啦!”李继?揉着酸胀的腿肚子苦笑着说道。

“元老魔?真是不容易,他把大家怎么了?”周廷玉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周围。

“那混蛋让全体三年级同学徒步三十里,到煤市一人背了五十斤煤回来,而且还不让走官道,专门划定沿着山脚的那条小路,就是前几天咱们测量过的那段……”

周廷玉嘿嘿一笑,蹲下身来小声说道:“这是你自找的,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非要走武将的路子……”他小时每年冬天都随周光辅在龙首山温泉庄园过冬,与李继?算是小时玩伴。李继?在书院里化名李童,知道他是皇子的人不多,周廷玉算是一个。

李继?听了他的话后红着眼睛:“我母后被李嗣源逼死了,我要亲手报仇!”

“我给你说,等咱们毕业,说不定皇帝老大就已经把李嗣源给弄死了,报仇这事轮不到你来做,纯粹浪费功夫。”

“你不懂得……当年我在洛阳皇宫里,大家都在逃跑,把我扔在宫里也没人管,我当时嚎啕痛哭,也没人搭理,那种绝望……后来有个老内监实在看我可怜,趁乱偷偷把我们兄弟带出了皇宫,送到了元将军的府上。”李继?说道,“后来听说,这内监在保着继嵩他们出逃时,竟然死在了山匪的手里……”

“好吧,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莫要后悔就行……我得先把仪器送回去,有话晚上再说。”周廷玉无奈说道,伸手拍了拍这位未来可怜的皇子肩膀,站起身来,扛着支架往教务所院子方向走去。

书院的总教习元任回来了,大家这一冬天的日子肯定不会好受。

……

“这些年来,甘州回纥愈加强盛,抢劫过往商队,阻断了西域的商路,还三次出兵攻打沙州的归义军镇,先帝还专门册封了英义可汗……这个可汗,朕可不想承认。”李岌听完张铨的报告,开口说道。

“我们的计划是先挑起河西凉州军与甘州回纥之间的争斗,其后再由朝廷发兵讨伐回纥,这样也名正言顺。”张铨说道。

“无非是找个借口罢了,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他们这些年来抢劫的商队众多,随便找个西域商队出来告一状就行。”李岌笑了笑,“正好这两年也计划与南方和契丹都安稳过渡一阵,明春朕将亲征河西,只当是进行一回长途练兵。”

“这种事情用不着陛下亲征吧,只须派一大将率军前往即可。”作为宰相的任圜在听了后,起身阻止道。

“自安史之乱后,河西的臣民已经不知中原天子久矣,朕这次亲往河西,只当是给前朝对于这些沦落河西的中原子弟的补偿吧。河西脱离中原日久,那些部民已经上百年没有见识过中原天子的煌煌天威,怕是已经淡忘了,这次算是给大家留个念想,”李岌淡然说道。

“劳师远征,后勤是个大问题,需要提前作好准备。”元行钦说道。

他倒不反对征讨甘州,对于军人来说,收复旧疆也是开疆拓土之功,这是所有功劳里最大的一种,而且很容易就青史留名。

“以灵州为后勤基地,用一个冬天来运输和囤积粮草,时间差不多够用吧。”李岌说道,“具体的出征时间订在明年春播后,是否合适?”

元行钦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应该差不多,由云州通往河套的道路,经过这几年的整修,还算十分通畅。”

李岌笑了笑:“骑兵到时从夏州过境,也好震慑一下定难李家那不安份的心理。这次事情的由头,说不定还是他们所搞出来的。”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在定下明年出兵征讨河西回纥的决策后,在冬天往灵州调运粮草就成了这次军事行动的重点。在讨论出兵时细节问题的同时,枢密院和兵部顿时忙碌起来。

从云州经河套往灵州的路线虽然比较远,还算是比较通畅……

六四、冬行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隋唐五代的读书人以从军报国为荣,并没有后世宋代重文轻武,甚至到了明清两代儒生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知风花雪夜的堕落习气。所以才有“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满腔豪情。

这种满腔热血报国之情是明清两代的书生们绝对体会不到的。

天空中飘着漫天雪花,晋阳书院遴选出来的六百学生军和晋阳禁军所组成的一千六百人的骑军,却冒着大雪,押送由数百辆大车组成的运送粮草车队,离开了晋阳,经云州、河套,前往朔方灵州。

马车冒着风雪行驶在官道上,带着泥泞。在过了雁门关后,气温更是寒冷,北风呼啸,这支庞大的车队在雁北一片白雪茫茫的原野上穿行,前后绵延出十几里地出去。好在官府在这条官道上每隔五十里都会设有专门的驿站,这支运送粮草的队伍每天倒是省去了不少安营扎寨的时间。

下午的时候,车队抵达了山阴堡。

这地方原本只是一处驿站,只是在晋阳方面开始在云州实行屯田之后,才修建的一处屯田堡城。堡城西北的洪涛山脉属于是一处巨大的断裂带,陡峭的山崖如同一道巨大的墙壁,横亘在云州盆地的西北面。

李继?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皮大氅,头上戴着一顶羊糕皮帽,策马进了驿站。天寒地冻,皮帽和毛巾的表面已经结满了白色的冰霜。

驿站里早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热水和热气腾腾的饭食,就是大锅煮出来的汤菜口味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周廷玉等到士卒基本上全安顿下来,这才回到房间,坐到桌边一边吃炊饼,一边说道:“明天要走八十多里才能到地方。”

李继?笑道:“熬着吧,这天天骑马,腰腿发酸,有时还没有走路痛快。”

杨重谅说道:“要论骑马,确实不比那些草原上的牧人,那些家伙喝多了,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就是不见掉下来。”

周廷玉大笑:“那些货们打架可不行,某一人可以打他们十个,除了角牴,拳脚功夫差得太远。他们的骑术没有训练过,到了战场上一冲就散摊子。”

几个沙陀出身的家伙在毫无顾忌地嘲笑着草原上的骑兵,根本没有自己的父辈或祖辈刚从草原上进了晋阳安居下来的觉悟。河东的晋军能够崛起,就是因为骑兵确实强横,自李克用到李存勖父子两代,终于凭借着骑兵的优势,扫平了北方。

自从李岌执掌晋阳,也确实最为重视骑军的建设,除了屯田军,各地的常备军几乎全都装备成了骑军。现在的骑兵数量超过了八万,比庄宗全盛时期的骑兵数量多了一倍不止。更重要的是这些骑兵都是甲骑,虽然配备马甲的装具甲骑数量只有一万五千余人,但是普通的骑军也装备有锁甲,这是草原上的骑兵根本无法相比的地方。

即使是契丹人的精锐骑兵,也只有军官也装备有铁甲。

北军骑兵比草原骑兵强就强在了装备和训练方面。

钢铁产量和生产技术的提高,再加上水力工坊里面的各种机械设备,让军器监的生产效率大为提升。武器和防具生产成本大幅降低,才使得北军有能力甚至开始为屯田军都装备了甲具。

只不过屯田军由于每年的训练时间少,大多装备的是弩具,在骑军中,似乎只有晋阳禁军才装备有骑弩,大多还是以骑弓为主。弩具穿甲能力强,但是无法抛射,射程较之战弓有所不及,最致命的是射速要差了好几倍。

养军花费最多的就是武器和防具等装备,若不是因为技术和生产效率提高,成本降低,光这数万骑军的装备,就能让朝廷耗光国库都不一定能够装备齐全。晋阳军器监所制作的骑弓以弹簧钢为弓胎,外面依然粘附角筋以增强弹性,蓄能不一定有过去的良弓好,胜在能够批量制作,另外就是经久耐用,不至于将弓胎给拉断了。

另外就是箭头,破甲锥这种东西原来贵得要死,一根破甲锥作箭头的羽箭制造成本高达百文。而现在,箭杆和箭头的制作都是使用机械批量制造,成本降至十文以下,这种破甲锥成了制式标准箭头。

“我听说的消息,似乎明年会有一场大战,到时咱们能上战场么?”杨重谅突然有些期盼地说道。

李继?撇了撇嘴:“想的美吧,就是真打起来,咱们晋阳书院出来的,到时候全都会给扔到辎重队里看马车,以前都是这样。”

“不会让我们上战场的!”周廷玉叹息一声。

“咱们现在弱小,就要有弱者的觉悟,李嗣丰那马贼头子根本不会瞧得上咱们,再跳腾也没用。”李继?给大家泼着凉水。他们这次配属到集宁军下面,进行北地草原的冬季适应训练,明年让不让跟去战场都还两说。

车队过了云州,野外的景色越发的显得荒凉,天地间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不过,沿着御河谷地,每隔十几里,就有一处屯堡,倒也不显人烟稀少。

运送粮草的车队只到通远城,这里算是北地粮草的中转处,其后是集宁城。北地在实行军屯后,大部分屯田区的粮草已经能够做到自给自足并供应军需所用,这些粮草中转站的作用是与草原上的部落进行交易。

没有了运输车队的羁绊,这支骑兵队伍行军的速度顿时增加了不少,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从通远城驰抵集宁城。

集宁在北地草原上是座大城,城墙虽然依然大部分还是黄土所夯筑而成,但是每隔五十步都建有用混凝土浇筑出来的碉楼,即使是重型投石机都拿这样坚固的碉楼毫无办法。正是有这些碉楼的存在,让这座城池看起来根本无法攻破,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成为北地草原上的重要屏障。

左翼水和右翼水,再加上白水泺周边,依托集宁城、白水城和春集城,共分布着三十多座屯田堡所,总共有辖有屯田军户超过了一万户,成为北地草原最重要的屯田区之一。依托这些屯田堡,唐国的势力已经在这里牢牢地扎下根来……

六五、围猎(一)

这支从晋阳来的学生军和晋阳禁军被李嗣丰安置在集宁城以北十几里外的一座军寨,这也是兵部所属的一处骑兵训练基地。说是军寨,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土堡,堡墙高不过一丈,长度倒是有五里,主要是营寨里的骑兵训练场占地不小。

营寨依山而建,将左翼水两岸的山谷整个给隔断了。

李嗣丰身材敦实,一脸的络腮胡子,两条罗圈腿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草原人。这厮是马匪出身,他,再加上李存朔和康九两人,这几年率领骑兵纵横北地草原,把草原上的马贼几乎给清剿一空,甚至还剿灭了十几个抢劫的草原部落。

这几个人在草原部落地威信很高,说话要比朝廷所任命的地方官员管用得多。

这种东西都是打杀所积累下来的,别人就是想学也学不了。

“你们来的正好,百泉子那边有一支大狼群从北地草原过来,正遭狼灾。那里的屯堡和阻卜部落向上面救援,你们跟着左营一起过去,帮着把那支狼群给剿灭了,这也是一种练兵的方式。”李嗣丰说道。

“驻军还管着干这事?”李继?说道。

“这是自然,像是马贼啊,不守规矩的部落啊,还有狼群,只要为害草原的东西,驻军都要管。寻常的小股狼群当地的部落或是屯堡自己就能对付,这支狼群太大,需要出动大军进行围剿。”李嗣丰说道。“狼群狡猾得很,围剿狼群的时候,会使用到许多的战术。”

“可以顺便狩猎么?”周廷玉有些兴奋地问道。

“嗯……可以打一些,只不过不宜过多,草原上许多人还指望着在冬天捕猎生存,不要断了人家的活路。”李嗣丰说道,“黄羊、獐鹿之类的限三百只以下,兔子、山鸡之类的倒没有什么限制。”

李嗣丰的官职是云中北路镇抚使,名义上直属的部队只有他手下的六千集宁骑军,实际上如果是到了战时,从通远城以北,在他的辖区内有两万余屯田军户归其调遣,另外还有万余帐部落牧民。紧急情况下,能调集的青壮超过了五万余人。

随着北部草原的屯田军户越来越多,为了限制守臣的势力不至于过于庞大,北部草原的屯田区被分为张北镇抚使司、云中北部镇抚使司、云内镇抚使司和河套的黑山镇抚使司,四大镇守使司的设立,基本上取代了原来的天德军节度使。

现在天德军镇的直属辖地只剩下了九原盆地周边的地方。

在交待完事情后,李嗣丰站起身来,背着手说道:“一会儿左营副将会找你们联系,大家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几人只能拱手道:“末将遵命!”

这几人离开了李嗣丰的节堂,院子里一个身着半身锁甲的年轻人已经在等着他们。

“集宁军左营副将李继泽见过各位禁军袍泽。”

李继?见到他后走到他身边笑道:“你爹让你过来盯着我们?”

李继泽苦笑着对李继?道:“您身份高贵,万一有什么闪失不好向天子交待。您干什么不好,非要到这军中受罪?”

李继?听了怒道:“某家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不用你们来教训。”

“好好好,您是小爷,愿干啥干啥,属下绝不拦着。”李继泽只好说道。

“说好到北地练兵,怎么成了打狼的?难道没有什么盗匪山寨之类的?”周廷玉道,大家都算是晋阳勋贵子弟,寻常每年也能见过几次。李继泽是李嗣丰的次子,虽然岁数大点,也在晋阳书院中培训过一年。

“这地方安定,大家都算能凑合着过日子,哪里来的那么些盗匪。干那一行整天脑袋拴在裤腰上,不到实在活不下去,有几个愿意占山为王的?”李继泽说道,“原来北地草原上盗匪和刀客倒是不少,这几年给清理的,不在军中就在屯田区里种地放羊。”

“狼群好围剿吗?”李继?问道。

“不好弄,比马贼还要狡猾,搞不好跑得连影都找不着。”李继泽道,“所以还不能先整得动静太大,需要先找出它们常活动的地点,从远处慢慢收网。”

李继泽直接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军寨,然后在地图上详细给他们介绍着情况。

发生狼灾的地方在大金河上游北面的百泉子一带。这是一大片沼泽湿地,水草丰美,属于阴山一带鞑靼部和阻卜部落传统的冬季牧场。

云中北部镇抚使司在大金河上游建有斧山城,这百泉城两处屯堡隶属于斧山卫所,是两座以牧业为主,农业为辅的屯堡。一个月内,在百泉子周边已经有五处冬牧场的羊群遭受狼群袭击,损失惨重。

在北地草原,各部落也会在秋季转场到冬窝子后,组织骑兵围捕驱逐跟随畜群一起下山的狼群。在初冬季节围猎,也是草原部族进行军事训练的传统。现在,这种传统已经被各镇抚使司每年的民军训练所取代了。

这几年由于镇抚使司骑兵无匪可剿,把剿猎狼群当作了冬季训练的主要方式,这导致大股的狼群远远逃离屯田区范围,往更北面的草原上去了。最近两年,在临近屯垦区的草原上,很少能见到大股的狼群出现。

“今年漠北的草原可能遭受到了雪灾,这才导致狼群由于食物不足,这才冒险来到屯田区附近的草原上。”李继泽在介绍完情况叹了口气,“明年得多加小心,有可能漠北的部落会窜到漠南来进行抢劫。”

“那不岂是正好。”周廷玉说道。

“漠北苦寒,生存条件更为恶劣,这也造成他们的部落骑兵更加凶猛残忍,咱们统辖的草原部落可打不过他们。”李继泽说道,“到时候看朝廷怎么安排吧。”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杨重谅问道。

“狼群刚袭击了一处牧点羊群,吃饱总得等上七、八天才会行动。现在我们大军行动,准会把狼群吓跑了,到时候往深山老林里一钻,肯定不见踪影。”李继泽道,“狼群出动,也是和咱们打仗似的,先派出小股狼群来踩点,侦察情况。”

“没想到这狼群还会兵法,有点意思。”周廷玉一听来了精神……

六六、围猎(二)

围猎开始了,晋阳禁军和集宁军一千五百骑军在百泉子北面大约五十里的山谷口张开了一张大网。骑兵以五十人为一队,连夜赶到了谷口的指定地点埋伏。

部落的牧民和屯堡的军户被发动了起来,从灰梁山西、南、东三面开始驱逐山林里的野兽。根据斥候的报告,狼群就隐藏在灰梁山里一处树林内。牧人们几乎每人都在手里牵着一条大狗,人喊狗吠,让整个寂静的山林顿时热闹起来。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刻,草原的山地间寒风凛冽,冷风吹得人喘不过气来。

东面的天空逐渐变成白色。

一千名骑兵,再加上在领队的官员或是头人指挥下,上千人临时征召的驱赶野兽队伍慢慢散开来,开始向山脚下进发。队伍散开来,相隔十多步一人,变成长长的队列,从三个方向朝着灰梁山逐渐深入。

突然,带队的头人用洪亮的嗓音吼叫了起来:“哟嗬……喔……”

顿时,寂静的草原山林变得沸腾起来:“噢嗬……哟呀……”

驱逐野兽的应和声响成一片,在山林间不停回荡,经久不息。那些猎犬和牧羊犬也开始狂吠起来,加入到叫喊的行列之中。

音浪之中,又有不少人点燃了火把,人潮汹涌,火光点点的队列如同波浪一般,朝着积雪的山林间碾压过去……

声音、火光,对于野兽来说,具有恐怖的威吓力,山林里的野兽,在受到惊吓后,朝着毫无动静的北方拼命逃窜过去。

李继??、李继泽、周廷玉几人立马在一处山坡上,听着隔着几道山头隐隐传来的人喊犬吠声。李继??抬头看了看天空,东面淡薄的云层间也已透出一丝的浅红色。借着朦胧的光亮,他打亮着眼前的围猎场,这是一片开阔平缓的谷地,往北是一处很宽的山谷。谷地的中央是座大水泡子,大约有方圆百十丈左右。

水泡子表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上面覆盖了大约一脚多深的积雪,显得特别平坦。

骑兵们现在都埋伏在山后,只要狼群被驱赶进入包围圈,就会从四面杀出。

一些跑得较快的黄羊已经开始陆续冲过包围圈,从北面的山谷逃向北方的草原。将士们都已经得到了严令,就是看到野兽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也不许出手猎杀。

周廷玉在看到那些逃走的獐鹿和黄羊,在手里紧紧握着弓把,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边上的结霜。看得出来,他有些很不甘心。

惊慌而逃的野兽越来越多,最大的一群居然有将近两百只黄羊,看得让人心痒难耐。

“狼群快过来了!”李继泽瞅着对面的山头说道这。

几人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大约二里外的山顶上出现了四只灰色的身影,其中的一只显得特别高大。

“那最大的应该是狼王,谁也别跟我抢!”周廷玉低声嘟囔了一句。

那头狼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一直在注视着他们所在的方位。

更远处,传来的叫喊声越来越清晰,声音嘈杂。

在几匹野驴进入这片谷地后,在凌晨黯淡的光线里,可以看到从草丛里钻出几只灰狼,但却在谷地边缘来回徘徊,东张西望,就是不敢进入到埋伏圈里。在它们身后还能隐约见到更大的另一群狼,也在张望徘徊,也似乎意识到了眼前的危险气息。

问题是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有人影出现在头狼身后的山头上,他们的叫喊声和猎犬的狂叫声更让狼群恐惧。

看到几头野驴就要安然无事地通过这片谷地,那狼王朝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几只头狼在听到叫声后,带着狼群跟在那野驴身后开始疯狂奔跑起来。

李继泽举起了右手。

“呜……呜……”冲锋的号角猛然吹响,早已准备好的骑兵从埋伏地点四面冲杀出来。还没有冲出包围圈的十几只黄羊和獐鹿,还有那几头野驴迅速被冲出来的骑兵射杀在山谷雪地上。

正在突围的狼群见势不妙,猛然刹住脚步,掉头就往回跑。

可惜两侧的骑兵已经包抄了过来,箭如飞蝗,一只只的恶狼被羽箭钉在了地上,眨眼之间狼群就减少了一小半。

那刚窜出山脚的狼王见到此景,在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狼群顿时开始四散溃逃。

骑兵的战马奔驰起来,速度要比狼快,特别是在耐力方面,马上的骑手见到狼群溃散,想利用身形灵活的特点,意图分头突围,纷纷挂下骑弓,抽出了战刀,或手持早就准备好的套马杆,追逐着溃逃的狼群。

那狼王身体陡然急停,然后掉头率领狼群向一处山口冲逃过去。

周廷玉早就盯死了狼王,哪里肯让它逃了,带着十几个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眼看那狼王就要逃入一处小树林,却见树林里传出一阵狗叫,几条凶猛的猎口从林子里冲了出来,朝着狼群就猛扑了过来。那狼王犹豫了一下,就见一条粗壮的牧羊犬冲到了它面前,朝着狼王直扑上来。

那一身红毛的狼王身体猛地一窜,将那牧羊犬撞翻在地,低下头来猛咬了一口。

它的这些动作,造成身体的短暂停顿。

“绷!”

只听弓弦作响,一直紧盯着它的周廷玉瞅准这刻不容发的时机一箭射出,破甲锥直透狼身,将那狼王钉倒在地。等那狼王挣扎着站起,一柄闪亮的马刀随后从它的脖颈处划过……

追杀只持续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这支将近二百只狼的庞大狼群就被杀死一百五十余只,其余的逃窜进了山林之中。

一地的血腥。

集宁军的将士迅速跳下战马,手法熟练地用随身的小刀将狼嘴处的狼皮剥开,然后用力往下边拽边翻剥,趁热剥着狼皮筒子。

那些驱赶狼群的人群也赶了过来,欢呼着观看现场那些军卒在收拾战利品,雪地上堆满了血淋淋的狼尸。

李继??见到这种血腥的欢闹情景,不由叹息着对身边的李继泽感慨说道:“唉,都说草原上的恶狼最狡猾,可惜也是弄不过人类。这人呐,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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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凉州使团

凉州方面的使者团是在十一月中旬才到了灵州。

唐末五代时,原来占据河西的吐蕃也因为内乱导致崩溃,原来其统治下的回纥、党项、吐谷浑等诸部纷纷割据自立。沙州汉民张义潮趁机起兵,驱逐土蕃,建立归义军政权。到了五代时,归义军发生内乱,到现在,沙州曹氏逐渐掌握了归义军的瓜、沙二州,庄宗时,曾任命曹义金为归义节度使。

名义上河西还是归附于中原王朝,实际上河西守将都为各自拥立,处于割据状态。

朔方节度使安审晖在接见凉州使团后质问道:“天子在晋阳,汝等何往洛阳觐谒,是意与南军合谋么?”

那使者张讯回答道:“河西久与中原隔绝,一直奉中原为主,梁时曾往洛阳。闻知甘州回纥往洛阳朝见获封,实不知天子在晋阳。当时留后派人出使,正值朔方内乱,使团跟着商队就自往洛阳去了。”

安审晖道:“不知者不怪,此次河西使团遭遇劫杀,实乃有人欲夺河西节度使敕令及印信,汝等可知谁人欲为河西节度使?”

凉州军将拓跋承谦答道:“这些年甘州回纥势大,曾三次攻打沙州而不得,现如今沙州曹义金娶回纥可汗之女为妻,依附于甘州。回纥控制沙州后,意图侵掠凉州,今年已经有两次越过胭脂山侵入凉州地方。”

安审晖看了看拓跋承谦,这人很好,都省了自己引导,直接就把矛头对准了回纥人。于是继续开口说道:“我们调查的结果也差不多是如此,不过作案的泾河帮被人屠灭,没有了证据。目前只有两个人证,算是无意中撞见了这件事,等会儿某派人将文案拿给你们看看。”

那名叫李文谦的军将双手抱拳说道:“不知镇帅可否让我等见下那证人。”

安审晖想了一下:“可以,过一会儿某就安排。”

康平引着拓跋承谦、李文谦等到了灵州大牢,将冲虚老道师徒从牢中提了出来。

老道将如何遇到拓跋野,又在渭州白岩镇遇到泾河帮和一些武士搜寻拓跋野的事情重述了一遍。只不过按照康平的吩咐,将在白岩镇所遇到的党项武士描述成了虬髯卷发,高鼻深目的回纥、突厥人模样。

回纥原来属于铁勒九部的一支,曾经据有大部分东突厥汗国,其后被黠戛斯部打败,部分部族南迁,散布于云州到河西一带。甘州这一部分回纥部族先臣服于土蕃,后从属于归义军,逐渐强盛起来。

趁着归义军内乱之机,甘州回纥趁机据有甘州,其后又并有肃州,现在有兵马三万余骑,成为河西最强大的一股势力。随着实力膨胀,甘州回纥的野心也随之增长,英义可汗时期曾三次大举入侵沙州,两次入侵凉州,意图一统河西。

只不过在沙州和凉州军民的顽强抵抗下,回纥人的几次侵略行动都遭受了失败。

拓跋承谦等人听了清虚老道的供述虽然心里也有疑惑,不过康平提醒他们拓跋野所藏物品是河西、凉州的官员任命敕令和和几枚官印,而那些敕令告身是可以进行仿造之后,这些人相信了灵州方面的推测,也许甘州的回纥人正是冲着这几枚官印和告身而来。

“拓跋野是在下族兄,康兄可否让道长随在下渭州一行,好把族兄遗骨取出,运回凉州安葬。”拓跋承谦拱手说道:“这仇总得要报,只不过凉州军势弱,需要回去后先连络土蕃各部再说。”

康平说道:“凉州军将也算是朝廷命官,拓跋兄也可以往晋阳方面求告,出了这种事,朝廷方面总不能不管,否则任意截杀各地官员,成何体统。”

那张讯问道:“朝廷有能力管河西的事情么?”

康平道:“当今天子年青有为,知道出了事多半会管的,就算是不会发大军征讨,在凉州方面恳请后,也会派兵相助。这种事情,民不告,官不究,河西终归不是晋阳方面直接任命的官员,你们不提,朝廷方面自然也不好插手过问。”

张讯拱手说道:“凉州各势力纷杂,有些事情天平军自家说了也不算,且容我等回去后,禀明留后,与各家商议后,再作定夺。”

康平道:“那是你们的事情,朔方镇帅并不想参与。”

康平等人回到灵州军衙,禀明镇帅安审晖,发还那拓跋野所遗军刀等物品后,带着一队护卫,带上清虚老道师徒,与拓跋承谦等人一起前往渭州华亭县小陇山去挖出那拓跋野的遗骸,重新殓入棺木,运回凉州安葬。

那拓跋承谦确实出手很大方,在离开前给了清虚老道师徒百两银锭作为其安葬拓跋野尸骨的谢礼。

“军爷,事情都按您的吩咐办了,话也是按照你教的说的,这回该放贫道回家了吧?”清虚老道把裹着银锞子的布包紧紧抱在怀里,看着康平说道。

“着什么急,总得等事情圆满完成才行。你们师徒先在军营里呆着,就算被征召从军了,老道你不是会些医术么,就在暂时安排在营中当行军郎中。”康平说道,“说不定对方还要找你,所以现在还不能放你们回去。”

“你不会让贫道上战场吧,俺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老道愁眉苦脸地说道。

康平拍了拍老道的肩膀,然后低声对他说道:“要你上战场做什么?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您放心好了,军中的郎中都是跟着辎重营一起行动,不会上战场上打仗。这郎中每月有三贯饷钱,还有二石口粮,你若是不愿干就闲着,只不过暂时还是不能放你走,这做事总得有始有终对吧?”

老道一听有饷粮可拿,脸色和缓了不少:“行,老道再听您一回,总得有个日子吧。”

康平想了想答道:“顶多一年,明年秋天差不多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李岌增加了朔方的驻军数量,为了新保障新开辟的军屯供应,从灵州通往河套的官道重新经过整修,宽达四丈,足以容下三辆马车并行而驶。

在整个冬天,从河东到灵州运送粮秣的辎重车队一直都没停歇,将数十万石粮食运送过来,将灵州和兴州两处的官仓装得满满当当。不管凉州那边的态度如何,朝廷方面依然按部就班地根据计划,为征讨甘州作着战前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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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变化

转眼到了共和六年正月下旬,李嗣丰的集宁骑军和宋廷浩的云内骑一万五千多骑兵集中到了狼山脚下的兀喇海城。这里是位于黄河北岸一处屯堡,原来只有两千多驻屯军。现在,由于大量骑兵的进驻,加之大量的军用物资集中在这里,使得这座边陲小城人口猛增,顿时热闹起来。

这里归五原镇抚使司统领,按照既定的军事计划,朝廷在发出征讨甘州的命令后,河套地区的骑军将从这里直趋位于戈壁深入的黑水城,其后,由黑水城转攻肃州。

而在南线,天子将会统率两万禁军由晋阳入赴灵州,其后进入凉州,御驾亲征。

在此之前,康九所统率的五原骑军和朔王骑军将会提前进入凉州,以配合凉州军的征讨行动。为此朝廷预计出征的部队达到五万骑军,另外还有一万余凉州军会配合行动。

朝廷的意图是以雷霆之势,迅速荡平河西走廊的各派势力,甚至包括盘踞沙州和瓜州的归义军势力。

祁连山东侧就是汉武帝时期所开拓“河西四郡”,从汉代时开始,它就成为了联系中原与西域的一条重要商业通道。在盛唐时期,河西走廊十分繁华,作为河西走廊中心和重镇的凉州拥有三十多万人口,是国内仅次于长安、洛阳、扬州的重要商业城市,与晋阳等地并列,重要程度甚至还要在幽州之上。

可惜自安始之乱起,由于大量河西驻军被调往内地平叛,河西之地遂落入到了土蕃人的手中,成了不受朝廷统治的化外之地。

尽管内地已经开始了春天,在这塞外苦寒之地仍然是冰天雪地的季节,不大的兀喇海堡城里每日都有军队进出,到处都是人喊马嘶,充满了大战前的紧张气氛。

甘州回纥可汗仁裕可汗闻知凉州留后孙超遣使晋阳,向天子告状说甘州遣军将截杀凉州使团一事,一开始也没当回事。甘州回纥为了控制沙州,经常截杀沙州方面的使团,以阻断其与中原交往是常有的事,现在凉州方面居然也往他们头上扣屎盆子,却是气急难消。本来就想征讨凉州,对方反而送上门来个借口。

仁裕正调集兵力,正欲南侵,却听说唐国齐集兵马,天子也亲率骑军正赶往灵州,顿时吓了一跳。

别看回纥部族在甘州、河西算是个小霸主,可是与中原王朝比起来,就好比弄堂里的混混遇上了帮会大哥,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自唐末以来,中原王朝根本无力插手河西事务,就连朔方军镇也被韩氏所把持,一直都跟独立王国似的。古代的消息传播实在是慢,仁裕可汗这仔细一打听才知道,灵州朔方早在一年多之前就归了朝廷统辖,盘踞朔王近五十年的韩氏已经举族被迁往河东,改任雁门节度使。就连强横的定难军党项李氏也在前年吃过一场大败仗,被朝廷收回了绥、银两州,目前的地盘只剩下夏、宥、洪三州之地。

这下仁裕顿时惊慌起来,连忙派遣手下大将李阿山率使团赶往灵州。由于怕被凉州方面报复阻截,李阿山等率领的使团从删丹东行,横穿大漠,终于是赶在了唐军出征之前,在灵州见到了天子。

在回纥使团最初求见时,李岌最初以军务繁忙为由,先将对方凉了两天,直到对方抵达灵州的第三天,才在灵州的节度使军衙接见了他们。

李阿山在拜见过天子后,先递上了仁裕为自己申诉的国书。

李岌命人将接过国书后,置于案边,连看也不看就质问道:“甘州诸部自称臣下,不上奏章,却写国书,这是准备与朕平起平坐么?”

李阿山听了吓了一跳,立刻躬身答道:“可汗之名却是先皇所封,边地寡民,不知中原礼仪,还望陛下莫怪。”

李岌道:“回纥与沙陀本自同源,先帝以自家兄弟视之,可尔等却屡次截杀西域和沙州使者,真当朕不知道么?本来朕想先下旨训斥一番,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李阿山听了后呆立片刻,这才说道:“凉州使团这回出事,真不是甘州方面干的。”

李岌道:“好,就算这次不是你们做的,但是原来你们就没有干过这种事?你敢给朕一个保证?!”

李阿山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再分辨。

李岌说道:“河西自恃武力,不把王法放在眼里,大家本是兄弟,到最后却要落到彼此兵戎相见,这也不是朕愿意见到的局面。”

李阿山听天子的口气有所缓和,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开口问道:“陛下有什么旨意,甘州方面尽可服从。”

李岌看着李阿山,突然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这次只当是巡视河西,仁裕若是个明白人,就等朕到了甘州后,到军营来见朕。若是心怀不轨,那么朕也没有客气的必要,大家只好刀兵相见,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了。”

李阿山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开口回答说:“臣下在回甘州后,自当劝说可汗以和为贵。”

李岌听他这么说,于是表情和缓了下来,开口问道:“李将军听名字不像是回纥人?现在甘州任何职?”

李阿山恭谨地答道:“臣下本出身河西汉军,现在忝列删丹汉军都督一职。”

李岌听后大笑道:“都督?听起来级别可不低,若是甘州归顺,朕到时候可许不了你这么大的官职。”

他突然体会到自己年青的好处来了,这个年代皇帝或是天可汗的名头还是非常唬人的,所到之处,四夷宾服。如果是自己亲至,敢于反抗的部族还是非常少的,包括与定难军那一战,如果不是自己亲征,李仁福还不一定会那么快就臣服。

御驾亲征实际上是表明一个态度,如果不服从,就是反叛,而且是那种不死不休结果,与寻常的拥兵作乱性质还不太一样,结果要严重得多。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又善。

实际上不通过军事手段,所得到的地盘所留下的隐患众多,结果并不一定比通过战争手段解决之后要好。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通过和平的手段,解决河西问题,倒也可行。

于是李岌改了主意,命李嗣丰率河套骑军也到灵州集中。

现在事态似乎要朝着炫耀武力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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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甘州

二月上旬,李岌率近四万骑军过了黄河,沿着黄河以北戈壁上的大道,一直朝西行进。这个时代,腾格里沙漠并不像是后世那样扩张到了黄河北岸,黄河以北还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虽然草木稀疏,倒是没有后世满地沙丘的景象。沿着黄河谷地两旁的树木已经生出了嫩绿的叶芽,带着蒙胧的绿意。

由于大军饮水问题,大队的骑军并不能和那些驼队一样,穿越沙漠直趋凉州,而是沿着黄河北岸的大道,向凉州行进。

十五天之后,天子的中军才抵达凉州。

那凉州留后孙超早已经率凉州蕃汉各部首领、军将,以及提前抵达凉州的康九所部骑军在城外列队相迎。

远远只见大道上旌旗招展,十二面龙幡的骑兵队伍之后,一面大红的九斿大纛缓缓而来。但见护卫的骑军个个锦袍锁甲,胯下坐骑亦是披挂着马甲。但见盔甲鲜明,刀枪如林,军容极为整肃。

凉州一众蕃汉首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是面面相觑,侍立道旁,恭迎圣驾到来。

“怎么会这么年青?!”

孙超看着大纛前面身穿一身金黄盔甲,骑在枣骝马背的年青天子,神情有些恍惚。

在他身后的主事张讯伸手轻轻捅了他一下,这才醒悟过来。

“臣等恭迎天子圣驾!”孙超带头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率一众凉州各部首领、官将躬身拜见道。

“各位久戍河西,保一方百姓平安,都辛苦了。”李岌朗声说道,他又扫视了一遍站立拜见的凉州一众官将首领,然后又开口道:“还请孙留后与土蕃潘首领两人随朕一起入城。”他点名让这两人随侍身边,算是给了很高的荣耀。

“谢陛下恩典。”

孙超和潘伽罗两人闻言大喜,连忙命人牵来坐骑,跟随在了天子身边。

凉州城高大坚固,虽然这座表面砌有青砖的古老城墙显得有些破败,但是这座仅一面城墙就足有六、七里长的巨城规模相当于是和幽州差不多。凉州城位于两河之间,此时正值春季,河水正大,河面上波涛翻涌,河水显得有些混浊。

俗话说“金张掖,银武威”,甘州和凉州地方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这个年代祁连山脚下的河西走廊水草茂盛,凉州城外的良田和牧场一望无垠。河西走廊在唐代是西北边疆重要的产粮区,正是由于粮食产量充足,才能够支撑着数十万河西唐军与土蕃在青唐地区的长期争夺。而且河西马是由从汉代引入的中亚大宛良马培育而成,身材匀称,速度很快,而且性格温顺,一直以来堪称是国内最优良的军马之一。

能够控制河西走廊,是李岌很早就有的意愿,没想到如此早就得到了朔方和凉州,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还是让李岌感到有些意外。

实际上仔细分析一下,原来强大的土蕃帝男已经瓦解,青唐、河西的土蕃部族也是各自为政,河西最大的势力反而成了原来一直不起眼的回纥部落。但是甘州回纥看似强大,也只有不到三万帐人口,即使是全民皆兵,也只能拼凑出不到六万兵马,实力也很有限。

晋阳方面这次派出的五万甲骑足以横扫整个河西。

这么一想,能够威服各方,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凉州休整了三天,李岌继续率大军向甘州进发,这次又加上了凉州的一万余蕃汉兵马,六万大军浩浩荡荡涌向北方。

从凉州到甘州约有五百里的路程,倒也不显得特别荒凉。从祁连山各处山谷由于雪山融水所形成的一道道大小河流,在河西走廊上形成一处处的绿洲。

大军穿过祁连山与胭脂山之间所形成的宽阔谷地进入甘州境内,其后,沿着删丹河往甘州继续前进。过了胭脂山,基本上都是平坦开阔的牧场或是戈壁,倒是很适于大规模的骑兵作战。

数万骑兵大军所带给人的心理压力是很大的,当唐军抵达删丹时,据有甘州的仁裕可汗终于是顶不住压力,派使团前往李岌的大营中上表称臣。

从凉州出发后的第十天,大军已经能够远远望见甘州城,李岌命大军在洪水河南安营扎寨。结果正在扎营的时候,仁裕可汗就率领甘州主要官员和军将抵达到了大营外。

仁裕可汗回纥名作阿咄欲,年岁约有三十六、七,在一群将领护卫下,从洪水河上的浮桥上过河而来。他进到李岌的大帐内,拱手施礼说道:“臣回纥可汗仁裕觐见天可汗陛下。”

李岌看着仁裕,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可汗,朕亦是可汗,怎么能说觐见呢?朕正准备去甘州拜访你家呢。”

仁裕被李岌的话吓了一跳:“臣这小汗是先皇帝所封,皇帝是拥有整个天下的天可汗,臣只是部落里的小汗,况且沙陀、回纥本是一家,臣下从来是拥戴天可汗的,不敢有天可汗的旨意。”

李岌道:“朕听说你都要自称国主了,实在不行这天可汗由你来做吧。”

仁裕俯下身道:“臣早已经取消了国号,还望天可汗恕罪。”

李岌道:“行了,大家本是兄弟,朕就不再追究,今后做事,须牢记要遵守朝廷规矩。来人,赐座!”

在仁裕落座后,李岌询问起了一些甘、肃二州的情况,发现仁裕家族对于甘、肃二州的掌控并不如他原来想象中那么严密,大多数部族还处于各自为政的状态后,言语间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他原来的计划是准备将仁裕扣押在大营内,然后强行将甘、肃二州的回纥贵族强行迁往云州安置。现在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

只要晋阳的势力过来,用不了多久,凭借着军事和商业双重手段,就可以架空他们。

当然,这需要做的是长期的水磨功夫……

李岌一直呆在甘州,每天里召见甘、肃二州的各部首领,同时宣沙州的归义军节度使曹义金和瓜州刺史慕容归盈到甘州朝觐。

他在甘州这一耽搁下来,让仁裕对此非常紧张,生怕皇帝哪天突然会削了他的权力。不过这厮见皇帝孤身一人,身边也没有女人照顾,把牙一咬,干脆把自己的闺女给陪送过来一个。对于这种事情,李岌倒是给弄得哭笑不得,还不能拒绝。只能是将那名作天香的回纥公主收在身旁,算是多了一位嫔妃。

五、六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里开销巨大,就在仁裕感觉都快承受不住的时候,曹义金和慕容归盈终于是到了。在见过这两人,言语里勉慰一番之后,李岌的河西之行总算是告一段落,终于是起程还朝。

目送着数万大军离去,那仁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彻底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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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渭州

康九的骑兵部队被安置在永昌和山丹一带,胭脂山一带,被李岌从甘州和凉州讨要到了自己的手上,当作皇家的养马地。朝廷的势力等于是从这里伸入到河西,以这里的屯田区为根据,其后再慢慢扩展。

使用和平的手段威服河西,虽然留下的隐患不少,李岌自信这些问题随着屯田区的增加,终归会得到彻底解决。

其余的各军陆续重返驻地,而李岌却没有直接返回晋阳,而是带着五千禁军,沿葫芦川(清水河)前往关中。

他现在把目光又投向了陇右。

他并不会小瞧这个时代的对手们,但也不会太过高估他们。

虽然到了战场上,自己肯定无法与这个时代的猛将们相较。但是头脑里比他们多出一千年的学问,让李岌有许多种办法能弄死他们。

穿越者的长处在于传播学问,提高生产技术水平,为这个社会增加更多的财富,而不是在战场上与这些莽夫们比肌肉。

治大国如烹小鲜,军心民意这东西,要说复杂起来十分复杂,要说简单也十分简单。

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会发自内心地拥护谁。

当然,这种淳朴的情感进行大力引导和宣传,使得其升华到另一个高度。

泾原节度使李继昶也算是个妙人,从十五岁出镇渭州后,政绩只能说是不好也不坏,颇有些黄老无为而治的习气。岐王李茂贞当了一辈子军阀,而生出的三个儿子却都喜欢文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于军伍之事没一个感兴趣的。

也许是看到自己的子嗣都没什么野心,李茂贞在后唐立国后,算是第一个表示臣服的军镇。他这一选择也算是十分明智,凤翔李家在五代乱世中,最终得以保全,躲过了绝大多数唐末五代军阀们身死族灭的下场。

渭州这地方,北魏时开始设置,治所在秦州以西渭河上游陇西城。安史之乱后,陇右河西大部分沦陷于土蕃,唐末时重置渭州,治所迁置到了泾河上游的平凉城。

对于没有什么野心,又十分懂事的凤翔李氏兄弟,李岌待之非常优宠,在李继昶拜见后,亲自下马相抚,与之行执手礼,并让其与自己并辔入城。

能与天子并辔而行,这已经是很高的待遇了。

“朕这次亲往河西,看到华夏子孙身穿毡衣,口说胡语,民生凋敝疾苦,心中不由感慨万分。不能抚有万民,是天子的过失。凤翔府与陇右秦州本是一体,可惜的是陇右的渭州沦陷于土蕃久矣。朕欲开拓收复陇右河湟失地,李兄是否有意前往陇右一行?这可是桩名垂青史的功绩。”李岌到了渭州军衙内,与李继昶了解了一下渭州、泾州的民生治政情况,然后忽然转过话题说道。

李继昶听了目光闪烁了几下,然后苦笑一声拱手说道:“多谢陛下厚爱,这陇右土蕃、诸羌可不似河西甘、凉,桀骜难驯,用和平的手段可不太管用。让微臣统军打仗,处忖没那份本事,实在是有负陛下所望。这陇山一带大多成了党项野利部的牧场,常起纷争,臣下都头疼不已。微臣一向懒散惯了,还望陛下能将臣安置到处清闲些的地方。”

他人极为聪明,而且书读得也不少,知道天子说这一蕃话的意思是对于党项羌部盘踞大陇山一带,逐渐内侵,现在势力都漫延到了渭州有些不满。皇帝说这话,就有可能是对秦州以北,大陇山一带的羌部动了心思。于是干脆请求调离,倒是丝毫也不留恋他爹李茂贞所留下的地盘。

李岌用食指轻扣着桌案,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也好,河中府乃是河东最富饶的地方,正好河中节度使何福进移镇河阳,爱卿就去河中吧。这渭州一带的羌部,需要由官府直接率领管辖,而不是由各部落首领统管。”

李继昶道:“羌民勇悍,轻易不会屈从,陛下当慎重行事。”

李岌看了李继昶一眼,然后笑道:“无他,恩威兼施而已。过去的手段,要么严苛残暴,要么放任自流,缺少经济手段罢了。陇右与关中,仅一山之隔,乃屏藩重地,不可轻易授人之手啊。”

李继昶拱手道:“陛下欲复河湟,微臣自知无法在前面冲锋,但是在后面运送粮草之类的事情还是能办到的。”

李岌看着他也笑道:“这事倒不着急,总得慢慢来,不过,得先从渭州和秦州这边着手,不能前面打仗,后面却跟着捣乱。”

这渭州和秦州要作为向外拓地,收复故土的后方基地,李继俨兄弟肯交出这些地盘,还是让李岌感到很满意的。对于这种自愿交出兵权和地方的藩镇,李岌自是不会亏待他们,今后一个至少一个国公的爵位是少不了的。

李岌这次到渭州,主要是要加强对这条从关中通往朔方之间官道的控制。

这葫芦川(清水河)一带全是党项羌部的牧场,一但有事,党项人很容易就能切断这条道路的联络。仅靠河套的那条道路,朝廷对于朔方和河西的控制力是很弱的。

即然李家兄弟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地盘,他就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沿着这条古老的山地商道,构筑一系列的堡寨,来加强官府对这一地区的控制,同时还能割裂陇右党项羌部与定难军党项李氏之间的联系。

定难军只有两万多兵马,实际上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强大。在宋初时,实际上朝廷已经控制了定难和朔方,其后因为朝廷派出的武将对待羌部过于残暴严苛,再加上太宗和真宗年间朝廷一系列愚蠢的操作,才使得李继迁只以数百人就逐渐统一了党项诸部和定难、朔方,逐渐做大。

后世西夏能够做大变强,主要是由于宋朝君臣的纵容,再加上辽国的支持所造成的。

党项八部,陇右有两部,河西一部,河套有一部,再加上府州、胜州一部,定难李氏手下只有三部人马,怎么也折腾不起大的风浪来。

李岌所做的只是未雨绸缪,以防止另一时空历史上党项羌据有西夏国的历史再重演一遍。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已经变得很小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李岌是准备前往凤翔、兴元府巡视一番的。只不过仔细想了想,这样会给蜀地的孟知祥和董璋两人造成很大的压力。万一两人在重压面前联起手来,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所以他最终放弃了巡视兴元府的打算,而是从渭州直接去了京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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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蜀地

作为晋阳方面派驻成都“商业代表”的孟贻邕,很快就成了地主。

他老爹孟知祥给他在成都边上的灵泉驿弄到了一处很大的庄园。庄园挨着龙泉山,包括几处茶山。

在另一时空,在安重诲的一系列愚蠢的操作和逼迫下,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和东川节度使董璋两人最终不得不自求生路,联手实行抵制,公开反叛。结果在两人的夹攻下,不但后唐军大败,而且骑兵大将夏鲁奇还身陷两川之间的遂州,最终兵败自杀而亡。

在这之后,蜀地事实上已经形成了割据之势。

不过在这个时空,由于李岌的干预,孟知祥和董璋一直不睦,这两个势力之间虽然没有大动干戈,却也是龌龊不断。而且李岌并没有急于插手蜀中事务,这两人至少在表面上还维持着与朝廷之间的关系,每年各自给晋阳方面上缴十万缗的“岁赋”。

以蜀地的财税收入,两人每年就是上缴五十万缗都不为过,现在这样做,也只是意思一下。李岌也不指望两人的财物活着,现在能有这种表示,大家不撕破脸皮就好。

在北军控制了汉中之后,北方与蜀地之间的商业发展迅速,蜀道艰难,蜀地的大宗货物实际上主要是依靠水路运输。装满货物的木船由骡马和纤夫拖拽,沿嘉陵江逆流而上,一直能抵达凤州的河池。

蜀地与北方贸易的主要商品是丝绸和茶叶,另外还有粮食。

李岌最为看重的是茶叶贸易,而且对三大皇商的要求是新研制的红茶。

红茶的制作过程比绿茶只是多了一道发酵工序,但口感绝不相同,因为茶叶里的大部分茶多酚在氧化后转化成了茶黄素和茶红素。相对于绿茶,红茶更适宜烹煮,分解油脂的能力更强,也就是说更加适合草原民族的饮食习惯。草原上的牧人,在吃饱了饭之后再喝一杯煮好的红茶,确实有助于消化。

现在孟贻邕就坐在书房里,一边品尝着这种用新工艺制作出来,色泽澄红的茶汤,一边思考着天子所交待的这份新的生意。

他久在晋阳、云州之间往来,自然知道这茶叶和布匹、盐铁等是晋阳与草原上的几项大宗生意。现在这种新的茶叶品种被开发出来,在生意场上一向头脑很敏锐的孟贻邕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商机——如果这东西在草原是深受欢迎的话,晋阳三大皇商有可能争夺下北方草原上茶叶交易将近一半的份额!

这意味着什么?每年数百万贯的贸易额,即使是仅获利两成,就是将近百万缗。

想到这里孟贻邕顿时一阵兴奋。

因为李岌许给他了其中一成的利润分成。

俗话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在前朝时期,拥有十万贯,在天下最为富足的扬州城,都能算作是钜富之家。

在赚钱的手段方面,孟家俩兄弟确实对这位皇帝表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几年跟着皇家商号一起做生意,已经是赚到了不少好处。

孟贻范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瓷杯里红色的茶汤问道“这就是天子让整出来的那个什么红茶?”

孟贻邕点了点头,亲手为自己的长兄酌了一杯茶后说道“你先尝尝,味道不太一样。”

孟贻范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后道“的确不太一样,似乎少了原来特有的苦味,就是不知道运到草原上人家喜不喜欢。”

孟贻邕道“你脸色不太好看,怎么,又在老头子那吃瘪了?”

“哼,自母亲去逝后,他在底下那帮人的鼓动下,动起了心思,想要一统两川。劝他也不听,现在越发的固执起来。”孟贻范说道。

“那帮军将们自然想打仗,也只有打仗才有更多的好处和赏赐可拿。他们是没见过晋阳军的厉害,不知道即便是那屯田军都要比他们手下的战兵不差。”孟贻邕说道,“等他们真见识到了北军的装备和训练,就会死了这份心思。天子那里就是想维持现在蜀地的格局,否则大军过来,别看老爷子和那董璋手上各有五、六万兵马,可是不够瞧的。”

两人因为是晋阳朝廷里面的高级官员,能够接触到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东西,对于北军的情况比大多数人都清楚。屯田军看似根本不在军队的编制,实际上每年农闲时,都要进行军事训练。主要是因为能够吃饱穿暖,单从体力而言,却要比其它地方大多数战兵还要强出一些,唯有实际的作战经验差了许多。

这个年代,军卒们到了战场上,大多数时候,拼的就是个体力。

所以晋阳方面的实力绝对比人们看到的要强得多,前年在河北的那场南北大战,北军只动用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就轻易击败南方,夺取了包括魏博在内河北的四座军镇,将势力扩展到了黄河北岸。

虽然孟家兄弟不理解为何天子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下令勒兵停战,但却很清楚,如果晋阳方面全力进攻的话,洛阳方面是根本顶不住的。

而蜀地的官将因为远离中原,消息相对闭塞,绝大多数人是认识不到这点的。

自从先秦时期,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开凿都江堰之后,得以水利灌溉的成都平原抵御水旱自然灾害能力大为增强。成都平原沃野千里,“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谓之天府”,遂有天府之国之称。

相对于天下连年战乱,蜀地相对安稳,物产丰富,每岁财赋收入比整个河东都要多出不少,这也是后唐入蜀的这些镇将节度野心滋生的底气所在。

孟贻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道“先不管他们,这趟货发出去能挣多少?”

“没细算,我只知道一匹绸布在北地能换一匹好马,而一匹马贩卖到了蜀地能换五匹绸布或是三匹上好的蜀锦。这一块砖茶在草原上能换两只羊,而一只羊如果赶到蜀中,能换三块茶叶。咱们兄弟都不是统兵打仗的材料,现在跟在天子后面沾光,就能封妻荫子,为后代留下几世富贵。这节度军镇那么危险的事情,就让别人去争吧。”

这个年代贫穷才是常态,即使是在富庶的蜀地,衣不蔽体的流民也是随处可见。蜀地人口密集,而李岌要从秦州开始向河湟开拓,最缺乏的就是人手。前往蜀地的几家晋地商号,还担负着招募蜀地流民,前往秦州一带安置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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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陇西

三千六百名禁军骑兵被调往陇西秦州,这其中包括李继??他们在内刚从晋阳书院毕业的二百名学生亲军。

李岌对于陇西地方的拓展寄予厚望,从这两年派往陇西、汉中的学生军数量就能够明显看得出来。

古人对于向草原上的渗透和扩张还处于很幼稚的初级阶段,大汉是野蛮管理,而到了唐朝又成了放纵。儒家们嘴上喊着教化和王道,却从来没有认真研究和正视过这个问题。恩威并重,软硬兼施,这方面后世的英语帝国做的很成功,而联盟帝国的分崩离析又提供了相反的教训。

过了陈仓谷,景色与北地已经是截然不同,山地间郁郁葱葱,长满了林木植被,气候也温润潮湿,与北地的苍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支骑兵队伍并没有走宝鸡以西穿越陇山的山路,而是绕道凤州,经由两当的官道前往秦州。宝鸡以西沿着渭河的山道狭窄难行,此时正在重新进行大的整修和拓宽。

秦州现在的镇帅是药彦稠,不过他的头衔却不是秦州天雄军节度使,而是治所在关中耀州的义胜节度使。还好朝廷授予他的实职是秦州防御使,也就是说这各镇节度使慢慢被朝廷变成了虚衔,也就是说他拿着正三品节度使的俸禄,干的是正五品州防御使的活。

陇右这地方很神奇,以渭河为分界,渭河以北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河南面是郁郁葱葱的山地。土蕃强盛的时候,秦州成纪曾短暂陷于土蕃之手,不过这一带总归汉民众多,自土蕃最后一任赞普达玛乌冬因“灭佛”被僧人刺杀,土蕃帝国逐渐分崩离析,秦州又重归唐土。在土蕃首领尚恐热死后,据有河湟地区的“下部”土蕃部族就陷于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势力逐渐衰退。

如今的陇右,在秦州以北和南面的洮河流域,反倒是羌部的势力占据了优势。

药彦稠为晋王亲将出身,虽然现在身居节度使之位,但是在见到李继??后,却必须给足礼数。李继??虽然还没有封王,但在先帝时就被册封为检校司徒,那也是从二品的头衔,与宰相的级别相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天子这次命李继??到陇西,就是要开疆拓土,为他的兄弟封王而作准备。

李继??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药彦稠的拜见后,先开口说道“这次来陇西前,皇兄特意嘱咐过某家,某就是领着人过来开荒种地的,至于军务方面的事情,还是由镇帅全权负责,药将军不必多想。”

药彦稠看了看李继??,然后笑道“皇子负责陇西屯田事务,天子和朝廷之前已经有旨意过来。这陇西秦州一带羌部较多,而到了河湟地方就是土蕃人的地盘。虽然现在土蕃式微,但是大的部族还是有万余帐人口,需要谨慎从事。”

“朝廷有在山北和北地草原上的屯田经验,完全可以照搬过来。”李继??说道,“对于臣服的部落,朝廷给予授官,依然约束其部,至于有些不听话的,则有赖将军之力了。”

药彦稠道“这样做留下的隐患实际不小,不过朝廷这样安排,药某自当遵命行事。”

李继??道“土蕃与前朝并立,幸好其现在也是内乱不休,如今已不足为惧。不过吐蕃部族仍在,河湟地区吐蕃人占了绝对多数,就连原来陷于河湟的大唐百姓,现在也都忘记了汉家话,变成了土蕃人。”

“听皇子的意思,朝廷有意收复河湟?”药彦稠问道。

李继??道“这是自然。不过,武力只是辅助手段,天子的意思是以军屯为基础,逐渐向河湟地方渗透延伸。另外就是将土蕃、诸羌也招募到军户当中,依附着给粮饷养之用之,对于那些不肯归顺又仗势作乱者,以平匪患的名义征剿平定。朝廷在北地草原就是这么做的,现在看来,效果明显。招募扶助那些弱小的部族,不仅可以削弱那些强横的部落,又可以夷制夷,可谓一举两得。”

药彦稠听了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陇右这地方,沟壑纵横,要施行屯田可不容易。”

李继??笑道“晋阳的方式,就是利用山势修坝筑堤,反而是到了平原地区,显示不出多少优势出来。河谷地一般土壤肥沃,只要修好水利灌溉设施,开垦出来就是良田。反倒是从内地招募移民和安定收服蕃羌部落是最麻烦的事情。”

药彦稠道“这有何麻烦,大军威服便可。”

李继??道“武力压制乃是下策,搞不好有机会就会反叛,长久之计是威迫利诱,双管齐下。对于蕃羌部族首领,地方官员要主动和他们结交,做朋友,朝廷方面也会朝廷册封,赏赐。另外保持商业渠道通畅,让地方上农牧形成互相依赖互存,大家利益相同,才能形成长期的安定局面。”

秦州的西部边界就在离成纪城以西一百余里的永宁寨,周边全是蕃羌部族所据。临行前李岌已经嘱咐他们,先沿着渭河向西逐步筑堡推进,建立军屯卫所。另外就是从渭州瓦亭山开始沿瓦亭河修建屯堡,开通第二条通往陇西的大道。

泾河和瓦亭河都发源于渭州的瓦亭山,一条在关中,一条在陇右,沿着河谷开辟道路,相对要容易一些。

“根据上面的安排,屯田将以秦州为根基,先向西、北两个方向展开。自安史之乱后,原来的渭州和会州便沦于土蕃人之手,迄今已有近一百五十余年。朝廷欲要重新收复河湟地区,这是迈出的第一步。”李继??在地图上比划着,介绍着朝廷方面的安排。

这边地屯田要依河建立堡寨,这离不开秦州驻军的大力支持,第一步的方案就是先沿着瓦亭河、祖厉河还有渭水向外扩张延伸。

开边屯田需要的是钱粮和人口,这需要朝堂方面源源不断的资金和政策支持,这种事情原来也不是没人想过和做过,但是最终都是由于时局动荡半途而废。现在这件事由于是天子在背后推动,相对而言就要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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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韩城

孟家兄弟这段时间做的主要事情就是从蜀地将丝绸、茶叶和竹木等货物发往汉中,然后再将汉中送来的牛羊、马匹等售卖出去。另外就是招募流民,送往陇西地方。

在陇右,随着两万多北地唐军的到来,实际上唐国已经是这一地区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在官府的组织下,大批的中原流民被引入陇右,被编入军户,建设屯垦堡寨,然后开垦土地,这其中以川地的流民最多,其次是关中和中原。来自中原的汉民主要是由汉水进入金州(安康),其后从汉中转往陇右。

由于控制荆襄的高家投了吴国,在控制了金州后,北军的地界与吴国也算搭上了边。

兴州在唐代是设有铁监的,名作济众监,每年大约能出产生铁三十多万斤,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吨。这在国内的四十余处铁监当中也算是位居中游,收益还算是不错,是兴元府重要的财税来源之一。

自从盐铁实行官营之后,每斤成本十余文钱的铁价被卖到三十余文的高价,历代官府获利巨大,乐此不疲,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竭泽而渔,严重地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是华夏王朝陷入无休止更迭的祸根之一。

一副犁头最少需要用到三十斤铁,也就是一贯钱,价值相当于七、八亩旱田,如此高企的铁价,造成了许多农户根本买不起犁头,还在使用木犁、木锄。

汉中兴元府地处偏僻,相邻的利州、巴州大部分地方也都是贫困的山区,与经济发达的成都府路根本没法相比。

时间是夏末,在沮水和青羊河**汇之处,去年开始修建的拦河大坝已经完成堤坝的合拢,此时已经开始进行水库蓄水。大坝依山体而建,依然为土石结构,坝高七丈,唯有引水涵洞和泄洪洞是由混凝土浇筑而成。

汉中盆地,周边的山林降水充沛,河流密集,很适合发展水利。

想要开拓陇西,首先得解决粮食供应问题,而汉中平原,朝廷是当作今后陇西粮食供应基地来建设的,准备花大力气,建设出完成的水利灌溉系统,使得周边数百里的农田都变成能够得到灌溉的良田。

随着河东、山北一带的发展陷入瓶颈,朝廷把建设的重点转移到了关中、汉中一带,巨大的人力、物力投入,使得在唐末、五代遭受重创的关中、汉中地区,农业生产逐渐恢复,变得生机勃**来。

……

金州刺史孙铎和商州刺史侯益相继投靠北军,使得北军迫近邓州、南阳,洛阳朝廷无奈,只得调李从珂率军驻守邓州、南阳。

此时原来专权的安重诲已被族诛,宣徽使赵延寿继任为枢密使,范延光则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范延光和赵延寿两人吸取了安重诲独揽大权,最终身死族灭的教训,对于回到洛阳的李从荣就比较放纵。

李从荣是李嗣源的次子,只不过在长兄李继璟被元行钦杀了之后,实际上就成了长子。他率军在磁州被北军杀得大败逃回,回到洛阳后,并没有受到惩处,还是继续当着判六军诸卫事,很希望能够继承李嗣源的监国职位。

不过,由于北军势力已经推进到了黄河北岸,朝中一众官员人心惶惶,明知在李嗣源死后,根本无力阻止李岌重返洛阳,现在是人人自危,自谋出路,私下与晋阳方面暗通款曲,传递情报。

对于洛阳的情况,晋阳方面基本上算是了如指掌,但却一直维持着与南方的相持局面,一众将领也不知道天子是如何打算的。

从河西到了关中之后,李岌一直在巡视各地的水利灌溉设施和引水渠修复工程。

关中平原,经过汉、唐时代的开发,水利设施齐全,在唐代鼎盛时期有将近三百万顷农田。可是受唐末战乱的影响,此时农地已经不足一百万顷,而且由于战争的破坏,又得不到维护,河堤坍塌,水渠淤塞,大部分的水利灌溉设施都已经毁坏。

在基本上完成河东和山北地方的开发之后,恢复关中和汉中地区农业生产,成了朝廷的重要任务。当然,新开垦出来的荒田,都在官府的公田名下,是不准备再分给私人的。

就在张劲达率军占领商州和金州之时,李岌却在耀州,考察和督促在北洛河上所修建的白河口水库和通往耀州的洛惠渠引水工程。这条引水灌溉工程建成后,可让耀州、同州和华州的超过二十万顷的旱田得到灌溉,使得这一地区粮食产量和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得到很大的提升。

整个洛惠渠引水工程最大的难点在于要在金栗山开凿出一条长达七里多的引水穿山隧洞,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黑火药实施爆破,大部分的开凿岩洞过程主要还是依靠人工施工,整个工程进行得十分艰难。现在,整条山洞的开凿进度已经完成了一多半,预计在明年开春前就能整体贯通,开闸放水。

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这洛惠渠工程,在华夏历代王朝时期也只存在于纸面设想,只是到了杨虎城将军督陕的时期,才开始真正开工兴建。只不过在杨将军被民党杀害于重庆时,也没能在生前见到这条惠及万民的水利工程通水之时的盛况。

直到新社会到来,这条关中人惦念了上千年的引水灌溉工程才算是真正建成并投入使用。这是让李岌感到自豪的地方,在这个时空,他提前了一千年,替杨将军完成了生前的心愿,建设一个新的华夏,也正是他努力要实现的目标。

关中的另一项重要工程,就是对韩城的龙门铁监进行改扩建。

韩城早在汉代就设有铁官,开办有官营的冶铁所,有了开矿冶铁的记录。南北朝时期,夏阳诸山置铁冶,后复为铁监,最兴盛时夏阳铁监管辖有八千多名工匠,为西魏、北周时最重要的产铁之地。

不过韩城冶铁坊所产生铁虽然品质优良,但是铁矿开采成本较高,加之交通不便,一直没有像磁、相二州一样形成规模。受唐末战乱的影响,韩城龙门铁监已经基本上陷于停顿。在收复河中之后,朝廷开始在崌水上游,重建龙门铁监。

由于韩城铁矿出产的矿石含杂质较少,品质要比磁州、相州铁矿要好很多,所打造出来的武器和盔甲质量上乘,所以李岌对这里的重建和发展还是比较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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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青州

李岌秋收之后才返回晋阳,官道两侧的田地里已经长出了一层的麦苗,放眼望去,倒是满眼绿色,这景色很有些后世的特点,让他的神情不由得一阵恍然。

晋阳宫最大的缺陷是附近没有温泉,洗澡的时候,需要宫中的侍女们将烧好的水,再倒进澡池子里。在李岌泡进澡池子里之后,作为皇后的王蔷却把侍候的宫女们支到一旁,打算亲自伺候李岌洗澡。

趴在软榻上的李岌明显感觉王蔷有些心事,不由笑道“吐谷浑和回纥都是大族,朕同意把人家的女儿纳入宫中,也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他们。朕名下的生意,后宫里的一切,还是由你来打理,皇后不要多想。”

为了彻底控制吐谷浑诸部,李岌在春天时将云朔防御使,朔州刺史张慕晋之女张芸纳入后宫,其后在河西的时候又娶了甘州回纥公主。随着这后宫中夫人增加,似乎让王蔷感觉到有些危机。

王蔷听了后明显感觉轻松了一些,用手轻轻抚着李岌鬓角说道“臣妾嫁过来这么久,还没有身孕,皇帝就算是另娶也是该的。只不过陛下剃了短发,臣妾以为皇帝是嫌弃我们,准备要遁入空门呢。”

李岌这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伸手摸了一把满头刚长出来的短发不由大笑道“原来皇后是怕朕跑去当和尚,这放心好了。军中剃短发是为了便于受伤后救治,规矩是朕颁布的,自当以身作则。这家里有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妻子,朕可舍不得丢下不管,况且朕也从来就不信什么神佛。至于孩子么,朕这几年确实是忙于国事,与皇后相处的时间太短。这种事和种地一样,勤加劳动才能长出庄稼,朕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决定,这个冬天就是要多陪着皇后,先把接班人给制造出来……”

李岌正是火气旺盛的年纪,兄弟早就昂首挺立,于是坐起身来,直接抱起王蔷就到了边上的矮榻上。这天雷勾地火,干柴逢烈火……实际上想想自己这皇帝当的也是可怜,为了给军中那些丘八将领们作表率,自从离开了河西,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自己的身边竟然连个侍候的女人都没有……

……

计划不如变化快,李岌刚想在这个冬天好好体会一下糜烂的宫廷生活,却不成想共和六年十月,青州平卢节度使符习却突然反水,投向北军。这下南北战事又起,李岌正是积累声望的时候,这等好事自然是不能错过,于是决定再次御驾亲征,前往魏博前线坐镇。

这符习本是赵王王镕部下,当年率万余成德军随晋王与梁军隔河对战。后来镇州张文礼作乱,节度使王镕身死,晋军在损失数名大将后,最终由李存审率军平定镇州之乱,符习被庄宗任命为成德军节度使。

同光年间,符习移镇青州,在李嗣源从邺都起兵后,投靠了李嗣源。

李岌在收复魏博后,所任命的冀州刺史乌泰与符习同出于成德军,而且还是姻亲。两人辖地相邻,书信往来不断,这一来二去,符习眼见洛阳朝纲混乱,李嗣源因为生病后的控制力越来越弱,于是开始自谋退路,便生出了重归北军的心思。

在安重诲全家被诛后,李嗣源有意调符习入朝。符习见北军愈发强势,在乌泰的鼓动劝说下,加之又有夏鲁奇在中间作保。便宣布脱离洛阳,重归北军。

李岌在得到消息后,命夏鲁奇率军过黄河,与青州军会合,另外命裴约率山北军与定州军合攻涿州,莫州守将王全斌与冀州守将乌泰两人率军往攻沧州,以声援青州军反正。

由于是骑军,行动相对迅速,三万晋阳禁军在十月中旬就赶到了镇州。

大军在镇州城西安营扎寨,镇州守将元行锴将李岌迎入城中。

众将被召集到了军衙内。

李岌说道“朕倒是对幽州有些想法,幽州节度使石敬瑭乃是李嗣源女婿,所辖四万余幽州军是南军精锐,如果将其消灭,南军基本上算是没有什么能打的部队了。我们这回前往易州,与裴约一起,合攻幽州。”

卢琰听李岌如此安排,不由问道“南军正从澲州往攻魏州,天子不欲救魏州了么?”

李岌看了他一眼后答道“此乃围魏救赵之策,魏州乃是北方重镇,城高坚固,况且还有两万余步军,那李从厚暂时还奈何不了城内守军,无须多虑。”

元行钦也道“陛下所谋乃是全局,实为上策,将眼光放远一些,自会体会其中妙味。”

于是李岌命随军参事卢琰草拟诏旨,派元行锴为使,前往沧州诏劝义昌节度使赵德钧反正,回归晋阳。

等元行锴奉旨离开镇州后,李岌又命令道“大军先移驻莫州扎营,正好位于幽州与沧州之间,两方有应,等待时机,可任意攻其一方。”

于是大军在镇州修整一天,于四月十七日,行军至莫州(任丘)城外驻扎。

根据斥候所报,范阳一带的南军已经在涿州集结,扼守城池,歧沟关一带而的几座峰火台也被点着了。看样子幽州方面已经知道晋阳军的行动,准备固守城垣。

元行锴并没有见着赵德钧。

赵德钧听闻李岌亲率大军从镇州而来,以为是把自己所在的沧州当成了北军的进攻重点。这厮以为自己是李嗣源的亲家,李岌决不会轻易放过他。这沧州义昌军只有不足两万兵马,哪里能顶得住北军?

赵德钧倒也光棍,当即弃了沧州,干脆是率军退往幽州。他率军行至文安境内,却被王全斌率三千骑军给拦在前面。好在赵德钧部将武从谏非常勇猛,率五千契丹从马直迎战,奋力将王全斌杀退,这才保着赵德钧退往幽州,与石敬瑭合兵一处。

元行锴奉旨走到瀛州(河间),听说赵德钧已逃,只好又转回莫州复命。

李岌闻报赵德钧已弃镇逃至幽州,遂命枢密使元行钦率镇、定二镇兵马及山北军往攻幽州,自己则率两万骑军从德州盘河镇渡过黄河,直趋齐州,亲自处理南面军务。

由于符习反正,北军轻取沧州、青州二处军镇,终于将自己的势力扩展到了黄河以南。至此南军人心惶惶,那些做惯了的墙头草的后唐军镇节度们,有几个早就与北军暗通款曲,背地里投靠了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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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北地战起

现在的形势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十多年前,晋梁战争末期,庄宗称帝前的时候。

共和六年十一月,李岌率大军渡过黄河到了齐州,终于下决心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在结束南北割据状态的战争方面。

李嗣源已老。听说还得了风疾(脑溢血),虽然没有瘫痪在床,但是连走路和说话都受到了很大影响。洛阳朝堂群臣和将领是各怀心思,各找关系,谋寻着退路。

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幽州石敬瑭、赵德钧所部七万兵马虽然与南方隔断了联系,也牵制了北军的镇、定和山北三处军镇的军队。此时,在黄河以南,北军所面临的是南方的天平军和泰宁军两座军镇。郓州天平军节度使王建立是李嗣源的部将出身,而且他此时在濮州与李嗣源的三子,东都汴梁留守李从厚在一起,不到山穷水尽,是不可能投降北军的。

而兖州泰宁军节度使王思同却是如墙头草,态度摇摆不定,如果北军能够击败李从厚、王建立的大军,那么泰宁和徐泗两座军镇就能不战而下。

十二月,李岌命李继忠为先锋,包括夏鲁奇、符习所部共七万大军自齐州而出,沿黄河南岸西进,准备攻打黄河下游的重要渡口杨刘镇。杨刘渡口距天平军治所郓州不过百里之遥,是黄河下游的三大渡口之一,地理位置极为冲要。北军如果攻下了杨刘,不但可以与黄河北面的魏博军镇连为一体,而且随时攻打南军的天平军、泰宁军等黄河南岸军镇,更是可以将南方重镇汴梁纳入自己的军事打击范围内。

李继忠率北军前锋万余兵马逼近杨刘城,杨刘城内只有守军三千人,根本无力抵挡北军的进攻。李继忠命令士兵背负苇草填平护城壕堑,更是身先士卒,冒着敌军矢石,亲自率队夺城。这样一来,北军人人舍生忘死,奋勇登城,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将将杨刘城攻破,并生擒守将杨思权。

天平军节度使王建立闻报,率军三万从濮州东进,企图从北军手中夺回杨刘渡口。

王建立率军行至阳谷,闻听李岌已经率大军西来。这下王建立又被吓住了,不敢再前进,干脆在阳谷筑垒自守,又在安乐镇将黄河南堤掘开,以阻挡北军的进攻。

由于河堤被掘开,黄河改道济水入海,加之郓州山地以西大野陂(梁山泊)二百余里水面阻隔,北军只得暂时终止了原来西进,夺取濮州、德胜渡的作战计划,将攻势停了下来。

夏鲁奇欲率军从杨刘往攻郓州,李岌想了想说道“南面的战事就先这么样罢,先静观其变,待其内乱自生,然后再采取行动,现在不必浪费力气。”

“陛下如何能断定南军必生内乱?”夏鲁奇开口问道。

李岌却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话题道“朕欲亲往北面,全力攻取幽州,夏爱卿与朕同行吧。”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准备将夏鲁奇调回中枢。

夏鲁奇怔了怔,然后说道“臣全凭陛下吩咐。”

李岌于是留符习为南招讨使,符彦卿、乌泰二人为副,分守齐州、博州,其后率禁军与夏鲁奇所部骑军共三万,从杨刘镇前往幽州。

南方的战事就这么又停了下来。

由于王建立掘开黄河,黄河改道济水入海,双方依然保持着隔河对峙的局面。

只不过因为符习投靠的原因,北军已经将后世的山东大部纳入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李岌引大军北上的另一个原因是,石敬瑭引契丹军入援,这次契丹国主耶律德光亲率二十万大军入榆关,元行钦和裴约所面临的军事压力一下子变得空前严峻起来。

……

李岌赶到幽州时,元行钦和裴约两人已经从幽州撤围,大军撤回刘李河(今白沟河)以东,与南军隔河对峙。此时涿州被围困数月,刺史赵莹盼不到石敬瑭的援军,乃降归北军,范阳城倒是落在了北军的手里。

到了范阳城里,元行钦向李岌报告了幽州前线的情况。

此时契丹前军三万已经至幽州,而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已经率大军十余万到了蓟州。另外在塞北,耶律李胡也率十余万大军大举入寇。

事起仓促,李岌并没有想到现在就与契丹突然进行一场全面大战,而且也不愿现在就与契丹进行决战。他自信在自己的治理下,国力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治下的人口数量是契丹的近十倍,决战的时间越晚对自己越有利。

中原发生战事,引契丹入援在五代都成了习惯,每次契丹入寇,都会得到无数财物,掳获人口而还,赚得盆满钵溢。结果就是契丹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中原边地的燕云、山北之地越加衰弱。

石敬瑭现在还没有举幽州投向契丹的心思,也算是狗急跳墙,在情急之下引契丹入寇,明知这种做法是饮鸩止渴,也是不得不这么干。

“这石敬瑭和赵德钧手上有七万余兵马,若是再加上耶律德光,加起来有近三十万大军。我们在河东和山北还有十余万驻屯军,是不是也全部都调来幽州前线?”元行钦说道,“否则以我们现在的十来万人,怕是情况有些吃紧。”

李岌闻言想了想说道“山北军要支援坝上,就不要动了,命晋阳、雁门和河中三地兵马前来增援。契丹人不善攻城,我们只需要紧守营寨即可。相对于幽州,朕反倒更重视北地草原的安危,毕竟我们在那些地方统治还稍显薄弱,各部族反复无常,更容易受契丹人的拉拢。命宋廷浩、折从远所部驰援坝上……”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让高行周和康九,还有河西军也增援坝上!”

“陛下的意思是南面与之相持,而从北地反击?”元行钦问道。

“耶律德光不是喜欢幽州么,我们就在这跟他耗着,从北面威胁西楼,看他顾不顾老巢!”李岌恨恨地说道。契丹人这一插手,形势的发展远超自己最初的预想,原来一举平定南方的的计划也泡了汤。

自己这边现在手上有十余万兵马,只要依地形之利结寨自守,短时间内,耶律德光虽然势大,也是拿他没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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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压境

北地草原,庄稼一年只种一季,三月底耕种,到了八月下旬粮食就已经收获入仓。

秋冬季节农闲时,各地屯堡的屯军自然会照例集中起来,进行军事训练。北地屯军,本就以军事为主,屯田只是副业,能够保证粮食自给就好。在几年的时间里,随着坝上各地屯田区有计划地推行和拓展,张北军镇能动员的兵力超过了七万余人,其中汉军四万,各草原部族的蕃兵三万有余。

张北镇抚使吴峦亲临前线,坐镇闪电河畔的沽源城指挥作战。

坝上的屯堡,汲取了之前兴和部分屯堡被攻破的教训,建得很加高大坚固。以沽源城为中心的四座城池,彼此之间能只隔三十多里,能够相互驰援,契丹大军想要突破这一带的筑垒区域,进军坝上,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耶律李胡和耶律撒哥率大军沿潢水越过大山,与征召的北阻卜大军、奚部大王萧斡所率的奚军会合,兵马达到了近十五万人。此次西征,他准备一雪前耻,收复因他兵败而丢掉的坝上草原。

他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两年多前在集宁那场大败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奇耻大辱。况且南人还在那里建了两座城池,一座名为得胜城,一座名为化德城,在听说这两座城池的名字后,李胡就有一种要将它们铲平的冲动。

在听说唐国的那个皇帝与自己同岁后,述律太后就时常拿对方来与自己比较,这也让李胡的心里更加不平衡。

唐军突然向北地草原上的开拓,打乱了契丹原来先征服河套和党项羌部,再徐图中原的决策。坝上草原的丢失,也打乱了耶律德光原来的军事部署以及期望。原本契丹大军西征云内和河套就不容易,现在唐国更建立起了两道屏障,让契丹人的计划彻底变成了梦想。

契丹人兴盛的西楼草原水草丰茂,再加上东丹渤海国之地土地肥沃,粮食出产丰富,这是契丹国强盛的根本。但是大军翻越大山西进,所面临的就是大片的荒漠,因为路途遥远,粮草补给等种种原因不能长久围攻。

而唐军在水源地筑城,正是针对他们的这个弱点。

最让契丹人不能忍受的,便是因为有沽源城等地守军的存在,契丹大军就不敢肆意进入西部草原腹地。

白雪茫茫,坝上草原的屯军眷属及各草原部落的老弱妇孺,都在官府的组织下,顶风冒雪,赶着牛羊,从张北燕子城,经野狐岭新开辟出的大道,撤往张垣,撤往山北。而所有的青壮,则都被编入张北镇军,倚城拒守。

天地苍茫,白雪覆盖的原野上,如同潮水般的契丹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沿着闪电河谷地,朝着沽源城方向涌来。十多万的骑军,漫无边际,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天地间的沉寂,滚滚而来。

草原契丹王朝的兴盛,是伴随中原王朝的衰弱而起的,这种兴衰交替,几乎是一种历史的必然,循环不休……

张北镇抚使吴峦站在沽源城五丈高的城楼上,望着东北面急驰而来的契丹骑军,神情肃然而安静,白雪皑皑的原野上,黑色的洪流正从远处向城下蔓延而来。

他是书生出身,却再军中混迹了十多个年头,如今才三十二岁,却越过许多沙陀出身的将领,做到了相当于一镇节度的位置上,这些都得益于年青的皇帝对他的信任。在过去的十几天的时间里,他频繁地下达着各种的命令,安排辖地内的老弱妇孺撤退,部署各城的防御,准备是拼死血战,御敌于国门之外。

帝国还处于分裂状态,虽然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国家的实力还不允许主动出击,但是皇帝常说的“敢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却在时刻鼓舞着将士们的信心。

数万契丹先锋骑军已经从北面滚滚而来。

吴峦已经命令守军放弃了前沿的屯堡,全部撤入几座边地军城中,准备据城固守。

在沽源城之下,契丹人并没有如以前一样,立刻在城下展开攻势,而是先安营扎寨,开始在组装起攻城器械。

契丹人自唐末就开始不时深入山北、河北进行劫掠,再加上征服渤海国,已经由原来的游牧部落转变成了一个半农半牧的国家。随着治下汉民工匠越来越多,原来不善攻城的契丹大军,此次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而来。

吴峦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知道一次契丹人的西进,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沽源城的城墙修筑了十几座用混凝土浇筑的碉楼,固然比原来那些完全用黄土夯筑的草原城池坚固,但是具体能够坚守多久,他的心中也是没有什么底。

既然敢来到这里,他是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等待着一众守城将士的,将会是一场艰苦而又漫长的战斗……

……

鸳鸯泊,燕子城。

军衙外不时有战马奔驰,传递着各种消息,北地草原的各种情报,都向这里汇聚过来。令人意外的是,作为从契丹叛归的雁门节度使卢文进,却被李岌任命北面招讨使,负责统领北地大军,指挥这次的北地大战。

李存朔从院外大步走进来,威塞军的军营此时便驻扎在牧马城外,这万余骑军,是目前卢文进手上唯一的一支机动兵力。

“李胡的大军从昨天开始进攻沽源城和野马城了。”李存朔在进门之后说道。

“沽源城和野马城没那么容易就被攻破,现在契丹士气正盛,我们需要先在城下消磨一下他们的斗志。”卢文进不动声色地说道,“天子已经命河套、云州和山北武州、张垣一带的驻军向我方增援,我们要等到增援部队赶来后,才能展开反击。”

“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看着啊,契丹人有什么可怕,直接干就成啊。”李存朔说道。

卢文进的表情微微愣了愣,然后伸手将一份军报拿过来,对着李存朔说道“天子的意思并不只是击退来犯之敌,而是要歼灭他们,这是刚从山北转来的谕令。耶律德光的主力到了幽州,契丹上京应该没有多少兵力,只要歼灭李胡,我军就可以直趋西楼……”

李岌的命令是围魏救赵,迫使耶律德光从幽州撤兵,卢文进在契丹呆了十几年,对于上京的情况比较熟悉,反倒是动了立下一份不朽功业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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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闪电河谷

闪电河畔,沽源城。

巨大的石块划过天空,狠狠地砸在黄土夯筑新建的城墙上。尘土石屑四溅,箭矢如雨点般的飞落,鲜血与喊杀之声,在城池上下不断响起。

耶律李胡有些着急,他统帅的十几万契丹大军在沽源城、沽源城和野马城下被阻挡了十多天,在等到大批的攻城器械运到安装好之后,立刻就发起了猛攻。

“咚!咚咚……”

契丹军进攻的罴鼓和号角声在白雪皑皑的闪电河河谷间回荡着,沽源城是一座周长不过数里的土城堡,东边紧靠着闪电河,有一座浮桥与河对岸的大马群山脚下的闪电河屯堡相通。在契丹大军的猛烈攻势面前,有两千人坚守和屯堡只坚持了五天就被攻破了,现在只剩下沽源城还卡在契丹大军攻入的道路上。

耶律李胡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纯白色战马上,眯着眼注视着眼前两里多外正在遭受攻击的唐国堡城,在他身边不远,是一座已经被损坏了的用于警戒的宋军堡楼。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戍守沽源城周边堡城的唐军抵抗得非常顽强。

这些唐国屯军有一半都是来自契丹、奚部和阻卜,却把与自己同族的契丹大军当作侵略者,用契丹话或是阻卜话叱呼叫骂,拼死厮杀,让攻城的阻卜军气势明显动摇。仅攻破这座不大的堡城,契丹军就死伤超过了五千人,损失惨重。

性格暴虐的耶律李胡在破城后,下令屠城,所捉到的唐军战俘,一个不留……

仅仅在一座堡城下就遭受如此损失,不但没有让耶律李胡,冷静下来反而让他变得更加疯狂。

这场大战,在述律太后的请求下,耶律德光很不情愿地分给了李胡六万契丹兵马,其后还给了他调动部分奚部和阻卜部随行出征的权力。除了皇兄带去幽州的二十万大军,耶律李胡身旁这无边无沿的十几万大军,是契丹目前所能抽调出来的所有兵力。

耶律李胡想要一举收复坝上草原,攻入云州和山北,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自己两年前因战败所遭受的耻辱。

“启禀大王,唐军正在鸳鸯泊和白水泺以东的新城聚集,唐国云内镇抚使宋廷浩已经率两万骑军抵达商都城,与李嗣丰所部会合。耶律刻里将军传回消息,敌人的防线十分严密,恐怕突袭唐军后方的计划很难实现。”说话者是王瑰,他是原定州节度使王处直的儿子,也是李岌的姑父,当年与契丹通风报信,引契丹入寇。不料晋王李存勖却将阿保机击败,阿保机在战败后迁怒于王瑰,在退兵时直接将时任檀州刺史的王瑰全家掳回契丹。

在阿保机死后,王瑰却很受述律太后的器重,因为其对云州和山北比较熟悉,这次算是太后指定作为耶律李胡的参军,随军出征,为李胡出谋划策。

“难道他们是不准备管这闪电河一带的几座城池了?”在李胡身侧的契丹大将耶律撒八说了一句。

“启禀大王,据细作回报,唐国皇帝已经下令让吴峦死守闪电河谷地,怕是准备让他们战死在这里,以消耗我们的兵力和士气。”王瑰继续看着李胡说道。

唐国这些新筑的军城要比原来想象中坚固得多,尤其是那种灰色的碉楼,居然比青石砌成的还要牢固,在投石机的猛烈攻击下,也不见崩塌。

耶律撒八瞅了瞅还在激战中的城头,不由皱着眉头说道“攻打这样的城池,不死伤两万是无法打下来的,可惜不知会有多少男儿又埋骨荒野。应该还是按照过去的办法,围而不攻,分兵突入敌人的腹地进行劫掠。”

萧斡接着耶律撒八的话头摇着头说“可惜唐人早有准备,人口、牲畜、粮草不是转移到了坚城内就是提前迁移去了燕子城以西。我军即使是绕过这四座边城,长驱直入,却无法达成纵横劫掠的成果。虽然说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与敌人死战并非良策,但是由于它们的存在,我们的大军却是不敢太过深入,不能一展骑兵的突袭之效。”

实际上他们已经派出骑兵在附近进行搜索劫掠过了,可惜的是唐军实行坚壁清野,在撤退时,甚至把所放弃的屯堡也都给付之一炬,更别说留下任何粮草了。

耶律李胡板着脸冷冰冰的道“看来唐人是要死守在闪电河,这草原是我们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拿下这几座军城,否则唐人的城堡就会像大树一样在草原上扎下根来,越长越多。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攻破闪电河这几座军城,再以此为依托,与唐人争锋便是!”

萧斡听了李胡的话后,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反正攻城的主力是阻卜人,死的再多,和他的奚部又有什么关系。

李胡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令旗再次举起,凄厉的号角声就响了起来,无数的火球从投石机上被抽出,划过半空,奔向沽源城的城墙。这些饱含着油脂的草球瞬间就在城墙上下熊熊燃烧起来,冒出的黑烟笼罩在城头。

城头负责指挥的唐军校尉在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叫着,指挥手下的军卒用铁锨扬起混着雪块的黄砂,去扑灭火焰。

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身着重甲的契丹步军驱使着大批只穿着皮甲的阻卜兵推着高大的攻城车,如同潮水般缓缓涌向黄土夯制的高大堡墙。全身披挂着盔甲的吴峦站在城头,目光肃然,注视着向前移动的契丹军阵,刚毅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身为守将,他很熟悉契丹人的作战方式,攻城绝对是他们的弱项,对手这些年下来,攻城技术也没有什么大的长进,无非是投掷石弹、火球,其后是床驽、弩车,在弓驽攒射进行压制的情况下,最后步兵开始攀登攻城。看着密密麻麻开始冲锋的敌军,守城的唐军此时并不惊惶,在混凝土浇筑的碉楼内,十几门榆林炮已经被推到了射击口,只要吴峦一声令下,到时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的钢珠霰弹,就是唐军为敌人所准备的第一道大餐。

骑兵下马攻城是种让人无法忍受的办法,耶律李胡残暴的神情那些想要想要提出异议的阻卜首领们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敌人已经进入到这些榆木炮的射程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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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血火

十二月中旬,当闪电河防线大战刚开始的时候,李岌已经悄然离开了幽州前线,带着三千禁军骑兵从紫荆关走飞狐道,从蔚州抵达了张垣。

武州刺史李绍威在去年病故,其子拽刺承袭其山北奚部首领之职,被李岌赐名为李继华,其后移镇张垣任防御使。山北内附的奚人大约有两万多户,只不过现在都被打散了,大多编入各地的驻屯军当中,李继华直属的奚部骑军只有五千余人,还且还混编进了将近一半的汉军在其中。

新州防御使白彦威已经带着三千新州骑军跟着李岌到了张垣,过了几天,元任也率领万余禁军骑兵陆续抵达这里。

李岌之所以让禁军分批从易州转移到山北,就是怕引起契丹人的警觉。

他这次的计划是在击败李胡后,沿潢水突入契丹上京临潢府大肆劫掠一番。契丹人不是经常突入幽州抢劫么,这回也让他们尝尝被抢的滋味。

……

闪电河谷,攻城战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契丹人的攻势如同汹涌的浪潮,不停冲击在沽源城的城头上。

作为主将的吴峦已经是浑身浴血,身上的甲衣也全是烟熏火燎的痕迹。红旗残破,却还顽强地屹立在城头。

大战已经进行了七天,城下已经是积尸如山。这天的战斗从早晨一直持续到傍晚,不管是守城的唐军,还是攻城的契丹军都已经是快精疲力竭了,然而契丹人的攻势依然没有减退的趋势。

唐军在北地草原边境修筑的这一系列城堡,确实是对付契丹人的最好办法,让对手无从发挥骑兵的长处,只能跟唐军在城下死拼消耗。拥有一万二千守军的沽源城兵力虽然损失过半,可是攻城的敌军损失数量差不多达到了守军的三倍。

强行攻城总归是伤亡巨大,在草原上,轻易不敢尝试。

巨大的伤亡已经让耶律李胡变得十分疯狂,驱逐着阻卜人、敌烈人和室韦人,朝着城头一遍遍发起冲锋,甚至将精锐的契丹军和奚军也派上了战场,投入到伤亡惨重的攻城当中。守城的唐军也是伤亡过半,没有办法,吴峦甚至动员了城内的老人和妇人、少年,也投入到了残酷的保卫战当中。

在巡视了一段城墙,吴峦进入到一座碉楼中,目光紧紧盯着战场上的形势变化。

作为守城的最强利器,碉楼里只剩一门榆木炮可以使用,连续的激战,加上高强度的使用已经让原来所部署的大部分这种火炮都损坏报废。现在为数不多的火炮,不到关键时刻,已经是轻易不敢动用。

残阳如血,原来的雪原已经被契丹人绵延的营帐被取代,城下不少投偏了的火球仍在燃烧,冒着黑烟,遍地的黑色污血。

契丹军的呐喊声如山呼海啸般响了起来,那些身披重甲的契丹精锐夹杂顶着巨大的木盾或是皮盾的草原牧兵之间,在嘴里发出恐怖的怪叫声,再次向城墙发起了冲锋。在他们的身后,弓箭手所组成的方阵中腾起如同飞蝗般的一大片箭雨,飞向整片城头。

黄土夯成的城墙上钉满了箭矢,在急促的战鼓声催促下,五千多攻城的契丹军冒着如同雨点般箭矢,扛着百十架云梯继续冲锋。城上的宋军箭如雨下,喊杀声响彻天际。一队队身穿黑甲的契丹精锐突到城墙下,迅速地架好云梯,将腰刀叼在嘴里,开始沿着榙好的云梯朝着城头上奋力攀登。

“投火把啊!”提着腰刀的吴峦在城头上大声喊道。

城头上的唐军在得到命令后将一捆捆用火油浸泡过,又撒过火药的苇草点燃,然后抛下城头。

混合了火药和火油剧烈燃烧起来,一股焦臭而刺鼻的气味从城下涌了上来,数百条草捆在猛烈燃烧着,将城下变成了一片火海炼狱。刚刚推到城下的几台攻城车顿时变成了几团火球,一些勇悍的契丹军即使身上着了火也在所不惜,沿着几十架云梯继续攀向城头。城头防守的唐军用长叉支着云梯向侧外猛推,有几架云梯被推倒,下面顿时传来一片惨叫声。

不断有契丹军攀上城头,又被守城的唐军用长矛或是劲弩杀了回去,城头上顿时血肉飞溅,不断有防守的唐军被飞矢射中,惨叫着摔下城墙,伤亡也是逐渐增加。

浓烟笼罩着契丹人重点攻击东墙和北墙,烟雾中不时有身披重甲的契丹精锐如同恶鬼般,狂叫着冲上了城头。却被数名唐军用长矛顶着,从城头上再推了下去。从身侧碉楼里架起的劲弩不停地攒射,从侧面扑灭了契丹上想一举登城的企图。

轰!轰轰!

为数不多的火炮开始开火,密如雨点般的霰弹,一炮出去就能清空一大片密集冲锋的敌军,在很大程度上,拦截着敌人的后续攻城兵力。

这种钢珠直接杀死的敌军并不多,但是却能造成大面积的杀伤,相比于死亡,受伤不死才是最让草原兵恐惧的地方。

看到城头碉楼里的火炮在喷吐出火光,正在两里之外耶律李胡脸上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随着火炮开始陆续开火,整个契丹军的攻势为之一滞,有些没受伤的军卒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耶律李胡的目光中闪过狠厉的光芒,随即大声喝令道“继续攻城,违令者斩!”

箭矢如蝗,血肉横飞。

城下烈火熊熊,空气中弥漫着人肉焦糊的味道。

吴峦的脸庞上全是黑色的烟渍,被汗水混在一起染成了大花脸,只露着一口寒森森的白牙。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全身浴血,手里的长刀已经崩得满是豁口,双腿也因为乏力而轻微地颤抖着。

战火、黑烟笼罩着旷野,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城下倒伏着上千具契丹人的尸体,还有一些没有死透的伤兵躺在地上大声地哀嚎着,肯求同伴过来救援过是给他们补上一刀,结束这痛苦的煎熬。

天色渐黑,契丹人终于禁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伤亡,缓缓地退了下去。

空气里弥漫着的浓重血腥气和死亡味道,早已经让交战双方的军卒变得十分麻木……

整整一天的激烈战斗下来,沽源城内的守军又损失了一千多人。

这里还能够坚持几天?

站在城头的吴峦茫然地望了望西南方向,连他自己也是不太清楚究竟能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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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炮击

唐国的援军已经抵达了狗儿泊一带的牧马城,距沽源城还有六十余里。

耶律李胡闻报,只得暂时停止了继续攻城,留下萧斡继续率奚军继续围城外,亲率契丹主力和耶律刻里、耶律撒八所部前往迎战。

一月初九,李岌亲率五万北地骑军抵达羊城,距羊儿泺只有不足二十里,双方的营寨遥遥相望。

初十清晨,随着中军营地中号角长鸣,唐军开始陆续离在开羊城下的安扎的营寨。白雪茫茫的坝上草原,寒风凛冽,随着阵阵马蹄声轰然而过,原来寂静的原野,已经被践踏得一片狼藉。

在骑将李存朔率前锋骑军离开大营之后,站在羊城城楼上观看了李岌这才走下城头,在数百亲卫骑军的簇拥下,上马出城。

中军出营,在与中军汇合后,天子的九旆大燾高高举起。

李岌穿了一身拉风的明黄盔甲,身披红色大氅,威风凛凛地立马于大旗之下。天子亲征,是最为鼓舞士气的一种战术,至少周围的将士都在用崇敬的目光在看着他。

“全军出发!”

李岌在两万由禁军和山北骑军所组成的中军完成整队后,沉声命令道。

跟随其后的中门使卢文进闻令举起右手,他身边的传令亲将举起令旗,随即挥舞起来。

唐军的中军来到羊儿泺西南的战场时,李存朔所率领的前军一万余骑与耶律撒八的两万骑兵厮杀在一起。李岌策马来到一处小山坡上,即便是隔着五里多的距离,他他似乎能够听到李存朔在乱军之中拼命厮杀所发出来的怒吼声。

这名老将已经在草原上拼命了一辈子,李岌准备在这一战结束后,就把他的李嗣丰两员老将调回晋阳,在忻州一人赐给一处温泉宅第以颐养天年。

观察了一下战场上的形势,李岌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战斗才刚开始不久,还看出什么结果出来。只不过他的天子大旗一出现,似乎契丹人的中军方向出现了一些慌乱。耶律李胡肯定没想到自己会给他带来一个惊喜,还一直以为他还在幽州前线与耶律德军进行对峙。

“李存朔在嘴上喊的是什么?”李岌看向身边的卢文进说道。

“他说的是阻卜话大唐天子已经亲至,再不投降诛尔全族!”卢文进笑着回答。

“哦,再用汉话喊一遍就更有气势了。”李岌嘟囔了一句。

卢文进听了后一笑,没好意思吱声。

“全军再往前二里,等契丹军败退,我军直突李胡的中军。”李岌轻轻说了一句。

他现在自信心已经非常强大,李存朔的一万多甲骑不可能会败给两万多只穿了皮甲的草原骑兵。

跟在他身后的何铨见李岌已经开始策马前行,就果断的将手里的令旗向前一指,并上下摇晃了两下,示意整个中军向前移动二里。

在中军的两侧,李嗣丰的左军和宋廷浩的右军前部也与契丹人的侧翼开始交战。

现在,李岌的中军与耶律李胡的中军只隔着六、七里,在他们中间,双方的三万骑军混战成一团,李存朔的的部队被分割成了三片,在敌军的军阵里左突右冲。唐军的装备很好,李存朔的三千亲军甚至还披上了马甲,他在冲透了敌人的前军后,并没有敢直接挑衅耶律李胡的中军,而是又折返了回来,开始往回厮杀。

李岌眯着眼看了看对面土山上耶律李胡的元帅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双方隔着七百多步,这个距离,却是在目前火炮的最佳射程之内。

“唐俭,你的火炮准备好没有?”他侧过头来,轻轻问了一句。

“启禀陛下,十五门火炮已经就位,正在调整角度!”站在地下的唐俭双手抱拳回答道。

炮车很重,需要用三匹挽马拖拽才行,炮手们已经把炮车卸下,布置在了山坡上的战位上。李岌这边中军的战马和旗帜在遮蔽着敌人的视线,为炮队打着掩护。

“全部的炮口都瞄准耶律李胡的中军帅旗,打不死胡李不要紧,重要的是把敌人的帅旗砸断!特么的李胡,老资见你一次打一次,每次都定教你尝些新鲜玩意,直到打到你求饶为止!”李岌随口骂了几句,发泄了一番心里的闷气。

本来他是准备一举拿下幽州的,被耶律德光这一搅和,基本上原来的计划算是黄了,而且石敬瑭和赵德钧两个蠢货还是一如既往地当了汉奸。

这种结果让李岌感觉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得不行。

“报告陛下,各炮已经准备完毕!”又过了几分钟,唐俭在大声报告道。

十五门火炮已经全部完成了射击前的准备,炮膛里装了一斤半的黑火药,最后从炮口里塞入了一颗用鹿皮包裹着的,拳头大小的实心弹。这种口径为十二厘米的火炮最大射程为一千三百米,现在与敌人中军的距离大约在八百多米,正处于最佳的射击范围内。

李岌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表示,他现在只等着敌人的前军显露败象后,就亲率禁军直突契丹人的中军。

契丹军的前军已经被李存朔冲得阵形散乱,败象显露。战场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已经被李存朔杀的胆寒的室韦骑兵听到退兵的命令,第一时间就拨转了马头,朝着自己中军的两侧飞快退去。

李岌举起手中的骑枪“全军突击,有我无敌!”

“全军突击,有我无敌!”

“万岁!”……

喊杀声惊天动地,数万唐军骑兵朝着契丹人的军阵开始发起冲锋……

李岌并没有等多久,他刚与李存朔的骑军会合,就听身后发出一连串的巨响,十几枚黑乎乎的炮弹就越过头顶,砸进契丹人的中军大旗一带。第一轮的炮击并不成功,炮弹虽然给敌人的中军造成极大的混乱,却没有击中对方的中军大旗。

唐俭疯狂的催促炮兵们重新开始往炮管里装填火药,塞进炮弹。因为本方的骑兵已经开始冲锋,只留给他们进行两轮炮击的时间。这些火炮根本来不及仔细调整,就又将第二轮炮弹发射了出去。

这次误打误撞,终于有一枚炮弹砸中了敌军的大旗旗杆,那面巨大的主将战旗瞬间断裂倒地……

“敌军中军已败,冲啊!”

“活捉李胡!”

骑军大将元任、张虔钊、张承华三人一马当先,各率三千重骑直突契丹军阵。

眼看着帅旗倒下,原本严阵以待的契丹大军顿时眼见散乱,被唐军直接突入大阵之中。现在耶律李胡死不死都没多大关系,失去中军指挥的契丹骑军如同无头的苍蝇,只能是各自为战。

李岌也是身先士卒,带着万余重甲骑兵跟在元任他们身后,疯狂向着契丹人的军阵中勇猛突进,厮杀了近一个时辰的李存朔在略微调整后,立刻调转马头,跟在李岌的中军后面,也开始了再次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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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红山谷

耶律李胡居然丧身在唐军的炮击之下。

这是一个很大的意外……

契丹人的箭雨倾泄而下,却根本无法阻止重甲铁骑疾风暴雨般的冲锋!

元任双手死死夹着铁枪,不住地在嘴里发出一声声嘶吼,铁枪的枪头穿着一名敌人的军将,猛地向下坠落。他猛然大喝一声,竟然将那敌将挑着甩飞了出去。

轰隆隆隆……

铁蹄踏在大地上冰雪飞扬……

失去主帅的契丹大军很快就崩溃了,开始四散而逃。

……

距战场五公里之外,在沽源城头观战的吴峦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大步走下城楼,大声喊道“所有的骑军上马,出城迎战!”

城门大开,城内剩下的不到三千张北骑军蜂拥而出,与萧斡的两万奚部兵马纠缠在了一起……

以弱击强,就是死也要拖住他们!

唐军右翼的李嗣丰追逐着溃散的契丹骑兵已经直冲过来。

“全军撤退!”

一直在密切关注战场情况的萧斡哪里还敢应战,带着自己的部众弃营而逃。

契丹人的生死与自己无关,保存自己的实力最重要。

草原上的骑兵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当打胜仗时,十分暴虐勇悍,而当一但战败,顿时就会四散而逃,连组织阻止的心思都没有。

唐军主力在放弃了对沿着滦河南逃的萧斡所部和往北逃过大漠的敌烈、室韦溃军的追击,死死咬着耶律刻里和耶律撒八的部队,沿着大漠南缘,沿着潢水谷地,突入山东,进入到了契丹人发迹的老巢临潢府内,然后开始大肆劫掠。

干这种事情,李嗣丰和李存朔这两个马匪出身的家伙最有经验,所以李岌命他们各率一万五千骑军,突入西楼,去抄耶律德光的老家。

你不是喜欢带着大军入中原么,我就先把你的老家给平了!

突入临潢府的唐军是见人就抓,见到牲畜钱粮就抢,把城镇村庄放火夷为平地,连草场和森林也纵火点着了。水草丰美的契丹上京山火蔓延,黑烟蔽日。潢水沿岸,前往坝上草原的道路上被唐军驱赶押送的百姓是络绎不绝,哭喊声震天,一副凄惨的景象。

三万余帐被契丹人安置在西楼一带的草原部落和中原、渤海地方的汉民,被强行迁往坝上草原。

除了临潢城和龙化城,几乎所有契丹人所建起来的城寨都被付之一炬。

野火、黑血、白雪、浓烟,遍地的伏尸,耶律阿保机花费数十年心血所打造的西楼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被大举入侵的唐军所焚毁,十数万人口和上百万头牲畜被掳掠一空……

天地色变,留守中京的契丹大臣在闻迅赶到后,看到如此惨象,伏地嚎啕……

经常四出劫掠中原的契丹人这回终于深切体会到了被劫掠的滋味。

惊闻噩耗的耶律德光率五万契丹精锐仅用十五天的时间,就从幽州赶回西楼。

兄弟战死,祖地遭受劫掠,述律太后受到惊吓后一病不起,国仇家恨,让红了眼的耶律德光不顾一切地率军沿着潢水一路追来。

……

红山谷,是位于潢水上游的一处险峻河谷。

李岌把这里选定了与契丹人决战的战场。

交战双方的主力都是骑军,可是这一带的地形根本就不适于骑兵作战。

这里有记录的战争历史对于华夏人来说可能会感到十分耻辱,在另一世界东北事件后,曾经只有两个大队不足三千人的鬼子,在这里突破东北军的防线,撵着近十万大军屁股后面,然后一口气冲进了热河。

这里在清代属于围场皇家马场的一部分,风景很好,在后世算是一处很著名的景区。

二月初,冰雪已经开始消融,在这处西辽河平原通往坝上草原的必经之路上,唐军已经架设起来简易的防御营寨。契丹人如果不走这里,就要向北绕道千里,穿过大兴安岭,然后还要穿过几百里的沙漠,才能抵达坝上。

红山谷是李岌选择的决战地,除了一道道险峻的山梁,唯一能通行的潢河谷地狭窄的空间也不利于骑兵展开阵形。

作为先锋大将的耶律释鲁是跟随太祖多年的宗室宿将,征战沙场多年,只看了一眼,就对唐军的部署了然于心。由于冻土还没有开化,唐军的拒马桩、陷阱等布置得十分简陋,传说中那能够发射火球的东西应该是布置在某一个山包上……

这是一种新的武器,听耶律撒八说李胡就是死在这种武器所发射的铁弹之下,让人闻之色变。

这也是很让耶律释鲁感到困惑的地方。

唐军突入临潢府,所掳走的部族有一半都出自契丹人最核心的几个部族,自家的老巢遭受袭击,这是最让耶律德光和契丹高层难以忍受的事情。不夺回这些部民,契丹高层的威望将会大减,好不容易组合在一起的草原各部有可能再次分崩离析。

正因为如此,耶律德光在得到西楼遭受袭击的消息后,才会不顾一切,率领精兵疾如流星般从幽州赶了回来。进入临潢府,所看到的残破景象让所有的将士义愤填膺——原本水草丰美的西楼草原山林被唐军纵火烧成了黑地,满目疮痍,纵横数百里的范围内,几乎看不到人烟,除了一切藏进大山里的部民,几乎所有的人口、牲畜被劫掠一空。

想到唐军正驱赶着自己的父母兄弟如奴隶一般迁往山外草原,不少的契丹将士不由得放声痛哭,深切体会到了原来他们加诸于其他民族的苦难。

自从进入到了潢河谷地,耶律释鲁的心里也是越发焦急,难道说这些契丹精锐,连自己的部族亲友都无法守护了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眼睛只盯着中原,冒用大唐名号的沙陀政权,又重新把目光转回到了北地的草原上,处处针对起日益强大的契丹国来了。

在内心里,刚刚崛起的契丹国,对于沙陀人冒名的中原王朝还是存在着一丝敬畏。太祖阿保机在生前就曾一再叮嘱不要去主动招惹那李存勖和中原王朝。可是那曾经数次在战场上打败契丹,勇武的皇帝已经死了啊,而且是死在了他们自己人的手上……

难道沙陀人天生就是契丹王朝走向强盛的最大阻碍?!

必须要在战场上打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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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大地惊雷(一)

契丹大军不断涌入到这片潢河谷地,两侧的山头上报警的狼烟不断升起,中原人这种传记的方式还是很值得草原人学习的。

耶律释鲁眯着眼看了看前面两侧山地上此起彼伏升起的白色烟柱,又看了一眼唐军所布置的简易防御营寨,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改里稳!”

耶律改里稳在马上抱拳答道“末将在。”

“唐人以为他们布置这么简单的障碍就能阻止我契丹铁骑的前进步伐不成?去,先把前面的障碍清理掉!”

耶律改里稳领命而退,只过了片刻,就带着三百余骑兵离开大队,呼啸而出。

这些契丹骑兵在接近唐军的营垒后,冒着飞来的箭雨,甩出手里的绳套,在套住唐军营寨前的木桩后,立刻调转马头,纵马狂奔。唐军在营寨前楔到地下的拒马桩在受到巨大的冲撞拉力后,大多被拔了出来或是被拉断。

也有一些木桩特别结实,将缚在马鞍上面的绳索挣断,或是将马上的骑手拉得人仰马翻。营寨里的唐军躲在栅栏后面,不停向外发射着弩箭,在全力阻止契丹人破坏这些障碍物。契丹人的弓箭手也在全力压制营寨内防守的唐军。

蹄声如雷,双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就开始了一场激战。

耶律释鲁需要先清理出唐军营寨前埋设的木桩和鹿砦等障碍,好让自己的主力重骑能够发起冲锋。

弩箭在半空中飞舞,咻咻的声音如同是死神的招唤声,朝着契丹骑兵突入的区域覆盖下去。一阵箭雨下去,这些在前面清理障碍的契丹骑兵就会减少上百……

两个小时之后,唐军营寨前被清理出了一条宽百十米的通道,为了清理出这条通道,契丹人总共损失了近两千骑兵。

耶律改里稳冷冷地看着死里逃生,纵马驰回的数十名手下,然后回过头来朝耶律释鲁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远远地,似乎看到耶律德光的皇帝大旗正在缓缓而来。

耶律改里隐所率领的契丹和迭剌奴军是最好的敢死队,这些奴军是由掳掠而来的汉民和其他草原部落奴隶所组成,这些奴隶为前驱开路,作为敢死队本身就是他们的作用。只要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积累到足够的战功的话,就可以让自己和家人摆脱奴籍,成为自*由人。

所以奴军在作战时相当勇悍,不顾伤亡。

见到耶律释鲁举手示意,耶律改里隐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皇帝已至,踏平唐军,立功脱籍的时候到了!”

“踏平唐军,杀!”

一千余匹战马沿着河谷朝着唐军的营寨冲了过来,大地在颤动,如同一股激流。

眼看将要开始冲营,那些奴骑中间却突然冲出数十匹屁股上插着短刀,发狂的战马,朝着唐军的营寨直撞而来。

“举枪,枪尾杵地!”营寨内的唐军指挥唐大河见此大声喝道。

“弩箭齐射!”

箭如雨下,冲锋的契丹军不断有人落马,然后被奔驰的战马从身上践踏而过……

那些在前面狂奔的战马也倒下了大半,不过还是有十来匹一头撞上了唐军的寨墙,被林立的长枪穿透了身体。

随后而至的契丹骑兵在嘴里狂叫着又继续冲了上来。

“不要慌!列好枪阵!”各队的指挥官不断地大声吆喝着,手下的军卒按照平日里训练,再次补充进了排成三排的密集枪阵。

弩兵和弓箭手们在拼命射击,意图阻击敌人骑兵的冲锋。

十几匹身上插满箭矢的战马,那些奴兵在临死之前也是拼命操控着战马,撞向唐军的枪阵。只要冲进敌人的军阵,唐人就会彻底崩溃。

这是他们与唐军作战的信念!

“顶住,把枪顶住地下!”站在队伍中间指挥的唐大河此时发现,后面一些披甲的契丹骑兵已经调转马头回撤了,这说明这次突击的契丹骑兵进攻只是为了冲破他们面前的寨墙,专门来送死的。

战斗稍停,唐军营前的大地上,布满了战马和契丹奴军的尸体,一些侥幸没死的契丹落马军卒在战场上大声的哀嚎,一些还能动弹的幸存者,在拼命逃回自家的军阵。

一次激烈的碰撞,一千多契丹骑兵就丧生在唐军的强弩和枪阵之下,战场上尸横遍野,冲进唐营的奴军不过百十余骑。

耶律释鲁冷冷地看着那些退回来,幸存的奴军,又侧回头看了看已经距离他只有数里的皇帝大旗。然后他举起马鞭,指着唐军的营地大声说道“现在唐军营寨已破,障碍也被清除,是该让他们尝尝契丹铁骑的滋味了。撒改,你准备好冲阵了吗?”

长得黑壮的耶律撒改点了点头,策马回到本阵,三千披挂了马甲,马头部位露出两只眼睛的契丹精锐重骑缓缓步出阵列,这是准备用铁甲骑兵威猛无畴的冲击力将唐军的防线一举冲垮。

重骑兵以排人一行排列着,开始慢跑起来。

马蹄声要重槌撞击在地面,在视觉上就带给人极强的冲击。

就大契丹重骑开始发起冲锋时,原本在营寨前列阵的唐军突然就崩溃了,大喊着朝两边的山地上四散奔逃。

这让观战的耶律释鲁也有些傻眼,都说一触即溃,可是现在双方还没接触呢,唐军这就开始逃跑了?!

重骑冲锋是无法停下来的,而且冲锋途中还不能转向,骑阵中的耶律撒改很郁闷地看向两边山坡上正在逃窜的唐军,有心追杀,可是却停不下脚步。只能是很遗憾地把这些“功劳”让给后面跟过来的轻骑兵部队了……

耶律撒改好不容易让将马速控制下来,这些契丹重骑由于惯性继续转过一处山坡,再抬头一看,前面又有一座唐军营寨横亘在面前。这些契丹重骑已经把马速降了下来,再想要提速冲锋,距离已经是不够了。

“全军撤退!”耶律撒改大声地喊道。

三千契丹重骑拥堵在山谷里,开始艰难地调转方向。

耶律释鲁也已经率领大军赶了过来。

这时,只听到唐军擂响了战鼓,随着战鼓在回响,山谷两侧的山头上,不断涌出一些手执弓箭的唐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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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大地惊雷(二)

一面巨大的红旗在侧前方的山坡上竖了起来,李岌策马缓缓上了山坡,来到了大旗前方,然后静静地注视着下面正在重新整队的契丹重骑。

“启禀陛下,全部准备完毕!”亲将石敢飞驰而来,在山坡下大声报告着。

“好吧,这次再让契丹人长长见识!”李岌侧过头来,对跟在身后的卢文进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慢慢地举起了右手里的长刀……

当李岌的天子大旗出现在对面的山坡上时,耶律释鲁眼皮子跳的厉害,总觉得会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前面等着他过去。于是他勒住了坐骑,停了下来。

虽然他想不通唐军会采取怎么的方式来进行作战,但是多年戎马生涯所养成的战场直觉还是救了他的性命。

吱吱嘎!

唐军营栅后面,六台中型配重投石机开始转动起来,将一团团火球朝着契丹重骑聚集的地方投了出来。点燃的草球落地后散碎开来,引燃了地下的茅草。

耶律撒改用十分不解的目光投向唐军的投石机,他不认为地下的这点火势能给他属下的重骑兵造成伤害。玩弄这样的花招实在有些可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唐人的任何阴谋诡计都将被击得粉碎。

耶律撒改很相信自己的实力。

“列阵,准备冲锋!”耶律撒改大声喊道,唐军匆匆设立的营栅根本无法阻挡重骑的冲击,他不相信唐军能拥有与自己匹敌的部队!

看着唐军在不断投出的火球,耶律释鲁内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唐人又不是傻子,明知道这种形势下放火没什么作用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不好,全军撤退!”耶律释鲁终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声喊叫起来。

可是已经晚了。

轰!轰……

泥石飞溅,一团团巨大的火球从地面冒了出来,包裹着浓烟直冲天际。

在一连巨大的爆响过后,甚至正在列队的契丹骑兵甚至是连人带马都被抛上了半空,其后大量夹杂着血肉的大量泥土、碎石、残躯从天而落,在地面上仍然幸存的骑兵身上淋下了一场血雨。

所有的契丹兵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大灾难给吓傻了,大部分还幸存的契丹兵纷纷跳下马来,伏地叩首,祈祷天神的宽恕……

“杀!”元任一声大喝,万余唐军甲骑从山坡后面转出,突袭而来!

耶律撒改正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场景,他在刚才正好位于队伍中央先前的位置,幸运地躲过了数千斤火药所引发的一连串爆*炸波及。由于阵形密集,地下所埋的六千多斤火药发挥出了巨大的杀伤力,三千契丹铁骑瞬间死伤超过一半。

从各处冲出的唐军喊杀身,终于是让耶律撒改清醒过来。

“混蛋,全都让马撤退!”他冲着地下不断磕头的手下大喊了一声,哪里还敢恋战,调转马头当先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在解开战马身上所披的马甲。

接连的火药爆*炸让直接把幸存的契丹人给震傻了,除了数百处于爆*炸点边缘区的契丹兵在清醒过来之后,跟着耶律撒改一起逃跑之外,绝大多数幸存的契丹兵已经变得豪无斗志,在唐军冲杀过来之前就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耶律德光在后面已经远远听见那几声如同惊雷般的爆*炸声,之后就看见耶律释鲁面带惊恐地全军退了回来。

三千重甲骑兵居然在瞬间覆灭,听到消息的耶律德光第一反应是先退兵三十里,离开这片充满危险的山谷再说。而另一方的李岌在收拾完剩下的契丹精锐重甲骑兵之后,也没有乘胜追击的心思,下令大军在红山谷安营扎寨。

潢河这边山谷,并不是很适合骑兵进行大规模作战的地方。

这场惨重的损失让耶律德光从震怒中清醒过来,唐军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他手上这五万契丹精锐如果拼光了,就根本无力压制其他的各草原部族。就是现在,与契丹关系最密切的奚部大王萧斡都躲回了北安州(承德)的老巢,称病死活不肯再出战了。

打仗死多少其他部族的人耶律德光都不会在乎,问题是他手下的这五万契丹精锐,却是立国的基石,他也不敢拿这支部队去冒险。

对于李岌来说,这仗已经打过了,也差不多是该打完了。自己该显示的武力已经展现给契丹人看过了,也达到了一些效果。至少现在,契丹人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骄横,老老实实呆在潢河的谷地的另一边,双方的大军隔着三十多里,遥相对峙着。

他现在也没有能力能覆灭契丹,这仗再打下去,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

目前的局势下,连国内都没有安定,他不可能以举国之力来全力对付契丹,否则的话,只要哪里出点乱子,他连平息的力量都没有。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切忌不可贪婪,要懂得适可而止,把握住分寸。

耶律德光也不想打,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唐国进行和谈,他也拉不下这个脸面。

于是双方就这么一直隔着潢河谷地这么耗着。

随着气温逐渐回升,李岌下令看押着数万草原战俘,开始在潢河、滦河的山口依山筑城,先把契丹人和奚人封锁住,使其不能轻易突入坝上草原再说。

在双方对峙了一个来月之后,李岌首先派出了使者,前往契丹大营,试探一下耶律德光的态度。至于目前得到的坝上草原地盘,李岌是决计不会再吐出去的,倒是掳掠的契丹部众,如果对方肯出钱赎人,还是有得商量。

李岌在潢河牵制住耶律德光的契丹主力时,唐军在南面也没闲着。

元行钦、夏鲁奇和裴约手上汇集了超过十万大军,开始全力围攻幽州。

二月初,涿州守将刘知远献城而降,沧州节度使赵德钧弃武清,率军逃往平州,投靠契丹。现在只剩下石敬瑭死守幽州孤城,被北军团团包围在幽州城内。三月中旬,石敬瑭率军突破北军包围,弃城而逃,投往契丹。

至此,北军重新收复河北重镇幽州。

四月,李岌与耶律德光达成和议,双方在北地以松山(大兴安岭)、松漠为界,幽州以蓟水为界。

直到和议达成后,李岌这才班师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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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技术与文明

对于晋地和山北地区这两年的发展,李岌是不满意的。

在最早开发的晋阳周边、忻代和山北的武州、蔚州,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似乎达到了农业时代的极限,这些地方的经济发展,领先了大唐其他地方甚至是有数百年的时间。

作为帝王,他在内心里还是很羡慕记忆里的国朝初期的经济发展速度的,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就建立起了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只不过仔细想想又不禁哑然失笑,那是一个成熟的工业时代,只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官方推动,那种成就也算是水到渠成,况且也有一个强大的北方邻居的技术支持。

除去两川,北军的控制区内人口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万,这让李岌在军事上的选择上更加游刃有余。

平定洛阳方面的“叛乱”是今年既定的策略,至于其他地方目前以安定为主。

晋阳朝廷对于百姓的税赋并没有减轻,一如过去那般沉重。朝廷的方略就是打压各地方的地主豪门,甚至是自耕农,把从他们那里搜刮而来的财富来补贴各地越来越壮大的军屯区。李岌在朝堂中反复向各级官员所灌输的观点就是各地的屯田军才是维护统治的基础,那些地主豪门却是潜在的敌人,而那些豪无组织的自耕农也是对于维护统治没有多大的益处。

朝廷的策略就是先消灭自耕农,迫使他们加入军户。各地的自耕农如果觉得无法承受官府的沉重税赋和徭役,可以向官府申请转为军屯户,官府则会按他们原来的土地给予一定的补偿。

限制地主豪门的最主要政策是在国内实行粮食统购统销,禁止私人从事与粮食相关的交易,但是肉类、禽蛋、蔬菜等副食品却不在限制之列。

土地国有,是李岌的一个梦想,也不是什么天下为公的所谓情怀,而是他只是想单纯地还原自己记忆里那个所熟悉的世界。

只要有时间,李岌就会总结出一些目前比较适宜推广的生产技术,先教给自己身边的学生亲军,再通过晋阳书院传播出去。

知识的传承本身就是个大问题,华夏民族原本是一个充满了创造力的民族,曾经创造过这个世界最辉煌的先秦百家时代。在前世的时候,李岌一直是坚持认为先秦时代的华夏文明,应该领先于整个世界至少二百年的时间。

可是自从有皇帝这种恐怖的物种出现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华夏历代的皇帝都在孜孜不倦地毁坏着这个古老的文明传承和延续,期望让自己治下的民众重新回到过去的奴隶时代蒙昧顺从的状态里。

自从始皇帝时代开始,华夏历代的皇帝就开始喜欢上了使用焚书和**的方式来禁锢底层民众的思想,许多先人伟大的发明和创造都就这样被湮没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华夏民族的传承断绝是从工匠被禁锢开始的,在春秋战国时代创造了十分灿烂文明的公输家和墨家地位一落千丈,因为皇家担心他们发明的武器会危及到自己的统治甚至是生命。出身公输家和墨家的工匠们被皇家禁锢成了私奴,地位低下,不允许他们读书习字。于是原本一些发明创造只能靠心口相传,而且思想越来越狭隘,手艺成了自家活命的保障。

于是开始出现传承断绝,加之异族入侵对于汉民族传承的破坏,反而是后代的技术反而不如前代,比如说唐朝的天文测量仪器甚至还不如汉代精密。

这导致了文明的停滞和衰退。

怎么来让自己治下的民众变得更愚昧,这是历代皇帝所追求的最高境界,顺应皇帝的儒家就成了统治者愚民的工具。儒家所追求的就是奴隶制时代那种等级森严,贵贱分明,统治阶级可以随意践踏处置奴隶的时代。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对于整个华夏文明最没有价值的一种腐朽的哲学体系却在不断发展壮大,禁锢着民众的思想,腐蚀着整个民族的创造力,而对于这个民族最有价值的工匠却被视作最下等的奴隶。

就是这种价值观,彻底束缚了这个原本很伟大民族的不断探索进取精神。

由于科技发展的停滞,盛极而衰,兴亡更迭就成了这个古老帝国永恒不变的旋律。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亚欧交界的半岛上,神教出现了,于是一切的发明和创造都被视作了异端,最终摧毁了这个世界上两个很优秀的文明传承。阿拉伯的炼金师们在隋唐时期就发现了硫酸、硝酸和强碱,他们的炼钢工艺也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峰。

先进的冶金工艺造就了大食帝国的骤然兴盛辉煌,然后,一切最终都在神教的光芒下化作成历史的灰烬。

好在唐代的读书人虽然不怎么重视科技和生产,思想倒还算是自*由。

李岌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培养读书人崇敬自然,探索自然的精神,然后就是极大地提高工匠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特别是将一些高级的工匠直接任命为技术官员。人本身就是趋利的动物,随着社会地位的提高,就会有更多的人对此趋之若鹜。

鉴于晋地和山北经济发展的缓慢状况,李岌在去年就给晋阳书院的师生们讲授过了几次热动力课程,只可惜的是一大帮专门研究机械的学生折腾了近一年的时间,自己所期盼的蒸汽机仍然没有研制成功。

李岌回到晋阳后,专门去视察过之后,才知道以何铨、刘江、王元为首的研究团体,把主要的研究方向搞错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看似简单容易,实际上更难以成功的蒸汽轮机研究方面。

这让李岌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科学的发展本来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李岌并不准备另一个时空西方的科技发展史,如果有时间和精力,他都准备提前把发电机和电动机给搞出来。后来发现,绝缘材料的研究跟不上,这才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三十多名参与蒸汽机研究的师生坐在教室里,李岌走上讲台,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个简易锅炉和一个活塞往复式蒸汽机示意图,然后对坐在教室里的师生们说道“我们已经知道,制造出一个锅炉,通过加热使得这密闭的蒸汽锅内不断地产生蒸汽,就可以得到作为动力来源的一种势能,这和水轮机的原理一样,但却能摆脱安装水轮机的各种自然条件限制。大家可以看到有两种方式可以让锅炉内的水蒸汽转变为旋转的动力,一种就是你们之前所研究的汽轮机,另外一种就是将蒸汽输入汽缸,让活塞作往复运动,再通过连杆和曲轴将往复运动转变为旋转运动的活塞式蒸汽机。相对而言,活塞式蒸汽机的制造要更为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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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巡视河北

李岌所画的示意图,直接越过了钮可门和瓦特,将活塞式蒸汽机原理一步到位,推进到了三胀式和多胀式蒸汽机的技术水平,这是另一时空工业时代历史上在近一百五十年间才取得的科技成就。

“……总之,以后你们经过不断地实验就能够发现,汽轮机在做功时需要的推动气流比较大,所以无法做到小型化,而活塞式蒸汽机由于输气量的大小可以通过管道和阀门来控制,就容易制造的小很多,这也是我这节课专门要给你们重点讲解活塞式蒸汽机原理的主要原因。至于具体的工艺和实验问题,你们自己解决,经费由何铨去找少府监解决。”

李岌在上课的时候,自称一直坚持用“我”而不是朕,把自己放到了书院里师生平等的地位,有时也会很随意地参加一些师生们举行的活动,虽然有些破坏气氛,却让他与书院出身的师生们关系十分融洽。

这些人才是他统治的真正根基,虽然有不少朝臣对于天子偏爱书院城的师生颇有微辞,却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最早一批从书院毕业的学生们,已经开始陆续成为中级军官,成为军中的中间力量。这些天子门生,正在逐渐渗透的接管军队,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趋势。

这些北军勋贵们能做的,就是通过各种门路,把自家的子弟塞进晋阳书院。对此,李岌也很无奈,只能是每年通过扩大招生的办法,尽量多招收一些那些出身屯驻军的平民子弟,以平衡各方的势力。

现在这么一大帮勋贵们都和自己在一个战壕里,他也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没有什么杯酒释兵权,在将夏鲁奇调回朝堂任枢密副使,又把老丈人王都晋封太师,安置晋阳居住后,李岌已经悄然完成了对治下绝大多数军镇节度使的调换,并使得节度使渐渐成为一种虚衔,与地方行政分割开来。

图谋天下?!

这是自然,这是他的世界,李岌对此自然是当仁不让。

在春播之后,李岌就再次动身,前往幽州巡视。

原山北防御使裴约被任命为幽州镇守使,李岌命其大兴土木,沿蓟水构筑一系列的防御保城,建设一道坚固的防御壁垒。

蓟水和潮白河下游自安史之乱后,河道年久失修,由于河水几乎年年泛滥,形成大片荒无人烟的沼泽地带。

自东汉末年和三国时期上百年的战争使得中原人口锐减,最终导致草原胡人涌入中原。北朝再到隋唐,从来都不把北地草原当成威胁,幽州一带的城关由于年久失修,早已经破败不堪。裴约自上任后,发军民万余,重新扩建和加固渔阳城墙防和城楼,准备把这里打造为一座抵御契丹入侵的军事重镇。

由于平卢还在契丹人的手中,唐军只能是退而求其次,沿蓟水打造抵御契丹入侵华北平原的第一道屏障。

这个时代气候还算温润,幽州一带降水量和河流比后世多不少,而且山地间林木水草繁茂。不过,自安史之乱后,草原胡人逐渐移居此地,田园荒芜,大多数地方都成了牧场。特别是卢龙地方,大约有四成的胡人,其中以奚人居多。

李岌在巡视幽州和蓟州后,又交待太府寺和都水监的官员继续在平州勘测合适的屯田区后,又在裴约的陪同下沿河南下,从武清抵达永定河、白沟河和滹沱河所交汇而成的海河口。此时的海河河面宽达数里,河面比自己记忆里要宽许多。

在展开地图后,李岌指着自己所画的粗略海图看向同行而来的沧州镇抚使元行锴“元将军是幽州人,可知道水师?”

元行锴摇了摇头“只听说登州有水军,臣却从未见到过。”

李岌道“朕听说那高丽人和琉球人来大唐,都是走海路乘船而来,他们不是从幽州上岸么?”

裴约说道“听说早年间在沽口有海船而来,但自懿宗朝之后已经音讯断绝,再无消息。到现在登州水军也已经多为渔人。”

李岌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幽蓟一带可有造船者?”

裴约想了一下“臣只听说沽口一带有出海的渔家,只是很久没见过大船了。”

“哦,这样,想办法从登州那边找些会造海船的匠人,我有用处。”这事情也办法着急,李岌只是又交待幽州和沧州方面配合都作院的人在沽口和无棣河口建两处沿海码头。他的计划是在这里建设港口和造船厂,准备与南方进行海上贸易。

南方的丝绸和茶叶是北方草原上紧俏的商品,打通海路后,其间的利益不少。

另外就是李岌想尽早开始组建和训练自己的水军。

这种事北军这边谁也没干过,只能是在外面去寻找和聘请专门的人才,这办船厂、造海船和训练水师是个长久的事情,心急也不管用。

李岌幽州巡视后,又前往魏博,考察地方的屯田区事宜。

晋阳方面在华北平原地方推行军事屯田的效果反而不如在山地边缘地区明显。

由于这个时代水车、翻车的汲水效率极低,现在是越靠近山区边缘越容易实施新的屯田规划,反倒是在平原地区,更不容易发挥晋阳方面在水利建设方面的长处。

这个年代太行山区的降水量还算丰沛,华北平原一些在后世几近干涸的河流都可以进行利用。只有兴建水利设施,让农田得到灌溉,才能保证出产更多的粮食,而且还能加强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

粮食是人心稳定的基础,也是维护统治最基本的物资保障。只要不缺钱粮,竖起招兵旗,就定有人来投。没有办法,平原地区的水利灌溉问题,只能是等蒸汽机出来后,用它来带动抽水机才能彻底解决。

在徐泗军镇随着衮州泰宁军一同投靠北军之后,北军所控制的地域已经隔着淮河与吴国接壤,洛阳朝廷所控制的地盘,只剩下了后世的河南一带。

由于石敬瑭逃入契丹,李嗣源手上可用的部队只有李从厚的汴州军、李从珂的南阳军和部分洛阳禁军,兵力加起来已经不足十万。而且人心浮动,政权处于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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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定西城

在三月,朝廷的敕令传到了秦州,秦州节度使药彦稠调任河东,任昭义节度使。李继潼升任秦州节度使加陇西郡王,周廷玉任秦州防御使。

李岌往陇右秦州派遣了一百多名晋阳书院出身的官员过来,明显是开始加强唐国在陇右的力量,准备在这一带恢复旧唐时的疆界。

梁兴、安守銮他们这些人从张北调到了陇右,朝廷需要用他们在北地草原上屯田的经验,继续在陇右、河湟地区开疆拓土。朝廷方面在北地草原已经积累了很丰富的屯田开疆经验,一般情况下以政治、经济手段为主,军事手段作为辅助。对于那些表面臣服的部族首领,一般采取授官拉拢的方式,只要对方不干涉朝廷方面的移民屯田计划,并不干涉各部族内部的事务,甚至连岁贡也只是象征性地收取很少一部分。

当然,对于那些拥兵对抗,以武力阻挠朝廷屯田筑城计划的部族,也是毫不手软。康九火亮统领的一万五千河西骑军从山丹移驻到喀罗川,李继潼手上的秦州骑军数量也超过了一万两千骑,近三万骑军在压制威慑着陇右、河湟地区的蕃、羌各部,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陇右、河湟势力最大的土蕃部族河州部、宗哥部和邈川部也才各有六、七千骑军,除非是有人能把青唐、河湟一带的土蕃各部都统一起来。

只可惜的是,自土蕃帝国崩溃瓦解后,土蕃各部也是各自为政,相互之间争斗不休,有些部族之间结怨百年,大有不共戴天的意思。

其实在唐末时期,自河西的土蕃各部首领开始接受朝廷的册封后,青唐、河湟地方的土蕃各部也纷纷效仿,前往长安、洛阳朝觐,接受中原朝廷所册封的官职。虽然这官印和册封文书的作用并不大,却是一种正统统治的象征。得到中原王朝承认的官职总比那些自封的要高级一些。

自安史之乱起,河湟、河西之地尽陷于土蕃,加之唐末以后战乱不断,除了在武宗时期短暂收复过河西,大部分时期,陇右、河西都是由土蕃人统治。不过随着土蕃帝国的崩溃,土蕃人势力渐弱,发源于岷山以西,河曲一带的羌部逐渐强盛,实际上到了五代期间,陇右和河西一带羌部势力最强,其次才是汉军和土蕃各部。

随着晋阳方面逐渐重视陇右,主动在秦州陇右一带施行移民军屯,在三年的时间里,秦州周边会州、古渭州、岷州一带,以汉民为主的屯田军户已经超过了五万户,并在陇右地区逐渐确立起对土蕃、诸羌各部的战略优势地位。

不过,河西、陇右自中唐以后,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土蕃、诸羌、回鹘等民族统治,虽然世代这里生活的民众,依然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汉民,但城市和村落间也是胡汉杂居,形成西北特有的民族融和特色。唐国在河西、陇右所推行的军屯政策,倒也不排斥胡人,军户中有近一半都来自于蕃、羌各部。

相比于还处于奴隶制的蕃羌各族,最起码各地军户们的家庭财产和人身安全还是有极大的保障。

各部族的逃奴也是陇右各屯田军人员的一大来源,这也是引发屯驻军与各部族冲突的地方。各部落头领来讨要自家的逃奴,屯军方面是不可把人交还的,这很容易就会引发矛盾和冲突。只不过,在几个攻击屯驻军的部落被灭族后,现在已经没人再敢公开这么干了,毕竟逃跑几个奴隶只是微不足道的损失,为此要搭上整个身家性命就很不值得。

由于带了三千云州骑军过来,梁兴他们从渭州翻越六盘山,经陇干城抵达官川河上游的甘泉城时,已是四月中旬。这秦州以北的河谷田地里冬麦已经开始抽穗,茎叶青翠,再过半个多月,过了端午,就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新任兰州刺史张翰已经在定西城等着他们,他是关中的文官出身,没有军队保着,不敢孤身前往名义投靠朝廷,却是在羌部控制下的金城上任。朝廷的诏旨下来,旧时的金城郡改作兰州,这张翰算是第一任的兰州刺史。

这定西城是秦州以北的交通要道,从这里分出三条大路一条通往秦州,一条通往渭州,而有一条是往西北通往兰州州治金城。

唐军已经在黄河以北的祖厉河流域和秦州以西的渭河流域站稳了脚跟,这两年的任务就是向洮河流域和湟河流域逐渐推进。朝廷所采取的方式与在北地草原如出一辙,都是采用修城筑堡,以军事屯田的方式逐步进行渗透和蚕食。

在定西城外安营扎寨后,梁兴、安守銮两人带着军中一群偏裨军将进入城内,前来拜见张翰。梁兴是兰州防御使、安守銮则是防御副使,他们两人虽然不归张翰节制,但州刺史却是他们名义上的上官,却是不可缺了礼数。

天子最厌恶的就是武将自恃武力,以下犯上,作为天子门生,即使安守銮这样的世家勋贵子弟,都特别注意这一点。否则的话,遭受天子斥责冷遇,难受的时候只有自己知道。

张翰虽然是文官出身,却在都水监任职,曾负责京兆府周边的农田水利疏浚工程,算是技术官员出身,否则天子也不会钦点其到陇右担任兰州刺史。

大家见面,其间简单交换了一下在兰州推行屯田的事情。

这边地屯守,主要的问题是人口不足,尤其是汉民人数。一个地方,如果汉家的人口占据多数,基本上算是能够稳定了下来。而陇右地方,最大的问题就是人丁稀少,别看各部落在打仗的时候动不动号称数万人马,实际上是把整个部落里的老弱妇孺全都算上了,真正能作战的不过十分之一而已。

秦州是陇右重镇,在清查登记完成之后,发现汉民的数量还不到二十万人。在陇右实行军垦屯田,这移民实边却是最大的问题。

在朝堂老有些文臣认为推行边地军屯,草原部落一定会充满敌意,可实际的情况恰恰相反,大部分的草原部落对于汉军的到来都没有什么反应,有些人甚至因汉军的到来,给自己带来了好处,而主动迎合官府策略。

这些首领们并不认为说汉话和说胡语之间有什么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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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渐进河湟

梁兴、安守銮两人率领三千云州骑从定西城出发,护送兰州刺史张翰前往金城上任。在远远望到金城后,梁兴、安守銮两人看了非常失望,这座天子时常提及的陇右城池远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西北坚城,城池残破,年久失修,有不少的地方城墙已经崩塌。

盘据金城一带的最大部族是薛阐部的一支,不是土蕃人,而是是属于白河(大夏河)羌部,与党项羌同源。薛阐部首领薛仁举在投靠后唐后专门去晋阳朝觐过天子,并改姓为薛。只不过这厮最早改的名字名叫薛举,让天子在看了之后,笑着给他的名字中间中朱笔添了个仁字。这薛举在隋末是盘据朔方、河西的一方诸侯,皇帝可不希望这货成为第二个薛举。

等于说是这薛仁举的名字是天子给赐下的。

在得到快马通报后,现任兰州蕃部兵马指挥使的薛举率领几百名骑后出城,远远地迎接过来,在看到云州骑身上的装备后,那手下的那些骑兵大都露出羡慕敬畏的目光。这些云州骑一身带有钢板的锁子甲,在这些羌部骑兵的眼中,就是精锐。

大军在城外驻扎,安守銮守在了军营里,而梁兴则带了三百亲军,在薛仁举的陪同下,跟在张翰的身后进了金城。进了低矮破旧的城门洞子,梁兴在看到街道两侧破旧的建筑,大街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行人,而有满地牛马粪和血污的街面,不禁感慨草原人的破坏能力。

他们确实还不具备管理一座城市的能力和智慧。

兰州周边大约有大小小的十六个部族,其中薛阐部最大,约有一千六百多帐人口。这在陇右已经算是较大的部族了。

去年朝廷对于渭州西北屈吴山(六盘山)地区的部族进行了清查,登记下来的部族居然多达四十二个,最大的是党项羌族的野利部,人口大约有四千二百帐,最小的部族人口才有百余帐。

朝廷对陇右、河湟蕃羌各部的策略就是吞并小的部族,直接将其与汉地移民一起编入屯驻军中,实行军垦屯田。而对于一些较大的部族,采取授官、拉拢的手段,用入股的方式,将一部分工商利益让与对方,形成初步的利益共同体。

在体会到工商利益的巨大好处之后,一般情况下,这些部落首领们便会看轻放牧的收益,放松对自己部众和领地的管理,各屯田区利用先进的生产技术,很容易就能把这些落后的游牧民吸引到自己的内部。

当这些部落首领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牧场和领地的时候,实际上已经被转化成了一位基本上算是合格的唐国官员,并且自身的利益已经与地方官府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形成休戚与共,并站在了自觉维护官府利益的立场上来了。

在北地草原,朝廷就是这么干的,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就把大部分的草原部落首领,成功转化在了唐国的地方官员。

有了之前在北地草原的经验,这河西,陇右地方的军屯事宜,只需要照章办事,按照过去所执行的那一套规矩去做就行了。

青唐地区的土蕃各部联合起来形成宗喀王国是因为宋朝唐太宗和真宗年间根本不懂草原和边地情况的文官们所推行的一系列政策错误所造成的,而在这个世界,李岌计划在唃厮啰还没有生出来之前,就完成对青唐和河湟地区的控制和改造。

有数万唐军武力的威慑存在,朝廷在陇右、河西实行军事屯田并没有遇到多大的抵制,现在主要的问题是由于关中地区逐渐安定,民众并没有多少迁居的意愿,虽然官府进行了大量的宣传和动员,每年在关中招募的屯军数量都在锐减,反倒是两川地方的流民成了陇右地区屯田军的主要来源。

另一方面,朝廷通过商队,把触角延伸到了人口较为密集的荆襄地区。

普查下来,兰州的汉民只有不足一千户,也许是在为陷于土蕃一百五十余年,大部分陷于河西、河湟和陇右的汉民成为奴隶,又严重土蕃化和胡化的原因。不过即使是说着土蕃语或是羌语,汉民对于土蕃和羌部的影响也很大,不仅带给这些部落许多先进的农耕技术,更使得这些游牧或是牧猎的部落结构从原来的奴隶制在向封建领主制方向在转化。

在唐军到来后,有许多土蕃人和羌民向官府登记自己的祖辈是原来的汉民,对此兰州刺史张翰是有些半信半疑。这些基本上不会说汉话的平民有一部分也许是害怕遭受汉军的欺压,才登记为汉民,有一部分确实可能是那些陷于陇右、河湟地区的汉家后裔。

朝廷的意思是反正不管是哪个部族,只要报名参加屯田军的,就照单全收,根本不怕与各地部族首领之间的冲突。

……

孟贻矩将新招募的一万两千余户川地流民送到了了凤州的河池,随他而来的还有三十多船蜀地出产的茶叶和丝绸等特产。

周廷玉奉命率一千骑军从秦州专门赶到徽县的河池码头,在察看了一下人员清单后随后说了一句“怎么这回的人这么少?”

“已经不少了,再弄多了我家老爷子和董璋那边非急眼了不可。蜀地虽然人口众多,但是他们也一直防备着人员流失。若不是朝廷方面施压,恐怕连这些人也都会被扣下。”孟贻矩抱怨了几句,“这三十多船货你清点接收一下,卖出去就算是朝廷给秦州军夏季的拨款。”

周廷玉看了看货物清单笑道“这东西倒是有得赚。”

“小心一点,要是加价太厉害了,若是有人告到朝廷那边说你们盘剥蕃羌各部,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好了,都是官方所开的贸易点,明码标价。现地反倒是不少原来的蜀地商家把我们恨得够戗。”周廷玉笑了一声,秦州军对商品的加价在朝廷规定的合理范围内,倒是把过去许多蜀地跑陇右、河湟一带的奸商商队排挤走了不少。

官府在各部落地盘上所开办的贸易点商品价格相对公平一些,更重要的是里面有那些部落首领们的股份在,每年都会有分红,那些部落首领们自然是会维护自己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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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火枪(一)

李岌在整个河北巡视了一大圈,最后从河阳经泽州天井关,由潞州返回晋阳。

泽路两州的驻军都调往了河阳、卫州,昭义军现在只剩下各地方上的屯驻军,再加上周光辅身体不好,所以他就将周光辅调回朝堂休养,将药彦稠由秦州调回,改任昭义节度使。他实际上并不太信任药彦稠,只不过昭义军现在是个空架子,只有少量的城防军驻守,另外驻屯军不归军镇节制,武将们根本翻不起浪花来。

刚回到晋阳,太府寺卿兼将作监监正的曹信就向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军器监在唐明皇庄所设的机器工坊,已经成功试制出了那种符合李岌所要求的火枪出来。

这是李岌在这两年所听到的最让他高兴的消息,这消息甚至比之前自己率军在潢河谷地伏击全歼契丹军精锐还要让他高兴得多。兴奋之余,刚回晋阳宫的李岌在听到消息后,甚至连不及回后宫见皇后一面,直接让曹信陪着赶往阳曲县的唐明皇庄。

后来才听说,王蔷气得把已经预备好茶水的茶壶都给扔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火器的执着和偏爱是这个时代的人难以想象的。

实际上早期的前膛火枪的制造并不算复杂,在铸造和锻造技术再加上钻、铣等金属加工技术达到一定的程度时,很容易就能制造出合格的前膛枪管出来,锻钢的强度也基本上就能解决火药室的炸膛问题。

在唐末、五代时期,实际上已经有了制作早期火枪、雷火铳和抬炮等三种火枪的制造技术,只不过由于火药配方不对,火药的威力不足从而极大地限制了这些早期火器在军事领域的应用。

火硝的提纯、硫磺的提纯和使用碾压后的小颗粒木炭,李岌已经把黑火药制作技术基本上提高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否则在数次战争中的实践中,亲卫禁军所使用的一些火药制品也不会在战场上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李岌一直怀疑前膛火枪在与弓弩的对抗中能否处于上风,所以在提出火枪研制时的要求时,直接就要求研制后膛火枪。

虽然有他提供的所谓活门式定装火药后膛步枪的草图,但是由于枪膛的铣、膛、钻、削等加工技术的限制,光是这种活门式枪机的试制就耗费了两年的时间才研制成功。其后李岌在试射之后,又要求将燧石改成使用红磷火帽点火击发,又再一次让火枪的研制成功往后推延了一年多。

与另一世界直到大航海时代还在使用铁皮卷打出的枪管不同,唐军设在唐明皇庄的军器工坊起步很高,一开始就在使用锻钢来制作枪管。由于有水力锻造机再加上水力钻床和轧机、铣床等水力机械的存在,枪管是使用锻轧而出的圆柱钢棍直接钻出来的无缝钢管,就是枪管的内壁的精加工还需要匠人们用手摇铣刀手工慢慢切削出来。

拥有锻造机和轧机后,制作无缝管的工艺并不复杂,就是将锻轧而出的圆柱形钢住再次加热后,置于大型钻床上进行钻孔。好在黑火药步枪的口径都比较大,对于钻杆的要求没有后世制造小口径步枪时那么高。

铁与火,才是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

科技的进步是靠人力和金钱两个方面来推动的,拥有钢铁工坊、机器金属加工工坊和火药制作工坊的李岌来说,想要制造出火枪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实际上这几年晋阳书院的师生们在铁器工坊里已经研制出了十几种威力并不低的各型火枪出来,只不过由于李岌十分挑剔的原因,才没有投入生产。

唐明皇庄铁器工坊后院,有专门开辟出来的火器试验场,紧靠着兰峪的后山。这一大片区域都用院墙给封死了,不允许人员任意在其中行动,以避免发生意外。李岌在曹信的陪同下抵达唐明铁坊后,也顾不得休息,就兴致勃勃地赶到了这处武器试验场。

已经从晋阳书院毕业,成为书院教师的徐湛和李亭寿是火枪项目的负责人,在闻知皇帝亲自前来巡察的消息后,已经带着部分学生和工匠,带着几支最新研制的火枪,等候在了火器试验场的靶场边上。

李岌每年都得到这里来巡视好几次,对这些人大多都很熟悉。

“学生见过陛下!”徐湛和李寿亭带着几名晋阳书院的学生上前行礼,书院的学生在见到李岌时,通常是行师生之间的揖礼,而不是君臣之间那种拱手礼。李岌到现在都一直兼着晋阳书院的山长,名义上这些书院里出来的学生都算是他的学生。

虽然他这几年到书院中为师生们授课的时间是越来越少,这山长当的有些不太合格。

进学中有些儒臣认为这君臣师生之间关系混乱,有任用私人之嫌,不太合乎礼制。只不过皇帝喜欢当这书院的山长,师生们也都欢迎,这些反对的声音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用多礼。”李岌摆了摆手,“听说你们所研制的步枪已经基本上达到了我的要求?”李岌跟这些书院的师生们谈话,习惯于称我,曹信听了皱了皱眉头,也是很无奈。

人家是天子,就是喜欢自称“俺”大家谁也管不了,只要不和那些武夫粗汉们一样,自称“洒家”就好。

徐湛亲手从木箱里取出一支火枪来,双手捧了献于李岌面前“陛下,学生等幸不辱命,经过几个月的改进和试验,终于是完成了火枪的制作,基本上算是达到了陛下的要求。”

“哦,手感还算不错,比较符合人体原理。”

李岌从徐湛的手里接过那支通体乌黑,长约一米五左右的步枪,由于没有烤蓝防腐技术,枪管表面并不像后世的步枪一样表面泛着一层蓝光。枪管是用无缝钢管制成,枪管直长,用螺栓与枪膛固定为一体。枪管前方有准星,其后部有可调射距的照门,这种瞄准装置在劲弩上都有装备,算是比较成熟的瞄准设备了。

枪机说复杂也并不复杂,当然也说不上简单。

就是将枪机向后一拉,用锻钢柱所膛削加工出来的火药膛会向上弹起,很方便往里面添加火药和枪弹。在完成装药和装弹后,将活门下压向前推入与枪管为一体的枪膛之内,就完成了整个装药的过程。

当然,红磷发火帽是扣在侧上方,而不是安装在活门后面,以便于枪机扣撞击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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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火枪(二)

这种步枪的枪机类似物卡曼尔莱德1842步枪,只不过击发火帽改在了枪膛的右侧上方。为了防止炸膛,枪机分为前后两部分,枪机和火药室用锻钢块做得特别厚实。

步枪采用纸壳定装火药,这是李岌所要求的,这能在很大程度上提高射速,而且还可以避免由于装药过多而引起的炸膛事故。现在最大的缺点是枪膛部位重量较大,十分厚重,打开和闭合时不是很轻便。

李岌打开枪膛检查了一下,又要了一发用油纸壳卷好的子弹,用牙齿咬开纸壳后将火药倒入药室中。

李寿亭见此,连忙上前“陛下,还是交给学生来操作吧。”

李岌听了点了点头,用木杆和小木锤将药膛内的火药砸实,其后装入用油纸包裹着的铅弹,塞入药膛内,再用木杆和木锤敲紧。之后在药膛口上涂了一层密封的碏油,这才用姆指把药膛摁下,其后把枪膛前推,压杆往前压紧扣死在前面的枪膛上。

子弹是使用的圆球形铅弹,选用铅弹由于质地较软,是为了降低枪管的摩擦受损程度,若是用钢珠的话,枪管的寿命就会大为缩减。而圆珠的枪弹也是滑膛枪时代的特色,由于没有膛线,子弹在空气中的旋转毫无规律可言,圆珠状的枪弹则可以有效地回避掉子弹在空气中运动时翻转这一问题。

铅弹的直径要比枪管的内径略小,这也是因为由于这可时代机械加工精度只能达到01毫米,枪膛内径偏差较大而不得以采用的办法。不过在枪弹外使用油布或是薄软皮包裹一层后,可以有效地解决因为漏气而损失动能的问题。

整个操作过程十分复杂,李岌估计了一下,如果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差不多在十五秒之内就能完成整个装要过程。每分钟四发,差不多已经够用了。

李岌在边上看了半天,心里跃跃欲试。

“我来打吧,没啥问题。”他对正在装火帽的李寿亭说道。

李寿亭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火枪递给了李岌,这让曹信看得心情紧张。

李岌倒是神态自若,将手里的火枪举起了,枪托抵紧右肩,眯起左眼透过照门豁口、准星,对准百十米外的木靶瞄了一会儿,随后扣动板机。

“啪”,击锤敲击在那铜壳火帽上。

“呯!”

随着一声巨响,枪口冒出一大团青烟,远远的那块木板枪靶己是被击得木屑飞溅。

“好象不太准啊,离靶心偏了将近有两尺。”李岌略微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一枪中靶,陛下要是再熟悉一阵子,几天内就准成神射手了!”徐湛和李寿亭两人在一旁鼓着掌拍着马屁。

“最大射程是多少?”李岌对刚才一枪的效果还算是满意,点了点头问道。

徐湛回答道“根据目前试制出来的十几支火枪试射结果,最大射程在三百米左右,不过在一百米内瞄准射击精度尚可,越往后偏差越大,基本上到了一百五十步以后,与目标的偏差较大,基本上无法瞄准击中目标。”

李岌又低头瞅了瞅手里的步枪笑道“滑膛枪也只能这样了,不能要求更高,这已经是比弩弓要强了不少。”

相比于弓箭,黑火药时代的前装火枪都没有多大的优势,但是火枪很早就能完全取代用于直射的钢弩。由于箭枝重量的原因,弩弓的最大直射距离只有八十步左右,而弓箭在抛射时的穿透力和速度又会锐减,杀伤力会急骤下降。

在穿透力方面,子弹的杀伤要强得多。超过一百米以上射击距离的箭矢很容易被躲开或者格挡开,而弹丸则根本不存在这个可能性。重甲骑兵或是步兵也许能硬冒着弓弩的射击冲锋,如果是面对火枪,基本上会一发就能穿透身上的装甲。

另外火枪最大的好处是只需要经过简单的训练,一位并没有多大力量的老人或是少年就能够轻易射杀一名久经训练的精锐战兵。可以说火枪是草原民族的噩梦,自从火枪在世界上普及之后,世界军事战争的结果就从比拼士兵武力转向了拼比兵员数量和装备质量的时代。在进入普遍使用热武器的时代后,基本上没有再出现人口只有数百万人的民族战胜和统治超过人口是他们数倍的大民族的事例。

当然,近东的那个半岛上是个例外。

这也是明亡后的那个少数族王朝严格禁枪的一个主要原因。

徐湛和几名学生也轮流下场,在李岌的面前试射演示了一番,李岌有些郁闷地发现,自己的射击技术在这一群人里,只能说是一般。特别是一名叫作徐达的学生,连打了三枪,都是命中了靶心。

回到工坊的公事房内,李岌询问起了步枪的生产情况。

唐明皇庄的这座铁器制造工坊是以兰峪的河坝为基础而建成的,这座水库并不大,整个铁工坊装置了十六台水轮机,产能并不算大。

“目前整个唐明制铁工坊有熟练的匠人一百六十余人,有各类水力机械设备四十六台,若是全部改为枪支制造的话,从先前枪械试制的情况来看,大概每三天能够生产出一百支火枪出来。”

李岌在听了汇报后皱了皱眉头“也就是说平均每天才能生产出三十多支步枪来,效率怎么这么低?”

“这还是因为有了几台水力钻床,钻制枪管节省了不少人力的结果。只不过枪管内壁的膛削精加工还需要用人工用铣刀一点点进行精细切削和打磨来完成,每个熟练工匠每天也只能加工出一根多一点合格的枪管出来。其实最难的是加工这半圆形的枪膛和药室部分,需要在机器上一点点膛削出粗坯,最后还需要手工精细膛磨才能完成,这是最耗费人工的地方,而且工坊里的膛削机器也是很有限。”徐湛说道。

李岌听了后点了点头,然后对曹信说道“古交汾河大坝除了供钢铁厂使用的动力之后,还有大约四分之一渠坝目前闲置,可以在那再建一处火枪军器作坊,另外这阳曲汾河二坝原来所开办的纺织、皮毛和粮食加工工坊全部进行搬迁,空置出的水轮机全部安装机械加工设备,这一带以后以加工制造火枪和火炮为主。”

这东西目前在生产时还需要进行严格保密,所以只能是先在晋阳附近进行集中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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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秋狩

李嗣源在五月初又大病一场,有二十多天不能视朝,洛阳朝堂那边是更乱了,大部分的官员都在私下里与北军竞相联络,反正是准备北军一到,就开城迎降。

坐镇河阳的河中节度使何福进,将洛阳的情况报告给晋阳,说是洛阳里现在是暗潮涌动,那帮家伙们纷纷催促朝廷大军渡河南下,大家只是天天盼着王师的到来。

李岌的答复却是不着急。

反正李嗣源也没多少时日好活,而洛阳城里的那帮墙头草们,先让他们提心吊胆上一阵子,也是罪有应得。

主要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些家伙们。

把南朝的官员全部都废黜罢免了不现实,可是要是让他们掺和到晋阳的朝堂里来,准保能把一向安稳的政局给搅和乱了。这些家伙们若是让他们为天下百姓做点实事基本上都是外行,可是要是涉及到政治阴谋和争斗,个顶个都是一把好手。

从唐末到现在,历经三朝而不倒,保命和斗争经验十分丰富。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领*袖,决不能是一位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砂子的人。水至清则无鱼,作为官员,每个人身上都会存在这种或是那样的缺点、毛病,比如说是贪财、好色、粗暴、懦弱、工于心计等等,若是因为这些原因就弃人不用,差不多这整个天下可用之人就剩不下几个。

而剩下的一些人,也只是因为隐藏的比较深,你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身上的缺点而已。

作为帝王,绝不能盯着手下的缺点不放,而是要善于发现手下的长处。这用人一道,用的就是别人的长处。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圣人的,若是真的存在这样的人物,李岌也要把所谓的“圣人”先诛除掉再说。所谓的“圣人”或是“神人”永远是皇权的最大威胁。人们可以信奉漫天虚无缥缈的神佛,但是这人世间绝不能容下有“神人”的存在。

这天下神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君王。

只要不逾越了规矩和能够容忍的底线,李岌一般情况下,对于御史们弹劾官员占便宜这种事情,都会装作视而不见,不予处置。

而不会像宋朝那样,官员只要被弹劾,就得先辞职避嫌。

现在弹劾任圜的奏折最多,那样的话,自己一年得换几个宰相?

少年人是最容易被洗脑的,高明的政治人物本身就是一名极优秀的教唆犯或是高明的骗子,如果再掺杂一些后世传销或是宗*教组织者们常用的洗脑手段,一支意志坚定的少年亲军就很容易被鼓动起来。

火枪军的战力强大,已经是超出了冷兵器时代普通军队所能控制的范畴。所以在开始建立火枪军的时候,李岌是先从晋阳勋贵子弟和周边皇庄庄户子弟中来挑选的。除此之外,李岌为每个火枪营里都设置了两名宣教监军的职务,就是专门来干宣传洗脑这种活的。

皇帝的英明和伟大,也需要对这些少年们天天讲、月月讲,借诸报纸、语录等读物,从少年时期就要不停地给他们灌输和培养忠君爱国的观念,使他们成长为大唐新一代优秀青年们的模范。

人的世界观只要一但成形,就并不会轻易而改变。

新合并的军器监火器工坊每月生产出来的火枪也只有不到一千五百支,在蒸汽机还没有研制成功之前,李岌组建火枪部队愿望和规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得受限于兵工厂的规模和产量。

一直呆在晋阳,直到把火器生产的事情理顺之后,李岌这才离开晋阳,前往北地草原,开始例行的巡视。

虽然朝廷在北地草原的统治日渐稳固,但是经常召见那些草原上的部落首领们,与他们见见面,大家吃上顿饭,聊聊天,也是加强感情的一种方式。至少这些草原上的部落首领们不会在刚觐见自己,转而去投靠契丹吧。

古代皇帝出巡,排场实在是太大,花费甚巨,这也是限制皇帝出巡的一个主要原因。

李岌可不会管这些规矩,带上一千禁卫亲军就满世界乱跑,丝毫不顾及那些朝臣们注意安全之类的劝告。

当然,那些有安全隐患的地方李岌也不会去。

现在随着情报网络逐渐完善,李岌对于各地的局势把握也越来越清晰。

事情是这样,有些人就是明知不太可靠,你也得用。

这也是一种做给天下人看的高姿态。

八月的北地草原已经是一片金黄。

李岌已经抵达阴山脚下的敕勒川,召集这一带的鞑靼、阻卜、党项大野部、吐谷浑等各部头领,准备进行一场大规模的“秋狩”。

并不是他有多么的喜欢狩猎,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加强对北地草原各部落的控制。

他准备把这变成一种习惯和一项例行的传统制度。

这皇帝只要一进了中原,就会被困在皇宫里,即使是出行,因为声势浩大,也是根本无法体察到真正的民情的。同时,由于很少出宫巡视天下,与边地的关系日益疏远,久而久之,这些草原上的部落就会渐渐疏离,只要王朝稍有动荡,控制力减弱,就会出现武力割据的分裂局面。

作为皇帝,时时与这些草原上的部落首领们聚会一下,喝酒吃肉,称兄道弟,对于这些部族的首领们来说,是件极大的恩宠。

现在唐国的疆域并不大,李岌带着骑军,差不多只要两个来月,就能将除了河西之外,北地的草原巡视一遍。

但是在李岌的心目中,将来他的帝国将是个地域辽阔,甚至是远超蒙元的巨无霸般的存在。想要维持这么一个庞大帝国的完整,皇帝是绝不能呆在皇宫里,而是需要一年四季都要不停地奔波巡视,以维系各地民众的向心力。

“秋狩“并不是一场单纯的围猎行动,实际上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军事演习。

随着北地草原屯田区的日益扩大,各部落的常备军大部分已经被编入各地镇军系列,与汉军混编。有一些部落首领还兼任着武将,但也已经有一些部族首领已经改任为地方官员,手下除了数百亲兵,已经没有了直属武装。

将近六万云北、云内和九原三镇的骑军汇聚于阴山以北的净水(锡拉木伦河)两岸,声势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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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调动

秋风渐起。

李岌站在一处山坡上所筑起的高台上,身穿一套明黄盔甲,在手里端着一架白银外壳的双筒望远镜,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自己的军队演操。在他身后,李嗣丰、宋廷浩、安审晖三大边镇镇守使和二十多位草原部族的首领则在陪同观操。

禁军指挥使元任则担当着掌旗使,根据皇帝的命令,挥舞着令旗,指挥着大军的调动。

参加演习的三万五千部队,则根据高台上令旗发出的指令,沿着河水两岸纵横驰骋,不停变幻阵形。

观操的李岌举手示意了一下,元任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向左摇摆了三下。接到指令的右翼一万五千骑军几乎在同时向河对岸发动了冲锋,无数只战马的蹄子踩踏在大地上,地动山摇,由前锋、前军、中军所组成的三波攻击浪潮倒也层次分明。

在冷兵器时代,由数万甲骑所组成的洪流,在野战中基本属于是无敌的存在,对任何敌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李岌相信,即使是十分强盛的契丹,也是没有能力组建这么庞大的甲骑部队出来的。

这就是迈入初级工业时代与农牧时代的生产力差距。

现在总兵力已经超过十二万的大唐骑军是李岌将近八年时间以来的心血结晶,也是正在走向复兴的唐帝国武装力量,是他这位大唐天子未来征服四方的基础。

在演兵之后是在阴山围猎,李岌和一帮手下大将及草原上的贵族根本不需要寻找猎物,自然有骑军把成群的野兽驱赶至他们面前,这些人只需要开弓放箭就好。

这样做实在是少了许多打猎的乐趣。

他只射了几箭,表示了一下,就停下了手。

自然有军将带人将皇帝的猎物收拾起来,这头梅花鹿需要先祭天,等仪式结束后,才能食用。

在率领一众将领和部落首领们举行了祭天仪式后,就是一场盛大的饮宴。

草原上煮肉是不放任何佐料的,就是用大锅白水煮出来。这些刚猎获的鹿肉、风干的牛肉,再加上新宰杀的当年羯羊羔肉,再加上灌了牛、羊、马肉风干的马肠子、牛肚等放在一起煮,端上来就带有一股浓郁的草原味道。

折怀忠这名字是李岌赐给阴山一带白鞑靼部首领颉哥的姓名,作为净州蕃部兵马指挥使,折怀忠颇喜汉家学问,平日里汉书读的不少,显得温文尔雅,很有点儒士的风范。只不过在喝了酒之后,有时就会暴露出草原人野蛮的本性出来。

今天在喝了半坛白酒后,坐在李岌左手侧首席的这货居然还能一直保持住清醒的头脑,没有大舌头说话,就让李岌感觉有些奇怪了。

“折爱卿这大半年没见,这酒量见涨啊!”李岌在手里拿着小刀,削了一片晶亮的驼峰,醮了小碗里的调料,塞进了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他在潢河与契丹对峙时,折怀忠是一直率领六千净州骑军,随驾作战的。

“陛下面前,臣下不敢喝多。”折怀忠拱手答道。

李岌扫视了一眼大帐里的一众大将和部落首领们一眼,左手抓起一块肋条骨,从上面撕下一条肉后说道“朕听说瀚海以北,金山(阿尔泰山)、乌山(杭爱山)一带水草丰茂,草原辽阔,是优良的牧马地。想当年窦宪勒石燕然,哪位爱卿有意学那窦大将军,去替朕去把那一大片马场取回来?”

那帮部落首领面面相觑,不知道天可汗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任在下面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陛下,末将愿往!”

李岌看了看元任,摇头笑道“元爱卿可不成,哪天朕不亲临战阵了,才能放你出去。”

李嗣丰抹了把嘴上的油渍站起身来“末将愿替陛下远征,完成陛下心愿!”

李岌听了摆手说道“皇叔为朕在草原上操劳多年,这次跟我一起回晋阳罢,也该享几年清福了。”

折怀忠这时站了出来,只不过在看到李岌看他的眼神后突然在心里吓得一激灵,却是拱手说道“臣也愿随陛下去晋阳居住,还请求天可汗能赐下一处宅第。另外,微臣的孙女年方二八,臣见天可汗身边却是无人服侍,愿献与天可汗随侍身侧。”

李岌打量了折怀忠几眼,这才说道“折爱卿有心了,那就也一同随朕回晋阳罢。”

折怀忠在座位上坐下后,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道幸亏老夫见机得快,只怕这次要是冒然出头,搞不好就会随便给安上个叛乱罪名,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这草原部落,举族北征,想什么好事呢?!

也幸好老夫读的汉家书多,否则是非着了皇帝的道不可。

搭上了个孙女,换得全家富贵平安,还成了皇亲国戚,这买卖似乎不亏!

李岌是不是如他想象的这般阴险,反正是无从验证,因为那些部族首领没有一个自告奋勇的。那些有实力的部落首领不敢出头,而想出头的部落首领却没这个实力。远征瀚海以北,没有足够的实力,把整个部落都搭进去也是白给。

李岌慢慢地将那根肋骨上面的肉丝剔干净,见没人出头,这才端起酒杯,“这远征乌山的事那就等过几年再说。这些年大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我看各部落的牛羊也都增加了不少。不过呀,无功不受禄,这没有军功朕可没办法给予爵位,保证各位的子孙也能享受荣华富贵。在冬天朕准备一举平定中原,大家就都带着自己的部族亲兵到晋阳,随朕一起征战罢!”

“臣等遵命,不过陛下直接下征召令不就行了么?”大野怀恩等起身答道,这二货还多嘴问了一句。

李岌把碗里的酒一口干了,然后这才看向大野怀恩“朕这个人做事,最不喜强人所难,各位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吐谷浑部首领赫连景明抱拳道“不知陛下何时聚兵晋阳?我等到时自当率族兵随天子南征!”

李岌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才说道“秋后,九月下旬,朕再在晋阳宴请各位。”

出动这些蕃部骑军也是为了加快他们与汉军的整合,毕竟行军打仗时是最容易搞好关系的,这也是李岌这次意欲抽调大批北地骑军一同南下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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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喜事

李岌调北地草原和河西骑军入中原作战,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要培养这些军队守规矩的习惯,让他们明白军法无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于那些不守规矩的草原骑兵,他是宁可屠灭,也不信用。

守规矩的习惯是打出来的,而法律意识则是用刀子培养出来的。

新颁布的《大唐律》比过去的《唐律》废除了许多旧时残暴的刑罚,但是《大唐军律》却一直是以严苛而闻名,都快要赶上《秦律》了。特别是对于叛乱罪,不仅是死罪,而且还会被株连祸及家人,亲族三代内不得为官,知情而不报者同罪。

他用了八年的时间,在北地大规模地推行甜菜种植,终于使得辖地内的食糖价格降到了二十文一斤,虽然价格还是显得有些略高,可也基本上算是能够保障其当作普通的军户的副食福利来发放了。

另外就是随着各屯田区养殖业的发展,肉、蛋、奶等副食品产量逐年增加,随着人口的增长,每年的粮食消耗却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并没有随着人口的增长而相应增加。

这才是一个社会逐渐走向富裕的象征。

相比于整个大唐,河东及周边的山北、河北、关中一带普通百姓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比如河东人现已经开始习惯了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各种的铁器,即使是普通百姓人家也能隔上几天吃上一顿肉食。

由于牲畜的存栏数很高,猪肉的价格比内地要便宜一些,而这一地区本身的牛羊肉价格就远低于内地。这使得整个河东、山北地方各种肉食、禽蛋等副食,已经渐渐进入到平民阶层的日常生活当中。当然,这主要是普通百姓家庭的收入在这几年时间已经增长了两倍多的原因,使得其消费能力也有很大的增加。

官府所主导的选种育种、优良作物品种推广,再加上越来越普及的水利灌溉设施使得农田的粮食产量增加了将近两倍,另外就是随着各地的机械工坊越来越多,人们在农闲时也又有了一份副业收入。

从北地回到晋阳,又到了每年皇室和朝廷在冬季例行前往忻州“温泉行宫”办公的时候。

李岌回到后宫,却发现今天坐在坤宁宫里的王蔷脸上容光焕发,显得特别明艳动人,身边围绕着十多个宫女正在伺候着她。

李岌见了不禁皱了皱眉头“皇后怎么可跟别家的贵妇一般如此娇气?”

“臣妾见过陛下!”王蔷也不生气,还是笑盈盈地向李岌轻施一礼,动作慵懒而散慢。

李岌正要开口,却见王蔷身后的女官薛瑶跪倒说道“恭喜陛下,皇后有了喜讯!”

李岌有些不太明白“有什么喜讯?”

王蔷白了李岌一眼“陛下,是臣妾身有了身孕。”

李岌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发懵,呆呆地站在原地楞是好一会儿没缓过神来。他这好几年也没见到皇宫里有谁怀孕的消息,本以为自己确实如史书所言是没有后代的,不成想还能听到这种意外的喜讯。

他愣了半天神,这才清醒过来,扑上去抱着王蔷就在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这是真的?!哇哈哈哈……没想到朕居然也有后了!哇哈哈哈……”

他这一阵狂笑,让满屋的人吓了跳皇帝圣人不会就此疯了过去吧?!

王蔷在李岌的怀里挣扎着“你轻点,别动了胎气。”

李岌忙道“是,是,朕来扶皇后坐好。”

王蔷白了李岌一眼“臣妾今后不能服侍皇帝,不过听说陛下又收了个鞑靼公主回来做夫人,也算是放心了。难怪皇帝很喜欢往草原上巡视,是不是她们服侍得还舒服一些?”

李岌嘿嘿笑道“这个……朕这不是为了与各族之间的团结么。”

……

符彦卿被调任卫州宣义节度使,在赴任后有些郁闷地去孟州,找到河阳节度使何福进。

“天子欲率军从德州过黄河,大军聚于齐州,准备进攻郓州、濮州,我们这守着黄河北岸,这次的军功基本上是没有咱俩的事。”酒宴之间,符彦卿忍不住抱怨道。

何福进嘿嘿一笑“你现在久在军中,看样子是把肌肉练给到脑子里去了。这天子送给咱哥俩一场天大的造化,你居然还在抱怨?!”

符彦卿道“你是说天子带着十多万人马到齐州,只是为了牵制李从厚的兵力,为我们渡河南下,直取洛都和汴梁制造条件?”

何福进道“一涉及到军事,你脑筋就立刻变灵光起来。这元行钦、夏鲁奇、符习、卢文进等人已经是军功赫赫,赏无可赏,你当天子还会让他们再取新的功劳么?那样的话,是不是要特封王爵才合适啊?!所以说这武将的功劳,一半是自己的本事,一半是拜天子所赐。你当那霍骠骑真当那么厉害,只不过是因为武帝需要立一个榜样罢了,当然他自己也是有真本事的。”

符彦卿喝了一口酒“也是,这天下名将,谁也不比谁强了多少,境遇却是大有不同。”

“所以……如果预料不差的话,我估计安审琦那厮也会在近日调到相州。”何福进夹了块马肉塞到了嘴里,“这次的大功,将会由咱们三个平分。不过天心难测,最后也不一定。”

“张敬达那边不动么?”

何福进摇了摇头“天子让张敬达坐镇兴元府,是为了盯着两川,不会掺和这次的战事的。现在万事具备,只剩下何时发难的问题了。”

“在平定洛阳之后,会不会趁机征伐南面?”符彦卿问道。

“我估计不会,并不是现在没这个能力,而是天子没这个意愿。咱们的功劳,足以封侯了,差不多还要换一拨人上来。这南征啊……恐怕与我们无缘。”何福进笑了笑,“这凌烟阁上还好几十位功臣呢,这好处,是不可能让几家人都占尽了的。这一战之后,你我就准备交卸了兵权,到朝中任职罢。”

“你是说天子会正式起用书院那帮人?”

“这是自然,天子门生啊,这些人占着个名头,怎么能够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功劳呢。这淮阴将兵,多多益善,给谁手里三十万兵马,只要不是太笨的蠢材,也都能打赢对手。这只是看天子愿意把功劳给谁而已,况且在平定洛阳之后,天子到时能够征调的天下兵马,也绝不止这个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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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洛阳之变(一)

洛阳的朝堂,自去年青州节度使符习叛投北军,北军连取沧州、青州、兖州和徐州四处军镇后,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大势以去,没人还认为洛阳方面还能有与北军相抗衡的本钱。幸赖石敬瑭引得契丹大举入寇幽州,才使得洛阳的朝堂逃过了过早覆灭的一劫。

不过在开春后,北军击败契丹,又一举克复幽州后,晋阳的那位天子何时进军洛阳,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现在洛阳的朝堂是人心浮动,一群朝臣中倒是有大半是在向着晋阳方面说话,规劝监国李嗣源交还权力,迎归天子回朝。

到了八月仲秋时节,关于是否交权迎归天子之事,洛阳的朝堂上再次吵开了。

作为监国的李嗣源耳根子软,一直是拿不定主意,态度摇摆不定。坐镇在濮州前线的汴都留守李从厚也是知道大势已去,自己手里的部队根本无力与北军抗衡,也是上书奉劝父亲李嗣源为保全宗族,早日宣布取消监国,还政于天子。

唯有身兼河南府尹、洛阳禁军指挥使的李从荣一系人马在竭力反对。

李从荣擅权骄横,曾公开放言“朝中多有奸佞,他日我若执掌大权,定当族诛这些鼠首两端的家伙们,以廓清朝政。”

见他这样说话,吓得那些朝堂的大臣里,原本一些骑墙观望的家伙,也加入到反对李从荣的行列里。与李从荣关系破裂的枢密使范延光和赵延寿两人,更是不断上表,请求外调,离开洛阳这是非之地。又是花钱又是托关系走后门,这范延光和赵延寿两人总算是如愿以偿,外放陈州和邓州,总算是离开了洛阳。

共和八年十月,李嗣源受了风寒,第二天病情加剧。

李从荣入宫探望时,李嗣源已经昏睡不起,不省人事。王婌妃侍坐榻旁,代为传话问候,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好悻悻退出。

等李从荣走出宫门时,又听到宫里有人哭泣,便以为李嗣源已经快不行了。

回到府中之后,李从荣一晚上也没有睡觉,一直在等候宫中的消息。谁知到了黎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倒头睡了一觉起来,到了快中午时,还是不见有任何皇宫里面的消息。李从荣此时心里疑惧交加,认为是皇宫里那傀儡皇帝李继嶦与宫人合谋,封锁了消息。

想到这里,李从荣顿时坐立不安,耍起了小聪明。立刻召集亲信,商量着欲率军进入大内,抢先控制住局面。另派遣亲信通知宰相冯赟、宰相朱弘昭等人称“我今日准备带亲兵进宫就近照顾监国,也好防止发生什么意外,各位看我把亲兵安排驻到哪里才算合适?”

宰相冯赟听了这话后被吓了一大跳,也不敢惹他,只好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等李从荣的人一走,冯赟立刻入宫向王淑妃及宣徽使孟汉琼报知情况。

其实在昨天晚上,李嗣源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便清醒了过来。到了早晨,还吃了大半饭粥饭,已经能正常便溺。

王婌妃和孟汉琼在接到消息后,便立刻召朱弘昭、康义诚等大臣入宫商议。等朱弘昭、康义诚等刚入宫,外面就有巡守皇城的侍卫急报,称已经有乱兵到了宫门之外。

这一来,情况就显得十分紧急。

此时,李从荣已经召集了千余牙兵,在皇城南门外天津桥列阵。

冯赟、康义诚是各怀私心,与朱弘昭、孟汉琼站在中兴殿门外,商量着如何处置。

这冯赟早暗中勾结北军,就对康义诚道“李从荣曾经放言如果执掌大权,定当诛除我等,现在若是放他入宫,若是真被他上位,各位就等着被他尽诛三族罢!”

康义诚尚没下决心,却见守宫城的侍卫仓皇进来急报道“监国世子已经带兵到了端门外面了!”

宣徽使孟汉琼听到消息后,顿时大怒道“今日变乱骤起,李从荣率军作乱,危及皇城,各位还想袖手旁观么?反正老子就贱命一条,也没啥好可惜的,自当率军抵抗!”

他一边说话,当即直入殿门,欲先向李嗣源报告。

朱弘昭、冯赟两人也是随着一同着进去,康义诚没办法,也是只得跟在后面。

内监孟汉琼入见,禀告李嗣源道“现在外面从荣造反,已经带着兵在攻打端门,若是放他入宫,定然会引起一场大乱。”

宫内各嫔妃听到有这种事情发生,无不惊慌失措,相顾哭号,倒是李嗣源还十分冷静,对朱弘昭问道“从荣果真反了?”

朱昭弘回道“是真的造反了,刚才已经传令紧闭宫门。”

李嗣源闻言长叹一声道“从荣何苦如此啊!”说罢悲戚不已。

这时正好轮到李从珂的儿子,控鹤指挥使李重吉在宫中值守,闻讯也入殿禀报。

李嗣源便对李重吉说道“我和你父亲冒着敌人的飞石箭矢,拼死才打下来这座江山,从荣又何曾出过力?没想到他今天被人教唆,竟然敢犯上作乱。此等竖子,不足以托付身后大事,你先为我守好宫门,等以后我把兵权交到你父亲手里。”

李重吉领命之后便率控鹤兵守住宫门,不使李从荣入皇城。

孟汉琼披甲上马,从皇宫左掖门出宫,其后召马军都指挥使朱弘实,令率五百骑前往皇宫讨李从荣。

李从荣当时正坐在天津桥上,他本来以为父亲肯定是要死了,只想先带兵把局势控制住,然后等李嗣源断气的消息传出来后,就马上带兵入宫继承皇位,根本就没做好战斗准备。见孟汉琼和朱弘实率骑军发起冲锋,这才匆忙迎战。

朱弘实一马当先,高声呼道;“尔等何顾从逆作乱,赶快回营,省得株连族人!”

李从荣手下牙兵,闻言后顿时一哄而散。见到这种局面,李从荣慌忙逃回家中,却听到门外追兵搜剿而来,只吓得与其妻刘氏一起躲到了床底下。

皇城使安从益,带兵闯入府中,早已经得到了朱弘实的交待,不可留下李从荣活口,省得他日后报复。等手下将李从荣夫妻从床下拖出,便是一刀一个,结果性命。其后在府中搜出李从荣幼子一人,也是一同杀死。

斩草除根,行事手段是一如既往的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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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洛阳之变(二)

监国李嗣源闻报其子李从荣被杀,即惊且惧,原来还没好利索的脑溢血旧疾复发,一下瘫痪在床。

孟汉琼、朱弘实率军入皇宫后,随朱弘昭、冯赟两人入殿禀报,闻知李从荣尚有一幼子,留养在皇宫中李嗣源身边,遂请一起诛除。

李嗣源听了流泪泣道“我孙儿又有何罪?”

孟汉琼回禀道“从荣叛逆作乱,理当族诛连坐,还望监国莫以私情坏了国法,还请交出从荣子以明正典。”

李嗣源还是不肯答应,就听孟汉琼手下的内监和朱弘实所带军将在殿外喧哗鼓噪起来,已经是无可阻止,只怕是变乱骤起。李嗣源不再说话,于是孟汉琼领人入后殿,将李从荣只有三岁的幼子抱出,到了中兴殿外,顿时毙命刀下。

迫于形势,李嗣源又宣布李从荣的罪状,并废其为庶人,并许多众人各有封赏,诸将这才率兵离开皇宫。

冯赟、朱弘昭、孟汉琼在东华门外分手,孟汉琼道“今日之事,只怕监国若是好起来后,还会追究。”

冯赟冷笑一声,对朱弘昭道“现在之计,就是赶快请北军入城,到时候你可要约束禁军打开城门,莫要真的打起来。等北军过来,他们自身都难保,还追究个鸟,咱们却是先得了一份大功劳。”

朱弘昭对孟汉琼道“你在宫中,可得护着那假皇帝兄弟两个,他们可是天子的兄弟,虽说悖逆,也是迫于无奈,身不由己。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可不好向晋阳的那位交待。”

孟汉琼道“这会儿只怕李重吉已经派人去通知李从珂了,还得再派人催一下,让北军须赶在李从珂前面过来。”

这帮家伙们在弄死李从荣一家后,却在商量起了怎么投靠北军之事。

……

河阳节度使何福进接到冯赟和朱弘昭两人的急报,立刻命步军从河阳南渡黄河,而他自己则率五千骑军从河清白波渡过河,由孟津直趋洛阳。另外派人去通知卫州的符彦卿和相州的安审琦两人,告知洛阳生变,让他们赶快率军从河阴沁河口渡口过河。

宰相冯道率百官入宫问候,李嗣源在见到冯道后顿时泪如雨下,哽咽哭泣道“我家不幸,竟然发生如此惨事,真是无颜再见诸位!”

冯道等人只能好言相慰,等退出后众人来到朝堂,不由埋怨朱弘昭等人下手太狠。

朱弘昭道“假仁假义,我们不出手,难道要等那李从荣过来诛杀我等?你们以为自己的日子就能好过?!”

康澄道“先别说这个,监国眼看着是不太行了,这身后怎么处置?”

冯赟说道“还能怎么处置?这太子在晋阳早就做了好多年的皇帝,自然是迎天子回归。”

冯道说“这么不太好吧,总得等监国身后才能做这事。”

朱弘昭道“有什么不妥,难道大家还要等北军打上门来么?恐怕各位到时候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别被人家关到大狱里头。”

这帮大臣听朱弘昭这么一说,也觉得甚有道理,干脆在朝堂上商量起了迎北军进洛阳的具体事宜。这李嗣源在重病之中,却是没人再去关心了。

……

何福进率领的五千河阳骑军在傍晚时渡过黄河,防守白波渡的南军接了朱弘昭的枢密院手谕,不但未加抵抗,反而是在积极配合北军渡河。骑军还没有完全过河,朱弘实就也奉命率领一千洛阳禁军骑兵赶到孟津渡口,与何福进相见,准备为北军带路。

到了凌晨,朱弘实陪着何福进率军抵达洛阳北门外,此时城门大开,朱弘昭已经亲自赶到城门处坐镇,将北军直接引入洛阳城内。

何福进入城后,命令属下偏将王琛率人控制住北门,自己则带着三千骑军直趋皇城。

等大军到了天津桥,孟汉琼已经带人将端门打开,数千北军精锐骑兵直入皇城,顿时就将整个皇宫给控制了起来。

李重吉闻报北军入城的消息,立刻召集手下的控鹤军赶到皇城,却见何福进率军立马在天津桥上,冷然问道“现在唐军已经入城,控鹤指挥使率军而来,意欲如何?”他与李重吉两人原来都在庄宗手下任侍卫亲军指挥,故而早就相识。

李重吉见到北军兵精马壮,自己手下的五百控鹤军根本不是对手,也是见机得快,也是抱拳说道“原来是何将军,某闻王师入京,乃率部帮助维持城内秩序,决无敌意。”

何福进听了后说道“也好,李将军率部反正,到时天子面前,自有功劳。这城内秩序,自有河阳军来负责,将军率部先去守着东城罢。”

李重吉是想入皇宫,打听清楚情况,见到何福进如此说法,也只得引兵自去东城门处,先接管了城防。

此时,冯道等一帮洛阳朝臣,都已经聚集在兴圣宫,商议着迎立天子归朝事宜,被禁锢于内宫的李继嵩、李继嶦兄弟也被请入朝堂,一起议事。李继嶦身上还穿着皇帝的服饰,冯道见此,赶快让孟汉琼带着他又回后宫,找了一身李继嵩所穿的王服换上。

李继嵩是与何福进认识的,见何福进到了朝堂,先开口问道“何将军,我皇兄何在?”

何福进道“天子现在邺城,某已经命人将洛阳之事快马报与圣人知道。现在各位要做的,就是各安其位,维持稳定。大军已经从孟州渡河,不日即可抵达洛都。”

随之何福进在冯道、孟汉琼的引领下,前往中兴殿去见李嗣源。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置李嗣源,只能是先控制起来,听候天子的旨意。这些人来到中兴殿附近,却听到殿内已经传出阵阵哭声。

原来正在重病之中的李嗣源闻报北军已经进入皇城,心悸之下,竟然挣扎几下就咽了气。他也算是一代豪雄,在临死之前,居然还看到亲生的孙儿在面前被强行抓走处死,也是死的十分不甘。

远在南阳的李从珂在接到李重吉的急报后,就立刻率领三千骑军动身,不料才走到鲁山,就闻报北军大军已经渡过黄河,进驻了洛阳。

在得到这消息后,李从珂长叹一声,随即回师南阳,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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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北方初定

洛阳之变的消息是在两天后才传到了濮州前线,此时北军已经完全控制了洛阳,符彦卿和安审琦两人所统帅的三万五千北军也在沁河口南渡黄河,并且已经占领了河阴、荥泽和郑州等地。

房知温劝李从厚率军南逃,去投吴国。

李从厚想了想道;“与其别投他国,不若负荆请罪,或能保全宗亲。”

遂派人向身在魏州的天子李岌投书,表示愿意率军请降。

随侍在侧的元行钦谏阻道“李嗣源所为,形同篡逆,当诛三族,天子切不可轻饶!”

李岌想了想却叹道“这又相煎何苦啊!”却是答应了李从厚的请降。

共和七年十月二十,李岌率大军从德胜渡过河,抵达濮州城外。

李从厚冒着小雪,赤袒上身,在后背上绑着几根棘条,率众将出城迎降。

李岌待李从厚率众跪于马前,完成出降仪式后,这才跳下马来,亲手为李从厚解下棘条,又披上件锦袍后说道“你我本是兄弟,何至于此!当年你年岁还小,朕不怪汝,且起来随朕一起入城吧。”

他既然如此说话,那些本想请诛李嗣源及追究当年“兴教门之变”一事的官员和武将便是不好说什么。天子既然不再追究过去之事,其他人自然是不好再胡乱说话。

这也不是什么仁慈,而是李岌觉得没有什么意义。

当年那场变乱,不少人都人过错,真是要追究的话,牵连甚广。况且庄宗许多事情也是做的不得人心,论起根源来还在他自己。只不过若是有人胆敢背叛自己,李岌可就没有这么宽宏大量了。

陕州的镇国节度使苌从简向符彦超投降,其后许州匡国节度使范延光、陈州康义诚也相继上表请降。最后山南东道节度使李从珂在投吴国和北军之间摇摆了一阵子,等李岌到了汴梁后,也是上表请降。

这样,只用了十多天的时间,李岌就不费一兵一卒,顺利平定中原,基本上算是统一了整个北方。

十一月初一,李岌重返洛阳,进驻皇宫,接受百官朝拜。

初三日,将母亲刘皇后迁葬雍陵,与庄宗合葬。

初六日,率百官前往北邙山祭拜雍陵。

初七日,否决百官还都洛阳之议,改洛阳为西都,命二弟李继嵩为西都留守,何福进为西都防御使。其后任命符彦卿为汴梁留守,安审琦为郓州天平军节度使,李继忠为许州匡国节度使。

初九,李岌离开洛阳,率洛阳部分官员还师晋阳。

李岌返回晋阳,也是让一直密切关注唐军动向的吴国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年,定难节度使李仁福病死,其子李彝超上表朝廷请求继任定难军留后,李岌准其奏表,正式任命其为定难节度使。

此时吴越王钱镠病死,其子钱传瓘继位。闽王王延钧据闽而自称皇帝,升福州为长乐府,独霸闽地,朝廷鞭长莫及,也只能是暂时听之任之。另外长沙武安军节度使马希声病死,李嗣源之前也已准其弟马希范继任。

唯有蜀地,孟知祥与董璋两人各据一方,暂时在表面上都还向朝廷称臣。

李岌也正是知道孟知祥时日无多,欲先安定蜀地,这才否决了诸将乘势南伐的建议,先班师还朝。

……

三十多名刚从晋阳书院毕业的学生军被分配到了沽口水师和登州水师。

大唐人对于海洋并不陌生,在大唐海外贸易兴盛的时期,这条海上丝绸之路上,每年都会有数百艘来自天竺、波斯和大食的海船抵达中土。

不过,这些海只一般只会到达广州和泉州,只有部分船只会驶入长江,到扬州进行交易。对北方人而言,大海和航海都是十分遥远的东西。

现在,李岌以大沽河口和登州两地为基地,开始兴建码头和造船厂,并以此为基础组建了两个水师营。

其中登州水师营是从前唐时期一直延续下来的。

另外就是近海养殖业。

海带和紫菜、海白菜等含碘丰富的植物作为防治“大脖子病”的主要食品,被列入了军方保障物资的清单。随着需求大增,光靠捕捞已经难以满足需要。

相对而言,北方的造船业水平极差,甚至还不如渤海国和高丽。

这些学生前往沽口和登州的最重要任务就是帮助提高这两地造船厂的制造水平。

登州营所装备的战船都是几种近海船,无法适应远航的需要,而李岌的期望则是那种能够航行远海的风帆战舰。

华国内河船的建造工艺水平很高,但是在海船制造方面要差了许多。内河船是平底船,吃水浅,却是无法胜任远海航行的要求。海船的要求是尖头,呈v字形尖船底,吃水很深,这样才不易倾覆,便于在大海上破浪前进。另外,海船的结构需要更加坚固,船体有密封隔舱,以加强安全性。底板和舷侧板分别采用两重或三重大板结构,大船要采用多桅方式,便于使用多面风。

沽口和登州水师营的建立对于大唐而言意义深远,这表示帝国未来扩张和发展的重点开始逐渐从陆地向海洋方面进行转移。

码头和船厂在扩大,与南方的海上贸易也开始慢慢地开展起来。

沽口和登州营一筹建李岌就给了每营六千兵员的编制,也显示出他极大的雄心壮志。水师营的强大不仅是建立在人员的训练上,而且更重要的是在于装备。

这是李岌经常给这些学习水师的学生们的告诫。

海上战争的结果,装备的优劣更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为了加强造船方面的管理,朝廷在沽口和文登设立了造船监,很奇怪的是两处造船监却不归少府监管辖,而是被天子指定由军器监统管,等于说是这两处造船监算是军器监所直属的军械制作工坊。

另外就是木料的来源。北方由于多年的开发,已经几乎不见那种适合制作大船龙骨的巨树,这种巨木都需要从南方采买而来,经过数年的干燥才能合乎使用。

这是目前两处造船监最大的开销之处。

不过,听天子说过,闽地外海不足二百里外有名为虾夷的大岛,岛上巨树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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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山寨

在回到晋阳后,李岌第一项颁布的敕令便是宣布取消各地军镇节度使的官员任命权力,只是负责统管辖区内的军事事务,不再兼管民政。各地常备军所需粮饷、开支由户部和兵部统一调拨。

唐代节度使集一地军、民、财三项权力于一身,全权掌握辖区内地方官员任命,财赋税收及所辖部队调动和作战,不需朝廷令旨兵符。把本来属于朝廷主要权力的地方官员任命、调派大权掌握在了手中,于是各地方民政、财政官员就成为了节度军镇的属官。

有人有枪,还有钱粮供应,这才是形成中唐以后军阀割据的主要原因。

节度使只掌握军权并不可怕,本来设立军镇节度的目的就是统领大军镇守边防的,关键是他们还控制着辖区内的民政和财政,这才是各地军镇节度能够拥兵自重的主要原因。

李岌在继位之初,所采取的是用各种灵活的政策来削弱各地节度使的财政大权,先是用将各地屯田军独立于地方之外,由朝廷统一管理的方式,先分割各地军镇的民政权,其后是在各地设立防御使和转运使,防御使统领一州兵权和作战,而转运使则负责后勤供应。

其后,便将各地官员的任命权收归了朝廷。

这平定了中原,他只不过是照例重申了一遍而已。

现在唯有两川、定难、甘沙这五处军镇的地方官员任命和财政大权还在各地节度使的手里,但在河西的甘、肃、瓜、沙四州,朝廷已经开始沿着祁连山麓的河流推行军垦屯田,这些屯田区的控制权直隶朝廷,并不归地方管理。

这和当初李岌在山北所实行的政策是一样的。

至于定难军,李岌所采取的是分化和限制的政策,党项七部拓跋李氏现在所能控制的只有辖区内的四族人口和兵马,其余散布在河套、朔方和大陇山(六盘山)一带的诸羌部族已经渐渐被所控制了。

李岌的声威渐盛,各地方节度使虽然因为利益受损,底下怨言不少,可是在表面上自然是不敢触这霉头。况且朝廷所采取的集权手段相对平和,在收回削弱各地军镇节度权力的同时,又提高了其俸禄和待遇。

消藩是大势所趋,人生在世所图无非就是功名富贵,这种事情若是想通了,便也没有什么不平衡了。

……

从汉中入蜀的道路有三条,最近一条道路是走剑阁,其间有数百里栈道,道路两侧山势险峻,所谓的蜀道难,指的就是这条道路。另外一条是指走嘉陵江的水路,实际上大部分蜀地与北方的货物运输就是指望这条水路,嘉陵江两岸依靠为上行船只拉纤而讨生活的纤夫多达两、三万人。

而另一条道路,是走米仓山的米仓道。这条道路相对而言要好走一些,车马可行,只不过要上前往成都府,路途要比走剑阁远了将近一倍。

董光俨沿着吊桥进了崩塌了一半的山寨大门,瞅了瞅里面遍地的死尸,歪着脑袋就进了山寨的聚义厅。

浑身是血,还被砍断了一条胳膊的刘老大被押了进来,被身后的军卒照着膝盖一脚就跪在了了他的面前。

刘老大抬走正在流血的脑袋看着董光俨那刚长出绒须的脸,艰难地问了一句“山高水长,江湖上是有什么不能商量的,你就非要这样斩尽杀绝?!”

董光俨先是坐到了座位上,然后才慢慢说了一句“你们在抢劫商队之前就没打听清楚,看清旗号么?你们不知道胆敢抢劫皇家商号的下场?!看来晋阳骁骑卫的名号还是不够响亮,震慑不住你们这些蜀中的巨寇!”

说罢他就挥了挥手,只过了一会儿,刘老大的人头就被摆到了他的桌子上。

刘老大满是血污的脸上表情狰狞,董光俨凑近了仔细瞅了瞅不禁叹了一口气“你这副模样老子也不好交差,不容易辨认出来。”说罢,就拿起竹筷夹了一团棉球,又醮了点清水,仔细为刘老大清洗起了脸上的血污来。

站在边上的兴元军偏将武元义和张零两人看着董光俨在清理人头时的从容神态,不由得感觉后背发凉,从心里对董光俨升起了一种恐惧感。

特么的,这密谍司出来的人都这么变态么?!

董光俨一边继续清理着那人头,一边淡淡地说道“邻水铜锣山还有一处铜锣寨,首领号称十八罗汉,嚣张得不行,这回你们也前去剿灭了吧。骁骑卫会有一个百人队与你们一起行动,到时候听人家指挥。”

武元义和张零两人听了后也是有些郁闷,他们好歹也是统帅一军,手下有两千五百兵马的偏将,却要听从人家一名百人队长的命令。

但是没有办法,这骁骑卫是天子亲卫之一,里面就是一名普通的士卒在外派后都是营指挥使这一级别,他们这偏将的级别,还真不一定比那百人队长高。

只是武元义面带难色说道“董指挥使,这邻水属渠州,是东川节度使董璋的地盘,我们是不是捞过界了?”

“东川军镇那里你们不用管,自会有人协调,你们先在这里等候行动命令就行了。”董光俨说道,他伸出手来将刘老大半张着的嘴捏合在了一起,又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这模样应该就好辨认多了。”

他唤来了两名手下,吩咐道“将这人头用硝石、石灰腌制一下,再用香料处理一遍,阴干后装进木盒送往兴元府交差。装盒之前再仔细处理一下,打扮得漂亮点。”

半个月前晋源商号的十几车货物被劫,董光俨奉命来处置此事,现在扑灭,完成得还算是圆满。

只不过,奉命参与行动的武元义和张零却不知道,这董光俨却是东川节度使董璋的次子,他们也不知道这位阴险狠辣的骁骑卫指挥使的姓名,只知道人家的级别与节度副使相当。

这平灭土匪山寨的战斗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骁骑卫提前已经摸清了山寨里面的情况,而且在发起进攻之前,还炸开了山寨的大门。武元义和张零只需要率领手下冲进山寨里面砍人就行了。

“这山寨里木头倒是不少,两位可以把它拆了,找人放排到渝州,卖掉后发一笔小财。”董光俨在临走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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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董璋

东川节度使董璋本是开汴梁豪族李让家里的一名小厮,在李让被朱温收为养子,改名为朱友让后,也算是跟着朱友让加入了梁军,颇有勇武之名。

在后唐灭梁后,庄宗李存勖知道他颇能打仗,还是继续任用他为将。李岌当年伐蜀,董璋跟随李岌和郭崇韬一起率军入蜀,颇受重用,最终被任命为东川节度使。

这说起来,董璋还能算得上是李岌的老部下。

东川节度使署衙在梓州,实际上离成都府不远。

董光俨从达州的巴渠赶到梓州,进到节度署衙时,董璋正在后院里吃晚饭。

董璋见到其次子回来,不由得沉下脸斥责道“你这干什么去了?十几天都没见到人影!”

“去达州有公务,再说我又不是您属下,有些事您还没权力知道。”董光俨毫不客气地噎了他老子一句。这老东西娶了娶了小妾居然忘了老婆,所以他对老家伙十分不感冒。

“混帐东西,那你还回来干什么?”董璋气得把筷子一摔。

“我回来是看我娘。”董光俨毫不客气地坐到了老董对面,拿起筷子就开始吃菜。

董璋现在拿董光俨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气哼哼地又抓起筷子“你大哥啥时候回来?”

“他现在晋阳书院读书,这是准备回来接替您呐,你就这么盼着他回来?”董光俨翻了翻白眼,又拿起董璋面前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干了。

“天子当年待我不薄,我这心里头有数。”董璋叹了口气说道。

“哼哼,天子最困难的时候,也没见你送什么贡奉过去。”董光俨嘲笑了一句。

董璋老脸一赭,在嘴里辩驳道“当时不是有李嗣源的兵马在中间隔着了嘛,老夫的心里还是向着天子的。”

“哦,对了,朝廷那让你移镇渝州的命令过来了么?”

“这个倒是收到了,老二,你给说说这天子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啥意思?就是怕你和孟知祥打起来,你不是个!”

“屁话,我能怕孟知祥那老匹夫?!”董璋怒道。

“怕不怕是一回事,打得过打不过又是一回事……就你手下那两万多人马,能干得过老孟?只怕是连李仁罕你也打不过。”董光俨是毫不给自家的老爹留面子,简直是在拍拍地直接打脸。

董璋听了反而不生气了“这么说天子还是很爱护俺老董的。”

“呵呵,天子是希望你能牵制一下那孟知祥的野心。”

“那了说明老子还是有用处的!”董璋说道,“明天我就先去渝州,找个高明的阴阳先生,规划一下这节度军衙要建在哪合适。”

“你费那劲干吗?要要是您老人家,就上表请辞,回老家养老,给那孟知祥作个表率。”董光俨说道。

董璋听了怔了怔,然后叹息了一声“那汴梁老家也没什么至亲了,这回不回的都没啥关系了。”

要论野心,这董璋倒没有孟知祥大,所以这些年李岌也是卖给了他不少武器,以支持其来牵制孟知祥的野心。到了现在,孟贻范被李岌任命为成都府尹,西川转运使,孟知祥在朝廷的巨大压力面前也算是屈服了,算是默认了朝廷的安排。

李岌对蜀地的安排是准备学那宋朝,把蜀地分成四路军镇,以削弱各军镇节度的实力,也好让川峡四路早点成型。

……

李岌对于现在的形势发展,还算是相当满意。

最让他感到自豪的,就是把契丹人堵在了大兴安岭以东,阻止了他们向西扩张的道路。

耶律德光愿意当东北王他暂时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派人去给他出主意,那东边的半岛上有不少好东西。而且隔着半岛,还有一个尚未开化,当年十分仰慕大唐的蛮夷岛国,在那蛮夷岛国有遍地的金矿和银矿……

谁知道耶律德光会不会脑子一抽风,一时贪心就会下令一直朝东面打过去。

这个世界上的变革已经快要来临了,工业化的萌芽已经在晋地和山北渐渐破土,估计再有几年的时间,在蒸汽机研制成功,逐渐投入实用后,强大的华夏帝国将会开始其横扫世界的征途。

当工业文明所催生出来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起来,一个人口数量占据整个世界最多的民族,本应该就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霸主!

火枪和火炮即将应用在战场上,人类的战争历史也将要进入一个新时代。在这么一个新的时代里,资源、人口和工业能力也是决定战争结果的最终因素。

在南汉,一些可恶的卖国者,正在帮助他人来阉割自己的同胞……

李岌现在想着,是不是等到水师足够强大了,可以直接由海路在一举广南登陆。

……

孟贻邕和他所带领的商队被困在了秦州。

自入冬以来,整个陇右甚至是河湟以西的一大片地区就大雪不断,原野上的积雪甚至能没过人的大腿,而现在整个冬天才刚过了一半。

在这个冬天,生活在这一带的土蕃人、羌人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以畜牧为主的草原民族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是非常薄弱的,雪下的大了,草原上的牧草就会被完全覆盖,牛羊找不到足够的牧草,就会成群的饿毙。即使能存活下来的牛羊,也饿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没有奶水,春天所产下的幼羔差不多都会饿死。

这就是所谓的白灾。

相比于旱灾,雪灾带给草原民族的灾难则更为可怕。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为了生存,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青壮就开始带上长刀和弓箭,骑上战马,自觉地聚集到酋长的帐前,只等着头领们一声令下,然后开始抢劫汉人们的粮食,当然还有女人和奴隶。

“开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我需要更多的粮食!”李继潼在王府里请孟贻邕喝酒,并提出了他的要求。

“王爷是准备由官府出面救济那些受灾的部落?”孟贻邕问道。

“这是自然,如果不给他们粮食的话,那些部落饿疯了的话就是四出抢劫,这陇右原本相对安稳的局势非得大乱不可。只不过这些救济粮并不会白给,而是需要那些部族首领拿出部分部民和牧场来交换。”李继潼说道,“这只是一场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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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朝会

宋州节度使康福奉朝廷的宣召抵达晋阳,内心里还是十分紧张和忐忑的。

他是李嗣源的宠臣,并没有多少功劳,当初因为和安重诲之间的矛盾,被外放徐州为节度使,其后调任宋州。

现在,李嗣源已死,天子重新归朝,他怕李岌会跟他算旧帐。

康福得到李嗣源的宠信,是因为他出身沙陀,而且还能难得能说一口流利的沙陀话。自晋王李克用据有河东,最早跟随武皇征战的那一代沙陀和昭武族兵几乎都已经死光了,剩下的都属于第二代、第三代,而且晋军中以汉人居多,这些沙陀和昭武后裔基本上都已经汉化了,没几个还会说沙陀话的。

李嗣源任监国的时候年纪已经六十多岁,为人很念旧,因为康福会说沙陀话,几乎每次散朝,都要将康福召入便殿,两人用沙陀话说些家常,谈起河东往事和跟随武皇起兵的那些族中兵将旧事,经常会把李嗣源惹得怆然涕下。

因为康福在当时很得李嗣源的宠爱,所以也就不太把擅权的安重诲放在眼里,这引起了安重诲对他产生极大的敌意。

有一回安重诲找了个茬子就指着他鼻子骂道“康福,你尽管在监国面前胡说八道,搬弄吾辈,小心我哪天弄死你!”

康福听了后感到非常害怕,连忙入朝求李嗣源将他外放出去做官,免得为安重诲所害。

安重诲最初是拟把康福弄去河中,放在李岌的眼皮子底下,谁知拟好的敕令还没有发出,河中便被北军所占据,无奈只得让其改任徐泗节度副使。

接到诏旨命他进京后,康福不由得忧心忡忡,难道是天子欲治他的罪吗?

到了晋阳后康福担忧得一夜未睡,第二天去晋阳宫枢密院到时却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不禁让他稍稍舒了一口气。

此刻,康福得了宣召,和其他大臣一样,站在正阳门外广场上等待天子升朝。他在晋阳的熟人并不多,在一个角落里站了半晌,也没有人和他说话。

就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了一个中原人的声音,“康将军,别来无恙啊!”

康福一回头,见竟然是孟汉琼走了过来。

孟汉琼本是赵王王镕身边的小内侍,李嗣源任成德军节度使时,他在镇州被收到了身边随侍,也是极受信任。李嗣源入洛阳,孟汉琼的行情也是水涨船高,主掌大内。不过孟汉琼却是心思灵活,对于李继嶦这位傀儡小皇帝虽然看管很严,但是寻常生活用度上却不怠慢,见到李继嵩、李继嶦兄弟时也是恭谨有礼。

这次平定洛阳,孟汉琼也算是立下大功,虽然没有什么奖赏,但也没有被收拾,依然还任宣徽使。

只不过晋阳这边,宣徽使是外朝大臣,并不统管内廷,所以孟汉琼这内监也是夹杂在朝臣之中照例上朝。

康福十分了解孟汉琼,知道这太监表面豪爽仗义,实则内心狡黠多变,出手狠辣,故在见孟汉琼满脸笑容向他走来,顿时拱手道“孟宣使,好久不见。”

“是啊,康将军自从移镇宋州,我们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吧!某家见将军现在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莫非是为以前之事担心?”孟汉琼似笑非笑地看着康福说道。

“怎么,孟宣使似乎知道什么?若能告知,在下感激不尽。”康福抱拳说道。

孟汉琼笑了笑说道“康将军如果担心天子会算旧帐,就只管放心好了,这回说不定还有什么好事咧。”

他说完这话,等康福再问,却是摇头不肯再说。

原来皇帝以示勤政,早朝都是在卯时开始,冬天时天色还黑咕窿咚的,可是晋阳这位天子,直接把早朝的时间改成了辰时二刻(早晨九点),也是任性得很。有朝臣拿着《礼记》谏止,不料他却说黎明上早朝,这一众朝臣都还没睡醒,这迷迷糊糊中议定天下大事,难怪历朝以来,屡有昏招。

这朝阳初升,乾元殿外的钟声才开始响起,一名当值内监走出来高声宣道“辰时一刻已到,升朝!”

等待在广场上的二百余位朝臣纷纷整理衣冠,按班列品阶高低排成长长的四列队伍,以宰相任圜、枢密使元行钦、中门使张宪和屯田令卢琰四人为首,依次进入到气势恢弘的乾元殿之内。

康福是第一次参加北朝的朝会,他的班序是归于中门使张宪之下,不过品阶并不低,走在他一侧的是礼部尚书卢弼,算是朝中重臣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除了宰相依例在大殿内设有座位外,参加朝会的所有官员在大殿内都安排有座位,这是一件新奇之处。

当然,除了四名宰辅设有单独的座席外,其余朝臣的座位都是连接在一体的长条椅,倒也能分出些差距来。

四队的官员队伍走进了乾元殿内,座位上贴有姓名,各自归位。枢密使元行钦和屯田令卢琰两人在入座后还聊着天,看样子之间的关系不错。而这边任圜和张宪两人在落座却是一言不发,任圜更是把双目一闭,丝毫也不掩饰两人之间的矛盾。

“皇帝陛下驾到!”

站在御阶一侧的殿中少监的一声高喝,乾元殿内霎时间安静下来,一众官员们纷纷起身在原地站立,大殿里显得静悄悄的。

一声钟响,八名内监和三十六名带刀侍卫分两列进入,在御阶两侧站定。随后天子身穿明黄锦袍,外披一件绣龙貂裘、头戴筒状裘帽的大唐天子李岌走进大殿。在他身后,内廷太监张枢随侍在侧,整套仪仗却显得非常简单,而且没有宫娥队伍执屏扇、罗盖在后。

皇帝在御阶之上的御榻上坐定,抬头扫了殿内一眼,一众朝臣在宰相的率领下一齐躬身道“恭祝吾皇国运昌隆,福寿永康!”

这词儿稍微新鲜一些,原来只是少见。

李岌略微颔首示意“众位爱卿平身!”

“陛下有旨,百官归位!”

“谢陛下!”一众朝臣在宰相坐下后也纷纷坐了下来。

大唐朝廷,每隔七天一次的例行朝会这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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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远征

百官入座,当值的殿中内监李怀向前几步,立于陛阶侧前,展开手中的黄绢所书议程表高声读道“今日大朝,仅议陇右、河西之事,其他国事暂不朝议,现朝会开始!”

稍停了片刻,李岌用很平缓的语调开口说道“各位都知道,前朝时期,吐蕃是我大唐最大的外患。自安史之乱始,河湟、河西、陇右大部分地方就相继陷于土蕃,可以说前朝之亡,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这种外患所造成的。”

说到这里,李岌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如今土蕃崩溃灭亡,河西、河湟乃至青唐地方土蕃诸部各自为政,形同散沙,正是我大唐开拓和安定西部边疆的最好时机。在朝堂中有不少大臣认为帝国目前的首要目标应该是一统南方,应该把战略重点放在南面,可是众卿想过没有,如果等我们平定了江南,而河湟、青唐地方的土蕃诸部如果再次整合统一起来,我们该如何处置?南方各割据政权,只图苟安于世,并无图大之心,并无什么威胁,只需要慢慢统合便是。朕在这里再次重申一遍,对帝国威胁最大的,第一是契丹,其次是土蕃。契丹现在兵强马壮,我们暂时还是无力收拾它,但是绝不允许在陇右、青唐的土蕃诸部再形成第二个契丹!”

李岌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这乾元殿内部建筑和结构有舞台般的回音功效,故大殿内在座的官员基本上都能听得见。

“西北的安定在于陇右和河西,各屯田区要有计划地逐渐向河湟、青唐方向渗透延伸,另外居住伊州的沙陀、昭武诸部前一段遣使前来,说是正在遭受高昌回鹘、金山葛禄和阻卜诸部的抢掠,向朝廷求援。诸位爱卿,谁愿替朕率军前往北廷一行啊?”

李彦球站起身来,出班说道“陛下,末将愿往!”

李岌听了后笑了笑“皇兄报国之心值得嘉赏,不过,朕欲寻一位会说沙陀话的将军。毕竟此去西域,要以安抚为主,并不是统领大军征伐北廷各部。”

李嗣丰站起来说道“老臣愿替天子分忧!”

李岌摇了摇头道“皇叔已经替我大唐征战数十年,朕可于心不忍。康福!”

“微臣在!”康福没想到李岌却突然点了他的名,惊讶了一下,连忙起身站立。

“朕听说你沙陀话说得很好?”

康福躬身道“那是臣在少年时随在代州族中老人身边时学的。”他这样说也是有意表示自己出身与天子同族,当年晋王李克用就是将数万户族人安置在代州和云州一带。

李岌点了点头“武皇当年起兵,有不少沙陀与昭武旧族仍留在伊州一带游牧,朕怎么也不能看着他们被人欺负不是?这样,康爱卿就替朕前往北廷宣抚一番,朕给你三千骑军。至于具体的事宜,朕在朝会后再有交待。”

这皇帝开口,基本上没有推脱的理由,康福虽然不太情愿,也是只好是躬身说道“臣谨遵旨!”

李岌又看向卢琰“屯田令要加紧落实好在肃州和瓜州两地还有黑水的屯田事宜。”

卢琰起身说道“前期的规划已经全部做好,只等开春后就能一体施行。”

李岌又看向朝堂中“各位爱卿谁还有事要说?”

任圜这时站起身来“关于在朔方增设韦州和定州事宜,还请陛下早些批复。”

朔方兴州以北发现一座超大规模盐矿,任圜在兴州以北设立定州的提议是想掌握这里盐监的管理权。

李岌听后想了想“准设韦州之议,至于定州由普通下州改为军州,归屯田司所辖。”他虽然是批准了任圜的设州之议,却是把盐池的管理权划给了卢琰所管辖下的屯田司。

卢弼站起身来奏道“河西国学式微,还请陛下同意由朝廷拨款在凉州、甘州和沙州兴办府学。”卢弼兼领国子监,推广教育是他份内之事。

“准奏,此事由宰相会同礼部、户部和国子监拟定章程,尽早实施。”对于发展教育,李岌还是一如既往地表示支持。

枢密使元行钦起身奏道“不知陛下要抽调哪支部队前往北廷?”

“就从雁门军中选调。”李岌根本没犹豫,忻代一带目前已经算是内陆,驻扎那么多军队根本没多大意义,这是他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

此后,还有一些杂事,朝会只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宣布散朝……

……

二月的晋北,积雪才刚开始融化,天上虽然还在下雪,只不过空气却没有了冬天那种刺骨的寒意了。滹沱河已经渐渐解冻,冰封的河面裂开了一道道缝隙,河水从冰面下翻涌了上来。

不管人们愿意不愿意,远征的日子还是到来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没有马车,朝廷为远征北廷的三千名雁门骑军配属了三千六百头骆驼,还有两千名由罪囚所组成的辅兵队伍,这些罪囚将会成为第一批发配到北廷实行屯田的屯兵。

六千匹军马和近四千头骆驼,将近万头的牲畜所组成的队伍,冒着风雪,浩浩荡荡地从崞县出发,沿着通往云州的大道,逶迤北行。

那些来自皇帝身边的年青军官,在队伍中间来回奔走,一遍一遍在鼓舞着士卒们的士气,宣讲着立功报国后的赏赐,就是没有人愿提及这自古以来少年从军白发还,自古征战几人回的事情。

康福在皮裘外面套着甲衣,面无表情,骑在战马上一言不发地走在队伍中间。

这马革裹尸也许就是原来的宿命,只是想到离开晋阳前自家小妾的痛哭声,在心里有些不舍和默然。

君有命,臣不得不从,况且他应该还算得上是个“叛臣”,这天子没算旧帐收拾自己就算是法外开恩了,还能要求什么?

那沙陀派来的使者在康福的身边不时称颂着天子的伟大和仁慈,赞美着大唐骑军的威武整严。这让康福更恨不得将这厮一脚踹下马去,要是没有你们这些怂货来晋阳告状,老子又何必会没由来的被派往北廷朝廷招抚?!

根据这家伙的说法,他们从伊州到晋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康福也希望这支大军能够在一个月内赶到伊州,自己就算是已经完成了大半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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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湟州

这个冬天陇右、河湟一带的雪很大。

春天刚刚来临,山口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道路上又出现了络绎不绝出山前来寻找粮食的羌人和土蕃饥民。一些部落头的领们带着银子,驱赶着成群牲畜,想用这些东西来找官府交换粮食还有牧草。

此时已经山林间的残雪已经几乎化完了,道路两旁的原野上野草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叶芽,一眼望去,大地似乎有一层朦胧的绿意在涌动着。但在道路两旁,出来的寻找粮食的灾民也越来越多,大多数人的脸上浮现出像春草一般的淡绿色。

李继潼在这个冬天从蜀地和关中运回了大量的粮食,囤积在了秦州、会州、古渭、定西城和兰州一带。

陇右汉军的屯堡周边有许多土蕃或是羌族堡寨,这些汉军的屯堡仓库里也有大量的粮草,如果说这些游牧部族的头领们想要进犯劫掠,就会有许多种选择。

可是他们却不敢。

这些几年来,自从唐军开始在陇右实行屯田,那些胆敢冒犯或是抢劫屯田区的部落都已经消失了,那些胆大妄为的家伙们一部分都是死于自己人的手里,另一部分是死于驻扎在秦州的陇右军和喀罗川的河西骑军手里。只要有人胆敢对屯田区动手,官府会开出三倍于被抢财货的悬赏来,要求平灭这整个强盗部落,在巨额财货悬赏的诱h惑面前,没有几个部落头领能禁受得住。

那些被唐国任命的蕃部官员,在看到赏金后,早把所谓的部族情谊都被抛到了脑后,自告奋勇,往往在秦州军还没动手前就带着部兵把这些“乱匪”给剿灭了。

大唐在陇右实行军屯只有几年时间,除了一些临河的屯田地,其余大部分地方都是蕃官们的领地,是那些蕃、羌部落的牧场,岷州以西的洮河流域和湟水流域的情况更是如此。

现在,官府借着这次雪灾之机,打着救济灾民的名义,其一将大量的蕃、羌饥民招入屯田军,其二,就是用粮草从那些蕃羌部落首领手中换取临河的牧场,准备开辟新的屯田区。

“有进无退!”

这是皇帝去年在批准在陇右设立河湟招抚使,并在喀罗川河口设立关城的奏折上的批复语,这就给了陇右一众将领和官员很大的压力……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负责经略陇右的陇西郡王李继潼。

这个进并不是指进兵,有康九的一万河西骑驻扎在喀罗川,再加上陇右节度使辖下的两万余兵马,陇右、河湟甚至连青唐蕃部都臣服于唐军的威压之下,得到了朝廷的册封,成了大唐的官员。

这个进是要求继结向西建立屯田堡寨,甚至是城池。

周廷玉从邈川城(湟州城)赶回了秦州,没顾得上休息,就直接去了王府。

“怎么样,事情还算顺利么?”李继潼在见到他后说道。

“还好,温阇罗虽然肉疼,还是乖乖把乳酪河流域给交了出来,只不过湟州城还在他的手里。”周廷玉说了一声。

李继潼拱了拱手道“廷玉兄这算是又立了一件大功。”

周廷玉摇摇头“事件没这么简单,如果不能尽快把屯田地开垦出来,还是有可能出现反复。到时候人家占着牧场,要强行驱逐只怕还是要动刀兵。这陇右屯田,移民不足总归是个大问题。”

李继潼道“朝廷今年计划裁撤凤翔、邠宁、鄜坊和同华四镇,关中十万镇军至少有一半会移驻陇右,另外陕州和河中军也有可能会调过来一部分。”

周廷玉是松了一口气“五万镇军改驻屯军,会不会连家属一同迁来?”

“这个尽量动员吧……”李继潼抿了一下嘴唇,“那些部落最多也就两、三千人马,但已经足以在河湟雄踞一方了。”

周廷玉点了点头“只要屯田汉军占据多数,这河湟地方就算是能彻底稳定下来了。天子时常说要团结各族这一方略,还是很有成效的。”

朝廷对于在陇右、河湟的开拓还是全力支持的,基本是几大商号往来于关中、蜀地、陇右之间的贸易利润,大部分都划给了陇右军,以支持在这里的屯田开拓事宜。

光是此项开销,每年都超过了五百万缗。

……

当初李嗣源窃据洛阳期间,西川节度使孟知祥还是生出了一些野心的。李岌当年逃归晋阳,最为困难的时候,曾找李继俨给他这位大姑父带话,希望能把当初征蜀时从王衍手里搜刮到的银钱,解一部分到晋阳。

当时孟知祥认定李岌这位太子不可能是李嗣源的对手,对于李岌的要求,毫不犹豫地就给拒绝了。

只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李岌不光在晋阳站稳了脚跟,其后稳打稳扎,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扭转了局面。其后北军反攻,一举攻破兴元,孟知祥就有些倍感压力了。

孟知祥原本是有计划吞并东川董璋的地盘,一统蜀地的。但在北军占据兴元府之后,却在暗中支持董璋,这相互牵制之下,使得一直老谋深算的孟知祥也是不敢轻举妄动。若他真和董璋打起来,北军给他来个背后袭击,搞不好第一个完蛋的反倒是他。

义成长公主死后,孟知祥宠幸李氏,最初是准备立李氏所出之长子孟昶为嗣的。可是天子却在全力支持公主所出长子孟贻范,孟知祥思前想后,多方权衡,最终在李仁罕、赵季良等部下的劝说下,还是默认了孟贻范的嗣子之位。

至少贻范他们兄弟四个,都是长公主所生,与天子是亲表兄弟,事关家业存亡。

最近一段时间,不时有从晋阳朝堂的传言传到蜀地,说是天子有意把原来的东西两川军镇,重新划为东南西北四川节度军镇,看样子是准备对蜀地动手了。

孟知祥召集心腹商议一番,他手下的大将李罕之、赵季良和赵廷隐、张业等却没一人敢与朝廷对抗,这让孟知祥感到无比郁闷。

共和八年三月,在得到东川节度使董璋奉朝廷之令从梓州移镇渝州的消息后,孟知祥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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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渔民?

康福这位北庭宣抚使在三月末终于抵达了伊州北部的沙陀渍(巴里坤)。

在盛唐时期,北廷都护府所辖汉军镇兵两万余,下辖有庭州、伊州和西州,辖地纵横数千公里,当时整个北庭的汉民屯田军户有数万之多。可惜由于安史之乱,北庭汉民限于胡地二百余年,又重新胡化,许多人已经不知祖上乃是中国子孙矣。

这阿尔泰山和天山一带,乃是西突厥之地,在突厥败亡后,突骑施、葛罗禄曾短暂称雄过,其后回纥兴起,取代了过去的西突厥地位。其后回纥内迁,居于高昌的回鹘部最盛,另外还有沙陀、羌胡和从中亚内附的昭武九姓诸部散居于天山北麓东侧一带。

时过境迁,居于西州的回鹘建立起了高昌国,其后开始逐渐侵入天山北麓,意图统治吞并居于此地游牧而居的沙陀、羌胡和昭武各部。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牧居于沙陀渍(巴里坤)、北庭一带的沙陀和昭武部落这才向已经统一了华夏北部,出身同族的大唐天子和朝廷请求支援。

虽然这位皇帝根本不会说沙陀话了,但在这危难之时,这些在天山以北游牧的部落首领们,终于想起他们在大唐还有许多远房亲戚来了。

李岌果然还是很“念及旧情”,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沙陀和昭武各部使者派兵的请求。

共和八年三月二十六,康福率五千骑军和由数千匹骆驼所组成的庞大驼队,从雁门出发,跋涉六千余里,历时四十二天,浩浩荡荡抵达了沙陀部聚集的巴里坤草原。

驼队为沙陀和昭武部落带来了他们十分缺乏的武器和盔甲等物资,

其后,康福率五千唐军和重新武装起来的三千沙陀、昭武骑兵一举收复庭州轮台城、昌八里(昌吉),将高昌回鹘军逐回天山以南。

高昌王惊惧异常,遣使上表称臣,北庭招抚使康福代表朝廷宣布朝廷收回伊州,双方以天山为界,严令高昌军不得再入天山以北袭扰各族。

其后,康福在轮台城设立军衙,并命所部在轮台和昌八里开始屯田。

五月,朝廷以火明为伊州(哈密)刺史,率两千云内骑军移驻伊州。

至此,开始了重新开拓西域的进程。

……

黄海,数艘两桅和单桅帆船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散乱行驶着。

夏承廷站在摇摇晃晃的船楼上,饶有兴致地瞅着两船之间挂着的大拖网。

船上的风帆早就降了下来,两艘船在水手的操控下,正在缓慢靠近,开始收网。

有些人天生就是水手,比如夏承廷,第一次上船,这在海上颠簸了两天,居然没有丝毫的感觉,吃得香,睡得好。还有的人就不行了,比如他所统带的大部分由镇州军转来的沽口水师营兵,都是吐得一塌糊涂,这其中就包括他的副将火寻皓。

“欲练水军,先当渔民!”

这话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先说的,反正是皇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沽口营和登州营的日常训练就改成了打鱼。

这倒是一项收入不错的副业,太仆寺所辖的两家皇家商号,在码头附近开设了工坊,将沿海渔民的鱼货制作成干货或是铁皮罐头,再运往内陆销售。

船老大卢松从甲板侧面转了上来“将军,咱这一趟出海,收获定然不错。”

夏承廷叹惜了一声“我怎么感觉都成鱼老大?!”

“鱼老大好哇,原来俺们打鱼的那小船,就是想出海都来不了呢。您瞧瞧咱这大船,沿着渤海湾一圈,就属咱这船最适合出外海了。”

“打渔就打渔吧,上船的这批士兵要多长时间才能适应海上生活?”

“没个半年都够戗,平时还好,这一遇到风浪就不行了,就前几天的那场小风暴就弄得他们跟生了场大病似的。”

“不会都这样吧?”

“四分之一,当然,那些从渔家招收的子弟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慢慢来吧,这吐上几回也就习惯了,谁家也不是天生就会出海打鱼。”夏承廷说了一句,这招收水兵,还是以渔家子弟为好。

沽口营只有两艘双桅大船,其余都是单桅帆船,登州营的情况也差不多。

根据军器监的计划,造船厂已经开始筹备三桅战船的建造,只不过由于工匠技术水平和原料的原因,暂时还无法开工。

东南沿海的这些自立为王的诸侯国,除了吴越国,其他像是吴国、闽国、南汉国都有不臣之心。特别是今年闽王居然称帝,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这种事,称王还好,如果敢称皇帝,那就真是和朝廷算是撕破了脸皮,大家准备兵戈相见了。只不过闽国天高地远,朝廷暂时是够不着,也只能是先由着他去折腾。

夏承廷估计,如果朝廷欲平定南方,有极大的可能会用到水师,到时候建功立业……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顿时又变得热切起来。

……

开春以后,朝廷命符彦超率同华军移镇襄州,接替康义诚出任山南东道节度使。

这下把在邓州驻军的威胜军节度使李从珂给吓坏了,放眼一看,四面皆敌,干脆跑到晋阳去向天子请罪。

李岌见了李从珂诚惶诚恐的样子有些奇怪,在这厮将请罪的奏折呈上来后,顿时感到十分好笑。

“朕从幼年为晋王世子时就识得皇兄,你也算是为大唐复国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将功抵过,所以当年的事情我不怪你,也没有再算前账的意思。就连从厚朕都没有革除他的宗藉,况且是皇兄,这点你就放心好了。只要汝等不负朕,朕就决不会亏待你们。”李岌好言宽慰着遭受了惊吓的李从珂,“朝廷现在陈兵南线,是准备向南用兵,如果皇兄觉得心里不安,可回晋阳养老,朕许你一家荣华富贵,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从珂听后连忙叩首谢恩“臣愿任凭陛下驱策,甘为犬马。”

李岌点了点头“今后平定南方,还要指望皇兄出力。”

李从厚被他圈养在了晋阳,所以继续任用李从珂则是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况且处置他也没啥好处。对于原来的敌人可以宽大仁慈,但对于敢背叛自己的人,却是决不手软,处置起来一定要极为严厉。

这也是一种政治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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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成都

五月初,朝廷发布敕令,任命孟贻范为东川节度副使,同时加封孟知祥为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挂了个宰相衔。

“朝廷这是希望镇帅回晋阳啊。”赵季良在看到这份敕令后说道。

“朝堂上太危险了,不去!我倒是没想到当年看上去唯诺柔弱的太子居然有一代雄主之姿,当初是看走眼了啊。”孟知祥叹息了一声,“还好贻范、贻邕他们年随太子回师时滞留在了凤翔,又投到晋阳,总算是还能念及点兄弟情份。”

“现在天子威势之盛,远胜庄宗当年,这整个天下,谁还真敢撄其锋芒?”赵季良道,“这天下大势,顺之者昌。”

“你不用劝我,这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孟知祥没由来的心里感觉一阵烦闷,朝廷的势力一点一点从北边渗透而来,看似无形,却是让他倍觉难受。

……

孟贻邕从兴州乘船在广元下了船,经剑阁回到了成都。

在拜见过了自家老爹后,就直接去了位于青羊宫附近的孟贻范府第。

孟贻范还不到四十,他久在官府任职,身上端着架子,不像是自家二弟孟贻邕一般,满身的商贾油滑气。

“老爷子看起来身体还蛮强壮,为何秘谍司却让我捎过话来,让你注意自身安全戒备,另外加强对城内的控制?”孟贻邕在见到长兄后,倒是没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也可能只是提醒一下。”孟贻范想了想说道,“天子看似不怎么在乎两川的现状,实际上对老爷子还能很不满的。现在不愿意采取激烈的手段,是不愿在蜀地浪费太多的精力。陇右拓地,离不开蜀地的支持,包括人力和物力。”

“是不是仁赞有什么异动?”孟贻邕问道,他们亲兄弟四个,对于那位深受自家老爹宠爱的异母兄弟还是抱有一定的警惕心理。

孟凤范摇了摇头“他还是个孩子,没有老爷子的支持,成不了什么气候。倒是李仁罕手里,掌握着大量的兵马,再加上他外甥张业,若是想闹事,不好收拾。”

“行船走马自有三分险,不过,现在有朝廷在压制着,估计他们也是不敢轻动。”孟贻邕说道,“蜀中物产丰富,处处商机,可惜是现在根本没有调动起来。”

孟贻范站起来烦躁的说道“这蜀中大族甚多,就是弄在手里,也不说就好治理,反倒是不如当初在山北和云州时方便行事。”

孟贻邕道“这个你不用操那么多心,朝廷自然有新的方略,我倒是知道那分成四川的传闻,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削藩的手段而已,不足为奇,慢慢就没有什么节度使了。”孟贻范说到,“等此间事了,我还是得想办法调回朝堂,在这里搞不出什么明堂出来。”

“呵呵,你当是鸡肋,老爷子还当是块宝呢。”孟贻邕笑了一下,“今年各茶山的收获还行吧?”

“不好,这天气大旱,怕是这夏天要遭灾。”孟贻范说道,“我早就提过兴修水利,老爷子就是百般推脱,这下有的他好受。”

今年自开春后整个成都府都缺少雨水,应该不是什么好年景。

……

皇后王蔷在五月诞下一名女婴来,这让她倍感失望。

李岌却是欢喜得不行,把自家的闺女当个宝似的,每天在处理完朝政后,就是回到后宫以哄孩子为乐事。

在火枪研制成功后,李岌就把建在阳曲汾河大弯曲部的汾河大坝所有的工坊都划给了军器监,开始全力生产火枪。

其后,随即在阳曲县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火枪部队。

这支大唐唯一的成建制火器部队也算是李岌的心头宝贝,里面队官以上的军官都来自于他的嫡系亲军,除了勋贵子弟就是来自于各皇庄的庄户子弟,普通军卒也是来源于各皇家庄园和晋阳禁军子弟。虽然平日里训练和管理十分严格,但是平时的待遇却是比禁军还要好,当然他们的忠诚度也是最高的。

这些人在然是被李岌当作未来火枪部队的军官来培养的。

火炮和火枪将是一种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大杀器,李岌自然是不会把它的指挥权轻易交到别人的手中。

“预备,放!”带队的军官在手里挥动着军刀,高声喊出口令。

呯呯!

呯!……

靶场上硝烟弥漫,枪声震耳欲聋。

在百米之外,木制的人形靶是木屑纷飞。

正在操演的一营火枪兵以队为行,列成交错站立的五排方阵,轮流开火。这样五轮交替射击下来,第一队完成射击的人员又退后完成了装弹,站到了前排,这样能够做到不间断地输出火力。

在两轮齐射下来,专门从晋阳赶来,站在一旁观操的李岌和元行钦对于这些火枪兵们的表现还算是很满意。

元行钦望着那硝烟对李岌说道“这火枪微臣也是试射过几次,确实威力强大,百米以外,穿透重甲没有任何的问题。只不过防御力有些薄弱,若是被骑兵埋伏突袭,这自保的能力要差了许多。”

李岌笑了笑“啥部队被骑兵冲进了阵中,现在也没有好办法。所以这种部队,用来守城最好,若是野战的话,确实还需要由骑兵来保护侧翼。”

元行钦拱了拱手“攻坚倒是绝佳的利器,臣估计那些甲骑都顶不住,只可惜的是数量太少。”

“这慢慢来吧,火枪的制作十分复杂,所以产量很有限,只能是慢慢增加作坊,以提高产量。”李岌说道,现在近千人的兵工厂,每月才能生产出三、四百杆火枪,这效率,看得也是让他头疼。

缺少足够的金属加工机械,许多部件只能是用手工加工制作完成,这生产效率自然是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他准备在明年火枪部队的人数达到六千人以上的规模时,再去找契丹人的麻烦,让他们再品尝一下另一种新式武器的厉害。

这幽州之地,还有一半在契丹人手里,根本没有什么天险可防御,从卢龙进河北完全是一马平川。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家里的院墙塌了一段,随时都有被人窜进后院的可能,实在是如芒在背。

必须把契丹人全部赶到渝关(山海关)之外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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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官制

以卢弼为首的一众文臣联合上奏,要把儒家的经典书籍列为各大府学招生必考科目,却被李岌毫不犹豫地给否决了。

这是在整合中原,吸收了大量的儒臣进入朝堂后所存在的弊端。

以张宪为首,加之李岌又在有意削弱武臣们的权势,这些原来的所谓儒臣在朝堂中话语权日渐增强。

自汉武帝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儒家的学问便不再一种单纯的思想,而是变成了一种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政治权术。实际上唐代以前的科举并不独限于儒家一门学问,虽然所谓的“明经科”的考生是最多的。

这是因为儒家的学问虽然把过去的史家内容涵盖了进去,但还是最好学习的,只需要死记硬背就行,而其他几科像是“明律”、“明算”等却需要考很专业的学识。

这有点像是后世的文理分班。

在前世李岌就是最反对这种为了应对高考而实行的“文理分班”制度的,这造成许多的文科生缺少最起码的科学常识,即使当了官员还经常会被一些“大师”们的“简单化学魔术”所蒙骗。而理科生缺少基本的国家地理和民族历史知识,说白了就是被培养成了爱国心淡漠,眼里只有金钱,却没有国家民族是非观念的“人才”。

把儒学定为科举唯一考试科目的是在宋朝,其后在南宋理学兴起之后,更是变得胸襟狭窄,灭绝人性,把任何非儒家的知识和学问都视作异端,到了明清两代更是彻底禁锢了民众的思想。

宋初宰相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这个传说故事最早实现在元代,最初的意思是讽刺那些“理学先生”,说是儒家的学问只能信一半。到了明代这个故事又重新被那些“大儒”们故意曲解,境界升华到了“只靠半部论语就能治理天下”这种神话地位。

话说一部《论语》只二十章,一万一千七百字,论字数在后世也就和那种上千万字的网络里的一章相当,里面就能涵盖了普天下而皆准的学问内容?

这纯粹就是在扯蛋!

儒家的书要读,要考,但却不能成为天下读书人主要的学习方向,只能是当作考古文。

反倒是《算学》、《农书》和《自然》却被列入了各大府学的入学必考科目。

格物致知,这些才是真正学以致用的好东西。

一个官员,连起码的算术都不会,你还怎么治理地方?!

想要一个人去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种想法犹如愚公移山。但是把学问传播到这个世界,再加上皇帝的身份,让一大群人去再传播和推广,其结果就会大不一样。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晋地、关中和河北地方读书人的知识结构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李岌相信用不了二十年时间,新的一批科学家和思想家就会冒出头来。

这就是上行下效所起到的作用。

只要这批人渐成气候,在朝堂中拥有了很大的发言权,这儒家再想一家独大,垄断天下的学问和思想,就会难如登天。

现在朝廷虽然恢复了科举,但是制度却是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有些类似于后世的高考。

科举考试通过后,其一是并不会直接授官,而是进入到各大府学中进行学习,毕业后才准予授官。其二是七品以上官员在提拔前必须到晋阳太学进行进修培训,结业后才准许外放任职。

也就是说以晋阳、镇州、京兆、洛阳和兴元、成都六大朝廷所建立的府学为中心,各府学毕业生准予授县级以下官职,负责培养基层官员。而晋阳太学,则类似于中央培训学校,负责中级官员的培训和进修。

这避免了一些私家学问和思想干扰到朝廷教育体系的情况。

所有的读书人,必须要通过朝廷的教育培训体系考核才能成为正式的官员。

这也是一种人才垄断。

与府学相对应的,是在各地设立相同的军官学校,负责培训军事指挥官和各地的治安官员,文武两套培训体系是各自分开和独立的。

各县的武尉、州防御使和团练使等武官的任免和调派权是在兵部,而不是由吏部任免,地方武装统辖权归中门使,也不在枢密院。枢密院只负责常备军的调派和作战指挥,现在其职能正在向类似于参谋部的方向转变。

朝堂中的权力制衡是四相相互牵制和制约尚书令任圜主管六部,中门使张宪主管九寺,枢密使掌军,而屯田令掌管天下军事屯田事宜。

这说起来,屯田令卢琰手上掌握着各地近七十万户屯田军,权力也是极大。只不过各地屯田军与驻防常备军经常是权力交叉任命,枢密院和兵部也在很大程度上制约和限制着他手上的权力。

另外就是御史台,作为独立的监察机构,不仅成为了朝廷常设机构,而且扩大了规模,开始派驻地方,负责监督和监察地方官员。

共和八年,在平定中原之后,朝廷这一年并没有进行什么大的军事行动,而是在全力调整地方,推行新的官员选拔和任免制度。

寒风渐起,在秋收之后,朝廷开始陆续抽调河西、朔方、河套、云内骑军到河北,甚至连定难节度使李彝超也接到了通知,派族弟李彝超率五千党项骑军,前往镇州听候指挥。

十月,李岌亲率三万禁军和云州骑军从晋阳出发,前往河北。

大军云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挑起一场对针对契丹战争,目标是幽州契丹人所控制的卢龙地区!

借口很好找,石敬瑭投靠契丹后,被任命为卢龙节度使,大唐就以“讨逆”的名义,准备大举出兵。

十五万大军是目前大唐近三分之一的常备兵力,另外加上坝上地区集中的近八万兵力,也算是声势浩大。

李岌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把河北幽州一带的防线推进到燕山明长城一线。如果契丹人肯主动放弃,退回关外,自己就只当是进行了一回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和拉练。如果不肯撤兵,那么大家就进行一场硬碰硬的大规模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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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冰雪对峙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集结和调动是不可能瞒过敌人部署的眼线和细作的。

实际上唐军也没有隐藏自己意图的打算。

出兵的口号都已经喊了出来“讨伐叛逆石敬瑭!”

驻守卢龙的石敬瑭早就把紧急军情和救援的急报派人送到了西楼。

耶律德光一面准备调兵遣将,一面派出使者到晋阳诘问“吾我近日与唐国秋毫无涉,贵国为何无故欲犯国契丹?!”

李岌根本没见契丹使臣,唯鸿卢寺卿出面答复道“那石敬瑭等乃国大唐叛将,为何契丹无故收留,欲想两国休兵,先将那石敬瑭、赵德钧等一众叛将和三万叛军送还!”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

那契丹国主闻讯后大怒,亦是亲率二十万契丹大军往渝关而来,欲援卢龙,另命奚部大王萧斡率十万奚部、吐谷浑大军出北安州,往攻檀州(密云)。

共和八年十一月初三,李岌命裴约、卢文进、王全斌所部往攻景州(遵化),自率十万大军渡过蓟水,直奔石城、滦州而来。

在唐军发动攻势的同时,石敬瑭也做出了相应的对策,一面派出骑军对唐军的进攻实行袭扰,以迟滞唐军的推进速度。另一方面将兵力集中于龙卢一带,准备死守待援。

在占领了被石敬瑭弃守的石城(开平)之后,唐军开始向滦州进军。

十一月初九,唐军的先头骑兵部队与已经赶到增援的契丹前锋部队在滦州以西的通津河冒着风雪,进行了一整天时间的厮杀。

双方大战一天,到了黄昏时分这才各自鸣金收兵。

没有人理解这场战争的意义。

李岌却是站在历史的高度,来看待这场战争的。

燕山时守护中原的屏障,是华夏帝国强弱的一个标志。

只要控制了这一线,中原帝国的安全就会有极大的保障,只要皇帝不自己作死,就会慢慢变得强盛起来。而失去了燕山山脉到恒山山脉这道天然的屏障,中原帝国就会积弱难返,甚至会变得不堪一击。

辽、金、蒙元,四百多年的时间里,因为失去了这道北方天然屏障的护佑,中原之地实际上一直都处于北方草原的威胁和控制之下。

所以这一战,他是势在必得!

李岌把他的中军大营安在了距滦州五十里的山南,在幽州军夺取景州之后,加之吴峦在北部沿滦河威胁奚部的老巢,牵制了萧斡主力,基本上已经解除了奚军从侧翼的威胁。

巨大的中军营帐之中,李岌一面听着前方的军报,一面在观看着摆放在营帐内的巨大沙盘。在那沙盘上,敌我双方的态势,已经用小旗都在上面标注了出来。

“能不能把契丹主力吸引过濡水?”李岌皱了皱眉头,他有些不习惯把滦河下游这一段河流称之为濡水的叫法。

“很难啊,耶律德光不是虚有其名,也算是久经战阵,而且石敬瑭也是沙场宿将,他们守着濡水,现在战了地利。如果渡河,岂不是自找麻烦。”夏鲁奇说道。

李岌这次出征,没让元行钦随行,反而是命枢密副使夏鲁奇跟着一起出来。

“呵呵,想跟我军拼粮草储备,那大家就这么耗着,朕到要看看,到最后谁会撑不下去!”李岌笑了一声,他现在也是不敢冒险过河。这渡河的部队要是被契丹骑军围攻冲击,结果肯定是凶多吉少。

在大部分的战争中,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奇谋存在的,大家拼的就是实力。所谓奇谋往往是弱者在去无奈之下的拼死冒险之举,大部分时候都是以惨剧告终。历史上人们所津津乐道的一些奇谋取胜的战例,正因为极为难得,所以才被人称颂。

现在唐军又不比契丹方面弱,犯不着为此去冒大的风险。

卢龙城内的节度使军衙现在自然成了耶律德光的驻跸之地。

石敬瑭没有办法,只能是搬出来,驻进了部将桑维翰的家里,给那契丹皇帝腾地方。

那契丹国主耶律德光虽然性格残暴,但对于行这打仗,却是头脑异常冷静。知道自己若是率军渡过濡水,便失去了主动,却是令大军依水扎营,也是不肯轻易过河。

一连几天的大雪之后,双方都是行动不太方便,战战顿时变得消停了许多。

双方在滦河一线隔营相望,在冬天的日子里,谁都不是太好过。

相比之下,唐军的日子要好过一些。

李岌知道这开平的地下就是一座特大型煤矿,唐军开山挖煤,开出了几十处坑道出来,以保障军营里取暖烤火之用。相比较而言,契丹大这的日子就过得比较艰难一些,在把营地附近的木材砍完之后,就很难找到足够的柴草燃料了。

好在草原人比较扛冻,条件艰苦一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岌发现自己的兵力有些不足,便开始继续往幽州调集兵力。

符习、乌震、符彦卿、安审琦,甚至连李从珂所部也开始被调往幽州前线。

一时之间,整个河北各地的道路上都是行军的部队和运送粮草的车队,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聚集,也显示了天子李岌志在必得的决心!

唐军和契丹军每日里只遣少数骑军在滦州城外争斗,现在谁也不肯首先挑起决战。这下可苦了困守滦州的景延广,每日里在城头上看着城外唐军与契丹军在雪地里纵马厮杀,却是心惊肉跳,夜夜担惊受怕,坐立不安。

驻扎沧州的横海节度使乌震率万余沧州军赶到石城,在安顿部下开始扎营后,先到天子的中军营帐面谒皇帝。

在听了李岌与夏鲁奇、卢文进讨论如何进攻的军略后建言道“不若属下出面围攻滦州,那契丹国主必然会出兵过河相援。陛下趁其半渡时击之,这不好么?”

李岌在听了后笑了笑“只怕那耶律德光没这么听话,这攻城又太耗费精力,而且损失太大。现在就这样吧,等到这濡水完全上大冻后,再作计较。”

实际上他们现在已经发现被契丹任命为营州(昌黎)刺史的赵德钧手上兵力薄弱,准备是在滦河封冻后,出兵往攻营州,然后大军在半路上拦击契丹援军,迫其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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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雪夜袭营州(一)

进了十二月,又陆陆续续有超过十万大唐步骑军赶到了滦州前线,现在至少在兵力上已经是不弱于契丹。

进入十二月中旬,接连两天都在下着大雪,让驻守滦河对岸各地的契丹军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天气越来越寒冷,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没人能想到会遭受袭击。自契丹立国以来,一直都是契丹军在主动挑衅出击,还没见到过唐军主动发起进攻的事情。

凡事都要有个开头。

这腊月中旬,寒风凛冽,这滦河早就结上了厚厚的冰层,人马皆可通行。

夜黑风高,天上还在下着大雪。

马城县南部的乐安镇(乐亭)对面的滦河南岸,人影绰绰,在风雪中根本看不清楚。

河岸边,被套住了马嘴和包裹住马蹄的战马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隐隐约约在随风传来。唐军左卫营骑军统领符彦卿身上裹着厚厚的皮帽和裘衣,脸上还裹着一条厚厚的毛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出来。

三万余云州和云内骑军趁着雪夜,绕过了滦州的山地南侧,准备开始渡河。

没有任何旗帜和标志,在雪夜的黑暗当中,三万骑军已经在滦河岸边展开了几十道队列,分成五大部分,在努力抵抗着严寒,安抚着战马,静静地等待着前方斥侯队传回侦察结果和大军前进的命令。

这支经过数年严格训练,而且经常在北地草原寒冷的冬天里进行野外训练的精锐骑军对于严寒的耐受力远胜于一般的部队,另外就是他们冬季服装的保暖性也远非普通的部队可比。在冬季进行长途作战时,这支部队是从不携带重甲的,每人的身上只穿有一层薄棉甲,也没有任何重型装备。

对于骑军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战马,这些战马的身上倒是穿着一身保暖的马衣。即便如此,在这样寒冷的冬夜进行作战,对于这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云州骑军而言,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云州骑主将折从远与符彦卿并排站在滦河岸边,双目想透过漫天的雪雾,看清滦河北岸的情况。他的战马“白山”不时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臂,期望得到主人的爱抚。

折从远骑欢骑白马,又喜欢使一条亮银枪,故而是继史敬思、高思继、李建及等,又一位赢得“白马银枪将”名号的勇将。而符彦卿的爱马则是一匹乌骓马,又使一条乌黑的铁枪,人称“军中小霸王”。

不过,符彦卿打仗,反倒是有点“小诸葛”的意思,喜欢动脑子,远不如其长兄符彦超勇武,这浑号有些名不符实。

云州骑和云内骑精锐所装备的都是各大马场培育和挑出来的上好河西战马,无论速度还是耐力,他们自信要比绝大多数契丹精骑所乘的契丹战马要强一些。

这天子行军作战,并不喜欢冒险,这次的行动是准备迫使契丹不得不进行一场决战。

之所以选择偷袭营州,主要是省力气,花费很小的代价来调动敌人离开营寨。

河对岸终于亮起了几处火把,并有规律地摇动着,这表示提前过河的斥侯部队已经成功,并清除了契丹军设在河边的几处警戒点。

折从远精神一振,轻然后对站在身边的张承栋说道“发信号,令各营全速过河!”

分成数十队唐军将士,相隔二百多米,在手牵着战马踏上了冰面。虽然马蹄上包裹了毡布,但脚下还是不时发了咔咔的声响。虽然有不少人担心脚下的冰面会突然开裂,可实际上三尺多厚的冰层远比人们想象中还要结实。黑暗中不时会有人马滑倒在地,引起一阵的混乱,倒也不会太影响大军过河的速度。

唐军在过河后,立刻突击占领了乐安镇。

这里远离主战场,石敬瑭只部署了一个营的警戒部队,等唐军突入镇内后,这支部队基本上没作抵抗,就选择了投降。石敬瑭的部队也大多来自晋军,所以倒不会受到虐待。

在占领乐安镇后,符彦卿率云内骑云伏击营州军,而折从远则率两万云州骑负责监视北部义丰、卢龙契丹大营的动静。

清晨,天空中依然在零星飘着雪花。

大雪过后,平坦的原野一片白茫茫的景色。东面的天边一轮血红的巨大太阳刚刚升起,没有刮风,雪后的早晨还是让人感觉刺骨的寒冷。

投靠契丹的营州刺史,接到耶律德光的紧急军令,要求他派军前往卢龙前线,说是准备与唐军展开决战。

赵德钧虽然有些不能理解耶律德光的调军命令,可是一想到这位契丹国主暴虐的性格,而是不敢怠慢,一大早即遣其子赵延廷、牙将武从谏率三千骑军离开营州,前往滦州。

赵延廷与武从谏率军抵达营州与滦州之间的界河东北之时,却见到对岸数百骑丹骑军正在追击一支百余人的唐军斥候小队。

只见那些唐军阵形散乱,狼狈奔逃过来,正自高兴。但那逃跑的唐军似乎发现了他们这支队伍,顿时呐喊一声,立刻调转马头,沿着河岸往南逃去。

赵延廷见那些唐军掉头逃窜,顿时按耐不住,欲麾军杀出。

武从谏道“这事怎么透着蹊跷,唐军的斥候怎么能深入这么远,不若先看看情况再说。”

赵延廷哪里肯听,当先就率军冲过河去。

那武从谏也是很无奈,只得也带着部下跟着杀过河来。

见唐军往南面一大片树林处四散奔逃,赵延廷也不虑有它,继续率军在身后紧追不舍。那武从谏虽然在心里有疑虑,但那赵延廷已经追了过去,也只得硬着头皮在后面跟上。

赵延廷带人追逐那唐军斥候队转过一片树林,却见前面有一队数千骑军正列队相迎,却打着唐朝旗号。

只见阵前当前一员战将,骑在一匹乌骓马上,见到赵延廷率军转了出来,突然大喝一声“兀那卖国叛将,大唐汴都留守符彦卿在此,还不下马受降!”

那赵延廷见到唐军红色旗号,哪里不知出了什么事,又听符彦卿大喝声,顿时在嘴里大叫一声“阿哟不好,有埋伏!”拨马调头便走。

他刚转回身来,却听身后喊杀声四起,刚才那支追逐的契丹骑军从树林里杀出,打出了唐军旗号,截住了他的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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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雪夜袭营州(二)

作为赵德钧手上精锐的三行“契丹从马直”被唐军三面围住,顿时大乱,又被骑将张承廷阻住归路,这边符彦卿又率骑军冲入阵中,立刻全军溃散而逃。

那偏将武从谏见全军溃散,知道已经无可挽回,率领二百余亲军冲到赵延廷身边,保着这位“少主”奋力向外冲杀。只见他手舞一杆大铁枪,在乱军中勇猛异常,当着披靡。唐军骑将张承廷见此拍马上前拦住,却被武从谏一枪磕飞了手中铁挝,只得向一旁逃窜。

武从谏趁势在后面掩杀,竟然在北军的包围中硬是冲出一条血路,保着赵延廷突围而出。

在他们身后追杀的符彦见此,不由赞叹一声“此乃虎将,今日必要生擒此人!”

武从谏保着赵延廷是一路逃窜,符彦卿带着手下亲卫骑军却是在后面紧追不舍,这白雪茫茫的平原上喊杀震天,一路追至营州城下。

那武从谏保得赵延廷逃回营州南门,却见城内大乱,居然许多城头悬起了唐军的红旗,不由得大惊失色。就在这时,只见城门大开,赵德钧在数百护卫的保护下,从城中败逃而出。

赵延廷见到赵德钧逃出,连赶过去喊道“阿爹,出了什么事情?”

赵德钧怒道“那守北城的王公俨、韩叔嗣私通北军,竟然打开城门,将唐军引入城中,这营州已经被敌人给占了,咱们先去投卢龙!”

赵延廷听了不由苦笑“这哪里还逃得了,敌人已经从后面追上来啦!”

正说话间,只见唐军的追兵已至,从三面将这数百营州骑军团团围在城下。

赵德钧见此,不由长叹一声“天亡我矣!”

这厮倒也光棍,在见到符彦卿后遂扔掉手中兵器,下马受缚。

符彦卿见那武从谏还端坐马上,又开口说道“你家将主已经就缚,你还不降么?”

那武从谏道“将主于某有恩,若是陛下答应不伤我家将主,某甘愿为陛下效死!”

符卿听了感叹一声“像你这样的忠义之士可不多了,你下马吧,我答应你决不伤赵将军性命!”

那武从谏听了符彦卿这话,这才下拜伏于地,叩首说道“多谢将军开恩!”

符彦卿夺了营州,进城稍事休整,即闻听天子已经命符习。安审琦率步军围了滦州,并亲率六万骑军连夜渡过滦河,在卢龙山南义丰安营扎寨,等待契丹军来攻。

腊月十九,午时,卢龙东南黑石山东侧,大雪初晴之后的阳光格外耀眼。

狼烟四起,战马奔腾。

卢龙的南部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山地,并不利于骑兵展开作战,唐军是把步军部署在滦河以西,滦州城一带。而李岌则亲率六万骑军,进至山地东侧,欲从两面向卢龙发起进攻。在得知营州失守,大军粮草后路被断的消息后,耶律德光暴跳如雷,在嘴里大骂着赵德钧父子,一面令耶律遏烈、耶律惕剌率三万骑军迅速驰援营州。

六千火枪军利用黑石山的地形,抵御着契丹耶律遏烈、耶律惕剌的两路骑军的强攻。这是火枪军第一次大规模投入战场,应用在了战争中,因为火药燃烧而引起的大量烟尘与火焰,在十多里之外都能清晰可见。

激烈的枪炮声,一度完全盖过了冲杀中的呐喊声,成为了战场中的主旋律。

耶律遏烈、耶律惕剌各率一万五千骑军在山侧的平原上列阵,虽然弄不明白唐军为什么在中路摆了由不到万余步军所组成的军阵,而把骑军摆在了侧翼。

虽然唐国步军在低矮的山丘上列阵,对于冲锋的骑兵来说有些不利,但是耶律遏烈却不认为这不到万余的步军竟然可以抵挡其骑兵的冲阵。

随着号角声不断响声,三千契丹骑军开始缓缓离开阵列,逐渐加速向前。

在双方相距大约六百米远的时候,作为先锋大将的耶律撒巴里突然大喝一声,一马当先,率先发起了冲锋。三千契丹甲骑,犹如一道巨大的锋矢,冲向唐军火枪军的方阵。

在他们后方,作为第二批突击力量的五千骑军也是缓缓压上。

三千骑军发起冲锋,在冰雪的大地上引起阵阵惊雷。

“一排预备!”位于枪火军阵列中央位置的指挥官何逢在契丹骑军开始发起冲锋后,才举起手中的指挥刀。

正规的操典中,火枪军应该是与火炮同时应运在军阵中的。

可惜的是,由于地面积雪严重,火炮运输不便,都被留在幽州了。

在契丹军冲进200米射程内的瞬间,何逢用力挥下了战刀。

“放……二排准备!”

枪口喷吐出火光,战场上如同被点燃爆竹般激烈地炸响,硝烟弥漫而起,笼罩着军阵前方。随着一排排弹雨洒向那冲锋的骑兵,战马哀鸣,马上的骑手纷纷中弹落马……

“放!”

“呯呯呯!……”

一长排的火枪轰然爆响,整个唐军阵列都笼罩在一层青色的烟雾当中,每排六百支火枪,几乎同时喷射出火焰,正在汹涌而来的契丹骑阵顿时为之一滞,血花四溅,受伤的战马在凄惨地哀鸣,在雪地里乱窜起来。

“预备……放!”

“呯呯呯呯!……”

硝烟在弥漫升腾,第一拨冲锋的三千铁骑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前面翻倒乱窜的伤马在阻碍着后面冲锋骑兵马速,让他们根本冲锋不起来,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

后方观战的耶律遏烈很吃惊地睁大着双眼,看到自己手下的三千精锐根本没有冲到对方面前的可能性后,很果断地下达着命令“吹号,退兵!”

很可惜的是,他随之听到的是一声惊恐的喊叫声“将军,唐国的骑军!”

随后,就听见周边警戒的斥候队吹响了报警号角声。

他回过头来,就看到东北面的山坳处,漫山遍野的唐国骑兵从里面冲杀出来,旌旗招展,号角阵阵,喊杀声震惊四野!

耶律惕剌的军阵保持完整,而遏烈的部队却是十分混乱。

呯!呯呯!

第一批冲锋而来的唐军骑兵在投掷出手中的火药包后,立刻转向侧面。那一个个火药包在军阵中炸响,让本就混乱的契丹骑阵更是乱作一团。

老将夏鲁奇却是亲率万余甲骑直接突向了契丹骑阵。

不行了!

耶律遏烈的第一反应就是调转马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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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收复卢龙

老将夏鲁奇和张虔钊两人一马当先,各率一支骑军朝着契丹骑阵发起了冲锋。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碰撞之后,契丹军开始败退。

这场战斗进行到现在已经是没了悬念,唐军本身就占了数量优势,再加上装备和气势,其后的战斗就只剩下了一方败逃,一方随后掩杀了……

契丹军还保留着草原上的作风,打仗的时候一哄而上,打败了就四散而逃。

在草原人的心里,打败了逃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没什么可羞耻的。

不跑还能着敌人过来砍脑袋?!

夏鲁奇只追杀出十余里,唐军这么就开始呜金收兵了。

原野里积雪甚厚,只跑这么远,马力就几乎衰竭,远远以战的李岌见此,就下令停止追击,全军在卢龙黑山东南安营扎寨。

此地距卢龙只有四十余里,双方已经几乎可以遥遥相望了。

耶律遏烈、耶律惕剌在损失一万多兵马后,败回卢龙。

在暴怒震惊之余,耶律德光才发现,虽然在战前他自认为准备充分,可还是把作为对手的李岌想的太简单了。他亲率十万骑军,号称三十万,往援卢龙,本想吓退唐军,却没想到李岌对于卢龙是志在必得,这滦河一线,所聚集的二十五万唐军,可是实打实的数字。

幽州、河北一带那些运送粮草的大量辅兵就根本没计算在内。

虽然已经在李岌的手下吃过两回败仗,在耶律德光的本心里还是很瞧不起唐人。

之前对唐军的两次失败,只是因为李胡的愚蠢。

现在他似乎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

唐人不但敢主动发起攻击,而且在滦河对峙期间就给他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现在看来,唐军实际上很清楚他手上的兵力,并不急于进行决战的原因,是在调集更多的兵力,意图把他所统带的契丹军主力全部留在卢龙。

这次先攻营州已经暴露出了他们的企图。

这是一种多么宏大的战略构想啊,而且布置和实施如此宏伟的战略,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才能够做到在战略上的协调一致。

李岌和他隔着滦河对峙,实际上是在为实现自己的战略在争取时间。

仔细计算了一下双方的兵力对比,耶律德光突然惊觉,他所面对的唐主李岌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计谋,故意给他一种准备在滦河一线与他进行决战的错觉。实际上对手所图甚大,也许是想一举把他统帅下的十万契丹主力消灭在山南卢龙之地。

敌人已经张开了巨口,露出了锋利了獠牙,从三个方向朝着他所在的卢龙近逼过来。

想到这里,耶律德光顿时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虽然性格暴躁,但是多年跟随太祖阿保机身边南征北战,多年的军事作战经验所养成的直觉,让他产不缺乏分析能力和决断能力。

现在也顾不上处置战败的耶律遏烈和仔细询问唐军那种很强大的新武器情况,只用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耶律德光就召集耶律释鲁、萧挞里和耶律迭里等大将,经过全面分析当前局势后,得出立刻尽快撤离全军,彻底放弃卢龙的决断!

第二天一早,李岌正准备令全军起营,继续逼近卢龙时,却接到侦骑急报契丹大军已经连夜撤离,现在的卢龙已经几成空城!

在接到消息后,李岌立刻亲率数万禁军骑军前去追击,追至安喜,远远望见契丹后军阵形严整,旗帜招展,并没有败退迹象,突然下令全军停止追击。

夏鲁奇、张虔钊和元任等上前请战,李岌摇了摇头道“算了,穷寇莫追,我们的战略是收复卢龙,莫要再贪便宜,反而中了敌军的埋伏!”

于是,便率军在后方尾随,一路将契丹军送出境,无远地看着他们沿着滦河谷地,退往北安州地界。

一直到了滦河堡(今迁西北三十余里),李岌这才下令回师。

原本预料中的一场大决战并没有真正打起来,能够迫退契丹,一举收复卢龙,各军也是欢欣鼓舞,竞相庆祝。

在卢龙休整十多天后,李岌命王全斌为卢龙节度使,并命其将镇衙从平州迁到了榆关,准备大兴土木,把这里建设成一座边防重镇。

而且李岌还把榆关改作山海关,听起来顿时让人感觉档次提升了一大块。

李岌带着一众手下大将,浩浩荡荡前往榆关一线巡视,并要求在滦河、青龙河等重要的河谷地各修两道关城,彻底封锁住契丹、奚部南进的通道。

只不过在看到所谓的榆关后,李岌还是有些大失所望。

自东汉末年和三国时期上百年的战争使得中原人口锐减,最终导致草原胡人涌入中原。北朝再到隋唐,从来都不把北地草原当成威胁,榆关由于年久失修,早已经破败不堪。

这座破败的关城,已经起不到多少防御效果了。

山海关因控扼从东北进入华北平原的要隘,李岌准备在此大力经营,把这里打造成为抵御契丹入侵的第一道屏障。

这个时代气候还算温润,后世的唐山、秦皇岛一带降水和河流不少,而且山地间林木水草繁茂。不过,自安史之乱后,草原胡人逐渐移居此地,田园荒芜,大多数地方都成了牧场。卢龙地方,大约有四成的胡人,其中以奚人居多。

李岌巡视完山海关,其后又交待太府寺和都水监的官员继续在平州勘测合适的屯田区后,又与卢琰等人来到临榆县海湾。

展开地图后,李岌指着自己所画的粗略海图问同行的卢文进“卢爱卿做过几年的卢龙节度使,可知道水师?朕听说那高丽人和琉球人来大唐,都是走海路乘船而来,他们不是从幽州上岸么?”

卢文进道“听说早年间在沽口有海船而来,但自懿宗朝之后已经音讯断绝,再无消息。高丽与琉球久不与中原往来,臣倒是听说时与那南面几国还有贸易。”

这事情也办法着急,李岌只是又交待同行的卢琰和都作院的人在临榆县的海湾也就是后世秦皇岛建一处码头和造船厂,以作备用。秦皇岛港的位置不错,他准备在这里建港口的造船,与南方进行海上贸易。

另外就是命何澄于此,组建榆关水师营。

这个冬天所进行的这场大战,李岌还算是达到了目的,一举收复了卢龙、平州,把防线推进到了燕山一线,使得河北一带的安全,有了极大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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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假道伐汉

李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己一战之下,总算是暂时解决个了对于中原帝国最大的威胁。

移民、屯军,用不了十年时间,现在因为饱受契丹劫掠,人烟稀少的幽州、卢龙地方就会重新变得繁华起来。

这一战之后,除非是出现特别严重的情况,他是不准备再亲往前线,御驾亲征了。

这天下初步安定,还是老老实实窝在晋阳,带着学生们研究一下学问,整点发明创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心过日子。

这个世界,孟知祥并没有机会当上皇帝,而且并没有如原来的历史一般于共和八年六月中风而亡。根据情报,这厮的身体还很健康,李岌以为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还真有可能会多过一些年。

谁知道刚到三月,李岌还没有返回晋阳,就接到蜀中的急报东川节度使孟知祥因得风症去逝。

在廷报过来后,李岌派李环为朝廷特使,前往成都进行吊唁,同时对蜀地的官员作出了重新调整,改两川为四川孟贻范为西川节度使,驻节成都;董璋为东川节度使,驻节渝州;李仁罕升任南川节度使,驻节泸州;李彦玮为北川节度使,驻节利州。

同时剥夺了川峡四路节度使的人事任免权,蜀地各州县官员的任免,必须经过朝廷批准,由吏部颁发公文确认。

这些举措,基本上算是解决了原来蜀地两节度的割据状态。

把契丹人赶过燕山以北之后,朝廷现在解放出很大一部分原来为了应对契丹威胁的机动兵力出来。现在谁有本事就造个反,公然对抗朝廷试试!

……

以何铨、刘江等为首的团队,终于是成功研制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

李岌在回到晋阳后,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位于晋阳北苑,晋水北侧的研究所里视察情况。

科技树被提前点开之后,它的发展方向就显得有些奇特。

在另一世界,蒸汽机在发明之后,首先是被应用在矿山和工厂里来带动抽水机和鼓风机,而在这个世界,它是被安置在了工坊里,用来驱动机器运转。

鼓风机已经被发明出来,可是离心式抽水机李岌却是忘记讲述了。

由于李岌的指点,蒸汽机的发展也是直接从最初的单缸跳进到了多缸多胀式。

何铨和刘江、王元各自带领一个研究小组,他们很快就发现,四缸三胀式蒸汽机的热效率最高,再增加汽缸数量的话,只能增加蒸汽机运行的平稳度,但是蒸汽机的作功效率反而是在降低。

三个团队都在尽可能地实现蒸汽机的小型化,意图将蒸汽机装配到马车上面,显然这方面的难度已经超过了目前的金属加工技术水平。

“为什么不想着把它先装到船上面,用蒸汽机来驱动轮船?”李岌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思路,虽然谁也没弄懂轮船是啥意思。

这些人在李岌的启发下,而且很快就弄出了简易设计图把蒸汽机装到木船上,带动两个如同水轮机似的巨大桨轮……这确实是轮船。

李岌被这种装备巨大明轮的东西弄得哭笑不得,虽然这确实是最初的轮船。

好吧,还得给他们讲解阿基米德螺旋桨的知识……

实际上明轮船的制造技术要比螺旋桨船更复杂。

蒸汽机的发明对于所有的屯田区来说是个巨大的喜讯,特别是在平原地方的屯田区,v如果有了蒸汽机所驱动的抽水机就再也不用担心水车低下的汲水效率问题了,另外就是新建机器工坊也不用再受到河流、水坝的限制。

问题是这蒸汽机的产量,何铨和刘江咬着牙给报出了年产200台的数字。

这离真正的推广和应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农业社会,一个王朝的疆域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交通问题所限制住的。这交通问题不解决,李岌自认为北地草原、西域和南方问题就根本不可能得到彻底解决。

强大的蒙元帝国实际上一直是处于各自为政的分裂状态下的。

……

五月,安元信作为朝廷的使者到了荆州。

兴教门之变后,荆南节度使高季兴称王自立,建南平国,其后因安从诲派军讨伐,干脆背叛唐廷,投靠吴国,改向吴国称臣。

只不过在高季兴病死后,其子高从诲又背弃吴国,重新归附朝廷,被李嗣源重新任命为荆南节度使。

李岌在平定洛阳后,继续任命高从诲为荆南节度使,并加封检校太尉一职,以示恩典。

高从诲接见安元信,问道“天使来荆州是有何圣命?”

安元信曾任山南东路节度使,就在襄阳,所以与高从诲算是老相识。

安元信道“岭南刘??自撍为帝,天子欲征岭南,朝廷大军欲借道荆州、楚地,不知太尉是否同意?”

高从诲的谋臣孙光宪道“此乃假道伐虢之计,朝廷倒是打得好算盘。”

“就算如此,先生欲鼓动太尉以卵击石么?”安元信说道,“如今天子威加四海,莫敢不从。为自家性命荣华计,区区荆南,能阻朝廷进军么?吾与太尉原是至交,所以才在天子面前请命,专程好言相劝。”

高从诲道“只怕我同意,长沙马王那里,不一定会同意。”

安元信道“若是马希范不知进退,恐怕从此长沙马氏一门就没有了啊。”

高从诲听后沉默了一阵后答道“还请安天使回禀天子,我愿去晋阳休养。”

“不必如此,我离开朝廷前,天子说道,若是太尉愿意,可为汴梁留守。”安元信说道。

荆南高从诲这边之事等于是顺利用和平手段而解决,可是朝廷所派的使者抵达长沙后,马希范却是一口拒绝了朝廷从楚地经过,征讨南汉的要求。

六月,李岌命符彦超为征南招讨使、李从珂为平南招讨使、安审珂为定南招讨使、何福进为南路行军司马,征南转运使。朝廷十万大军分三路进驻荆州,准备开始南征。

这统一天下的道路,也是捡着软柿子捏,先拿这长沙的楚王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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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直取潭州

高从诲献了荆州,符彦超先率大军入城,交接了防务,朝廷又命高从诲暂领荆襄转运使。其后李从珂、安审琦先后从襄州进驻荆州地界。

何福进则率军移驻襄州,以为大军后援。

荆州以东,不似后世那般的平原,几乎全是沼泽水网,兵马难行,形成开然的屏障阻隔,唯有水路可行。

朝廷令荆州军改为水军,广造战船,分兵守把江岸,屯于公安日夜操练。

符彦卿率唐军三万五千余步骑军从枝江过得长江,直趋澧州。

澧州刺史陈璠见唐军浩浩荡荡而来,乃弃城而走。

符彦卿战了澧州、石门两座南下要道上的空城后,欲直取武陵。

行营参军王俨乃劝阻说“此次南征,天子专门传旨让我等稳打稳扎,不可轻进。朗州(常德)武陵城楚军不少,不若等其他各军齐至再做行动,以免被敌所乘。”

符彦超闻言,乃令大军暂据澧州、石门,等待后续的唐军到来。

且说武陵节度使马希旺乃是前武安节度使马希声之同母胞弟,马希范继位后,向为希范所忌。此时见朝廷大军声势浩大,不免惶恐。

此时,原荆州司马尹浩作为朝廷的使者就到了武陵,并带来了大唐征南招讨使符彦超的一封信。

尹浩是高从诲部下,经常往来于长沙与荆州之间,与马希旺也算是相识。

自立为楚王的前长沙武安节度使马殷有三十多个儿子,在其生前,立有遗嘱,这楚王的位置,兄终弟及,不可违背。

只是马希声继位仅两年就莫名而死,众将推举马希范继任武安军节度使,而马希旺因为是马希声的同母胞弟而受到猜忌。

尹浩在高从诲被任命为荆襄转运使之后,被朝廷任命为征南招讨行军参军,转隶于符彦超的帐下,这次却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当起了朝廷的说客。

“尹司马现在可好?”马希旺倒是没有为难这位以前的熟人,亲自出面接待了尹浩,不过称呼还是用的他当初在荆州时的官职。

“只能说是凑合,某目前在符招讨使帐下差遣,俸禄倒也如旧,保是也没有过去在荆州时的风光。”尹浩说道,“某此次是奉将主之命,算是当回说客。”

马希旺笑了笑,先是从尹浩手里接过了符彦超的亲笔书信。

马希旺在看完符彦超的书信后眯着眼问道“唐军可在荆襄真有三十万军马?”

尹浩摇了摇头“若是加上运输粮草的辅兵差不多,战兵只有十五万左右,若是加上三万余荆州军,二十万算是勉强。不过即便如此,也非楚王可能相抗的啊。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楚王昏馈,马兄又何必与之陪葬呢?”

马希旺听后还是难以做出最后的决断,于是召集手下的将领们入帐商议。

部将陈延嗣、陈璠劝说道“朝廷大军,不可阻挡,再说将军受楚王排挤,又何必效死,不若投了朝廷,还能保得富贵。”

到了七月下旬,李从珂也率军抵达澧州,唐军开始大举渡过澧水。

马希旺一看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一面派人到唐营进行联系投诚,一面将手下的将领们全部召集起来,向他们正式宣布自己的决定“……事已至此,某愿投朝廷,从即日起诸营都换作唐国方面的旗帜!”

这边符彦超、李从珂不战而下朗州(常德),唐军另一路兵马由安审琦统帅,由华容直取岳州。南楚国岳州刺史王赟困守几日,见无人来援,也是索性开城投降。

安审琦准备由岳州南进,与符彦超、李从珂分两路合攻长沙,不料马希范向那吴国称臣求援。不事朝廷,却事南吴,也不知这是何苦。

吴国宰相徐知诰在接到楚国救援后,令楚州刺史何敬洙,率军往援楚国。

安审琦因此被牵制在了岳州,与吴军相峙起来。

朝廷见吴国出兵,战事扩大,乃令符彦卿、李从珂在攻取益阳后,暂且缓攻长沙。随之命大将元任、李继忠、折从远、张承廷等率晋阳、云州骑军四万余驰奔宋州(商丘),反攻吴国,以讨不臣。

这场本来以征讨南汉为始的统一战争,现在反而转变成了针对吴国方向。

朝廷命符彦卿为淮东路招讨使,率乌震、安从进所部由徐州南征;元任为淮西路诏讨使,率李继忠、折从远、张承廷所部骑军由亳州往攻寿州、庐州,大军齐聚,大有一举覆灭吴国之意。

其时徐知诰已掌吴国大权,那吴主杨溥早就成了傀儡,徐知诰欲代吴自立,无奈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此次朝廷伐楚,徐知诰以唇亡齿寒计,乃命何敬洙率军往援,不料却惹得天子雷霆震怒,反而是发兵准备大举攻吴。

这下吴国上下顿时知道闯下大祸出来,连忙令何敬洙回兵鄂州,又遣宋齐邱、冯延己为使,前往朝廷上表请罪。

李岌在接到吴国上表后,怒斥吴国主臣一顿,乃要求吴国割让海州和光、黄、蕲、鄂四州以为补偿,让开攻楚道路。

宋齐邱、冯延己回到江都(扬州),禀明吴主。杨溥又做不了主,又转呈退居金陵徐知诰定夺。

徐知诰本欲举倾国之力以抗朝廷,奈何吴国上下,多为苟延残喘之辈,属下多方相劝,这才无奈答应了朝廷的要求。

李岌也不为己甚,在得了好处后即命暂且罢兵,元任所部直趋鄂州,从吴军手里接收地盘后,与安审琦会合,具体下一步行动,再听朝廷命令。

吴国地盘不小,现在一举灭吴难度不小,还是改为慢慢蚕食策略,先平南楚再说。

这边马希范听说吴军被朝廷吓退,这也是惊惶失措,属下也是分为战、和两派,在听到元任又率数万大军已入鄂州,干脆是先放弃了潭州,往南逃至衡州。

九月,符彦超、李从珂率军进入长沙城,宣告了南楚割据政权的灭亡。

朝廷命元任屯驻鄂州,折从远驻光州,只有李继忠所部骑军前往潭州,与符彦超、李从珂会合。马希范被吓得丢了老巢后,朝廷方面又改成了以招抚为主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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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兄弟阋墙

马希范逃至衡州,惊惧异常。

属下谋士拓跋恒、李弘等人出主意说“王主现在已经得罪了朝廷,为天子所恶,不若退居幕后,以兄弟继位,其后向朝廷上表请罪,方可保住家族。”

马希范犹豫再三,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觉得幼弟马希广性格柔顺,也好控制,便宣布准备让位给马希广。

这下可惹恼了原本镇守衡州的指挥使马希萼。

马希萼以为自己为兄,希广为弟,马希范当让位给自己,此举有违老爹马殷的遗训。

这心里头不服,因而怀恨在心,势不免要同室操戈。

九月十五,马希范召集一众属僚、将领,宣布让位给其弟马希广,由马希广出面,向朝廷上表请罪。

马希萼在回到家中后,越想越是愤恨,竟然偷偷勾结永州蛮兵,趁夜放入城中,击杀马希范、马希广等一众兄弟。那蛮兵贪利,在衡州城内劫掠一夜之后,纵火而出,马希萼这才带着属下亲兵佯作追击。

马希范手下大将刘彦、周廷诲等本率大军守在衡山,惊闻噩耗,率军返回衡州,却见到马希萼痛哭哀号,心里却是惊疑不定。

马希萼以为得计,却不料希广之弟希赡匿于民家,躲过一劫后,却是逃入刘彦营中,控诉希萼谋杀兄弟暴行。刘彦听后即惊且怒,遂于马希范的谋士李弘、邓懿文,马军指挥使张晖等合谋,于希范柩前诛杀马希萼及一众亲信。

其后,众人共推静江节度使马希杲为主,另遣使向朝廷请降。

这李弘带了降表抵达长沙,符彦卿见到降表后也是先跳了起来“卧……草,你们这是唱的那出,不会是想骗老子上当罢?”

李从珂也在看了那降表后将信将疑,两人又派了信使到衡州,才确认了马家兄弟自相残杀的事情。

这回符彦卿等不敢怠慢,一面派人将降表加急送往晋阳,一面点齐兵马,往衡州而来。

衡州城外,浩浩荡荡的大唐骑军逶迤而来,刘彦等人率军出城迎降。

马希旺跟在符彦卿身后,看着拓跋恒道“先生何不谏阻吾兄矣?!”

拓跋恒以袖掩面,长叹一声道“楚国固执,老夫无颜见先王啊!”

实际上他们这些谋臣又有什么办法,马希范贪图享受,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力,这才导致今日之祸,也算是咎由自取。

符彦超、李从珂在接受楚军投降后,分派部将李彦沼、杨思权分取彬州、永州。

符彦超道“楚地基本平定,再往前山高路险,补给不易,不若暂且停兵,等朝廷有命令下来,再攻伪汉不迟。”

此时秋雨连绵,李从珂也觉得一众军将不适应在这南方作战,于是也同意暂且在衡州先停下来,进行休整。

楚地基本上被平定,唯有马希杲还保留下了静江(桂林)节度使的职位,这个问题可以留待以后慢慢解决。

南汉国皇帝刘??在得知朝廷大军一举覆灭楚国后,也是惶恐之至,立刻遣使前往晋阳请罪,取消国号,复称为兴平王。

李岌知道以这个时代恶劣的交通情况,大军远征岭南,一举平定南汉也是有一定的难度,所以提出的条件是割让梧州西南的前朝岭南西路之地,可继续封刘??为兴平王,否则的话,在军将直取兴平府(广州)。

反正是一口也吃不成胖子,先控制住广西再说。

广西之地的静江府、柳州和梧州之地,归楚国所有,再南面的邕州、钦州、廉州却是为南汉所占。

刘??前几年刚灭掉割据交趾的曲家,将交趾并入南汉的版图。但只过了一年多,曲氏旧将杨廷艺就起兵反抗,刘??所任命的交州刺史程宝不敌逃归,交趾又成割据状态。正为此而头疼,在朝廷强大的压力下,最终屈服。

刘??命驻扎于邕、廉一带的兴平军撤回高州和德庆府。

现在朝廷的大军正在向梧州进军,如果再晚一点的话,他也害怕这些部队被朝廷的大军给分割消灭掉了。

李岌命李继忠为邕州招抚使,符彦超为岭南招讨使驻节梧州,李从珂任荆南镇守使,驻节郴州,何福进任武安军节度使,移镇潭州,安审琦任武平军节度使,移镇衡州。

除了军事安排,还开始在荆湖一带,大规模推行军事屯田,将收编的荆州军和楚军全部编入屯田军户。任何军垦区在开发初期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好在官府这边有各种粮食补贴,还有资金投入和技术人员的指导。

“湖广熟,天下足”,在这个年代的湖南大部分地区还都是所谓的“蛮夷之地”,没有几十年的发展,是很难彻底改变这种状况的。

……

十月的晋阳,已经下过了第一场初雪。

一直在关注着岭南军事行动进程的李岌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实际上这次南征,朝廷的大军没怎么打仗,主要是靠着威慑,政治手段远多于军事行动。实际上这样的效率最高,既避免了占领区遭受战火的毁坏,还能夺取大量的战利品。大军出征,花费巨大,可是现在通算下来,朝廷这次行动居然还赚了近千万缗钱的好处。

当然在荆湖、岭南一带驻军和实行屯田,这些赚来的钱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从开春之后,李岌一直耽在晋阳,在他的不断提点之下,何铨和刘江、王元三人所带领的团队终于是各自将锅炉、蒸气机和一套齿轮变速传动机构安装到了木船水下的船舱里,变速机连接到主轴,主轴在船身外的另一端则安装上了一副螺旋桨。虽然螺旋桨的桨叶设计得很不科学,其实最大的难度就再于主轴的制作和主轴的密封方面。防水的密封轴承很快就被研制了出来,然后就没有多大问题了。

之后,三艘用蒸汽机所驱动的“轮船”在晋池中试航成功,在晋池中航行了一个来回后,刘江所带领的团队所研制的“黄鹄”号获得了第一名,也斩获了世界上第一艘蒸汽轮船的巨大荣誉。

这引起了在湖边数万名观众巨大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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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法律

农业社会的盛衰是和粮食产量直接相关的。

华夏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耐受痛苦的一个族群,只要拥有足够的粮食,整个的社会就会变得十分安定。

这台巨大的国家机器终于是给扳回到了正确的发展轨道上了,李岌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所建立起来的勋贵官僚体系在保障着这台机器的平稳运转,他们在朝堂中通过从晋阳所延伸出去的十多条官道,尽可能地去控制着这个庞大帝国内部里的一切。

规矩和法律,是国家运行的保障。

清廉的官员并不一定就是好的官员,也有可能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死脑筋。

凡事都要有一定的规矩,做事的时候要懂得把握分寸和节制。比如一个县级官吏,你一年捞个百十万,上面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但若是非要弄上一个亿,那不收拾你还会收拾谁?

唐末五代的混乱是因为朝廷权威的缺失,已经无法维护法律的尊严,培养法律意识和推进法律建设这是现在的朝廷应该去做的事情。

人人都要遵守规矩。

人类社会的秩序就是因为日常的行为由各种各样的规矩来约束着的。比如道德、惯例和礼法等等,如果没有了这些东西的约束,人类实际上比野兽也强不了多少。

都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实际上基本是不可能完全做到这一点的,即使是在后来的法制社会都无法做到完全的公*平和公*正。勋贵阶层愿意维护现有的体制,是因为有一种叫做法外施恩的东西存在。

许多后世的人在经历过明清以奴为畜的时代后,都以为在视人命为草芥的唐末五代打死一名奴婢是小事一桩,岂不知在《唐律》和《宋律》中,作为家主人如果是以私刑打死了奴仆是要担负刑责的。

李继能现在就干出了这样一件蠢事。

作为晋军名将和立国最大功臣之一的李嗣昭在战死于镇州城下后,他所留下的八个儿子里面,因为叛乱或是兄弟相残已经是死了五个,现在就还就只剩下了三个原来还未成年的。这三个人里面,就是作为老小的李继忠老成持重,还算有出息,现在成了驻节邕州的岭南招抚使。另外的两个李继能和李继袭,简直就是一对标准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那一种。

李继能喝多了酒,撒酒疯,把一名犯了小错的婢女给打死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民不告,官不究,都是私下赔钱了事。

但这一次,那婢女的家人出于义愤,就把这事告到了官府,要为自家的女儿申冤。

太原县没有办法,只能是派人先把李继能给抓了起来,至于如何处置,这得上报宗正寺。

李嗣昭是武皇义子,所以他的儿子们也都在皇族名册里,归宗正寺管。

《唐律》中对于这种罪行的处罚并不是杀人偿命,而是“杖五十,徒一千里,充军三年”,也就是说发配到一千里之外,无偿服三年边役,另外还要赔偿人家家人的损失。

李家对于罚款赔偿都没什么异议,主要是发配充军这一条有些受不了,就托了不少人在李岌面前说情。实际上有一些老将出面讲情,也并不是仅仅是因为李家的面子,而是由于自家的一些顾虑。

谁家还没几个混蛋玩意,要是真的都按法律给处置了,岂不大家都很丢面子?!

李岌原来也认为应该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事情若是真正落实起来,还是有些其他的考虑的。这种混蛋玩意,若是犯下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过,那一刀剁死是不用怎么好犹豫的,问题是这种事要认真处置的话,所针对的就是晋阳城里那些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勋贵家子弟群体和他们背后的家族。

在这些勋贵们心里,如果是如寻常的百姓一般,遭受同样的法律制裁,就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至于受皇家的王法处置……那就很无所谓了。

有的时候,宗正寺的处罚可能比《刑律》还重,可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

这可是皇室的祖宗家法,寻常人是无权享受的……

宗正寺的处罚,杖刑、鞭刑都有,就是没有发配充军这条处罚,就是把人给幽禁起来,还要管吃管喝。

李岌觉得这样做自己很吃亏,还得花钱白养着这帮犯事的混蛋玩意们,所以,准备让宗正寺整出个“劳教所”出来,让这些被关进去的家伙们在里面干活,也好学点手艺……

……

判了李继能“三年劳教”后,李岌的心情还是不爽。

一位皇后和四位夫人都先后怀孕这种事情让李岌也感到有些郁闷,难怪韦小宝要找七个老婆。自己今年在晋阳呆了大半年的时间,也许是耕种得太勤快了些。

在吃晚饭的时候,王蔷看着有些沉闷的李岌说道“臣妾等不能服侍天子,实在不行再收两名宫人?”

李岌抬头瞅了一眼体态已经有些微胖了皇后“算了,朕还是以国事为重,这娶亲一事也是为了家国安定,各族团结。”

听他说得大义凛然,好似为国家做出了多大牺牲似的,王蔷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只不过李岌说的也是事实,除了皇后王蔷出身汉家,其他几位夫人全是来自各部族,秦国夫人是回纥公主,云国夫人是鞑靼公主,中山夫人是山北武州刺史,出身奚部的李承宗他闺女,另外晋国夫人张盈儿是张慕晋的女儿,虽然这位张夫人一直自称是汉家女,但她却无法否认他爹是云州吐谷浑部首领的事实。

李岌有时候在想,如果这后宫里再多出几位金发碧眼的美人,是不是象征着全世界各族之间的大团结?

至于“阿依土别公主”……那还是算了罢!

虽然有些事干不了,但是晚上有些娱乐还是能够进行的。

比如玩音乐……演奏一曲《碧海潮生曲》。

只不过王蔷实在是太保守了,死活不干,李岌最终无奈,只能是跟哄孩子似的,说了近两个时辰的《大唐游侠传》。

这方面还是秦国夫人和云国夫人好,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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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体制

武人的权力需要受到制约,但绝不能太过。

李岌无法想象现在被南汉都能轻易平灭的交趾割据政权是如何在宋朝慢慢给做大的。有宋一代,交趾人攻破过两次静江府(桂林),邕州城被屠过三次……

只不过再想想李继迁能够以数百骑兵起家,最终割据西北数百年,所建立的大夏国居然挺过了两宋数百年的时间,也就释然了。

这是过分以文御武的结果。

军事战争是需要许多专业知识和技能的,两宋的文人一向自大,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实际上在军事方面是狗p不通。那位“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的范老爷子,除了词写的不错,在延州几年,就没怎么打过什么胜仗。

这统兵打仗,包括平时的带兵训练,还是交给更加专业的将军们去干才合适。

大唐的官制是分为九品二十七级,每品分为正、从、附三级,给各级文武官员有了足够大的进步和奖励晋阶空间。

关于军事体制,朝廷现在将各地的部队调整划分为常备军、地方后备军和屯田军三大体系,其中常备军类似于宋代的禁军,李岌逐渐把各地的精锐部队,甚至是各部族的精锐武装都编入到了禁军体系之中。禁军则包括晋阳禁军和山北、云内、河朔、河西、陇右、川南、幽州、徐兖、汴宋、洛阳、京兆、兴元、荆襄、衡阳和岭南十五个地方军镇,其余地方各军改为各州后备军或是屯田军。

各州后备军类似于宋代的厢军,和屯田军相似,也有屯田地,负有维持地方治安的责任。唯有各州后备军指挥权在州防御使或是团练使手中,直属枢密院和兵部双层管理。而各地屯田军却是归朝廷屯田令直接管辖,算是在地方军政体系之外所设立的另外单独一套直属于朝廷的军政体系。

设立于各地的屯田区起到了限制和监督各地军政长官权力的作用。

比如说如果某地真发生叛乱或是动乱,各地常备军一般来说是打不过这些由退役老兵为主所组成的各地屯田军的。

百废俱兴,大唐现在并不缺少土地。相反,现在各地新开辟出来的屯田区还需要大量的人口和劳动力去填补和开垦。

与历代皇朝开国之初都在鼓励民众屯田开荒种地相反,朝廷新的屯垦政策是禁止土地私有,不允许私人随意开垦荒田。

开荒可以,必须加入到军户,各地所有的荒田,都已经划归屯田区所有。

各地的军事屯田区就不用说了,那些新开辟的农庄、牧场,名义上也只是租给军户种田和放牧而使用的,朝廷的政策就是逐渐要减少国内私有土地的面积和遏制地方地主阶级的发展。

国内的粮食实行统购统销,禁止私人粮食买卖,另外就是对于那些军事屯田区有各种的政策优惠和补贴,甚至是朝廷的资金扶持。但是对于地主家田地所收的税赋,从来就不允许有半点的优惠。除非是在遇到特大的灾荒之后,得到朝廷的特别批准后,才允许各地方减免田赋额度。

另外就是各地严厉禁止私人之间土地买卖,要卖也只能是卖给官府。

这项政策就是迫使那些地主和自耕农将土地卖给官府,从而把资金转投到工商等行业。另外就是只要加入到军事屯田系统,成为军事屯田区的军户,整个家庭的生活基本上就算是有了保障。成为了军户,算是捧上了“铁饭碗”,军户的社会地位反而是比普通的自耕农户要高一些。

由于唐末五代的战乱破坏,各地的民众生活依然困苦,由于待遇较好,各地新开辟的屯田区倒是不难招募到军户。

这些遍布各地的军事屯垦区,军户的生活相对安定,反而成为朝廷最为忠实的拥护者。朝廷实际上就是依靠这些遍布各地的屯田军,来加强自己对于地方的控制。

……

朝廷的势力重返西域只两年,伊州(哈密)的屯田汉军就已经超过了六千户。

这种远离中土的屯田是不可能依靠自发的力量而实现的,只能是通过朝廷通过各种强制手段来达到目的。

伊州一项重要的出产就是“苦盐”,也就是硝酸钠盐矿。

只不过硝酸钠再用草木灰处理后,所制出的硝酸钾纯度很难控制。

自从李岌告诉康彦泽伊州一带蒲昌海(罗布泊)周边有硝酸钾盐矿之后,他干脆从晋阳学宫中挑选了学生,亲自带着队伍组成一支商队前往西域,寻找硝酸钾盐矿。寻矿和找矿,对于这些学习采矿业的学生来说是必要的实践活动,实践有时候比课堂更重要,现在这支从伊州出发的队伍里,驼背上就成了这些年青人的课堂。

从伊州往西南,前往蒲昌海,七、八百里路程,沿途全是荒凉的戈壁荒漠,天地之间,一眼望去,都是一望无际单调而苍凉的景色。

这支探险的驼队不仅包括二百余头骆驼,还有一支一百五十人,装备精良的护卫骑队。晋阳学宫的师生都是宝贝,就是朝廷方面也是不允许他们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到处冒险的,况且是在西域地方。

这里看不到一棵树,就连在戈壁荒漠上生命力最为顽强的骆驼刺也变得稀稀落落,除了这支驼队之外,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如果刮起大风,漫天飞舞的砂石会伤到脸部的皮肤,而且鼻子和嘴巴里都会被灌满了黄沙。

那些马背上的骑手们则尽量走在有骆驼挡着背风的那一边,好在骆驼对于如此恶劣的环境的忍受力极为强悍,依然不紧不慢,在狂风中艰难跋涉着,给坐在驼背上的人们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幸好没有遇到特别恶劣的天气,这支驼队在这片荒凉的戈壁中穿行了三天,终于眼前变得开阔起来,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绿洲。在翻过一处低矮的丘陵山地,一大片广阔的盐碱沼泽地带就出现在他们眼前,在这片沼泽的中心,是一座面积巨大的湖泊……

“啊,应该到了!”翻过几座大的土山包,前面的向导突然兴奋地大喊了一声。

康彦泽抬头望去,只见眼前是一大片面积广大的盐碱洼地,白茫茫的一大片,覆盖着厚厚的如积雪一般的盐层,被晒得黝黑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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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火轮

除了晋阳,河北、河南和关中、兴元、蜀地,除了边镇驻军地区,开始有计划地拆除城墙,过去的城池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改造,变成开放式的城市。

这有利于加强朝廷的权威和统治力,另外有利于促进工商业的发展。

“要想富,先修路”,放在什么时代,想要发展工商业,交通建设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除了整修过去的黄土官道外,混凝土路面的道路先是在城市里出现,然后开始逐渐向外延伸。

钢铁行业根据规划,将对磁州冶铁堡、韩城龙门监、兴州济众监、兖州莱芜监等几处铁监进行大规模的改造,所采取的方式是国有股份制方式,四成官府投资,六成投资以股份形式向社会募集。另外将要兴建的钢铁基地还有鄂州、舞阳、迁安、渝州四地,同样也是采取国有股份形式。

工部的水利建设管理职能划归到了都水监,改为专门管理国内的工商行业,推进和指导各地的工商业发展。

另外六部中又增加了一个农业部,主管国内的农林渔牧业发展。

太医署监正由正五品升格为正四品,与九寺正卿并列,开始统一管理国内的医药行业。

这一系列的调整和变化,开始推动华夏从一个农业社会向工商社会进行转变,也许这项改革只要推行二、三十年,就可以完成整个社会向初级资本社会的过渡。

……

在一些从晋阳派驻到陇右的勘探队在西海以西发现几处盐湖之后,无论是李继潼还是康九都对西海郡这处面积巨大的湖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两人同时加快了向青海湖方向推进的速度。

根据朝廷的规定,浩瀚河(大通河)流域归河西节度使管辖,而湟水流域则归陇右节度使所辖。

河西和陇右派往青海湖以西勘探盐湖的队伍回来了,也分别向上司报告了所发现的好消息。食盐的价格在关陇、河西一带是三十文一斤,而青海湖以西却发现了几处盐层厚达十几米的大盐湖。

为此,康九专门跑到了秦州,与李继潼研究起了在青海湖西开发盐矿的事情。

“这从海西到青唐城就足有五百多里,如果光凭牲畜驮运费用太高,而且道路不好,许多地方车马无法通行。”康九说道,“我听说晋阳那边新造出来一种蒸汽轮船,如果可行的话,还请王爷请示陛下,是不是也给我们建几艘这样的蒸汽船,这样在西海湖上再加上湟水、黄河,这一路走水路,会节省下不少运输费用。”

李继潼盘算了半天,之后再说道“行,这事我出面解决,不过西海周边的吐蕃各部却要你出面摆平。这湖盐运到兰州后,咱们一家一半,你负责北面,我负责往陇右、兴元地方销售。”

盘踞在西海周边一带的几个吐蕃部落,最大的是阿柴部,不与他们搞好关系,这一路上湖盐运输途中的安全就是个大问题。反正康九手下的河西军骑兵多,由他出面压服吐蕃诸部,他则出面解决有关蒸汽轮船的事情。

这种事他占的便宜大些,陇右、兴元、川北甚至是关中一带人口要比北面多好几倍,他唯一没有算到的是,实际上喂养牲畜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也是需要投喂食盐的,北地草原上的食盐消耗量一点也不少。

两人是各打算盘,那西海湖东西宽就有将近三百里,再加上到了湟水上游的海西郡就可以通行小船,这湖盐用车马运输的路程并不多。若是解决了运输方面问题,这中间的利润就是很巨大了。

依靠朝廷的大军威慑,另外就是授官和拉拢蕃羌部族首领入股商号,分润部分商业利益,这一软一硬两种手段,朝廷的势力已经渗入到了青唐周边。不过,由于屯军的数量不足,在青唐、河湟一带,目前还是蕃羌各部占据着优势。

不过,双方的力量对比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李岌对在边地屯田军将们的教诲就是“如果能用钱来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用军事手段去解决。”

……

在蒸汽轮船研制成功后,李岌便开始在渤海沿岸的登州、沽口和榆关三个水师营造船厂试造安装有蒸汽机作为辅助动力的“机帆船”,另外就是在渝州、洛阳、云内、岳阳和汉阳开始改建、兴建内河造船厂。

现在火车和铁路的研制才刚开始,陆路交能暂时行不通,先把水上运输发展起来也行。

帝国在控制了荆襄之后就开始设置和编练荆州水军,并且在岳州州和汉阳先后组建了两支水军营。

国内目前只有晋阳的铁工坊能够制造出蒸汽机,这种能够轻松逆流而行的“火轮船”首先出现在汾水之上,其后是滹沱河上游忻代一带。

考虑到钢铁供应的问题,三座海船造船厂的改扩建工程先是定在了榆关造船厂。

五代时期的造船就是在江河堤岸或是海岸旁夯制出一处倾斜的泥台就成了船台,有些稍好些的船台还用木桩加固,大部分都是纯粹的夯土泥船台。造船业主要是木匠活,需要用到大量的工匠,铁匠的人数要少得多。

刘江奉命负责主持榆关造船厂的建设和改造工程。

这项工程实际上是和滦州铁厂建设计划统一规划和执行的,把第一座“机帆海轮”造船厂选在榆关,也正是为了原料运输的方便。

刘江在榆关主持船务,根据计划,船厂将建成锻铁、铸铁、轮机、锅炉、木料加工等造船所需的机器工坊。其中船厂拟建两座混凝土船台,两座混凝土青石永久船坞和混凝土青石永久性码头等基础设施。

预计在船厂建成后能够建造龙骨长50米,800料(大约500吨左右)的航海机帆轮船。

不过,钢铁厂和造船厂的建设都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水军营想要装备这种蒸汽辅助动力的战船,怎么也得等到四、五年之后,现在也只是有了一个远景蓝图。

由于“火轮船”的经济性和方便性,还是先在内河中迅速流行起来,晋阳机器工坊的产能有限,顿时有些供不应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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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历阳

吴国的大权,在杨行密死后不久,就落到了徐温的手中。

徐温独掌吴国大权二十年,却没有学唐末五代其他的军阀一样,干掉杨氏后人,取而代之,而是和三国时期的曹操一般,当了一辈子吴国的大丞相兼诸道总管,至死都没有篡位。徐温死后,其养子徐知诰继任大丞相兼天下兵马大元帅,依然执掌吴国大权。

但徐知诰与徐温不同,在接任不久,就为杨溥加了个皇帝的尊号,其后在金陵建大元帅府,自封为齐王,大张旗鼓地拉开篡位的架势,然后等待时机逼迫杨溥主动让位。

问题是在李岌平定洛阳,入主中原之后,这天下的形势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唐主威压四方,大兵压境,先是迫使吴国放弃皇帝称号,上表称臣,今年又迫使徐知诰从岳州退兵,并割让淮北的海州和淮西的光、黄、蕲、鄂五州之地。加之唐军轻易平定楚国,这彻底打乱了准备改名为李昪的徐知诰谋权篡位的计划。

合州,历阳城。

城西一处四进的宅院。

这宅院面积占地亩许,略显老旧,斑驳的院墙显示它已经有些年久失修。庭院内倒也显得比较宽绰,后院还有一处花园水池,四面房屋各自相连,花园中又有回廊连接二进到三进的主屋,乃是典型的徽州院落结构。

一队军卒护卫着几辆马车来到这座破旧的府邸前。

那唯首的军将举起右手,队伍停了下来。

那军将骑在马上,神色倨傲地对马车里喊道“到地方了,历阳公请吧。”

吴王杨溥之兄,刚被从临川王降为历阳公的杨濛从马车上下来。

他有四十来岁,由于才干远胜其兄弟杨溥,为徐知诰所忌。被徐知诰安了个藏匿罪犯、私造兵器的罪名,降为历阳公,从广陵府押至和州,准备软禁与此。

为此,徐知诰还专门派出自己亲军出身的亲信控鹤军使王宏负责监视。

等一众家眷从马车上下来,那王宏突然眼前一亮。

原来这临川王杨濛娶得乃是庐州刺史周本之女,这周氏生得花容月貌,天香国色,这王宏一见之下,竟然痴了,双眼直勾勾地盯在那周氏脸上,甚为无礼。

杨濛见此,挡在自己的妻子面前,瞪着那王宏怒叱一声“大胆,你想干什么?”

那王宏哂然一笑“我怀疑那娘子身藏利器,想搜身不行?”

那周氏乃是将门之女,听后杏目圆睁,出言斥责道“吾夫君虽被裭夺王号,还是国公。况且吾父乃吴国大将,也不是你等军校可以轻辱的,小心告你一状,吃不了兜着走!”

王宏听了有些恼羞成怒,对手下军将道“哼,把门守好,奉齐王之令,府中人等,不得允许,不得出门!”

说罢,竟然头也不回,打马而去。

杨濛进了府中,找来家里忠心的老仆杨贵说道“当初在广陵,就该听那高家米行的劝说,跟着他家运粮船投往唐地,这一犹豫,反倒是身陷囹圄,悔之晚矣。”他在手里拿出一块只有一指多宽的小木牌来,“我是出不了府门了,你在上街采买日用之物时,询问有与北面做生意的商户,把这个东西交给掌柜。”

杨贵道“事关重大,少主还得告诉老仆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唐廷密谍司的信物,凡是往北地交易的商户,都识得此物。”杨濛说道。

杨贵道“岂不是那徐知诰也知晓此事?”

杨濛冷笑一声“他知道又怎么样?还能禁绝了这南北交易不成?!实际上这些商家,大都做着南北两边的交易,不光把吴地的情报传到北边,也把北面的情报告诉南面。这商人逐利,是最没有义气的。”

“这东西要是交给他们,若是向金陵那边告密,岂不危险?!”杨贵有些惊惶说道。

“他们不敢!”杨濛说道,“你还记得前年广陵城里那场大火么?”

杨贵一脸讶然道“那朱家的灭门案是他们做的?!”

杨濛点了点头“那朱家告密常熟翁家与北面勾结,本是想打击经商的对手,不料却是惹恼了北边,这才做出杀鸡儆猴之举。我也是因那场案子,才知道北面已经在吴地布局多年,在暗地里悄悄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夏天他们大军压境之时,曾安排我逃出吴地,当时我一犹豫,却是错失了机会。”

杨贵道“主上投向北面却是为何?”

杨濛恨恨说道“吾父英雄一世,却不料身后却成了徐家的天下,我欲借那北朝势力扳倒徐氏。投靠北朝,吾家尚有幸存之机,若是被那徐氏得国,杨氏恐怕得绝后矣!”

“北朝何故肯帮主上?”

“还不是欲牵制那徐氏,在这方面,吾家还是有些作用的。”杨濛说道。

两人又在室内议了一番,由那杨贵出面,欲与北面取得联系。

这杨濛被贬为历阳公,被徐知诰安顿在和州这处破败的府邸当中,监视居住。府中一应杂物倒也置备齐全,只是这粮米青菜却需在城内采买。

负责监视的王宏每日里安排十多名凶神恶煞般的军卒在府门外站岗,亦是趾高气扬,态度恶劣。

这龙入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杨行密一生英雄盖世,据有江淮之地,那梁主朱温最盛之时都奈何不得他分毫,是与晋王李克用、岐王李茂贞并列的人物。却不料在他死后,其子杨渥荒银不羁,最终惨死,大权却为徐温所得。

自杨渥死后,杨隆演和杨溥两任吴王都为徐温所立,在杨隆演死后,徐温不立杨濛而立杨溥为吴主,也是因杨溥年幼鲁钝,比较好控制。

这吴国大权,被徐氏掌控快三十年,如今已经是根深叶茂,想给搬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初密谍司安排临川王出逃,目的也不是为了推翻徐氏,而是为了抑制徐知诰称帝的野心。毕竟杨氏名义上拥有江淮之地,还是有一定的民意基础,占了大义的名份。

李岌不急于统一南方,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由于地盘急骤扩大,想先进行调整而已。毕竟连续打仗,地方没有安定,前线大将手里的权力就会迅速膨胀,搞不好容易惹出乱子。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手下将领反叛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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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出逃

宋州(商丘)城外一处庄园。

庄园里养了许多的鸽子。

康平在手里抓着一把手盐水煮好的麦粒,在随意地投喂着在水池边广场嬉戏的鸽群。想到天子经常把鸽子比喻成和平的象征,他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

他手下这些信鸽,可不是什么和平的象征,恰恰相反,只要是它们活动越频繁的地方,反而预示着一场战争即将来临。

把它们比作是战争的幽灵应该更为恰当一些。

一只“白顶鸽”穿透冬天的迷雾,从南方归巢而来。

康平示意了一下。

一名饲养员从鸽舍中将其捉住,从腿上取下一截绑着的竹管。竹管是用碏密封好的,那饲养员将竹管拿在手里,来到康平的面前。

“主任,竹管的编号应该是从和州部发出来的。”饲养员报告说道。

康平点了点头,“送到译码室,让他们翻译完后,立刻送去我的办公室。”

说完,他把手里的半把麦粒撒到广场上,转身往前院的二层小楼走去。

过了一会儿,江北三室的赵彦卓来到了康平的办公室,“主任,是和州分部发出的情报,说是杨濛被幽禁于和州,想请我们帮忙出逃。”

“杨濛啊……”康平仰着脸,嘴里咂么了一下,“之前在扬州的时候犹疑不定,现在倒是着急了。”他接过那翻译好的密信扫视了一遍,“这家伙作用不大,也还是有点用处的。通知庐州那边,派出一支商队过去,接应一下。”

“不用往上报告吗?”

康平摇了摇头“这种小事,用不着上报,直接存档吧。”

……

却说王宏自见到那杨濛之妻周氏娘子生得美貌,在回到军衙后,竟然是日思夜想,一直念念不忘。

那周氏正是三十多岁,风情万种年纪,这王宏越是得不到,这心里头越是有些百爪挠心,神魂颠倒。属下刘其见此,也是出主意道“将军身为控鹤军使,乃是齐王亲信,若是再把那周家娘子弄到手里,有了那周本相助,就是升到控鹤指挥使也是指日可待。那杨濛乃是罪臣,又何惧于他!”

王宏一听也有道理,便是三天两头去那历阳公府里,借口检查,纠缠撩拨周氏。

这杨濛不像其兄杨隆演那般生性懦弱,也不是如杨溥那般鲁钝,所以才遭致徐知诰的忌惮,找了个借口将他贬出广陵府,严加看管起来。

他原来学过武艺,也有些勇力,见那王宏不时登门骚扰自家妻子,自然也是怒不可遏。虽然他也是当过王爷的人物,只不过多年的遭遇,倒是也能忍耐,只将一口恶气埋在心里,隐忍不发。

到了十一月,那杨贵从府外采买了粮食回来,回禀他北面已经准备好,随时准备接应他与家人潜出城外。

这天到了晚上,王宏又来到杨濛家里,杨濛迎了出来,开口就说“我如今居住历阳,有些事情已经想通了,今日在后院略备薄酒,还请以后多加关照。”

王宏听罢大喜,以为有什么好事,便说道“历阳公居镇,守卫安全是我的责任,愿与尽欢。”也就是不光在他家里喝点,还想干点别的。

干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带上护卫了,王宏也是作死,便命令几名随同的手下先回军衙。那几名随从得了命令,也不疑有他,便听了他的吩咐回了军营。况且门外还有八名站岗的军卒,也不疑有他。

这王宏跟着杨濛来到后院,进了内室,也想不到杨濛竟敢对他下毒手,却是毫无防备。

他在进了内室后,杨濛便唤那周氏出来相见。这王宏对周氏也是垂涎已久,见面之后便是魂予色授,躬身还礼。

这杨濛便是站在他身后,见此抡起手中的笏板,猛砸在他的后脑上。

这王宏一头栽倒在地,周氏早将藏好的短刀取出,递与杨濛。

只见杨濛是手起刀落,将那王宏的首级割下,其后还不解气,又在他身上捅了几刀。

除掉了王宏,杨濛又命那杨贵带着几名家仆,拿了一坛掺了蒙汗药的米酒来到自家门房,招呼那几名守在历阳公府大门的军卒喝酒御寒。

那几名军卒见自家指挥还在府里喝酒饮宴,也没推脱。

此时天气正冷,这米酒可驱除寒意,也喝不醉人,于是每人就着些凉菜,喝了几碗。

这几碗酒下肚,不一会儿,几名守门的军卒就被麻翻在地,却被杨贵带着人,一刀一个顿时了账。

在干掉这些人之后,杨贵趁黑溜出杨府,前去石家米行,通报情况。

这石家米行的掌柜,也是唐军设在和州情报点的联络人,前几天已经得到通知,说是配合杨濛出逃。在杨贵找上门来通报已经除掉了王宏和看守府门的军卒后,心想这才省事。于是命令店里套好马车,连夜将杨濛一家送出城外。

这和州历阳城并不大,看守西门的只有十二名军丁,石掌柜带着手下将守卒干掉,顺利打开城门,连夜就逃出城外。

等下半夜守城军丁换岗,这才发现戍卒已经被杀,这才开始敲钟报警。

这历阳城只有三百多名守城兵马,这深更半夜,也不知怎么回事,哪敢出城?只能是守好城门,在城内严防死守,这才知道指挥王宏已经死在历阳公府里。而历阳公府,全府上下,早就跑得一人不剩。

等天亮之后,这军将才敢向上通报,又派出百余骑兵出城追索,哪里还能找到杨濛一行人的踪迹。

这一行人逃出和州之后,连夜渡过滁河,其后昼伏夜行,绕过庐州。

这日这支车队从六安以北木场镇渡过埠水,却不知何人给上告,到了丁汲附近,身后却是远远有一支骑兵追了上来。

石掌柜将牲口卸下,准备让杨濛一家先骑马逃走,却见到前面又有一支骑兵出现。石掌柜在心里叫苦,等看清旗号,顿时又放下心来。

那前面来的骑兵先到,却是打着大唐的红旗,为首却是一名小将,在见到石掌柜后说道“宋州骑军左指挥使慕容澈奉将主之命,前来接应各位!”

正说话间,那身后的吴国追兵已至,慕容澈将手中长枪前指,百余唐军侦骑迅速列阵,同时吹响号角,竟然吓得那五百余追兵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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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战船

那当先的吴将乃是周祚,却是那庐州刺史周本之子,见到唐骑列阵,连忙喊道“莫要误会,前面乃是家姊,吾奉了父命特来相迎!”

慕容澈看了一眼站在马车边上的杨濛。

“这确实是舅兄,只不过不一定安的是好心。”杨濛回答。

慕容澈点了点头,然后把枪头垂下一些,向对面喊道“那将军回去吧,还请通报吴王一声,历阳公夫妇欲往晋阳觐见天子,就不劳相送了!”

周祚的脸色阴沉,只不过在看到又有两拨数十余骑往这里汇聚而来,就更不敢动手了。只能是拱了拱手“还请将军同意,我见家姊一面。”

慕容澈想了想,点头道“那你自己过来罢!”

周祚不敢与唐军冲突,只得是硬着头皮单独策马过来,过了唐军战阵后跳下马来,对杨濛夫妇施礼道“周祚见过历阳公、二姊!”

杨濛没有说话,那周夫人说道“你来做什么?”

周祚说道“小弟奉了家父之命,来接二姊、历阳公加庐州。”

“呵呵……”周夫人冷笑一声,“你们是怕连累到自己,准备把我夫君送回江陵罢。”

周祚脸上陪笑“哪有的事?!”

周夫人冷冷说道“你们什么心思我也知道,还请回罢,到家里替我向母亲问好。”

见到周祚还想开口,杨濛道“多说无益,大家还算亲戚就此别过!”

周祚悻悻退回到本军中,看着那边重新套好马车,在唐军的护卫下越走越远,脸上阴晴不定。并不是他怂,而是若真的打起来,这后果恐怕真的承受不起……

……

河套地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个河套指的是河套平原,而不是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朔方地区。

黄河还是一直到狼山脚下这才被迫向东流去,现在的黄河是在河套平原北面,而后世的黄河河道则是在这片平原的南面改了一条近道。

李岌是不准备让黄河再改道的,而且也并不准备治理黄河每年因积冰堵塞河道所造成的河水泛滥。他一直认为,每年春天所溢出的大量黄河水而形成的大片沼泽和盐碱湿地对于保持狼山和阴山地区的气候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

当然,这些湿地、沼泽是可以规划和用人工引导改造而形成。

他并不准备让这一地区承载太多的人口,而是开始把屯田军户迁往西域。

“西向轮台万里余,也知乡信日应疏。

陇山鹦鹉能言语,为报家人数寄书。”

三月的伊州,冬雪刚刚消融,早晚时刻,依然是寒意难当。

一支由千余辆马车、牛车和上千匹骆驼所组成的迁徙队伍从东面的戈壁大道上缓缓而来,出现在守城士卒的视线中。

这种情况很常见,只要到了春天,在朝廷的指令下,每月都会有两批军户从河西出玉门关,徙往伊州、北庭进行屯田。

从春天到秋天,每年迁往北庭的屯田军户大约都有近万户。

这些前往北庭的屯田军户并非自愿,大多数都是被迫迁徙过来,不少人还带着满腹怨气。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一是犯过事的罪囚。

从玉门关到伊州上千里的茫茫戈壁,一路上人迹罕至,根本看不到什么人烟。

这支迁徙队伍,离开玉门关之后,晓行夜宿,在茫茫的戈壁上一路西行,足足走了十五天的时间,这才到达了伊州。

西域的高昌国、于阗国都臣服于大唐,不过朝廷的屯田计划却是与这两国无涉,而是沿着天山北麓,慢慢向西推进。

这天山以南,除了伊州,仍是高昌和于阗王的辖地。

这两国每年都会遣使到晋阳朝觐,倒也是很守规矩……

控制西域是一项长期政策,自然是无法一蹴而就,只能是慢慢来。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

李岌下令在莱州崂山脚下设立第四座水军营。

许多人认为皇帝这是为平定南方而作着准备。

有关这方面的议论,李岌在知道后只能是叹了口气。华夏人开拓海疆的意识极为淡薄,根本无法意识到占这个星球面面积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海洋,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开拓价值的财富宝地。

只是为平定江南,我用得着大建水军么?!

不过那闽主王延钧自号为帝,绝于中原,找个机会从海路过去先灭掉他也不是不行。

沽口造船所,少府监监丞刘江、沽口水师营指挥使夏承廷等一众官员在进行了祭天和祭海神仪式后,与船厂提调官杨茂,林成虎等及诸员工匠等共捧一根绑着红绸的巨大龙骨,安置于水泥船台的正中央位置。

这是沽口造船所开始建造的第一艘安装蒸汽机作为辅助动力的风帆战舰,这艘双桅战舰长五十余米,宽十多米,为五百料海船。如果以排水量来说,约为二百吨,并不是特别大。在江南,有些海船都达到了千米以上,在技术上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船厂的底子薄,好在从江南和泉州请来了三十多位造船技师,船体的结构吸收了部分大食、波斯商船的特点,特别是风帆,一改华夏传统的硬帆,而改成了大食船那种常见的软布帆,提高了海上的操控性。

不同于以往的海船,这艘战船舯后部舱室安装了锅炉和蒸汽机,另外就是甲板上还布置有四门火炮。

造船实际上和盖木质的楼房差不多。

巨大的整木龙骨被安放在船台的龙骨墩上之后,艏柱和艉柱被镶嵌于龙骨的两端,其后是肋骨的安装,这些都是非常繁重的工匠工作。海船的肋骨从连接到主龙骨后,很快就要向上弯曲,制造的难度要比平底船大得多。复肋材与船底肋骨紧接在一起。这些都是弯曲的或者弧形的肋材,构成了木船的曲边。

造船中的防水隔舱技术是华夏人在隋唐时期最先发明的,直到十七世纪才传到西方。由于是战船,其内部的防水隔舱数量要比普通的商船多得多,而且采用了层船底。另外就是船桅,实际上也是与龙骨相连接的。

在船底完成建造后,就要开始往底舱中安装锅炉、蒸汽机和主轴等动力设备了,这是唯一与原来建造木船所不同的一道工序。锅炉舱设计在舯部偏后的位置,前部船舱需要装载一些配重的货物来平衡重量。不过,由于有锅炉和蒸汽机等动力设备的存在,倒也省去了许多原来木船中必备的压舱石了。

当这种装备有蒸汽辅助动力和火炮的战船服役后,大唐水师会一跃成为这个世界上无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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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拆城墙

共和十年(936年)开春后,李岌先是加封自己的四个兄弟王号。

李继??为汉王,调任洛都留守;李继嵩为蜀王,调任秦州陇西节度使;李继嶦为鲁王,加河中节度使;李继峣为郑王,加昭义节度使。不过最重要的晋王、秦王和齐王却没有封出去,看样子是准备留给自己的子嗣。

随后,各军镇节度使也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换山北镇守使吴峦调任徐泗节度使,折从远改任山北镇守使;五原镇守使高从周调任宋州归德节度使,杨承勋改任五原镇守使;朔方节度使安审晖调任潭州武安节度使,高允韬改任朔方节度使,另由兴州刺史史匡懿接任延州保大节度使;李从珂为汴梁留守,符彦卿改任云内镇守使,宋廷浩由云内调任衡阳镇守使,朔州刺史张承廷为河西节度使,康九改任青唐镇抚使。

这次军镇调整轮换,还有附有枢密院的一份说明,意思是各边镇领军节度使、镇守使轮换是为常例,以后每五年都会做出一次大的调整。

反正李岌这两年没准备打什么大仗,就是计划把内部的人事调理顺了再说。

春暖花开,李岌也是离开了晋阳,开始了今年的巡视。

今年的计划却不是去北地草原,而是南巡。

第一站就定在了洛阳。

在北地草原已经基本安定的情况下,还都洛阳,已经被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了。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晋阳确实是有些偏北了,不如洛阳能够很轻松地勾通四方。

不过,洛阳最大的弊端是豪门众多,耕地基本上被那些豪门世家瓜分一空。

相对而言,李岌更喜欢幽州。

但就目前大唐的领土边界而言,幽州比晋阳还要偏僻。

站在洛阳城头,听着一众随行官员们在讨论着如何整修加固洛阳城墙的时候,李岌却是突然转过头来,对新任的洛都留守李继??说道“把洛阳的城墙扒了,只留下几座城门以作纪念就可以了。我原来教给你的城市该如何规划你还记得吧?”

除了在正式场合,李岌自称都是用我,而不是称朕,手下的人们都已经是习惯了。

“陛下千万不可啊,这城墙拆了,万一京师有事可怎么办啊!”留守洛都的尚书左丞冯道听后连忙劝阻道。

“呵呵,你当让敌人打到京师城下来,这城墙就能守得住么?这国泰民安,不是躲在城里看不到就能实现的。”李岌笑道,实际上如果没有了城墙,这朝廷上下就会更重视平时的治安和国家的军队建设。

这些人若是老躲在城墙里面,眼界就会一直受到限制。

“在拆除城墙后,是不是整个街道都要进行重新规划和重修?”李继??问道。

“这是自然,不过也不用着急,先把几条主道路修好,其后再慢慢进行改造。”李岌说道,“百年大计,这道路可不能修窄了。”

“皇兄,是不是也包括排水系统?”

“修路的时候当然也要把城市的排水系统做好,哦,晋阳那边现在有一种水泥管道,抽空你可领着人过去参观和学习一下。”

在洛阳期间,李岌正好赶上了洛阳府学的春闱招生考试。

在李岌的要求下,科举考试的内容和科目已经进行了大规模的修改。

儒学倒没有被彻底摒弃,但只能算是科举考试科目中的一门,而且儒学官员只能是进入吏部、教育或是检察部门任职,僧多粥少,不容易授实官。所以,慢慢的原来一些以儒学为主的书生开始改学其他学科。

科举考试本身就有在国内推行科学技术教育的作用,而且完整的考试制度对于王朝政权的稳固来说,也是必要的。统治阶级需要通过科举考试来显示自己对平民阶层持开放的态度,而平民阶级则能够通过这种考试制度,进入到统治阶级,成为其中的一员。

官僚统治集团也需要不断吸收来源于平民阶层精英,来保持自己的活力,并以此来得到底层民众的广泛支持。

与过去稍有不同的是,在这种考试得中,得入府学的学生,只是准官员,还得在府学中进行三年或是四年的系统学习和培训,通过结业考试,取得毕业证之后,才能够由吏部统一分配,成为大唐官僚机构中的一分子。

洛阳府学的招生规模是每年八百人,招生规模仅次于晋阳府学和成都府学,却是高于其他府学每年六百人的员额。

李岌在考试结束后,特意接见了今年的新生代表们,并鼓励他们努力学习,掌握更多的知识,以便将来更好地为大唐帝国的伟大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到了五月,麦收时节,李岌到了南阳。

安计划是准备前往荆州和潭州巡视自己新的领地,不过,一件意外的事件,却是打乱了他的行程。

吴国庐州刺史周本在去年冬天历阳公杨濛和自家女儿“叛逃”到朝廷后,心里一直是有些不安,生怕徐知诰在知道后会迁怒于自己。

这样过了半年多,也没见金陵那边有什么动静,这才稍稍心安。

到了五月,徐知诰突然任命周本为江州刺史,并派行军司马徐玠前往庐州,来接替周本的职务。

徐知诰其实本未多想,只是觉得江州紧邻大唐辖地,乃是江宁府西面屏障,地理位置要比庐州重要得多。周本乃是吴国宿将,也是徐温手下的心腹重臣,于是想把周本调到江州,也好抵御朝廷大军有可能的入侵。

问题是周本心中有鬼,徐知诰这番调动,以为是要准备收了他的兵权,其后准备收拾自己。在徐玠来到庐州,宣读了徐知诰的任命之后,周本先是不动声色,在署衙宴请徐玠,先将其与随行人员安顿在驿馆。

此后,周本迅召集手下心腹和谋士开始密谈。

在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周祚先是大声说道“如果父亲轻易离镇,等于是自投罗网,不如拒绝为是!”

又有观察判官孙奉道“吾闻天子待人仁厚,将主不若直接投了朝廷便是!”

听他这么一说,居然博得了大多数人的同意,周本这才下了决心,一面派人前往颖州、光州的唐营中投书告援,一面派手下将徐玠给扣留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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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并淮西

老将周本乃是吴国名将,据称是三国时名将周瑜的后裔。他自年青时就跟随杨行密南北征战,以勇武知名。庄宗入洛后,亦闻其勇名,特授其德胜军(庐州)节度使,并加安西大将军,也是对其抚赏有加。

徐温、徐知诰父子虽然把持吴国朝政,但对这位前朝老将还是很有忌惮的,这也是为什么徐氏能掌国二十余年,仍然无法顺利篡位的主要原因。杨行密也算是一代豪雄,其身后所留下忠于杨氏的老将并不少。

只不过到了下一代,周本的儿子周邺、周祚实际上都已经投靠了徐知诰,成为其心腹大将,这也是之前周祚会率亲军追逐杨濛的原因。

周本原来算是个死硬派,最常见的口头禅就是“忠臣不事二主”,原来也并没有投靠唐廷的打算,这次是为了数百族人的打算。如果自己被徐家铲除,那么这数百户族人能够幸存下来的不多。

此时周本手上统军两万余人,牢牢地占据着庐州之地,而其长子周邺为舒州刺史,也是与唐地接壤。

现在的天下大势,除了闽主王延钧还没有削除帝号之外,其他各割据势力都已经臣服于朝廷,虽然还处于割据状态,但是大家也都是心里明白,这统一大势,已经是无可阻挡。

除非当今天子也如先帝一般,死于一场意外。

现在看来,还没有任何的苗头。

这位目前还不到三十岁的皇帝,风华正盛,其英武还犹胜庄宗当年。最起码削平各地节度藩镇这件事,庄宗皇帝惹出一场大乱,结果把自己都给搭了进去,而这位天子却基本上算是把这件事已经都做成了。

朝廷方面虽然暂时没有趁虚而入的打算,可挡不住人家自行投靠啊!

周本已经当了快十五年庐州节度使,这一带基本上算是他的地盘。徐知诰这一纸调动命令,若是发生在一年前,也许也没啥大问题。

问题是周本的闺女和女婿这才投奔朝廷,几个月后就有了这份调动命令?!

这也难怪周本心怀疑虑。

徐玠是文臣出身,很容易就被周本看押了起来,

在控制了徐玠之后,周本一方面派人与唐军联络求援,又专门派人到舒州,与自家的长子互通声讯。

周邺也是无奈,自家的老子都投靠了朝廷,自己虽然和徐知诰关系不错,但也无法脱了干系,干脆也一起投唐吧!

李岌刚到南阳,就接到了周家父子叛吴投唐的消息,登时大喜,连忙命令高行周和何福进所部入庐州、舒州。

十年六月,吴国淮西守将周本、周邺父子叛投朝廷,唐军趁虚直入,连取寿、庐、舒、和、濠五州之地。一时之间,淮南以西尽归大唐,吴国在江北的地盘只剩下扬州周边水网湖泊密布的地区。

七月,李岌驾幸庐州,其后召吴王杨溥、吴相徐知诰、池州节度使李建勋、江州刺史段复恭等往庐州觐谒天子。

徐知诰在接到诏旨后即惊且惧,最终还是无奈硬着头皮前往庐州。

不料李岌在见到他之后,反倒是温言抚慰了一番,并夸奖其能保境安民,有治国之材。其后,又说道允其恢复本姓,赐名为昇,晋封为齐国公,却不是原来他所找出来的那昪字。

这下反而弄得李昇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此举,显然是把吴国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他有心反抗,却又不敢,只得暗自感慨自己的一番筹措谋划,都是付之东流。

现在大唐兵锋正盛,自己若是敢轻举妄动,岂不是要把整个身家都搭进去?!

李岌倒也不心急统一各地,这样不断威福,逐渐侵蚀的方式,得到的地盘更为牢靠。

况且那些统兵大将,得给他们保留一些敌人,这也是维持内部稳定的一种方式。

省得他们没事干,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内部。

如果实在没有了敌人,那就需要去制造一些敌人出来。

……

益州之地,沃野千里,自古就物产丰饶,人口众多。

在唐末五代时期,这里也是很少受到战乱波及,当初李岌与郭崇韬伐蜀时,也没怎么打仗,几乎是一鼓而下。蜀主王衍现在被他安置在京兆府,安心在当着国公。以成都府为中心的地区经济发达,茶叶的出产更是占到了国内将近三分之一的产量,其他的比如蜀布和蜀锦等纺织品在国内也很有名。

四川这个地名实际上是从宋代划分为川峡四路后才开始慢慢被叫开的,而现在,李岌也把蜀地划分成了四川之地,这个名称不时在廷寄或是报纸上开始取代了蜀地这个称谓。

东川节度使董璋在去年冬天终于是上书朝廷请求致仕,李岌命其子董光业接任东川节度使,并在其老家汴梁赐宅第一处,加封其为检校太师,俸禄赏赐照给。

根据少府监的计划,几支勘探队从晋阳被派到了渝州,前往渝州江南的綦江地界的山沟里进行探矿活动。这些探矿队差不多五十多人一组,当然会配有毛驴和骡马等来驮运食物和工具。蜀马个头很矮,看起来比中原地区的毛驴大不了多少,但性格温顺,翻山越岭的能力却比北地的草原马强了许多。

在一个冬天的勘探活动结束时,这些勘探队已经在綦江周边发现了六、七处煤铁矿,显示出当初在这里开办铁厂的计划并没有什么错误。

蜀地的好处是山多水多,降水量十分丰富,河流密布,很适合发展水路运输。

不过蜀地的河流险滩极多,这极大地限制了河道的航运规模。若是想大力发展航运,还需要加大力气疏浚和清理航道。

如今的蜀地已经算是相对安稳,几个军镇节度早已经打消了过去的野心,唯有川南节度使李仁罕奉命继续向南不断开拓。

他所面对的,是“大长和国”。

在唐朝鼎盛时期,南诏国能在大唐、土蕃两大帝国之间而幸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唐蕃战争的影响,两大帝国都是无力顾及到这里。

很奇怪的是,南诏国在唐末也是内乱自生,居然在大唐灭亡之前也是覆亡,现在变成了所谓的“大长和国”。而段思平所建的大理国还没有出现,估计也是快了。

李岌是不准备让这个世界,再存在一个所谓的“南天大理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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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巡察

八月,李岌巡视兖州,有随行请拜孔庙,不许。

及直奉符,改奉符县为泰安,升其为州。

八月二十三,沿牟水而至莱芜监。

莱芜铁监,历史悠久,莱芜监位于牟水之北。

牟水上游,正在修筑一座拦河大坝,在河岸两侧,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新型钢铁厂,正在拔地而起。

水库、铁厂,包括南面的鲁山,几处铁矿和煤矿也在同时建设当中。

莱芜铁厂,是帝国规划兴建的八处钢铁基地之一。

莱芜地区,自汉代以来,就是重要的产铁地,根据李岌的记忆,这里的煤铁储量都超过了数亿吨,很适合发展钢铁工业。

虽然现在国内,很多行业都已经慢慢开放给了民营商户,不过钢铁行业,仍然还是采取的官营方式,还没有开始实行股份制改造。这种基础产业,若是依靠自行发展,速度太慢,还得由上至下的来进行推动。

由于国内的钢铁需求量日益增长,钢铁产量远不能满足需求,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正因为如此,国营铁厂的效益红火,利润巨大,朝中的元老勋贵们一直在推动着对其进行股份化改制。

“正如陛下所见,铁厂的建设和改造,学习了古交铁厂所长,不仅依靠水力来驱动,在规划中,大部分的设备已经准备采用蒸汽机来进行驱动了。规划中最先建造的两座炼铁高炉,都高达六丈以上。”少府监和充州、齐州两地及莱芜监的一众官员,陪在李岌身边,参观着铁厂的建设情况。

李岌面前,就是钢铁厂最重要设备,两座正在建造当中,高达二十米左右的炼铁高炉。这种高炉,都是以钢铁为外壁,内部再用耐火砖砌筑而成。另外原来以水力来驱动的大型鼓风机,现在已经被更为方便的蒸汽机所取代。

由于蒸汽机的应用,煤矿和铁矿的开采效率大为提高,产量也是增长了数倍,已经足以保证钢铁厂的原粮所需。

在大唐,钢铁生产的中心,已经由太原周边,慢慢向外扩散。

目前晋阳周边的钢铁产量,再加上武州,还是占到了国内钢铁产量的一半,不过在韩城、磁州、兴元、綦江、大冶、舞阳、莱芜和平州八处钢铁基地建成之后,国内的钢铁产量会提高数倍,基本上能够满足目前国内的生产和生活需求。

“在未来,钢铁即是国家!”

这是李岌为莱芜铁厂所题的字。

……

这已经是李岌第三次到沽口营进行巡视了,由此也能看出他对于水师建设的重视程度。

再一次来到沽口港,李岌已经能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变化。

沽口的码头、水师营和造船厂几乎占据了海河南岸一大片的港湾,而在它的外围,以沽口码头为基础,已经形成了一个颇有规模的城镇。

李岌这次到了沽口之后,直接把这座称之为泥沽寨的小镇改为为天津卫。

沽口造船厂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改造,主要是船务总监刘江不断从晋阳引进各种用蒸汽驱动的木工或是打铁机械,另外就是船厂正在自建一座小型的炼钢厂,以供制作零件使用。在完成了初步的改造后,船厂现在已经拥有了三座船台,每年能够建造六艘战船。其中三号船台最大,能够开工建造一千料(400吨)以上的战船。

这是李岌所听到的最好消息,按照这个速度,到后年他就能够组织起一支由数十艘战船所组成的舰队出来了。

刚到沽口,李岌就听说了三号船台目前已经开始开工建造第一艘千料大船,便是顾不上休息,兴致勃勃地赶到了船厂进行参观。

“这两年你主持船务,做得很好!照这个进度,再过两年,我们就能拥有一支能够进行远海作战的水师了!”看着船台上那艘长达七十多米,正在建造的战船,李岌面带欣喜地对刘江说道。

“这些都是学生应该做的,份内之事,学生自当鞠躬尽瘁。”跟在李岌身侧的刘江一脸恭敬地说道。

李岌笑了笑“你呀肯定是在心里埋怨我偏心,把那试造蒸汽机车的任务给了何铨。你们这一海一陆,都是重中之重,这陆地上我们有强大的骑军,实际上我还是更看重海上一些。我对你的期望很高,这担心很重。”

“是,学生牢记陛下的嘱托。”刘江躬身说道。

“我也是有数月没有见你了,这脸倒是晒得挺黑,寻常的时候,需要多注意身体,这身体才是做事业的本钱。”李岌微笑道,“哦,对了,我欲将这船务监从军器监独立出来,单独组成一个部门,抽空你拟订出一个章程出来,上报朝廷。”

刘江有些迷惑地看向李岌“不知陛下是何意思?”

“就是船务改作船政,与九寺并列。”李岌说道。

“多谢陛下看重!”刘江面带欣喜说道。

这船务改船政升格为九寺之一,他就能位列九卿,成为朝中重臣。这些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人事和财政不再受人控制。

李岌又在刘江陪同下,来到一号船台一艘快要建成的战船上进行参观,仔细听取那些技术官员和工匠们对于战船结构、操控方面的讲解。他对于造船是纯粹的外行,但是有些意见还是能起到一些启发作用。

另外就是李岌告诉刘江,不光要造战船,而且还要重视民用商船的建造。船厂的发展当以民用为主,战船为辅。

离开沽口,李岌继续北上,巡视榆关水师营及造船厂,其后参观了正在扩建当中的山海关军城。

元行锴自任平卢节度使后,发军民万余,重筑山海关关城和城楼。这里按照都作院的规划,依山筑城,而且在山上修筑了几处堡城,以为犄角。

此时新的山海关已经是初具规模,成为了控扼从东北进入华北平原的一道重要的关隘。

随着山海关、青龙关和滦河南关的建成,再加上推行军屯实边,平卢、幽州一带驻军和人口的增加,已经基本上把契丹和奚部封锁到了关外,轻易无法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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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家事

晋阳书院早就更名成了晋阳太学。

与培养基层官员的晋阳府学不同,太学府相当于是“中*央*党*校”,李岌这位皇帝却一直兼着太学监正,太学府只设有左右少监和左右监承。看上去这四位副院长的品阶并不高,而且名义上太学府还归礼部、吏部和国子监共管。

可是谁又真能管得了?!

现在李岌虽然已经不给太学生们上课了,但是却一直在学府中保留着自己的办公室,没事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转转,询问一下太学府的教学情况。这座学府从官员到普通的老师,都是由“天子门生”充任,可谓皇帝的亲信,看似品级不是很高,却是能量极大。

而且太学府的高级班是培训那些即将外任的地方军政大员的,皇帝会时不时地要给这些人作一回报告。

而且太学府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整理皇帝的讲话和文章,然后每年汇编成册,下发给各级官员们学习。

这东西要比学《论语》重要得多,是官员考评和各级府学必考的内容。

李岌并没有什么思想体系,他的讲话偏唯物、科学的多些,但也不排斥人们的信仰。

举头三尺有神明,他总认为人们有些信仰并没有什么错。

反倒是不信鬼神的人,做起恶来容易肆无忌惮。

因为他们不怕遭受报应!

可怕的是狂热,另外就是利用手段将信徒与社会隔绝开来。

很多时候,传教的手段就像是传销,这是他决不容忍的。

利用信仰和禁忌故意把人群区分开来,与社会不相容,这是传教士惯用的手段,以便于控制教众和洗脑。

记忆中的传销者也是采用的这种手段。

释门不食荤腥,但他们是与世隔绝开来的,信徒居士却不必遵从这些戒律,所以是能够容忍的。但是蜀湘一带最近广为传播的“长生教”,却要求在信徒的社会生活中,也要严格遵从这些戒律。

利用戒律来干涉世俗生活,强行把信众与社会分离隔绝,李岌对这种披着释门外衣的教派要求是严厉取谛和进行打击。

这造成了一些地方的社会动荡。

李岌却严令各地官府毫不手软,在镇压反叛的同时,把那些参与作乱的信徒徙住西域。

正好朝廷开拓西域极其缺乏人手。

你们去那边祸害别人,别在中原为祸就行。

……

从秋收之后,从晋阳传回消息,秦国夫人诞下一位龙子,这让李岌是极为高兴,立刻下令返回晋阳。只不过在走到代州的时候,又接到晋国夫人也生下一位男孩的消息后,就有点担心王蔷的心境。

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有点惶恐了,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自己再生几十个孩子都很正常,到时候别惹出什么狗血的宫廷大剧出来才好。

果然回到晋阳,见到挺着个大肚子的王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如果再生个闺女,又如何是好?”王蔷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面带忧色地说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母凭子贵,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感觉自己的老大位置有些动摇。

秦国夫人还好点,这名为天香的回纥公主想要上位,朝中那些老臣们也不会愿意。但是那晋国夫人张盈儿,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一直自称是汉家女,本就极受皇帝的宠爱,现在她又诞下了龙子……

“要是生个闺女就叫盼娣……”李岌笑了一下,“反正你生下的儿子,今后就是老大,我这样说,你总是可以安心了吧?”

前世的记忆和受到的教育、习惯,让李岌根本做不到如古代帝王那般冷酷无情,对于娶小老婆这种事,总是要哄着家里的老大欢心才是。

“臣妾这还没生呢,陛下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您这金口玉言……”

李岌倒是毫不在乎“对对对,我只是说若是……”他伸手摸了摸老大的肚皮,“感觉应该是个男孩……”

他还以为王蔷会继续纠结,准备留下来吃晚饭,却没想到王蔷先是开了口“陛下这回到宫中,还没去看自家儿子,这恐怕不妥。”

“我还是陪着皇后吃过晚饭再过去吧。”李岌说道。

“陛下还是先过去吧,莫要凉了人家的心思。”王蔷劝说道,然后又是轻叹一声。

让顿时让李岌感到有些头大,这老婆娶多了确实是件很没情趣的事情。

他先去了庆云宫,这女人在生孩子后,总是显得越发艳丽,自家刚满月的大儿子算是有些混血,两只眼睛大大的,白白胖胖,很讨人喜欢。

李岌在手里抱着儿子,陪着秦国夫人说了会儿话,还得前往缙云宫。

这确实是麻烦。

只不过,现在这情况,冷落了谁都不好。

除了皇后王蔷,这后宫里还有两位待产的孕妇,想到这些,李岌顿时就有些头大,简直是分身乏术。

到了缙云宫,自家的老二才刚出生十多天,脸上的皱纹还没长开。

李岌从张盈儿怀里抱过孩子,看了看小脸“天呐,长得真丑。”

张盈儿顿时就撅起了小嘴。

李岌随后笑道“长得倒是随我。”

张盈儿这才又吃吃笑道“陛下外表可是生得好看。”说着将脸贴到李岌的肩膀说道“陛下这过来,姐姐没有不高兴吧?”

听了这话,李岌不由得苦笑一声,对着儿子说道“你爹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在对待这种事情上,李岌怎么也做不到手下那些无耻的家伙们在家里的程度。

傍晚的时候,在自家五个老婆神色各异的目光关注下,李岌吃了一顿感觉十分难受的“团圆饭”。

“一会儿我去处理一些公务,今晚住坤宁宫。”在吃过晚饭后,李岌向几位女士宣布道。这是规矩,长幼有序,表明了自己并不会偏爱谁的态度。

听了这话,王蔷的神色明显是放松了下来。

这三个女人一台戏,往后的日子,这后宫里头肯定是烦心事少不了。李岌准备先把麻将牌和扑克牌给整出来,以后定期在老婆们中间搞些小型的棋牌比赛,以分散她们的精力。

至于赢了比赛之后的奖励……要不皇帝当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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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运输

福州,东华宫。

黄昏时分,一名宫装的妇人从长春宫出来,沿着皇宫内长长的甬道,朝前方走去。

在她身后,八名宫女分列两排,随侍在后。

东华宫朱红的殿门敞开着,内部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烛光摇曳,映出寝宫内床榻、罗帐。

那宫装妇人坐于床榻一侧,挥了挥手。

那些宫女们缓缓退出,殿门缓缓关闭,只剩下她独自一人枯坐在清冷的大殿内。

屏风后转出一年青男子的身影,身穿紫色蟒袍,面色苍白。

“怎么样?”那男子开口问道。

“不怎么样,老头子醒了过来。”李春燕脸上倒是毫无喜色,“不过皇帝疯瘫在床,怕是起行离不开人服侍了。”

那青年男子笑道“这岂不正好成全了你我……”他目光望向那美妇胸前一片白腻。

那宫装美妇李春燕眉目含情,嗔笑一声“太子何必着急,你现在还代替不了圣人。”

她还很年青,容貌也艳丽,知道自己的长处。

闽太子王继鹏伸出手来,抚住那李春燕的香肩“父皇不能人事,我这做儿子,自然是要不辞辛劳,替他老人家侍奉于你。”

烛光昏黄,帷幔波动,里面传出李春燕娇喘的声音“该叫母妃……”

大殿内,金丝镂空的香炉里,香烟袅袅,在烛光下摇曳波动。

闽王王延钧弑兄自立,撍号为大闽国皇帝,还封了其父王审知的侍妾陈金凤为皇后。现在天道循环,看来王家在自家老爹头上种草的传统,还在延续……

……

共和十一年(938年)三月,李岌在晋阳接见了一支由数百人组成,很庞大的于阗使团。特别让李岌感到有些好奇的是,这些只会说些简单汉话的使团官员们,居然全都有一个汉家的名字。

于阗国王李圣天在前年已经遣使来朝,表示归顺之意,这次算是正式派出使团,请求中央王朝的册封。

于阗国存在的历史要比大唐久远得多,以汉代就已经立国,并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盛唐时期,于阗为安西都护府所辖四镇之一。不过在安史之乱后,随着河西陷于土蕃,实际上大唐在西域设立的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都曾短暂地陷于土蕃的统治之下。

不过吐蕃只统治西域数十年的时间,也宣告分崩离析。

随着土蕃势力衰退,在归义军自立的同时,作为于阗王室的尉迟家族也驱逐了吐蕃统治者,重新复国。其后于阗国与沙州的归义军政权往来不绝,但是由于回纥和党项羌部的阻隔,与中原王朝的往来是时断时续。

李圣天仰慕中原文化,自称华族和大唐宗室后裔(其曾祖母为唐朝公主),其治下于阗国内大力推行中原文化,仍沿袭唐代行政制度,服饰文化与中原相近,笃信佛教。于阗都城建筑民风,更是一如中原景象。对于这样的国王,李岌当然是十分赞赏,准备将其立为西域各国的模范,从而在背后大力进行支持。

在册封李圣天为大唐于阗国国王之后,李岌又册封一应使团官员大唐官职封马继荣为镇国大将军,封张再通为卫尉卿,吴顺规为将作少监。对于李圣天要求朝廷派遣使团,并且象征性在于阗驻军的请求,李岌也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现在的于阗国力还很强盛,李岌原来的计划是沿天山和阿尔泰山北疆两线逐渐向西域延伸渗透,尽量避免触及高昌和于阗两国的利益。现在信奉佛教的于阗国刚开始与中亚的喀喇汗王国发生冲突,目前于阗国还占据一定的上风,并不是介入的适宜时机。

但是现在,李圣天却是主动要求大唐派出驻军,可见其心向中原的诚意。

看来往西域的移民屯田计划需要做出一些调整,从原来大唐时期丝绸之路的南北两条线同时运作。

古丝绸之路的南线就是走青海路到西域,由于要翻越昆仑山和阿尔金山,这条道路自然是不如走河西走廊经沙州,再前往西域的道路好走。

现在大唐重新掌控了河西走廊,自然也就是打开了通往西域的大门。

……

李岌并不认为现在自己就有能力在西域彻底站稳脚跟。

在没有解决交通运输问题之前,农耕民族对于领土的开拓是受到很大的限制的。

将军白发征夫泪,这远赴西域,有可能是一辈子就回不了故土了。

每次移民开始往西域迁徙之时,都是一副凄惨的场面……

何铨所带领的团队依然在为怎么把蒸汽机装到马车上而在发愁。

这玩意实在是太重了,不过是车架,甚至连地面都无法承受……

李岌实在是看着他们可怜,把何铨和为首的几人叫到自己的书房里,在手里画着一些草图,给他们讲解起了火车和钢轨的原理。

这个玩意不整出来,实际上大唐是无法真正控制西域,在陆地上进行扩张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蒸汽机对于开启工业时代所能够发挥出的重大作用,李岌自然是有着清醒的认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很早就给学员们传授蒸汽机技术了。

明摆着有技术、有能力,却非要眼看着自己的骑兵部队在缺少粮草补给和支援的情况下,冒着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的危险,在西域孤军奋战,这脑子不是被门板夹过,就是被海水给泡坏了。

随着蒸汽轮船的出现,云州与朔方、蜀地与陇右、荆襄与岭南再加上中原和华北平原地区,物资运输和人员往来已经方便和快捷了许多。

虽然现在的蒸汽机,还属于那种常压蒸汽机,功效还十分低下,但还是能够节省水路运输很大一部分的人力物力耗费。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产能不足,这种烧煤的“小火轮”装备数量有限,成为各地争抢的热门装备。

这种蒸汽机和小火轮的制造,成了各地勋贵和富人们争相投资的热门产业。

对此朝廷只是采取引导的政策,尽量让这些机器工坊布局均匀,在国内分散开来,而不是在一个地方扎堆,很早就出现恶性竞争。

随着交通运输的改善,朝廷对于地方的掌控力也是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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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血溅长乐

长乐府。

且说闽主王延钧突然得了疯瘫(脑溢血),半身不遂,那皇后陈金凤干脆与其男宠归守明成双入对,在那长春宫中竟夜同欢。

不料这陈金凤十分厉害,归守明承受不住,便想出一条妙计,将那工院使李可殷介绍给金凤。这李可殷生得伟岸,而且胯下奇物,堪与那秦之嫪毐,唐之机辩媲美,那陈金凤得此奇珍,顿时爱不释手,那归守明这才稍稍得暇。

王延钧半瘫在床,不能御女,这也是银乐无度的报应。

长子继鹏,替父代劳,与那李春燕比翼双飞,也是乐不可支。不想日久生情,竟然说动金凤,请她代为转告,央求闽主延钧将那李春燕让与给他。那王延钧原本不舍,无奈兄弟不给力,振作不起,再加上那陈金凤巧言善辞,这才同意将自己的侍妾赐予继鹏。

那王继鹏得了李春燕,两人不免**快意,更是肆无忌惮。

王延钧素性猜忌,作用权奸,这王审知所留下来的将领,没用几年时间,就几乎被其诛除殆尽,这朝中只留下一些善刮民脂民膏之辈,搞得是民怨载道。

王延钧之子王继韬,素与太子王继鹏不睦,于是勾结那工院使李可殷,密谋杀兄。

不料那王继鹏虽然银荡,性子也如那毒蛇一般,阴狠毒辣,早与那皇城使李仿勾结在一起,商量起了先下手为强,怎么铲除隐患。

恰巧那王延钧病倒,接连几日昏睡不起,王继鹏认为他已经快不行了,便是肆意横行,命所蓄养死士,直闯入闯入李可殷家中。

那李可殷听到家门口混乱,正从堂中出来,与那十多名壮汉相见。

那些壮汉见到李可殷,二话不说,执梃当头便击,猝不及防之下,头骨尽碎,死得可谓不明不白。

那陈金凤听闻情夫猝死,如同被人打碎了心爱之物,登时怒不可遏。只是那王延钧昏睡不起,也只得是暗自伤心,暂且忍耐。

王继鹏先下手除去李可殷,正准备继续收拾王继韬及与之勾结的陈金凤族人殿中使陈守恩、陈匡胜,不料到了次日,王延钧却是突然清醒。

那陈金凤痛失情*夫,不免在王延钧面前痛泣哭诉一番,惹得王延钧大怒,不顾身体未愈,临朝视政。把那皇城使李仿召入朝堂,诘问李可殷又有何罪当诛?

李仿心中惶恐,支支吾吾应对一番,说是定当查明复旨。

从宝皇宫出来,李仿惊出一身冷汗,急入王继鹏府中,与之商议。

这李仿为皇城使,王继鹏为宝皇宫使,早已经控制了皇城侍卫。这两人干脆是一不做,二不休,召集皇城亲卫,直闯入宫。

那闽主王延钧正刚退朝休息,高卧九龙帐中,忽然听到外面哗然声起,他想起身,奈何半身不遂,动弹不得。却见那些卫兵一拥而入,站在帐外用长槊一通乱刺,把那王延钧身上戳出几个窟窿。皇后陈金凤也是来不及逃避,也是被那侍卫堵住,乱枪刺死。

那归守明躲入床下,也被侍卫一把揪住,砍下了头颅。

李仿再率军在宫城内搜捕陈守恩、陈匡胜两个殿中使,也是尽加杀戮。

那王继韬听闻宫中剧变,骑马欲逃,刚奔至城门,却是被李仿带人拦住,乱刀相加,也是顷刻毙命。

那闽主王延钧在九龙帐中,身被重创,一时却是尚未断气,痛苦哀号。宫中内监见侍卫离去,这才揭帐察看,却是满床的血污。王延钧痛苦难忍,自求速死,令宫中内侍割断喉管,方才算是彻底毙命。

那王继鹏弑父杀弟,在长乐城中大肆搜捕,将原来的仇人也一并处死。

这大功告成,自是喜不自胜,便假传皇太后之命,先任监国。到了晚间,见没人敢生异议,便自登了帝座,召见群臣。

王继鹏篡立为帝,改名为昶,册封那李春燕为贤妃,命李仿为判六军诸卫事。

那李仿为弑君首恶,身边多蓄养死士,作为护卫。

王继鹏恐李仿蓄有异志,便与控宸指挥使林延皓密议,以犒军为名,暗中布着埋伏。随后王继鹏命李仿代替自己前往军营,李仿不疑有他,趋至内殿,猝遇甲士冲出,将他拿下,旋即枭首处斩。

李仿部众见其被杀,在城中哗变,攻应天门不下,转而焚毁启圣门。

那林延皓率军死守皇城,乱军无法得逞,遂取了李仿首级,啸聚出城,往北直投吴越国而去。王继鹏闻乱兵离去,这才心安,这才追封其父王鏻(延钧)为惠宗皇帝,发丧安葬,改元通文,尊皇太后黄氏为太皇太后,进册李春燕为皇后。

……

唐廷闻知闽地内乱的消息,以闽主弑父杀弟为名,发文斥其不臣不悌,随即宣布出兵伐闽,令潭州节度使安审晖、衡州防御使宋廷浩、桂阳镇守使元任及岭南招抚使符彦超分率四路十万大军,入江西征闽。

还是假道伐虢之策。

南吴江西招抚使李景遂、按察使查文辉哪里敢拒唐军入境,严令各地守将供应物资,不得与唐军冲突。

唐军大举进入江西,借口辎重、补给未至,且在袁州、抚州、吉州和赣州分别屯驻下来,造桥修路,又引军屯田,之前说好的伐闽,却是在入境后没了动静。

这打着伐闽的旗号,先是把吴国的江西之地,大部分先占了下来。

还好没有特别过分,还给吴国保留了江州、洪州等地。

不过那江州刺史段复恭、守将李虔裕却是早就暗投了朝廷,坐镇江宁的李昇恐怕都已经无法调动他们。

对于朝廷这种“无赖”行径,吴国上下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任由朝廷将江西大部给剥离了出去。

这天下大势已经如此,谁还敢像闽地那家“傻冒”一样作死,不断挑衅天子威严,这是准备死无葬身之地,拉着一家全都陪葬的节奏。

吴越王钱元瓘做得更绝,居然派使者前往晋阳,主动请求朝廷取消王号。

结果不光王号保住了,还得到天子嘉奖赏赐一番。

这番做作让李昇也是气得够戗,暗骂越王元瓘是真不要脸,心机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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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疏勒之战(一)

袁州,康泰所指挥的雁门军驻扎在这里。

驻军的主要任务是屯田,少府监却是很快派出十多支勘探队过来,在萍乡县和醴陵县发现了十几处煤矿山,其后又在新喻县发现了几处铁矿山。

这萍乡煤矿是南方为数不多的优质炼焦煤产地之一,李岌在朝廷定下在大冶监开办铁厂的计划后,即开始对萍乡煤矿动起了心思。

袁州本在吴国手中,可这次利用伐闽为借口,唐军却是大举进入江西,其后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呆着不走了。这江西之地,山多地少,但却是华夏矿产资源最为丰富的几个省份之一,李岌自然是找着借口想控制这里,这到了嘴里的肉哪里还有吐出去的道理。

萍乡这地方,在唐朝初年就有了采煤的记载,不过多是井矿,人工开采人本较高,另外就是井下排水不力,不太划算。

“要致富,先修路。”后世的这个口号还是很有科学道理的。

大军从江西进入福建,实际上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从抚州到光泽,另外一条是从虔州的瑞金到长汀。这两条都是山路,行军困难,李岌才不想自己的大军从这两线入闽。

放着好好的水路不走,却去翻山越岭,实在是舍易求难。

这回打着伐闽的旗号,目的就是为了控制江西。

想要更好地控制地方,自然是要先把道路给修好。

随着大批从中原招募的屯田军涌入湘地和赣地,湖南和江西这两个地方现在说河南话的人越来越多,最大的坏处是搞不好几十年后后世作为华夏七大方言区之一的湘赣方言搞不好就可以“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至于福建的王家子孙自己打出猪脑子来,又与朝廷有何关系?!

……

西域,于阗王国,疏勒城。

五月的疏勒河波光粼粼,河谷两岸一片葱绿。

田地很少,于阗人的生活习惯还是以放牧为主。

夏日的阳光下,一支由数万人马所组成的骑兵大军俨如狼群一般,正越过天山的达坂山口,铺天盖地般朝着疏勒城方向杀来。

这是中亚新兴的强国喀喇汗王朝所派出的大军。

他们的目的便是征服天山以南,吞并于阗和高昌这两个西域王国。

大唐天宝十年(751年),大唐安西大都护高仙芝率唐军近三万与近二十万大食军在怛罗斯城进行决战。是役,近三万安西军几乎全军覆没,其后,大唐彻底失去了对河中地区(中亚)的管控权。

不过,大食王朝也是突然兴起,只过了百余年就被西迁的突厥人掌握了朝政,帝国随即开始没落。这新兴的喀喇汗王朝虽然名义上还臣服于大食帝国,实际上已经是一个独立于中亚西北部的强国了。

在统一了内部之后,喀喇汗王国便是开始了其扩张的步伐。

喀喇汗王国主要由原大唐属下的葛罗禄、突骑施、回鹘、突厥和样磨等各部组成,受大唐和大食文化的影响,而逐渐形成一个强大的王国。

这次南征于阗的喀喇汗大军超过五万,这支大军的指挥官是尤素福,他身高七尺,虎背熊腰,是现任萨图克汗的侄子,另外两名统军大将是阿斯兰和奥尔胡克,也是王族成员。

此次喀喇汗王朝派出五万大军进入天山南麓,大有一举覆灭于阗王国的气势。

可惜他们的突袭没能成功,在大军翻越图鲁阿堤达坂的时候,喀喇汗大军的行动,便被于阗军的斥候探查到了。

天山脚下广阔的草原视野清晰,上阿图什河犹如一条绿色的玉带穿过茫茫的山地草原,在更远处,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疏勒城那黑黝黝的城墙。大军绕出山谷,望着根本不见牧人和牛羊的空旷草原,尤素福有些迟疑了,草原人天生的敏感让他意识到于阗人极可能已经作好了准备。

但是目前的形势也让他无可选择。

尤素福举起手中的大食弯刀,指着疏勒城方向大吼一声,“杀!”

马蹄声如闷雷般响起,震惊了荒野……

……

疏勒河上游的一大片胡杨林中,万余于阗精锐骑兵已整装待命,埋伏在这里。

于阗王族源自中亚地区,不过部族却是以回鹘人最多,也有一些突厥、葛罗禄和土蕃部族。于阗人以游牧为主,素来骁勇善战,其骑兵当初在大唐时期也是安西军的组成之一。如今遭受外侵,为了保卫自己的牧场和财产,于阗各部也是团结在了一起。

一身戎装的李圣天亲征前线,他目光锐利,盯着远处涌向疏勒城的喀喇汗大军,眼中充满了愤怒。

“等他们攻城失利后,立刻出击!”

他看着敌人低声说了一句。

在他身后,万余于阗精锐长刀出鞘,目光中充满了杀戮的渴望,急切地等待着给予入侵的敌人发起沉重的一击。

……

数万喀喇汗大军如同一道滚滚的洪流,在草原上向着疏勒城席卷而来。

轰隆的马蹄声、骑兵五花八门的叫喊声,带着冲天杀气,在夏日炽热的阳光下,如同狼群一般朝着城头猛扑过来。

疏勒城头,守军已经是严阵以待,守将杨再通注视着冲锋而来的骑兵大军,目光冷厉。

顷刻间,喀喇汗骑军已经是呼啸而来,冲近城下,把密如飞蝗般的箭矢射向城头。

此时城头上也是一声鼓响,城垛后霎时出现了黑压压的守城军卒,他们手执弓箭,顿时箭如雨下,正在冲近城下的喀喇汗骑兵,在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惨叫声成一片,有数百人中箭落马。

突来的反击使喀喇汗军一阵大乱,只得是纷纷掉转马头,驰出守军的弓箭射程之外。

尤素福冷冷地看向城头,他没有想到只有几千守军,城墙低矮的疏勒城竟然敢负隅顽抗,顿时怒吼一声“阿里特,你的部队下马列阵,用盾牌用盾牌防御弓箭,准备强行登城!”之后,他又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兄弟“奥尔胡克,你的部队也下马列阵,准备发起第二波进攻!”

随着他的命令的下达,两万余喀喇汗军下了战马,在疏勒城外列阵,号角呼应,准备强行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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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疏勒之战(二)

天近黄昏,一轮赤阳悬挂在西方的天空,将那皑皑的万年冰峰也染成了红色。起伏的山地之间,便是碧波如镜的疏勒河。河谷两岸是辽阔的胡杨林带,再往东,苍莽的绿色草原在眼前一览无余。

于阗军在半下午时分便是全部渡过了疏勒河,一队队的侦骑在河岸边的树林中来回奔驰。于阗军过河后休整了半个时辰,便开始朝着疏勒城方向前进,准备发起进攻。

十几里之外的疏勒城,喊杀声已经是渐渐平息了下来。

在进攻遇到顽强的抵抗后,喀喇汗军将疏勒城团团包围。

一个下午的激战就死伤三千多人,也是让尤素福感到肉疼,放弃了强攻的想法,准备就地安营扎寨,改为长期围困。辽阔的草原上晚风猎猎,喀喇汗军白色或是黑色的大旗随风招展,部分军卒被派到了河谷方向,准备伐木造营。

呜……

四下派出的侦骑突然吹响了警报的号角,旷野上,两万余于阗骑军犹如一道黑线,从两个方向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半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于阗骑军已经列好骑阵,与喀喇汗军相隔不到两公里,遥遥相对。他们停住了战马,等待着进攻的命令,一场争夺疏勒城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李圣天立马在中军大旗之下,他手握横刀,注视着前方的敌军。

喀喇汗军从中午抵达疏勒城之后并没有休息和调整,就开始了直接攻城。现在敌人正是疲累之时,他不想给敌人有喘息调整的机会。

西北边天山的天空血色残阳映照下的云霞,将小半个天际都渲染成了一片迷离的血红的颜色。清凉的晚风刮过两军之间宽约三里多的草原,在草原的另一头,数万喀喇汗骑军也是严阵以待。

喀喇汗军主帅尤素福格外自信,他们在兵力上占有优势,虽然似乎甲骑不如对方多,但是大食弯刀在强韧程度上应该是要比于阗军的制式唐刀锋锐。但他的手下士气高昂,有勇猛的草原战士,有品质优良的河中和大食战马,这些足以压倒这些信奉佛陀的于阗人。

战马在不可抑制地踢打着地面,黑色的鹰旗在晚风中飞舞,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尤素福回头看了一眼一身白银盔甲的阿斯兰,大声笑道“阿斯兰,第一仗就交给你,用真神的名义去征服这片土地,拯救这些可怜的人们吧,让狮子王的美名传遍这片草原!”

阿斯兰点头示意了一下,策马驰回本阵前列,用像恶狼一样残忍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于阗军的帅旗方向,然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毫无征兆的,万余喀喇汗骑军就率先发起了冲锋。

于阗军这边急促的冲锋号角也是骤然响起,六千于阗军前锋骑兵犹如如蓄势已久的洪水一般,卷起阵阵浪涛,金戈铁马,也是向着喀喇汗军冲击过去。

在东侧,反倒是于阗骑军率先发起了冲锋。

残酷而激烈的鏖战在这宽约三里多,长十几里的战场上迅速展开,两万余于阗军与五万余喀喇汗联军迅速混战厮杀在了一起。

两支草原军队如同两股洪流轰然冲撞在了一起。

战马突驰,刀光闪耀。

呐喊声、怒吼声、惨叫哀号声混杂在了一起,战场上血肉横飞,落马的身躯被践踏如泥,命如草芥。

李圣天也率王室卫军突入到了战场,他很清楚,如果此战不能全力取胜,于阗国便有覆灭的下场。

“杀啊!”他喝声如雷,身旁的于阗军士气高涨,一鼓作气,如一把锋利无比的战刀,瞬间将喀喇汗军阵截成两部分。

此时疏勒城头上的战鼓骤然擂响,鼓声如雷。

疏勒城城门打开,吊桥放下,守将杨再通率城内三千余骑兵也是突出城外,其后目标直指散乱的葛罗?军阵。

葛罗禄各部才被喀喇汗国征服,许多部族本就与天山南麓的于阗人有着亲戚关系,本就不怎么情愿跟随喀喇汗军来攻打自己的兄弟部族,在战场上也是出工不出力,游离于主要的战场之外。

杨再通是于阗国名将,勇猛异常。他身材雄伟,骑在一匹高大的青色战马上,手执一杆铁枪,率先直冲葛罗禄骑阵。葛罗禄人本就战斗意志不强,杨再通率三千于阗骑军一路奔杀,如狼似虎,顿时势如摧枯拉朽,将葛罗禄骑兵杀得胆寒心裂,开始四散奔逃。

“敌人败了!”杨再通一声大吼,跟随在他身后的疏勒骑军也一同高声呐喊起来。

于阗军在听到这呐喊声后顿时军心大振,原本胶着的战场形势顿时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杨再通率三千疏勒骑军追逐着溃散的葛罗禄骑军,冲散了尤素福的本队。

尤素大声指挥着被冲散的骑军重新布阵,就在这时,杨再通的三千骑军也已经杀到了。

尤素福见到敌军冲来,大吃一惊,急令中军缓缓后退。

李圣天眼见喀喇汗中军大旗向后移动,顿时大吼一声“敌军已败,杀啊!”

喀喇汗军见到中军大旗向后移动,也是士气受挫,斗志涣散,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开始慢慢崩溃。

阿斯兰见到情况危急,厉声怒喝道“结阵!不准后撤!”

可惜的是他的命令已经是没有了效果,于阗军现在是气势大盛,而喀喇汗军已经是斗志全无,开始全军崩溃。

另一边,马继荣的万余骑军也是突入喀喇汗人的中军之中。

尤素福见到大势已去,只得带着数千亲军,率先逃离战场。

喀喇汗军的中军大旗在一片血雨腥风中倒了下来。

于阗军顿时欢声雷动,个个奋勇争先……

兵败如山倒,阿斯兰和奥尔胡克见势不妙,也是先后带领部下逃离了战场,随着主师和两名副将的逃离,喀喇汗联军彻底崩溃,一败涂地。

被于阗军趁势在后面追击掩杀,将喀喇汗残军一路赶回天山以北。

疏勒城一役,于阗军大获全胜,斩杀敌军近九千人,生俘六千余人,尤素福只收拢了不足一万五千喀喇汗残部退回境内。

当然,这只是一场全面战争的前奏……

四二、船务

史弘弈带着一支从沙州出来的商队沿着罗布泊南面由地下泉眼所形成的绿洲,前往安西的约昌城。高耸入云的阿尔金山覆盖着万年不化的冰川,高山上的积雪在夏日融化,形成了一道道流向沙漠戈壁的河流。

大唐在于阗国的第一座军事屯田区就是以约昌城为中心,在这些河流上拦河筑坝,修建城了一座座的屯田堡城。

驼队在茫茫的戈壁荒原上穿行,越是靠近阿尔金山,这昼夜温差变得很大。这在中午时气温得有将近50度,可到了夜间地面的温度却是降到只有10度左右,商队里的人员身上都穿起了羊皮大衣。

这地方还一天到晚都是刮着西北风,据说是什么高原上空气稀薄,气压低,盆地中气压较高,从而形成的自然现象。

也不知是什么狗p原理。

驼队在一处沙漠绿洲的驿站住了一晚,又走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翻过一处土山,眼前出现了一条蜿蜒的河流。那领队的汉子和向导骑在马背上,指着那条绿色的河谷对史弘弈说道“指挥大人,前面就是米兰河,再有不到二百里就能到约昌城了。”

史弘弈在驼背上活动了一下身体,往前面看了看,又坐回到了骆驼背上的软塌上,随之在嘴里骂了一句“狗*日哈的,这鬼地方天天刮风,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骑在马背上的向导听了笑着回答道“这人呐,没有受不了的罪,只要有水,就能活下来,和戈壁滩上的杂草似的。这雪山上的水养人呐,皮肤可水灵着呢,弹性十足。”说着还把自己的手放到了鼻子下面闻了闻。

史弘弈在驼背上也是一笑“老高你在这里没少勾搭人家丫头吧!”

一群人在嘻嘻哈哈的说着话,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感觉稍微暖和一点。

唐军更象是来自中土的文明使者,把法律和秩序慢慢带到了这里。

自从唐军到来之后,这条沙漠南缘商路上的马贼就减少了许多,反正是从且末河以东的屯田区已经见不到了马匪的踪迹。

夏季的米兰河里河水还是很浅,泛着淡蓝色的宝石光芒,清澈而冷洌。

“听说于阗城两侧一边是边玉河,一边是乌玉河,河滩上到处都是晶莹漂亮的玉石?”在河边休息,生火做饭的时候,史弘弈问向导老高说道。

老高叫高从德,长得高鼻深目,一头的卷发,却一直声称自己是原来滞留西域的大唐安西军后裔。

“这倒是真的,这河谷里是有不少的玉料,而且山里的河道旁还有不少砂金矿。”高从德说道。

“看来这里的好东西不少啊。”史弘弈说道,“难怪朝廷非要开始在这一带进行屯田。”

……

由于从幽州南进的通路都被唐军新筑的关城所堵死,共和十一年夏天,契丹在北地草原向坝上和云北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李岌目前并不想和耶律德光硬碰硬的大战一场,却是也被迫无奈,再次率军亲征。

眼看着唐朝大军汇聚,契丹军在大战来临之前,却突然撤退了。

这让聚集而来的大唐将士兵群起汹涌,纷纷请愿要大举讨伐契丹。

李岌很理解这些武将们捞取战功博一个封妻萌子的功名的心思,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的请命。

目前的大唐对契丹,并没有占多大的上风,一场大战下来,必然会是损失惨重。

虽然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他还是不愿看到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去送死,因为不值得。

至少现在的牺牲有些过大,不值得。

目前大唐已经达到安定北方边境的目的,还控制着燕云的屏障,并非一定要花费巨大的代价去覆灭契丹国。

天长日久,此长彼消,未来能够更轻松地来解决这个问题。

相比于军队,实际上商队要走在了他们的前面。大唐军队现在还没有踏足的漠北草原,已经成为他们每年夏天驼队都会光顾的地区,契丹人的地盘,也是不禁商队的,甚至连遥远的逻些(拉萨)城,也成为他们冒险的去处。

道路越远,其中的利润就越大。

对于金钱的执着追求给了他们无穷的动力。

这些商人们实际上比军队更具有冒险精神。

现在,李岌却给他们指了一条新的方向去大海上吧,高丽、琉球、交趾、占城、吕宋,在遥远的大海上,有无数的财富等待人们去发掘和探索。在繁华的大唐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大片的堆满财富蛮荒之地。

问题是大唐人本身还是带着农耕民族对于海洋的恐惧,除了与南方和高丽、新罗之间的贸易慢慢恢复了些许海上贸易,海洋上的探险和贸易根本就没有什么进展。

看样子海洋的开拓还是需要军队来开路。

在交通没有发展起来之前,北方获得的土地获得的再多也没有多大意义,如果缺少中原的物资支持,大唐人在那样严酷的而恶劣的环境里是无法在短时期内适应和生存下去的。所以,朝廷在久议不决的情况下,暂时停止了向漠北草原开拓的动议。

至于气候温暖湿润的南方,那里的气候条件实际上更加适合农耕民族的生存和发展,有些地方稻米一年能够成熟三季,就是称其为天堂也不为过。

但往南方发展,海洋就是第一道需要迈过去的阻碍。

李岌在御书房里和几位重臣在讨论把造船监升格为船政局,并设立船政大臣这一职务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陛下的意思,这大力发展水师,并不是为了针对南方,而是要开拓海洋?”已经鬃发有些斑白的元行钦睁大了眼睛。

李岌点头道“这是自然,这平定南方从陆上就能办到的事情,朕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就建船厂,又是组建水师你当是做什么?听说在泉州和兴平府(广州),那里从大食和波斯来的海商多如牛毛,这些人能过来,我们为什么不能过去?这南洋一带海岛多不胜数,土地肥沃,遮天蔽日的原始雨林密布,到时候什么样的木料弄不来,省得现在造艘大船,连整根的龙骨都凑不出来。”

卢琰听了后两眼放光“如果那些地方果真如陛下所说,遍地沃土,微臣愿为陛下前方,负责迁民屯田!”

李岌听了后笑道“这倒不用太过着急,还得等水师编练完成之后再说。”

……

四三、水运

如今荆州军和原来的楚军各部差不多已经调整完毕,淘汰老弱,编入到屯田军中,剩余的六万兵马,一半被编入到了荆州、江夏和岳州三个水师营中,另外一部分被编入到了各地防军之中。

荆湖一带开始了大规模的军事屯田,不少从中原招募的屯田军户也迁徙到了这里。

朝廷正在对大冶和袁州两处铁监进行大力改造和扩建,各地的军垦区和工矿企业,就是各地州府兵的主要来源。

另外就是在岳州和江夏两座水师营,都开办起了自己的机器造船厂。

内河船的要求与海船不同,船体要宽大,吃水要浅,另外就是水师所建造的“火轮船”都取消了风帆,以蒸汽机来作为唯一的动力来源。

南方水网发达,清理河道,发展水运成了解决交通问题的首要任务。

湘、资、沅、澧,洞庭湖的四大水系居然通航里程都不近,而且湘水上游,居然还有一条秦代所开凿的运河,连通了湘水和漓水之侧的静江府(桂林),由水路可以直接从长江抵达兴平府(广州)。

七月的湘水,正是一年当中最为忙碌的时间。

南阳和荆襄两地收获的夏粮,此时正开始大批南调,以供给屯驻在邕州、梧州和钦廉一带的大军使用。

岭南镇守使李继忠有些不太理解,朝廷不知怎么回事,对于南汉国都能轻易平定的交、趾两州,却是又抽调了四万东川军和荆襄军南下,似乎显得格外重视。交趾不过大唐的两州边地,李继忠认为只需派出数千兵马,便可一举荡平这两个边地蛮族聚集的边州。

可是朝廷却是要求他不准轻举妄动,须等到大军粮草准备充足,才能开始行动。

李岌对于手下将领们的疑问也是很理解,刘䶮只派了万余兵马攻入交趾,就把敢在交趾称王的曲承美给捉回了兴平府,差点没当众斩首。自家手下的将领们自然是不会认为唐军精锐会弱于南汉那些杂牌军。

他们却是不知道,之后宋朝自太宗时代曾两次大败于交趾人之手后,就一直采取姑息纵容的态度,使得交趾在岭南日益坐大,这种愚蠢的政策,造成了交趾日后成了寄附于华夏身体上最大的一颗毒瘤,遗害到了千年以后。

小国寡民,纵容迁就的恶果就是等它强壮了就会趁你虚弱的时候反咬一口。

和农夫与蛇的故事一样,容不得半点怜悯。

什么平等原则都是扯淡,不如把地盘圈成自己家里最为安心。

天空中阴沉沉的,又下起了小雨。

空气中水气弥漫,自从过了长江,身上的衣服似乎就从来没有干透过,湿溚溚地粘在身上,感觉十分难受。

“这鬼天气。”

曹芸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在嘴里嘀咕了一声。

看了看码头上,运送粮草辎重的拖船排成一溜,往年这时,这湘水两岸都有上万名纤夫聚集,依靠人力来拉动运粮的河船一路往南逆流而上。此时江畔的码头上,虽然停满了船只,河面上不停有船只在往来航行,但在码头上聚集的纤夫明显减少了许多。

在江面上,那牵引的小火轮烟筒里在冒着浓烟,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在身后拖着十多条驳船,飞也似的逆流而上,比依靠人力牵引时要迅捷得多。

曹芸下了马车,看到衡州转运使李彦俅正站在衡州的码头上,抬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曹芸走过去,拱了拱手“下官参见转运使。”

李彦俅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曹兄,感觉好一点了没有?”

曹芸苦笑了一下“应该好了不少,有劳转运使挂心了。”

李彦俅的眉头略微皱了一下“那就好,都说南船北马,这到了南边,晕船可不叫个事,还得加强锻炼。”

曹芸又拱了拱手,“我尽量是在船上多呆着。”他知道李彦俅性格直率,说话并不会拐弯抹角,也是不放在心里。这李彦俅军伍出身,如今却是改任文职,说话还是改不了军中的习性。他是晋军名将李从璋的长子,挂名的宗室成员,底子深厚,说话也确实腰杆硬气。

“特么的,这永州到衡州有几段河道比较险峻,这一下雨,疏浚的工程又得停了下来。”李彦俅看着河边上淅淅沥沥的雨丝,随口又骂了一句。他这衡州转运使,现在主要负责往岭南的粮草、辎重调拨和运输,压力不小。

“不是有原来这一带的纤夫么,朝廷已经安排招募为漕丁,负责河道的疏浚和维护。”曹芸说道。

“哼哼,他们倒是会生懒法,把两万多纤夫的安置问题就这么甩了出来。”李彦俅很不满地瞅了一眼码头边上开始冒起浓烟的拖轮,“这两万多漕丁河工,拖家带口的,足有十好几万人,怎么容易安置?!”

曹芸说道“朝廷不是说沿河安置,就地编入军屯,实行屯田么?反正不能让他们没了饭吃,否则这些人流入地方,以后都是祸患。”

李彦俅道“上面说的倒是轻巧,这河道两岸都是有主的熟田,那有这么多荒地可用来安置屯军?”也就是他敢报怨上面的政策,曹芸是只能听着,不愿接话。这湘南运输就是指望这条水路,从兴安的灵渠连通漓水。

现在这条运河正在疏浚加宽,以便于五十多吨的拖轮能直接通过。

从潭州到静江府,由于永州有几段比较险峻的河段,夜间不敢通行,这一路上需要走四天时间,这已经是比原来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如果在航道彻底完成疏浚后,最多只要三天时间,就能从潭州抵达静江府。

现在从蜀地和荆州南调的部队,也是尽量走水路,这又加重了他们的运输任务。

也难怪李彦俅着急和报怨。

这大军在南方调动,其实是非常的艰难,最困难的在于粮草、辎重和军械等补给物资的运输。这山高路险,陆地运输不便,主要就是指望水路。

现在有了这种小火轮拖带,不需要纤夫,运输船队就可以逆水而行,实际上情况已经比过去改善了许多……

四四、灵渠

李彦俅一路沿着湘水,抵达到了兴安县。

“前面就是灵渠。”有属下报告道。

沟通荆、广的灵渠渠口,现在正在进行拓宽工程,显得很热闹。

朝廷从江夏和荆州水师中调来了二十多艘小火轮作为拖轮,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粮食和辎重的运输问题。岭南道路崎岖,山高林密,对于士卒体力的消耗相当巨大,现在走水路,对于保存将士们的体力也很有好处。

静江节度使马希杲正在兴安督促灵渠的改造工程。

他是楚国马家唯一还保留下来的一名节度使,只不过手中的兵力已经被削减到了五千人。对此他也不敢有所异议,只是上表朝廷愿意调往其他的地方任职,只想快点把手里的兵权后都交出来,省得惹下杀身之祸。

马杀杲亲眼见识到了机器力量的强大,居然还很好奇地登上火轮,让船长领着他钻到了下面的动力舱里,去察看蒸汽机的运行情况。

这灵渠的水是从湘水流入到漓水当中,不过落差并不大,水流平缓。

船队在兴安的码头上靠岸,由于嫌火轮上的噪音,李彦俅和曹芸等人坐了位于船队中央的一艘官船上。这运输船到了兴安,就开始顺流而下,用不着火轮的拖曳。这浔江、黔江和邕江上的水路运输,却归岭南节度使属下的梧州水师和邕州水师负责,这粮草、辎重和人员运送到兴安,李彦俅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李彦俅和曹芸在兴安上了岸,与马希杲见了面,手下开始交卸清点货物。

这灵渠开凿于秦代,公元前二一八年,由此可知华夏在先秦时代的科技就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只可惜到了汉代儒家一家独大后,由于不重视科技和生产,华夏的科技水平停滞不前,发展缓慢,终于是让大食、波斯等国慢慢赶超了上来。

现在的交趾人,还没有到宋代那么胆大,敢挑战中原帝国。

曲承美部将杨廷艺在驱逐了南汉所派的节度使程宝之后,自称为静海节度使。大唐共和十一年(937年),杨廷艺为部将矫公羡所杀,其女婿吴权从爱州起兵,攻陷交州城,杀矫公羡,自代为节度使。

问题是武安州一直驻扎有一支南汉部队,在朝廷迫使南汉割让邕州后,这支部队干脆在指挥使吴珣统带下投靠朝廷。岭南镇守使李继忠接到吴珣降书后,命其为率部仍然驻守交州太平江一带的武安州。

这吴权攻破交州,杀死矫公羡后,有一统交趾之志,遂率军往攻武安州。

吴珣抵挡不住,一面率部退往谅州,一面派人向李继忠求援。

李继忠闻讯大怒,在遣军前往谅州支援吴珣的同时,上报朝廷,要求出兵交趾。

这就是此番朝廷欲讨伐交趾的始末。

朝廷接到李继忠的报告,并没有同时李继忠立刻出兵的请求,而是开始调兵遣将,先准备辎重粮草。

李彦俅在马希杲的陪同下,进了兴安县城,与马希杲聊了些交趾的情况。当得知交趾只有两万兵马后,就放下心来。

这回朝廷往邕州一带调集了四万余兵马,再加上李继忠手上原有有两万邕州军,这一战安定交趾应该没有多大问题。随后又向这兴安知县询问起了这灵渠的情况。

那兴安知县在说起灵渠的水运后不禁说起了难处。

原来这到了冬季枯水期时,这灵渠当中水位下降,行船困难,有时甚至无法通航。

曹芸在听了后说道“如此想要在冬天保持水路畅通,还得在两边筑坝修堤,修起水库来才好。”

李彦俅皱眉道“在这里修两道大坝合算么?”

曹芸道“我看这河道两岸可开耕地不少,如果水位升高,引渠灌溉,能弄出不少的良田出来。”

李彦俅想了想道“行,回去你弄出个章程来,我出面向朝廷奏报。这邕州、交趾一带,天子是很重视的,上面的意思是步步推进,一劳永逸,在各地实行军屯,落地生根,彻底解决各地长治久安的问题。如此一来,这解决交通问题就是大事,我估计能够通过审批。”

马希杲道“解决一个交趾,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么?”

李彦俅正色道“并不是表面上臣服就成,而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甚至包括西面的南诏那边!”

马希杲听了他这话,才知道朝廷并不是只为了交趾,而是有着整体的策略。

这战争打的就是后勤,而且衡州以南许多地方,朝廷的势力暂时都顾及不到,当然不敢指望地方上的供应。

这大军这一路往南,不光是征讨交趾,也是也顺便接收了地方上的防务,准备采取稳固的策略,逐渐安定岭南。

……

朝廷正在调兵遣将,准备一举平定交趾之时,不料闽乱又起。

闽主王继鹏弑父自立,倒也保持家风,夜夜饮宴,银乐不休,又偏信方士,祸乱朝纲。又出苛政,专务搜刮民财,因此惹得天怒人怨,众叛亲离。

王延钧在位时,曾沿袭王审知时的制度,设控宸、控鹤两卫禁军。

王昶继任,则另募壮士二千建宸卫都,以为腹心,待遇赏赐都要比另外两卫禁军优厚,这就引起了控宸、控鹤两卫的怨气。

王昶知道后也怕惹出事来,于是准备把这两卫派出移驻漳、泉二州。

这两卫禁军在得到消息后顿时哗然,控宸军使朱文进,控鹤军使连重遇,本就经常遭受王昶斥责侮辱,心怀怨愤。

此时又正好赶上了皇宫遇到大火,也没有抓到纵火者。

王昶命连重遇率控鹤军灭火,并清理废墟,又怀疑连重遇合谋纵火,欲诛除连重遇。

恰好内学士陈郯,与连重遇私下交好,于是密告给连重遇。

连重遇得到消息,干脆与朱文进两人合谋,竟率两卫禁军,转而围攻长春宫,纵火焚毁皇宫。又派人到了王延羲的府第,拥立其为闽主。

那王昶仓皇出逃,带着皇后李春燕,及妃妾诸王,奔至宸卫都营中。

那控宸、控鹤二卫,又追杀而来,一阵乱战之下,剩余残兵千余人保得王昶等人逃出长乐城北关。行至梧桐岭,又被包围,王昶力尽被擒。行至莲花山,其堂弟王继业带人将王昶勒死,皇后李春燕,及昶诸子,并昶弟继恭,一并杀死,葬于莲花山侧。

一场内乱下来,那闽主王昶被杀,王延羲被奉为新主,但军权却是落入到了朱文进和连重遇两人的手中。

四五、舰队

榆关、沽口和登州三个水师营拼凑出了三十八艘战船出来。

现在这支船队驶过了成山角,开始进入到了东海当中。

夏承廷站在船头,看着战船劈开破浪,在鼓荡的的风帆牵引下,一路向东航行。脚下的战船在海浪的冲击下,摇晃的很厉害,但是他的脚下却纹丝不动,三年多的海上生涯已经让他练就了一身在水上的好本领。

“远征福州!”

这是他们接到的命令。

朝廷打造和训练了这些水师三年,这是第一次长刀出鞘。

朝阳迎面照耀而来,天空还堆积着大片灿烂的朝霞,浪涛翻涌的海面,也被这云霞染成了绚丽的红色,似乎比天空的景色还要壮观。那海面上的红色随着一排排的海浪在翻涌着,被粉碎,又迅速恢复在了一起,浪尖上闪烁的霞光,在破碎的一刹那,显得特别明亮,特别的灿烂,像是一朵朵在海浪中跳动的火焰。

大唐水师已经经历了多次的出海训练,可是最远也就是从渤海驶到东海沿岸的胶州和海州,船队并不敢轻易离开海岸太远,害怕迷失了航向。

十月的天气,海面上一直刮着北风,桅杆上的旗帜在随着海风猎猎作响。

这一段的航程,并不需要夏承廷操什么心,这段航程渤海的三支水师已经是很熟悉了,靠着登州半岛的海岸航行就好。

他的座舰“天津”号长七十二米,是一艘最新的一千二百料(500吨)的三桅风帆战船,在这个世界,已经是属于比较大型的海船了,在这片海域,这种战船,就是最强大的存在。这支舰队中,有八艘这样的战船,其他的三十艘,都要再小上一号。

这种战舰,每艘上面配备有四百多名水兵,而那种小一号的战船,则是配备二百六十多名水兵。这支舰队总共的人员编制超过了一万,但是实际上能够投入作战的兵力,也就只有六千多人。

初升的朝阳在照着海面,波光粼粼,偶尔会有海鱼跃出海面。海面上就泛起金色的波浪,在这样的早晨里,作为大唐第一次指挥水师进行远距离作战的指挥官,夏承廷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担忧,还有某种兴奋。

“总管,如今是顺风,船队航速为十二节,按照目前的速度,大约在晚间十点左右,我们就能抵达胶州水师营。”呼延凛在船舱里面看着海图,向夏承廷报告说。

夏承廷从驾驶舱外面的平台上回到指挥室,看了看计划说“我们在会合了胶州营之后,明天一是就立刻出发,其后先到明州,看看吴越国的态度,主要是示威一下。之后直入闽江,进攻长乐府。”

“闽人的水师可是号称有三百多艘战船,估计在闽江口就会先打上一仗。”一旁的火明笑道,只不过大家倒是没有把闽人的水师放在心上。

之前的对抗演习已经知道,只要在战斗时把蒸汽机开动起来,这种新式的机帆战船简直就能碾压老式战船,唯一值得担心的是炮弹不够用的。

船队到了胶州湾,胶州水师营已经接到了命令,也是早就准备妥当。

第二天一早,当船队离开胶州湾时,又增加了八艘战船,数量达到了四十六艘。

这初冬时节,东海里居然下开了大雾,这支大唐舰队在浓雾中航行了一昼夜,直到第二天上午,航行到大江口附近时,海上的浓雾才略见消散。

桅杆上的了望手突然吹响了口笛,双手还在不停地摇着信号旗子。

火明瞄了一眼,知道是前方发现了不明船队。

夏承廷在接到报告后,一声令下,几艘战船开动了蒸汽机,朝着那不明船队就驶了过去,准备查看一番。

那支船队居然有八艘海船,这已经算是比较大的船队了,看到几艘战船朝自己驶来,这船队居然分散了开来,准备四散而逃。

这下大唐的水师以为是遇到了海盗船,顿时兴奋了起来。夏承廷又派了四艘战船过去,一艘战船追捕一艘那逃跑的海船。此时海风不大,那些海船如何能逃过战船的追捕,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那些逃跑的海船就全都被俘获,拖带了回来。

结果把人押过来之后,一审问才知道,这是一支前往吴地交易的新罗船队。

夏承廷一听气得够戗“你们特么的在见了大唐水师跑什么?”

那新罗商人居然汉话说得很好,虽然带有浓重的吴语腔调,还是凑合着能听明白。

这货的回答是那吴国的水师用的是青色旗帜,他们看见了唐军的赤旗以为是碰到了海盗。

“吴国的水师那是地方守备队,这才是大唐军的旗帜,以后记清楚了。”夏承廷也是只能在教育了一通这些新罗商人一番后放行,并说欢迎他们到登州或是沽口进行贸易。

大唐舰队在下午的时候,驶过明州外海。

那吴越水师居然派出二十多艘战船出来,说是要配合朝廷讨伐闽地。

夏承廷也不知道这支吴越水师能帮上什么忙,只不过让他们见识一番朝廷水师的作战,也有一定的震慑作用。

福州,长乐府。

深夜时分,闽主王曦新造的皇宫内突然灯光大亮,宿醉未醒的王曦从梦中被惊醒,身上穿着睡袍就来到了九龙殿内。

太子王继业、宰相李真、重臣郑元弼等已经等在了大殿中,每人的脸上神情都带有一些慌乱。

“参见陛下。”见到王曦匆匆进来,几位朝臣一起说道。

“众卿深夜入宫,所为何事?”王曦醉眼惺忪,摆了摆手,连忙问道。

“水师紧急来报,朝廷数十艘战船傍晚齐聚闽江外海,水军几艘巡逻的战船被击沉,恐怕很快就会大举来犯!”宰相李真还算沉稳,语气不急不缓地禀报着。

“只几十艘战船?咱们的水军有上百条战船,还有十几艘巨型楼船,难道还不能抵御么?”王曦问了一句。

“陛下,那些朝廷战船上携有火炮,威力巨大,相距二里以上,就能发出炮石,我方战船实在是无可抵御。”那王继业也是惊恐莫名,硬着头皮禀告道。

“陛下,依臣之见,倒也莫要着急,那马江水寨,唐军是不易攻破的。”那监军杜崇说道,“只是那建州刺史延政,素与陛下不睦,需要紧防他投了朝廷。”

……

四六、平闽

长乐府东面的罗星水师营寨,炮声隆隆,火光冲天。

十月十七日,夏承廷率大唐水师入闽江,其后沿江逆流而上,抵达到福州城东面的福州水师营寨外,炮舰随即开始炮击营寨,压制闽地守军。同时一部分运输舰也靠上河岸,舰上运送的青州步军也开始登陆闽江北岸,由陆路发起进攻。

在大唐水师众多火器的打击下,顽抗的闽军遭受到了惨重的损失。

指挥作战的赵洵和刘江在战船上冷漠地看着密密麻麻的交趾军朝着华夏军在河岸临时修建的阵地冲去,然后被华夏军打得四散溃逃。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了,在战舰火炮的掩护下,再加上火枪的排射,几乎就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唐军用战船上装备的火炮摧毁了木制的水寨要塞,在火炮掩护下,登陆步兵顺利展开,开始进攻两侧堤岸营寨里的闽军。防守堤岸的闽军早就被打懵了,在唐军开始登岸后,在一片乱糟糟的叫喊声中,四散而逃。

唐军没费多大力气就占领这座河防水寨。

一场简短的战斗后,空气里还是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血腥气味。

残败不堪的罗星水师星寨,原来葱翠的闽江岸山地间到处都是弹坑,遍地的残枝败叶。除了不时有一阵阵凄凉的乌鸦鸣叫之外,这片潮热难当土地在夜晚显得十分寂静。闽江水静静地朝着东南流去,河面上几艘巡逻的大唐战船蒸汽机发出嘈杂的巨大声响,打破了这片土地原有的宁静。

大唐水师强悍的战斗力直接把跟随在他们后面进入闽江,准备配合作战的吴越水师都给看傻了。

就凭朝廷水师的战斗力,这里哪里有他们能掺和的事?!

福州城的城门早已经紧紧的关闭起来,城外的喊杀声响彻云霄,匆匆出城迎击敌人的万余闽军甫一交手便开始四散溃逃,站在城头观战的连重遇心猛地沉了下去。东面的河谷方向,一面面红色的唐军战旗迎风猎猎,朝着福州城涌了过来。

连重遇算是闽军中里的一员悍将,可是并不是傻子。

看到这种情况,他匆匆下了城头,直接奔向北门去寻那朱文进商议。

这朱文进与连重遇,分统控宸、控鹤两卫禁军,连重遇杀王昶拥立王曦,升任合门使,控鹤卫归其部将魏从朗统带。

这闽主王曦非常猜忌朱文进和连重遇二人,却也不知隐晦,不时在喝多酒之后,还拿言语讥讽这两人。平时这朱、连二人就深为惶恐,好在两人手里掌握着禁军,王曦也是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他们。

连重遇找到朱文进道“闽主忌惮你我二人,如今朝廷大军压境,又何必替他卖命?不若先下手为强,除掉那王?,然后开门迎降,亦是天大的功劳!”

朱文进本就有这个意思,两人是一拍即合,随即开始进行密谋。

恰好那王曦前往东城视师,朱文进和连重遇命拱宸卫马步使钱达率众埋伏。等王曦抵达城下,正欲登城时,那钱达率部众突出,直接将王曦用乱刀砍死。

王曦身边侍从见主上已死,顿时四散奔逃。

朱文进、连重遇率军搜捕城内王氏宗亲,共抓到五十余人,也是一并戮尽。

这诛光王氏宗亲后,两人大开福州城门,派人迎接朝廷大军入城。

夏承廷得知福州城内乱,朱文进、连重遇两人投靠的消息,即刻率军从罗星直奔福州,被朱、连二人迎入城中。

夏承廷率军入城之后,并没有进皇宫,而是以长乐府署衙作为自己的军衙,召入闽国百官,历数闽国主之荒银罪恶,命其宣誓效忠朝廷。这些闽官皆贪生怕死之辈,自然是一切遵照而行。

惟谏议大夫郑元弼,又在其后求见夏承廷。

那郑元弼对夏承廷道“将军代表朝廷大义,下官自是不敢有异议。只是这王氏拥有闽地三、四十年,各地还是有不少心向王氏的部将、官员,这朱文进、连重遇两人弑主倒也有功,可是这对王氏宗族大加诛杀,却是做的实在过份。将军欲想尽快使闽地安定,可将朱、连二人一并诛除,则各地归心矣。”

夏承廷听后笑道“先生所言,正合我意!”

第二天,夏承廷欲往闽皇宫查验,并朱文进、连重遇及部分闽朝臣相陪。

及至入朝堂大殿,不成想两厢已经埋伏好的亲军一拥而出,将朱、连二人按在地下,五花大绑起来。

那朱文进和连重遇被推到夏承廷面前,不由得怒视其吼道“吾等率部投靠朝廷,将军如此待我,皆不让天下寒心?!”

夏承廷道“二位率先投诚,本当表彰,无奈诛杀王氏宗族,则激得闽地众怒。夏某也只得是借二位的头颅一用,以平息闽地怨恨,还请莫怪!”

说罢命人将两人枭首示众,并公布罪行。

这城内控宸、控鹤两卫虽然哗然,却也被唐军早有准备,给弹压了下来。

建州刺史王继政惊闻福州噩耗,长乐府失陷,欲自称帝号。

其部将林汉徽谏阻道“太祖子孙,已经所存不多,现朝廷大军入境,如果将军自撍帝号,定然为朝廷所不容,恐怕王氏一脉将绝嗣矣。不若投降唐军,或能保全。”

王继政听后犹疑不定。

此时,安审晖和元任已经率唐军四万由饶州入建州。

王继政在得知唐军攻破邵武的时候,知道不能拖延,立刻奉表请降。建州之地,也顺利归唐。

在这之后,泉州指挥使留从效迫使刺史黄绍颇降唐,汀州刺史许文稹,也是个墙头草,向符彦超奉表请降。

闽地自王审知任武威军节度使始,王氏拥有此地四十年,自王审知死,其子孙荒银,兄弟相残,不到十五年的时间,他所打下来的这份地盘便已是弄得乌烟瘴气,所以大唐伐闽,才能如此轻易一鼓而下。

共和十二年冬,大唐平定闽地,由于吴、越和南汉全都臣服于朝廷,至少在表面上,大唐帝国已经完成了重新统一全国的步骤……

四七、女官

坐在晋阳太学的楼上,透过玻璃窗往下看,能够在这所帝国最高的学府院子里看到一些女生的身影,总是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

共和十二年,晋阳太学第一次有女生开始入学就读。

隋唐、五代的社会风气开放,但是设立女官,也只有在武周时代实行过。

进入太学,在毕业后就可以实授中高级官职,就相当于是成为了华夏国统治精英阶层的一分子。李岌不顾一部分大臣的劝谏,一直是执意在九寺和太医署、赈济署等部门专门设有女官,选拔女子充任官职。犹如前唐武周一朝时期体制,这就又催生了在各地女子学馆和府学中女子学院的设立。

随着经济和工业的发展,晋地、河北和关中一带纺织、食品等工坊里女工渐多,而且由于收入提高,妇女在家庭里的地位也日渐提升。在晋地、河北和关中一带女学逐渐兴盛,只不过能进女学读书的女子,还是以富贵人家居多,很少有平民家的女孩入学读书。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李岌虽然在提倡男女平等的观念,但在社会上,还是反响并不强烈。

虽然各地府学也都设立了专门的女子学院,招收女生入学,但是规模要小得多,每年入学的女子人数大学是男学员数量的十分之一。按照府学规制,这些女学员从各地府学毕业,朝廷也是照例授官。

女子做官,看似新鲜,实际上在一些大家族中,家中产业大都也是由女眷们在打理,在管理庄园和工坊方面,她们比大多数男人更人经验。

现在只不过是由家族中转而面向了官面而已。

所谓移风易俗,只要大家慢慢习惯,逐渐接受认可了就好。

妇女是社会一半的生产力,而且妇女被关在家中,缺少社会见识和对于这个世界的正确认知,对于下一带的培养是极为不利的。

想想明清时代那些保守、自我封闭和缺少远见的读书人就能明白,禁锢妇女这件事对于一个民族的未来发展来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朝廷在政治制度上来说是想极力打压勋贵和过去的门阀、宗族势力的,不过想要完全消灭世族豪门是不可能的事情,朝廷的政策只能是在严格限制土地兼并方面来限制它们的膨胀和发展。

失去了土地控制的世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还是豪门,但却没有了过去那种割据自立的本钱。另外就是从法律和政策上来加强对平民权利的维护和重视,这就给了更多寒门士子崛起的机会。科举成了平民入仕,进入统治阶层的主要途径。

随着闽地被平定,李岌准备在安定了交趾二州后,整个帝国把重点放在内部的整合和经济发展方面,暂时先搁置向外开拓的计划。

现在西域的于阗和高昌两国还算很强大,等到他们对喀喇汗国打得溃不成军,找上门来救援的时候再说。

新年刚过,李岌便带着一帮工部、冶铁监、将作监和军械监的官员对阳曲和古交的工业区进行巡查,察看有什么亟待解决的问题。

如今大唐在冶铁炼钢、开矿、金属加工、机械制造方面陷入到了一个新的瓶颈,需要尽快解决动力不足的问题。李岌可以给这些属下和学生一些启发和指点,引领他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需要把这些有技术和有学识的人给组织起来,大家集思广益,一起来探讨未来的发展方向和解决眼前的困难。

这才是正确的解决问题方法。

前世的太原钢铁厂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在原来的地方了,随着古交钢铁厂的规模越来越大,而且正在进行蒸汽机为动力的大规模改造,再搬迁到汾河曲部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了。不过随着钢厂的发展,生产过程中的废水排放已经开始污染到了汾河水源,保护环境的问题也是提到了议事日程之中。

随着越来越多水利设施的建设,国内农业生产大为增长,抵御自然灾荒的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强。

关中的洛惠渠工程将在春天时开始正式开闸放水,这一举解决了耀州和同州、华州三地数十万公顷农田的水利灌溉问题。到时李岌也将是亲临现场,去参加通水典礼仪式。

如今的古交钢铁厂区已经是烟筒林立,从远处就能感受到这片厂区的宏大。当真的站在高达六十多米的巨大红砖烟筒和将近二十米高的炼铁高炉前时,才能切身体会到工业生产的庞大气势。

涵洞里安装的水轮机在缓慢转动着,再通过一套皮带和齿轮传动系统,这样递增下来,等到动力被传到将近有一人多高的巨大鼓风的时候,齿轮已经带动着叶片在飞快地转动起来,朝着高炉内部强行送风,从高炉侧面的观察孔里可以看到整个高炉内部都在散发出炽热的白光。

“陛下,如您所看到的,目前限制铁厂生产的就是动力问题。如果离开了水轮机,这高炉和炼钢炉内由于通风不足,温度达不到要求,整个的冶铁时间就需要延长数倍,不仅费时费工,而且对于燃料的消耗也是成倍的增加。”为李岌讲解的是古交铁厂的总技师李翰臣,他本来是匠户出身,其后跟在李岌身边多年,又学习了许多新鲜的知识,就理论和实践综合起来而言,就成了冶铁炼钢方面的权威。

整个古交铁厂从无到有,李岌也只是出点主意,这里的所有建设基本上都是在张枢、郑裕同和他三人的主持下所操办起来的。

“不是要求对所有的钢铁厂都进行蒸汽机改造了么?”李岌听了后皱着眉头问道。

“是在进行着改造,可是这蒸汽机数量供应有限,太原那边所生产的大部分蒸汽机都被军方用于造船了。我们去找何铨,说是想自己来制造,他却说您交待的要进行技术保密。”

李岌一听顿时怒道“特么的何铨,拿着根鸡毛当令箭!朕只交待他轻易不可流传到外面,这混蛋玩意竟然学会了连自己人也搞技术封锁!这事朕今天就给你们解决……嗯,所有的铁厂都让他派人去指导蒸汽机厂的建设!”

四八、橡胶

在西域这种地方,离开了马和骆驼,简直是寸步难行。

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戈壁滩上凉风习习。

北庭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春天,等到积雪刚融化完,河畔的柳树刚抽出新芽,转眼只过了十多天,到中午的时候就天气就已经是酷热难当。

但在晚上,在野外还是会让人感到寒意。

带队的胡人向导阿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陪着这帮从中原来的人在戈壁滩上找了一天的苦苦菜,他已经非常的乏累了。

这些汉人们也不知是怎么样的,对这些牛羊都不愿多吃的苦苦菜非常感兴趣,一路挖过来,还不时进行着对比,热烈地讨论着,还带着满脸的兴奋。

“陛下说的很对,咱们这一路往西走,这蒲公英根茎中所含的乳胶量就越高,这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一带的品种含胶量应该超过了百分之六,差不多已经能够满足制胶原料所需。”关志明的手上沾满了粘稠的汁液,却是满脸兴奋地对李林说道。

“我们再继续往西寻找,说不定能够找到更好的品种。”李林说道,“这扬巴喇是不是北庭目前最远的屯田区?”

“是,不过我们听商队说再往西还有座大湖,北庭屯卫府计划明年在那边开辟新的屯田区。”负责这支队伍护卫的杨队长回答说道。

随着蒸汽机的出现,用到橡胶的地方越来越多,另外就是运输的需要,李岌对于橡胶的渴望从来就没有象现在这么强烈。

于是,专门派出了一支植物学考察队,前往北庭地方考察和推广那种产胶蒲公英也就是青胶草的选种和种植。

球上有2000多种植物都可以提取乳胶,这种从不同植物中提取出来的乳胶其实就是天然橡胶,即使到了后世,具有经济价值的橡胶植物也主要有三叶橡胶树、杜仲树、蒲公英草和银胶菊、鹿角藤这五个主要品种。

原产于美洲的三叶橡胶树和银胶菊就不用想了,只剩下杜仲、蒲公英草和鹿角藤三个选项,鹿角藤是海南特产,生长缓慢,不适合大规模种植。

大唐是杜仲的原产地,杜仲树皮含胶量倒也可观,但是杜仲胶却是一种硬橡胶,化学性质类似于塑料,后世是通过化学合成方法,才将杜仲胶合成为橡胶原料。

以目前大唐的工艺和技术水平,想采用这种交联合成的办法生产杜仲橡胶的可能性极低,唯一能做的就是种植这种原产于伊犁一带的青胶蒲公英草了。

这种蒲公英橡胶是从原产华夏天山山谷地带的蒲公英橡胶草根部乳胶管组织提取出来的。相较于从橡胶树中提炼天然橡胶,使用蒲公英根部生产天然橡胶对于气候的依赖远远低于前者。此外,这种青胶蒲公英本身就是山地植物,种植要求非常低,每亩产胶量在一百公斤左右,有利于降低种植和生产成本。

虽然后世这种蒲公英橡胶原料与树胶相比,有耐热性和延展性差的缺陷,在推广种植时遇到了很多问题。但是现在,在搞不到橡胶的情况下,也只能是唯一的办法。

在另一时空,毛哥就是靠这玩意造出的轮胎干翻了德二。

为此,李岌总共往北庭派出了三支这样的科考队,李林所领导的是其中的一支科考队。

突然,向导阿提猛得坐了起来,然后指向远处的戈壁滩低声在向几个护卫队员在说着些什么。

李林闻声连忙转过头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远处黑茫茫的荒野上,多了一些绿莹莹的眼睛,不知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嘘,是黄羊!”杨队长小声地说道。

他挥了挥手,三十多名护卫队员靠近了自己的战马,之后举起手里的弓弩,瞄向那些黑暗中闪动绿光的眼睛。

“预备,射!”杨队长喊着口令,带头把手中的羽箭射了出去。

绷!绷绷……

一阵弓弦震响,几十米开外传来几声兽类栽倒在地的“扑通”声和一阵慌乱的羊蹄声。

“上马,追!”杨队长大喊一身,翻身上马,急驰而出。

阿提却是喊了一声“够吃就行了,得给狼群留点啊!”

李林听了之后有些想笑,草原人的思维果然和中原人不太一样。

杨队长他们骑马在草原上追了一会儿,就返回到了篝火旁,带回来了七只中箭的黄羊,其中有两只还没死绝,腿脚一直在挣扎着。

那马上的骑手笑骂一声,从靴筒里抽出短刃,一刀割断了它们的喉管。

其中的一只仍然拼命地站了起来,从割断的喉管里发出咕噜声,在原地茫然地转了两转,这才又一头栽倒在地。

杨队长笑了一声“大家有口福了,这戈壁滩上的黄羊很少见到人,警觉性很差,而且在夜里还喜欢往火堆跟前凑。前年在大黄山,居然一次打到了将近二百只黄羊。”

关志明听后也是笑道“我听契丹人说过,那关外的老林里狍子也是如此,有时候一箭没射中,那玩意还会专门凑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根本不会躲着人。倒是现在内地,所有的野兽都变得贼精,闻见了人味都早就躲得远远的。”

这些人到了河边剥羊分肉,又将内脏在河水里清洗干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

过了一会儿,烤肉的香味就飘散在了篝火四周。

戈壁荒原上的夜色格外宁静,星空也是分外明亮。

“嗷呜……”

突然,一声刺耳的嚎叫,划破了夜空,惊动了正围坐在篝火边谈笑的人群。

“狼!是狼!”一名叫王争的科考队员惊叫一声,伸手指向远处的黑暗旷野。

“太远了,这些草原狼狡猾得很,是不敢凑过来的,不用理它们!”杨队长瞅了一眼远处,连动都懒得动弹,继续啃着手里的羊骨头。

荒原里刚才散发的血腥气味将十多只狼给吸引了过来,那些战马也有些惊惶不安,在不断地打着响鼻,马蹄也在不住地敲打着地面。

这些内地来的科考队员队内心里也是十分紧张,而那些护卫队员们似乎对此场面司空见惯,根本不以为意……

四九、北宁之战(一)

大唐时期,安南都护府领交趾二州及僚、蛮各部,一直是大唐的领土,当地土人对于中原王朝畏威怀德,一直都是相当恭顺。

唐末交趾地方割据,政权轮换,也是前唐驻军之间的事,与当地土著没多少关系。也就是到了弱宋时期,自太宗一朝大败于交趾之后,放任纵容,才使得其逐渐蛮化强盛起来,最终成了华夏帝国南部最大的祸患。

但在这个年代,自立为静海节度使的吴权在听到朝廷大军准备大举南征的消息后,早就吓破了胆,一面派人请降,一面在北宁关调集兵力,准备拒守。

夏承廷指挥着大唐水师百余艘战船驶过了琼州海峡,然后是直趋朱鸢江口。

这支庞大的帝国舰队已经航行在北部湾,火明从船舱里钻了出来,“我们就这样直捣交州城?”

夏承廷道“怎么,你还担心我们这两万多水师还拿不下交州城?”

火明摇了摇头,“我们自己就平定了闽地,现在又增加了部分江夏水师和闽地的水师兵马,倒是没啥问题。我主要在想,为什么不直接把南汉给扫平了,省得在中间碍事。”

夏承廷笑道“那是朝廷的统一安排,我们只要服从命令就行了。”

……

安审晖任建州镇守使、符彦超任泉州镇守使,但是元任和符彦饶所部却调归岭南招讨使李继忠所节制。

元任和符彦饶两人率部抵达谅州,与投唐的前南汉将领吴珣所部会合,其后大军南下,直奔北宁关而来。

这交趾二州虽然是平原地区,但与邕州之间,却是隔着大片的山地。

由于是雨季,南征交趾的唐军前锋部队很艰难地在南方茂密的山林里行进,山林间的小路都被踏成了烂泥,只能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泥泞的山地间跋涉。这些天来,天空中都是细雨绵绵、时下时晴,这条通往北宁关的河谷山路,早已经被雨水所浸透。只要脚步踏上去,就是一个深陷下去的脚印,直没脚腂。

“混蛋玩意们,不是说这是交趾的旱季么?!”

元任恼怒地站在大雨中破口大骂,一场大雨冲断了大军通往北宁关的山路,瞅着山涧里的暴涨的河水,大军只得停了下来,寻找能够架设浮桥的地点。

偏将石清也从下游走过来禀报道“找不到合适架桥的地方,现在下面水流湍急,人根本过不去,刚才探路的军卒差点被洪水冲走。”

元任瞅着石清道“那就想办法绕路,夏承廷那狗东西已经带着水师过来了,再耽误几天,咱们最后恐怕连汤都喝不上。特么的,咱们这是在陆地上打仗,这些水里的忘八*蛋们跟着乱掺和什么?!”

史建宁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道“我们现在行军艰难,他们水师可没有这样的麻烦,我估计能够沿着朱鸢江直接冲到交州城下。”

大雨如注,前面探路的部队进行在山林里,偶尔会遇到敌人的阻击。自从进山后,小的搔扰就没怎么停顿过,山林间时不时就会有一支冷箭射了过来,然后袭击的敌人又跑得无影无踪。在行军中还得时刻架着小心,这让人更为容易感到疲累。

大军泥泞中行了两日,这才终于是走出了泥泞险峻的山林地区,面前的地势开始变得平坦开阔起来。这时,派到前面探路的一支侦骑小队,疾奔而回。

“启禀将主,前面有数千交趾贼军,正往这山谷方向一路北来!”

元任问明了情况,大约有三千余交趾兵,可能是想在山谷口外设立营寨。

“我们正在找他们,却没想到人家却是送上门来。”元任听了报告后笑道,然后高声喝道“石清,杨重遇!”

“末将在!”石清和杨重吉两人踏前一步,“请将主吩咐!”

“命你二人各带本营骑军,就先拿那三千蛮贼祭旗!”元任向两人命令道。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军已经开始遥遥相对。

石清笑着对杨重遇说“这路上多耽搁了三天,我估计现在已经被水师抢了先手,给咱们也就剩不下几根骨头,能捞一点是一点吧。”

面前的这支交趾军似乎是精锐部队,见到大唐的骑兵后并没有慌乱,而是列成了方阵。普通的军卒身穿竹甲或是藤甲,手里拿着将近两丈多长的竹制梭镖,铁制的矛头泛着寒光,阵形谨严。

一面红底黑字大旗下,还有三百余骑兵正围绕在对方的主将身边。

杨重遇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长枪林在啜着牙花子,然后看向石清“咱们先用火枪队打一阵,如果对方还能保持阵形就先绕过去,采取袭扰战术。用骑军去冲击这样的长矛阵实在是太不划算!”

长枪阵本来就是用来对付骑兵的,更不要说这些交趾军手里的竹矛居然比唐军制式的长枪还要长出一截来,石清和杨重遇两人可不想冒着重大的损失,让自己的骑兵冒死冲阵。

“你左我右,亲兵营准备!”石清笑了一下,轻轻地磕碰一下胯下的黄膘马,带着自己的三百火枪亲军骑队就朝着交趾军枪阵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与此同时,杨重遇的三百亲军也从丘陵的侧面突进战场。

三千多交趾军竹枪前举,严阵以待,看上去训练有素,军纪严明!

“一队举枪准备,放!”石清大喊一声。

这支禁军出身的骑军普通的骑兵部队冲锋有着很大的不同,马上的骑手实际上要保持与敌阵的距离,用火枪完成远程攻击,而不是凭借马力,强行冲阵。骑马只是为了保持与对手之间的距离,只有当敌人军阵溃散时,才会使用骑刀,对敌军进行追击。

呯!呯呯!呯……

硝烟弥漫,密密麻麻的弹丸平射进了战场,血肉飞溅迅速在敌人密集的军阵中打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那名身着盔甲的交趾将官,大喊大叫着督率军卒来填补空缺,在他认为这支强悍的骑兵就要冲阵时,前队的骑军却从阵前又绕了回去。

第一轮的枪击过后,第二队百人骑军又排到了前列,紧接着又是一波齐射,将交趾军刚刚填补好的战阵空挡,再次撕出一条大口子。就在第三队骑军上前后,交趾军动了,在嘴里怪叫着朝着侧翼的唐军骑兵枪队就发起了冲锋。

“后退,拉开与敌人的距离!”杨重遇在高声大喊着。

呯!呯呯!呯……

冲锋的步兵阵形塌下去了一大块,但是这些交趾军表现得悍不畏死,冒着弹雨依然从山坡上朝着唐军骑兵快速冲来,两支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近。

石清挥了挥手,调转马头,示意完成射击的三队骑军迅速退到本阵后方,重新进行装弹。

五十、北宁之战(二)

交趾军很快就在石清和杨重遇两人带着火枪军的轮番攻击下溃逃,其后就是被骑军在背后追杀……

夏承廷率水师进入朱鸢江之后,进军的速度慢了下来。

倒不是遇到了天子所警告他们的那种顽强抵抗,而是吴权那厮命人在河道里埋下了许多木桩,船队需要一边清理障碍一边前进。

岸上行军的部队偶尔会遇到小股交趾军的反击,也是一击而溃。

交州、趾州本就是大唐领土,许多居民都是会说汉话的,甚至一些人会主动要求充当朝廷大军的向导。倒是不是什么大们口中所谓的心向大唐,而是为了赏赐。

交趾人现在还没有经历过两宋时代中原王朝的软弱可欺,对于朝廷大军充满了恐惧,见面之后就先从气势上短了三分。只一交战起来,基本上就会四散而逃。

等夏承廷的水师慢慢腾腾过了朱鸢城,吴权已经是在北宁关战败,直接率领残部沿着朱鸢江逃向西部的大山里。

元任倒是在北宁关与交趾军的主力大战了一场。

他麾下的晋阳军中有三千火枪骑军,几轮齐射就将交趾军的军阵给打得开始溃散。

趁着交趾军阵形散乱的机会,符彦饶也是命令步弩军开始前进,同时原来从交趾败逃的吴珣,也带着部下加入进攻的行列,两支部队开始攻击交趾军的侧翼。

在火枪骑军指挥史建宁“三连射”的怒吼声中,一片片的交趾军顿时就丧身在大唐军最犀利的武器之下。

无数黑黝黝的火药弹,有些还没落地就在半空中炸裂开来,交趾人紧密的军阵里顿时血肉横飞。在石清率领部下往敌人的军阵中投出一拨火药弹之后,在一连串的爆破声中,近三万交趾军瞬时崩溃,之后就剩下唐军开始漫山遍野追杀四散而逃的交趾溃军了……

观战的元任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的战况,然后铁青着脸命令后续的部队迅速抢占北宁关。因为前面已经用飞鸽传来消息,夏承廷已经率领水师占领了被弃守的交州城,这场胜仗根本让他开心不起来。

在这场比拼速度的战争中,他一向引以为豪的骑军居然会输给水师……

夏承廷所部在占领交州城之后,稍稍调整了几天,其后大军开始继续沿着朱鸢江逆流而上,继续向峰州进军。

夏承廷在城外上岸,正准备进入武州城内,却看到一支骑军飞驰而来。

仔细一看,领头的却是元任。

夏承廷在看到元任后是一脸的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元任朝自己身后的骑兵举起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径自策马过来“我再不来,功劳就都被你捞完了。朝廷又有新的命令,让我们暂时停止追击,准备安定地方,规划屯田事宜。只要把这几条能通航的河流控制在我们手上,后勤运输线有了保障,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另外我估计,上面可能是对南诏那边又动了什么心思……”

“怎么,你的意思是要进军南诏?”夏承廷的双眼眯了起来,“这前朝时都没能征服南诏国,这可是件天大的功劳!这沿着朱鸢江一路西进,倒是条进军的理想线路。”

“现在的任务是加固城防,留下一部分人守卫,其余退回到交州一带进行屯田。上面已经派人过来了。”元任笑了一下“我听李继忠说,在这一带种甘蔗要比种水稻挣钱!”

……

李岌也没有想到大军会如此轻易就平定交趾。

后来想想也就释然,这大唐天朝上国的威势还在,可不像宋朝那般软弱可欺,这边地蛮部,对于朝廷还是怀有很深的畏惧之心。那里本就是大唐领土,统治了数百年之久,在民众的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作唐人。

只是到了宋代,在交趾统治者的欺骗和煽动下,这交趾人越来越背离中原文化,走向蛮化,对于中原人也是充满了仇视和残忍。

对付这样的小国寡民,你越是谦让,他反而认为你是软弱可欺。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这周边的小国,似乎都敢冲着华夏呲牙咧嘴,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打他们。

现在,李岌正在忙于迁都和指导从晋阳到古交的帝国第一条铁路建设。

封建时代的科学技术发展缓慢是因为它长期受到压制,站在宗教的立场上,任何违背他们说法的东西都是“异端”。儒教也是如此,在努力压制人们对于自然和科学的探求意识,将一切不符合他们意识的思想扼杀在摇篮里。

在“黑暗时代”,教会在控制着人们的思想,并疯狂地迫害那些进行科学探索的学者,宗教裁判所甚至会使用极刑处死那些怀疑经文正确性的思想者们,比如哥白尼,伽利略和布鲁诺。在东方,儒家则把对社会发展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工匠们压制在社会等级最低层,贬之为贱民,剥夺其识字权利的方式来阻断先秦时期唯物论学派的知识传承,来达到使其灭绝的目的。

人类在被灌输了一种错误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之后,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实际上就越来越偏离了它的本质。

随着蒸汽机越来越普遍的使用,已经拉开了新大唐乃至这个世界工业革命的序幕。

除了晋阳学宫里已经观看过多次火车试验的学生们之外,火车和铁路对于整个帝国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件十分新奇的事物。

这个世界上第一条铁路实际上是古交铁厂所建设的两条货运专线,从铁矿和煤矿到冶铁厂距离都是十二公里,主要是用于往铁厂运输铁矿厂和煤炭。如果再早,是何铨所带领的研究团队在晋阳学宫内所铺设的试验轨道。

在这个世界,蒸汽机一出现就跳过了纽可门和瓦特式的单缸双向活塞式蒸汽机阶段,直接就进入到了成熟的三胀四缸活塞式蒸汽机时代,等于是一步就跨越了另一时空近百年的蒸汽机发展及进步历史。

火车也是这样,何铨所领导的团队为第一台蒸汽机车所装备的32米蒸汽机功率就达到了600马力,大约是另一时空英国人史蒂芬逊所发明的第一台蒸汽机车动力的6倍。

这第一条铁路是从古交铁厂通向晋阳。

这也没有办法,钢轨出自古交,这要修铁路,总得先把钢轨给运出来……

五一、海洋

随着闽地和交趾战役的进行,大唐水师开始驶出内河,走向海洋,开始从内河水师向后世面向深蓝海洋的海军方向转变。

但是轮船或是帆船在远离了海岸线后,就失去了陆地上的参照物,从而无法知道自己的位置了。

地球仪早就被制作了出来,原来学生们需要在进入晋阳书院学习之后,从地理课本上才知道这“天圆地方”的说法是错误的,这看似平整的大地原来是个巨大的球体。到了现在,在开始大力推广教育的情况下,许多正在读乡学的少年都已经知道地球是圆的,是地球绕着太阳转,而不是太阳围着地球转的道理了。

这大地是球形和日心说早在春秋时代就被一些星象学家给提出来了。只不过到了后来,在儒家的操控下,星象学成了皇家的专利,原本华夏已经萌生的天文学理论和知识被埋没摧残,彻底沦为了一件维护帝王统治的工具。

地理和天文,是形成世界观的另一扇窗户。一个人的世界观是由民族文化历史、国家地理再加上天文物理几个重要的方面所形成的。文化是传承,历史会让一个人知兴衰、知荣辱,在道德方面变得更加高尚一些,而国家地理则会加强民族观念和国家观念,天文物理则会让人学会从宏观的角度来看待人生。

后世的“教育家”们却在极力倡导和强迫自己民族去全力学习别国的语言,极力淡化民族历史和国家地理教育,培养出来的人才大多急功近利,而且忘恩负义,缺乏国家和民族观念,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民族的悲哀。

对于“占星术”的垄断和封杀,使得华夏在春秋战国时代所形成的初步天文学知识被埋没和夭折,成了一门预卜凶吉的算卦学问。

远航的商船和出海的渔民们一直使用古老的“观星术”来确定自己在海上的位置,古代的航海家们就使用这种方法能从阿拉伯海驶到华夏,在华夏因为“观星术”为皇家所忌讳,反而是限制了航海技术的发展。至于现在的欧洲,还是一大片野蛮人盘踞之地。虽然这种依靠观测星体位置的方法十分不准确,而且极为依赖航海者的经验,但还算是很有效用。

六分仪的发明和水军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天文院的师生们的发明。

李岌按照自己的记忆强行推行《共和历》,规定一年有365天,而每四年需要增加一天,这种后世得到普遍验证的公历纪年方法。但是天文学院的师生们需要对这一数据进行验证。为了在全国测绘中准确标注自己的测量位置,就需要有一种仪器,它能通过对地平线和中午的太阳之间的夹角的测量,或通过对地平线和某颗固定星之间的夹角的测量来确定纬度。

最初,师生们是用古老的星盘来测量太阳高度,但是有时候在船上进行测量时,由于轮船的甲板随着波浪上下起伏,这种仪器就很难进行操作,而且还不容易测算准确。后来人们用直角仪取代了星盘,在地图上用直角仪及两脚规、量角器、平行尺等计算出所在的位置。

后来经过大量的改进的试验,师生们用一种反射望远镜与水平镜、象限仪组合,发明了一种在海上测量角度的仪器。观察者可通过一面镜子同时看见地平线,它们之间的角度可用边缘标有刻度的象限仪测出,测角范围可达90°,成为一种测纬度的理想仪器。该仪器另一优点是它能使星辰天体的形象与地平线成一直线,而且所测读数更为精确。

不过天文院所研制的量角仪使用的是完整的星盘,其测量范围可达360°,虽然测量效果很好,但很笨重,在出海的测量船上使用极为不便。于是有人就将星盘截取了三分之一,虽然把测量范围限定到了只有120°,但却让其变得极为轻便和易于使用。

这就是最初的六分仪,它所基于的原理很简单光线的反射角等于入射角。实际上,六分仪也可以测量任意两物体之间的夹角。

六分仪是由一个三角形的架子组成,一边是一个120°弧形板,上面有刻度和一个可移动的指针。反射望远镜将需测量的有夹角的两天体反射到一起,人们就可以方便地测到角度并计算出目前所处的纬度。六分仪较之以往的测纬度的星盘、卡尔玛和直角象限仪等的精度有较大的提高。

六分仪的出现,使得航海到远洋时,船员确定所处位置的准确性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这也为远洋航行和测量提供了一种极为可靠的测量仪器。

……

晋阳宫拱宸殿后侧的紫华阁御书房内,初春夜晚的凉风之中,小楼外面的廊道里陆续有灯笼亮了起来。

“这水师还是出不了远海啊,在这航海术方面比那大食人还差了许多。”

亮着灯的书房内,批阅奏折的李岌轻轻搁下朱笔,叹了口气后说道。

身怀三甲的皇后王蔷端了杯茶放在了御案边上,看了李岌的表情不由得莞尔一笑,“怎么,交趾那边有什么麻烦?”

李岌摇了摇头“不是,元任和符彦饶都是沙场宿将,再加上有李继忠和何福进在背后主管后勤供应,能有什么纰漏?只是……夏承廷那边船队遇到了风暴,跑丢了好几条战船。”他说着话,干脆从抽屉里取出自己还没有画完的西太平洋地图,摊开观看起来。

他准备把整个太平洋都整成大唐的内海。

他们夫妻相处这么些年,李岌有些事情还是会跟皇后透露和交待一些的,彼此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是很熟悉,这才刚三十岁,就有了些老夫老妻的感觉。

“你这是在画什么?”王蔷站到了李岘身后,轻轻给他按摩着肩颈说道。

“这是南边那些大海,你不是喜欢吃鱼么,这鱼翅、海参、鲍鱼、龙虾可都是产自大海。这海里面还有长达数十丈的鲸鱼……”

“数十丈?这鲸鱼肉好吃么?”王蔷探过头来,看着李岌那还没作完的巨大海图道。

李岌“???”

怎么就会惦记个吃?不过,这鲸鱼肉是啥滋味他还确实也没有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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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夷州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蓟州”号在挣扎着航行,汹涌的海浪拍打在残破的船身上。

船队在从交趾返航途中,遭遇一场风暴,有七艘战船被冲散了,有几艘已经葬身海底,“蓟州”号算是比较幸运的,没有倾覆在风暴之中。在与风暴搏斗了一天一夜之后,暴风雨是过去了,但是他们现在的位置,这是一个足以令人发疯的问题。

好在这艘残破的战船还能勉强浮在水面上。

放眼望去,四周海浪滔天,船老大把持着舵杆也是非常绝望地瞅着海面,这时候,他也非常渴望可以看见陆地。

被风暴撕得残破的风帆早就降了下来,如今的海船顺着海风,船身却被海风吹动着随波逐流,应该是与海岸的方向越来越远。

“海岛!”

桅杆上负责了望的水手忽然手舞足蹈大喊起来,不过他喊出来的声音已经不知道被狂风吹到哪里去了,但是手里的信号旗却让下面的人员看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右前方陆地!”

驾驶舱外的值班军官看到了望手的旗语,向操舵的船老大报告道。

船老大在慢慢调整着船舵,统带伍天行这时候也从下面的舱室里钻了上来。

大唐水师的战船挣扎着驶向了这座名为大屿的海岛。

……

六月南方的天热不说,而且还很潮湿。

两艘被风暴吹散的水师战船漂泊到澎湖屿的消息上报到了朝廷,结果夏承廷就被任命为泉州镇抚使兼市舶司都监。同时,朝廷下令泉州军改为水师,一半驻扎泉州,一半移驻流求,改流求岛为夷州,并要求水师在夷州开拓屯垦。

流求的平湖(今澎湖)在唐代就有不少渔民居住,由于经常受到海盗的袭扰,在早年间,朝廷还派有一支三百人的驻军常驻平湖,以维护岛上的治安。

朝廷从泉州、漳州招募了三千屯田军户,又从北方的登州、徐州、海州和莱州招募了三千户屯军,再加上三千泉州水师,绘成了第一批前往夷州开拓的队伍。

朝廷倒也算是体谅火明,专门调拨了十艘蒸汽战船,归新组建的夷州水师统辖,这使得火明手上的水师实力大增。原来的泉州水师实力本就不弱,拥有各种大小战船三百余艘,其中三分之一也拨给了夷州水师。

刘江和夏承廷专门赶到泉州码头来为火明送行。

“第一任夷州刺史,这是名垂青史的天大功劳,你小子实在是幸运。现在某都想将这船政大臣,来换你的位置坐坐。”刘江拍着火明的肩膀用羡慕的语气说道。他是专程来泉州,督促水师船厂的改造工程,正好赶上了水师出征。

“还行,那里全是数十米高的钻天巨树,到时缺啥木料我们可以卖给船政。”刘江虽然现在级别很高,但大家原来都是同学,所以说起话来都很随便。在接到朝廷的命令之后,火明已经先往夷州岛上考察过两回。

从泉州出发,澎湖可以当作中转站,也可以直接前往夷州,这海峡的距离大约在七十多海里左右,船队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往来于两岸。

泉州水师的战船都是近海战船,只有十多丈长,那些新建造的大海船现在还在船台刚开始进行建造。这次出航,那些老式木船不挂风帆,直接让蒸汽战船拖带而行。

“流求岛到底有多远?”刘江又问向火明。

“顺风的话只要三个多时辰航程,那岛上还住着有一些的土著,用树枝,兽皮遮身,犹如野人一般。”火明说道。

“哦,这么说,倒是和岭南的山民差不多。”夏际廷点了点头,“看朝廷公文的意思,那岛上还能种地?”

“呵呵呵呵。”火明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我给你说,那流求岛似乎比整个泉州都还要广大,我骑着马跑了三天没看到头。”

“啊,怎么会有那么大?!”刘江听了后吓了一跳,“这说的是海岛么?”

火明笑道“据说这流求比那儋州还要大,你可以想想,否则朝廷也不可能直接设州。”对比一下那南海上的琼州、儋州,可能还能让人更容易理解一些。

难怪朝廷会一次就调集数千屯军前往流求进行开拓屯垦。

翻涌的海浪在不停地拍打着船身,这些蒸汽战船还是以木料为主,但是龙骨和肋骨一些承力部位,都为锻钢制造,铆接而成,在结构上要比传统的木船结实许多。

海湾里樯帆林立,新组建的夷州水师和驻屯军已经开始陆续登船。

作为开拓部队的部分水师先锋队已经有十多批先后在流求登岸,并开始进行探索和规划。这次火明是要统带着主力部队前往流求,大军将由泉州出发,直接渡海抵达流求。原来的计划是通过平湖群岛进行中转,不过火明从流求往返几次后,发现从平湖北部直抵流求,海上的路程还要近一些。

“那岛上的土人态度如何?”刘江似乎担心引发大规模的战事。

“还算可以,就是交流起来不太方便,不过倒也算是相对温和,并没有多强的敌意。另外,那岛上的土人并不算多,这点你不用担心。”火明向他解释道。

“我倒不是担心你们的安全,还是怕杀生太多,以后史官不好为你们遮掩。”刘江也是笑道,“这水师都装备的火枪,我担心你们作什么?”

夏承廷道“这也没有办法,若是抱有强烈的敌意,还不断在地方捣乱,那也只能是依靠武力来进行震慑和镇压。”

刘江看向夏承廷“听说朝廷命令你们向流求岛以南探索,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这夏天风暴太频繁,入秋之后吧,反正这南方也没有什么冬天。”夏承廷说道,“现在就是抓紧训练,这往夷州来回跑运输是个不错的方式,把木材运回来,即能让人员得到训练,还能有经济效益。”

“不能光是伐树,还要种树,否则对环境破坏得太厉害。”刘江说道。

“这道啦,这些上面早就有详细的安排。”火明说道,“现在连几处屯田区都安排好了,问题是我还没找到地方。”

海湾里的蒸汽轮船在鸣响着汽笛,蒸汽轮船的好处是不惧风雨,哪怕是逆风的时候也能按时出航……

五三、新时代

虽然李岌一直在北都晋阳处理朝政,但洛阳在名义上一直都是大唐帝国的都城。

在正式还都洛阳之前,朝廷又进行了一次大的人事调整,任圜、元行钦和夏鲁奇等一众老臣致仕,进入新成立的谘政院中。卢琰接任宰相,张敬达为枢密使,宋廷浩为屯田令。

在江南,朝廷迫使吴、越两国让出通州和苏州的松江两地,以为新组建和江南水师驻地,等于是控扼住了长江口的水道。另外就是册封李昇为江宁王,有意将其势力与江北广陵府的南吴王杨溥分割开来。

如今大唐还剩下淮南吴王、江宁王、吴越王和南平王四处割据之地,这吴国和吴越基本上已经被控制住,撤藩只在朝廷一念之间。唯有这南平王刘䶮的势力还算是强大,朝廷暂时还无法插足其间。

这个年代淞江是直通太湖的,后世的崇明岛还是长江口三座荒凉的江心沙洲,长江入海口的江面远比后世开阔。

朝廷在通州和淞江设立两处水师营,并兴建船厂,设立军屯,这实际上也宣告了吴、越两地已经放弃了抵抗,选择了彻底臣服。这也没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将吴、越、江宁杨家、钱家和李家三王举族迁往洛阳一带定居,这是早晚的事情。

船政大臣刘江从泉州考察完船务后,乘坐水师战船赶到了淞江营。

刘江所乘坐的这艘船不小,排水量足有450多吨,是目前大唐水师所装备的最大型的舰船之一。

此时长江江面上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这样的天气在江南倒是极为难得。

刘江从住舱走了出来,上到了两层楼高的驾驶舱内。

前方的淞江口水面宽阔,江面足有两公里多。

淞江水师营和造船厂就设在江北与大江之间的三角地带。

帝国高层已经通过了水师建造大型远洋舰船的报告,并责成枢密院与船政署组成一个专门的联合机构,以负责指导国内的造船业发展和组建远洋海军的筹备工作。

淞江所处的地理位置周边是江南经济最发达的地带,也是最适宜发展航运和造船业的地点。所以造船署将通州营和淞江营两座水师造船厂定为了重点建设工程。

目前船厂将会逐渐将使用巨木制造主龙骨的传统方式改作钢板铆接龙骨,以便于节省木料和建造更大的船只。现在大唐境内的船厂所建造的大船也就在500吨以下,天子和朝廷方面的意思是准备建造超过千吨的大型远海舰船。

所以淞江和通州两处船厂的建设方案也进行了大规模的重新调整,以适应朝廷方面最新的要求。

这次对造船厂所进行的大规模改造的扩建计划将推动大唐造船业实现新的技术飞跃,由数百吨级提高到千吨级水平,一举超过大食和波斯等国的造船技术水平。在此之前,国内的造船厂大多只能建造吨位在200吨左右的内河船只,可是在泉州和广州,当地能够建造比这还要大一倍的海船,那些越洋而来的大食或是波斯商人所拥有的远洋海船也最少有吨以上。通过这次大规模的改造的扩建,要求几个主要的水师造船厂都具备建造超过千吨的远洋舰船的能力。

相对而言,目前只有渤海三家水师船厂和荆州、江夏水师船厂厂已经积累了一定的蒸汽船建造经验。

幸好朝廷、枢密院和工部对远洋海军和造船业的发展是一个长期奋斗目标还是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只是要求新组建的船政署在五年内完成造船厂的改扩建工程和千吨舰船的研制工作。

长江以南,淞江北面的江边现在成了一片工地,要论岸线和占地面积比另一个时空的沪东造船厂都不算小。蒸汽吊车旋转和起吊的时候发出的嘎嘎声,不时还有汽笛尖锐的鸣叫来提醒工人们注意安全。

淞江造船厂的规模上超过了目前国内正在进行的大多数工业项目,这里正在被建设成为一个颇具规模的新兴造船基地,长江沿岸区域大面积的苇塘正在被填土夯实,大片的临江土地都划归到了这家新建的造船厂范围内。

船厂需要新建千吨级钢筋混凝土干船坞两艘,大型混凝土浇筑永久性船台四座,大型蒸汽吊车,还有配套的锻铁、锯木、动力等一系列的车间。目前建造船体的主要材料还是木料,有些战舰会在外面包一层铁胁作为防护,不过这种战舰并不太多。

船厂的工地上热火朝天,还悬挂着几条巨幅的标语大干快上,力争船厂三年建成投产!

这似乎是那些朝廷所派出的宣教人员所干出来的事情……

……

这个世界第一条铁路终于是准备正式开通运营。

晋阳北到古交63公里的窄轨铁路线,再加上大量的人力的物力投入,只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全线贯通。在正式开通仪式之前,货运的火车已经是开始试运行了一段时间。要真算起来,在这条铁路正式开通之前,古交、武州、磁州和兴州的铁厂已经都铺设了短途的铁路专线,进行矿石原料和人员往来运输,已经运营过一段时间了。

当犹如怪物般的火车机车冒着黑烟,在车轮两侧喷着白色的水汽,发出咣当咣当有节奏的声响,缓缓驶入设在晋阳城北的火车站时。铁路沿途看热闹的百姓们都不由得傻了眼,有些在古交铁厂做工或是经商往来的人员,见过世面者便向周围的人们吹嘘着这火车有多么厉害。不用骡马,一次居然能够拉动十几节的“八**马车”。

今天的晋阳北站显得格外热闹。

李岌率领一众的朝廷大员专门赶来,为铁路的正式通车仪式进行剪彩。

这些大臣们在铁路试运营期间,早就利用特权,坐着火车往古交跑了好几趟了,尤其是工部尚书曹信,上个月居然往古交铁厂跑了十趟,美其名曰“考察铁厂改造工程进度”。今天这厮又坐进了这趟只有四节客车车厢的专列的车厢里,带领一帮工部、少府寺的官员和以何铨、王元所带领的铁路建设与研究团队,进行正式验收。

呜……

随着机车拉响了三声汽笛,这列披红挂彩的火车开始缓缓开动,平稳地驶出了晋阳北火车站,其后越来越快,朝着阳曲县方向飞驰而去,同时也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五四、安定发展

共和十五年(年),朝廷正式还都洛阳。

五月大朝,命广陵王杨溥、江宁王李昇、吴越王钱弘琮、南平王刘䶮入朝觐见。

杨溥倒也是无所谓,钱弘琮和李昇都有些战战兢兢,却也是无可奈何,更着头皮到了洛阳,生怕被扣留在朝中,唯有南平王刘䶮称病推脱不至。不料李岌在嘉勉了他们一番后,继续放归他们返回封地。只不过经历此事之后,就连李昇也是彻底打消了与朝廷对抗的最后一丝念想。

这一年夏天,南平王刘䶮病死,其子刘弘度继位。

刘弘度骄奢无度,荒银好色,还有一奇怪的癖好,喜欢一边饮酒,一边观看一群男女合欢,这嬉戏银逸,不问政事。另外就是到了夜间,还喜扮作采花银贼,直入民家,却是毫无顾忌。属下稍有劝阻,则立刻被杀。

其弟刘弘熙,图谋篡位,知道乃兄喜欢摔跤,便招募刘思潮、谭令禋、林少彊、林少良、何昌廷等五名力士,养在府中,专门练习角牴之术。等这几人训练有成,乃嘱咐其亲信,步军指挥使陈道庠,将这几人献给刘弘度。

刘弘度得到这五名角牴手后大悦,遂留为亲卫,不成想却是自招客户端。

此时已是暮春时节,刘弘度召集诸兄弟在长春宫,宴饮欢聚。

酒至半酣,乃命五人在廷中角牴为戏,饮乐观战。这刘弘度喝得多了,也是技痒难奈,也是亲自下场,与五人角斗。此时刘弘熙发出暗号,那刘思潮正与刘弘度角斗,却是不再相让,扳住其头颈,就势用力,竟将弘度颈骨直接拉断。

只听刘弘度一声惨叫,暴毙而亡。

刘弘熙遂率禁军将宫中侍卫,统统杀光,其后自己为王,改名为晟。

这刘晟弑兄篡立情形,却是无人不知,引得南汉百姓,议论纷纷。

其弟刘弘杲奏请斩首逆刘思潮等以平息民议,却被刘弘熙命刘思潮等人带着卫兵,直闯入府中,反将刘弘杲刺死。这刘弘熙闻知其弟被杀,却是十分欣慰,反而是重赏刘思潮、谭令禋等人,令一众兄弟噤若寒蝉。

这刘䶮一共生了十九个儿子,此时尚活在人世的尚有十四人。刘弘熙弑兄自立,以己度人,便欲将其他十三个兄弟尽行加害,省得也学自己。

刘䶮一生残忍好杀,这也许就属报应。

六月,刘晟派其弟刘弘昌、刘弘雅去海曲祭拜刘䶮墓,暗中却勾结盗匪,在半路上将刘弘昌和刘洪雅杀死。

在除掉自家老五和老八之后,刘晟就将目标对准了驻守高州的刘弘泽。

刘弘泽在得知自家老四欲将其调回兴平府,哪里还敢回去,思前想后,干脆是写信给廉州招抚使元任和梧州镇守使使史匡翰,表示自己要归顺朝廷,效忠大唐。

此时朝廷已经是准备征讨南汉,元任率部已经到了廉州、史匡翰在梧州、安审琦在郴州、符彦超则在赣州,已经是四路大军齐聚。

在刘弘泽投唐后,元任遂率军直入高州。

消息传回朝廷,遂命南线四路大军开始征讨南汉,向兴平府进军。

同时,命夏承廷率水师由海路进军。

在得知朝廷大军出动的消息后,刘晟即惊且惧,又恐其他的兄弟也学刘弘泽,遂在一日之间将刘弘弼、刘弘道、刘弘益、刘弘济、刘弘简、刘弘建、刘弘暐、刘弘昭等八名兄弟一并处死,唯一刘䶮幼子刘弘政因为只有五岁,才得以身免。

此时的南汉军早就人心惶惶,那还有半点战斗力,见到朝廷大军不是四散而逃就是举成投降。

元任沿着海边直取恩州(阳江),史匡翰攻取肇庆府,安审琦与符彦超合取韶州。

现在到了大家拼速度、抢功劳的时候,符彦超是连韶州都顾不上进城就立刻率军直往南下。不过在英德府击败吴怀恩所部南汉军后,却得到夏承廷已经率水师轻取兵力空虚的兴平府,兴平王刘晟出城投降的消息。

符彦超在得到这消息后是跳着脚地大骂起了夏承廷,自己率军是紧赶慢赶,最终最大的一份功劳还是被水师所抢去。

刘晟投降也最终是没有活得性命,朝廷以为其杀兄诛弟,作恶多端,命诛其家,以儆效尤。可怜刘䶮生了十九个儿子,最终只剩刘弘泽和刘弘政两人幸运活了下来。

平定南汉,大唐基本上算是解决了最后一处藩镇,基本上安定了内部,在陆地上的目标开始转为解决几处外患,恢复前朝时的领土。

……

京师洛阳,位于豫西山地,四面环山。再往东走,过了嵩山,就全都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地区。

李岌从兴教门之变后,用了十五年多的时间,先是立足河东,最终一统天下,再次中兴大唐,成为一代雄主。

此时的中原地区,日渐安定,朝廷轻徭薄赋,中原和华北平原地区一带的人口渐增,耕地也逐渐恢复,就连北部重镇幽州也是日渐繁盛。

洛阳南部的汝州,原本属于经济并不发达的地区。不过随着洛阳通往舞阳的铁路和叶县平顶山煤矿开始建设,伴随着大量铁路和煤矿、铁厂建设工人的到来,这里的州县,就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这天下初定,朝廷的重点已经转向了以经济建设为主。

与历朝开国时都在大力鼓励屯田主为的政策不同,大唐官方却是严厉禁止各地私垦荒田,而是将大批失去土地的流民招募编成军户,实施军屯,所有新垦荒地归国家所有。另外就是兴修水利和修路建桥等工程,以工代赈。

蒸汽抽水机的普及使用,使得大部分沿河两岸的农地都能够得到灌溉,这使得农业生产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粮食生产有了保证之后,畜牧业也开始得到很大程度的发展,另外就是油料、棉花等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在迅速扩大。

这天下安定,生活日渐富裕,历朝以来难以解决的匪患问题,也从源头上得到了治理,维护了地方的稳定。

安定发展,使得整个华夏东部地区也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发展势头。

另一方面,朝廷则通过几份主要的报纸和派驻到各地方基层组织的宣讲员将政令传递到每个乡村,同时也将格物、算学、农牧、自然等知识向普通百姓普及开来。

整个社会呈现欣欣向荣的快速发展状态……

五五、治理

江宁王李昇在被朝廷封王后,由于年老体衰,迷上了服食“仙丹”,以求生长不老。找了一堆骗子在府里,装模作样地给他造假药。李昇最后因为这些“仙药”吃得太多,重金属中毒,终于是不治而亡,享年岁。

李昇在临死时,也是回光返照,终于算是明白了这“仙药”的害处,非常后悔,把儿子李璟叫到身边说道“我为了长寿,胡乱服用金石之物,反倒落了个早死的下场,你千万不要学我。”

李昇死了,这事得上报朝廷,而从朝廷反馈回来的消息是有可能会被降一等承袭为国公。这个消息传来,原来李昇的一些臣下不干了,想鼓动着李璟造反。

李璟这个人,算得上是个另类,但这绝不是因为他文学素养要比一般人高。在另一时空历史上是在华夏文学史上很有名气的南唐中主,也就是那个在文学史上比他更有名气的南唐后主李煜之爹。

李璟是李昇的长子,为人谦和温顺,文采斐然,人品非常出众,但就是对国家大事和权力争斗不太关心。还有一点更好玩,他还劝自家老爹李昇将其二弟李景迁立为继承人,兄弟负责干活,老兄我负责吃喝玩乐享福。

这一点上要比自家兄弟都打出狗脑子来的闽地王家兄弟和把自家兄弟差不多都杀光的南汉后主刘晟强了百倍。另外就是吴越钱家,钱家兄弟合起伙来反而是将鼓动他们兄弟相残的几个家伙给除掉了。

只是由于李景迁在十九岁时就暴病而死,想把他推上位也是不成了。李昇虽然还有两个儿子,但年纪幼小,李璟是只能硬着头皮准备接班。

江宁王府宰相冯延己、重臣查文徽还有枢密使陈觉都来劝告李璟。

冯延己道“圣人教导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当深为爱惜。然而朝廷却在推行剃发易服,你看看那些北人,脑袋都剃的跟和尚似的,穿着服饰也不类中华,简直就是蛮夷之辈,这成何体统。”

陈觉也说道“朝廷取消王号,这是要夺大王手里的军权和地方管理之权,这种事万不可轻易答应!”

不料李璟却答道“我本就无心管理军政,如此由朝廷派人来接手,岂不正合我意。”

一从臣下纷给相劝,反而是李璟态度坚决,坚持表示接受朝廷的安排。

最终众人无奈,冯延己在离开时不由哭诉道“完了,这煌煌华夏,最终将沦为蛮夷之地,老夫不若出家为僧去也!”

他也不想想,这当和尚也是要剃光头的。

共和十七年(公元年)朝廷撤吴王、江宁王、吴越王号,改封为吴国公、宁国公和越国公,迁杨氏、李氏和钱氏往洛阳居住,在朝为官,另外三个封国内一切军、政事务移交收归朝廷任命官员接收。

至此,自中唐以来为患国内的所有藩镇算是彻底消除。

……

另一时空西北地区的荒漠化和气候变化有关,可有很大一部分是人为因素。

自清中期口外草原开始私人胡乱开垦,再到末期为了增加税收所采取的大面积毫无节制的统一管理的滥垦开发,造成草原大面积的衰减退化。这沙退人进,一直延续到了九十年代,国家才开始了大规模的退耕绿化动运。

另外就是行政区划的设置极不合理,河西的领导只管自家种地,谁还去管别省的生态环境?过度的水资源开发利用也是造成环境恶化的另一根源。

从河套到河西,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环境。

这草原上的土层仅只有十数厘米厚,之下便是沙层,生态极为脆弱。原本的草原被开垦成耕的后,没几年的功夫口外特有的大风就把失去植被保护的土地上的土层吹走,最终后原本肥沃的庄稼,便开始严重的沙化。

另一时空时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口外的草原好像永远也开垦不完一样。一块的废了,就搁荒,还可以再另垦一块,反正这若大的口外草原总有垦不尽、开不完的荒的。口外的大风加上口外特有的的表环境,风从已经失去保护的沙的边吹走边缘的泥土保护层,慢慢的沙的地面积越来越大,直到已经彻底荒漠化之后,这时人们才注意到,那本的肥沃的草原已经消失大半,大量的土地沙化越来越严重,甚至于有些原本的草原已经开始变成沙漠。

在这个时代,李岌不想再重复前人的错误。

黄河因为每年春天春季大量的冰坝存在,而造成河水泛滥漫延所形成的大片盐碱沼泽地带,实际上在一个夏天都在为西北草原上补充着极为需要的水蒸汽。这种大自然在自我调节的恩赐,却被当作严重的自然灾害,每年都在“治理”,不惜用飞机和大炮来轰开这些冰坝。

李岌却不允许治理和开垦从贺兰山到狼山之间黄河两岸所形成的大片沼泽荒地。

他不想在这个世界再制造出乌兰和布沙漠和库布齐沙漠这两个现在还不存在的沙漠地带出来。

许多人虽然不理解,但却在遵命行事。

后世的阿拉善一带虽然是荒原戈壁,却不是沙漠。

沙漠和戈壁是两个概念,戈壁上虽然植被稀少,却依然是有着供荒地植物生长的环境,可是沙漠,却是生命禁区。

这个时代的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区域还很小,李岌准备趁着它们还比较容易治理的时候,就将它们给治理固化下来。

这需要建两道从黄河往沙漠中的输水工程,一道是从贺兰山北段,一道是从狼山南段。

不过,这种工程实在是太过浩大,目前也只是在规划之中。

华夏人的生育能力是十分强大的,平均每户能够生育五胎以上。在以前的时候,老百姓所生的孩子汉中,十个里面会有将近一半会在还成年之前就不幸夭折。在随着生活日渐富裕,再加上卫生保健知识和官方医疗机构的建全,新生儿童的死亡率在逐年下降。

随着北地草原上的人口数量在增加,朝廷方面也在李岌的要求下,开始讨论起了继续向北方草原进行开拓的问题……

五六、香料

阳春三月,江南的气温早就回升到了夏天。

刘江、夏承廷和丁宁组织了四十多船商船自州出发,将波斯或是大食商人运来的香料、地毯、手工艺品等运往北方。

所谓香料,指的是豆蔻、胡椒、丁香等调味品。香料,是目前大唐贸易的最重要的商品之一,早在秦朝的时候,香料贸易就已经出现了,到了汉末这一规模的到了扩充,从而引进了不少的粮油、蔬菜和瓜果品种。

可惜后来的出现了五胡乱华,那些马背上的民族不理解什么叫做海上贸易,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种贸易在中原出现了断层。

到了隋唐时期,这种贸易再次繁盛起来。

不过,这种交易,原来大多是通过陆路来进行的,这也是丝绸之路的由来。

受限于航海技术,前唐时期海上丝绸之路虽然存在,但完全没有发挥它自己长处。虽然一艘船的载货量远远要比一支驼队要多得多,运输成本也要低很多,路上所花费的时间也要更少,为什么精明的商人会对此视而不见?

主要是因为在海上的损失实在太过惊人了一些,那此前往大唐的商船,有可能被直接刮去了南海群岛之间,迷失了航向,最终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过在胡商的不断开拓下,如今这条航线慢慢变得成熟了起来,走海路的商人日渐增多,这也导致因为饱受战乱困扰的陆上丝绸之路逐渐被淘汰,慢慢开始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在这三年里,夏承廷奉命派出过三支前往南海的探险队,根据他们回来报告,在夷州的南部发现了原来只是听说过的吕宋岛,在吕宋的南部还有大片的群岛。

另外就有说那些大食、波斯胡商船上的部分香辣料是来自于南洋群岛。

这份报告让船政署和水师顿时生出了前往南洋去搞香料的想法。

经过三年多的探险和调查,船政署和水师已经积攒了不少的海洋调查报告,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些情报转化为财富?

夏承廷认为所有建造的蒸汽船都应该归水师节制,而船政大臣刘江则坚持认为水师应该只管战船,所有的运输船则应该归船政署统管。结果在朝廷的调解下,最终的分配方案是七成的蒸汽运输船归船政署,用于组建三大航运公司,另外三成的运输船归水师节制。

北洋船运公司、南洋船运公司和长江船运公司是刘江为所组建的三家船运公司所起的名字。不知怎么回事,报告打上去,天子却嫌北洋的名字不吉利,把北洋和南洋改成了北海和南海,另外就是将船运改成了航运。

目前这航运利润巨大,水师自然是舍不得放手,利用自己手里的运输船,也组建了所谓的东海航运公司,也是插手航运业务。

香料在内陆说是贵比黄金,这有些夸张,但是一两香料在洛阳或是晋阳要卖到一两银子以上却是没有任何问题。另外就是经过药王爷孙思邈的整理,许多香料是可以入药,用来治病的,这就更增大了许多香料的用量。

在华夏,这些产自于异域的香料有着很大的市场。早在秦汉时期,便有了香料和染料传入的记载,比如胡椒、豆寇、肉桂、丁香、沉香、檀香、**、苏合香、龙涎香等,另外还有郁金、蓝靛等染料,除了部分用于调味,大多数作为熏香或是药品使用。

如今的大唐越加富裕,人们对于对于香料的需求就更大了。

原来李岌多次告诉这帮学生们南洋的海岛上遍地都是香料,这些家伙们听了后是半信半疑,现在,刘江正在和夏承廷合谋,由船政署和水师组织一个商团,前往南洋进行开拓。

刘江是跟着船队一起返回的,他准备上奏朝廷批准他们的这份计划。

这支运输船队在长江口分成了两部分,一支继续北上,前往天津的码头进行卸货。另一支船队则进入长江,沿江而上,一直航行到江夏码头。

船队转入长江口,刘江坐在驾驶舱内一张高腿椅子上,饶有兴致地举着望远镜,眺望着江北的崇明岛。

他觉得那三座江心沙洲上似乎能够建成一座不错的造船基地。

……

李岌正在“巡幸”蜀地,考察地方政务。

自从大唐恢复对蜀地的管理以来,百姓虽然日子过得依然清苦,但好歹是安定了许多。这其中各地的军事屯驻军功不可没,至少这边地各州原来遍地都是的山匪、盗贼减少了大半,不复过去的混乱状态。

安定地方,是这些屯驻军的主要任务,反而是在真正打仗时,朝廷也很少抽调这些屯垦驻军。这是朝廷控制地方体系中重要的一环,各地的屯驻军军官虽然挂着地方州尉、县尉的职务,但却不受地方官的节制。

上千年以来,在以儒家为核心的官僚体系中,朝廷只管到县一级的行政和司法,地方上的治理则是依靠宗族和乡绅来共同管理,县衙一般只负责协调大的矛盾或争斗。可是华夏国却依靠屯驻军,将治理延伸到了乡村一级。

由地方屯驻军派出的军官,通过控制乡镇一级的地方“弓箭手”和“治安联防队”,成为了华夏朝廷派驻在地方上的代表,从而制约着地方宗族和乡绅们的权力。如此一来,让整个国家都建立在一种军事体制之上,虽然行政效率很高,但也隐含着许多弊端和风险。

对于西南少数民族众多的地区,华夏国采取了一种较为柔和的缓慢渗透策略,依靠新建的军事屯垦区逐步向南面的山区稳步推进,巩固对地方的统治,这与在西北以军事为主导的策略截然相反。

由于綦江煤铁矿的开采和钢铁厂的开办,再加上嘉陵江和长江航运的日益繁荣,这使得渝州逐渐取代了成都府,成为了川峡四路地方的工业和航运交通中心城市。随着城市的发展,人口的剧增,渝州也由州升为府,不过朝廷行文给出的府名为“重庆府”,这让很多人都大为疑惑不解。

川峡四路,四周山岭纵横,对外陆路交通极为不便,商贸和运输主要依靠水路。随着轮船的出现,这里与外界的沟通能力得到了很大的增强。即使是在后世,水路交通运输依然在川峡四路的人员往来特别是货物运输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李岌在渝州考察期间,批准了在渝州兴建“火轮造船厂”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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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高丽

大唐与高丽之商的海上贸易又开始频繁了起来。

李岌在研究前唐时有关高丽的文献时才发现,早在盛唐高宗一朝,大唐就已经征服了高丽和百济,在平壤城设立了安东都护府、在百济都城熊津城设熊津都督府。半岛除了新罗王国,大部都归大唐所有。

难怪前朝时有不少的高丽出身武将、诗人和文人,如高仙芝、李光弼等,原来那些地方都是大唐的领土。

只可惜一场安史之乱之后,就全玩完了。

前唐时太宗和高宗两朝,历时二十五年,这才彻底征服高丽和百济,耗费了大量的人和和财力,结果却是又便宜了高丽人。在重新脱离大唐之后,高丽人利用大唐学到的文化和技术优势,迅速征服了百济和新罗,统一了半岛。

李岌从蜀地巡视回到洛阳后,便是哪儿都没去,就窝在皇宫里,整天与张敬达、宋廷浩还有已经进入谘政院,退居二线的老将元行钦、夏鲁奇等研究征服契丹的事情。结果刘江那厮有一回凑了进来,随口说了一句“为什么不先从海路动手?先搞定高丽再从东往打,先易后难。”

结果李岌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让众人把原来的方案重倒了再重新商议。

气得张敬达是长叹一声,把手里的小旗子扔在了沙盘上,一言不发。

这也难怪,枢密院搞了好几个月的作战计划,让刘江这厮这掺和,就全给搅黄了。

夏承廷这货也不知道怎么得到了这消息,从泉州跑回到了洛阳,然后就天天往皇宫里跑,呆在这军机参议处的作战室里,怎么也不肯离开。

反正他脸皮也够厚,李岌不发话撵他,别人也拿他不啥好办法。

枢密院对于辽东和高丽的地形做得很不准确,李岌看着别扭,就命人做了一个新的,更大的辽东和半岛沙盘送了过来,换下了那老沙盘桌。结果引来了一帮好奇心十分旺盛的老家伙们,搞得这作战研究室里一时人满为患,十分热闹。

高丽的王城是开京,也就是后世谈判时,位于三八线上的那个开城,旧都平壤成了西京。只不过并不是前朝的延续,而是这后高丽王王建本身就是出身于松岳城(开城)豪族,这开城是他的大本营。

这高丽王立国时间倒也是和后唐立国时期差不多。

李岌从外面进来,见大家讨论得热闹,便指着正在吹牛的夏承廷道“高丽现在有多少兵马?动员能力有多少?从海路进攻的话,哪些港口适合当作登陆地点?还有那几条河流水文情况,能不能通航?整天呆在这整没用的,还不赶紧把情报人员给派出去!”

夏承廷挠了挠头“陛下,这搜集情报的工作不都是归密谍司管么?”

“这水师要走向外洋,有些情报需要很专业的人员来做,比如港口情报、水文、潮汐等,所以将来成立海军,这情报部门一定不能少。”李岌瞪了他一眼,“刚才吹个什么牛,只要两万水师就能平定高丽?!简直是笑话,雄狮搏兔亦要尽全力,都像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夏承廷只能是低着脑袋挨训,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原来您还教过我们这打仗时能省力气就省力气,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反正您是老大,咋说都是有理!

目前的高丽,开国君主王建病死,其子王武体弱多病,地方豪族纷纷割据自立,犹如一盘散沙,正是最为虚弱的时期。

李岌却是看向张敬达“先控制鸭绿水和大同江一带,十万兵马可否够用?”

张敬达道“那一带正好是契丹与高丽相接壤的边地,兵马并不多,要攻下来,也许只三、五万就足够,但若是想要长期所有,恐怕得至少移民二十万过去实行军屯。”

李岌说道“先从这里打进去,再慢慢往两边扩展,一面是辽东,一面是高丽。前唐的教训就是统治得时间太短,另外对于这些少民的改造不完全。要重视教育啊,认同大唐,得从娃娃就开始抓起。”

有了蒸汽船,这海上的运输十分方便,就是供应数十万大军在前方作战也不成问题。

只是李岌认为不值得为此兴师动众。

另外就是有关倭国的情报。这倭国从大唐学习了文化和一些技术,也就是刚从野人阶段脱离出来,受大唐的影响,从原始社会一步迈入到了封建社会。不过倭国的社会还很不完善,基本上还处于各大庄园地主各自为政的状态,所谓的倭王也不受重视,权力完全被控制平安城的藤原家所把持,也是一团散沙。

受后世的影响,李岌老是觉得自己怎么像是得到的一些假情报。

现在这倭国甚至还不如那流求国发达和先进?!

反正是李岌准备把周边能见到的小国都弄没了,这自立为王多难受,小国寡民,老是受人欺负,能成为大唐的臣民是件多么幸福和走运的事情!

这大唐帝国的胸怀是多么的宽广,绝对要能容纳下整个太平洋!

想到这里,李岌突然觉得有点很无趣,自己这明显是在欺负人。

不过,这种感觉确实是很好。

目前已知的情况,周边只有契丹、喀喇罕国还能玩玩。

那些土蕃贵族还在围绕着逻些城周边争斗不休。

高原上空气稀薄,得慢慢适应后,才能逐渐渗透过去。

他原来想着倭国应该是比较强大的,谁知道仅仅是个刚开化的蛮夷之地。

这还有什么玩头?!

这高处不胜寒呐。

李岌现在也是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放眼天下,竟然找不到对手的寂寞。

这没有敌人可不成啊,帝国的稳定要建立在不断有新的敌人出现的情况,没有敌人,也要发现和创造出新的敌人来。

他现在突然觉得保留契丹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至少想要提拔谁了,就可以让他带着兵,去往契丹人的身上割下块肉回来,这样功劳、苦劳都有了,升官发财是正常现象,别人也不好阻拦。

一个帝国的疆域能有多大,这取决于你的军队一个月内能够到达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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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剑南

在平定交趾后,朝廷的势力,便从川南、都泥江(南盘江)和朱鸢水(红河)三个方向进入杨氏所建立的“大义宁国”境内,恢复大唐时对剑南道的统治。

在大唐灭亡的同时,在剑南割据的南诏国也是走向了变亡。先后出现郑买嗣所建立的“大长和国”,赵善政所建立的“大天兴国”和杨干贞所建立的“大义宁国”,这几个政权的交替更换,相互厮杀,也是引得剑南地方民不聊生,怨气冲天。

共和十四年,杨诏发动兵变,囚禁其兄杨干贞,自立为王。

段思平与善巨城(今永胜)守将高方、董伽罗联合,趁机起兵。

共和十七年,段思平率军在据桥(点苍山北洱源)大败杨军,杨诏兵败自杀。杨干贞在得知兵败的消息后,弃“羊苴咩城”(大理)逃往威楚府,并向朝廷称降。

杨氏势力,在段高联军的打击下,在战场上接连失利,整个所谓的“大义宁国”局势在一年多年的时间里,已经彻底糜烂。

时值春夏之交,剑南道的气温倒也算是宜人,比交趾和广南西路潮热的气候要显得清凉了许多。

交趾镇守使李继忠所部在水师的配合下,三多大军浩浩荡荡沿南定江进入秀山郡,从南部向昆州进军。

而岭南西路招抚使安审琦、静江节度使何福进也是率军从罗雄前往昆州。

在川南,川南节度使李仁罕攻会川府(会理),黎州汉源镇守使张觉攻建昌府(西昌),唐军趁机大举直入剑南。

此时哀牢山的山地间,唐军的队伍延绵三十余里,相互之间依然保持着有机的联系。

由于剑南崎岖的山地地形,自大军进入昆州之前,便不可能在行军的时候还保持严谨的军阵了。为求稳妥和避免意外,李继忠仔细规划,令大军放慢行军速度,各军呼应前行。

尽管速度不快,但是三万多大军在进军时,也是浩浩荡荡。

此时的剑南,内乱自生,朝廷大军在进入其地后,根本就没有遇到抵抗,所到之处皆是望风而降,倒也省了唐军许多麻烦。这受够了战乱之苦的剑南百姓在见到朝廷大军后,反而是感激涕零,主动为大军带路,争当向导。

只不过李仁罕在进攻会川府时,却遇到了顽强的抵抗。

南诏军也是没了退路,段思平之弟段思良纠集了两万余兵马,意图据城顽抗。

六月,延绵的红色旗帜出现在南诏军的视野当中。

李仁罕率三万南川军包围会川城,战斗随之打响。

战鼓阵阵,攻城的部队陆续在城外的坡地聚集列阵,队伍以数百人为一阵,部分火炮已经在城外的山头上摆开。

“怎么到了现在,南诏人还妄图据城顽抗?”从建昌率军赶来支援的张觉在观察了一下城头的情况,把手里的望远镜放下后说道。他是李仁罕的外甥,是朝廷为数不多与主将有亲属关系,而没有被调离的统兵大将之一。

现在进攻城池对唐军来说,已经基本不算是什么特别困难的问题。

“他们也是没办法,再跑大军就直趋羊苴咩城下了。”李仁罕说道,他的部队久在川南,对于穿山越岭已经是十分适应,而且有马湖江(金沙江)上的水路运输,他也不用担心后勤补给问题。

所以,他的心里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张觉摇了摇头道“上面的命令是尽量多抓俘虏,这剑南地方,许多道路都要重新整修,用人的地方太多。这从交趾修往昆州修路还要更容易一些,想要从川南把公路修到这里,却是十分困难。”

“就这样吧,先吓唬他们一顿,然后再劝降!”李仁罕说道。

这时战鼓擂响了起来,几支攻城的唐军的军阵开始缓缓逼近会川城下,隆隆的炮声响了起来,炮弹在城头上炸开,腾起一团团的火光和浓烟。

红旗飘扬,唐军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了进攻。

此时参与攻城的华夏军规模只有六千余人。但对于第一次面对朝廷大军攻势的南诏军来说,却是面临前巨大的压力。火炮和排枪,压制着城头的弓弩手们几乎无法进行还击,只要身形暴露得稍微多一点,就会中弹惨死或是受到重创。

炮弹打散了城头上守军的阵形,火枪又压制着他们的反击。推着云梯的刀盾手们轻易地就冲到了城下,将云梯搭上了城头。炮弹在城头上飞舞、爆炸,守城的南诏军冒着炮火和弹雨朝着城下投下石块和擂木。

守军的伤亡剧增,过了好一阵才发现唐军并没有登城,架起云梯只是为了吸引城头上的守军暴露目标。仅仅在第一轮的交手中,便造成了守军上千人的伤亡。

在城头督战的段思良这才看得明白,朝廷大军之所以不做强攻,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强行攻城的能力,而是为了不断消耗守军的实力,摧垮他们的战斗意志,以减少自己的伤亡而已。在战前还有一些信心,毕竟他的祖上也曾经大败过唐军,为南诏立下过汗马功劳。

现在看来,他想得太过离谱了。

朝廷大军的火器之利,让那些从建昌府逃出来的南诏军将谈之色变。

战斗只进行了半天,段思良已经切身感受到了与唐军在装备上的巨大差距,他原来所倚仗的所谓蛮部军卒的勇悍根本不值一提。

这枪炮声接连作响,手下这些蛮军的战斗意志,正在迅速地流失和崩溃。

想到这里,段思良倒也是做事光棍,直接命人在城头打起了白旗。

威楚府。

李继忠率军而来,杨干贞则率南诏“大义宁国”残余君臣,出城迎降。

在占领威楚府之后,李仁罕所率大军也赶到了弄栋府,两路大军会合,直奔羊苴咩城而来,反倒是刚赶到昆州地界的安审琦和何福进两人气得直跳。这从岭南入昆州,一路行军艰难,谁知一仗也没捞到打,前面那俩怂人都快折腾完了。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段思平见朝廷大军赶到羊苴咩城,很明智地献城而降,并与高方两人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们两人一直是心向朝廷。此次起兵反杨,目的也是携南诏回归大唐。

朝廷任命何福进为剑南镇守使,升昆州为昆明府。另外倒也没有处置高方和段思平,继续任命高方为善巨防御使,段思平为腾冲府镇守使。

至此,整个剑南也是平定。

五九、出征

经过十多年的征战,喀喇罕军在十五万从大马士革招募的“圣战者”战士帮助下,接连攻破疏勒、鸦尔看(叶尔羌)、末蛮(阿克苏)和龟兹(库车),军队已经损失大半的于阗和高昌两国派使团向朝廷紧急救援,请求大唐派军驻扎。

实际上大唐这边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场战争的进程,只不过决不会提出兵帮助两国的事情,反而是不断在推脱。

这得让于阗和高昌王族深切感受到灭族之祸后,才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朝廷。

朝廷的大军来了,只会拿走他们手上的权力,而喀喇罕人来了,却会夺走他们的一切——宫殿、财产、地盘和女人,并且还会杀光他们的男人。

这两家王室派出的使团,不光带来了大量的珍宝,还一家送来了一位公主,这就有点太太客气了……

所以李岌这几天容光焕发,春风得意。

据那些精通房中术的骗子老道们讲,少女会让老家伙们焕发第二次春天。

不过,李岌则警告手下的老臣们,这老竹子在开过花后,就会离死不远了。

吃早饭的时候,大桌上多了两位新妇,王蔷和张贵妃两个不咸不淡地在说些酸话,这饭桌上就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醝意。

唉,这自家的娘们,都给惯坏了啊!

容妃天香倒是笑容满面,这新入宫的两位夫人似乎可以算成同伙。

“皇帝似乎看上去显得年青了啊。”王蔷叹息了一声。

李岌给坐在身边的太子碗里挟了一小块皮蛋道“哪里哪里,还是皇后显年青,这看起来才刚过二十。”

王蔷被李岌拍了一记马屁,脸色缓和了些,挟了块海参放在了李岌面前的小碟子里“皇帝日夜操劳,得多补补身体。”

这个操劳,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词?

“我这也是为了国家……那个团结。”李岌把海参塞到了嘴里咀嚼着,在过去这玩意要想吃鲜活的可不容易,现在放在船舱里,装上海水,一天多就能运到洛阳。

这娶了人家的闺女,就得帮忙。

所以在早朝的时候,李岌当着于阗、高昌使者的面,任命康泰为平西大将军、周廷玉为征西大将军、安廷銮为安西大将军各领一支军团,共十五万大军,分别由北庭、高昌和于阗三路征讨喀喇罕国。

大唐收复西域的战争开始了。

……

这已经是大唐共和二十年(947年)的春天。

大唐贞观十四年,侯君集讨高昌,西突厥屯兵于浮图城,与高昌相响应。唐军深入瀚海,大败胡兵,遂拿下高昌,贞观二十年四月,西突厥泥伏沙钵罗叶护阿史那贺鲁率众内附,乃置庭州,长安二年,改为北庭都护府。

时过境迁,自安史之乱,西域的北庭已经沦陷了数百年之久。

随着大唐帝国的再次中兴,从共和九年起,朝廷应沙陀、昭武各部所请重返北庭,历时十余年的屯垦戍边命令下达和实行,大唐已经重新在北庭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跟,北庭都护府也已经开拓到了金山脚下的翼之水(额尔齐斯河)一线。

如今,伊州和北庭一带,大唐的驻屯军户已经超过了十万余户。

周廷玉所率领三万五千陇右骑军,走青海路越过阿尔金山,直抵蒲昌海(罗布泊)西南的大屯堡城。

虽然说是春风不度玉门关,不过随着几场温暖的春雨,这雪山脚下河畔淡黄的沙枣花纷纷绽放,让河岸两边的湿地林带充满了芬芳的气息。柳枝抽出了嫩绿的枝条,在春雨过后,这片荒芜的土地表面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绿意。

春播已经开始,实际上这里由于地势较低,气温甚至比河西和青唐还要高一些。

在河谷两侧,贫瘠的土地上被开垦出了几处农场绿洲,维持着这一带屯军的生存。

这里是安西,是西域的南边。

数万陇右、青唐大军,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周廷玉率大军从海西城出发,历经月余,终于是进入到了西域的约昌屯田区内。不过,供应这支大军补给的上千辆车马和大批的驼队,却是经由河西的沙州一带,绕道而来。

作为大唐精锐之一的陇右、青唐军已经有三分之一的部队装备了火枪。相对于身穿玄甲,身负刀弓,坐下青唐河曲骏马一侧还挂着钢制骑矛,威风凛凛的旧式骑兵部队而言,万余火枪军的装备似乎更向是辅助的后勤辎重部队。

外人根本不会想到,这支火枪骑军才是真正精锐中的精锐,是这支大军最为锋锐的一把尖刀。

周廷玉倒是一身传统的军人装束,身上披挂着黑亮的锁甲,头戴一顶亮银盔,马鞍一侧挂着一张巨大的黑色战弓,另一侧则挂着一支如同三尖钢叉般的奇形长兵器。

这玩意名作毕燕挝,是唐末五代一些名将比较喜欢使用的一种武器。

作为叛将的唐末五代第一名将李存孝的名字原来在晋军中算是一个忌讳,不过随着大唐立国日久,一本《兴唐英雄传》在民间书馆里渐渐流行,武皇帐下十三太保成了民间崇拜的英雄人物。

虽然这些故事有些夸张和歪曲历史,但却对于在民间塑造皇室的正面形象有利,所以朝廷不光没有禁止,反而是在加以宣扬。

周廷玉虽然姓周,但他父亲周光弼却是周德威收养的李存孝之子,虽然李存孝的名字对于周廷玉来说是个忌讳,但是祖父的勇武盖世事迹还是让他在听了后浑身热血沸腾。这厮虽然嘴上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却是把自己原来所使用的长兵器从马槊换成了毕燕挝。

他在心里也是暗下决心,要用自己的功绩,来洗刷掉祖父身上的污点!

另外就是天子仍然把他的名字挂在宗谱之中,还悄然归到了李存孝的名下,这就有些让他内心里感激涕零,知道这是恩重如山了。

想想皇帝也真是宽厚,连李从厚、李从珂这样的“叛将”也都保留了宗藉,李存孝造反的事情似乎被轻轻就揭过去了。

一支百十余人的骑兵队伍出现在了前面的荒野上,应该是大屯堡城的驻军指挥使赶来迎接了……

六十、抵达

这是一支百人的骑兵队,为首是一名挂着营指挥使的校尉军官来到大军之前,勒住坐骑问道“请问,哪位是周将军?”

周廷玉策马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我便是周廷玉!”

那营指挥使连忙抬头敬礼道“报告将军,大屯指挥使张辉奉命特来迎接。”

周廷玉点了点头“张指挥使在西域负责屯田,倒是辛苦了。”

他又询问了一些这里的情况,原来朝廷已经在这里修建了粮草中转站,能够为大军提供补给。

看来是早就开始了布局和准备。

在大屯堡城休整了两天后,陇右军又重新开拔,沿着阿尔金山脚下,继续向西前进。

三月下旬,周廷玉率陇右、青唐大军抵达约昌城。

约昌屯田卫都统制王景率一众军官迎出城来。

他是一位老将,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须发皆已经灰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脸色还很红润。

“老弟,我已经是等你多时了!”

王景穿着一身制服,还很热情,见周廷玉跳下马来,主动上前,与他握起手来。

他也是晋军中的老人,原来是李嗣昭部下的校尉出身,逐渐升到了泽州防御使,原来周光辅任昭义节度使的时候,周廷玉倒是见过他几面。现在他转任西域,级别上提升了,条件却是要艰苦了许多。

周廷玉与他握着手笑道“王老将军开边西域,这是名垂青史的功劳。我从贵地过境,还要麻烦老将军多关照了。”

王景听了后笑道“这也都是上面的安排,可是和我无关。这粮草在去年就开始进行运输囤积,保障你一年的供应问题不大。”

周廷玉道“那我可要在这里多休整一段时日,这连续四十多天的行军,大军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王景却是说道“我估计你够戗能够呆长了,那于阗的使者已经是呆在了城里,估计是了为催促将军早些出兵救援。”

“我听说最新的消息是那喀喇罕军已经过了鸦尔看河?”周廷玉问道。

“不错。”王景点头说道“在前一段他们还试探着向于阗城发动过一次进攻,结果在赖句镇被于阗军给击败了。”

“这么说于阗军还是有点战斗力的么?”周廷玉说道。

“于阗军现在就还剩下不到一万五千人,那支进攻的喀喇罕军只有五千余人,所以才能被他们击败。若是大军齐至,于阗人肯定是顶不住。”王景说道,“这里的情况,我已经用飞鸽向伊州和沙州那边作了报告。”

这约昌城所在的且末河是这一带最大的河流,全长一千六百多公里,在丰水期河水能直接流入到蒲昌海。所以这一带,也是唐军目前在于阗境内的主要屯田区。

大军在约昌城休整了五天,就在于阗的使者不停的救助请求下,从新开始出发。

此时已经是快到了五月,这路上行军的时候,气温有些酷热难当。

周廷玉根据情况,干脆命令部队白天休息,在夜晚行军。

这天上午,大军终于是行进到了离克里雅城(于田)还有三十里的红柳沟,之前已经派往于阗进行安抚的郑王李继峣也是派人迎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在见面之后,周廷玉直接问道。

“暂时还没有什么事,不过喀喇罕军正在加紧攻打高昌,已经把龟兹以东的布告尔城(轮台)给占领了,还两次攻向焉耆,高昌王在不断向我们求援。”带队而来的火亮回答说。

北喀喇罕进攻于阗受挫,又把目光转向了东边,开春后,在龟兹的喀喇罕军突然沿着天山南麓一路向东,向高昌回鹘的地盘发动了进攻。

这一直是打到了铁门关才被阻挡住了攻势,高昌王在得到警报后,向在北庭和伊州进行屯男的唐军紧急求援。

却没想到,朝廷方面居然是调集了十五万大军过来。

这是这准备彻底接管整个西域的架式啊!

“只要没事就好,我们就先到于阗休整一段时日。至于高昌人,先不管那么多。”周廷玉听了后说道。那边唐泰所率领的河西军故意走得挺慢,意图就是为了彻底打消高昌人的幻想。那高昌王还指望着朝廷大军在帮完忙后,再把地盘交还给他。

所以,今年到底打不打疏勒,还得等大军全部到来后,再仔细商量一下。

朝廷的意思是这边先拖住喀喇罕军的主力,由安审琦和折从远的两支大军从益离出兵,沿着益离河谷,真捣喀喇罕王都八喇沙兖。

五月初,一望无际的戈壁上倒是点缀着许多绿色。蔚蓝天空中,数只苍鹰盘旋着,寻找着所猎食的目标。

远处的山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随即一群小黑点出现了,越来越近,是一队数千人的骑兵。陇右前军旅指挥使慕容彦超一马当先,率领亲军在无垠的草原上疾驰。前方几名骑兵迎面奔来,来到他面前,勒住缰绳道“旅帅,前锋大营已在十五里之外。”

慕容彦超纵马冲上一座山丘,向远方眺望,视野里隐隐看见了一片连绵的营寨,慕容彦超在脸上露出笑容,“看样子杨重贵这是准备要歇息了。”

慕容彦超所统帅的这支骑军是出自云州军,其后调往陇右、青唐,这支六千人的部队因为是出自禁军,是这三万多支援西域大军的主力。

在朝廷的观念里,只有在这里完成屯垦戍边,完全扎下根来,才算是真正掌握了这片土地。占领的地方不叫领土,只有生活和生产的地方才能算是自家的国土。

经过近两个月的跋涉,陇右、青唐骑军终于抵达了于阗。不过,这里距离喀喇罕人占领的疏勒周边还有上千里之遥,今年到底动不动手,作为主帅的周廷玉也是有点犹豫,所以大军的行军速度就一下降了下来。

慕容彦超眯着眼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和南面远处皑皑的昆冈雪山,又望着北面的干枯戈壁荒原,在心里反而有了一种原来在柴达木周边开拓时的熟悉感觉。

挂帅挥师收汉地,开疆拓土卷胡天。

收复西域,开疆拓土,大丈夫生当如是!

六一、益离河

周廷玉率陇右青唐军团赶到于阗,开始进行修整。

唐军的到来,也让于阗国主李圣天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自唐代安史之乱后,中原王朝就又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原属于东突厥人的回鹘各部逐渐控制了西域和中亚大部地区。不过回鹘部落并没有建立起统一的王朝,而是分别建立了高昌王国、于阗王国。而在中亚地区,迁徙于此的突厥各部逐渐吞并葛逻禄各部,于五代初期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汗国——喀喇汗国。

喀喇在突厥语里是“伟大”的意思,比如喀喇昆仑山的意思就是雄伟的昆仑山,只不过喀喇在突厥语里还有“黑”的意思,华夏史书有时也称喀喇汗王朝为黑汗国。

喀喇汗王朝在建立之初,依然保守着突厥、回鹘人的传统,笃信佛教,只不过在奥尔古恰克汗时期,其侄子萨图克为了争夺王位,暗中投靠了信奉圣教的萨曼王朝,其后萨图克依靠圣教的力量组建了自己的古拉姆近卫军,并且在萨曼“志愿者”的援助下,以武力从信奉佛教的叔父手中夺取了王位。

其后,萨图克自称苏丹,宣布以圣教为国教,建立起了一个****的王朝。

喀喇汗王朝在五代末期开始了对外扩张的步伐,先是与塞尔柱王朝一起瓜分了萨曼王国,其后,在十五万巴格达、波斯和大马士革征募而来的“圣战志愿者”的增援下,在对信奉佛教的于阗王国、高昌王国的战争中占据了绝对上风。

这也迫使高昌和于阗不得不向朝廷求援。

驻军、屯田,这是朝廷所提出的条件,这两国自然是无条件接受。

“军团长,朝廷真的是准备帮着回纥人,灭掉喀喇汗国吗?”

青唐骑兵师的师指挥使石敢年纪有三十多岁,但也是天子的亲军出身,当年随着李继??率领一千五百名禁军到了陇右,是创立这支陇右骑军的老人。他与周廷玉搭档多年,所以与这位统帅说起话来比较随便。在青唐骑军中,只有一半的汉军,其于的人马主要来自于羌部和蕃部,另外还有一些祁连山西侧的回纥和鞑靼部族青壮加入进来。

这支部队打起仗来比较野蛮,但是军官们还是以汉军出身者为主,以保持对整支部队的控制力。

周廷玉摇了摇头“于阗人没有资格与我们平起平坐,他们只是我们的附庸。”

石敢有些愕然“这于阗王现在可是国丈?!”

慕容彦超伸出手指敲了敲地图上的鸦儿羌河一带,嗤笑了一声说道“于阗人只是个借口而已,我们是来收复大唐的西域失地的!国丈又能如何?他们能听话还好,若是敢生出异心……”他挥动了一下左手,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他也被晋升成为师指挥使,武职终于是到了高阶将领。

周廷玉也不理会慕容彦超的说话,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杨重贵“喀喇汗的大军走到什么地方了?”

“启禀将军,敌人刚从鸦儿羌城(叶城)出动,离我们有五百余里。”杨重贵答道。

“真特娘滴磨叽,不如我们主动找上门去算啦!”慕容彦超在听了后,将手里的一直摆弄着的一面旗标扔到桌子上说道。

周廷玉却是扭头看向杨重贵“你这晋升令上怎么改成了杨继业?”

杨重贵点头说道“父亲说是天子给改的。”

“渍。”周廷玉咂么了一下嘴,“面子够大的,以后你就叫杨继业了,定襄营升格为团。”

杨继业道“可我手下的人员却没有增加,还不是个空架子!”

“蠢材,你不会招回纥人么。于阗的回纥人倒是有个好处,都会说些简单的汉话。”周廷玉瞪了他一眼说道。

“可是这于阗的青壮大都成了喀喇罕人的俘虏,哪里还有这么多人?”

“等开始往疏勒进军的时候,老子替你们出面,把他们现存的部队打散了编进来,到时候你们可要管好了,以团结和宣传教育为主!”周廷玉说道。

“我们是主动出击,还是在这等着?”慕容彦超说道。

“当然……是以逸待劳,先把他们过来的这部分给吃掉!”石敢说话拖着个长音,也斜着眼看了慕容彦超一下。

……

在陇右军团在于阗休整待战的同时,北庭镇守使折从远已经与黑山防御使安廷銮、朔方防御使宋延渥所统领的三万六千余河套、朔方骑军会合,其后这支七万余人的大军沿着天山北麓一路西进,于六月中旬越过山口,进入益离河谷地区。

安守銮这些年在北地草原呆得时间最久,从坝上、山北,再到云内、河套,终于成为了一方统兵大将。而宋延渥则因为是皇帝的外甥,虽然比他们小三届才从晋阳书院毕业,但也是成了为一方镇将。

这才没办法,人家有个皇帝舅舅,老爹是四相之一的屯田令宋廷浩,背景更为深厚。

宋延渥的朔方骑军来源十分复杂,既有原来的驻军,还有部分雁门军,再加上本地招募的移民和羌部、回纥青年。不过朔方如今算是内陆,驻军训练强度并不高,所以战斗力要比河西军和北面的河套军要稍弱一些。

经过一个月的跋涉,这两支部队从黑水城直趋北庭,却是没有走河西到伊州的路线,终于抵达了庭州。安守銮和宋延渥两人的心情格外激动,这开疆拓土,扬名立万的时候到了!

这益离河谷一带,已经被喀喇罕王国所占据。不过,由于喀喇罕军主力目前都在天山以南,攻打于阗和高昌,唐军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这一路唐军由北庭镇守使折从远任统帅,却是兵力最为雄厚的一支。

大军进入喀喇罕境内之后,一路势如破竹,那各地散留的部族弱兵哪里是唐军精锐的对手,甫一交兵,便是四散而逃。

六月下旬,唐军毫无阻碍地抵达益离山下,折从远升帐点将。由安守銮所部为前锋,宋延渥所部为后队,自率中军三万余骑军,浩浩荡荡的向西南的喀喇罕王城八喇沙兖(今托克马克一带)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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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碎叶城

喀喇罕王城八喇沙兖实际上就是当年大唐在西域的军镇碎叶。

现在,唐军又重新出现在了这座前朝大诗人李白的故乡。这座城市位城伊息哥儿湖(伊克塞湖)以西只有不到六十公里的地方。属于是帕米尔高原边缘,天山山脉与益离山之间的盆地,周边的地势倒也十分平坦。

安守銮率率一万大唐骑兵离开益离河谷地后,一路朝着西南疾行。第三天中午,他们翻过一道不太险峻的山地后,已经抵达到一大片盆地边缘。一条大河横在他们前方,这条河叫做楚河,现在名作八喇沙兖的碎叶城便在楚河的西南岸,距此约二十多公里。

夏季的楚河水十分清澈,下面的白色的鹅卵石清晰可见,使整个河水都变白了,此时正值夏季,河水并不是特别大,骑兵能泅渡过河。

在稍事休息后,黑山骑兵师指挥使安守銮一声令下,将士们开始泅渡过河。

骑手们催促着马匹下到河里,到了河中之后,河水淹过了马背,一直没至骑手们的胸口。河面上翻滚着一团团白色的浪花,数百匹战马只露出脑袋,成百上千条马腿在河水里扑腾着,游向对岸。

河岸两边喧哗声,叱骂着战马声还有哄笑声、口哨声混作一团,乱糟糟的。

周边的山谷和田野里,盛开着紫红色,鲜艳的罂粟花,山风吹过田野里青色的大麦田,倒是很像一些益离地方的风景。

安守銮过了河之后,想要恢复一下部下们的纪律,也是没有多大效果。最终他也是叹了口气,拾起一块鹅卵石狠狠地扔向河中。楚河两岸是茂盛的树林,远方连绵的低缓丘陵阻断了唐军的视线。

这时,几名斥候从西面疾速奔来,看得出他非常焦急,安守銮不由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他大声问道。

“师帅,有大约五千多敌人向这边赶了过来!”

安守銮听后大吃一惊,周围的士兵纷纷站了起来。

“敌人在哪里?具体情况?”

“报告师帅,应该是喀喇罕军,约五千左右,他们正沿着河谷向我们这边而来,已经不足五里!”

“全体上马!”安守銮厉声喝道“火枪队列阵,要快!”

如果只有五千的喀喇罕军倒不足为虑,他担心的是如果敌人大举出动,部队现在刚过河一半,后果有些不堪设想。

已经过河的将士们纷纷上马,火枪队迅速向西面集结,拦截在了前面。其余的部队张弩搭箭,横刀出鞘,警惕地望向前方。

还没有看见敌人,不过已经有滚滚的马蹄声不断传来。

安守銮策马上了一处山坡,风到周围只有一处敌情,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敌军可能就只有五千人,这倒是不足为虑。

他招了招手,对副将梁兴低声嘱咐了几句。

梁兴点点头,一挥手,便率领二千骑兵向往南而去,慢慢消失在了起伏的丘陵之中。

“列阵!”

安守銮一声令下,两千火枪军在山坡前列成四排的长长横阵。大约过了一刻钟,一支喀喇罕骑军从河谷的树林中钻了出来。

这是从咯喇罕王城派出的一支骑兵部队。

此时喀喇罕军的主力正在天山以南,他们得知一支唐军从益离河谷绕出来,在草原上先是追击突骑施各部,顿时大为恐慌。于是拼凑了一支三万人的部队准备反击唐军,哪里知道唐军是准备直接进攻八喇沙兖城。

这支先锋部队的主将哈迈德是萨图克汗手下的大将之一,他是河中人,今年约四十多岁。这一次,他率领先锋部队赶来,意图是前往伊寄乌骨城,准备从后面牵制唐军的行动。

哈迈德也没有想到会在楚河边上就会遭遇到唐军,在最初的慌乱后很快便稳住了部队,也开始列阵。

他立马在树林外向唐军望去,此时唐军已经在三里之外列好战阵,显然在准备与他们进行一场战斗。面前的唐军人数不多,应该比他的兵力要少,而且部分唐军还在过河,估计是准备突袭八喇沙兖。

看上去唐军阵形不整,排着散乱的横阵,这也许是一次机会!

哈迈德非常自负,他手下五千骑军都是守卫王城的精锐,随他征战多年,战斗经验丰富。唐帝国的势力已经撤离西域多年,这些草原人已经忘记了大唐骑军和陌刀军的威风。

“准备!”哈迈德一声高喝,五千喀喇罕军刷地提起了手中的大食弯刀和长矛,很快就列成了三个方阵,动作整齐划一,表现出了很高的素质。

“全体前进,杀!”哈迈德一举手中的弯刀,数千骑军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骑兵开始小跑,逐渐加速,依然保持着队列的整齐,手中的大食弯刀在阳光下熠熠泛着着寒光。

“第一排预备,举枪!”唐军骑阵中央的梁兴大喝一声。

唐军的骑阵倒是没有任何反应,马上的骑手们用两腿控制着战马,平举起了手中的短管骑枪。

两军越来越近,喀喇罕人的嘶声呐喊声响成一片,身后的号角声也是在呜呜作响,鼓舞着正在冲锋将士的士气。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梁举手中的骑刀一指,大吼一声“放!”

呯!呯呯……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连串剧烈的爆响声大作,两千多名火枪兵排列成四排,轮流射击。火光喷吐,硝烟弥漫,唐军的骑阵已经被笼罩在一片青烟当中,看不清情况。

如同急风暴雨一般,密集冲锋的喀喇罕骑兵在弹雨中顿时被一大片射倒在地,等到唐军第四轮齐射过后,冲锋的喀喇罕军已经是纷纷调转马头,四散溃逃。

波斯、河中一带的草原部族世代信奉火神,如今大部分人刚刚改信圣教,见到唐军手中“法器”在喷吐火光后,人就惨死或是受伤摔落马下,许多人以为是因为他们背叛火神而降下的惩罚。

不仅军心溃散,而且还有不少人下马后,跪地匍匐祈祷起来……

这一仗打得毫无悬念,先进武器的压制再加上精神意志方面的崩溃,梁兴还带着两千骑军截住了他们逃跑的路线……四处逃散的喀喇罕军只剩下跪地求饶的份。

唯有哈迈德带着数百亲卫冲出了唐军的包围圈,逃回了碎叶城……

六三、疏勒(一)

疏勒城。

周廷玉统帅的唐军在收复了鸦尔看城之后,准备大举进攻疏勒。

随着作战命令的下达,大唐、于阗联军从鸦儿看出发了,这一次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大军直接迎着喀喇罕大军所来的方向,直趋上阿图什,意图切断喀喇罕军的归路。

经过在戈壁沙漠中数天的行军,大军抵达阿克套河沿岸的绿洲地带。

这里距疏勒城只有五十多公里,当天中午,唐军提前派出的斥候已经发回了消息,在西北方向大约四十公里外发现了喀喇罕军的主力,正向这一方向猛扑过来。

喀喇罕军的数量大约在七万人左右,不过周廷玉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准备在这里与敌人进行一场硬碰硬的决战。

唐军停止前行,开始了紧张的部署。

早在于阗的时候,李圣天手下仅剩的一万五千余于阗军就被周廷玉以联合训练的名义混编入了唐军之中,好在于阗人大都会一些简单的汉话,这种混编之后,很快就适应了过来。

喀喇罕国的实力其实和于阗、高昌两国加起来差不多,能够打败于阗和高昌,这得归功于“领经者”传教者从呼罗栅、巴格达和大马士革等地所招募而来的“圣战者”。随着十二万大食“圣战者”加入到喀喇罕军,这彻底改变了西域一带的力量对比。

“圣战者”们手持弯刀,在传播着“圣教”,大马士革弯刀十分锋利,轻易就能砍下那些异教徒们的头颅。

持经者们说,不信奉“真神”者,都是“蔑雅”(牲畜),可以任意宰杀。

西亚的圣战者纵横中亚,凭借的是用大马士革钢所打造的弯刀。大食人制作弓弩的水平远不如东方人,否则也不会在百十年后被蒙古弓骑兵打得落花流水。而现在的大唐骑军不仅战马优良,更是装备了骑兵专用的短管火枪和钢弩,这两种武器对于缺少甲胄保护的中亚骑兵的杀伤是十分巨大的。

唐军还没有彻底完成布置以前,东北方向便扬起了漫天的黄沙——驻扎在疏勒的喀喇罕大将阿斯兰率领大军就已经赶到了。

看着如同洪水一般滚滚而来的喀喇罕大军,周廷玉不禁大笑“原来还怕他们跑了,来得正好,这回定要把他们全留下来!”

慕容彦超冷冷注视着东北方向,戈壁上视野开阔,见数万喀喇罕军前后分作三批。犹如三道汹涌的巨浪,层层推进,作为前锋的敌军大约在万人左右。

到了将近中午时分,喀喇罕联军的先锋部队已经离唐军拒守的阿克套河岸已不足六公里,他们也放缓了步伐,开始调整兵力、积蓄力量。

一场大战正缓缓地拉开了序幕。

喀喇罕国的骑兵在戈壁沙漠中扬起漫天的黄沙,如同一场可怕的风暴一般朝着绿色的河岸方向滚滚而来,而唐军则守着并不宽的河流一侧,巍然屹立。前军主帅慕容彦超立马阵前,看样子是不准备给敌人有饮水调整的机会。

万余喀喇罕前锋骑军也列好阵形,缓缓向前而来,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到了骑兵突击的一公里极限之内……

“火炮队,预备!”杨继业面无表情地高喊了一声。

嘎啦啦啦……

随着一阵声响,匆匆组装而成的三十六门能够发射散弹的榆木铁炮被推到了阵前。

十人一组的点火手在手里拿着一根点燃了的艾草棍,艾草棍一头在冒着袅袅的青烟。

阿斯兰也是早已经得到了禀报,唐军正在围攻沙喇八兖城。

只不过,他依然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否则的话,他手上这支草原上由突厥、葛罗禄、突骑施、黠戛斯、回纥和罗施人,还有将近四万“圣战者”所组成的大军,有可能自行崩溃。那些“圣战者”虽然号称是为了“圣教”而战,可一但知道拿不到钱的话,绝对会立刻掉头而去。

“就特么的一群雇佣军,还被那些“领经者”说的多么崇高和神圣似的……”阿斯兰想到这里,不由得充满了怨念。

自从鸦儿看城失陷,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修他的胡子了,满脸卷曲、蓬乱的浓密胡须,遮住了他的面孔,倒也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那紧蹙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在击退唐军之后,还还要放弃疏勒,立刻向八喇沙兖回援,以解救被围困的王城。

起风了,七月的戈壁风沙强劲,北风带着沙漠上的沙尘席卷而来,铺天盖地。这让阿克套河两岸的视线并不是很好。

双方的前军已经相隔着只有不到三里,其后是铺天盖地的骑兵队伍,几乎一望无际。

周廷玉目光冷漠,在他手里执着天子赐给军团一级大将们特制的佩刀,静静地看着喀喇罕军主力的到来。

“也不知石敢那夯货能不能及时包抄到位!”

他在嘴里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他是想再与敌人拖延一会儿,只可惜敌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时间。

阿斯兰骑着自己雪白的战马缓缓的来到阵前,用马鞭指着已经列阵的唐军对自己的几个部属道“看到了?唐人居然放弃了有利的地形,列成这样一击就能穿透的横阵,对方的主将一定是个蠢材!哈哈……敌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不用让他们再回去了,马哈木特,现在是让他们见识一下圣战者勇武的时候了!”

一脸浓密卷曲胡须的马哈木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带着本部的重甲骑兵从阵列中缓缓向前,他手下的志愿军主要来自于巴格达,装备精良,坐骑也都是身材高大的阿拉伯战马。这支部队全身都都笼罩在铁甲之下,就连战马身上都披着连甲,马头部位只露出两只眼睛,显得凶悍至极。

从西亚来的装备补充困难,马哈木特手下的这支三千人以西亚志愿者所组成的圣战者重甲骑兵是喀喇罕国的精锐,在以往的战斗中几乎是战无不胜。

作为“领经者”,马哈木特自然有他骄傲的本钱。

重甲骑兵需要的冲锋距离大约在六百米以上,所以在稍稍整理了阵形之后,易卜拉辛就高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大吼了一声“杀,杀光这些异教徒!”

低沉的鼓声陡然间在这片荒野的上空响了起来。

咚!咚!咚……

密集的战鼓声震天动地。

手举着弯刀的“圣战者”们所组成的重甲骑兵率先朝着唐军的骑阵发起了冲锋。

六四、疏勒(二)

这支喀喇罕人重金所雇佣来的三千“圣战者”重骑兵发动了。

在他们身后,则是万余挥舞着大食弯刀,身穿轻甲的“圣战者”骑兵队伍,沉重的马蹄声如闷雷般响声,三千名手执长矛的重骑兵和护卫他们侧翼和后方的万余轻甲骑兵向唐军中路冲锋而来,那些战马越跑越快,直扑列出骑阵的唐军。

杨继业的眼睛眯起来,瞅着前面泛着寒光的矛尖丛林。

“哟嗬……”

那些大食而来的圣战者在嘴里高声叫喊着,骑兵开始冲阵,显示出一种势不可挡,一往无前的巨大威势。

三千多匹重甲骑兵冲锋起来,明显地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随之震颤着。

六百米,五百米,四百米……

“火炮队,放!”

杨继业猛的一挥手里的军刀,大声吼道。

火炮后操作的炮兵已经退到了十几米之后,只留下点火的炮手。

在命令下达后,那些炮手用手中已经点燃的艾草棍点燃炮焾,炮身后面粗大的药室侧方开始喷洒起了火花……

轰!轰轰!轰……

炮口喷吐着火光,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之后,一蓬蓬手指粗细的钢珠犹如密集的雹雨一般,朝着冲锋而来的骑兵战阵喷洒过去。

大片骑兵弹丸穿透,血肉飞溅,原本密集冲锋的骑兵队,尸横遍野,在炮击后形成一个大大的缺口。刚靠近唐军就死伤近千,让整个战场都为之一滞,受伤战马在哀嘶,有一部分还拖着死伤的骑手在战场上调头乱窜。

“火枪队,第一排,预备!”

在一轮火炮的打击下,喀喇罕骑兵的减员已经超过一千人,冲锋的气势为之一挫,速度顿时降了下来。此时敌军已经冲到了二百米左右的距离,前面突击的大食雇佣骑兵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尖叫声,狰狞的面孔已经是清晰可见。

负责指挥火枪部队的杨继业骑在战马上,静静地着胡人的骑兵如波涛般汹涌而来,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厉之色。

他举起了手中的腰刀,枪兵列队向前,两千支火枪齐刷刷地平举而起,一根根黑色的枪管对准了铺天盖地冲杀来的敌军,只等一声令下。

“第一列……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剧烈的爆响声大作,六千名火枪骑兵排列成五排,轮流射击。硝烟弥漫,唐军的军阵已经被笼罩在一片青烟当中,看不清情况。如同急风暴雨一般,密集冲锋的敌人骑阵在弹雨中顿时被一大片射倒在地,等到唐军开第四轮齐射过后,冲锋的喀喇罕军已经是伤亡近半,余者也是纷纷调转马头,四散溃逃。

位于唐军骑阵右翼的周廷玉冷冷地注视着对岸喀喇罕军的动静,见到敌人的主力部队暂时没有出动的意图,便立刻下令“擂鼓,全军出击!”

战场上红色的令旗高高举起,在来回舞动起来,几面巨大的战鼓被敲响了,位于左翼的石敢在看到中军升起的旗号后,高举着手中的长刀发出一声大吼,“全军突击!”

中军这边,杨继业也是指挥火枪手们依次后退,然后翻身上马,拔出战马。这支火枪部队眨眼间又变成了骑兵部队,在低沉的战鼓声和号角声中,唐军渐次冲下山坡,开始追击溃退的敌军。五万余大唐和于阗骑军,如同三道滚滚洪流,以雷霆之势,朝着对面的喀喇罕大军发起了冲锋。

“火雷,投!”

前面冲锋的唐军指挥官们大声喊道。

上千枚被点燃的黑色皮球,带着根短绳,冒着火花飞向喀喇罕军的骑阵。这等人马密集的时候,骑军手里如同抛石般用生牛皮所制作的火雷球绝对是杀伤力很强的新式武器。

不少喀喇罕骑兵还仰着头,奶奇怪地望着这些冒着火星的黑球,它们明显不是石块,这会是什么?

“轰轰!轰……”

当成百上千个冒着青烟的火雷落入了密集的骑阵中,片刻时间,只见敌人的骑阵中闪过一团团炽热的火球,弹片迸射。大团的黑烟在军阵腾空而起,顿时血肉横飞,惨叫声四起。火雷的爆炸威力不够,杀伤力有限,更多的是在飞溅弹片下的受伤者,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更多的喀喇罕骑兵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开始惊恐地打马四处逃窜。

当犹如雷霆般密集的爆炸声响起时,死伤惨重的喀喇罕军终于是扛不住了,战马在受惊后胡乱逃窜。而且占了多数的喀喇罕骑兵更是觉得这是因为他们改信了圣教,而受到了火神的天罚,干脆是下马跪地祈祷起来。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阿斯兰也瞪大了双眼,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正肆意屠杀着溃逃的西亚“圣战者”们的唐国骑兵,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真……神……啊!”

“主神阿胡拉……请原谅罪民的背叛吧!”

许多喀喇罕人在火光之后,已经丧失了斗志……

相比之下,喀喇罕军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开始朝着茫淓的戈壁沙漠四散溃逃。

兵败如山倒,而唐军却根本不给喀喇罕人任何喘息的机会,溃败的喀喇罕军如同受到攻击的黄羊群似的四散逃窜,唐军势如破竹,在后面追击掩杀,阿斯兰见势不妙,在亲兵部队的保护下,调转马头向东北方向狂奔而逃,也不再管大队人马的死活。

战场上指挥进攻的红旗指向了那些从西亚而来的志愿军,青唐骑兵师指挥使慕容彦超挥舞着手里的骑刀,厉声大吼“杀光大食人!”

疏勒战役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之后实际上已经结束了,那些“圣战者”们率先溃逃,他们的败退又引发了喀喇罕军的崩溃。喀喇罕军兵败如山倒,唐军从四面掩杀追击,血流成了河,尸横遍野,无数喀喇罕士兵跪地投降……

是役,唐军杀敌一万五千余,生俘四万余人,阿斯兰只带着不足万人的残军,沿着疏勒河朝着龟兹方向逃去。

数万唐军如滚滚洪流,卷起漫天的黄尘,浩浩荡荡地开到了疏勒城下。城头战战兢兢的守城军卒惊恐不安地望着下面铺天盖地而来的天朝大军,早已没了任何斗志,直接开城投降。周廷玉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随着唐军列队开进了疏勒城,这座自唐代中期就失陷于异族之手的边陲重镇再一次重新回到了大唐的怀抱之中。

……

六五、陷碎叶

安守銮在楚河下游击败喀喇罕精锐禁军之后,沿楚河逆流而上,抵达碎叶城下。

第二天,折从远也率领唐军主力赶到。不时有接到命令,前往八喇沙兖增援的部落骑兵与唐军发生冲突和战斗,这一路走过来,无数的喀喇罕人还有马匹尸体在道路两侧的麦田里倒毙着,唐军如同狂飙一般掠过大片绿色的田野,掀起阵阵血雨腥风。

战马在纵横驰骋,大地都在颤抖,马上骑兵的身上带着血腥的味道。

喀喇罕人把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还有从西亚招募的十几万“圣战者”都投入到了天山以南,去征服于阗和高昌,以期能一统西域。萨图克国王没有想到,自己的贪婪和野心,最终招来的却是大唐方面的雷霆怒火。

防守碎叶城的只有拼凑起来的三万人马,其中超过一半还是老弱残兵。

碎叶周边一带的喀喇罕部落早就跑得不见了人影,只有浩浩荡荡的唐国大军在炎热的天气下行进,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碎叶城的城门早已经紧紧的关闭起来,城外的喊杀声响彻云霄,匆匆出城迎击敌人的五千喀喇罕军被唐军几个冲击便开始四散溃逃,站在城头观战的尤素福心猛地沉了下去。一面面红色的战旗迎风猎猎,唐人的骑军在原野上如势不可挡的洪流在奔涌着,在他们身后,留下遍地的尸骸。

唐军却没有直接攻城。

折从远在召集部下们举行军事会议。

所谓的军事会议其实就是把将领们和参谋人员集合到一块,然后大家一起想办法来解决问题的会议。许多事情,只依靠将领们的判断是不行的,而需要参谋人员来进行谋划和出主意,以弥补计划上的漏洞。

这是李岌所严格要求的。

每一次大的战役前,必须要召开有参谋人员参加的军事会议,会议纪要是要上交枢密院审核和存档的。如果没有会议记录,那么在战后的功劳评定时,也会大打折扣。虽然折从远和一众将领们觉得打下碎叶城并没有多大问题,可是这种表面上的文章还要去做。

这种事情,有的时候会弥补将领们的决策过失,有的时候也会干扰到将领们的决断。明知道这次会议并没有多大作用,却还得召开。所以折从远在开会的时候就一直在打盹,另外几个家伙在研究着喀喇罕王国的地形,并评价着沙盘的精细程度。倒是年青的参谋人员们,你一言我一言的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除了南面是无法通行的高原山地,其他的地方都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原。

哪里还用得着什么计谋策略,一路平推过去就是了。

问题是他们能打到哪?

这么广袤的土地,七、八万大军,仅仅是补给就能拖垮整个西域。

有参谋人员的好处,就是将军们也学会了用经济的眼光去看待战争。有时候即使是一场大的胜利,再用经济的眼光去衡量的话,就有些显得不太划算。

比如现在,大家商量了半天,最终达成了比较统一的认识。

就是目前的唐军,不可轻易打过西河(锡尔河),这是现在的后勤情况,所能够保障的最远距离。

想要攻打一座防御坚固的城池,用人命去填这是最愚蠢的做法,草原人一般是采取围困的方式。而大唐人,在先秦时代早就学会了制作各种的攻城器械了。

喀喇罕国王萨图克在唐军还没有到达前,就带着部分禁卫军和大臣们逃往了柘枝城(塔什干)。尤素福作为之前的罪将,负责留守八喇沙兖城。

尤素福原本认为城中所拼凑出来的三万军卒足够自己守城的,一直坚守到唐军因为粮草不济而撤退,或是在于阗、高昌境内的喀喇罕大军回援。

可是城外亲眼所见的场面却彻底颠覆了他原来的认知,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自己的五千部属已经全部战死在了城外,甚至没有机会再逃回城中。这些唐国骑兵手中的火器非常可怕,刚一接战,密集的弹雨就让五千人的喀喇罕骑兵损失超过四分之一,即使是身穿重甲的甲士也没能逃脱厄运,被飞射的弹丸击穿了甲胄,血肉模糊。

尤素福很震惊地发现,仅仅是唐军的万余前锋,也许就拥有横扫整个喀喇罕王国的强横实力,这让他原来的信心动摇了。

“将军,周边全是唐人的骑兵,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一名全身甲胄的喀喇罕武将向尤素福禀报道。

尤素福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目前能做的就是据城死守,将唐军拖在城下,等待大王从塞尔柱人那里借来大军,或是我们征讨于阗、高昌的大军赶回来之后,这些唐人一个都走不掉。到时,这些异教徒的头颅将会被做成精美的酒器!传我命令,城内所有丁壮全部征募充军,发给兵器、甲衣,轮流上城防守!”

在将火炮架到高大的楼车顶端后,唐军这才开始向碎叶城发起了进攻。

轰!轰轰!

轰……

攻城开始了,唐军的火炮不停地向城头倾泻着炮弹,看样子是准备要用钢铁来摧毁喀喇罕人的顽抗意志,爆炸所产生的烈焰与浓烟吞没了整个城头。碎叶城的城门楼上硝烟四起火光冲天,坍塌的城楼和四处乱飞的残肢显现着战争的残酷性。

“主神阿胡拉马兹啊,请饶恕您的罪民吧!”

“光明和火焰的惩罚已经降临了……”

“啊啊,这就是背叛阿胡拉的罪过啊……”

不少原来信奉拜火教的老人在跪地祈祷,慢慢地,城内不少还在坚持信奉火神的葛罗禄人和突骑施人、回纥人与改信圣教的罗施人、突厥贵族之间原本被压制的矛盾爆发出来。

一天夜里,城内大规模的内乱爆发,负责防守北门的突骑施人打开了城门,向唐军求援。

接到消息的折从远迅速率中军赶到城外,只见城内到处都是火光,乱作了一团,城门大开。他骑在马上观察了一会儿,这才挥了挥手“张承翰,你先率部进城!”

“冲啊!”

张承翰在口中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一举,一马当先,带头开始突入碎叶城内……

整座城市内部早已经是一片混乱,人人在胡乱狂奔。城内的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只知道到处溃散、躲藏。

碎叶城就这么奇怪地陷落了……

……

六六、廷议

在进入初步的工业化时代之后,钢铁即是国家,也是在这个时代钢铁国家力量的象征,任何一个工业国的标志就是它的国家的钢铁产量。在进入蒸汽时代后,钢铁生产的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远超二次和三次工业革命后某些产业的重要性。没有足够的钢铁生产能力,就没有国家的工业生产和发展,在这个时代国家的兴衰是和钢铁产量密切相关的。

当年李岌能够在晋阳站稳脚跟,并实现迅速壮大,就是依靠着对于钢铁生产的重视。晋地和山北的铁厂也为他提供了足够的经济方面的支持。自大唐统一北方后,即开始统一规划国内的钢铁生产布局。

在最早的古交铁厂、武州铁厂和潞州铁厂的基础上,又统一规划和兴建了一系列的钢铁生产,布局倒也和后世华夏国内相似。得益于蒸汽机越来越多的应用,国内的钢铁生产以每三年翻一番的速度在高速增长着。

到共和二十年,大唐帝国的钢铁产量已经超过了十五万吨。

蒸汽机和铁路和出现,加大了国内的煤铁生产和需求,又推动了采矿业的发展。

铁路,以这些钢铁厂为基点开始不断向外延展着。

……

李岌最近过得比较轻松,除了西域,帝国内部也比较安定。

西域的战报传回中原的时候,他正在巡视洛阳到幽州的铁路建设。

整个的铁路工程已经开工两年了,预计在明年,这条连接平原地区的铁路线就能全线贯通。为了对付契丹,帝国还在同时修建着连通晋阳,经云州,直到河套和塞北坝上的铁路钱。后勤上的保障,让大唐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新年刚过,洛阳下了一场雨夹雪。

在这样的天气里,李岌主持了共和二十三年的第一场朝会。

据说大臣们站着跟皇帝说话的规矩是赵匡胤给弄出来的。

宋代以前,朝堂里都设有锦墩(椅子还没出现,胡床又太大),不光宰相,主要的朝臣在与皇帝议事时,都是坐着说话的。老赵同志为了体现自己的威严,有一回在朝会时,大臣们议论朝政,赵匡胤便说自己耳朵不好,听不清对方说些什么,让他们凑近了御阶说话。等大臣们站着说完事,再一回头,那座位怎么没啦?!

当皇帝的,你不把手下的大臣当人,他也越不肯为你卖力气。

于是从这个时代开始,朝臣们只为自家,那些有骨气,肯为国家,为天子死节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少。

比如前朝的时候,颜真卿到了敌营里还敢当面怒斥史思明,这种事到了唐末就基本上开始绝迹了。

为国死节这种事,不是喊几句口号就能实现的,这体现了一个人对于国家的忠诚和认同。

所以李岌把小朝会的议事堂改成了后世的会议室样子,大家都坐到桌边上说话。

只不过华夏人是不可能演习西方式的圆桌会议方式来开会的,总得要分出个尊卑高低出来,所以议事堂的桌子只一张巨大的长方形木桌。

宰相卢琰先是作了去年的政务报告总结,其后枢密使张劲达作了有关西域战况的报告。

反正皇帝在有关西域战报上的批示都是“知道了”这三个字,也是不置可否,让人无从揣测天子的想法。

在张劲达作完报告后,李岌才命人将一幅西域地图在桌面上摊开,对一干重臣说道“西域这地方相当于是整个中原,但却是土地荒芜,人烟稀少,许多人都以为没有多大价值。我在这里明确地告诉大家,许多在未来极有价值的矿产都出自西域,这些地方绝对不能放弃,而且还要逐渐不断向外开拓。但是西域的长治久安却是需要加大移民军屯的力度,另外要加强交通等基础设施建设。所以现在的西域,除了已经存在的北庭都护府外,在疏勒再恢复安西都护设置,另外在益离和碎叶再设两处军镇。”

卢琰看着地图皱眉道“西域交通不便,长期派大军镇守的话,花费极大。可是如果兵力太少,又无法抵挡大食人的反攻……”

李岌看了宋廷浩一眼“所以移民,实行屯垦实边很重要。”

宋廷浩道“路途实在太过遥远,只能是调部队过去,普通民众恐怕是难以招募。”

李岌指了指地图笑道“所以啊,交通建设很重要,朝廷要计划用十年的时间,修通一条直达益离的铁路。”

曹信说道“这工程就大了,恐怕目前朝廷还无力承担。”

李岌说道“工业能力和技术都在飞快发展,也许十年后,大家会觉得并不是很困难。先易后难,规划铁路线现在尽量是要避开山地。”

曹信所说的困难并不是实施的问题,而是国内现在的铁路建设方兴未艾,各地也是急缺钢轨,钢铁生产远远无法满足需要。

北地草原的铁路现在已经从晋阳修到了丰州,也就是继续在黄河北岸向西延展,目前的情况走陇右肯定不合适,只能是从漠北直通河西。

其后,李岌又专门向刘江和夏承廷询问造船业的发展和在海上开拓的情况。

帝国海军刚刚成立,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大唐海军在海洋上就是无敌的存在。而且在海洋上的领土开拓要比陆地上容易得多。

帝国未来的开拓方向就是广袤的海洋。

在李岌的指导下,洛阳书院现在已经把完成的地图仪制作完成,他在第一时间就送给了夏承廷一具最新的地图仪。

他很想吃上一顿茄子、辣子炒西红柿,只可惜到现在,大唐的海军才刚刚完成对婆罗洲勃堤国的探索,离抵达美洲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唐军并没有完全灭亡喀喇罕国,萨图克逃到了阿母河下游一带,留下了一个苟延残喘的西喀喇罕国,另外就是与塞尔柱帝国发生过几回冲突。

在阿跋斯时代兴盛起来的大食王朝虽然还依然存在,却已经是四分五裂,迅速走向衰落。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大食帝国开始衰退的同时,当年被大食人击败的大唐帝国又开始将自己的势力延伸到了河中地区……

六七、融合

二月的天气,陆地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可中大海上依然是寒风刺骨。

这里是江户湾,大唐海军北方舰队第3舰队的基地就在这里。

征服倭国实际上比安定高丽还要容易,帝国海军舰队只在和歌山炮击了一次港口,藤原家就乖乖交出了平安国主,取消了国号。

这让李岌都感到很是惊奇。

想想也是,倭人一直有崇拜强者的传统,你打得他们越厉害,他们越是心服口服。想想佩里只带了四艘破蒸汽帆船就让倭人打开国门,海兵学校的大门口一直立着他的雕像就可以知道有多贱骨头了。现在刚从原始人转化过来的倭人对于大唐的崇敬还深入在骨子里,哪里会有什么反抗的心思。

倭人和高丽人的服从性很好,所招募的屯田户在西域很受军方的欢迎,不像南洋佛施岛上的那些野人,又懒又蠢,居然还有食人族。

倭国的贵族都会汉字,虽然语言交流有些问题,但使用文字交流起来却是没有多少障碍。

这破地方,除了银矿和硫磺矿外,几乎没有什么重要的矿产,不过粮食出产还算丰富。

倭人个子很小,平均身高只有一米四多一点,所以到这里屯驻的数万唐军就成了倭人追捧的目标,不仅主动将自家的女儿嫁到军营里,甚至还会把自家的女人也送来“借种”。一时之间,到倭国和高丽驻防,成了大唐军方的一种福利。

倭国并不是一个整体,南面的两个大岛上是熊袭人,倭王的地盘是和歌人,而再往北则是虾夷人。相对而言,和歌人现在要开化一些,而熊袭人要野蛮得多,至于虾夷人,基本上和野人差不多。

大唐在倭国移民驻军,不光担负着教化土民的任务,还需要不断向北方探索和开拓。

特别是海军,现在已经在北岛以北的千山岛建立起了补给站。

洛阳书院所制作的地球仪基本上算是很准确的,问题是海军的探索却是不敢冒太大的风险,在逐步向前推进。

现在海军的探索方向就是三条北方舰队沿着倭国的岛链向北方探索,东方舰队往吕宋东南一带探索开拓,而南方舰队则是在征服真腊之后,继续征服佛施各地。

大海茫茫,刚开始还有些新鲜感,但长时间看着会让单调的让人绝望。

唐平和火寻明这段时间主要工作就是改变倭国境内的种族比例。

说白了就是进行大换血,把这些矮人们招募到西域和北地草原进行屯田实边,再从国内招募大量的光棍在倭国实行军事屯田。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方案,倭人达到了自己到大陆上生存和改善身高的期望,而大唐方面则达到了平衡种族比例,安定地方的目的。

四海之内皆兄弟!

这是大唐天子说过的话,高层希望淡化华夷之分,普天之下,只要生活在帝国领土上的,皆是大唐人。

大唐人自然要说大唐话,这是共识。

至于保留非物质文化遗产,那是历史学家和人文学家们该干的事。

官府的政策绝不能让他们所左右。

况且这些东西不消亡,怎么能显示出这些学者的价值出来?

不可否认,现在的倭国,那些贵族们的实力如果联合起来,还是占据着很大的优势。毕竟他们原来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即便是唐军很强大,但终归也是外来的殖民者。在这个时候,瀛州大都护康平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倭国的贵族们拉入大唐的官僚体制,然后不断地削弱他们的影响力,加强各地屯驻军的实力,最终让大唐的影响力占据主导地位。

帝国海军都统制夏承廷和北方舰队都指挥使火寻明都强烈反对帝国高层任命这么一位谍报头子来出任瀛州大都护,结果两人被皇帝叫到面前痛骂了一顿之后是彻底安份了。

康平所做的事情是先招募大批流浪的倭人,编入驻屯军来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其后再以调换防地的名义将这些已经学会服从命令的屯驻部队调往北地草原或是西域,再用从内地招募的唐人来填补这些人调防后留下的空缺。

少小离开老大还,等这些倭人在北地二十年的屯田轮换期满,再重新回到倭国时,恐怕早已经忘记了所谓的乡音,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唐人。

除了贵族,大部分的倭人是没有姓氏的,在编入军户时军官们就会给他们随意安上一个姓氏,有时会是军官们自己的姓氏,只不过从名字上有时候还是能看出些痕迹。比如倭人习惯于用数字做名字,虽然这种习惯唐人也有,却不普遍。

通过宣传,主要是向往倭地的“性福生活”,一时间,“屯田东瀛”就成了一股风潮。这就是李岌所期待的结果,逐渐改变这片土地上的人口构成。

实际上在西域也是如此。

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这种大规模的移民交换是必须的。中亚人到了内地,唐人前往西域,这种有计划的安排,会加快各族的融合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很多原来的部族统治者们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从淞江到江户的轮船需要在海上航行三天,实际上比前往沽口的海路还要近一些。

一些私家商团也开始了他们在倭国的开拓过程,不过,他们在倭国的开拓却受到了朝廷方面的严格限制。所开拓出来的土地和庄园不得为私有,只能是租种地。

在南洋的开拓也有这方面的严格限制。

土地公有化,是帝国高层执行最严格的政策之一。

这从根本上抑制了地方地主豪强势力的发展。

一支移民船队在江户港缓缓靠岸,作为水手的柳敬二笑容可掬的站在码头上招着手,就像是迎接归来的兄弟。

轮船靠上混凝土浇筑的石码头,柳敬二指挥着手下搭好栈桥,船长曾国豪从栈桥上下来,然后迫不及待的对他喊道“敬二,给老子准备好女人……”

柳敬二笑容满面地鞠躬问道“八户家的十六觉得提督相貌堂堂,您能不能辛苦一下,报酬包您满意!”

曾国豪想了想“老子的种子是很贵的,没有五个银元想都别想……”

……

六八、科考船队

初春的大沽海军码头。

春雨霏霏,河面上一片迷蒙。

码头栈房内外,都少有人走动。只有几队码头上的搬运工,在几名军官的指挥下,往停靠码头上的几条蒸汽风帆战船在运送物资。

六艘风帆战舰和两艘运煤船,是这次准备再次前往瀛州北方海域进行探险的海上科考队的组成船只。

大沽船厂炼铁厂高大的烟筒冒出的黑烟在往灰蒙蒙天空上飘浮着,海风一吹,更就缕缕四散开来,不见了踪影。

渤海的海水是黄土的颜色。

在一号永久性混凝土码头两侧各停靠着一艘体型巨大的战船,在船头飘扬着红色蓝底绣着黑色唐字的海军旗。两条战船船身都涂着黑色的防腐漆,大小差不多,都有七十多米长,标准排水量为七百八十吨,如果满载补给物资的话,排水量要超过了九百吨。

在外观上,两船都是双桅单烟囱,前后甲板间矗立着两根高大的桅杆,桅杆上挂着各种的索缆,纵横交错。战船的艏艉各有一座双联装的海军炮,侧舷还布置有八门火炮,火炮被炮衣裹着,看不清样式。

身穿工作服的水兵们,也在忙着往船舱中搬运着物资。

远远的一长溜的车马朝着码头驶来,车队直抵码头,在侧面停了下来。

舰队指挥官李振正与几句送行的海军军官在聊着天,见马车队过来,与几名随从参谋站在码头入口等了一会儿,一件穿着野外工作服的中年人带着三十多名穿着没有军衔标志军服的年青人走了过来。

李振主动与那中年打着招呼“杨教授,这次还是您带队?”

那中年人与李振握着手“还是辛苦海军的兄弟们了,这次要走得更远一些。”

李振也是笑道“都是执行命令,海军为你们服务也是应该的。”

两人有说有笑,往码头上走着,在他身后的副官却上前与那些学生们说着话,顺便把人分作了两队。

“请求登舰!”来到登船的舷梯旁,李振朝着军舰上面行礼后说道。

“准许登舰!”站在舷梯口等待的舰长呼延凛还礼后大声说道,然后让开了舷梯口。

李振陪着那杨教授登上了战船。

到了甲板上,呼延凛再次敬礼后大声报告道“报告指挥使,海军北方舰队远望号已经全部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航!”

李振点了点头,“舰队按计划准时出航。”

“是,舰队按计划准时出航!”

早晨九点整,“远望号”风帆战船上在升起李振的少将旗后,信号桅上随之又升起了一面信号旗,发出了船对正在等待的命令“全体按时起航!”

在收缆以后,所有的战船并没有升帆,高大的烟囱开始冒起浓重的黑烟,在蒸汽机咣当作响当中,陆续缓缓驶离了码头。

在驶出航道后,舰队旗舰打出了左转的旗号,所有的八艘船升起了半帆,驶入渤海,渐渐远离海岸,朝着高丽海峡方向航行而去。

杨家骏在李振的陪同下来到了海图室,站到海图桌之前比划道“我期望这次我们能够找到新大陆!”

李振笑了笑“那半边的海图可是空的。”

杨家骏道“一定会有新大陆的,我见过完整的地图仪。”

“那么为什么不印发出来?”李振问道。

“没有经过验证的东西,天子不让公开。”杨家骏说道,“所以我们才需要过去。”

“大概有多远?”

“我们已经发现了那新的岛链,只需要在它的南侧不断往东航行。”杨家骏说道,“应该是一处极大的冰原大陆,它就是与新大陆连为一体的最北端。”

李振问道“这么着急干什么?”

杨家骏悄然一笑“陛下开出了百万银币的悬赏,给首先发现新大陆的科考船队,你说我们都已经探查到了那珍珠岛链了,如果再被东方舰队或是南方舰队捷足先登,是不是会很郁闷?”

李振点了点头“那到也是,什么?百万银币?!”

杨家骏点了点头“你这边消息慢点,我是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组织好了队伍再次出来了。我给你说,夏承廷都想来抢了你这指挥官的位置,结果被陛下叫回去骂了一顿。”

李振听后嘿嘿一笑“草,老夏一年六千多大洋的薪水,还要和我们抢东西?!这次咱们就一路往东,不找着新大陆是不回头了,这煤是不是要省着点用?”

与北方舰队出动科考船队的同时,东方舰队和南方舰队所组织的科考船队也分别从泉州和广州出发了。

放眼望去,海风猎猎,渤海湾的天空一片苍茫,灰蒙蒙的一片。

“远望号”的舰首犁开一道雪白的浪花,航迹笔直向东。

甲板上的水手们正在后甲板上进行例行的操炮训练,随着枪炮长冯立的一声声口令,水兵们紧张地在调整着各项射击参数,演练着装弹技术。

重新回到舰桥上的李振和呼延凛站在舰桥上面,饶有兴味的观察着他们训练的情况。在一旁的观测室外面,还有部分水兵在航海军官的带领下,在练习操作固定式望远镜进行观测。

眼前渤海阴沉沉的海面,黑浪翻涌。

整个船队排成双列纵队,正以十节左右的航速,驶入黄海。

……

芜湖,正在巡视船厂和钢铁厂建设的李岌在得到三支科考船队已经出发的消息后,不禁轻声笑了一下“这不放大招,这些家伙们怕死的狠,都不肯拼命,这每年往前推二、三百海里,老子哪年才能吃上那茄子、辣子炒西红柿,还有那烟草,都忘了是什么味道了!”

一旁的刘江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还是说了一声“陛下,这一百万银元的赏额,会不会太多了点?这造一船战船才只用十万啊。”

李岌笑道“你们要眼光放远一些,等他们从海外回来,你让市舶司盯紧点,这税可不能少收哇,最终羊毛出在羊身上。”

刘江楞了楞“会有那么多?这大食的海船一般才能收到几万元。”

李岌笑了笑“很快人们就会发现,往那新大陆发展,所获会比与大食那边交易油水还要丰厚……”

……

六九、辽国归顺

辽国,大定府(宁城)。

如今的辽国已经是风雨飘摇,契丹的势力重新被压缩侵蚀回到了过去阿保机早年的地盘。东丹国的地盘重新被剥离了出去,没有办法,大唐海军的炮舰沿着辽河和大凌河逆流而上,直接阻隔了交通。

辽东这地方本就是汉民、渤海人和高丽人聚集之地,在唐军到来时,居然还配合唐人轻易就驱逐了这里的契丹势力。

耶律德光在大唐共和二十一年就郁愤而死,大唐河中节度使李赞华之子耶律阮被推举为契丹国主。耶律阮在登基后便取消帝号,遣人向大唐称臣,自称国主。

如今的辽国,已经与阿保机时代和耶律德光统治初期大不相同,最富庶的东京道已经丢失,原来最可靠的盟友奚族各部也是离心离德。

生活在滦河一带的奚部处于游离状态,独自接受大唐朝廷的册封。

如今的辽国,在权力格局上分为两大派:一部分是以大臣耶律屋质、耶律安抟和韩延徽等人为主的“投降派”,主张臣服大唐,全面汉化。另一部分以太皇太后述律平和前皇太帝耶律李胡、耶律安瑞等人为主,主张继续向北迁都,长期对抗大唐。

屋质和安抟的父亲耶律迭里都是原来人皇王耶律倍的亲信,属于耶律倍这一脉的支持者。也正是在他们的支持下,再加上耶律李胡生性残暴,为大多数契丹高层所憎恶,所以在耶律德光死后,反而是逃到大唐的耶律倍,也就是如今的河中节度使李赞华的长子耶律阮被推举成了辽国皇帝。

耶律德光在共和十七年(943年)改国号为大辽国,想改一下气运,无奈这天下大势已定,改个国号也是不管用。

在述律太后的支持下,耶律李胡在上京临潢府起兵造反。

不过,李胡由于不得人心,耶律阮领军亲征,耶律李胡在松山大败。其后,耶律阮率大军直趋上京临潢,与述律太后所率领的两万“正统派”契丹军隔着潢水对峙。

眼看一场大内战即将爆发,辽国老臣耶律屋质亲往述律太后的营帐进行劝解。

屋质在见到述律太后劝道:“当年太祖四处征战,您在后方留守西楼,这天下也有您的一半功劳,如今的大辽是摇摇欲坠,如果再自相残杀,那么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最终在耶律屋质的劝说下,述律太后终于是同意交出兵权,承认了耶律阮的正统地位。

由于这一事变,耶律阮在掌权后逐步剪除述律太后的党羽,辽国内部的强硬派深入打击。

在经过了数年的和平时间之后,大唐朝廷终于是决心开始彻底解决辽国的问题了。

共和二十四年,河中节度使李赞华奉命前往大定府,劝说辽国上下取消国号,同时将目前还保留的七万多辽军交由大唐朝廷进行重新整编。

辽国王宫,耶律倍和耶律阮父子相对,耶律阮也没办法在那御座上坐着,只能是走到阶下,先是拜见父亲。

“孩儿见过父王!”耶律阮躬身施礼后说道。

耶律倍当着一众辽国大臣们说道:“我现在可不是什么人皇王,乃是天朝上使的身份。先说两件事,第一,朝廷方面要求取消大辽国号,命为我西辽镇抚使,负责管理大定府和临潢府事宜。第二,兀欲你为辽东节度使,去辽阳任职;萧翰为北安州镇守使,继结管理东奚各部;另原来辽国臣属各有作用。这是朝廷方面的意见,现在谁有问题和质疑,可以当面提出来。”

耶律安抟道:“人皇王为太祖长子,何以替唐人说话耶?”

耶律倍道:“契丹寡民,本就是大唐臣属,当年太祖趁势而起,与现在的唐室一样。只可惜时移事易,如今的大唐再次一统,兵强国盛,岂是我族可以独抗的!”

阿保机幼子永宁王耶律安端道:“这祖宗基业,岂有拱手送人的道理?”

耶律倍道:“我在大唐生活优裕,天子待我如手足,这次得知朝廷欲取消国号,恐怕各位族人不肯服从,从而招致祸患,这才请命而来,奉劝各位。自太祖立国,吾家各位兄弟已经是安享富贵多年,积攒了不少身家,若是唐军打来,恐怕不光家产无法保全,恐怕吾族恐有灭族之祸矣。现在大唐拥兵百万,况且那火炮、火枪之利,又岂是血肉之躯所能相抗?”

耶律阮听了后沉吟道:“此事当容慢慢商议。”

他也没有明确表示拒绝,只是想拖一天算一天。

耶律倍继续说道:“只怕朝廷不容再拖了,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各位的族人生命财产计,特意相劝,如果一意孤行,那大家都等着以后家破人亡的下场吧。我只在驿馆等三天,如果再没有答复,就只能是归国复命了。”

耶律阮道:“父王何不就住在王宫?母亲已经多年未与父王相见了。”

耶律倍道:“我现在是朝廷特使,执天子旌节,岂有驻王宫的道理。你母亲欲见我,就让她到驿馆来罢。”

等把耶律倍及一众唐使送到驿馆,耶律阮召集众臣又再次商议。

耶律屋质、耶律安抟和耶律释鲁还有萧翰等都在唐军手里吃过大亏,知道唐军的厉害,积极主张听从朝廷的安排,顺应形势,以保全家族。反倒是韩延徽、王郁、李继勋等汉臣却是态度摇摆不定,另外,耶律安端和耶律留哥等却是激烈反对彻底投靠大唐,主张迁都黄龙府,继续顽抗。

此时,唐军已经开始调集兵力在锦州、辽州(今新民)和塞外坝上一带,总兵力大约在二十余万左右,随时都有可能大举攻辽。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耶律阮最终决定屈服。

第二天,耶律阮召集群臣,宣布取消大辽国号,由人皇王耶律倍接任西辽镇抚使,自己将服从朝廷的安排,前往辽阳赴任。然后派人去通知在驿馆的耶律倍,准备过几天举行交接仪式。

结果到了晚间,有护卫到王宫报告,耶律安端、耶律天德、耶律留哥等劫走了被软禁的述律太后和耶律李胡,逃往黄龙府。

耶律绾思讯问耶律阮是否派兵追击,耶律阮却是摆手阻止道:“人各有志,祖母与几位皇叔欲自立顽抗,就随他们去罢!”

于由强硬派逃走,此时大定府和临潢府已经没有了反对者,耶律阮便宣布取消国号,举族归顺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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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风帆

春夏之交的辽东半岛凉风习习,设在登州的帝国海军学院第一分院。

两艘白色的三桅风帆训练舰正静静地停靠在海军学院的码头上,两队即将毕业的海军学员在码头上列队,陆续开始登船。

在刘公岛的锚地,还有几艘作为炮术训练舰的老式的战列舰和巡洋舰静静地驻泊在那里,这些建于共和二百七十五年美洲平叛战争期间的“无畏型”战列舰已经是老迈不堪,大多已经是被拆毁,只有少数功勋战舰作为纪念舰幸存了下来,另外就是还有一些保留在海军学院里,作为训练舰在发挥余热。

使用风帆训练舰是帝国海军的传统,这既是海军学员们熟悉船只和大海的绝好机会,也是对他们团结协作意识和个人意志的最佳考验方式。在各国海军中,这样几乎没有战斗力可言的风帆训练舰得以保留,最大的意义在于风帆技术比现在的钢铁舰船更能考验海员的勇气、胆量、协作精神和技巧。

每年四月初,帝国海军各大学院的毕业生们都得搭乘风帆训练舰进行一次为期三个月的远洋航海训练,以完成上舰前的最后实习,其后在经过短暂的调整之后,就会正式毕业,分配到各大舰队或是海军基地。

这种风帆训练舰标准排水量为一千六百吨,能够容纳二百多名学员在舰上进行训练。

四月十日凌晨,在登州海军学院校领导、老师和海军基地官兵们的欢送下,“远望号”和“探险者号”两艘风帆训练舰离开了登州刘公岛海军基地,开始驶向黄海。

这是共和三百零三年的初夏。

黄海的海面笼罩着一层薄雾,两艘风帆训练舰劈波斩浪,朝着高丽海峡驶去。

大唐海军的风帆训练舰一般会以早期发现新大陆,最早进行探险开拓的一批帝国海军战船来命名。“远望号”是第一个发现北美大洲的战船,而“探险者号”则是南澳大陆的第一个发现者。

“远望号”和“探险者号”在离开登州港后,帆船穿过高丽海峡一路北上,经过津轻海峡进入太平洋海域。在北岛进行补充后,便开始了横穿太平洋的航程。

作为“日不落帝国”和这个世界上的霸主,帝国海军的补给基地几乎是遍布全球,除了地中海海域和波罗的海海域。几乎每一片水域都能看见挂着红色蓝底海军旗的帝国舰队战舰在游荡,几乎每一座具有开发价值的岛屿上都生活有大唐帝国的公民。

整个太平洋都属于大唐的专属经济水域,除了商业航行外,是不允许他国船只进入这一带和海域从事捕捞作业的。虽然大西洋联盟不断抗议,却是没有任何作用。

航海基础训练是一件十分艰苦的工作,即便有电动滑轮组、方向舵等辅助机械的帮助,还有老士官们的悉心指导,可操纵帆船依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横穿太平洋的航线足有四千多海里之遥,这些即将毕业的海军学员们原以为这是一趟轻松的北美远航之旅,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在这风帆训练舰上,二百多名学员被分成四个班组,在十几名士官的帮助和指导下,摸索着操控这种只用风力来航行的船只。虽然训练舰上装备有辅助用的柴油机,但是不到紧急情况,绝不允许使用。

这些参加实习的“准尉”们,在教官的安排下,轮流参加航海、操炮、操帆、甲板作业和测绘等科目的作业,同时体验着早年间海军先辈们在探索新大陆时的艰辛生活。

“全体集合!”

六十多名见习军官从各自刚被替换下来的位置上跑了过来,在前甲板上列成了三排。

“太慢了,你们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教官大声对着这些“菜鸟”训斥着,“降帆足足花了五分多钟,如果是遇到风暴,早就将船给刮翻在水里了。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么差劲的学员!重新再来,给我反复演练。”

“是!”

在教官的指挥下,六十多名学员又分成三批,轮流演练着操作升帆和降帆。

“凌砾,训练舰好像偏离航线了,我们正在驶入东六区……”

凌砾把身子靠在船舷上,看着海面上航行过后留下的白色航迹,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教官们故意给弄的,看看哪一组能幸运地调整回去吧。”

没完没了的操帆训练,操舵驾驶、海上测量、航线偏离及调整、海上规避,还有学不完的地理坐标与海图定位和气象水文知识等,让这些年青的见习军官们终于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噩梦船的航程。

一队被训斥的家伙们又在重新摆弄着六分仪进行测算位置,快速在海图标出准确的方位出来,这航海定位也是初级航海训练必不可少的内容。

出海远航训练的这段日子里,那些在大海上混迹多年的教官和士官们没少捉弄他们这群海军“菜鸟”,有时故意在晚上偏离航向多时,然后再让他们调整回到原先预定的正确航线上来。

帆船的航速,往往取决于风力和洋流,顺风时一天可以航行上百海里,逆风时连一艘老旧的蒸汽货轮也能在它面前扬长而去。

初夏时的新地冰原一带,依然是寒间很盛,帆船航行在高纬度地区,海面上的气温是很低的。作为远航训练计划的一环,极地航行也是新手们必须要经受的历练。

不过,经过一个月的海上远航训练,这些年青的见习军官们的航海水平都有了突飞猛进般的巨大进步。

五月初,两艘帆船在渔业发达和盛产皮毛的阿留申群岛进行了休整和补给后,开始驶向美丽的新大陆。

从阿留申群岛前往北美的途中,船队还遇到了一场风暴。经历了在大海两天时间与风暴的搏斗后,用总教官祈登海中校的话说,“大家算是承受住了真正的考验”。

五月下旬,两艘风帆训练舰,在历经四十多天的漫长海上航行后,终于是抵达了北美北部的新津港……





二、海军军官

新一轮的经济危机再次席卷整个帝国。

这场从拜占庭帝国开始爆发的经济危机先是蔓延到罗马帝国、东西法兰克帝国,随之从新大陆影响到了大唐。随着工业产品出口大幅减少,在机器制造业、造船业、汽车投靠和家用电器制造领域是受冲击最大的几个行业。

经济衰退引发的国内危机也开始造成新的社会动荡。

虽然帝国已经开始推行一系列的大规模国家投资政策,但是这些政策想要起到效果,还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

大唐的体量太大了,现在就像是一个臃肿肥胖的病人。

这个世界有四十亿人口,其中有十八亿大唐人,而帝国的领土则占到了全世界陆地总面积的将近五分之三。

在这种情况下,新大陆的“自治动运”再次沉渣泛起。

在经济大萧条的情况下,帝国海军的两艘训练舰所经过的美洲西海岸的港口城市时,能感觉到街上无家可归的贫民和乞丐明显增加了许多。这些人大多是白人或是黑人,生性懒散,有人觉得是活该,也有人是心生怜悯。

与老唐人在经济地位上有很大的差距。

以东亚地区为中心的老唐人勤奋、节俭,而且还能吃苦耐劳,相对而言都比较富裕,而那些西亚、欧洲和非洲的移民却是生性散漫,而且还喜欢酗酒和打架斗殴,对待工作的态度远不如老唐人。

虽然大唐帝国一直实行着严格的移民管控制度,但在新大陆和新边疆的开发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引入了大量的新移民。那些早期黑心的资本家们贪图廉价的劳动力,不顾帝国的禁令,引入了大量的移民,这才造成如今新大陆地区的社会动荡。

早在共和一百七十年,新大陆地区和西亚地区利用大唐帝国内部政治动荡的机会,就曾爆发过大规模的“独立战争”。当时帝国利用新式的无烟火药枪炮,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这才算是平定了这场席卷各地的大规模叛乱。

受那次大动乱的影响,大唐帝国也是停止了向外扩张的步伐,并且开始实行严格的移民政策,并加强对各教会的管制,各地教会必须遵守法律,原来所有利用信仰来干预世俗生活的禁忌和戒律都被官方取缔,并且得到了修正。

虽然帝国的宪法规定信仰自由,实际上很多干扰社会的原始教派都被严格取缔,并定性为邪教组织。

对于各地“”的境遇,凌砾是抱有一些同情态度的。总归都是帝国的公民,官府还是要尽量予以救助的。只不过他很清楚,这种事情只能是依靠官方,这整个世界的经济衰退,并不是某些个人的力量就能够改变的。

这场大危机,也让某些野心家终于是又找到了可以发挥的舞台。他们打着“平等、自由”和“要生存、要技术、要发展”的口号,在鼓动着新大陆地区不满现状的人们,谋求脱离帝国,实现“独立自主”。

在看似还平和的表面下,隐藏着深深的危机。

六月初,“远望号”和“探险者号”抵达新莱州港。

自新莱州运河建成之后,远洋船只从太平洋驶入大西洋的航程缩短了数千海里,促进了美州地狭两岸航运业的发展。不过这一次帝国海军的帆船训练舰并没有按照惯例驶入大西洋,进行环球巡航训练,而是在离开了新莱州港之后,就踏上了返航的路程。

这一次,帆船沿着太平洋繁忙的运输航线航行两周,抵达华威岛海军基地。在华威岛海军基地休整两天后,训练船队继续出发,在海上航行了二十三天,抵达塞班岛海军基地。

……

上午时分,一列从钦州开往帝都的旅客列车在一片咣咣当当的嘈杂声中停靠在了洛水南岸的帝都火车南站的五号站台旁。

一位身穿海军制服,身材不高,但体型粗壮的中年军官拎着深蓝色的手提箱从卧铺车厢走了出来。

“您是凌中校吗?”

在站台上,一位年青的中尉军官向他敬礼后问道。

那位中年海军军官点了点头,“我是凌文察。”

那位年青的军官笑了一下“我是海军人事局接待处曾主任派来的,专程让我过来接您。”他一边说着话,并主动替凌文察拎起了皮箱。

“谢谢,我是奉命前来海军部报到的。”

“曾主任说和您是战友,让我先安排您在海军第一招待处住下,他中午过来看您。”那军官和凌文察说着话,一边领着他来到站台上一辆深蓝色的吉利野马牌军用小汽车旁,开车的勤务兵帮他提着皮箱,放在了汽车的后备箱里。

洛都的火车站里照样挤满了人群出行的平民、出差的商人和公司职员、休假的军官和士兵,凌文察发现人流中穿制服的人要比从前多了许多。

夏天季节,天空中灰蒙蒙的雾气一直笼罩在帝都的街头。

海军部的新大楼从拥挤的洛都皇宫西门外在街迁到了龙门山,紧挨着伊水河畔的滨河大街。汽车离开了南站广场,行驶在大街上,两旁花坛里的牡丹花正盛开得正艳丽。大街上车流滚滚,显得十分拥堵。在街道两侧一幢幢数十层高的建筑物,正在繁忙地施工当中,这原来绿色的农田,如今大多也大多变成了建筑工地。

凌文察坐在后座上,眼睛望着窗外的景色,“变化真大啊,几年没来过洛都,都快变得不认识了。”

“唔,这是当然,现在的洛都的总人口都超过了800万,是目前国内仅次于的淞江和津港的国际大都市。”那年青的军官用略带一丝自豪的语气说道,“长官您是从南方舰队调回来的吗?”

凌文察楞了一下,然后想到了自己的臂章,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我刚从南美分舰队回来。”

他没在说话,南美的形势有些混乱,自由派在官府中占据了上风,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之下,城市内的抗议活动时常发生,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社会生活。相对于北美地区,南美地方留存下来的原来印第土著不少,再加上移民数量较多,也显得更为混乱一些。

作为驻海外基地的军官,他还是嗅到了许多非同寻常的气氛……



三、装备局

快到中午的时候,曾士其才赶到海军第一招待所。

凌文察和他一起来到军官俱乐部的餐厅里在用午餐,一面等待着海军部给他安排岗位的那个人。

军官餐厅里面是自助餐,两人端着餐盘,一边吃着午饭,边聊着有关前途方面的事情。他们这个岁数的中级军官,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是无缘为自己的肩章是挂上一颗金星的。像他们这样出身平民家庭的军官,每进一步都需要和那些出身上议院议员或是海军高级将领们的子弟竞争,在这种和平时期,往上爬是十分困难的。

“你在海军人事局,消息灵通,能知道我最新的安排吗?”凌文察问道。

曾士其摇了摇头“可能是海军装备局,谢兆坤中将提的要求,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哎呀,我们被发配的朋友怎么出现在这!”

“你怎么在这里,老凌,他们说你在南美新安了家。”

三个三个穿着校级军服的海军军官,李世泽、张维翰还有宋弘玮,他们是凌文察在冿港海军学院的同班同学,这哥几个晃晃悠悠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凌文察,并在嘴里开着玩笑,也不等他们同意就坐到了他们的饭桌上。

凌文察与这几个人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不过这几个家伙很随意地端着餐盘和他们坐到了一起,然后就开起了玩笑,闲聊起来。

“喂,不用离我这么近,我在这里约了人。”他对坐在身边的张维翰说道。

“哦,是吗?”张维翰站起身来,挪到了旁边一张椅子上,“不会是位女士吧?我们一般干这种事都在晚上。老凌,你不会说在南美和姑娘们见面都是在中午吧。”

几个人被这种粗俗的玩笑引得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李世泽问道“你现在还没有被安排工作?”

“我听说是有可能会进装备部,好像是一个新部门。”宋弘玮说道“海军有好几年没有建造主力舰啦,各位想当舰长的梦想恐怕是要彻底破灭了。”

李世泽说道“也不一定,像他这样在海外基地镀过金的,希望要比我们大一些。我们这些人,恐怕是要在海军机关里干到退休。”

凌文察听了皱了皱眉头,他有一种不好的预兆,如果是进了海军装备局,那么他这一辈子可能就会交待在海军机关里了。在内心里,他还是希望能够回到海上,哪怕给弄一条轻巡洋舰在上面当舰长也好。

似乎是要验证他的担心,一个年青但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凌文察校吗?我是陆晋扬,谢兆坤将军的副官,局长派我来接您过去。”

“哦,将军现在哪里?”凌文察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着那年青的上尉说道。

“他还在装备局的办公室里。”陆上尉说道。

“好吧,我这就过去。”凌文察跟朋友们抱歉打了下招呼,跟着陆上尉到了外面。

海军装备局与帝国海军部在一个大院里办公,不过却有一幢独立的七层办公大楼。

自三月份社工党领导人李锦堂出任首相之后,为了摆脱经济大危机的影响,帝国就开始开始了一系列国家重点工程的投资建设,并开始重整军备,陆军总兵力规模扩充到了310万人,海军方面也计划加快老舰的替换建造速度。

帝国海军的重新建设工作开始了,原本十分清闲的海军装备局一下变得忙碌得不可开交。凌文察看到一些在午饭时间还在忙碌的年青军官,顿时感觉自己已经有些老了,年青时的雄心壮志和热情正在逐渐消褪。

作为世界是唯一的超级霸主,帝国海军所装备的舰船吨位,几乎其他各国舰船各国海军舰船吨位的总和大体相当。

不过,自三十多年前的平叛战争后,帝国海军装备的更新速度明显减慢,只建造过一级六艘的主力战列舰,大部分的主力舰船服役期都超过了二十五年,显得有些老迈,有些跟不上欧洲各国海军的发展速度了。

海军装备局局长谢兆坤中将的办公室在四楼,里面的陈设倒很简单,在他身后的书柜里摆着一艘“镇海级”战列舰的模型。这级九艘战列舰在上次平叛战争期间在北美的新北部湾海战中,为大败新美联邦和欧洲联盟的联合舰队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其中有四艘都作为功勋战列舰,在退役后成为了海军博物馆。

“报告将军,南方舰队驻马岛基地观察员凌文察奉命前来报到!”

“坐吧,凌中校。”谢兆坤指了指他房间里的长沙发,招呼着自己莱州的同乡。他在大战时担任过驱逐舰上的指挥官,曾参加过普拉塔河口海战,在战后还当过一阵“燕山号”战列舰的舰长,他大部分服役生涯是在水面舰艇部队里渡过的,这种经历令只做过鱼雷艇指挥官的凌文察十分羡慕。

在又签署了两份文件后,谢兆坤将钢笔帽套好,之后站起身来,坐到凌文察身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那篇《舰船》杂志上所刊登的《有关航空器在未来海战中的应用》文章是你写的?”谢兆坤随后问道。

“是,那是我写的。”凌文察点头说道。

在“平叛战争”后期,飞机在战争中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运用,也为帝国平定各地的叛乱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在大战之后,帝国海军也成立了自己的海军航空兵部队。不过,由于飞机航程较短,只能执行港口附近海域的侦察巡逻任务,而且海军航空兵部队并不隶属于舰队,而是归港口守备司令部指挥。

凌文察对飞机感兴趣完全是因为在六年前参加过海军部所组织的一次演习,其后,他便就开始留意学习航空知识,并且在新南方省期间学会了驾驶飞机,并通过了海军航空兵司令部组织的飞行员考核,拿到了飞行员证书。

他自己研究了大量的国内外资料,根据对一些实验的研究,他发现,虽然单架作战的飞机不能对战舰构成多大的威胁,但如果使用编队分组进行攻击,即使是在海面上行进的战列舰则有可能被击沉。他把自己的心得写成了一篇文章,然后送到了杂志社。

那只是一篇没有得到验证的猜想式的文章。



四、航空舰队

随着共和二百年左右大唐帝国吞并基辅罗斯,将边境延伸到波罗地海和黑海一带,也保命欧洲发生了一系列的整合统一战争,最终形成目前拜占庭帝国、东法兰克王国、西法兰克王国三强并立的局面。

在干预大唐“美洲独立战争”失败后,欧洲三大军事强国由于军事技术的飞速发展和各种新兵器的出现促使军事理论在发生一场新的革命性的变革。这一军事变革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即陆军装备装甲机械化,指挥系统电子化以及航空部队在战争中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在平定“独立战争”后,帝国海军在战后新技术和新兵器的主要讨论的热点是无线电探测系统和海军航空兵的建设。海军航空兵分为陆基航空兵部队和舰载机航空兵部队。一般而言,海军陆基航空兵部队归海岸守备司令部指挥,海军舰队只配备了少量的陆基航空兵部队。

帝国海军中的“航空派”坚持鼓吹所谓的“航空制胜论,认为海军主要发展方向是伴随舰队作战的舰载机航空兵部队以及舰载机航空兵部队所使用的作战平台,即航空母舰。

作为老牌的海上霸主,帝国海军中坚持“大舰巨炮”论的舰队制胜队派势力强大,航空制胜派一直牌被打压的一个派系。

虽然在平定“第二次独立战争”期间,帝国海军老式笨拙的水上飞机在几次行动中并没有出色的表现,而且发动的两次空中对舰队的攻击都没有取得成功,但还是引起了各国敏感的海军技术部门的极大重视。

“第二独立战争”结束后,东西法兰克王国形成联盟,其后,拜占庭帝国也加入其中。作为世界第二海上强国的东法兰克海军认为与拥有多达上百艘战列舰的大唐帝国进行海上舰队决战是不明智的选择,于是另辟蹊径,把海军建设的重点放在了航空母舰上面。

而西法兰克海军则在潜艇这一新式海上兵器的研制方面独树一帜。

相对而言,帝国海军由于受到战队制胜派的顽固阻扰,对于航空母舰的研究起步稍晚,只是在战后才开始进行。

几乎所有的海军强国在发展航母的时候都采取的是小步快跑的方式,通过建造数种带有试验性质的航母来逐步熟悉航母的设计、建造以及使用方法。大唐帝国海军也不例外,不过在海军内部战列舰派和航空派的大争论中,最终有消息说是皇帝派出内廷大臣张廷式出面,与海军大臣进行沟通后,最终海军高层这才被迫同意了航空母舰的试验建造计划。

从本质上来说,在这方面刚刚重新起步的帝国海军高层绝大部分将领并不理解航空母舰的作用,只是本着人有我也有的心态来看待航空母舰的。

谢兆坤与凌文察交换了一些有关航空队建设方面的看法,这才说道“海军部终于是决定组建第九舰队,你有没有意愿去那工作?”

“第九舰队?”凌文察有些疑惑。

“一支以航空作战为主的实验舰队,陈世英中将负责这支舰队的筹备工作,他期望把你调入第九舰队,出任他的助理。”谢兆坤笑了笑说道,“虽然这支舰队不怎么受许多海军高级将领们的待见,但我相信还是很有前途的。”

陈世英中将是海军航空兵出身,是帝国海军中航空制胜派的旗帜人物,虽然很有魄力,但在传统的帝国海军将领们的眼里,他总归是个异类,也是比较受排挤一类人。

凌文察想了想,这也许对自己来说是个晋升的机会,于是开口说道“我服从上级安排。”

“现在海军内部对于航空部队的建设存在很大分歧和争论,有些人并不是看不到航空兵的作用,但是航空舰队的建设总归会挤占到帝国海军原本就很紧张的造舰预算,其实有不少反对者是因为这么做会损害到他们本身的利益。我实际上也是相信陈世英中将的那套理论,只不过坐在我这个位置,不好明确发表自己的意见。”谢兆坤笑了笑,“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们能够意识到,航空兵才是未来航洋上的主宰。”

凌文察听了他的话后长出了口气,没想到这位主管帝国海军装备的大佬也是一位隐藏的航空制胜派。

随后谢兆坤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第九舰队的情况。

与欧洲东西法兰克王国、拜占庭帝国这样设立有独立空军军种的国家不同,大唐帝国的陆海军各自独力,势力强大,所以航空部队便是配置于陆、海军的指挥之下,各自独立发展。陆军各大战区都下辖有自己的独立航空联队,而海军各大舰队也拥有着自己的海军航空兵联队,只不过也都是陆基海军航空兵部队。

从本质而言,海军航空兵部队和陆军航空兵部队由于作战环境、目的和任务的不同,对于战机的性能要求有很大的差别……

这是一支组建还不到一年的新舰队,舰队基地设在关岛海军基地。而且目前除了装备有两艘实验型航母外,所配合的四艘主力舰都是上次大战结束后不久就建成服役的战列巡洋舰,舰龄已经高达二十五年。

帝国海军目前有八大舰队,除了最早建成的北方舰队、东方舰队和南方舰队之外,陆续又增加了印度洋舰队、北美舰队、南美舰队、东非舰队和南太平洋舰队。这第九舰队却是以番号命名,很有些别的意思。

凌文察觉得自己在普通舰队晋升无望,还不如到这支新的舰队对搏一下前程,所以对于这份新的任命,倒是欣然接受。

在前往海军人事局办理了新的任命和调动手续之后,凌文察没有返回位于钦州的家里,而是直接先乘火车到了淞江。其后,在那里搭乘一架飞往塞班岛的民航客机,前往关岛海军基地。

中太平洋是夏季的旅游热门地区,每年前往那里度假旅游的人数很多,生意十分火爆,他所搭乘的这架东方航空的飞机居然是满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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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造船厂

塞班岛是北马里亚纳州州府所在地,有个很大民用机场。

总部位于晋阳的北方飞机制造公司所研制的“飞艇”式客机能够载客72人,是这世界是第一种四发动机全金属客机,航程超过了5000公里,可以直接由国内的机场飞到塞班,而不需要中途加油。

但在飞往北美时,还需要在华威岛或是阿留申群岛上的机场降落加油。

飞机降落在塞班机场后,凌文察拎着皮箱,随着旅客们一起走出了机场的停机坪。

“是凌中校吗?”一位身穿白色海军服的中尉军官向他敬了个礼,把一个信封递给他,他很有把握地从一群旅客中间认出这位袖口佩戴有海军三条杠杠的人。

“我是第九舰队副参谋长常岳斌上校的副官,他在另一架飞机上等着您,长官。”那位年青的上尉说道。

“哦,不去舰队基地报到了吗?”凌文察问了一句。

“舰队临时任务,请先上飞机,到时档案请交我来帮您办理。”那军官说道。

凌文察在他的引领下上了另一架飞机。

“喂,文察。”常岳斌在登机口迎接着他的同僚,“看到你的名字在客机乘客的名单上,所以就暂时等了你一会儿,本来还要拍电报让你直接去旅大市。”

“什么意思?”凌文察与他原来在北方舰队的同事握了一下手,两人一起进入到了机舱里面。

“上面给拨了两条船,我们一起去敲定改装计划。”常岳斌说道,“当然,最终还是海军部那边说了算。”

很快这架能坐24人的双发军用运输机,载着一些海军造舰技术部门的专家和部分来自第九舰队的军官们就再次从塞班岛起飞了。

仲夏时节大海上的天气还不错,这架军用运输飞机的飞行起来远不如那民用客机平稳,摇摇晃晃的。

飞机在流球州的那霸机场降落一次,进行中途加油,其后飞越黄海,顺利地在金州机场降落。一行人在下飞机后,分乘六辆专程迎接他们的东方牌汽车前往旅顺口的北方舰队海军基地。

帝国海军造舰设计局造舰副总监郭延涛少将已经赶了过来。

第二天一早,在郭少将的率领下,这支海军考察团一行便开始动身,前往造船厂进行考察和评估。

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让这座位于辽东半岛的军港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放眼望去,这座原来作为北方舰队主要基地,战舰林立的军港显得十分冷清,码头附近只停泊了几艘老旧的战舰,北方舰队新入役的两艘“营州级”轻巡洋舰正在黄海上进行海试,而一支四编队的驱逐舰队则与他们同行,进行例行的海上训练。

北方雨天潮冷的天气让这些来自中太平洋地方的军官们有些不太适应,大家的身上都换成了深蓝色的秋季常服。在不时飘着雨点的海面上望过去,位于军港南岸的海军造船厂那座巨大的船坞旁的厂房内依然是灯火通明,船坞上方巨大的门式起重机和边上矗立的塔机在灰蒙蒙的天色里仍可以依稀分辨了轮廓。

巨大的船坞内一片忙碌地现象,叮当作响的打铁声,耀眼的电焊闪光,横跨在船坞上方巨大的门式起重机不断地将一些在厂房内组装好的舰体模块、设备吊运至各个工位,哨声、喊声还有各种噪音嘈杂地一起,这一切已经持续了将近九个月。

为了对方东法兰克王国的“敦克尔刻”级战列巡洋舰,在旅顺口海军造船厂5号船坞内所建造的“新型战列巡洋舰”此时已经初显轮廓,舰体施工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二十五,而且底舱的动力设备也已经开始安装。

由于焊接技术的发展,部分舰体采用了新式的标准化模块式建造方式,舰体的整体建造速度比过去缩减了百分之三十左右。在过去,这么一艘标准排水量超过35000吨的巨舰整个的船坞建造周期长达三年到三年半的时间,而在采用了这种新式的建造方法后,预计只需要两年半左右的时间船体就能完成船坞建造,开始下水后进行舾装。

“各位先生,尽管我们在建造如此庞大的军舰时,碰到了一些困难,但是在海军装备计划部门和各个分厂及材料、零件供应商的共同努力下,目前所有出现的问题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地解决。正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一号舰已经开始安装动力装置。按照进度要求,一号舰会于共和月期间下水,但以目前的施工进度来看,完全有可能在303年7月左右就能够下水进行舾装。”在船厂会议室里,造船厂总经理鲁仲民向来自帝国海军造舰部门的主管介绍着目前施工的这艘战列舰的建造进度。

说实在的,帝国的国有海军造船厂生产效率远不如民营造船厂,在上次“平叛战争”期间,海军造船厂的各种问题都被暴露了出来,随之在战后进行了股份制改革,目前帝国原来的海军造船厂都已经被改造成了国有的股份公司,国有股份依然还占有百分之三十五到百分之四十的比例。

这种改革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让几家主要的海军造船厂又重新焕发出了活力。

总的来说,主要的高技术核心企业和军工企业是不允许设在以东亚为中心的大唐帝国中心区以外的地方的。

虽然鲁仲民说得轻松,但身为帝国海军造舰副总监的郭延涛少将却知道在整个的造船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可不仅是一些“小麻烦”,应该是对大唐帝国整体造船工业能力和技术的一次考验。

主要的问题集中在动力系统方面,先是动力系统超重,锅炉和蒸汽涡轮机体积超标,锅炉热效率不足。其后是蒸汽轮机叶片合金强度不够,动力系统的稳定性不足。这也是海军造舰总监程铭康中将一直以来强烈反对设计师们使用三套蒸汽轮机布局的一个主要原因,虽然节省了部分动力重量,但却造成动力系统稳定性和可靠性下降。

由于在战后只建造过一级大型战列舰,整个帝国缺少建造大型战舰的技术储备,

目前帝国的冶金水平还不足以制造出能够让高温高压蒸汽轮机长时间过载输出的高强度合金叶片出来,实际上每台蒸汽轮机的额定输出功率不会超过35000马力。当然,这样的蒸汽轮机可以过载运行,短时间内能够达到40000马力以上的过载功率,但也只能维持在5到6小时左右的时间。

总的来说,由于缺乏建造大型战舰的经验,大唐帝国在大型战舰制造技术水平目前与欧洲各国相比较,并不处于领先地位。





六、改装航母

根据海军部长裴云松元帅所提出的帝国海军长期发展计划,在未来的十年内,帝国海军八大舰队将会陆续由八艘新的战列舰、八艘重巡洋舰、八支轻巡洋舰队和八支驱逐舰支队所组成的强大舰队,来替换目前已经接近服役期限的老式主力舰。

这就是他在共和0年所提出的所谓“四八计划”,这个计划得到了国防部的支持,另外李锦堂首相在刚上台之后就批准了这份造舰计划。

常岳斌此次来旅大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那艘正在船坞里建造的战列舰,而是到船厂指导和评估帝国海军所进行的试验性辅助航母的改装进程,并为他们提供一些从训练中得到的航母使用经验以供设计师们参考。

在旅顺口海军造船厂的船坞里,曾在共和年获得蓝飘带奖的快速邮轮“新津州”号已经被拆除了上层建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副船体。

这艘排水量000吨的快速远洋邮轮原来隶属于帝国北方邮船公司,由于受经济大危机后旅客减少的影响,北方邮船公司开始削减公司的邮轮数量,正好帝国海军也需要购买商船来进行改装航空母舰试验,于是就用很便宜的价格将两艘快速邮船给买了下来。

至于这项交易中间有没有什么黑幕,就谁也说不准了。

装备了巡洋舰用蒸汽轮机的快速邮轮“新津州”号在年月小时分钟的记录横穿太平洋,从江州港启航抵达新大陆的新洛城,平均航速达到了节,凭此而斩获了蓝飘带奖。

本身这艘邮轮所装备的动力系统就是为帝国海军进行新式舰用高温高压蒸汽轮机测试用的,它装备有台万千马力的舰用蒸汽轮机,总功率高达0000马力,非常适合改装成一艘训练用的辅助航空母舰。

由于动力系统不需要进行大的改动,整个的改装工程就节省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工程进度。在拆除了上层建筑之后,上面架起两层机库,再铺上连续的直通甲板,而原来的两根直立烟筒拆除后合并在一起,从右舷斜出甲板,最后与右侧舰岛结合构成了一个整体。

帝国海军对于是否要花费建造一艘重巡洋舰的巨额资金去建造一艘航空母舰在内部一直争论不休,而这两艘辅助航母的建造,也是双方妥协的结果,它能使帝国海军拥有积累发展航母技术以及训练舰载机飞行员的条件,也能对航空母舰的使用积累大量的经验。

帝国海军在上次“平叛战争”期间就设立了自己的海军航空兵部队,而且在战争期间也取得了不俗的战绩。在战后,海军一直保留有海军航空兵的建制,而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海空作战的问题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

与东西法兰克王国和拜占庭帝国等组建了独立空军的国家不同,由于一直以来由于陆海军双方的强烈反对,陆军航空兵部队觊觎海军航空兵,联合组建成独立空军的计划从来就没有变成过现实。但为了争夺十分有限的航空兵建设和研究经费,陆军航空兵和海军航空兵之间长期存在着深刻的分歧和矛盾。

正是因为海航与陆航之间的矛盾,加上双方所针对的作战目标的不同,帝国陆军航空兵和海军航空兵完全发展出了两种风格不同的军用航空装备体系。

帝国海军的航空母舰发展不仅受到海军内部传统势力的阻挠,而且还受到了目前严峻的经济形势的限制。帝国海军技术委员会目前正在进行新型航空母舰的设计论证,这当然不包括正在进行试验的这两艘改装航母。

这艘“改装航空训练舰”另外一个重要的实践就是验证一种“外飘式飞行甲板”。也就是说,为了尽可能力扩大飞行甲板的面积,上层飞行甲板要延伸到舰体之外,这对于装载更多的舰载机,提高航空母舰的作战能力是有益的。

这是陈世英中将对于航空母舰的使用实践中已经得出结论。

航空母舰装载飞机的数量对于作战能力的提升是呈机体倍数增加的,也就是说增加一倍的舰载机数量,那么它的作战能力能够提高到倍。而且航空母舰必需配备能够保护自己和掩护轰炸机编队的战斗机编队,另外还需要配备侦察机和鱼雷机,这样的话,一艘航空母舰要想具备完整的作战能力,就必须至少配备一个战斗机中队、一个轰炸机中队和一个鱼雷机中队,也就是说最少需要能够装载架以上的舰载机的航空母舰。

这当然需要更大的机库和更大的飞行甲板。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常岳斌和凌文察代表第九舰队,说服了郭延涛少将接受了陈士英中将的观点,对原来的航母改装方案进行调整。他们所提出的新方案会增加预算,不过却是增加的不多。把舰岛向右舷再移三米,左舷的飞行甲板和机库就能向外再延展出十米,,这样改装后,航母的飞行甲板居然增加了十四米多的宽度,等于是又多出了一条飞行跑道出来。

凌文察主要负责有关舰载机的配备编制,他用了五天的时间编制出一份舰载机编制表及说明计划书出来。

常岳斌很仔细地看完了凌文察递交的计划书。

“各方面都很详细,说明也阐述得很清晰!”常岳斌是个很认真的人,做事中规中矩,“不过,这其中有一点我还不大明白,为什么要将水平轰炸机更换成俯冲轰炸机呢?”

凌文察微微点了下头,这才说道“我的一个朋友现在是西南战区航空联队司令,他曾多次跟我提到水平轰炸机轰炸移动目标的效率很低。您知道帝国陆军目前正在进行装甲化和机械化试验,他说对付快速机动的机械化部队,俯冲轰炸机要比水平轰炸机有效得多,这也是不久前陆航开始装备俯冲轰炸机的一个主要原因。”

他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实际上我们海航在这方面要向陆军航空队学习。”

这是一句挺犯忌讳的话,如果是公开场合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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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移民家庭

在他八岁的时候,艾伦·凯利一家就从爱尔兰移民到了北美。

大唐帝国虽然对于移民有严格的限制,可是那些资本家们却在想方设法从欧洲引起那些价格便宜的劳工。

与许多偷渡的欧洲移民家庭不同,凯利一家是花费了五千法郎办理的正规移民手续。

由于生意不好,父亲威尔·凯利决定卖掉自己的织布工坊,带着全家前往新大陆这片尚未完全开发的地方闯荡一番。

共和290年,凯利一家离开了爱尔兰这座偏僻的小镇,从格拉斯哥坐船,前往北美东海岸的新海州港,去投奔凯利夫人的妹妹一家。那里是大唐帝国在北美东海岸最发达的港口城市,听人说在那里很好找到工作。

于是威尔·凯利一家如同成千上万家来自欧洲穷困地区的家庭一样,涌入到了新大陆上那些刚开始工业开发的新兴城市里……

在斜阳的映照下,为新海州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面对着一座完全陌生的地方,凯利太太也明显地表现出了不安,在从码头上跟随人流涌向外走的时候,一直紧紧拉着艾伦的手,生怕把他丢失了。

“珍妮……”

桑德拉姨妈在站外呼唤着母亲的名字,姨父在一家化工厂里做工,从他们的穿着可以看得出,姨母一家在新海州过得也并不是很如人意。

凯利一家在桑德拉姨妈家的地下挤着住了三天。

桑德拉姨妈家和新海州成千上万的底层劳动阶层一样,居住在这座城市周边的穷人区——统一的五层红砖楼房,楼道和走廊里薰得黑乎乎的,只有两间房间和一个很小的厨房,却没有卫生间,厕所是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

第一次见到电灯而,且还有自来水,一大家人挤在如同办公室一样的房间里,里面除了宽大的上下铺,几乎摆不下什么别的家具了。后来在自己的回忆录里,艾伦说她当时很羡慕姨妈家的生活,直到后来见识越广,才知道这种住宅被称之为“棚户区”。

在新海州,拥有自家独立住宅的是很少一部分富人,中产阶级大多居住在靠近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区,而在城市的边缘,大多居住的都是贫苦的劳动阶层。

这种统一的廉价“棚户房”也不是艾伦太太一家有权居住的,新海州市官方规定:只有在这个城市工作满三年以上的人才有资格申请购买这种官方出资兴建的“廉价房”,新来这座城市的贫苦人群只能是租房居住。

在这些涌入城市打工的外来人群集中的地方,贪婪的房东们则趁机向这些穷人们勒索高价的房租,而租给他们的也是和桑德拉姨妈家差不多的这种小公寓。有的时候这种两间一户的小公寓里,会挤着住进六户像艾伦这样的外来穷苦家庭。

在欧洲,移民新大陆的唐国,被称之为“趁着黑夜搬家”,实际上就是偷渡的意思。事实也是如此,有将近一半的欧洲移民是非法偷渡而来的。

由于是正规移民而来,凯利一家在通过汉语水平考试后,就接受移民协会的安排,前往北美南部的棉花产区。

艾伦原来一直搞不明白,唐人帝国为什么称他们的语言不是唐语而是汉语。

艾伦一家被安置在新兰州的一家工厂里,就租住在那种“棚户房”里,一户两间的楼房里一共住了四户人家。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住着将近二十个人,除了睡觉时间,许多人尽可能地在街道或是公园里消磨时间。

在这样公共的空间里,人们是不会有什么隐私的,在楼道里排队做饭和上厕所的邻居们不可能不认识——这样的楼房里大家每层楼都共用一间厨房来做饭,而且每房房间的门几乎是一直敞开的,在夜里也不关上。

不过在这样苦难的环境下,邻居们倒是很团结,如果谁家遇到困难,互相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在放工之后,妇女们轮流照看好几家的孩子。如果有谁家吵架或是打架,准会有一群人出来相劝拉架。

父亲威尔在一家纺织工厂里上班。

而朱莉和保罗都无法去找工作,滨海区的规定是不允许招募十六岁以下的童工,保罗重新回到了学校,不过学习起来十分吃力。朱莉进了一家女子职业技术培训学校,学习的居然是电工。

大哥科维尔首先在一家机械厂找到了工作,其后是母亲,她凭借着手艺进了一家制鞋工厂,而二弟哈塞克则进了一家造船厂,艾伦则找到了一家在咖啡馆里当招待的工作。就这样,艾伦一家总算是先在新兰州安定了下来。

相对于个性散漫的拉丁民族,凯利一家保留了爱尔兰人吃苦耐劳的传统,威尔先是在一家唐人开办的纺织工厂里做工,凭借着原来的手艺,逐渐升到了管理阶层。其后在那工厂主遇到困难的时候,威尔用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买下了这家小纺织工厂,等到艾伦高中毕业的时候,威尔·凯利已经是田纳西河畔新兰州地区小有名气的一位工厂主了。

与从小就开始做工的哥哥、姐姐们不同,艾伦·凯利上大学的选择就很能说明他的性格。

他跟做事跟严谨、刻板的父亲很不一样,一向都很散漫,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一直在努力避开有可能导致他从事与工厂工作有关的一切。

他的学业成绩还算是不错,但却很早就学会一种游手好闲的出色本领。他喜欢艺术,美术和音乐,当然也喜欢动运。虽然外表看上去有些瘦弱,但实际上身体要比他的外表要强壮得多。

母亲经常开玩笑说他不像是个刻板严谨的爱尔兰家庭出来的孩子,反倒像是个标准的意大利人。结果,艾伦就真的就去了意大利最多的新登州大学,不过却不是艺术专业,而是历史系的考古专业。

在高中二年的的时候,他突然对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对于他的选择,威尔·凯利在听了后先是惊呆了,在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才说道:“好好学,中学的历史教师也许是个不错的职业……”

不过艾伦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父亲的内心里应该是充满了浓浓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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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危机时代

进入新登州大学,以艾伦懒散又贪玩的性格,他只想做到别因为成绩太坏而被开除。他喜欢到处去参加的学生们组织的各种联谊会或是文体活动,或是玩纸牌赌钱,或者是跟一些姑娘们玩耍并跟着她们一起胡闹。结果是艾伦凯利在进入大学后的处一次期中考试时就没有及格。他很少做作业,又缺席了很多堂课。尽管这样,这样的考试成绩也使他吃了一惊。

拉辛策克莱因教授叫艾伦去他办公室里谈谈。

“我不知道你将来会成什么样的人。但是我认为,集中全副精力学好一门课对你的未来是有好处的。历史是一门很有趣的学问,有时候对照历史你会发现,我们依旧走在过去被否定过的老路上如果这是一件能使你感兴趣的事业,你还是会有远大前程的。如果对这些不感兴趣的话,我建议你去找些艺术史之类的课程还比较合适。”

拉辛策克莱因教授是位犹太人,而且是一位犹太史方面的专家,和犹太复国团体的领袖阿卜杜拉哈米德先生的关系密切,哈米德先生时常写信向他请教一些有关犹太人历史的问题。

离开教授的办公室时,克莱因教授送给了艾伦两本他写的书:罗马帝国和耶路撒冷和锡安山上的弥赛亚。结果这两本书让艾伦对于犹太人的历史感兴趣起来,于是经常去找克莱因教授询问和探讨一些问题,结果他和教授成了朋友。

这是艾伦凯利头一次能够结识到高层知识界的人士,结果他成了教授思想的忠实信徒,像奴隶似的重述着教授的见解,到期末考试的时候,居然取得了很优异的成绩。

艾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冬天的圣诞假期总算是能够比较平安地渡过了。

利用假期,艾伦凯利在开学前前往南美的新济州港旅游了一趟。

提起新济州,南美的欧裔移民自然会联想到美州独立运动的先驱玻瓦尔将军。

新济州中加勒比海沿岸重要的港口之一,在唐人开拓美州一百多年后,随着航海技术传入欧洲,完成统一的西班牙人也开始朝着美洲开始移民。加勒比海和新北海一带成为这些欧洲移民的首选之地。

与北美稍稍不同的是,南美北部这一带,占统治地位的唐人比例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其余都是来自于西班牙的欧洲移民后裔和土著的印第安人。

由于缺少劳动力,早期的唐国开拓者们对于印第安人和来自于欧洲的移民采取友好政策,并与印第安人缔结了著名的“和平协定”。只不过随着大唐帝国在美洲土地国有化政策的推行,印第安部落和这些来自于欧洲的农场主们,随即爆发激烈的冲突,这新济州、新郓州一带变成双方激战争夺的焦点。

共和219年,在玻瓦尔将军的领导下,济州爆发了大规模反对大唐殖民统治的“独立战争”,起义军曾经占据了南美东北区都督府所辖的大部分地区,并且这场动运曾席卷了南美大部分地区和北美东部沿海地区。

最终在大唐帝国从本土调集的五十万大军镇压下,长达五年的第一次美洲独立战争,终于还是以悲剧告终。

这场战争后,大唐帝国开始严格限制欧洲前往美洲的移民数量。

艾伦凯利从新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新登州港码头出来,在客运码头旁的广场上,修建了一座美丽的小公园。公园的东面有一座人工喷泉,树荫遮蔽住了喷泉四周一排岩石台座,清风习来,很是凉爽。

现在的经济很不景气,在码头上,有大量乞丐一般的南欧移民后裔,他们形成了城市地下社会的主力。

来自寒区的爱尔兰和西法兰克地区的移民不仅能够吃苦耐劳,而且和唐人一样,也有平常积蓄的习惯,所以抵御这场经济大危机的能力较强。而那些来自温暖的地中海沿岸的移民后裔和印第安人后裔,却是继续了先祖自由散漫的传统,挣多少花多少,很少有家庭积蓄,所以在失业后,立刻就沦为了赤贫阶级。

南美地区不同,在新登洲半岛,唐人和来自北欧的移民占据多数,与南美那种自由奔放的性格正好相反。这里的女士们穿着比较朴素,男人们则穿着夏日轻便的服装,神情轻松安逸。

艾伦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份报纸,边走边翻看了起来。

又在石座上呆了一会儿,艾伦才站起身来,把报纸折好,拿在了手里,向公共汽车站方向走去。

他没注意到周围熙熙攘攘的旅客,径自朝着17路公交车站走去。突然,一个少女迎面跑过来,只见她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向艾伦奔来!当她两手搂着他的脖子,伸过头来吻了他的脸颊一下,艾伦这才反应过来。

接着,姑娘的身体向后一仰,脸色羞红愉快地说道:“艾伦!是您?多么巧啊!我刚从新瀛州回来,一路上不知为什么”

艾伦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留在他身上的不仅有刚才那火热的亲吻,还有在那一瞬间所产生的美妙感觉。这是卡特琳娜,他在大学里新交的女朋友,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看上去她有一种偷袭得手的兴奋样子:“不知为什么我一直在想我们也许会突然间相遇呢?结果,天哪你真的就出现了!”

“呃,我利用假期,去南美转了几天。”艾伦晕晕乎乎地说道。

卡特琳娜微笑着站着,脸上洋溢着动人的光彩,在这一刻显得非常漂亮。

两人一起坐公交车回到新登州大学,与卡特琳娜分手后,艾伦独自一人走回住处,感觉心情像是长了翅膀,真得是高兴极了。

卡特琳娜来自于新瀛州,但是西班牙后裔却是喜欢称那座港口城市为哈瓦那,当年玻瓦尔将军就是在失败后潜逃到这座城市后被捕,最后以叛国罪而被叛处绞刑。

各地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贫民越来越多,他们用仇视的目光看待富裕的唐人和比较富裕的北欧移民,他们认为造成目前这种境遇的罪魁祸首就是大唐帝国的最高统治阶层。

愤怒的火山在聚积着

九、航空派

在调到第九舰队后,凌文察一直呆在旅大海军基地,负责那艘“训练航母”的改装工程。实际上他在这里每天基本上也是无所事事,于是就与北方舰队的一帮同僚们在不断讨论起帝国未来的海军战略和战术思想。

他属于帝国海军中的“航空制胜派”,象他这样的人在帝国海军中属于另类,这是因为他在战后曾经任职过的部门——海军航空技术局,是战后海军部里专门成立的研究航空兵技术和战术发展的主要机关。

海军中的“航空制胜派”坚持认为飞机才是未来海洋上的统制者,他们鼓吹的飞行部队能够战胜战列舰队,这在大多数海军高级将领们听起来似乎是个笑话。

实际上扩大航空舰队规模的最大阻力反而来自帝国海军内部,那些思想落伍,还依然抱着“巨舰大炮主义”教条不放的海军高级将领们并不希望建海军方面再造新的航空母舰,因为这样会挤占帝国海军并不富裕的建造经费,从而影响其它主力军舰的建造数量。

他们当然希望能够建造出更多的战列舰来。

帝国海军在战争期间就成立专门的航空技术处,目前的第九舰队司令陈士英中将就曾担任过帝国海军航空兵总监。这位头脑清晰的海军航空兵出身的将领对于飞机和潜艇这几种“偏门”的海军技术有着异乎寻常的认识,也正是在他的主导下,刚从陆军部独立出来的海军航空队就成立了航空技术处。

凌文察对飞机产生兴趣完全是因为无聊,在调到南美马岛基地担任海军观察员之后,他就开始学习航空知识,并且很快就学会了驾驶飞机,并通过了航空协会所组织的飞行员技术考核,拿到了飞行合格证书。

自从学会飞行后,他开始并注各国的航空技术发展,并在海军航空兵建设理论方面颇有独特的见解。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被陈士英中将给调到了第九舰队,这是帝国海军唯一的一支以航空母舰作为主力的试验舰队。

受帝国海军航空派的影响,海军之中也有一部分“航空制胜派”的新锐军官。

北方舰队司令丁国祯上将的属于典型的巨舰大炮派,但他的想法又和大部分的帝国海军将领们有些不太一样:他认为由于外于地缘劣势的原因,帝国海军的战略应该重点发展快速军舰,即在战时组成若干灵活的小型快速主力舰编队——通过建造若干战斗力强大的重型快速战舰,以灵活多变的战术去攻击敌人的弱点,以此来达到掌握制海权的目的。

丁国祯上将原来是帝国海军的副总参谋长,但他的观点与现任的海军部长裴云松元帅和海军总司令的刘承樑元帅传统的舰队理论有很大的冲突,最后导致与另外两人的关系破裂,于是他在被晋升海军上将后反而被调离了海军总机关,被调到被称之为“海军养老院”的北方舰队担任司令。

北方舰队的辖区不小,渤海、黄海、西北太平洋海域,问题是这一带处于大唐帝国的核心区域,根本就见不到敌人的踪迹,所装备的战舰以老迈、破旧著称,被戏称为“帝国海军养老院”和“海军第二训练舰队”。

在目前的世界各国海军中,传统的巨舰大炮主义依然是主流。但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后,头脑清晰,思维活跃的丁国祯上将还是接受了一部分常岳斌和凌文察的观点——航空母舰上的飞机比驱逐舰更加适合作为快速舰队的侦察力量,但还是固执地认为航空母舰不能成为一支快速舰队的核心打击力量。

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思维方式。

沈阳飞机制造厂是帝国八大航空企业之一,经过了三十多年发展,与南昌飞机制造厂一起并列为帝国海军主要的飞机制造商。在帝国的航空企业中,洛阳飞机制造公司和晋阳飞机制造公司主要从事民用客机和大型军用运输机的制造,广州造船集团飞机制造厂则致力于水上飞机的制造,而西飞、成飞和贵飞则是陆航的主要合作者。

在军用飞机方面,陆航的订单是海航的三倍,虽然沈飞和南飞也想从中分一杯羹,无奈另外三家飞机制造商与陆航关系牢靠,提前就能得到“内部消息”,所在每次参加陆航举行的竞标活动,也都是铩羽而归。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李国镛都在沈飞公司的组装车间里盯着为海军专门设计的新式验证机的组装和调试工作,使得他感觉疲惫不堪,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在陆军航空队的战斗机招标中输给了西安航空制造公司,而在陆航的俯冲轰炸机项目中又输给了联手起来的成都和贵阳两家公司。消息灵通的成习总经理曾轶文偶尔听到了陆航方面提及贵飞公司的俯冲轰炸机性能不错,竟然主动放下身段,而且亲自跑到贵阳,主动与规模比成都飞机制造公司规模小一半的贵飞公司进行联手,共同研发一种新型的俯冲轰炸机来参与陆军航空队的采购招标。

这种合作对于资金紧张的贵阳飞机制造公司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对于同样正在研发俯冲轰炸机的沈飞航空来说却是一种灾难。果然,这成飞和贵飞两家航空公司的联手设计以微弱的优势击败了单枪匹马参与陆军航空队俯冲轰炸机项目竞标的沈飞航空。

太阳刚离地平线的时候,东方的天空满是绚丽的朝霞。一夜未睡的李国镛为了放松自己紧张的心情,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办公区旁的小花园里。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晨带有花香的清新空气,让他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一振,头脑也清醒了很多。

“为什么不能把鱼雷机和俯冲轰炸机合二为一呢?”这是陈士英中将在参观了俯冲轰炸机项目后所提出的疑问,也是这次沈飞航空为之努力的目标,“但愿今天的试飞能够成功,一切顺利吧!”

想到今天在海军方面的代表面前将要进行第一次公开测试李国镛的心情顿时又有些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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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星型发动机

常岳斌和凌文察一行作为舰队的代表,乘火车从金州到了沈州,与海军航空技术处的代表一起,对飞机制造公司所提供的几种航母舰载机进行评估。

和军工企业一样,航空企业是不允许将核心工厂设在大唐东亚核心区以外的地方的。虽然各大飞机公司在美洲和中亚、乌拉尔一带也开设有飞机制造厂,但也只是组装工厂,像发动机、航空仪器和武器系统等都是由东亚地区的核心工厂所提供的。

第九舰队司令陈士英中将现在是对速度缓慢的双翼鱼雷机性能极为不满。

海军航空技术委员会新的舰载鱼雷机招标要求公布后,果然是要求一款性能优异的单翼鱼雷轰炸机。

而现在沈飞航空正在做的,就是由李国镛亲自主持设计的“试验型鱼雷攻击机”项目。尽管从字面上理解,这是一款鱼雷轰炸机,但实际上这是一款以沈飞航空在陆航竞标中失败原型机基础上改进而来的一种多用途俯冲轰炸机。

这个年代鱼雷机选用老旧的双翼模式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发动机功率不够,没有足够的升力就无法支撑快速的单翼飞机挂载重量高达将近1吨的鱼雷在短距离内起飞,相对于陆航的作战飞机,海航对舰载机的要求绝对可用严苛两字来形容。

发动机功率问题这才是制约这款飞机研制的最大障碍。

……

作为帝国内最大的发动机制造企业之一,总部设在晋阳的帝国通用动力公司生产的内燃机产品种类,几乎涵盖了国内已知的任何一种动力设备。从最为普通的双缸两冲程柴油机、各种汽车上使用的汽油发动机,再到火车、轮船所装备的各型蒸汽机和大型内燃机,另外就是航空发动机。

沈州的通用动力公司发动机工厂是一家以生产汽车汽油发动机和航空发动机为主的生产工厂,它的主要竞争对手是洛阳帝国标准动力公司、江夏汉阳发动机制造公司、芜湖发动公司和淞江江南发动机制造公司。

沈州的通用动力发动机研发中心在工厂区的东部,这里是帝国规模比较大的航空动力研究所之一,拥有着齐全的各种试验设备。

在这里,凌文察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风冷双星-14型发动机的实物。

“……飞机想要飞的更高、更快,推重更强,那么它就需要装备功率更大、性能更好的发动机!”对于这句话作为航空发动机设计师的厉北燕对此理解最为深刻。

在基本技术水平相当的情况下,想要增加发动机功率,只有以下几个途径增大缸径,增加缸数,增大冲程,而这些正是所有的航空发动机工程师们都在努力的方向。尽管看起来这几种方法非常简单,但是要在限定尺寸和重量的情况下做到这些,却是非常困难。

与陆航比较青睐液冷式发动机不同,海军航空兵却是偏爱维护相对简单,也比较“皮实”耐用的星形风冷航空发动机。

星形发动机地结构紧凑,长度很短,但直径较大。由于整个发动机的正面暴露在迎风气流里,在气缸体上安装大量地散热片,就成为理想的气冷的格局,所以星形发动机是气冷的。为了最大限度地增加马力,现在的缸数应该已经很大了,而像辐条一样的气缸已经把发动机正面占满了,继续增加缸数变得很困难。

十多年以来,海航的作战飞机一直在使用星型九缸的发动机,这气缸数基本上已经是达到了星型航空发动机的极限数量,要做成11缸的话,发动机的直径就要超过了2米以上,根本就无法往飞机上进行装备。

这些年来,星型九缸发动机的功率也从最初的420马力提高到了580马力,但这几乎已经是将这种发动机的所有的潜力已经挖掘殆尽了。

但是在帝国标准动力公司和汉阳发动机公司推出最新的900马力新型液冷v-12航空发动机之后,就连一贯固执的海航也是被迫放弃了空冷发动机,而选择了液冷发动机来作为新式作战飞机的动力首选。

厉北燕就梦想着设计一种性能足够液冷v-12型900马力航空发动机相媲美,功率更强、性能更先进的空冷航空发动机。

“两层叠加!”

苦思冥想中的厉北燕有一次在吃肉夹馍时居然想到了这种绝妙的解决方案!

所以说天才来自于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灵感,但若是没有这百分之一的灵感,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也全都是白废!

这种重大的发明居然是来自于肉夹馍的启发,这是后来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

现在,这种双层的星型发动机还属于军方的绝对机密。

星型空冷发动机为了最大限度地增加马力,缸数应该已经很大了,九个气缸像辐条一样的气缸已经把发动机正面占满了,继续增加缸数会很困难,增大缸径也有相同的问题。现在厉北燕想出了另外一个绝妙的解决办法增加星形的层数,如果单层星形有7个气缸,双层就是14个气缸,如果单层是九个,那么双层就是十八个汽缸!

这是液冷航空发动机根本无法做到的,v-18液冷航空发动机?光发动机的长度就足以从机头直接通到机尾了。

“星-14是风冷星型14缸发动机,目前我们测试得到的最大输出功率到达了960马力,如果再进一步研发,预计最大输出功率可以超过1000马力,相关的改进工作还在继续进行。”作为总设计师的厉北燕亲自在为海航和海军的技术官员们做了讲解,“该发动机还有巨大的发展潜力,我们正在计划研制18缸的星型发动机,预计输出功率将能达到1400马力以上,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足以满足最型研制的大型飞机的要求了。”

凌文察在听了后讲解后也是深有同感,航空动力是任何一型飞机的核心。任何一种飞机都是在先确定了发动机之后,才会在动力的基础上来完成其他各个方面的设计。采用风冷发动机或是液冷发动机的外形决定了飞机外观,相对来说液冷发动机的气动外形更好,而风冷发动机则比较耐用和便于维护。

由于海洋空气潮湿,而且腐蚀性较大,海航方面选择“大脑袋”的风冷发动机,也是出于维护方面的考虑……

十一、试飞

快到上班的时间了,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公司的“鱼雷轰炸机”项目总设计师巴蕴华一眼就看到了在小花园凉亭里正心事重重的李国镛,于是他就转身走了过来。

“嗨,国镛,怎么?不放心今天的试验?!”

看到李国镛脚下的几个烟蒂,巴蕴华便开口问道。其实巴蕴华自己都不放心今天的试飞,尤其是当这种“鱼雷轰炸机”项目在向海军高层说明了它真正的设计目的之后,海航总监高铭久将军竟然破例批准海军方面提前拨付了10万华元经费,也就是向沈飞订购三架样机的制造经费。

“没事,我现在担心的是能不能拿下海航所有的舰载轰炸机订单,海军似乎已经决定把南昌飞机制造公司从成飞和贵飞联合研制的俯冲轰炸机引进技术而生产的海军型号作为他们舰载轰炸机的首选……毕竟我们竞争的是鱼雷机项目。”李国镛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毕竟谁都会担心一架高速单翼机能不能挂载超过1000公斤重量的鱼雷在狭小的飞行甲板上顺利起飞。

“啊,你在担心这个,根据我的计算,并不觉得中间有什么问题。在我们与通用动力公司合作完成了星型-14发动机项目后,这其中最大的困难已经解决了。”巴蕴华不经意地微笑着,沈飞航空和晋阳通用动力制造公司合作完成的最新星型复列14缸风冷发动机最大功率能够达到980马力,其改进型号动力还会增加,要把一架重达6吨的飞机在短距内送上天空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我只是担心如果方面知道这们设计这型鱼雷机的真正目的会不会引起另一场波澜,毕竟南昌飞机制造公司与海军是多年的合作关系。”

“这点到不用多虑,从高铭久将军这次破例在还没有招标就提前拨付样机制造费用的举动来看,我们正是投其所好……海军方面肯定急需这么一款集水平轰炸、俯冲轰炸和鱼雷轰炸为一体的新型高速多用途轰炸机。您知道一艘航空母舰上甲板面积和机库容量有限,所有的海军军官当然希望上面装载的飞机都能拥有更多的作用,最好还能具有一定的空战能力。啊,当然,它们当然不能与那些专业的轻型战斗机相提并论。”李国镛倒是很平静地说道。

“鱼雷轰炸机”项目从设计到研制的费用,都是由沈飞自己出钱,并没有得到军方的资助,这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当然,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现在,它能不能赢得海军航空兵技术部门的青睐,当然就要看这次试飞的结果了。

……

凌文察在陪同海航总监高铭久将军一起来到沈州飞机制造公司设在沈州市郊区的试飞场后,立刻就看到了一架外观只能用十分丑陋来形容的单发单翼轰炸机。

由于采用新型的空冷发动机而显得过于巨大的机头,短粗的机身,横穿机身的中单翼机型结构,还有比一般战斗机略显宽大的机翼和沈飞公司特有的鸽翼外形。此时被拖出机库的飞机在阳光照耀下,没有涂装的铝制蒙皮闪耀着炫目的银白色金属色泽。

当然,高铭久将军更重视的是机身下挂载的那枚重达890公斤的重型航空鱼雷。

“新式多用途轰炸机采用全金属结构机身,吨,这主要是因为我们安装了一种新设计的一种拥有7毫米厚钢板的装甲座舱,毫米以下高射机枪的伤害。由于采用了我们与通用动力公司合作研制的新型980马力发动机,吨,足以让这型轰炸机携带一枚标准的重型航空鱼雷或是四枚250公斤的航弹在短距内升空。此型飞机同时具备水平轰炸和俯冲轰炸两种性能,由于翼展较大,其俯冲性能比陆航的俯冲式轰炸机要稍弱一些,但其挂载鱼雷时的高速性能则是目前世界各国海军所装备的双翼鱼雷机都不具备的。”

李国镛先生在为高铭久淘淘不绝地讲解着这款飞机的性能,这正是高铭久最为看重的,如果将航空母舰上的所有鱼雷机中队换成这种轰炸机,那么整艘航空母舰的攻击能力就能又提升一大截。

这也是他之所以亲自跑到李国镛公司的试飞场来观看此型飞机进行试飞的主要原因。

如果能够试飞成功,海航方面就会立刻加大对此型飞机的经费支持。

试飞准备开始了,总设计师巴蕴华最后嘱咐了试飞员李景昌几点注意事项,穿着一身飞行员服的首席试飞员就登上了这架新式战机。在地勤人员的辅助下,飞机已经被牵引到了试飞跑道的一端。

伴随着阵阵发动机的轰鸣声,粗大的机身缓缓地沿着跑道向前滑去,此时这架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银光的飞机机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老天保佑,今天发动机可千万不能出事!”操纵着飞机的李景昌听着从机头传来的阵阵马达轰鸣声,忍不住在心中祈祷着。新研制的复列星型-14型发动机动力虽然强劲,但可靠性却有些不稳定,这是所有新研制的发动机都共有的问题。

只有等到使用成熟了,其性能随着改进才会愈加稳定。

飞机在加速,凌文察在望远镜里则一直盯着机腹处的那枚鱼雷,先不管俯冲性能,如果它能够携带这枚鱼雷成功起飞,那么基本上就会被选中成为新的舰载鱼雷轰炸机,海军航空舰队对于舰载单翼鱼雷机的需要实在是太迫切了。

飞机在加速,然后机身向上一跳,然后离开了地面。凌文察注意到,此时距离那道120米长的起飞白线还有20多米的距离,也就是说此型飞机完全能够满足在飞行甲板上的起飞要求。

他转过头去,看了高铭久将军一眼,果然看到海军中将依然双手举着望远镜在紧盯着飞机的飞行动作,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要干什么?”飞机在爬升过程中做了一些常规的机动动作,在2000米左右的高度盘旋了几圈后,突然向下方一头栽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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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保守的高层

“应该是在做俯冲攻击。”高铭久将军的双手根本没有离开过望远镜,天哪,带着一枚一吨重的鱼雷做俯冲动作,这试飞员有点疯狂了吧?!在此前李国镛介绍其能够携带四枚标准的航弹做俯冲攻击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只要能带三枚航弹做出俯冲动作,他就能够拍板用它取代现有的舰载俯冲轰炸机。

早期由于飞机发动机功率的限制,俯冲轰炸机在执行俯冲轰炸时速度过快易失控,很难再恢复升空。而在突防时又没有必要的装甲保护,只要敌人有防空武器且有准备,俯冲作战就是等同飞行员的自杀行为。

很多航空技术军官认为俯冲轰炸机如果不俯冲到一千米以下,是无法瞄准的。

但在一千米以下,没有任何防护的的俯冲轰炸机很容易被高射炮或者高射机枪打下来,就象打房上的麻雀一样,更不用说敌人的战斗机了。

所以在早期,无论是陆航还是海航的报告,都是否定了这种轰炸方式。

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名飞行员或技术军官能够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俯冲轰炸的投弹精度甚至于还要远高于远程重炮。

此时的李景昌微微的调整了航向,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左横转后,开始向着在三千米的高空朝着地面上醒目的白圈投弹点扑了下去。

随着飞机开始往下俯冲,驾驶着飞机地李景昌接着调整了一下自己俯冲的角度,角度议开始朝红色的临界点逼近,把眼睛贴在瞄准具上的李景昌在俯冲的同时打开了减速板,机翼下方造成很奇特的襟翼随即张开,以减缓机身因重量加速度所受到的影响,避免战机失速,同时也能提高轰炸精度。

与安装了空气哨能发出刺耳的尖啸声的陆航俯冲轰炸机不同,这架验证机如陨石般从高空飞速而下,悄然列声,逐渐从一个小黑点逐渐显露出闪烁着银光的机身,以几乎垂直的角度冲向地面。

在距离投弹场大约500米的投弹高度上,随着红色的警示灯亮起,李景昌早已经瞄准好地面上那个直径15米左右的白色靶圈,然后迅速地拉动了投弹拉杆。几乎转瞬之间,随着机身一轻,李景昌猛地拉起机头,在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后,飞机开始高速向上爬升。

“好!”望着山坡下的靶场被那枚高空扔下的“鱼雷”所溅起的一团尘土,在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

一次很完美的试飞表演……

……

“什么?海军高层只批准了一百架的订单?!”

回到关岛基地述职的常岳斌在听到陈士英中将在谈到沈飞的新式舰载轰炸机时,顿时感到大为义愤,而坐在常岳斌身边的凌文察却是没有吭声。

帝国海军高层之间的内斗,还没有轮到他能评说的份。

陈士英看了看窗外,在嘴里嘟囔了一句:“上次大战的结果,让那些顽固的老家伙们更加迷信那些主力舰,死抱着战队决战的信条。他们根本就没有认识到,未来海洋已经不再是战列舰的天下了!”

这反映出大唐帝国海军已经传承了数百年的根深蒂固保守思想。

作为世界海洋上的绝对霸主,帝国海军在绝大部分任务是维护帝国的海洋利益以及海外领土的安全。为了保证帝国的海洋利益,一百多年前,帝国海军就出台了“两强原则”,即帝国海军的实力要维持在与所有国家海军加起来的总实力之上,即大唐帝国海军的总规模要与其他各国加起来相当。

为了维持这个“两强原则”,帝国海军一直保持着庞大的数量规模,上次“平叛战争“时期,帝国海军拥有上百艘主力战列舰,最终成为了大唐帝国最后能够迫使欧洲三强被迫屈服的主要力量。

上次大战的结果,也让帝国海军从上到下更加迷信战列舰以及战列巡洋舰这两种海上巨无霸般的存在,并且忽视已经开始的新一轮海战革命。

虽然在表面上,帝国海军也开工建造了八艘各型航母,但是在使用过程中,陈士英就已经发现,大唐帝国所建造的这两级战队航母存在着很严重的缺陷。

这些缺陷从战略的眼光来看是相当致命的!

秉承着帝国海军一贯的重防护传统,在高层的干预下,航母设计师们把航空母舰打造成了一座堡垒,延续了战列舰的设计风格。

问题是重装甲防护再加上全封闭式单层机库,让四艘“半岛级”及四艘改进型航母在排水量超过30000吨的情况下,居然只能搭载42架舰载机,舰载机数量不足在严重制约着这级航母的作战能力。

而欧洲的三大强国海军,却是采用了轻防护、半开放式双层机库的设计方案,在同级别的情况下,他们所建造的新式航母,舰载机数量却能搭载86架各型舰载机,作战能力远强于帝国海军的新式航母。

而帝国海军高层却固执地一厢情愿认为对手的这种航母防护薄弱,不堪一击。

问题是你得让战列舰主炮能够得着对方?!

这个问题却始终被高层避而不谈。

俗话说实践出真知,陈士英中将把改变帝国高层看法的方案压在了两艘改装航母上。

“岳斌、文察,你们两人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盯好那两艘改装航母的建造,在服役之后,老子准备挑战一下东方舰队和南方舰队,让他们看看,到底谁特么说的有道理!”陈士英也是心里有着怒气,干脆是说话直接爆出粗口。

实际上大家倒是没有多大的危机感,毕竟大唐帝国的体量在这摆着,哪个国家如果敢挑战帝国,即使是在战争初期能占据上风,最终帝国还是能够凭借着强大的实力碾死对手,从而取得战争的最后胜利。

在这个世界,一个是大唐帝国,另外则是其他国家,就是别的国家绑在一块,也仅仅是具备了与这个庞然大物相抗衡的能力而已。

况且,除了几个欧洲国家,其余的国家基本上还都算是大唐帝国的“小弟”……

……

十三、集会

新的学期平淡无奇中继续度过。

艾伦·凯利跟着克莱茵教授在学习历史,而且因为教授的原因,接触到许多知识界和文化界的著名人物。

他每个星期会去克莱茵教授家两次,有时会带上一本晦涩难懂的古代书籍,让他帮着解疑答惑。在这些场合,他们只是谈论学习上的事情。但在某些聚会的时候,艾伦则在听到那些名人们发表长篇大论的时政评论时,会听得津津有味。

从本心里来说,他更喜欢政治和哲学。

对此,艾伦在心里有时候也有某种不安,他的思想逐渐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隐约地觉得这与那种“新思潮”问题有关。从前他在朦胧之间老是有一种找不到方向的感觉,而且觉得精神空虚,但在接触到这些“自*由派”人士后,这些感觉全都烟消云散。

随着接触这种新的意识以后,一种更加清晰、更加崭新的理想已经让他现在的生活有了一种特别充实的感觉,这似乎体现了信仰中的博爱与平等,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理念。

他固执的认为主神教在起源时就具备了民*主的倾向。

可惜大唐帝国的政治理念中,“团结、富强、勤劳、奋斗和平等、遵纪守法”才是主题,就是没有民*主和自*由的字眼,在大多数唐人看来,这两个字眼似乎是与懒惰和散漫相结合在一起的。

也许是因为意*识*形态的不同,大唐人甚至是东方人在骨子里就带有集体和服从的观念,而西方人和印第安人则更加以自我为中心。

最近艾伦在教授的指导下在读但丁的《帝制论》,并且对于其中的某些观点信服无疑。

克莱因教授住在离新登州大学不远的一座暗红色的两层别墅里,别墅坐落在山地边上,登上山地可以看到新登州半岛大片的沼泽湿地。这座位于新登州半岛南端的港口城市刚遭受过一场飓风的袭击,街道上满是断裂的树枝。

“你过来啦!”克莱因教授脑袋很大,留着一头杂乱的灰白头发。他个子不高,肩膀也很窄,与他的大脑袋很不相趁。艾伦时常会有一种错觉,这明显不成比例的大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教授又干又瘪的脖子上掉下来。

克莱因教授坐在有浅绿色衬套的椅子上,并没有起身。他合上面前的书本:“嗯,坐吧,艾伦,你父亲好吗?”

“我没见到他,他去了西部的洛城……”艾伦在教授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现在的经济不好,他去那里为工厂的产品寻找销路。”

“哦,真是位勤奋的商人。”克莱因教授感叹了一声,“人类总是想着如何扩大自己的生存空间,这是源自于动物的本能。扩大自己的领地,压榨别人的领地,这就是争斗的开端。”教授回过身从后面的书橱里拿出半瓶红酒出来,又拿了两只高脚杯,然后用力地拔出软木塞,小心地往两只杯子里各倒了半杯酒,“喝点吧,艾伦,不过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

艾伦有些迷惘地举起酒杯:“为了什么?”

克莱因教授摇着头,“西奥多·赫尔茨先生与阿姆哈拉皇室进行了会谈,双方同意把耶路城定为世界各地所有犹他人的共同首都。”

“他们这是在利用犹他人,您知道,现在那些在波兰和乌克兰土地上正生活着超过350万以上饱受迫害的犹他人。”艾伦说道,“阿比西亚正在跟信奉方天教的埃及和汉志王国进行战争,这些旧的统治阶级只是在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和旧的专*制制度。那些穷人的子弟在战场上流血牺牲,只是为了换来那些将军们的勋章和荣耀。”对于非洲战争的起源和内情探究让他突然对这场战场感到厌恶起来,这场战争进行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万年青人死于这场战争,另外还有大约二十万人落下了终身残疾。

若是没有大唐帝国在背后的支持,阿比西亚人所建立的东非帝国,并不是这些在得到欧洲支持的方天教国家的对手。

艾伦跟着教授一起最近与一些记者、作家和艺术家们交往较多,思想也受到了他们的很大影响。

“旧的制度是因为它引起了战争,欧洲新兴的垄断资本家们需要更多的殖民地,也就是更大的原料供应地和工业产品销售市场。对于原料产地和市场的争夺才是这场战争的本质,旧的制度就是在维护这些统治集团们的利益。过去的贵族们摇身一变,成了新的财富垄断集团,大唐帝国勋贵们还在控制着这个世界主要的财富来源,一些新兴的大资本家们加入了进来。战争从来都是因为利益争端而引起的,由于历史的原因,欧洲人已经失去了掌控这个世界资源的机会。”克莱因教授喝了一口红酒,“这已经是很难改变的实事,那些妄图改变这些的人终究会最终徒劳无功。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艾伦?”

艾伦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教授似乎并不赞同他现在的思想。

不过,从克莱茵教授的家里出来,他还是去参加了一个学生们举行小型集会。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集会中居然又遇到了卡特琳娜。她正静静地坐在房间靠窗的一角,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位活动发起人演讲。

那是一位身材矮小,戴着一副眼镜的东方人,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外套。

艾伦有些疑惑的是这位明显看上去是唐国人的青年,居然在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地鼓吹着美洲脱离大唐帝国的统治,实现民*主*自治的理想。

这不应该是那些拉丁后裔和印第安人后裔们的理想吗?!

他有些担心这位唐国青年未来的命运。

卡特琳娜倒是听得十分入迷,她的身体发育得很快,现在看上去已像是一位成熟的年轻女性,尽管两条粗黑的辫子还垂在背后,仍然是一副女学生的打扮。

“……那些万恶的贵族老爷们,只是把美洲当作他们的原料供应地和财富的来源,从来都不会关心美洲人民的疾苦。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救世者,自*由和独立只能是靠我们团结起来,自己去争取……”那位发起人热情洋溢,正在控诉着目前的苦难,显然他是一位混得十分不如意,又十分仇视社会,野心勃勃的家伙。

只不过他的演讲,十分富有煽动力……

十四、争论

五代兴唐正文卷十四、争论艾伦坐到了卡特琳娜身边,他这才注意到,在她的胸前插着一串橄榄枝,这是青年美洲党的标志。

其后,上面又换了一位演讲者,演讲的内容是有关理想国——在那里完全消除了阶级和剥削,大家是完全平等的,官员由选举而产生,而不是像现在,由帝国高层的贵族世家垄断了大部分的官员任命。私有制是一切罪恶的根源,那些贵族老爷、资本家们正在榨取劳动者的血汗,必须要彻底消灭他们。

很明显那位演讲人对这个题目理解得并不深刻,但是卡特琳娜却怀着敬意在认真听着,脸上充满了虔诚之意。参加聚会的年青人显然没有像艾伦一样接触过完整的历史或是哲学教育,非常缺乏判断和批判能力。他们满怀热情地在在接受这种新的理想时,完全就不会考虑这种理想的可实现程度。

演讲结束以后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其后学生们开始陆续散去。

“你住在什么地方?让我来送你吧,凯琵琳。”艾伦看向卡特琳娜,并用呢称叫着她的名字。

“青州大街,我和特蕾西娅住在一起。”

“哦,住的地方离这儿挺远。”

他们从集会的地点出来,默不做声地走了一段时间。然后艾伦突然开口说话:“你现在已经十九岁了吧?”

“到十一月份我就满十九岁了。”卡特琳娜说道。

“你和加波蒂他们很熟吗?”艾伦的话中有一丝妒意。谈起这帮空泛而谈的年青人来他就不点高兴,跟着克莱茵教授后,他受到教授睿智恬淡的生活态度的影响,认为人应该尽量去适应社会,而不是让社会顺从自己。

就比如当年犹他拉比们放弃了不吃猪肉的传统习惯,修改了教义,从而被大唐帝国认可为合法的教派一样。

个人的信仰要遵从法律。

而这些年青人,显然是野心勃勃,但却希望通过改变现在的社会秩序,来达到实现个人政治愿望的企图。艾伦和卡特琳娜为此又争执起来,卡特琳娜所属的教派似乎在背后支持这些年青人的行动。

“这又怎么样?我们这个组织里就有教士,他们还经常在报上发表文章呢。为什么不行呢?教士的使命就是引导整个世界实现更高的理想和目标,我们这个组织还想做些什么?归根到底,这不单是一个政治问题,也是一个社会道德问题。如果人们都享受平等和自*由,都成为尽责的公民,那么谁都不能奴役他们。”

“没有谁在奴役谁……这个社会本就没有完全的公正,相对而言,我更希望在法律和秩序之下,慢慢向人们期待的方向在发展。而他们所鼓吹的对抗和暴力,这样去干涉政治,却是与教派的信仰正好相反。”

卡特琳娜听了后皱起了眉头,“在我看来,艾伦,你的逻辑有些混乱。一个教士所传授的教义,为什么就不能涉及政治方面呢?在所有的革命家当中,最伟大的就是圣子本身。”

“啊,是吗?我倒认为是那些传教士们不愿意放弃他们在欧洲时的世俗权力。”

“这明显就带着个人的观点。”卡特琳娜率直地打量着他,停顿片刻以后,才又继续说道:“我们最好不要谈起这个话题,一谈到这个问题,你总是带有犹他人的偏见。”

“大概是吧,反正我不是很喜欢。有关的事情,我们应该学会自己去思考,而他们谈得太多空想和假设,但是从头至尾,却没有明确告诉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艾伦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凯瑟琳,亲爱的,你生日的时候准备怎么庆祝一下?”

“到时候再说吧……我已经到地方了。晚安,亲爱的!”她站在门口,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就松开后跑进了屋子。

艾伦弯腰从台阶上拾起从她胸前落下的那串橄榄枝。

这玩意在古希腊和古罗马人的传说中是象征着和平,果真如此吗?!

……

凌文察迈着大步穿过的里雅斯特皇家造船厂锵锵作响的船台,来到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钦州海军基地的生活区得翻过一座青绿的小山就到了,离海军造船厂倒是不算远。

第九舰队所配属的四艘老式“葱岭级”战列巡洋舰有两艘都在钦州和北海的造船厂进行现代化改装,舰队司令陈士英中将倒是很照顾他,知道他的家还在钦州,所以派他作为舰队代表,在船厂负责监督改造工程。

这时范文升在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走了过来:“嗨,老凌,可以搭你的车回家吗?”

凌文察斜着眼看着对方:“文升,你穿这么一身礼服干什么?这里可是造船厂。”

范文升把五指插进头发里,向后整理了一下,“我也不想这样,今天有一艘驱逐舰正式入役,这不是没有办法。”他耸了耸双肩,然后也不等凌文察同意,径自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你知道吗,今天胡承志也来了。”

凌文察左手握着方向盘,拧动钥匙,把车发动起来,“哦,还好吗?很久都没见到他了。”

“那家伙升到了将军,现在是第三巡洋舰队司令,那艘刚服役的驱逐舰就在他的手下。”范文升说道,“如果想要调到一艘大舰上去当舰长,他应该会有办法。”

凌文察两眼放光:“当初在鱼雷艇部队时,他就是我们的上司,升到将军也是应该的,况且他叔叔是洛阳卫戍区司令,那可是皇帝的亲信。”

汽车驶上了一条狭窄的山间沥青公路,范文升瞧了一眼手上的报纸忽然说道:“这上面说准备修建两条横贯南美的铁路,另外似乎之前一直议论纷纷的将北海湖中的淡水从蒙古高原调往河套北方干旱草原的输水工程正在进行论证。”

北海湖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当年苏武牧羊的地方,这些年来倒是一直有这样的传闻。凌文察在听了之后的表情很淡定:“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稳定,整个的经济都在恢复中,短时间内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从长远来看,这种巨大的引水工程倒是很有可能。为了拉动经济,帝国海军倒是提出了一揽子的造舰计划。”

“太好了!”范文升的大眼睛里闪出兴奋的神色。“如果海军进行大的扩充,看来我也有希望弄到一艘大舰。”他原来当副舰长的“廉州号”装甲巡洋舰在四年前就退役,已经在岸上呆够了,迫切希望自己回到海上去。

当然,几乎所有的海军军官都想成为舰长,因为那是一条最快的晋升途径。

不过这可不容易,海军里狼多肉少,许多人都在盯着舰上的职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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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家人

凌文察回到了自己位于海军基地生活区的家里。

从关岛基地回来后,他又重新回到了钦州海军基地,在船长负责两艘“葱岭级”战列巡洋舰的改造工程,所以一直也就没搬家。

象他这样的中级军官,基地里一般分配的住宅都是一排八户的双层小楼,另外还有个不大的独立小院,不可能象那些将军们一样,住上单独的别墅。

这也是那么多年来他一直期待着往上爬,进入将军行列的主要动力之一。

他一踏进家门,就听见妻子正在厨房里唱着歌,并为他们正在准备着晚饭。

凌文察在走廊里换上拖鞋,正准备进客厅,却见妻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待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温馨:“文察,李长洲说他一会儿要过来,刚才打过电话。”安佳琪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裙,一头黑色的卷发披在肩膀上,“请等一会儿,我还要给你们做两个菜,猪肉白菜汤团和炒鸭肉好吗?”

“哦,他给我打过电话了,我让他上家里来的。”凌文察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船厂里吵得要死,有些事情也不方便细谈。”

“没什么秘密吧?”安佳琪笑着说道。

“啊,没什么。只是他一些有关生意上的事情。”凌文察喝了一口酒,然后对妻子说:“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不啦,我还要先给你们做菜,要不特拉普先生会埋怨我们没招待好他。”安佳琪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听说当年他在登州的海军鱼雷艇部队时他还做过你的上司?”

凌文察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又用手揉着眼角的皱纹:“噢,对了,我昨天晚上写的一份报告,你看到了吗?”

“嗯,你走的时候把一个文件袋落在沙发上了,我把它放回书桌上了。”安佳琪说道:“你看来真的有些老了,做事开始丢三落四啦。”她冲他嘻嘻一笑,然后转身回厨房里去了。

凌文察端着酒杯来到书房,看到放在书桌上的牛皮纸档案袋,于是从里面又抽出他昨天晚上打好的报告,坐在椅子上仔细核对了起来。

根据测试报告,目前军舰上装备的双联装37毫米防空炮射速不足,火力密度也不够,需要研制射速更好的火炮出来,以保持有足够的近程防空火力密度。他忽然想起前一阵子在一份报告上看到北方武器公司与西安武器公司合作最新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的陆军牵引式40毫米高射炮,其性能优异,并且已经交由陆军装备部门进行测试。

为什么海军就不能测试一下呢?

凌文察想到这里,掏出铅笔,在报告的最后面又添了几句话。

他回到客厅,看到安佳琪正端着一盆熬好的奶酪在餐桌上调着水果沙拉,“啊,对啦,凯宇说他准备要到星港基地去。”

“嗯,他去星港干什么?他才刚回来几天。”凌文察皱了皱眉头。

“他前一阵不是说他们这批毕业生有一半要被分配到印度洋舰队,你怎么不记得啦,看看你现在,对儿子的前途一点都不关心。”安佳琪冲他埋怨着,这时院门呯的一声响了,院子里响起一阵连蹦带跳的走路声,无疑是他们的长子凌凯宇回来了。

似乎是一个背包被扔在走廊里,接着凌凯宇从客厅的门走了进来,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运动装,可能是刚在外面踢完球,他晒得黑瘦的脸上容光焕发,头发蓬乱,在嘴里还斜叼着一支烟卷。

“嗨,老爸,今后咱们就是新的同事啦,重新认识一下。”凌凯宇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容,跟凌文察打着招呼。

“嗯哼,你啥时学会抽烟了?”凌文察拿眼睛瞪着儿子。

“喂,别那么一本正经得好不好,妈妈说她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抽烟喝酒,那时候的样子显得很帅。”凌凯宇毫不在意地吐了个烟圈,“我们每次出海训练就是一两个月,如果不会抽烟还不被闷出什么毛病来。”

凌文察被噎得无语,只好转移到别的话题,“你怎么要到星港基地去?”

“噢,被分配到印度洋舰队啦,名单今天刚公布,我的名字就在里面。”凌凯宇毫不在意地揉了揉原本就蓬乱的头发,“唯一的不好就是听说那里的气候十分炎热潮湿。”

“具体说分配到哪里了吗?”凌文察有点为儿子担心,赤道一带的夏天他可见识过,而且帝国海军还经常在大热天里跑到更为炎热的赤道一带海域去进行热带海区适应性训练,军舰的舱室里温度高达五十多度,特别是甲板下的工作是一份特别辛苦的差事。

“没有,怎么也得先到驱逐舰上接受锻炼吧,运气好的情况下有可能进入到那里正在建造的战列舰上工作呢。”凌凯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海军的军官都是这么一步一步熬过来的,先是巡逻艇或是鱼雷艇,然后是驱逐舰、巡洋舰,最后是战列舰,当然这是运气好的情况。在作战舰艇上任职更容易得到升职的机会,如果是调到一艘辅助船上,那么晋升的时间就要慢得多。

另外,他还想告诫凌凯宇尽量与同事们搞好关系,但想了想这基本上就是白废唇舌,也就只是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这时,门铃响了。

安佳琪回过头来,看着凌凯宇,“凯宇,去开门,应该是你李长洲叔叔过来啦,就是在鱼雷制造公司的那位,你还记得吗?”

“嘿,当然,我在从上中学时和他们家的老二在一个年级,不过那家伙上了潜艇专业。”凌凯宇一边说着一边跑了出去。院门开了,只见李长洲从门外走了进来。

“嗨,李叔叔好。”凌凯宇跟他打着招呼。

“嗯……这是凯宇,说实话,自从你们进到海军学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我的天哪,都成了大小伙子了。凯瑞在吗?我对他的印象最深刻,那可是凌家最聪明的孩子,比你爸爸可强多啦。”李长洲一边往房间里走着,依然不忘损凌文察两句。

“当然,凯瑞从小就是妈妈心目中的宝贝,他现在正在江汉上大学,学物理的。”凌凯宇有些酸溜溜地说道,“我可对那玩意没什么兴趣,从小一碰到数学啊,物理之类的东西就感觉头疼。”

“哈哈,你和我家志浩一样,为此我可从小没少揍他。”李长洲一边笑着,一边进了客厅。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大半年不见,他的身体明显有些发福。

“啊,您和爸爸先聊,我还有点事,一回再回来。”凌凯宇说道,然后就准备出去。

“你干什么去,吃饭了啊。”只听安佳琪在走廊里说道。

“妈妈,我一会就回来,这回来是给别人拿件东西,给我留着点。”凌凯宇一边说着话,就直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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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鱼雷

“哈,佳琪,你还是那么年青漂亮!”李长洲向刚进来的佳琪打着招呼。

“看,瞧您说的,我都四十多了,已经有三年多没见到您啦。”佳琪答道。

“孩子们都好吗?”李长洲问道。

“凯瑞和静怡都上了大学,静媛和凯悦两人还在上中学,他们住在学校里,只有礼拜天才能回来。”佳琪说道,“凯宇已经毕业了,他被分配到了星城舰队。”

“哦,那地方可是真热!嗨,文察!”李长洲伸出手来与凌文察握了一下,然后继续和安佳琪说话,“我倒是常和文察打交道,直到他去了南美,听说还往欧洲转了一圈,那里好玩吗?”

“还不错,两个法兰克王国的海军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凌文察说道,然后在酒柜里取出一瓶红葡萄酒,“好吧,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李长洲略微发胖的脸上眉毛略微扬起,“呃,长城干红,天哪,你从那弄到的这种好酒?”

“哦,好几年啦,一位出生在山北的航空兵基地司令官送给我的。我知道你是在那儿出生和长大的人,当然是最喜欢产自于张垣的红酒。”凌文察笑道说,他拿出三只高脚杯来,给李长洲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后来我才知道,这玩意要25华元一瓶。平时根本舍不得喝。”

李长洲往自己的盘子里拨了两块炒鸭肉,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对正端着菜过来的佳琪说道,“嘿,佳琪,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谢谢,但愿您能吃得愉快。”佳琪说着坐到了凌文察的身边。

“你要点酒吗?”凌文察问道。

“好吧,来一点吧。”佳琪说,然后在自己的脖子前围好了餐巾。

凌文察倒了半杯红酒递给了妻子,然后对李长洲说道,“您在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当时才没太听得清。”

“嗯,是有关航空鱼雷的事情。”李长洲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了杯子。

他在从海军退役后,钦州鱼雷兵工厂里任工程师。

钦州海军鱼雷工厂建于七十多年前,上南方工业集团下属的企业。为了增加国有军工企业的竞争力和活力,帝国将所属的兵工企业合并整合为北方工业集团、东方工业集团、南方工业集团和西南工业集团四大军工集团,其中北方工业集团规模最大,各大军工集团虽然也有情报上的交流,但却在生意上形成竞争关系。

其中,除了西南军工集团主要生产陆军装备和弹药外,另外三大军工集团是陆海通吃,都有自己的鱼雷工厂。

“哦,你是说阿比西亚人订购的那批鱼雷?”凌文察说道,他倒是听说了,最近阿比西亚海军向钦州鱼雷公司订购了一批价值两千多万元的鱼雷。

“不是阿比西亚的事,那批订单是由海军部负责的。”李长洲摇了摇头,然后向前俯下了身体,“我们生产的电动鱼雷速度不足,在海军部的招标中输给了登州海军兵工厂,现在只能是另谋出路,把主意打到航空鱼雷的招标上面。听说你调到了第九舰队,所以就是专程登门过来咨询一下。”

“哦,这我倒是可以给你们点建议。你们要知道,这世界上许多港口的水深都很浅,许多还不到二十米。”凌文察笑了笑,“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把重点放在潜水鱼雷方面。现在我们的航空兵最头疼的事情,就是把鱼雷扔进了淤泥里。”

“哦……”李长洲坐直了身体,然后挑了几块猪肉和白菜团到了自己的盘子里,“这么说我们倒是找对了方向,哪天要专门请你一回。另外我还听说,拜占庭海军目前正在研制610毫米直径的鱼雷。”李长洲说道端起了酒杯,向凌文察示意了一下。

“这一点……我在欧洲访问时,在看到的第一眼看到时也有所怀疑,他们的鱼雷体积确实是有些大。拜占庭人有可能违约,但我们无法近距离接触到他们的鱼雷,所以也无法确定。”凌文察说道。

“啊,这个我想海军情报部门已经都知道了,海军部转过来一份情报部门的报告,要求我们也开始研制24吋的鱼雷。”李长洲说道,“是韦世恒将军让我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说您在欧洲呆过一段时间,这不违反保密原则。”

“我并没有提交什么报告。”凌文察摇了摇头,“这只是一种怀疑,我知道拜战庭人正在研究一种威力很大的鱼雷,但你知道隔着几百米远距离观察时总会有些偏差,只是感觉他们有些鱼雷要比条约所限定的要大,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当然,我们毕竟和鱼雷打交道那么多年,很清楚地知道19吋鱼雷和21吋鱼雷的大小,这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错。”

“好吧,那份情报不是你提供的,但根据你所说的情况,应该没什么错。”李长洲说道,“我们恐怕也要和欧洲人学习了。”

“从吋,除了威力增强还有其他的好处么?”

“当然,更大的尺寸意味着能装下更强劲的发动机,速度更快,射程更远,威力也越大,最主要的是引信性能越可靠。我们的电子触发鱼雷目前还需要更大的体积才能保证可靠性。”李长洲把身体向后仰了一下,“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说我们有可能装备24吋鱼雷?”凌文察说道。

“有可能。”李长洲说道,“我估计会把它们先装备到潜艇上去,海军部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违约,把这东西安装到驱逐舰上面。”

“威力就不用说了,最大航程能达到多少?”凌文察问道。

“应该在25000米左右,至少不会低于20000米。”李长洲说,“我们当时要是有这种玩意,就不止炸伤他们的战列舰那么简单了。不过经历了上次大战,我反而不希望再次看到发生战争。”

“啊哈,那你造那么多鱼雷干什么?”凌文察笑道。

“用来保卫帝国。”李长洲停顿了一下,“不过航空鱼雷,不前我们只能是做到430毫米直径。”他把两条胳膊放在椅子两边扶手上,手指交叉着对凌文察说道。

两个老战友在喝了几杯红酒后,话就多了起来,聊起时事,海军的建设情况,一些熟人的近况,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在回忆在年青时在登州基地时的生活。每个人的糗事都不少,鱼雷艇部队里的生活虽然很枯燥,也很危险,但大时候大家都是年青人,现在回忆起来,居然还是充满了快乐和刺激。

而现在,大家都已经有些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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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海军中尉

凌凯宇在星城海军司令部报到后,和四名从黄埔海军学院的毕业生一起被分配到了第4驱逐舰支队的Z11号驱逐舰上去担任见习军官。帝国印度洋舰队第4驱逐舰支队驻地在槟城港,他们一行26人还得乘火车前往槟城港。

帝国的铁路网已经相当发达,实际上整个帝国的主要城市都已经被完善的铁路系统和高速公路系统给连接了起来,包括在南洋半岛。

凌凯宇一行人在星城港上的车,一路上不用转车,仅仅两个小时之后便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位于麻六甲海峡出口北部的槟城港。

槟城港帝国在麻六甲海峡重要的港口之一,第4驱逐舰支队基地在海湾的北部加昂,与槟城港实际上还有一段距离。

在槟城港火车站下车之后,凌凯宇一行人在前来车站迎接他们的一位上尉军官的带领下,乘坐一辆巴士,沿着沿海公路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就来到了海湾对面一侧的海军基地。基地并不大,码头上停靠着两艘驱逐舰,几艘老旧的炮艇和鱼雷艇,显得冷清。

看看码头上那些悠哉游哉无聊闲逛的水兵们,就知道什么叫做“闲得蛋疼”了。

在加昂基地司令部里,第4驱逐舰支队指挥官冯书航上校对凌凯宇他们这一批海军学员的到来表示欢迎,然后发表了一通老生常谈式的讲话,其后大家按专业被分配到了各个单位。有10人被留在了基地,而16人则被打散了作为见习军官分配到了各驱逐舰上。

凌凯宇被分配到了“占城”号驱逐舰上,舰艇舷号为Z11。

这艘驱逐舰目前正在船厂进行例行维护,凌凯宇和另外五个刚分配的毕业学员乘坐一辆奇瑞敞篷汽车来到了槟城港造船厂的码头。槟城港造船厂规模并不算小,在上次欧洲大战期间曾经建造过巡洋舰、驱逐舰和潜艇,它紧挨着拥有着悠久历史,在德国也很有名气的船舶工程学院和槟城港海军士官学校。

在凌凯宇的想象里,“占城”号的舰长费文清少校应该是位相貌英俊、颇有绅士风度的年青人,但当真见面后,却让他着实感到意外——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年纪和他父亲差不多大,同样是一脸严肃的中年大叔。

在战后,帝国海军就一直没怎么建造主力舰,每年退役的舰船要比新入役的还多。由于海军多年来在规模上一直在缩减,所遗留下来的大批海军军官大多数一直滞留在自己的岗位上,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都不曾得到应有的晋升。

对待凌凯宇他们这批“娃娃”见习军官,费文清少校的表现不冷不热,在看过每一个人的证件和星城舰队基地司令部海军人事部门所开的介绍信后,一语不发地挨个将每个人都打量了一番。

“李国强!”

“到!”

“你去轮机队。”

“是,长官!”

“尹诺!”

“枪炮队!”

“凌凯宇!”

“到!”

凌凯宇一副标准的立正姿势,想尽可能给对方留下一个良好印象。可惜的是,费文清舰长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依然旧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

“你去鱼雷队!”

“是,长官!”

“金磊!”

“到!”

“你去通讯和声呐队!”

……

费文清面无表情地收起了几人的介绍信,然后把军官证还给了每个人。

“好吧,各位,欢迎加入‘占城’号的队伍里来!谢雨博……”他喊过来一位勤务兵,“领几位新来的长官去他们的住处,我现在还有其他的事,就不与各位多聊了。”费文清舰长对从外面叫来一名下巴刮得发青的士官交待了几句,然后就径自离开了。

“占城”号的官兵就住在码头旁船厂临时提供的宿舍里,由于军舰正在船厂维修,舰上大部分的人员都已经放假,到城里玩去了,在船厂只留下了三十来人进行值班。凌凯宇等人在安顿好之后,干脆跑到了船厂的船坞旁迫不急待地想见识一下自己即将服役的军舰。

凌凯宇看到“占城”号停在船厂的一座干船坞里,甲板上有一些值班的官兵和船厂的维修工人在走动,登船的舷梯口用缆绳和木板搭起了一道临时行走的栈道连接到了船坞边上,有两个手里拿着步枪的水兵守在栈道口上。

“你们是干什么的?”见凌凯宇他们走近军舰,其中的一个警惕地问道。

“哦,兄弟,我们是舰上新来的实习军官。”凌凯宇走过去对那人说道,并掏出自己的军官证给他看了,“我们可以在这看看吗?”

“可以,长官!”那名士兵把军官证还给凌凯宇,然后敬了个礼,“但是登舰需要经过舰长的批准。”

“嗯,明白,我们就在边上看看。”凌凯宇说道,抬头看了一眼船坞里比他们家住的那栋楼房还要大的军舰说道。

“占城”号是一艘标准的最新型“岛城级”驱逐舰,长132米,米,米,标准排水量为2560吨,满载排水量3250吨。其动力系统采用了最新的高温高压锅炉和蒸汽轮机,总功率为65000马力,设计航速35节。它装备有四座双联装SK32型130毫米/L45高平两用炮塔和两座四联装530毫米鱼雷发射器,标准的舰员配置是226人。

帝国的海疆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建造的驱逐舰一般排水量都比较大,以适应远洋航行的需要,有时候能够代替轻巡洋舰来执行海上巡逻任务。这一级驱逐舰是帝国海军为了应对东法兰克王国海军新建的大型驱逐舰,从而设计建造的一级大型远洋型驱逐舰。

与这个时代欧洲各国流行艏楼型驱逐舰不同,帝国海军依然采用了加高了干舷的平甲板船型,这种船型虽然航行的稳定性要比艏楼型船型稍好,但在舱室的布置和居住条件方面要比艏楼船型差一些。

这种平甲板船型的军舰更适合于造船厂的标准化大批量建造,至于水兵们的居住条件,则根本不在帝国海军部里那帮官僚老爷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占城”号在训练中发现主机运行不太稳定,高速航行时震动过大,这又重新返回船厂进行调试。新的零部件已经运到,但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完成更换,至于再次出海训练,则要看上面的训练安排。

由于多年以来很少建造大型主力战舰,帝国海军在最新出现的舰用超高温高压蒸汽轮机制造方面似乎表现得并不如意,主要就表现在输出功率和运行的稳定性方面。为此,海军部专门成立了一个专家委员会,希望尽快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到现在,凌凯宇终于能和他的父亲一样,正式加入到帝国海军的行列里来了。

十八、老舰改装

凌文察把有关40毫米速射防空炮的报告寄给了舰队,还是留在钦州监督舰队的两艘老迈的战列巡洋舰改造工程。

说实在的,帝国海军内部就是否对六艘老旧的“葱岭级“战列巡洋舰进行现代化改装一直存在着很大的争议。大多数高级军官认为这六艘战舰过于老迈,即使完成改装也意义不大,他们的意见更倾向于所规定的使用年限到期后,也就是说在307年和308年将其退役拆除,从而建造新的替代战舰。

但在第九舰队成立后,由于缺乏与之配套的主力舰,而且根据计划建造新的替代舰船将优先提供给东方和南方舰队,在第九舰队和北方舰队的要求下,海军部遂批准了对这六艘老式战列巡洋舰进行大的现代化改装计划。

也就是说这六艘战列巡洋舰的改装命令是出于无奈,而不是海军部的本意。

从302年下半年开始起,六艘“葱岭级”战列巡洋舰的改装工程被分配给了帝国境内的三家大型造船厂:旅大海军造船厂、淞江海军造船厂和钦州的西南联合造船厂,其中旅大海军造船厂所改装的两艘战列舰属于北方舰队。

首先要进行改造的是“南岭号”,这艘由广船所建造的战列巡洋舰是同一级战舰中完工最晚,却是出问题最多的一艘战列舰,在服役后其动力系统一直是故障不断。

根据改装计划,“葱岭级”各舰的改造工程巨大,几乎要花费相当于建造一艘新舰将近一半的费用。首先要解决水下防护薄弱的问题,水线下侧舷内侧增加了三道3厘米厚的装甲板,作为防雷隔舱。下部隔舱内原来贯通的水密门全部用钢板焊死,同时还细分出三道横向的水密隔舱。艏艉全部拆除重建,同时为提高适航性增加了干舷高度,全新的巡洋舰舰艏使舰体向前部延长了176米,而为安装新增加的两套蒸汽轮机和提高全舰的高速性能又使艉部延长了137米。另外就是全舰侧舷增加了12米的防雷突出部,从而使全舰的水下舰宽由原来的273米增加到297米。由于舰体加宽,改装后全舰额外增加了4300多吨的储备浮力。

这样的改造使得其排水量由原来的27000吨增加到了31000吨。

在动力系统方面,原来的12台燃煤锅炉被拆除,更换为8台新式的海军重油专烧高压锅炉,原来的四台反动式蒸汽轮机更换为四台柳工制造的高压蒸减速齿轮汽轮机,总功率由原来的27000马力增加到125000马力。

而拆除锅炉后多余的空舱被改装成了燃料舱,总共能再增加1200吨的燃油储量,这也使得军舰的续航力大为增加。

武备方面:拆除了所有的鱼雷发射器,原有的四座三联装305毫米主炮更换成了3223方式布置的四座新研制的330毫米45倍口径主炮,同时把最大仰角由28提高到了37,其性能足以与东法兰克海军在建的敦刻尔克级战列巡洋舰进行对抗。而副炮也进行了炮塔化,原有的12门150毫米副炮被换成了6座双联装130毫米高平两用炮塔,原有的18门70毫米副炮则被12座双联装37毫米高射炮和6座双联装25毫米高射炮所代替,另外还增加了10座127毫米高射机枪。

上层建筑方面,舰桥、桅杆、烟筒又进行了重新设计,增加了一层舰桥高度。另外在3号炮塔与后烟筒之间增加了两间机库,同时在艉部甲板两侧安装了两部水上飞机弹射器。

如此巨大的改变差不多能使这一级大战前建造的老式战列巡洋舰重新焕发活力,防护的增加使其性能接近于快速战列舰的标准,在更换了新的动力系统之后,其最高航速又达到29节以上。

现在,这两艘老舰已经完成了动力系统的更换,正在重新进行舾装工程。

凌文察在八点之前赶到船厂,“中校,陈士英将军过来了。”他的副官对他说道。

凌文察在听到后吃了一惊,“陈士英中将?!”

“对,他去了船厂的接待室,将军的车子就停在外面。”

他在听了后赶紧赶到舰队司令的房间里。

“喂,文察啊,想喝点什么?”陈士英中将对他说道。

“红茶吧,少加点糖。”凌文察看着对面的陈士英,对方还是那张熟悉的坚毅脸庞,黑色的眼珠子里依然透着些许狡黠,但原来一头浓密的黑发里已经掺杂了些许的白色,原来那张年青英俊的脸上也长满了皱纹。领章的两颗金星代表了他现在的地位帝国海军第九舰队司令官陈士英中将。

帝国海军内部分成了三个大的派系:最大的是水面舰队一派,潜艇部队一系和在航空部队出身的海军航空兵一系。水面舰队一系的大佬当然是目前的海军部长裴云松元帅,帝国海军总司令刘承樑元帅,海军东方舰队司令江源朝上将和帝国海军教育总监萨文澜上将,而潜艇部队一系的代表则是原来的潜艇部队司令和目前的海军副总参谋长萧振邦上将,而海军中的航空派们则唯帝国海军航空兵总监高士琪上将和海军第九航空舰队司令陈士英中将两人马首是瞻。

为了帝国海军中名额有限的晋阶名额,三派人马当然少不了明争暗斗。

“妻子和孩子们都还好吗?”陈士英中将从副官手里接过端来的红茶亲自送到了凌文察的面前。

“谢谢,将军,他们都很好。老大刚刚被分配到了印度洋舰队去服役,其他的孩子还都在上学。”凌文察从中将的手里接过瓷质的茶杯,然后回答道。

“坐吧,文察。”陈士英中将让凌文察坐到长沙发上,然后自己也进到了侧面的单人沙发里,并在手里点起了一根香烟,“中校,听说你参与了几次航空对抗演习,对吗?”他的脸色变得认真起来。

“是的,长官。我只是关心海军新技术的发展方向,就好象是在上次大战之前,谁能够想到潜艇能给水面舰船造成如此大的困扰呢。”凌文察大声说道,“现在新的课题又出来了,这回威胁来自于天空。”

十九、骚乱

陈士英在抽着烟,然后看向凌文察“你有关近距离防空火炮的报告我看过了,确实,现在的飞机速度已经超过了500迈,各舰所装备的37毫米防空炮射速显得有些慢了。”

凌文察看了一眼舰队司令官“那个有关陆军防空炮的问题……”

“西安兵器公司所研制的40毫米陆军防空炮性能确实不错,防空火力密度应该能比现在提高近一倍。问题是海陆之争……西安兵器公司是陆军下属的军工企业,海军的大佬们对此并不怎么满意,只是同意在第九舰队进行试行改装。你对防空火炮也算是比较懂行,所以我想让你带一个由技术人员组成的队伍,前往西安兵器公司进行接洽。陆军武器上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好是能够引进技术,在海军兵工厂进行生产。”

“这个……我可作不了主!”

“哦,有关引进技术的事情谢局长和我会出面进行协调,你们主要是负责将这种防空炮改成舰用防空炮的技术问题。”陈士英说道,“明天就准备出发吧,这几艘老式战列舰也算是第九舰队防空的主力,我希望在舾装时,能够直接就安装上这种防空火炮,省得到时候还会有麻烦。”

……

由于经济形势持续恶化,从南美几个城市爆发的“示威动运”愈演愈烈,开始向外蔓延出去。失业率的居高不下,加之通货膨胀,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贫民流落街头,加入到了抗议者的队伍里。

艾伦·凯利与卡特琳娜还是保持着约会,有一种心领神会的感觉。他也经常陪着她去参加一些在啤酒馆或是公园所举行的集会,这种混乱的集会场面让艾伦还是很难适应。卡特琳娜却是对此充满了热情,而且乐此不疲。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讨论各种问题,不过一但涉及到对目前形势的看法,就会引起争论。艾伦认为南美目前的混乱局面和贫穷,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拉丁人和印第安人懒散的天性所造成的,帝国高层加大了在美洲的基础建设投资力度,铁路、公路和水利、矿山都在尽可能地去招募劳动力,实行以工代赈。可是有许多人却是嫌弃那种工作苦累,宁可呆在城市里忍受饥饿,领取官府的救济金。

可是卡特琳娜却是坚持认为,站在教派的立场上,应当采取仁慈的态度,官府应当采取更好的办法来救助这些“普罗大众”,让每个人都拥有更好的工作和体面的生活。

虽然她也属于是“布尔乔亚”,家里也拥有宽敞的住房和一定的资产,但却并不妨碍她毫无原则,近乎泛滥的同情心。

她的父母都是教职人员,这也许是因为常年受到教派教导的原因。

艾伦对于“济世会”并没有多少好感,他们一直在宣扬所谓的“众生平等”,鼓励信众们进行慈善捐赠,却没见到神职人员把自己的家产捐了出来。

而且“济世会”还会从社会慈善捐款中提取将近五成的“慈善工作费用”。

不过,卡特琳娜却是很喜欢艾伦,在人少的时候,会非常得体地挽着他的手臂,而艾伦则一直保持着基本的绅士礼貌,即不唐突,也不粗鲁。而卡特琳娜也因为他是正人君子,因而特别尊敬他。

他们虽然经常见面,更多地是讨论问题,而且从来不在一起跳舞。

卡特琳娜听教父说过,两人在一起拥抱跳舞,那样会在感情还没到达那个程度的时候,身体已经开始越轨了。

就这样,两人之关的关系保持的十分“纯洁”。

由于是学习哲学和历史的缘故,艾伦看待问题就十分的冷静和理智,而卡特琳娜对此是要感性得多。

从南美爆发的“示威活动”蔓延到了新登州港。

在这座半岛最南端的港口城市里,警察因为取缔一次啤酒馆中的工人集会而引发了一场骚乱。艾伦和卡特琳娜在前往集会地的时候亲眼目睹了骚乱的过程,群情激动的失业工人在一些美洲青年党的成员鼓动下,捣毁了一处街道办事处,将沿街商铺的玻璃都打得粉碎,甚至是放火焚烧了两家出售昂贵奢侈品的专卖店。

街道上围观的群众兴高采烈,仿佛是这样的破坏活动在发泄着他们对于官府的不满,就像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幸福似的。其后,防暴警察开始使用枪械驱散抓捕示威者,在那乱哄哄的时刻,艾伦拉着卡特琳娜站在希廷斯教堂的暗褐色石柱旁边,一直目睹了整个过程。

艾伦看到他曾经见过那发表演讲的小个子唐国青年在向他们这方向逃跑过来,结果却被防暴警察摁倒在地,身上和头上重重地挨了几下橡胶警棍,额头上也流出血来。

卡特琳娜想冲上去,从警察的手里将那青年解救出来,却被艾伦给死死拉住了。

“可恶,这些警察实在是太残忍和粗暴了!”卡特琳娜愤恨地攥着拳头。

“你不觉得这些人更像是暴徒么?”艾伦指了指满街的燃烧物和破碎的门窗,以及两间还在冒着黑烟的商铺。

“他们是没有办法,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卡特琳娜说道。

在这一刻,艾伦觉得自己似乎与卡特琳娜之间的距离隔得好远。

“那个被捕的唐国青年叫什么?”艾伦转过了话题。

“黄之英,他是港区这边青年党的干事长。”卡特琳娜说道。

“他会坐牢的……”艾伦慢慢地说道。

卡特琳娜却是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不会的,他是区议员,有刑事豁免权。而且组织上也不可能不管,他们会出面营救的。”

“他这是组织非法集会,而且还引发了大规模的骚乱,估计很难逃过法律的制裁。”艾伦说道。

“他这是代表了民意……这不是为了个人的私利,而且号召人们去保卫上神所赋予我

们的尊严和权利,是那些资本家们和垄断财团想要吸干美洲的血液,这是在为正义的事业而斗争……”卡特琳娜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虔诚……

艾伦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和辩解,他点了点头,有些忧郁地说道“呃,整个美洲……显得好可怜啊……”

二十、分离派

混乱在蔓延,南美东北省的大罢*工爆发了,港口和铁路处于瘫痪状态。种植园的工作停顿下来,香蕉在树烂掉,咖啡和可可也运不出去。在欧洲,这几种美洲特产的农产品的价格暴涨。

由于世界经济大危机的影响,经济崩溃的西班牙人于共和303年4月推翻了国王的统治,这又给南美人树立了另外一个榜样——没有皇帝统治的国家。

共和304年1月16日,一艘东法兰克皇家轮船公司的“诺曼尼亚”号邮轮缓缓驶入了东北省东部的新营州港码头。这艘远洋班轮的固定航线是从马赛-加的斯-新长岛(圣乔治)港,最后抵近新营州。这是一艘与前几年拿过大西洋”蓝飘带奖”的西法兰克王国”不莱梅号”邮轮同级的远洋快速邮轮,而新营州港在欧洲人的名称是委拉克鲁斯港。

“呜……”

“诺曼尼亚号”邮轮拉响了长长的汽笛,在一艘小艇的引导下缓缓靠港,轮船便抛下巨大的船锚,缓缓停到了泊位。十几分钟后,这艘巨轮放下舷梯,在甲板等待着的一些旅客便开始涌码头。

一位举止文雅、身材瘦高的南欧人随人流走下舷梯。

他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尖瘦的下巴显得有些冷陌。他穿着一身蓝黑色的风衣,胸前挂着一副专业的摄影师常配备的徕卡d35r相机。

在海关检查口,他出示了护照,面写着:乌希奇·马特,国籍:西法兰克王国,《米兰观察家报》记者。实际这位记者是一位西法兰克安保局南美处的一名特工,真实的姓名叫弗里茨·克林格尔,一位出生在克罗地亚的情报军官。

海关通道的唐国官员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西法兰克记者。

“第一次来唐国吗?”

“噢,不,来过很多次了,只不过这是第一次第南美来!”

克林格尔面带微笑的点着头,眼前的这个唐国官员嘴里蹩脚的德语让他听着难受,干脆用华语回答说。

“欢迎您到大唐帝国!”海关通道处的官员拿起印章在护照盖了一个入境章,用华语愉快地说道。

克林格尔提着行李箱跟在人群中走出码头后,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招了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到这个地方去!”在车后,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司机,“皮亚乔诺大街。”

“哦,是衡山路。”那司机在嘴里说出了正确的唐国街道名称。

在港口附近,一座座带着东西方混合风格的摩天大楼遮蔽了天空,尽管唐国经济也陷入到了这次空前的经济危机,但是却并不妨碍唐国的垄断财团和工商巨头们继续争先恐后地建设新的摩天大楼,这不仅是为了炫耀财富,更多是要表明公司的地位和广告效应。

这是南美东北省最为繁华的港口城市,规模甚至比新东北省省府新济州还要大。

坐在出租车,克林格尔打量着眼前这座有些陌生的东西方混合城市。

在新大陆的城市,无论是过去或是现在都聚集着形形色色的外国人,除了最早殖民,作为统治者的唐国人,还有大量的印第安人、欧洲人和黑人……

这些新大陆地方的城市,向来都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而且官府也被自由派和教会渗透严重,各国在唐国情报机关的间谍在这里甚至可以半公开地收集情报。

一个小时以后,克林格尔与美洲青年党南美东北省的负责人黎志康见了面。

“黎志康同志,你必须要知道我们的使命,在争取合法政党地位的同时,也必须要做好发动武装起义的准备!”克林格尔先是向黎志康转达了在瑞士流亡的“领*袖”们的意见,“不仅仅是罢工,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来指导一场起义,协助你们训练和建立‘战斗组织’,以夺取官府的控制权,打倒和推翻专*制的反动政府,建立新的共和政权!”

“起义和战斗?!”

黎志康有些惊诧的看着克林格尔,他在幕后资助美洲青年党,更主要的是为了争取更高的社会地位,也是为了报复官府。他所承包的几处大种植园由于非法引进大量欧洲和非洲移民,被官府中止了用地承包合同,把这几处大种植园强行收了回去。

这让他在经济损失严重。

在大唐帝国,所有的土地都是国家所有,私人种植园和农场的土地只是以承包的形式【】进行“租赁”,并不能和住宅一样长期私有。

黎志康早年间加入教*会,在与欧洲的贸易中发了财,在新东北省拥有许多产业,名下还拥有一个出版社和报社,拥有省议员的身份,也算是社会名流。

可是在“庄园没收”**后,他才深感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不够,那些帝国的顶级统治集团轻易就能让他这样的富豪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他不去反思自己违反了帝国的法律才会遭受重大的财产损失,而是把这场损失归咎为自己的地位不够。于是,他对于权力游戏更加热衷起来。

由于严格限制各种教*会拥有土地,限制教派的权力,禁止以教规的名义干涉信众的社会生活,帝国的统治集团与各个教派之间的矛盾也是由来以久。虽然有许多高官,甚至是朝廷的议员们也是各大教派的信众。

但是在教派与朝廷发生矛盾时,这些人却是站在了统治者一边,立刻与教派就进行切割,撇清关系。

欧洲人对于大唐帝国的敌意由来以久。

大唐帝国控制了这个世界的主要资源和能源,特别是在进入到内燃机时代后,大家蓦然发现,这个世界的主要石油产地,都处于大唐帝国的控制之下,就边波斯湾沿岸那些原来的不毛之地,也都已经被大唐帝国早已经控制。

石油,成了欧洲各国每年从大唐帝国所进口的最大宗原料。

看似欧洲国家从大唐帝国所进口的原油价格与唐国炼油企业价格相当,但是唐帝国却又通过各种的补贴形式又返还给了这些垄断的“国有股份集团”,实际,在大唐境内,汽油和柴油的价格只有欧洲的三分之二。

资源、利益,这些都是仇恨的根源……

二一、装甲训练营

李辅臣中校从北方战区的南阳近卫第3步兵师调到武陵,负责南部战区海军陆战队第2支装甲团的组建工作。

这是共和304年1,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雨雪过后,距离澧州市不远的武陵卫装甲后训练营地,几乎每天都有一列军车开进附近的军用货场里,大量的新式装备以及后勤保障物资被运送了过来。

“突、突突突……”

随着一阵柴油机的轰鸣声,十几辆刚刚卸下的二号坦克冒着黑烟,轰隆隆地穿过公路,驶向了军营的车库方向。这座军用货场连接兵营之间的沥青道路早已经被辗得坑坑洼洼,破破烂烂,路面上布满了带起来的污泥。

一辆军用吉普车上下颠簸着,如同一头公牛一样冲过路,然后在李辅臣面前停了下来。一名训练营里的军需官从后座上跳了下来:“中校,第4批物资共18辆二号坦克和24辆轮式车辆,另外还有一部分装备和燃料,这里是物资清单,请您签收一下。”

李辅臣接过清单后大概看了一眼,然后向跟随军需官来的罗宾上尉问道:“数量核查过没有?”

“已经核对过了,长官!”团属保障连的罗宾上尉回答道。

“怎么全是二号坦克?”李辅臣皱着眉头抱怨道。

“新组建的装甲部队都是用二号坦克来训练,只给分配少量的三号坦克,长官。”那名军需官对李辅臣解释说。二号坦克是帝国陆军在298年研制成功的一种实验型坦克,车体装甲厚度只有15毫米,重量16吨,装备了一门37毫米反坦克炮,和拜占庭人所装备的t26坦克差不多,防御力明显不足,唯有机动性还算不错。二号坦克的总产量大约不到400辆,现在已经从一线部队撤换了下来,只作为训练坦克来使用。

帝国陆军仅有的三个装甲师最新装备的是在302年底才刚成型,装备有一门57毫米反坦克炮,重达24吨的三号坦克,只保留了很少一部分二号坦克作为训练坦克之用。

帝国目前各工厂所生产的三号坦克数量并不高,每月只有一百多辆,所以作为新组建的装甲部队,只能分配到很少一部分三号坦克。

帝国陆军并没有多少合格的军官能指挥机械化部队,同样也没有多少装甲部队的使用经验。李辅臣是沾了他父亲李承宗上将的光,才被陆军方面选为了南阳近卫第3师唯一的装甲营营长,这才算是最早一比接触到过机械化装甲部队指挥官之一。

帝国海军陆战队的人事权和军事指挥权在帝国海军部和海军总参谋部,由于帝国海军方面财大气粗,其装备在帝国内部都算是第一流的。李辅臣中校所组建的这支装甲部队,虽然大部分军官和兵员都来自于陆军,却归帝国海军总参谋部所指挥。

早在共和301年,帝国陆军就在狼山训练基地组织过一次装甲部队与普通步兵师之间的对抗演习。演习的规模并不大,装甲部队方面只出动了一个装甲团和一个机械化步兵团,甚至都没有师属炮兵,而驻防河套地区的帝国第三集团军则出动了两个步兵师。

一场野外遭遇战的结果确实让所有观战的陆军将领们都大吃一惊,虽然有许多人都知道装甲部队很强,但却根本没想到两个步兵师却在一个装甲团的突击面前很快崩溃,这是大多数人在演习前绝对不会料的。

在大家的意识里,一个步兵师应该能够应付一个装甲团的冲击,没想到参演的两个步兵师居然都没有顶住一个装甲团加一个机械化步兵团的攻击,要知道这支装甲部队还没有配备炮兵部队。根据演习指挥部对结果的推算,大概需要4个以上的普通步兵师才能抗住一个新编装甲师的攻击。

这次演习的结果当然被列为“绝密”,除了参演的人员,帝国只有集团军一级的指挥官才知道这次演习的详细过程和结果,普通的中级军官大部分都没有听说过。当然这中间并不包括李辅臣,他作为李承廷亲王的扈从军官,陪着这位准备继任太子的亲王观摩了这次演习。

因为当时皇帝也来了。

在战后,由于陆海争端,海军方面想在陆战队发展装甲部队的计划受到了帝国陆军方面很大的掣肘,只是在301年那场演习之后,在海军出身的李承廷亲王支持下,海军方面这才算是打破了原来的限制。

由于现在大家的日子过得都还算不错,所以有些利益冲突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

天空中阴沉沉的,武陵卫装甲兵训练基地里倒是不时传来一阵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在濛濛的寒雾中,几辆坦克的身影在山丘后面若隐若现。

“不错,将近三十公里的山路,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转回来,机动性还可以。”李辅臣在物资清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看手表,对身边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山地方向的参谋长林克中校说道。

远处施瓦本山上覆盖着白白的积雪,他们手下的装甲兵们楞是在森林之间开辟出几条道路出来,数条黑色的车辙在白色的山林间显得格外醒目,破坏了大自然的和谐。

林克中校放下望远镜,扭过头来对李辅臣笑了笑:“在如此泥泞复杂的地形下,难得我们的小伙子们还能保持着象样的战斗队形。”夸奖完了,他再次眯缝起眼睛看了看远方隆隆行驶过来的坦克队伍:“不知道这一次又有多少车辆扔在了路上?”

这话顿时让李辅臣原本得意的心情一扫而空。

帝国陆军装备的坦克和履带式装甲车在可靠性上一直是个难以解决的大问题,而且武陵卫装甲兵训练基地处于山地边缘,也给装甲部队的机动增加了很多难度,每次野外机动训练回来,总会有一部分车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半路上抛锚。

坦克和装甲车辆在山地间运动,油料消耗增加不用多说,对机械的磨损也要远高于平原地区。李辅臣等人打过几次报告,希望把战车训练营迁到地势平坦的衡阳陆军训练基地,但得到的回答是海军部要求陆战队装甲训练营就必需设在这里。

好吧,看来在洛阳海军部里的那帮坐在办公室里的“老爷们”看来是准备把这支装甲部队当山地步兵来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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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试航(一)

作为第九舰队屏护舰队的主力,两艘“葱岭”级战列舰的现代化改装工程已经进行到了收尾阶段。

凌文察被晋升为海军上校,并被任命为第九战列舰舰队的参谋长,舰队司令是火寻迟少将。“老呆在岸上什么时候才能升职啊,文察,你想想,水面主力舰队参谋长,很快你就能在肩膀上挂上一颗金星。”

这位出身海军世家,凌文察在鱼雷艇部队任职时的上司这么劝说着去做他的参谋长。

晋升成为将军,这绝对有诱惑力。在鱼雷艇部队相处的日子里,凌文察就了解火寻迟是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物,而且极具冒险精神,热衷于追求荣誉。

作为鱼雷艇指挥官时,火寻迟从来就对小的猎物不感任何兴趣,他只会选择攻击敌人的主力战舰。还有是他很信赖部下,作为他的参谋长有很大的机会会获得很高的荣誉,这也是让凌文察动心的另一个原因。

现在的凌文察感到犹豫不决,不知怎么决定才好。

结果火寻迟把电话打到了家里,让安佳琪来做他的工作。

海军上校每个月的薪水加上补贴是856华元,而只要晋升为少将每个月就能挣到1530华元,另外就是待遇,自己的妻子很清楚这之间所存在的巨大差距。

就这样,凌文察在妻子的唠叨声中,以一种哭笑不得的心情接受了新的任命,成为了帝国海军水面舰队第九战列舰队的参谋长。而且任务紧急,已经完成现代化改装的“秦岭”号战列舰出航在即,在接到任命的第二天,他就得赶到海防港的北部湾联合造船厂去向火寻迟少将报到。

战后二十多年的海军“假日时期”给帝国海军的发展造成了许多负面的影响,在海军人员的构成方面水面舰队指挥官方面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断层:一战时期的高级军官们,如今已经都上了年纪,而后续的人才培养并没有跟上。这也给原来年青的潜艇部队指挥官们的晋升提供了条件,如今的海军水面舰艇部队,出身潜艇部队的重要将领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数量,但他们其实也缺乏指挥大型水面舰艇部队的资历。

在“秦岭”号重新进行海试前的半个月,新的舰队人事组成这才匆匆完成。火寻迟少将是舰队司令,而凌文察上校被任命为这支屏护舰队的参谋长,一跃成为了这个战列舰舰队的二号人物。

“秦岭”号的舰长是林泰祥上校,他出身于福州的一个文化界名人家庭。“南岭”号的舰长则是刘铭良上校,在上次大战时就曾担任过驱逐舰舰长的老资格水面舰艇指挥官。

凌文察上校的资历并不比其他的任何人要差:作为上次大战期间最年青的王牌鱼雷艇长,他先后担任过帝国海军两艘鱼雷艇的指挥官,在战争结束前还短暂担任过第7鱼雷艇支队的指挥官。

战后他还曾担任过前无畏舰“崇明岛”号训练舰上的参谋官,其后是做了两年多驻君士坦丁堡使馆的武官,再往后担任帝国海军航空装备处的副处长。

凌文察到任后的首要任务是协助火寻迟建立一支精干、优秀的作战参谋团队,而且这份组织工作需要在半个月之内完成。

确实是够紧张的。

随着经济大危机的蔓延,萨曼王国(波斯)的方天教徒开始举行大规模的暴动,意图推翻受大唐帝国支持的火神教统治阶层。与大唐帝国对立了二百余年,最终丢失了大部分亚洲领土的大食帝国和拜占庭帝国都在背后支持萨曼王国的方天教武装,而大唐帝国及其附庸的天竺各国自然是支持萨曼王国的拜火教一派。

眼看着拜火教政权被方天教打得节节败退,大唐帝国干脆是撕下了伪装,打着“维护和平”的名义直接出兵进行干涉萨曼王国的内战。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帝国海军司令部才会急于把刚完成改装的“秦岭”号和“南岭”号派到印度洋进行“海试”,说白了就是替萨曼王国的统治者们站桩,在背后打气,充当啦啦队的角色。

“秦岭”号此次出航,除了1200多名舰员外,还额外带上了一些工程技术专家,他们将负责全面检测和评估这艘改装战列舰的各项技术性能和指标,为即将进行现代化改装的“葱岭”号和“兴安岭”号提供宝贵的经验和数据。

从俯视图上来看,”秦岭”号几乎与西班牙王国正在进行现代化改装的“阿方索伯爵”级战列舰几乎一模一样,但实际上这两级战舰在外观上存在着极大的差异。西班牙人的战列舰是长艏楼船型结构,艉部降低了一层甲板,而帝国海军的“葱岭”级却是平甲板船型,从舰艏到舰艉明显是一条贯通的直线。

由于舰体被加长到了217米,米,这艘原本标准排水量只有27000吨的老战列舰标准排水量提高到了31200吨,而满载排水量更是接近35000吨。随着动力系统的全面更新,它的航速提高到了将近30节,其综合性能在服役的老式战列舰当中已经算是相当成功的了。

共和月3日,在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秦岭”号这艘又重新焕发出新的活力,满载排量接近35000吨的巨舰在两艘拖船的牵引下,缓缓离开了钦州的海军造船厂,驶入港口的主航道。

站在”秦岭”号的舰桥上,俯视前方,凌文察自然会为这艘又重新恢复了活力的老战舰外观而赞叹不已,重新建造的舰艏拥有优美的飞剪式外形和较高的干舷,这极大地增加了这艘军舰的适航性。而从两座背负式的巨大炮塔里伸出的五根330毫米巨大炮管指向前方,自然会给人带来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由于新研制的150高平两用炮塔俯仰角不足,没有通过海军装备部门的验收,目前已经极具防空意识的海军造舰部门干脆采用了双联装的130毫米高平两用炮塔来作为战列舰的副炮。虽然由此会造成了对海火力威力不足问题,但对于已经多次见识到了俯冲轰炸机威力的帝国海军而言,防住来自天空的威胁显然要更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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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试航(二)

“秦岭”号和“南岭”号在改装时直接换成了西安武器制造公司所研制的40毫米速射近程防空炮。

海军装备的旧式37毫米高射炮普遍存在射速较慢的问题,凌文察在主管舰队防空装备期间已经向海军技术委员会提交了一份报告,建议重新更换为北方集团与西安武器制造公司合作研制的新型40毫米高射炮,这种新式速射高炮的射速要比之前的37毫米高射炮提高了将近一半,这会极大地提高战舰的近程火力密度。

另外就是江汉兵工厂所研制的一种127毫米七管转管机枪和20毫米多管机炮作为近距离防空武器其性能更是极为优异,只不过目前性能还不算稳定,离产品的最终定型和量产还有一段的距离。

战舰平稳地航行在北部湾的海面上,太平洋和南海在大部分的日子里都显得风平浪静,与波涛汹涌的大西洋海面正好相反。整艘战舰的事务都交由舰长林泰祥上校去处理,他是一位在上次大战期间就加入帝国海军,已经在海军中服役了二十多年的“老兵”,平日里非常随和健谈,但对待工作时却极为认真,在海军内部的人缘不错。

副舰长鲁仲民中校是一位拥有中亚血统的中年军官,他来自原来的印度洋海军,曾参加过新北部湾海战,当时是一位驱逐舰上的通讯官。他依然保持着西域人特有的刻板和严肃,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并且井井有条。

作为舰队的参谋长,凌文察的地位实际上是高于这两位军官的,仅在舰队司令火寻迟中将之下。对于这位老上级的晋升速度,凌文察还是有些眼红的。因为他老兄——现任陆军总参谋长火寻恩上将的原因,原来作为潜艇部队指挥官的火寻迟海军中将很早就认识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并且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从此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一路高升。

在”秦岭”号右舷一侧,一艘外观看上去十分优美的“柳州”号轻巡洋舰正在为这艘海试的战列舰进行伴航。帝国海军在共299年才开工建造的“州城”级轻巡洋舰实际的标准排水量为11600吨,远远超出了原来所规定的轻巡洋舰9100吨的排水量上限。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自从张维翰出任首相以后,就从来就没有批准过任何一艘重巡洋舰的建造计划,这是令当时海军水面舰队总司令裴云松元帅感到最郁闷的地方。

而张维翰首相对此的解释是与其用一艘战列舰三分之二的造价去建造一些大而无用的重巡洋舰,那还不如用这些钱去多建造一些快速战列舰。事实也确实如此,一艘标准排水量14000吨的重巡洋舰造价高达1亿华元,而海军最新建造的32000吨的“镇州府”级战列舰造价也就为156亿华元,同样造价的三艘重巡洋舰肯定打不过两艘“府城”级战列舰,即使是五艘这样的重巡也没有可能打得过两艘战列舰。

在快速战列舰最大航速超过了30节的情况下,航速仅仅比高速战列舰快那么两、三节的重巡洋舰就沦为了鸡肋般的角色——主力舰对决的话在战列线上就是盘菜,而快速部署又没有轻巡洋舰那样迅捷和经济。

但是眼看着欧洲各国海军的重巡洋舰一艘接着一艘的下水,帝国海军内部自然有人看着眼红,在心里难免感觉有些不太平衡。

出于防空的需要,帝国海军希望在轻巡洋舰和战列舰上能够装备上口径150毫米的高平两用主炮或是副炮,但是由于陆军装备扩充的原因,帝国陆军方面放弃了150毫米高射炮的研制,现在只能是由海军方面出头进行单独研制。

由于陆军所下达的生产任务订单十分紧张,北方集团公司和西南集团公司都放弃了海军新型舰用大口径高平两用炮的研制招标,于是总部公司设在广州,又急于进军帝工市场的韶州金属集团就成了帝国海军唯一的合作选择。

不过,大口径高平两用火炮及炮塔的研制绝非易事,况且海军方面还要求使用半自动装填方式,以期获得更高的射速。

海军方面的任务书是在304年3月下达的,为了加快研制进度,海军方面甚至还为韶州金属公司提供了北方工业集团所研制的90毫米高射炮和汉江兵工厂所研制的105毫米高平两用舰炮炮身和军舰炮塔结构的设计图纸及样本,即便如此,韶州金属公司新研制的150毫米高平两用炮的试验工作估计要到307年初才能完成。

“秦岭”号副炮炮塔在改装时就留下了改装余地,到时如果能够换装成新的150毫米副炮,将会使这艘老式战列舰的火力再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长官,从‘南岭’号上发来的电报说他们已经离开了防城港,预计在三个小时后将与我们会合。”通讯参谋的报告把凌文察从遐想中拉回到了现实。

“左舷15,航速20!”

火寻迟海军中将在下达完命令后,习惯性地看了看周围的海面,波斯湾南部的海面上除了几群追逐着战舰的海鸥之外,什么也没有。远处是一片苍凉的萨曼王国海岸,看起来十分宁静,实际上这个一向安定国家整个都已经陷入到了残酷的内战之中。

随着命令的下达,在几十秒之后,帝国舰队为首的”秦岭”号首先开始转向,在经过为期三年半的全面现代化改装之后,这艘已经有二十多年舰龄的老式战列巡洋舰外观变化极大,似乎又重新充满了新的活力。

萨曼王国内战开始后,大唐帝国与萨曼周边的天竺、旁遮普王国等同流合污,在国联大会上“主持公道”,宣布对萨曼王国全面实行武器禁运。实际上,在大唐帝国的支持下,这些国家都在暗中支持拜火教所掌握的官府,不但提供武器装备,而且还派出了大量的“志愿人员”,目的就是想扼杀反叛的方天教政权。

受世界经济大危机的影响,萨曼王国境内旧贵族和地主阶级与平民阶层之间的矛盾激化,整个社会随之陷入混乱和动荡之中。

在教派的支持下,这个本来就教派矛盾和冲突就很激烈的国家顿时就陷入到一场全面的内战当中……

二四、巡航

开始炮击!”

“南岭”号上的四座主炮塔轰隆隆地冒出褐色的烟烟和大团桔红色的火光,甲板被震得摇摇晃晃,在海面上颠簸不止。

凌文察的耳朵里塞着棉塞依然还能感受到那隆隆的震响。

就在这时候,“南岭”号的舰尾后面,“秦岭”号的主炮也开始猛烈开火了,望远镜里清清楚楚看得见毫米口径的巨大炮口里射出两串炮弹,黑色的弹头沿着弓形的弹道飞向索科特拉岛海军基地附近海面上被拖动的靶船。

在右舷侧前方的海面上,一轮红色的旭日在海平面上跳跃出来,将整个海面渲染成炫丽斑驳的颜色。

两艘“南昌”级轻巡洋舰和四艘作为警戒的驱逐舰,在桅杆上悬挂着战旗,列成纵队,正在两艘主力舰周围做着反潜演练。

火寻迟站在舰桥上,手里的望远镜看向那靶船方向。

这次的实战打靶开门不利,两艘战列舰的主炮在完成试射后,在第一次齐射居然还是与目标偏差了数百米的距离。这位海军中将干脆是不惜工本,滥发炮弹,希望能让舰上的人员得到点失败的经验教训,或是练习怎样快速地把炮弹从弹药库装进炮尾,多听听那震耳欲聋的炮声,闻闻炮塔里弥漫的火药烟味。

炮击整整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两艘战列舰这才是终于将一万两千米开外的靶船给轰得粉碎。

火寻迟在下令停火后脸色跟铁板似的,离开舰桥。

“凡是不值班的军官都到会议室里去开会。”他在离开时对凌文察说道。

这位海军中将在会议室里,让舰让的军官们站着听了一堂训话。他态度严厉,批评得一针见血,让军舰上的全体军官都大吃一惊。

军舰上有经验的老兵不多,大多是从轻巡洋舰和驱逐舰上调过来的,原来根本没有操控过这么大口径的主炮。而且在和平时期,海军平常的训练很少进行实战打靶,毕竟这一轮齐射就是相当于把十好几万元打了水漂。

刚才一场持续的打靶,让舰上的军需官脸上的肌肉之跳,不知道怎么回去后怎么向海军后勤部去申请补充。刚才打得不光是教练弹,火寻迟居然下令打了三轮实弹,这一轮齐射,就是十几吨钨合金弹头给扔进了水里。

作为舰队参谋长,凌文察则负责对问题进行总结。

自从上舰以来,两位舰长倒是也向他报怨过海军每年进行实弹打靶过少的问题。

只可惜上面给的经费就那么多,刚才火寻迟在一怒之下,基本上把一艘驱逐舰的建造经费直接给打没了。

在会议之后,他陪着舰队司令来到了后甲板,一边散步,一边在聊着天。

两艘战列舰在进行现代化改装时,在前后甲板上各加装了两架水上飞机弹射器前舰桥与乙炮塔之间加装了两部,在后烟囱和丙炮塔间也安装了两台。舰载水上飞机平时就固定在这弹射器上,救生艇和交通汽艇则稍向两舷移动。在两座烟囱之间在原有吊放救生艇的吊杆换成了一台大型吊车,以用来回收水上飞机。

“干舷高度不足,在稍恶劣的海况下战舰在逆浪航行时前甲板上浪严重!”在回到船舱里之后,凌文察在整理着海试中发现的一些问题。这些老式战列舰都是采用的低干舷船型,虽然在改装时提高了干舷高度,似乎还是有些不足。

随着动力装置的不断成熟,大型战舰的速度越来越高,对舰体设计所提出的适航性要求也相对提高,原来那种相对平直的舰艏已经无法适应新的形势。

在进行了这次实弹训练后,舰队又离开了索科特拉基地,继续在亚丁湾执行巡逻任务。大食帝国在红海沿岸的港口是给萨曼王国的方天教叛乱武装提供武器的主要来源,也是大唐海军主要拦截搜查的目标。

时值冬日,但在亚丁湾一带海域倒是显得气候很适宜,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海面上微风习习。如果不是在执行作战任务,这种天气下的海上航行倒也让人很感到惬意。

舰队在海上与两艘阿比西亚帝国的执行联合巡逻的驱逐舰相遇,双方舰船很友好的互相鸣笛致意。这个帝国在大唐的支持下,统一了整个东北非洲,一直是大唐帝国的铁杆盟友。由于他们的海军战舰基本上都是由大唐帝国半卖半送,而且人员也是由大唐帝国进行训练,被戏称为大唐帝国的东非分舰队。

在与阿比西亚舰队相遇后不多时,司令塔里的内部通讯电话的铃铃铃的响了起来。负责值班的副舰长邱毅民将电话拿了起来,从电话线那端传来的是通讯室的声音“亚丁港发来信号,舰队还有两个小时抵达目的港!”

“继续保持警戒!”邱毅民在简单交待之后,将通讯室的报告向凌文察进行了口头转达。凌文察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如今舰队执行的是武器禁运的封锁行动,以作战的方式和目的来看,基本上并不会因些而引起战斗,然而潜在的进攻者和防御者之间又有着十分微妙的关系。

没有谁敢攻击大唐帝国的战舰,挑起与大唐帝国战争的结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承受得住。

对于的萨曼王国统治集团,凌文察是素无好感。

这个王国的王室和贵族们把自己的宫殿打造得金碧辉煌,使用黄金和白银制作的餐具,喜欢聚敛任何发光的珍宝钻石,但他们贫困的百姓却是生活在荒凉的山野,挣扎生活在牛羊粪中间,极度贫困。

但是他们的统治阶级却是对大唐帝国俯首帖耳,极为恭顺,从政治方面考虑,大唐帝国显然是会支持这群荒银无度的家伙们,而不是被帝国一直以来都在极力打压的方天教派。由于中亚的几次“起义”造成数百万人的死亡,帝国已经将这个教派列为了重点治理的对象。

这次“武器禁运”,也是针对受大食帝国和拜占庭帝国所支持的方天教叛乱武装的。虽不是直接的作战任务,舰队从上到下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来自帝国高层的命令也让他们必须在这片敏感的海域小心行事……

二五、黄金

以大唐帝国及几个附庸国出动海军舰队,封锁了萨曼王国西南部的海岸,名义上是实行“武器禁运”,实际上目的是就阻断大食和拜占庭两个帝国对方天教的援助途径。

火寻迟身穿蓝色的军大衣,重新回到了“南岭”号的舰桥上,有些担忧地思索着刚收到的命令——这有可能引发一场战争。

就在昨天,一支东法兰克王国的巡洋舰舰队穿过以大唐为首的联合舰队封锁线,进入到波斯湾南部,然后在大唐海军舰队的监视下,进入到萨曼部的恰赫巴尔港。这一情况立刻报告给了国内,大唐舰队最初接到的命令是:全力监视东法兰克舰队,但尽量避免引起冲突。

这支东法兰克舰队包括两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还有一艘补给船,实力并不是很强。但在和平年代,如果与他国的军舰发生冲突,这无疑是战争行为,所以大唐舰队并没有强行拦截东法兰克舰队强行进入到萨曼王国港口。

但在今天早晨,大唐封锁舰队指挥官火寻迟将突然接到了首相亲自下达的命令:如果东法兰克舰队离港,立刻予以扣留,如果对方还击,可以予以击沉!

这简直就是一份战争宣言,令火寻迟十分不解,他回了一封电报,海军部长裴云松元帅告诉他按命令行事,并将派出一位特派员过来,给他解释详细的情况。

现在官府方面派出的特派员已经坐飞机到了法奥火寻迟派出一艘巡洋舰前往法奥港去把这位特派员接来,自己则率领舰队在波斯湾外继续监视东法兰克舰队的动静。

这支东法兰克舰队一直呆在恰赫巴尔港,整整三天都没有任何行动。

“梧州”号轻巡洋舰从法奥返回到了舰队,军舰上放下了交通艇,过了一会儿,帝国海军情报局局长罗炳业将军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云岭”号的甲板上。

罗炳业少将把两名随从人员留在了门外,跟在火寻迟身后进了和长官座舱。

“好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知道首相的命令有可能引发一场战争!”火寻迟给罗炳业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到了沙发上说道。

“是这样,情报部门通过萨曼的线人得知萨曼的叛军想要把国库的黄金转移到东法兰克,经过情报部门确认,反叛军官府确实准备把一半的黄金储备转移出去。”罗炳业说道,“之前他们攻破了首都和王宫,把银行和王室的黄金席卷一空。”

“那又怎么样?反正那又不是我们的东西。”火寻迟说道。

“帝国高层认为法兰克人将会侵吞这笔巨额的黄金。”

“那只是萨曼人的事,我们凭什么要管他们?!”

“问题是首相却不想让法兰克人得到这笔黄金,他们现在正在美洲搞事情,这笔钱会有一部分会花在美洲。那可是大约600吨黄金和大约3亿华元的外汇。”罗炳业说道。

“多少?!”火寻迟吓了一跳。

“6百吨黄金和大约三亿华元的外汇现金。”罗炳业说道,“一大笔巨款,总价值大约在8亿华元左右。”

“但我们即使夺回来,就不准备还给萨曼人了吗?”火寻迟说道。

“当然要归还给萨曼王室,不过,我们可以用军火来抵扣。”罗炳业说道,“这样我们现在就可以毫无顾虑地为他们提供援助。”

“哦,我有些明白了。”火寻迟说道,“但法兰克人肯定不会轻易交出这笔巨款,我们有可能打起来。”

“这就需要技巧了,我们先把他们逼向浅水区域,如果他们再反抗,就找借口把他们击沉,剩下的事交由外交部去解决。”罗炳业说道,“我带了三个摄影小组出来,我们会用胶片证明是东法兰克人首先开火,我们才被迫作出还击的。”

“但如果东法兰克人不还击呢?”

“这就需要你们的配合,在军舰上几处不重要的位置埋设炸*药,然后把它们点着。”罗炳业说道,“一台摄影机会安排在司令塔内,有一些台词需要您先演练几遍。”

罗炳业把几张纸放在了桌上,火寻迟拿起来看了一遍,这有点象是个剧本,他需要说的一些话包括:“把他们逼向岸边,我们需要检查他们是否携带了违禁物品。”

“保持克制,如果他们不开火,我们将不首先动武!”

“给他们发信号,我们需要登船检查!”

“天哪,法兰克人这是疯了么,竟敢首先攻击我们,开始反击!”

“让驱逐舰去搭救那些落水的法兰克人。我们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图,这种结果是他们自找的,我们只能是被迫自卫!”

火寻迟看完了之后,把那几张纸扔到了桌上,“你们已经精心准备了一场骗局,但如果法兰克人执意要向我们宣战呢?”

“那有什么可怕的,帝国难道会害怕法兰克人?!”罗炳业说道,“他们想要攻击我们,海军则要万里迢迢从比斯开湾赶过来。以东法兰克海军的实力,即使他们全部出动,恐怕只动用东非舰队和印度洋舰队就能收拾了他们,他们没这个胆量敢与帝国开战。”

“好吧,为了8亿华元,我们就再得罪法兰克人一次,反正我们一直就是敌人。”火寻迟说道。

“好好干,中将,首相许诺这笔钱先暂时拨给海军用作新一期的特别造舰军费。”

“嗯,这样的话,我们会尽全力的,我可不想被裴云松元帅给骂一顿。”火寻迟说道,“但这消息确实吗?”

“我们一直派人盯在了萨曼银行附近,一有消息,立刻就会向我们报告。”罗炳业说道。

计划已经制订,但大唐舰队足足在海上等了十天的时间。

萨曼的叛军政权虽然在拜占庭顾问鼓动下,决定把得到的一半黄金储备转移到拜占庭,一是方便在东法兰克买武器,另外一方面也想保障这批黄金的安全,以图后路。

大唐海军对于拜占庭和大食的海军舰船拦截搜查都很严格,所以,他们又勾结东法兰克舰队来做这笔买卖。

法兰克人在港口外又试验了几回,唐国海军只是进行了例行的询问就会放行,基本上不会强行登舰。

这让他们终于中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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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拦截

反叛武装中反对的声音不少,一些人担心这笔黄金的安全,也担心西方人会吞没这笔黄金。不过叛军用了几天的时间,对这些反对者进行了清洗,这才没有再敢反对作为最高决策的部分“持经人”的决定。

装满金币和外汇的箱子被从国库和银行金库中取出,装满了近百辆卡车,然后被分别转移到了东法兰克王国的巡洋舰“丹东”号和“海洋”上。共和304年,11月22日,“丹东”号和“海洋”号巡洋舰在两艘驱逐舰的护卫下,与东法兰克“诺曼底”号补给舰一起,离开了恰赫巴尔港。

在恰赫巴尔港内码头上正在值勤的一名方天教叛军成员,目送着东法兰克军舰离开了码头,回过头来对身边的朋友说道:“鲁贾尼,我忘了今天要给家里送去面包,你先替我顶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吧,你快一点,万一上面查岗,我只能说你去厕所了,可瞒不了多一会儿。”鲁贾尼说道。

与此同时,在港口外的一艘渔船上,一个渔民装束的人正在船头垂钓,在看到东法兰克军舰出港之后,立即返回到了船舱中,对里面的一个人说道:“向外发报:后天上午11点,给送四片渔网过来。”

在几分钟之后,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走进邮局,在电报纸上写了:“食物紧缺,我们急需四百箱黄油,务必11天之内发往恰赫巴尔。”然后交给了服务台。

“请把它发往摩加迪休的奥格尔商会。”

一名电报审查员走了过来,“你是哪里人?先生。”

“罗马人,是东非奥格尔商会在萨曼的分公司经理,食品进口商。”

电报审查员看了看他的电报,然后向服务员示意同意拍发,并略微表示歉意地说:“先生,请您谅解,这是为了保卫教派政权所采取的必要措施。您的公司还有什么食品,能让我买一些吗?”

“应该没问题,请您留下家里的住址,我会让公司的员工给您送去。”

“太感谢您啦,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目前市面上几乎没有什么食品,家里的孩子实在有些可怜,太感谢了!”那名电报审查员说道。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南岭”号上收到了电报。

“他们出来了,今天上午11点离开了恰赫巴尔港。”罗炳业看着电报纸说道。

火寻迟走到海图桌前,“他们现在应该在这!”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一下说道,“按预定计划开始行动!”

……

东法兰克舰队在沿着靠近萨曼海岸的航线行驶着,名义上他们将前往信德王国进行一场正式访问。

弗朗索瓦·库伯特站在“丹东”号的舰桥上,看着中午时分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次的任务之艰巨,而且完成起来并不轻松,在巴黎和拜占庭军事顾问团的硬逼利诱下,贾巴尔政权总算是同意把国库储备的一半交给西方来“保管”。

如果任务没有完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库伯特先生,如果遇到唐国或是其他巡逻舰队应该怎么办?”舰长巴斯蒂诺过来问道。

“没有什么问题,舰长。为什么最高委员会要求派军舰来执行这次艰巨的任务,就是因为担心这批物资的安全。”库伯特说道,这是一次秘密行动,现在舰队里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往军舰上装的是什么。“唐国人是不会冒着战争的风险来拦截我们的,我们能够顺利地进入萨曼的港口就已经说明的这一点,他们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并没有其他的办法。要知道,攻击他国的军舰就等于是宣战。”

“嗯,我明白了您的意思,这些东方人就是一些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巴斯蒂诺说道。

“右前方发现不明舰队!”,这时,扬声器里突然传出了望手的叫喊声。

军舰上顿时响起了警报声,舰员们纷纷跑上甲板,奔向自己的战斗位置。

巴斯蒂诺举起望远镜望向远处的海面,在多云的天空下,海面上正有几艘大型军舰正向他们这个方向高速驶来,舰艏激荡起白色的浪花。

“是朝我们开过来的,应该是唐国人的舰队,为首的应该是他们的两艘‘葱岭’级战列舰。”巴斯蒂诺上校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来对库伯特说道。

“不可能吧,也许是其他国家的军舰呢?”库伯特仿佛是自我安慰似的说道。

“特派员先生,我是海军指挥员,成天就是和各国的军舰图片打交道,而且我还在海上亲眼见到过它们,请相信一位海军指挥员的判断。”巴斯蒂诺把手里的望远镜递到了库伯特手中。后者拿着望远镜仔细地看着远处的海面,此时,大唐舰队已经逼近到了十海里左右,来舰的轮廓已经能看得很清楚了。

“没错,来的是战列舰,您说得对,舰长。”库伯特说道。

“他们明显是冲我们过来的,库伯特特派员,也许会要求登舰搜查!”巴斯蒂诺的最后一句话一下让库伯特紧张了起来。

“为什么?”

“他们已经宣布对萨曼实行武器禁运,有权要求任何接近萨曼领海的船只接受检查,这符合国际惯例。”巴斯蒂诺说道。

“不,绝不能同意让他们登船!这是最高命令!”库伯特说道。

“可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对方似乎有两艘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还有一些轻巡洋舰,但他们哪一艘也比我们强大。”巴斯蒂诺说道,“也许我们只能躲到领海线内,那样他们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什么是领海线?”

“全体向左转向!向海岸一线全速前进!”巴斯蒂诺没有理会库伯特的疑问,迅速地下达了命令。

东法兰克舰队开始转向,全速向海岸边一处宽阔的浅水海湾驶去。渐渐地,海水的颜色开始变浅,而且因为岸边泥沙的原因,呈现出泥土的颜色。

“注意海水的深度!”巴斯蒂诺命令道,这时他感觉到轻松了一些,于是转过身对库伯特说道:“领海线就表示是西班牙的领土范围内,《国际海洋法》规定是距海岸3海里的海域属于海岸国家的领海范围,如果在这里发动进攻,就等于是侵犯了萨曼的主权。”

这时副舰长说道:“他们已经追上来了,正在发出灯光信号!”

二七、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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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什么?”库伯特问。

“意思是让我们停止前进,他们要登船检查!”副舰长说道。

“不可能!”这时舰队参谋长从下面上来了,“这是对我们伟大祖国的侮辱,我们即使是光荣地战死,也绝不会投降!”

巴斯蒂诺翻了舰队参谋长一眼,却没有说话,“你知道巡洋舰和战列舰有多大的差距吗?”他在心里暗自腹诽。

大唐战舰围了上来,总共有12条军舰,包括2艘战列舰、2艘条约型重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除了那4艘驱逐舰,哪一艘敌人的军舰都要比“丹东”号强大。海里的地方,把船速降了下来。

“现在你们过来啊!”副舰长有些挑衅似的看着在3海里外开始转向的唐国军舰。

大唐军舰确实止住了脚步,不过他们并不是如东法兰克人想象的那样不敢进入西班牙领海,而是火寻迟上将担心军舰会搁浅,“葱岭”级在经过改装后吃水又增加了近1米,达到了11米多,比东法兰克军舰的吃水深度要大得多。

“我-们-怀-疑-你-的-船-上-有-违-禁-物-品,命-令-你-停-船-接-受-检-查!”大唐战列舰上断续发出莫尔斯明码灯光信号。

“不-可-能!你-们-这-是-战-争-行-为!”“丹东”号回答。

两艘军舰你来我往地在针锋相对地交流着,谁也不甘示弱,东法兰克舰队被封锁在了这片海湾里,电报已经发了出去,整个事件震惊了巴黎。在王宫在紧急商量对策的同时,萨曼王国这一处不知名的海湾里,情况又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两艘大唐战列舰上突然腾起了几团火光,在爆炸声传来的同时,那四艘大型战舰同时向东法兰克军舰开火了!

巨大的水柱在东法兰克军舰四周升腾而起,弹片在四下飞舞,打在军舰上叮当作响。

“他们在向我们攻击!”库伯特脸色发白。

“这是战争!”巴斯蒂诺说道,“开始还击!”

东法兰克军舰开始用它们的四座150毫米主炮进行还击,并在海湾里开始四下乱窜,躲避着密集的弹雨,两艘驱逐舰干脆直接冲向了海岸。“丹东”号很快挨了两发炮弹,军舰上着起火来,不过大唐战列舰只是使用了高爆弹,虽然对舰体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但对上层建筑的破坏力却巨大。

慌乱之中,“丹东”号猛地速度一降,船底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很不幸的是它又搁浅了。

战斗仅持续了大约不到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理想”号驱逐舰被击沉,“圣杯”号被击伤后,搁浅在海滩上,而“丹东”号也在海湾中搁浅,而且上层建筑几乎全部损坏,“海洋”号巡洋舰和“诺曼底”号补给舰则升起了表示投降的白旗。

几艘大唐驱逐舰在海湾中在搭救和俘获正在撤离军舰的东法兰克官兵,库伯特和巴斯蒂诺舰长脸色苍白地被押解到了“南岭”号上,“我抗议!”他使劲地喊道。

“抗议无效,是你们先攻击的我们。而我们只是进行了自卫还击而已。”火寻迟面无表情地说道:“请说出你的身份,先生。”

两人紧闭着双嘴,谁也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

“好吧,先把他们分别送到船舱里关起来,派人轮流盯着。”火寻迟对副官说道,两人被押了下去,审讯先从被俘的水兵开始。

“我们需要几艘打捞船。”海军上将转过身对罗炳业说道。

“刚才已经向上面报告过了,上面要求我们保证这些船的安全,如果萨曼叛军想来抢船,我们可以自由行动。”罗炳业说道,自由行动的意思是可以不受限制地使用武力。火寻迟开始派人到东法兰克舰船上进行检查,“诺曼底”号上只发现了大约几百吨的钨、锑、铝等金属,这艘船主要是用来补充燃料,船舱里并没有发现其它的物资。

“继续保持警戒!”火寻迟有些失望,根据审讯得知,那批物资应该在“丹东”号的船舱里,时间拖得趆,情况就会变得越复杂。如今他执行的是一次非常规的作战行动,可以说是一次“抢劫”,过不了多久,萨曼人就会掺和进来。

萨曼的内战本身就引起了很多的注意。

在第二天,大唐舰队遭到了“国际纵队”里的大食“志愿飞行团”的轰炸,但在加强了防空武器后,大唐舰队还是顶住了萨曼叛军空军的攻击,损失并不是很大。为了保障制空权,大唐方面干脆派出了两艘航空母舰赶到波斯湾进行增援。

东法兰克的军舰被拖回了大唐境内的迪拜港,在“丹东”号和“海洋”号的船舱里,一共搜出了大约380吨的黄金和金币,亿华元的各种外汇纸币,总价值大约在8亿华元左右。

这么一大笔钱,大唐高层自然不会轻易还给萨曼人,不过却表示愿意用武器援助的形式抵偿这笔款项。

另外李锦堂首相将这笔资金中的一半批给了海军,用作了特别建造经费。

“阿拉海湾事件”等于是直接打了东法兰克王国的脸面,克列蒙梭首相发表声明,表示东法兰克人世决心要与大唐帝国主义和霸权主义作坚决的斗争。但其后就没有了下文,东法兰克人还是没有胆量与大唐宣战。

而大唐外交部则声明大唐舰队是被迫自卫,并提供了拍摄的电影资料证明是东法兰克军舰首先开火,最终大家就相互扯皮,大唐方面同意释放几条东法兰克军舰和被俘人员,但赔偿一事绝口不提。

在完成了为期半年的“武器禁运”巡查任务后,第九舰队的这支战列舰队被替换回国内,在火寻迟中将的指挥下,直接前往关岛基地,正式又归回到舰队的作战序列之中……

不过,这个世界并不太平,在这一年之内,美洲的“独立运*动”风潮再起,在外高加索和顿河省,相继爆发了几场小规模的骚乱。

在平静的表面下,依然是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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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潜艇部队

共和305年1月,萨曼王国内战正酣,方天教叛乱波及到了大唐境内环里海方天教众比较多的地区。

另外就是美洲的独立运动愈演愈烈,有向叛乱方向发展的趋势。

根据首相的要求,帝国海军部决定向北美加勒比第区派遣一支战列舰队,以加强北大西洋舰队的力量,同时第九舰队组成的南美特遣舰队启程开赴马岛,以加强南美舰队的实力。

这好象是一场威慑。

当然,谁也搞不清楚帝国高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萨曼,在大唐帝国的支持下,萨曼官府军逐渐稳住了阵脚。到了共和304年秋天,开始从两面向德赫兰发动进攻。由于“武器禁运”,叛军得不到武器方面的补给,这基本上预示这场内战大局已定。

胶州的帝国海军学院里潜艇专业的学员本身就比其他专业的同学多了一年的学制,其后还要在一艘近海训练艇上呆上一年,才会被正式分配到潜艇部队。

李长洲家的老二李海铭在经过海军学院5年的学习和当了一年的见习军官后,终于在305年初像他父亲一样,正式成为了帝国海军潜艇部队的一员。

这是他少年时代的梦想。

当然,少年时代的热情也差不多早已被潜艇部队枯燥乏味的生活给消耗殆尽了,李海铭在艇上实习了不到两个月之后,就明白了当初父亲曾强烈反对他进入潜艇专业学习的主要原因了,并不是因为害怕他们遇到危险,而是——这确实不是人呆的鬼地方。

胶州海军基地位于胶洲湾的南端。

这里自然条件出众,港湾里的锚地被四周林立的炮台和堡垒拱卫着。港湾里几乎集中了帝国海军水面舰队大大小小上百艘战舰,帝国海军潜艇部队司令部也在这里。

在上次大战期间,帝国的商船在海上因为潜艇袭击遭受了很大的损失。在战后,帝国海军在战后潜艇部队的发展倒是比较受到重视。从295年开始,帝国海军又开始了新型潜艇的研制和建造。

随着越来越多潜艇部队技术人才和军官的加入,帝国海军的潜艇技术倒是一直处于世界先进水平。

不过,在295年重新改组后的帝国潜艇部队规模却一直没怎么扩大,一直保持在二百三十多艇左右的数量,那些保留下来的老式潜艇在302年前就全部退役,转交给了海军学院作为训练之用。

战后欧洲各国潜艇技术的发展,都受到了西法兰克王国潜艇技术的很大影响,不过各国根据自己的情况,又发展形成了自己相对独特的理论。这其中,以西法兰克王国的潜艇和反潜技术发展得最好。

而大唐帝国由于海疆辽阔巨大,需要潜艇部队远渡重洋去进行长距离海上作战,帝国海军所设计和建造的潜艇排水量都相对较大,续航力很远,特别是潜艇的水面航速是各国海军中最高的。不过由于体型较大的缘故,大唐海军所建造的潜艇与西法兰克王国相比在最大潜深和隐蔽性方面要稍差一些。

由于地中海海域活动面积和水深的限制,拜占庭帝国海军在战后最初研制的几种潜艇的都是水面排量在500吨左右的中型潜艇,直到近年,才开始建造排水量超过700吨的远洋型潜艇,而且装备的数量也在逐年增多。

在潜艇司令部报到几天后,李海铭就被一辆标着潜艇部队标志的蓝色吉利海马敞蓬汽车接到了潜艇码头——足有数百米长的一排灰色的钢筋混凝建筑物里面。一般情况下,潜艇很少停放在露天码头,在港口时都会进入到艇库之中。

在艇库的内部,一百多米长的混凝土码头两侧差不多都系泊着一艘潜艇,有些锈迹斑驳,有些则油漆锃亮,显然是刚刚入役。

在主码头一侧,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部件,有些是新到的配件,而有些则是更换下来的零件。有几台舰用柴油机被拆得七零八落,满是油垢的机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机油气味。有几艘潜艇上正在冒着青蓝色的火花,维修人员正在用电焊不知是在切割什么或是往艇上焊接什么东西。

有些人正在忙碌着劳动,而大部分艇员留守的艇员们则无聊地东游西逛,或是聚在墙边的桌子旁吹牛、打牌或是下棋。

几位艇长正聚在一起,闲聊着最近西法兰克王国吞并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等波罗的海三国的事情。

对于这些波罗的海国家的遭遇,这些大唐的海军军官并没有什么感觉,而在乌拉尔地区特别是西部边境那边的陆军方面反应要强烈许多。在帝国海军大部分年轻的职业军官眼里,西法兰克人并不是他们考虑的重点,大唐帝国在海上是无敌的存在。

打败大唐海军才是其他欧洲各国海军官兵的梦想。

正如那首名为《出征法兰克》的著名帝国海军战歌。

bf51号艇的艇长霍延浩少校在这一帮艇长里很有威望。他是从bf06号艇上调过来的,比李海铭要早五年从海军学院毕业,是一位老资格的艇长。在他的指挥下,bf06号潜艇在海军的比武操演时曾同时得过轮机、炮术和鱼雷三个项目的优秀。而且在他的指挥下,bf6号艇的动作简直是如臂使指,一手漂亮的靠码头技术令人叹为观止,都成了潜艇部队的经典教案。

霍延浩少校在潜艇部队里很有名,也极为受到重视,毫无疑问,他在未来会是个会青云直上的人物。

把李海铭送过来的中士踩了一脚刹车,汽车停在了这几个军官的面前。

“长官,这是李海铭中尉,刚刚分配给你们的军官。”中士对霍延浩少校说道。李海铭只好跟在中士的身后,向自己的新上司行了军礼,然后把自己的军官证和潜艇司令部开出的任命书递了过去。

“哦,李海铭,名字不错,今年刚刚毕业?”霍延浩在看过李海铭的证件和任命书之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已经毕业一年了,以前在dft11号上实习,长官!”

“哦哦,你应该知道这艇号中间加个t是什么意思,中尉。”霍延浩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上面缺了很多设备。劳宁,你过来一下!”少校扭过头去,冲着自己的新潜艇旁站着的一名军士长喊道。

二九、战争开始了?!

……这场战争是怎么开始的?

这场战争来得确实毫无征兆。

当李锦堂首相把东法兰克王国大使递交的宣战文书交到皇帝的手中时,帝国的皇帝李铣却显得很平静。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至少我们不会输,是吗?先祖的遗训是我大唐永不割地,永不赔款,我大唐虽然富有四海,但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多余的。”

他的话让首相顿时安心下来。

很明显,欧洲国家已经是联合了起来。

作为后起的工业国家,等欧洲人觉醒过来,再看向这个世界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资源地,都已经成为了大唐帝国的领土。

他们想要发展,想要扩张,需要更多的资源,开惜的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他们向外扩张的空间。在这颗星球上,五分之三的陆地和绝大部分的海洋,都变成了大唐帝国的领土或是领海范围。距岛屿海岸海里的领海范围,让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海洋也都成为了大唐帝国的领海。

这个侵略成性的帝国控制了整个美洲、大半个亚州和半个非洲,其他国家被局限分割在一些很少的范围内。大食帝国用仇视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割去这个旧帝国六分之五领土的庞然大物,这些年来一直在利用方天教派在制造混乱,却根本无法撼动对手的根基,反倒是搞的自己是几近崩溃。

这些年来,欧洲国家一直在背后支持美洲的分裂势力,经期望达到把新大陆从大唐帝国分割出去,然后再间接控制这一地区的目的。

很可惜的是,在近五亿美洲人当中,支持或是倾向于独立的还是少数。

在上次大战期间,大唐帝国在与欧洲联盟的作战中最终获胜,最终是平息了美洲地区的叛乱。而这一次,欧洲联盟准备再次进行冒险尝试。

与上次大战不同,这一次他们准备得更加充分,并且采取了很无耻的“诡计”。

他们先是派遣舰队向南美地区施压,等唐国舰队把主力集中到了太子港一带的时候,在谈判期间对大唐舰队发动了突袭。

在十八亿唐国人还在为是否出兵平定美洲的“叛乱”和给予他们“自治的权力”而争吵不休,意见分歧之时,可是一夜之间,这个国家在遭受欧洲舰队突然袭击后,这个看似一盘散沙般的国家却突然变成了渴望战争的愤怒集体。

李锦堂首相向国会提出了庞大的作战计划和军费预算方案,这在战争爆发以前是完全不能想象的。大唐帝国实在是太过庞大了,东亚地区的老唐人与北美和南美的、欧洲唐人、中亚唐人、东南亚唐人、东南非洲唐人之间为了各自的得益,纷争不断,争吵不休。可是在战争爆发后,却在几小时内几乎一致通过了宣战决议以及高层计划已久的庞大而惊人的军费开支决议案。

欧洲联盟几乎摧毁了对手的北大西洋舰队,在这一海区暂时取得了军事上的优势,可是却是唤醒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和可怕的战争机器。

仅仅在唐国北大西洋舰队覆灭后的第三天,李锦堂首相便是代表朝廷官府提出了建造二十四艘战列舰和五十艘舰队航空母舰的庞大海军扩充计划,另外就是把军用飞机的年产量提高到万架,过了一个月,飞机生产的数量又修正调整为每年万架。

大唐帝国又开始了他们一贯的战争方式不求质量,但求数量,然后凭借装备和人员的数量优势,彻底拖垮对手。

历史性的怀疑产生了,直到后世一直都没有彻底消除,那就是怀疑太子港的失败是李锦堂和他的高级助手们一手策划的。

持这种看法的历史学者认为李锦堂的“新经济政策”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国家加大基础建设投资也并没有使这个庞大的帝国摆脱经济衰退的泥淖,这位首相的高级幕僚们一直在策划一场世界大战,以期用战争来消耗掉这个国家内多余的生产能力。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确实是达到了这个目的。

在战争期间,大唐帝国的经济确实是迅速恢复了过去的繁荣,而且在战后又持续了十几年的时间。

另外引人众人怀疑的是,北大西洋舰队虽然是集中了这个帝国三分之一的海上力量,拥有十八艘战列舰,但这些主力战舰却都是一些建造于上次大战结束前后,即将要进入船厂进行拆解的老古董。

而他们在共和年分两批所建造的艘新锐战列舰,却连一艘都没有在北大西洋舰队服役,而大唐帝国海军的八艘航空母舰也是一艘都没有配属到北大西洋舰队。根据这种看法,李锦堂断定把大唐帝国拖入战争在政治和经济意义上,比在军事上损失几条战列舰更重要。当然,这种卑鄙的行为,作为一个政客的李锦堂是干得出来的。

但是唐国海军要是在加勒比海打了个胜仗,结果肯定要比遭受一场灾难好得多。击退敌人的进攻会减少很大的损失,北大西洋舰队的失败再加上美洲运河被破坏,使唐国人很长时间内都在这一海域居于劣势。

这也使得美洲的独立武装得到了很大加强,另外就是有数十万的欧洲“志愿军”进入到了美洲地区。

……

清晨四点钟,第九舰队正航行在澳洲东部新吕宋岛以东的洋面。

第九舰队在停靠新吕宋北港进行休整和补给,正按计划前往南美的马岛海军基地。

“怎么办?”正在“云岭”号值班的战列舰队参谋长凌文察是第一个接到电报的,他甚至都不用通讯兵去传讯,亲自跑去了船艉舱的长官室去叫醒了已经入睡的舰队司令。

由于嫌航空母舰上空间拥挤,舰队司令官陈士英中将一般喜欢把屏护舰队的战列舰来当作自己的旗舰。

“文察,不用担心,法兰克人可到不了太平洋中来。”陈士英中将一边匆匆向舰桥走去一边说道,“哦,通知舰队加强反潜机动。”

他在登上舰桥的时候,命令舰队调整为反潜阵形。

……

三十、远航

第九舰队航行在南太平洋。

二月的天气,正是一年当中最为炎热的季节。

第九舰队一共有四艘航空母舰,两艘经过现代化改装的老式战列舰和四艘服役只有五年的新锐防空轻巡洋舰,另外还有两艘排水量12000吨的综合补给舰。

根据海军总司令部的命令,这支舰队从新吕宋(纽锡兰)启程后,改变原来的计划,前往新莱州港,意图通过美洲运河,进入到加勒比海。

凌文察陪着舰队司令陈士英中将和屏护舰队司令火寻迟站在旗舰“云岭”号司令塔外面的舰桥上,舰队司令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他这几天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美洲的海上战事让他们感到忧心忡忡。

这一次欧洲人似乎有备而来,东西法兰克再加上西班牙,三国联合舰队居然出动了10艘航空母舰和12艘战列舰。大唐帝国北大西洋舰队在遭受严重的打击后,已经是基本上丢失了这一带海域的控制权。

不过,在太平洋海域,现在的他们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按照原来的计划,第九舰队是前往南美的马岛,而现在却是需要横穿太平洋前往中美一带的港口,然后穿过美洲运河,进入加勒比海地区。

中太平洋的海面呈现蓝宝石般的颜色,天气又热又潮,天空中高悬一轮着令人眩目的炽热太阳。正是晴天,阳光散发出无穷的热量,在甲板上作业的舰员们感觉自己就象要被烤焦了一样。在船舱里,温度也是高达将近摄氏三十度。

海水几乎是不透明的,呈现出深不可测的蓝色。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搅起深蓝色的海水,军舰后面两道白色的航迹向远处水天线那边伸展出去。

“美洲运河正在遭受轰炸和破坏,我感觉似乎无法通过它进入到加勒比海。”陈士英中将现在感到有些犹豫不决。“好吧,火寻,我们先去塔希提群岛,到补给港后再召集全体舰长开个会,研究一下将来的去处。这里你先盯着,我去回船舱休息一会儿。”陈士英叹了一口气,对火寻迟说道,他在交待完之后,习惯性地拿起望远镜向海面上望了过去,那里除了翻滚的浪花,和几只海鸥,什么也没有。

“云岭”号桅楼上闪烁着信号灯,告诉舰队其他的舰只解除战备状态,改为正常战备值班。十多分钟后,整个舰队开始转向,沿着新吕宋中港到新莱州的航线向东北航行。“梧州”号巡洋舰在前面担任警戒,“秦岭”号战列舰和“琼州”号则坠在队列的后面,几艘航空母舰和补给舰则夹在这些战舰中间。

跟随舰队一起派往远东的两艘高速综合补给舰是帝国海军的一项创举。

在铁甲舰时期,由于海域辽阔,补给不便,这也极大地制约了帝国海军的远洋作战能力。为了弥补这一缺陷,帝国海军装备和造船部门就创造了这么一种新型的舰种出来,据设计师们说这种灵感还来自于某种启示。

在这个时代,其他各国对军舰的补给都是分开来的,油船是油船,干货船是干货船,对一艘军舰的海上补给至少同时需要两艘船才能够完成。综合补给舰实际上就是结合了油船、食品船和军火船的功能,把军舰远海作战所需要的多种物资都集中在一艘船上,这样的好处是当军舰在离开战斗阵位进行补给时,只需跟综合补给舰对接一次,即可获得油料、弹药等所有补给物资,无需跟不同类型的补给船舰进行多次对接,增加补给时间,从而增加暴露在敌人火力下的危险。

“大凌河”级综合补给舰是帝国海军为远洋作战专门建造的一种快速补给舰,其标准排水量为12000吨,满载排水量能达到27600吨,能够装载15000吨的油料和各种补给品。其动力系统采用8台大功率船用柴油机,总功率高达64000马力,采用双轴推进方式,在满载的情况其最高航速能也达到21节,轻载则能跑了25节以上的高速,另外它还拥有着超过18000海里12节的超长续航力。

正是有着这种高速补给舰的存在,这支帝国舰队才拥有了直接进行跨洋作战的超远程打击能力。

有十多只海鸥正在追逐着前面“梧州”号巡洋舰身后所拖出的白色航迹在上下翻飞。

如果不是因为战争,这个时候在海上航行确实是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在舰桥的上方,水兵们正在趁这段海况良好的时刻抓紧时间为军舰安装上雷达天线——出于保密的需要,海军部严令各舰在和平时期不得在入港期间安装雷达,只有在晚上和其他光线很差的时候才能使用这种新的设备,平时安装在舰桥顶部的雷达天线等相关设备则必须全部拆下。

现在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战前那些所谓的保密规定都已经失去了效力。

虽然目前在这一片海域不会有什么大的威胁,但他们还是需要小心行事,以避免遭受比如说敌人的潜艇之类的意外打击,总体来说这一带的环境都是相对安全的。

舰队在南太平洋航行了一天半的时间,在晚上的时候,又接到了从国内发出的电报,大唐帝国已经向东西法兰克王国和西班牙王国正式宣战。

军舰上的收音机能够收听到从澳洲、太平洋岛屿和南美等地的短波无线电广播,第二天上午,当舰队航行到库克群岛南部海域时,司令塔内的电话铃响了,值班参谋拿起听筒,上部瞭望手报告说西面发现一架不明身份的飞机,正在向他们这个方向飞来。

“拉响战斗警报,各舰警戒!”正在值班的舰长刘铭良上校下达了战备命令。

“呜哇呜哇……”刺耳的警报声在全舰响了起来,船舱的通道内红灯在闪烁着,舰员们在一片混乱中跑向自己的岗位。事实上,”云岭”号从离开了河口港之后一直就处于战备巡航状态,因此很那年那我就能进入到战斗状态。

很快,各个部门相继传来完成战斗准备的报告。

“怎么回事?”陈士英将军披着一件军装就进到了作战室,刚刚赶到的凌文察注意到他在里面穿着一身睡衣,连裤子都没来得急换。

“发现一架飞机一直在我们周围盘旋,应该是一架侦察机。”刘铭良报告说。

陈士英拿起望远镜朝他指的方位看了一会儿,“没错,应该是一架我们自己的飞机。不过美洲运河被破坏了,我们还得绕道走南美。”



三一、情报局

第九舰队在社会群岛转而向南。

“南岭”号战列舰象与舰队中其它军舰一样,顶着南回归线海洋上夏季的炎热和沉闷天气在海面上行驶,无论舰内舰外都一样的高温潮湿。防雷护壳外面的钢板上结满了盐粒,舰内舱壁上则到处淌着蒸发而形成的蒸馏水。

这艘长达二百二十三米的战争机器象洗了一场蒸汽浴,浑身上下大汗淋淋。潮湿的水汽结成的一道道水流从这个巨大浮动堡垒的地板、顶棚、舱壁和甲板上不断地流淌着。

在“南岭”号上,这种炎热和潮湿几乎是无法躲避的,这艘老旧的战列舰上,只是舰桥上和长官住舱才装备有空调设备。因此舰内换风扇不停吹动的机械风也是又热又潮的,虽然舱室内换了空气,但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凉意。

热带灼热的太阳炙烤着军舰的甲板、上层建筑和炮塔,所有的钢甲板、支柱、炮管和栏杆等上层建筑都烫得要命,皮肤碰上就会烫伤。

另外从军舰上八台主锅炉所散出的热量也是极大的,它从机舱的钢板通过铆焊成一个巨大相称整体的钢铁船体传导到全舰,“南岭”号的舰员们终日穿着浸透了汗水的衣服,呼吸潮湿的空气,简直是场煎熬。

天刚蒙蒙亮,凌文察今天起得比较早,在稍事洗漱后,就匆匆登上了舰桥。

“南岭”号的舰长刘铭良上校已经站在了舰桥上他习惯站的位置上了,他高高的个子,一头棕红色的头发,这在大部都是黑发的奥地利舰队里是比较少见的。他注视着在前面航行的“梧州”号,那艘巡洋舰舰舰桥上面的雷达天线此刻正在旋转着。

由于电子管元件极易发热,现在军舰上装备的无线电雷达设备需要每隔三小时就要关机一次,让这些电子设备冷却下来。所以这两艘军舰上的雷达只能每隔三小时轮流开机。

“今天有什么情况吗?上校!”凌文察见到刘铭良在外面穿着一身正式的制服,于是开口问道。

“没有,但是根据我的直觉今天一定会有事发生,参谋长。”刘铭良把嘴里的雪茄拿下来,目光转向了凌文察。

“当然有可能,敌人正在进攻加勒比海上的岛屿,而且准备在南美登陆。”凌文察笑道,他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来,“你的直觉只是一种大概率事件,来一根么?”

“不了,我更喜欢抽雪茄。”刘铭良摇了摇头,“现在恐怕欧洲人已经提高了警觉,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正在驶往大西洋方向。”

“那没什么,只要他们不敢再往南来,我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凌文察掏出打火要来,转过身去遮住海风,然后把香烟给点着了,“我估计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好吧,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吗?”

刘铭良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从舰桥上下来,进到舰桥下方的军官餐厅。

两人坐到了一个餐桌上。

“长官,您要点什么?”一个勤务兵走了过来。

“嗯,一份煎牛排,一个煮鸡蛋,一份烤肠和一份夹肉三明治,另外再来杯牛奶。”凌文察转过头去对那勤务兵说道。

“呵呵,凌兄,你的胃口还那么好。”刘铭良笑着说道,“一份鱼肉三明治,另外再给我一杯咖啡,谢谢。”

“好的,舰长!”那名勤务兵利落地回答道。

“老刘,吃那么少怎么行,过一段很有可能要干活呢。”凌文察把身体靠在椅子背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可是你刚才说的哦。”

……

在新登州,艾伦·凯利在报纸新闻上看到触目惊心的战争爆发消息。

由于战争爆发,学校已经放假,他准备返回亚拉巴马河畔的家乡。现在整个新登州的车站、机场和港口都是十分的繁忙和杂乱,排队的旅客们把预订座位的窗口层层包围起来,几乎每个人都在快步走着或奔跑着。淌着汗的搬运脚夫们推着大堆大堆的行李,朝着旅客或旁的脚夫吆喝着。

火车站的扩音器一直在雷鸣般胡乱叫嚷,发出嗡嗡的回声。

他走到一个报摊买了一叠报,北美的报纸用的是大字黑体标题,显得有些惊慌失措,而那些总部在东亚报纸则显得从容不迫,在鼓吹着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在新济州,叛乱者已经控制了南北东北区局势,宣布成立“独立的美洲共和国”。

他在火车站拥挤而嘈杂的餐厅里匆忙地吃了一点东西,有些失望地发现,往后一周的火车票都已经售罄。

艾伦只能是无奈地先返回学校,准备明天去港口再碰碰运气。

天空中在飘着雨,使得这个春天显得有几分阴寒冷,远处有被航空炸弹翻新过的土地象一望无际的沼泽。

在学校门口,几个身穿便服的人拦在了艾伦的面前“你是艾伦·凯利同学?”

艾伦点了点头,看向面前这位唐西混血的男子“你们找我有事?”

那名男子把手里的证件摊开让他看了一眼“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我们想向您核实一下。”

艾伦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跟着这三个人上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帝国情报机关人员的邀请是不容拒绝的。

听着办公室外传来的脚步声,李作栋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在心中的感慨了一下,然后随意翻看着了一下手中的这份调查记录。作为帝事情报局的少校情报官,李作栋原本并不需要参与这种比较低级的调查,但这个年青人非常有意思。

他参与了许多美洲青年党的活动,但却并不赞同他们的主张,并不是一个独立派或是分裂分子。许多情报证明,他是被他那位出身传教家庭的小女朋友拖下水的。

这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这时一名手下领着这个年青人走了进来,这年青人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准确的说他应该是一名大三的学生。

李作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青年,艾伦的脸上带着些许的诚恐,但却看不到一丝心虚之色。

“坐吧。”他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木椅,然后低头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卷宗,才抬起头来说道,“艾伦·凯利是吧,你知不知道你所参加的一些活动,会被军事检察官以叛国罪而起诉?”

……





三二、出战

艾伦听了后有些惊恐地抬起头来:“长官,我并没有做任何危害帝国的事情。”

李作栋则拿出几张照片,摆在了艾伦面前,然后死死地盯着他,准备听他的解释。

艾伦在看到照片后一下变得着急起来。

“长官,我虽然是移民后裔,但我是唐国人,并不会反对自己的国家。这可是……”他忽然看到了一张自己与那黄之英在一起的合影,一时间,艾伦的脸色骤然变化起来,在沉默了十余秒后,一直微垂着脑袋的艾伦抬起了头。“长官,我是唐国人!但我绝不承认我背叛了祖国,为了祖国我可以牺牲一切……”他的声音渐渐升高,似乎想用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不是叛国者。

李作栋注意到他在回答自己的时候,眼光非常坚定,于是开口说道:“你大概参加了十六次,哦不,是十七次美洲青年党的集会。我可以相信你,但检察官们绝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只相信证据。另外我们对西方移民后裔并没有歧视,就好比这个人……”他指了指黄之英的像片,“一个纯粹唐国血统的人,也有可能被西方所收买,变成一个叛国分子。你需要用你的行动,来洗脱你的罪名。”

他的话在艾伦的心中掀起了阵阵狂澜,“长官,您说我该怎么做。”他不想背负叛国的罪名,那样的话自己的全家在今后的生活都要大受影响。

李作栋看着他眼里的求生欲感到还算满意,于是微笑着开口说道:“很简单,跟我们合作,我们可以证明,你是我们的工作人员……”

……

共和305年5月3日,从南极北上的冷空气已经越过南部海峡,开始席卷整个南美南部的狭长的陆地,原本比较平静的海面也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傍晚时分,夜幕笼罩上的新对马岛东港码头浪花激荡,初冬时节的空气让整个港口都弥漫这一种萧瑟和清冷。借着微弱的灯光,几辆小汽车正停在码头上,专程赶来的帝国海军南美舰队参谋长金志铿中将,舰队作战部长陈绍峰少将等人正在为即将出征的帝国海军北大西洋特遣舰队司令陈士英上将等送行。

这支特遣舰队由四艘航空母舰“琼州”号、“夷州”号、“济州号”和“北岛”号,快速战列舰“燕山”号、“衡山”号、“南岭”号和“秦岭”号、重巡洋舰“雷州”号、“辽州”号,八艘轻巡洋舰和十二艘大型远洋驱逐舰所组成的大型水面舰队在港湾里已经做好了出发前的准备工作,这已经是帝国海军在大西洋海域目前所能派出的最强力量。

在时间进入4月中旬之后,美洲的局势急转直下,由于失去了制海权,欧洲的人员和各种先进的武器装备毫无顾忌地被运往南美和北美一些独立的州,在北美东北和南美东北,出现了两个独立的分裂政权。

帝国在美洲的七十多万驻军由于还在使用上次大战时期的落后武器,在战场上是节节败退。谁也没想到帝国陆军居然会如此不堪一击,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丢失了大片的领土。现在南美“美州共和国”陆军在数十万欧洲“志愿军”的支持下,正在向中美洲地狭和南方大西河(亚马逊河)两个方向进军,只是在进军南美西北部的山地时才遇到了比较顽强的抵抗。

现在的欧洲又开始挥舞起了橄榄枝,要与大唐帝国进行“调解与谈判”。

这开什么玩笑!

帝国海军水面舰队这次出战就是李锦堂首相在恼羞成怒之后的决定。

本来帝国海军部长裴云松元帅和海军决司令刘承樑元帅一直奉行着“保舰优先”的策略,但是他们却被愤怒的李锦堂首相给怼了回来:“你们是想把这些战舰留在港口里孵小鸡还是再准备让英国人搞到斯卡帕湾里去弄沉它们?!你们每损失一艘军舰,我就会为你们补充两艘,军舰造出来就是为了让敌人把他们打沉的,而不是象你们这样,准备被押解到敌人的港口里去自沉!”

皇帝这番话让当时在场的所有帝国海军将领都感到难堪和羞愧难当,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不光是打脸,裴云松元帅气得差点都要辞职了。

刘承樑元帅本来计划使用几艘战舰进入北大西洋去执行破袭作战任务,不过随即就被最高决策层给否决了,首相要求派出一支更强大的舰队出击。另外,根据还在加勒比一带坚持作战的胡跃文上将发回的电报,由于侦察飞机的存在,单舰袭击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下很难幸存;其二,在缺少航空母舰的情况下,单纯的水面舰艇编队很难向港口发动攻击,而且在攻击港口之后,很快就会遭受到来自空中的反击,对于敌人的运输航线破坏十分有限。

也就是说,胡跃文上将不主张在没有航母的情况下派遣单纯的水面舰船出海作战。

正因为如此,最后帝国海军总参谋部就搞出了这么一份“利刃”计划出来,而且几乎拿出第九舰队和南美舰队全部家底拼凑出这么一支强大的水面舰队出来,简直就是一副要出海去找欧洲人去拼命的架式。没有办法,首相要求海军舰队要全力去进入到北大西洋之中,以阻止敌人向加勒比海地区的进攻。

现在,帝国的高层们不管不顾地就把手上的战刀给扔了出去。

最后的结果是伤敌还是自残,就谁也不知道了。

“南岭”号战列舰一马当先,在桅杆上闪动着编队出航的灯语,这支庞大的舰队趁着朦胧的夜色悄悄地驶出了东港,朝着南大河(拉普拉塔河)方向驶去。上次大战期间的比斯开湾海战是海军人一直以来津津乐道的话题,但是这一次,那种大规模的舰炮对决场面恐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根据整个的作战计划,那四艘舰队航母和改装航母反而成了这支舰队的主要作战核心。

“这次我们恐怕真的是太冒险了。”看到舰队慢慢消失在航道的尽头,金志铿中将转过头来有些忧心忡忡地对陈绍峰说道。两个人虽然在海军中共事多年,但由于在海军建设理念上的冲突关系并不好,金志铿无非是发发牢骚而已。

“将军,你们正好可以借机要求高层追加新的造舰计划。”看着突袭舰队出发后,陈绍峰随意打了个哈哈,“听说总参谋部正在制订从波罗的海突破的作战计划,现在我们手上的兵力可是真的不够。”

三三、河口

南大河(拉普拉塔河)河口,天空中阴云密布,海面上不时还有零星的雪花飘落。虽然已经是清晨,但由于有轻雾,能见度依然不高。

这支大唐帝国特遣舰队在靠近南美海岸的航线上航行了两天,在海面上排成黎明前的战斗队形——这是战列舰时代遗留下来的习惯,但自从舰载雷达被普遍装备到军舰上之后,由于其性能越来越先进,探测范围早已经超过了人的目视距离,这样调整编队似乎有多此一举的嫌疑。

陈士英上将在吃过早饭后,这才慢慢悠悠来到了舰桥上。

一切都在按计划行事。

他被任命为这支特遣舰队司令并晋升为海军上将,这可以是看作海军中“航空派”的巨大胜利。拥有十六艘战列舰的帝国北大西洋舰队在由航空母舰上所发动的突袭中遭受重创,也可以看作是航空母舰时代的到来。

海面上除了这支庞大的唐国舰队,并看不到其它的船只,即使是遇到了正在航行中的中立国商船,凭借着先进的雷达设备,他们也提前避开了。

陈士英上将喜欢站在舰桥上欣赏他的战舰,每次感受着它的强大都会让他有一种发自内心底的自豪感。

这艘满载排量超过35000吨的巨舰当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破坏力的武器之一,整体的深灰色涂装就会带给人一种庄重威严的压迫感,而四座巨大的330毫米主炮塔则会令那些驾御它的男儿浑身热血沸腾,而让一切与它为敌的人感到心惊胆寒。

“云岭”号一体化的高大塔式舰桥显然也很符合大唐帝国普通民众的审美观,这种设计借鉴了部分拜占庭海军在造舰方面的思路,虽然没有拜占庭战列舰建造的那么高大,却显得更为粗壮和坚固。

站在舰桥上五层的作战指挥室里俯瞰这座战舰确实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情。毫米主炮威风凛凛,散发出十足的霸气,这会令每一位帝国的海军将士都不禁在内心里充满了不可战胜的斗志。

不过令这艘战列舰上的将士们感遗憾的是:根据作战计划,此次执行破交作战的主力反而是那几艘在上面顶着一块巨大飞行甲航空母舰,甚至其中的两艘还是改装商船,也就是现在正航行在“云岭”右侧,防御薄弱的“济州岛”号航空母舰。

战列舰上的舰员们敢保证,如果是在15海里内的交战距离上,他们绝对可以在半个小时内就搞死这艘“平甲板商船”。可问题是对方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srseet-3d型雷达对海探测距离已经高达35公里,那些航母基本上会在进入战列舰主炮有效射程之内就能快速逃脱,然后拉开距离然后用舰载机对他发动攻击。

“济州岛”号虽然有42000吨的巨大排水量,但它本身是由商船改造而成,其舰体结构和装甲防护都与正式建造的军用舰船有很大的差距,虽然在改造过程中防护增强了不少,但先天结构上的缺陷却无论如何都是难以弥补的。

根据测算,这艘“改装商船”在水线以下只能禁受住两枚鱼雷的攻击,不过在改装过程中由于它的排水量较大,飞行甲板、机库和上层甲板都加装了一层水平装甲,抗水平攻击的能力还是增强了不少,具体效果如何,这只有经过实战的检验才能知道。

但在几次演习中“云岭”和“秦岭”编队曾多次输给两艘“改装商船”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没什么丢人的,“燕山”号和“衡山”号等“五岳”级新锐战列舰编队也多次输给过这同一个对手,这也是让这一级新锐战列舰在服役仅有不到半年后就又重新返回造船厂,进行了加装防空火力和增强水平防护改装的一个主要原因。

这样惨淡的战果都让那些“巨舰大炮”主义的崇拜着们内心里对“济州岛”号和“北岛”号是即爱又恨,在嘴里老戏谑地把它称之为“改装商船”。问题是这艘“改装商船”却要让造价是它三倍以上的主力战列舰为它充当护卫舰,这就让很多人在心里感到很不平衡。

陈士英上将的屏护舰队司令火寻迟中将当然都是这些“内心里不平衡”成员中的一个。

目前这一片海区,差不多已经聚集了帝国在大西洋一带海域几乎能出动的全部主力舰。但一直以来,帝国海军的发展受到经费和战列舰派的困扰,在航空母舰的发展方面并不领先于欧洲各国海军。

海军部所制订的发展计划是在309年完成所老舰的替换,并为各主力舰队配备两艘舰队航空母舰,但是他们现在却要被迫提前应战。

“济州岛”号和“北岛”号目前是帝国海军唯一具备完全作战能力的两艘改装航母,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上攻击力最强大的航空母舰之一。它装备有116架各型作战飞机,配备了3个战斗机中队、4个轰炸机中队和1个侦察战斗机中队。在它巨大的甲板上现在系留着三个中队48架作战飞机,而且在它下面的机库里还有68架各型作战飞机。

航母的舰载机机型基本上是帝国海军的标准配置,即南昌飞机制造公司所生产的“海鹰”战斗机和沈州飞机制造公司所研制的“海鹞”式多用途轰炸机,与其他各国舰载机的配置标准不同,帝国舰队航母上并没有配备专门的鱼雷轰炸机。

北大西洋舰队的另外两艘航空母舰“琼州”号和“夷州”号在帝国海军最早建成的首批舰队航母,其排水量只有22500吨,而且由于刚进行了现代化改装,以这两艘舰队航母为主所组成的帝国海军第3航空舰队目前正处于训练状态,还不具备完全的作战能力。

现在航空母舰的建造放在海军所有建造工程中最优先的地位,从物资供应上就能看得出来,帝国高层对于海军的航空舰队反而是寄予了厚望。

陈士英上将现在倒是满怀豪情壮志,他手下这支舰队实力强大,反倒是有些期望与敌人进行一次海上大战。

“左舵10,航向西北偏北,航速18,舰队解除凌晨作战警备!”陈士英看了看侧面舷窗外的“济州岛”号一眼,向舰队下达了新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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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邮轮

一艘悬挂着大唐帝国旗帜的邮轮停靠在新海州(乔治敦)港码头,黑色的船体艉部横写着“亚东轮”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在轮船的桅杆顶上,飘扬着一面极大的象征着大唐帝国的红底黑字的条形国旗,中间绣着一只象征着大唐帝国的金色龙徽。

此时,这艘邮轮拉响了三声示意准备开船的汽笛,船员们正在收起舷梯,船上的乐队在甲板上奏起了《天佑吾皇》,看来一切都很正常。

“该死的泰西佬!”船长罗天佑站在驾驶楼时,看着仍在码头上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一队海岸警卫队士兵,不由低声骂了一句。

“船长,锅炉的压力已经升到了最大,我们有机会逃走吗?泰西人可是有一艘巡洋舰在外面等着我们呐!”这时大副鲁泽明和轮机长邓恩从底舱走了上来,邓恩向罗天佑报告说道。

在战争突然爆发时,大唐帝国“亚东轮”号邮轮正停留在新海州港。在得知战争爆发后,罗天佑船长立即下令船员提前生火,计划立刻动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就在“亚东轮”号即将离港时,新海州海岸警卫队却突然开始强行登船,将“亚东轮”号扣留在了港口。

这些南美东北部的几个州大都被分裂分子所控制,不过新海州现在还处于左右摇摆的状态,并没有公开宣布“独立”。后来在反分裂派的强烈抗议下,海岸警卫队在检查了船上的人员和货物后,确认其没有装载任何军火和违禁品,这才无奈地将其释放。

但是,这中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天的时间,而且罗天佑得到消息,已经有一艘西班牙海军的巡洋舰闻迅后迅速赶了过来,现在正守候在新海州外海,等待着“亚东轮”号一离开“美洲共和国”领海,就将其扣押。

这很明显是分裂派和西方人已经串通好了的,等待着这一帮唐国船员的,就是连人带船被欧洲人扣留的命运。当初扣押大唐轮船的新海州地方海岸警卫队现在反而迫不急待地要求轮船马上离开,不过,罗天佑还是下令让船员们尽量拖延离港的时间。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亚东轮”号开始缓缓离开码头,而这艘排水量超过42000吨的远洋班轮240多间客舱里只有36位乘客。罗天佑船长已经告诉他们此行将会非常危险,但这些人依然坚持要随船强行返回祖国。

在这艘巨轮的前方,把这艘轮船拖向航道的港口拖船在不停地鸣着汽笛,罗天佑船长已经下令船员们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鲁泽明在手里拿着望远镜,一直在观察着布鲁克林航道南面的海面。一阵阵冷风扑面吹来,海面上升腾起一层薄薄的轻雾,新海州市内的建筑物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模糊。

“真是个好天气!”罗天佑站在舷窗边上,两眼盯着海面,“在这样的雾天里,你们猜泰西佬会在哪里等着我们?”

“应该会在领海之外吧。”航海长郑秀山说道,“等在航道的外面,问题是在北面还是南面?”

“不用猜啦,我已经看到它了,诺,就在河口北面。看样子泰西佬是怕我们迷路,想要陪着我们一起驶出航道。”这时鲁泽明突然说道,罗天佑拿起望远镜,果然看到一艘悬挂着西班牙国旗的巡洋舰正在前面的海面上等着他们呢。

“泰西佬不会现在就动手吧?”郑秀山说道。

“这个至少表面上他们倒是不敢,破坏新美洲共和国的独立是需要很大勇气的。”罗天佑用讽刺的语气很笃定地说道,“但等我们一离开海岸,他们肯定会立刻动手。哦,那应该是一艘‘卡洛斯三世’级轻巡洋舰,西班牙人派了一艘上次大战期间建造的老舰过来,它现在的最高航速绝不会超过26节,我们的机会来了!”

罗天佑显得有些兴奋,西班牙人似乎忘了“亚东轮”号是一艘曾夺得过“蓝飘带奖”的快速远洋邮轮,它的最高航速能达到33节,这也是罗天佑在新海州港时就一直在谋划逃脱的一个主要原因。

正是自己的轮船有如此高的航速,才让他不甘心束手就擒。

“亚东轮”号以12节的航速航行在港外航道上,从那艘西班牙巡洋舰的边上驶过。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金灿灿的阳光在海面上闪耀着,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西班牙巡洋舰“拉科鲁尼亚”号随即也从身后跟了上来。此时那艘唐国邮船已经开始加速到了十八节。

“拉科鲁尼亚”号是一艘在上次大战末期服役的老兵,舰体瘦长,它只有4000多吨的排水量,但却装备有5门6英寸的主炮。此时它的舰长卡斯特罗少校正站在舰桥里,目光盯着前面那艘体态庞大的唐国巨轮烟筒里冒起的黑烟——这将是他在这场战争里的第一个猎物!

“加速到20,盯紧它!”看到那艘唐国船还想逃跑,在上达完命令后,卡斯特罗少校在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他产不认为那艘唐国商船能够逃脱自己的拘捕,自己手上可是一艘巡洋舰!

可问题是自己与那艘唐国轮船之间的距离似乎还在拉大!

“全速前进!”卡斯特罗少校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内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十几分钟后,两船之间已经拉开了将近三海里的距离。

“该死的,那艘唐国商船怎么能跑这么快?”站在舰桥上的卡斯特罗少校在跺着脚,问题是“拉科鲁尼亚”号拼尽全力跑到了27节,也无法追上对手。

“舰长,似乎对方的航速已经超过了30节,而且正在向北转向!”舰桥上地另一名军官向他报告说道,“我们是不是对它发出警告!”

“等等看吧,这里是美洲领海,而且是国际航道,旁边有几艘轮船在看着呢。”卡斯特罗皱着眉头说道,现在最大的麻烦是他无法开炮,而自己的船却跑不过对手。想到这里他就突然感到有些耻辱,自己所指挥的一艘军舰居然还跑不过一艘商船?!

三五、接应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前面那艘该死的唐国船一直沿着海岸向东南在全速航行,“拉科鲁尼亚”号与它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大到了7海里以上,而且夕阳西斜,海面上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了下来,能见度越来越低。

“向它发信号,告诉它我们要登船检查!”卡斯特罗少校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开始下达着新的命令。

灯光在一遍遍闪烁着,过了一会儿,对面的唐国轮船也发出了回答:“这里是美国领海,你舰无权对我实行检查!”

“向舰队报告,我要击沉这该死的唐国船!”卡斯特罗被气得咬牙切齿地说道,再晚一会,前面的那艘唐国邮轮就要跑出他的主炮射程之外了,而且在高速追逐中,卡斯特罗也没把握真的能击中对手。

过了一会儿,海军舰队司令部的电报就回来了,“禁止在美洲海域使用任何武力!”

卡斯特罗少校在看到电报后算是一下就泄了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唐国邮轮越跑越远,巨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黄昏的海面上。

“神仙保佑,终于把那条该死的泰西尾巴甩掉了!”在“亚东轮”号的舰桥上,罗天佑船长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航向东南偏东,全速!”他开始下达着转向的命令。

……

南大河(拉普拉塔河)河口有点像钱塘江,整个河口成喇叭形状,但却不会形成钱塘江一样的涌潮,潮汐落差在一米左右,两岸都是优良的海港。

舰队从新淞江(蒙的维亚)进行了短暂修整,继续踏上了征程。

在下午时分,这支大唐特混舰队已经驶过了南大河河口,抵达了东方州南部南大西洋海域。就在这个时候,舰队又接到了从新锦州(马里兰)的北大西洋舰队海军基地转发来一封海军部的电报,这是一份临时追加的任务:前往新大江(亚马逊河)河口北部海域,去接应刚从加勒比海域逃脱,正被西班牙舰队追捕的“亚东”号邮轮。

就在陈士英准备趁着夜色率领舰队进入到南大西洋的同时,东法兰克海军部也接到了唐国舰队从新淞江港出航的消息。正在值班的海军参谋部作战处长弗朗索瓦海军少将在接到电报后,很准确地就判断出了大唐帝国舰队的真实意图。

很快已经下班的菲利普斯海军上将很快就又回到了海军部的作战室,过了一会儿,勒庞海军元帅和海军大臣阿斯奎斯也先后赶了过来。

菲利普斯上将已经亲手在海图桌上完成了参谋们要干的活计,用一支铅笔把唐国舰队可能到达的地点都标注了出来,等到第一海务大臣和海军大臣都到了作战室后,他就坐在海图桌旁发表着自己的见解:“那支唐国舰队出动了,这是我们一直以来所盼望的……不过,现在可是一个相当糟糕的时期。还好,我们已经从地中海舰队抽调了‘普罗旺斯’号和‘君权’号来加强本土舰队的力量。这是巴塞利亚,这是特立尼达岛,现在还看不出它会对这两处地点发动攻击的迹象。现在我敢肯定这些军舰正在驶往南大西洋海域,它们也许想突入北大西洋来破坏我们的海上运输吧?那么,它们会从哪一个方向进入北大西洋?但我们日前能够动用的力量却所剩无几……它们下一步的目的会是哪?”

“现在先不要管那支‘非洲舰队’了,现在这支唐国舰队的威胁却更为直接。”阿斯奎斯说道,“如果被他们突入到北大西洋海域,对我们的航运造成的危害实在是太大了。”

“那当然。”勒庞元帅当然会赞同阿斯奎斯的观点,“不管怎么样,先从南美共和国的陆地上派出飞机对南部海域实施侦察是最为紧要的,那份电报里的情况毕竟是十几个小时以前的事了。”他用两脚规在海图上画了一个圈,“现在那支唐国舰队可能在巴塞利亚东南的某个地方,要求他们对巴塞利亚角以及由此往南的任何可疑目标进行侦察照相。”

“阁下,实际上我们在上午时曾向那一带派出了两批侦察飞机,但飞行员报告说那一带天气情况恶劣,无法看清海面上的情况。”弗朗索瓦少将说道,“唐国人的这次行动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他们已经考虑到了天气的情况。”

“好吧,先把警戒舰都放出去,我们需要先找到它们,确定具体的位置之后才能展开行动。我们的主导思想就是希望趁着我们还拥有优势的时候把这支唐国舰队引出来作一场决战,然后消灭它们。因此,我们必须迅速地组成强大的舰队,包括潜艇在内,预备在北海内加以阻截。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安然离去,否则将会面临民众更多的指责。”阿斯奎斯很快就作出了决定,至于具体的海军作战计划那是兼任总参谋长的第一海务大臣勒庞元帅和本土舰队司令让·索尔上将份内的事情。

大唐特混舰队趁着夜色航行在距东方州(巴塞利亚)角西南约180海里的水道上,舰队的位置距离海岸大约有50海里。整个舰队保持着二级战备状态,水兵们原本的轮值时间是4小时,但由于天气寒冷的原因,舰队参谋长唐锦潮中将下令把在甲板和舰桥外当值的水兵上岗时间缩短到了三个小时。军舰上舱位有限,大部分的岗位都采取的是两班倒的作息时间,“云岭”级战列舰标准的人员配置是1160人,但现在是战时,又增加了将近100个高炮岗位,整艘军舰的住舱几乎都被挤得满满的。

在这支舰队里,人员配置最多的是“济州”号和“北岛”号,这两艘改装航空母舰上的人员编制是2780人,与战列舰相比,其居住条件更为拥挤,这也是舰队司令更喜欢把战列舰来作为自己旗舰的一个主要原因。

同天午夜,一位通讯军官走进陈士英海军上将的舱房,舰队司令正在扶手椅里打盹,头枕在手上。他面前的长桌上摊开着一张完整的大西洋海图,上面标注着他们此行的一些目的地:加勒比海的太子港,我方的舰队就要在大西洋上畅行无阻,你又能奈我何?

这就是在向东法兰克舰队进行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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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东角

长官,气象预报。”值班的通讯军官进到舰艉的长官住舱,恭敬地对舰队司令说道。

陈士英上将在晚饭后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刚刚醒来,扫视了一下那张从新海州发来的电报纸一眼,这才抬起头来问道:“有‘亚东’号的最新消息吗?”

“没有,长官!他们一直保持着无线电静默,不过刚才欧阳林中校认为它现在已经进入到了东州角的北面,以‘亚东’号的航速,如果全速行驶的话,也许再过一天半就能进入东州角以南的安全海域,不过中校认为它为了节省燃料,可能‘亚东’号会以巡航速度航行,那么它进入安全海域的时间应该是17日。”德米雷尔是“云岭”号的航海长,他这个预测应该还算靠谱,如果“亚东”号的船长不是太蠢的话,是不会一直以全速航行的。

“那艘邮船的巡航速度是多少?还有它的续航力。”舰队参谋长唐锦潮在低头看向桌上的一份海图。

“它的巡航速度应该是15节,如果是这样的航速航行的话,它的续航力有12600海里,足够它从淞江一口气跑到南美。跑远东航线的帝国邮船公司与它同级的‘江华’号曾经沿途没有补充任何燃料从南非的好望角新开城直接航行到了广州。”那名通讯官说道,“不过‘亚东’号肯定会全速航行过好几百海里,您知道舰船在全速航行时消耗的原料最少是平常的三到四倍,它现在肯定跑不了那么远。”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那位船长发报说他们会沿着东州角南下,我们去东州角接应他们。”陈锦潮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欧洲人肯定也在那里部署了军舰拦截,我们要消灭他们!唔,起码有两天阴霾……天气还算不错。”

经过一夜的航行,唐国舰队已经驶近东角海域,现在他们的航向是西北偏北。由于已经越来越接近赤道,直到早晨5点多钟,天色就渐渐亮了起来。

另外就是有个好消息:就在昨天夜间,一艘潜艇部队的潜艇趁着夜色悄悄潜入了法兰克王国本土舰队的锚地——比斯开湾的瑟堡,向停在港口里的军舰发射了几枚鱼雷,至少击沉了敌人一艘战列舰。在确认了消息后,帝国的宣传机构自然通过无线电广播开始向进行全世界大肆宣扬。

“呼啸的寒风从北方吹来,

唤起心中无尽的乡愁。

当我们成为亲密的战友,

也是一同走进地狱的时候。

水兵们知道会如何死去,

摆脱不了无常命运的捉弄。

战鼓已经破碎,

只留下北风为我们唱着哀歌。

在水兵的坟墓上,

没有娇艳的玫瑰。

在水兵的坟墓上,

没有盛开的鲜花。

只有来自那洁白海鸥的问候,

还有一位哭泣的姑娘站在坟头。

我们已经看到了死神的招唤,

但没有人会悲伤泪流。

从陡峭的深渊滑向毁灭,

舰船正在拥抱海底的死神。

冰冷的海水在拍打着船壳,

我们将告别这热爱的人间。

在死神离开的时候,

我们在轻轻唱起这首歌。

在死神离开的时候,

我们轻轻在唱起这首歌……”

餐厅里在播放着音乐,一首忧伤的古老海军军歌。当“云岭”号通过国内的无线广播得到潜艇在斯卡帕湾内击沉东法兰克战列舰这个消息的时候,舰队司令陈士英上将,参谋长唐锦潮中将正和屏护舰队司令火寻迟等几个高级军官正在餐厅里享用当天的早餐。

“真是个好消息!”陈士英上将抹了抹嘴巴,抛下只吃了一小半的早餐便同参谋长还有火寻迟中将一同返回了舰桥。一会儿,陈士英海军上将、唐锦潮海军中将、霍夫曼舰长和众多的参谋军官现在聚集在“云岭”号的作战室里,海图桌上放着巨大的一张北大西洋北部海域海图,上面标注着这支袭击舰队现在已经走过的航线。

“长官,我依然看不出‘亚东’号有什么必要绕远道。”舰长刘铭良说道。

“问题是西班牙人现在没有这么多的巡洋舰。”唐锦潮抬起头来,他在海军中一向以性格严厉著称,但并不善于交际,令人难以接近,虽然他个人能力出众,但在海军中的人缘并不好。“我们应该让‘柳州’号给海军部发报,让他们告诉那条商船走哥南布哥岛外围!”

帝国的商船也有一套密码系统,但和海军舰队所使用的密码系统并不一样,帝国海军目前使用的是从西域陆军传下来的一种新式密码系统,它采用的是一种很少见的突骑施方言,虽然很难破解,但是需要为每艘军舰上都配上两名以上经过专门训练过的译电员。

“长官,视距仍然很坏,我们的飞机无法正常起飞。”一位参谋报告道。

其实只要看看军舰外面的海面,就可以知道情况。天空上阴云密布,海面上黑黢黢的一片,而且还有大雾,视距只有一百多米。“云岭”号在翻滚着的黑色波涛中起伏穿行,只能依靠灯光与舰队的其它舰船保持联络。

正当他们正在讨论之际,从通讯室送来了一份电报。一位上尉把它打开后交给作战处长吴志超少将,这位旗舰的前任舰长看了一眼然后说道:“长官,这是新淞江基地发来的。”他随后念出了电报文稿:“‘亚东’号将在明天下午开始进入东角海域,请注意接应。将军,您说的不错,看来那位船长是位谨慎的人,外围地方虽然水域更宽阔,但却更容易遇到泰西人的巡逻舰,他们的驱逐舰实际上都能跑到那一带执行巡逻任务。”

“这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应该明天早晨就能赶到那儿。”航海长李维诺中校拿起了两脚规,在海图上比划了一下说道:“大概还有400海里,如果保持20节航速的话,我们甚至能在夜间就抵达东角。”

“对!”陈士英俯身在海图桌上,点头表示同意说:“我们需要进入北大西洋海域,在接应到那艘船之后,让它跟着我们一起行动,那艘船能够装下1600名乘客,可以让我们收容足够多的俘虏。现在有没有收到有关欧洲舰队活动的情报?”

“没有,长官。恶劣天气对我们的空中侦察很不利。”

“这也对敌人十分不利,不是吗?”陈士英说道,“我不认为欧洲人在得到我们的确切情报之前就会轻易采取行动,他们的兵力不足。但是从潜艇部队对比斯开湾的袭击情况来看,他们的舰队主力确实离开了基地。”

……

三八、插曲(一)

共和日清晨,一艘由商船改装的西班牙王国辅助巡洋舰“圣萨尔瓦多”号正在丹麦海峡巡逻,已是日出时分,太阳就要浮出海面,透过薄薄的晨雾可以看到东方天空中布满了淡红色的云霞。在海峡的西边,是从格陵兰岛延伸出来一片一望无际,高高耸立的白色冰山,海面上翻腾着白茫茫浓雾。刺骨的北风在一刻不停地刮过甲板和舰桥,这艘改装军舰在翻滚的海浪中不停地摇摆起伏。

这艘军舰是由一艘排水量为18000吨的快速远洋客轮匆匆改装而成的,只在甲板上安装了4门六英寸火炮和几门哈乞开斯20毫米防空炮。此时舰桥周围瞭望手们站在各自的岗位上,举着双筒望远镜上下左右有规律地搜索着海面。舰长站在驾驶台前,正在通过舰上的有线广播向三百多名舰员进行广播讲话:“……根据海军部的通知,一支强大的唐国舰队已经进入到了这片海域,我们只知道它们在圣罗克角南面,因为天气太坏,现在无法进行空中侦察。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们将会北上,进入北大西洋来破坏我们的海上交通。”

改装的舰桥上瞭望手们坐在转椅里不断地随着军舰的摇摆而前俯后仰,高射炮旁站着好些穿着作战服的炮手,海面上狂风掀起的水雾迫使他们竭力寻找哪怕是很小一点的、可以挡风浪的东西。

每当军舰深深地陷入浪谷,就会溅起大量海水,飞快地掠过甲板,使人们更加难以忍受。“……我们的任务是在伯南布哥岛一带巡逻,如果发现它们,要及时地向海军部进行报告。我有必要提醒大家,那些唐国战列舰上装有十三英寸口径的大炮,在十五海里的距离外就能打中我们。这就我们的瞭望员的要恪尽职守,要是谁不认真对待,他就会给我们的军舰和全体舰员生命安全带来极度的危险。”

在传达了海军部的命令后,这艘辅助巡洋舰在不时飘动着雨水的海面和浓雾之间,冒着中雨在继续巡逻着。

在“圣萨尔瓦多”号辅助巡洋舰的舰桥顶端,瞭望员们正在换班。

新换岗的瞭望员接过双筒望远镜,坐到值班的转椅里,开始在风雨中不停地在海面上来回搜索起来。此时的能见度稍微好了一点,不一会儿,他感到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确认在水天线上有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在迅速地向他们接近。

大唐特混舰队在半个小时以前已经发现了这艘西班牙王舰。

由于海况的原因,舰队并没有派出侦察飞机,但是在前面的“梧州”号轻巡洋舰上的雷达还是在视距之外就发现了敌人。从雷达室作出的判断那应该是一艘大型军舰,也可能是战列舰或是重巡洋舰。

陈士英决定派出军舰去看一看,其实他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先出动舰载机,出于思维习惯和谨慎的考虑,但他还是亲自带着两艘战列舰和两艘重巡就冲了过去,留下两艘战列舰和几艘巡洋舰在后面来保护自己的航空母舰和补给舰。

战列舰上的光学设备比那艘商船不知要高级多少倍,虽然海面上还是有一层雨雾,但隔着大约7海里,“云岭”上的观测手就已经从轮廓上大致判断出那应该是一艘商船。

陈士英上将下令军舰全速接近,到相距5海里时,了望手们已经能够看清那是一艘西班牙王国邮轮,不过它的上面却悬挂着一面西班牙王国海军旗。

在认定对方的身份后,陈士英并没有下令攻击,对方是一艘西班牙王国邮轮,而且很有可能载有旅客,攻击平民的事情一般的海军将领都不会去干的。

他当然期待着捕获这个“猎物”。

……

“右舷130度,发现军舰!”此时,“圣萨尔瓦多”号上已经拉响了警报,目标的轮廓越来越大了,从东南方向高速驶来的两艘唐舰在日出前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威武。

十多副望远镜一齐朝转向右舷。

“左满舵!”舰长普利浦少校果断地下达前些命令。这艘改装军舰在海面上急剧地改变着航向,巨大的船体略微有些倾斜。“给海军部发电报。”普利浦少校的声音急促地传出来:“特急:发现了两艘唐国战列舰,航向西南偏南,我舰位置西34南7。”

“啊,它正向我们发出信号!”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普利浦少校举起望远镜,读着对方发出的莫尔斯明码信号:“停-船,我-要-捕-获-你!”

“看来唐国佬把我们当成了一艘商船!”一直站在舷窗旁副舰长开口说道。

“不理他们,全速航行!”普利浦少校说道,随着命令的下达,军舰开始快速穿行在海面的晨雾当中,开始全速逃脱。

全速航行中的“云岭”号和“秦岭”号还有两艘“半岛”级重巡象是几只愤怒的刺猬,前甲板上的主炮和副炮炮口都已经高高扬起,指向前方,舰艏浪花飞溅,正以30节的高速向“圣萨尔瓦多”号冲了过去。

“长官,对方根本不理会我们的信号,正在全速逃脱!而且他们一直在向外不停发出无线信号!”

“警告射击!”陈士英有些恼怒,自己想活捉对手的希望有可能会落空。

“甲号炮塔,目标9200米,方位87,高爆弹一发,射击准备!”枪炮长骆永清中校早已经完成了对目标的测定,大概过了十几秒钟,射击指挥塔里一号炮塔准备完成的绿色信号灯亮了。

“发射!”随着命令的下达,“云岭”号的前主炮喷出一团火光,一发炮弹在“圣萨尔瓦多”号的前方大约500米处激起一道冲天而起的巨大水柱。随后,又有两发炮弹先后在它的前方爆炸。

在唐舰对“圣萨尔瓦多”号进行警告射击之后,这艘西班牙王国辅助巡洋舰也开始用它的两门后甲板炮开始还击。

“我的天哪,它是在开炮,这是一艘西班牙王国武装商船!”看到对方开火,“云岭”号的了望手高声惊呼道。

这时,他们才能确认对手是一艘改装巡洋舰……

三八、插曲(二)

看到对面的西舰在开炮还击,有些出乎唐国将士们的意外。

“击沉它!”陈士英满脸铁青,西班牙王国海军的顽强远远超出了唐国人的想象,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他们居然还敢反抗!这让他感到格外的愤怒和心烦意乱。

随着命令的下达,“云岭”号的左舷的8门130毫米副炮首先开火,其后5门前主炮也开始进行齐射,过了大概20多秒钟,跟在它身后的“秦岭”和“雷州半岛”号、“辽东半岛”号两艘重巡也加入到了射击的行列里来。

在高速追逐中,舰炮的命中率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四艘唐国战舰将近二十门前主炮和二十几门副炮齐发,在“圣萨尔瓦多”号周围溅起一道道冲天的水柱,在数分钟内却没有一发落到那艘该死的西班牙王国“武装商船”的身上。一向对下属要求十分严格的陈士英上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过了大约三分钟,才由“秦岭”号上的副炮首先“开和”。

四艘战舰的弹药投射密度实在是太大了,就是“撞大运”也能击中前方距他们只有8000多米远的西班牙王国辅助巡洋舰。

这场战斗又持续了将近10分钟,“圣萨尔瓦多”号全身在冒着火光,在海面上已经开始倾覆,从那个方向不时会传来了一阵阵的爆炸声。几艘唐舰都停了火,在3000米的距离上静静地看着那艘轮船在沉没。西班牙王国人的表现足以赢得唐国水兵的尊重,他们顽强地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有不少的水手从熊熊燃烧的甲板上跳入水里,但在船身沉没时他们当中大部分的人又被旋涡卷进了海底。从“云岭”号和“半岛”号上放下了两艘快艇,在海面上打捞着落水的西班牙王国水兵,而“秦岭”号和“辽东半岛”号则在一边执行着警戒任务。

最终,总共有57名西班牙王国海军官兵被“云岭”号所搭救,成为了战俘。

在与“亚东”号会合后,特遣舰队继续驶向加勒比海域。

进入11月中下旬,帝国海军从驻在北美的远程飞机和潜艇部队那里收到报告,欧洲舰队人正在加勒比外围海域采取登陆行动。尽管在波多黎各岛陆航的远程轰炸机摧毁了欧洲人的运输船队,在前几个星期中敌人还是在这些地区集结部队、装备、运输舰和海军兵力。

看过侦察报告的每一个人都十分清楚,欧洲联合舰队是想要先控制这一地区。

敌人的机动部队是以新胶州(西班牙港)为基地,这个基地是原来海军在南美东北部主要的基地,其重要性和永备性同北方的新锦州港和南部的新对马岛中港不相上下。欧洲联军的两支机动部队都以航空母舰为核心,每支舰队至少有四到五艘大型新航空母舰,另外还有一支规模比较小的西班牙机动舰队拥有两艘轻型航母、四艘巡洋舰和数艘大型驱逐舰。

只要看一眼这个地区的地图就可以知道,敌人已经控制了加勒比海区外围一些重要的水道。这支唐国特混舰队想要抵达新爪哇(古巴),必须绕过这一岛链,至少要多走一千二百海里航程。

大唐特混舰队离开东角海域,一路北行,从炎热的赤道海域进入到北方冬季寒冷的海区,直到北回归线一带,陈士英上将才下令舰队转向西北,准备是前往北美新锦州港基地,再转向南方。

11月日,特混舰队的两架侦察机在佛得角海盆西部边缘地带海域,攻击了一艘浮在水面上的欧洲潜艇,俯冲投下了四颗轻型弹。尽管飞行员们确信潜艇已被击沉,他们报告说,那艘欧洲潜艇在挨炸下沉后,看到海面漂起了大片油迹。

鉴于上次大战期间飞行员们夸大误报战果的实际情况,舰队的高级将领们并不相信区区四枚轻型航弹就能击沉一艘敌人的远洋潜艇。现在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敌人应该是在调兵遣将,想要全力围堵他们。

虽然舰队的将士们信心百倍,枕戈待旦,求战情绪很高,但是陈士英上将却不准备这么早就与敌人进行决战。

这支特混舰队的目的是干扰敌人的部署,为帝国从国内调动兵力,争取时间。

时间拖得越长,战争的进程实际上对于大唐帝国来说越为有利。

舰队加强了警戒,每天都开始派出数批舰载机在四周进行侦察。

当飞行员距离很远时,大部分通话的声音都很微弱,加上天电干扰,一般情况下都有些听不清楚。但是在飞机接近的时候,还是能够很清晰地听清他们的报告。所以当侦察机返回时,飞行员们都还要把侦察到的情况重新报告一遍。

飞行员在空中进行内部联络通话时都使用功率很小的发射机,因此在一定情况下可以相互自由讲话,大部分时间里这些飞机之间的内部通话在几海里以外的地方是听不到的。另外,所有的飞机都安装了大功率的远距离发射机,可在数百海里距离内讲话。军舰上无线电室听到的大部分讲话是通过低功率线路传来的,必须通过专门的接收机放大后才能听清。

11月26日,这支唐国特混舰队浩浩荡荡地驶入百慕大海区,开始转向北美基地。拥有航空母舰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显示了出来,11月17日,舰队出动舰载机在马尾藻海一带击沉了跟踪他们的东法兰克王国轻巡洋舰“绿宝石”号,这也是世界上第一次航空母舰使用舰载机在海上击沉移动的大型军舰战例。

法兰克人正在调兵遣将,但却不敢过于接近唐国舰队。他们发现,自己的任何一支主力舰分队都无法与这支庞大的唐国舰队相抗衡,除非是几支舰队合兵一处。问题是为了进攻加勒比外围岛链,现在他们的主力舰队现在散得到处都是,想集中起来谈何容易。

经过了新婆罗洲岛海战之后,帝国北大西洋舰队主力在太子港损失大半,没有人再怀疑航空母舰的作战能力。

“其实,反击的关键不是我们舰队的作战问题,而是需要陆军航空队的配合与协调。”在“云岭”号的作战室内,大家正在研究着反击的重点,应该是先从北美东北部的“独立地区”着手,参谋长唐锦潮在手里拿着根教鞭,指着海图上说道:“在这一带的作战,必须要压制住对手的空军力量。”

……

三九、准备

北大西洋冬日,一个难得的晴朗无风的天气。

各舰在进行例行的起降训练,“琼州”号上带队的鱼雷轰炸机飞近母舰,在降落过程中突然一个旋冲,砰的一声撞在甲板一侧,真象只玩具飞机在迸裂开来,碎片四溅地翻滚栽入到了海水之中。

其他的飞行员驾驶着飞机在高空中盘旋,暂时停止了降落。

护卫的驱逐舰飞速驶向海中的残骸,烟囱在冒着滚滚浓烟,舰身在海面上划出两道弯曲的白色痕迹,然后降低船速,将穿着橙红救生服的飞行员都打捞起来。

陈士英海军上将站在“云岭”号的舰桥上,皱着眉头目睹了整个事故过程。这种飞行事故并不罕见,但这一次使他感到兆头不妙。

根据最新命令,大唐特混舰队将出动拦截欧洲联军在新鹿岛的登陆行动。

在命令传达的那一刻,在航空母舰的飞行员们中间引发了一阵兴奋的欢呼,可是在接下来枯燥无味的三天时间中,舰队总是以常规巡航速度迂回曲折地朝新爪哇岛(多米尼加)前进,飞行员们这兴奋情绪消逝了,大家变得厌烦而越来越紧张,有些心神不宁。

“琼州”和“夷州”号、“济州”号和“北岛”号四艘航母的外围由一圈巡洋舰和驱逐舰护卫着,航行在灰浪翻滚,刮着凛冽寒风的北大西洋海域。

“文察,听说高志扬将军曾经组织过一场夺取设得兰群岛的兵棋推演?”在会议室里,陈士英上将正拿着一支两脚规俯身在会议桌巨大的航海图上,他抬起头来对站在他身边的凌文察说道。

“是的,长官。”凌文察说道,“那只不过是一次失败的兵棋推演,我们的海军力量不够掌握北大西洋地带的制海权,即使是登陆成功最终的结果也是只能遭受一场严重的失败。”

“北大西洋舰队难道只会纠结在北海方面吗?”陈士英站起身来,“欧洲人最大的弱点在地中海,只要我们掌握了这片海区,那么他们的海上封锁线就形同虚设。”

“是的,将军。”凌文察只能点头应付着舰队司令的高谈阔论,陈士英上将看来已经被李锦堂首相的民族理论给洗脑了。

火寻迟这时插进话来,解除了凌文察的尴尬,“文察,你曾做过在欧洲的海军武官,有什么最深刻的体会。”

陈士英转过头来瞧着凌文察,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有,最深刻的体会是在敌人的航空力量发展很快,如果空中力量占优势的情况下,我们认为水面舰艇无法生存。”凌文察大声说道,“现在我们受到过三次敌人岸基飞机的攻击,若不是欧洲人部署在新济州一带的空军力量有限,我想我们一在并不会如此自如地站在这里,来讨论进攻敌人的问题。”

“听上很熟悉,这和将军您的理论是一致的。”火寻迟对陈士英说道。

“嗯嗯,未来的海战结果取决于空中力量的对比。”陈士英说道,“我们此次行动的风险并不大,英国人在西风群岛一带的空中力量差不多已经被陆军航空队消耗一空,绝大部分英国飞机都在之前给消灭了。只是要小心来自水下的威胁,你们俩人都是潜艇指挥官出身,能仔细地说一下潜艇战术好吗?”

“只要保持在海面上的高速机动和足够的警觉,潜艇很难向军舰发动攻击。”凌文察说,“潜艇在水下的航速太慢了,根本无法跟上高速机动的军舰。另外就是外围警戒的驱逐舰要保持足够的警惕,这也是我们一直主张大舰队要带上足够的反潜驱逐舰的主要原因。只要反潜巡逻圈有足够大,主力舰也很难遭到敌人潜艇的攻击。”

“潜艇很难捕捉吗?”

“也不一定,随着声呐和雷达技术的进步,潜艇的生存其实受到的威胁越来越大,我认为反潜巡逻飞机将会是最大的威胁。您想想,当一艘潜艇浮出水面,由于舰桥很低,它的观察距离只有不到15公里,一架飞机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飞越这样的距离,而一艘潜艇从水面上下潜到水下至少得需要10来分钟。这样的时间足够飞机向它发动多次攻击了,潜艇的防御又十分薄弱。”

“虽然自开战以来潜艇部队做的确实不错,给欧洲联军向叛军提供援助造成了很大干扰,但只靠潜艇是无法有效地夺取制海权的。”陈士英说道,“现在我们的海军战略却是依托陆地以空中力量为主要支撑而展开的,除非拥有足够的航空母舰能够压制陆基空中力量。”

“所以我对帝国陆军方面所叫嚣的现在就登陆英伦不抱任何希望。”凌文察说道,“欧洲人的飞机制造能力并不弱,特别是西法兰克王国。”

“但是如果我们拥有优势的海上力量就能在外围剿杀他们,这是欧洲国家的弱点。”陈士英说,“这才是我们全力建造航空母舰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取得制海权。”

……

新鹿岛(波多黎各岛)位于新婆罗洲岛东部,是加勒比海岛链的一部分。

不过在这些岛屿上,唐人的比例较少,多以亚欧还有非洲混血后裔为主。

帝国海军情报机构了解到,欧洲人正在把新胶州港(西班牙港)作为这个地区的主要作战基地。这里是南美东北部地区最大的天然良港,也是帝国新胶州的首府,不过这里是一处商港,并没有多少防御设施。

新胶州岛与大陆之间形成一处几乎是完全封闭的海湾,港口在群山怀抱中形成一个纵深很大的湾口,有着天然的保护。它有一个深水锚地,可供大型远洋船队锚泊。

根据侦察巡逻机的报告中得知,欧洲人每天都派运输舰和供应舰到达新胶洲。显然他们正在这里集结,准备继续沿着岛链向西推进,意图占领新婆罗洲。

特混舰队接到的最新命令是:如果敌人进攻新鹿岛(波多黎各岛),他们要尽全力进行拦截,以阻止敌人的进攻。

陈士英上将认为如果自己的舰队能够到达该岛西北岸,就可以在那里隐蔽,在岛上陆基航空兵的掩护下,有某些把握避开欧洲联军的空中巡逻,并起飞自己的舰载机部队,袭击停泊在锚地上的毫无防备的敌人舰只。

四十、起飞

太阳缓缓的没入了西方的山脊,漫天的晚霞将天空映成通红。

陈士英上将把他的航空舰队摆在了新鹿岛西北大约五十海里的位置。

在12月4日夜间,欧洲舰队以战列舰和巡洋舰队所组成的火力支援编队对新鹿岛岛防御薄弱的海港鹿港(圣胡安)进行了长达3个多小时的猛烈炮击,摧毁了驻防在这一带的唐军所修建的一些临时岸防工事。

在驱逐舰队的掩护下,吃水只有不到3米的登陆舰首先开始冲向海滩,而在不远处的海面上,那些登陆运输舰也舱门大开,从舰身中放出人员登陆艇,朝着沙滩驶了过去。

敌人的登陆行动开始了。

远在80多公里之外,陈士英海军上将站在“云岭”号的舰桥上,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新鹿方面的情况,战场上的形势十分焦灼,登陆的欧洲联军陆战队遇到唐军的激烈抵抗。

朝阳已经升出了海面,从凌晨3点半,到早晨5点,东法兰克陆战队已经有一个旅超过7000人已经顺利登岸,并且还始向纵深推进。工兵部队在海滩上搭建着临时浮箱码头,陆战队的轻型装甲部队也开始登岸,不大的一块海滩已经是人山人海,卸下来的物资堆的到处都是,从海面上看过去,就好象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天快亮了,我们现在也该干正事啦,去敲掉几艘法兰克人的军舰!”陈士英转过对来,对唐锦潮说道,“现在航空舰队开始准备!”

唐锦潮点了点头,向航海官和通讯官下达着命令:“舰队转向,航向西南,航速18!”

海军航空兵出身的两位帝国海军将领陈士英和唐锦潮两人都很笃定,他们现在手上拥有4艘舰队航空母舰,这才是真正的海上王者。

头顶上的星光开始变得黯淡,东方天空浮现出一抹白色。

“现在战斗警报,战斗警报!全体飞行员立即进入战斗岗位!”

拂晓发出的战斗警报在刮着寒风的飞行甲板上回响。

星星还在黑色的天空中闪烁,泛白的东方有朵浮云呈现出粉红色。

水兵们戴上钢盔,穿上救生衣,源源不绝地拥上夜色朦胧的甲板,有的走上炮位,有的赶到飞机边,有的把救火水龙带松开摊在甲板上。

执行侦察任务的一个中队的战斗机飞行员已经坐在飞机座舱内,从打开的座舱罩里探出头来,等待着起飞的命令。

大多数飞行员仍旧呆在待命室内,他们都早已吃了早饭,只是在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有关于敌人的航空母舰位置,依然是毫无消息。

当东方的天空开始变成淡红色的时候,五点十七分,“济州岛”号上的几个扩音器里发出刺耳的声音,“第16战斗机中队的驾驶员们,立即登机。”

“好啊……命令可算是来啦……我们准备起飞吧……”

飞行员们在接到命令后,开始加大油门,排列在待飞位置,正在预热发动机的战斗机螺旋桨的转速变得快了一些。

航母开始转向,迎风全速航行着,此时的飞行甲板上还是漆黑一片,只有甲板上的一排起飞指示灯亮了起来。海风很大,舰船在海浪里剧烈地摇摆着。

在发动机完成预热之后,战斗机机翼根部的红色航行灯开始亮了起来,透过旋转的螺旋桨,那红色的光芒在闪烁着。

“开始起飞!”

飞行指挥所指示起飞的三盏蓝绿色信号灯同时亮了起来,位于飞行甲板前面的战斗机开始依次起飞。

松开刹车,加大油门,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飞机开始缓缓向前滑行,逐渐在跑道上加速,在快要抵达甲板尽头的时候,凌空一跃,蓦地就升上了半空。

“这次的行动十分困难,我们需要竭力去阻止法兰克人的登陆行动。实际上我们在新鹿岛上还只剩下了三十多架作战飞机,欧洲人已经完全占据着空中优势,我们必须早冒着很大的风险,而且还有可能遭受重大的损失。”在“云岭”号舰桥上的作战室里,面对舰队十几名高级指挥官和参谋军官,陈士英上将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根据陆基传来的报告,敌人的舰队已经转向朝我们驶来,我想他们的指挥官实际上正在寻找我们。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主要是还搞不清楚敌人的具体位置。”说这话的是唐锦潮海军中将,他身材健壮,皮肤因为长年日晒雨淋而显得黝黑且粗糙,但目光里却透出一种无奈。

“但这不符合我们的战略和海军的传统,我们的对手实际上已经为这场战争准备了近三十年,他们已经比上次世界大战时变得更加强大和更难以对付,但我们不能退却,大唐学国也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放弃新大陆,我们的体系将会陷入崩溃。”坎宁安的慷慨陈辞还是让整个舱室地气氛迅速发生了变化,让手下的将士们眼中冒出渴望战斗的光芒。

陈士英手上的这一支规模庞大的大唐帝国特混舰队摆出环形作战队形,在新鹿岛岛西北部大约50海里的地方来回兜着圈子,在海面上巡弋着。

现在整个德国舰队围成一个大圈,舰队的核心是四艘航空母舰,它们排成两排位于最中间的位置,它们的两侧是各由两艘防空巡洋舰和两艘战列舰所组成的内层防空力量,在战列舰的外面则是由四艘轻巡洋舰所组成的中层防空火力,整个舰队的最外层是由三支驱逐舰支队所组成的最外层防空反潜网,每一支驱逐舰分队都是由一艘5000吨级的轻巡洋舰和四艘驱逐舰所组成的。

这样的编队方式也是经过多年的对抗练习所慢慢总结出来的,也是航母混合编队最好的作战编队方式。

航空母舰作战方式与原来战列舰一对一的炮战有很大的不同,有点象打群架式的混战,就是用自身的实力的优势去欺负比较弱小的对手。航空母舰主就象是古代战场上的弓骑兵,而战列舰则象是战场上全副武装的重剑手,在航空母舰的远程攻击面前,这些重剑手注定下场比较凄惨。

但是在没有经过真正的实战检验之前,还是会有许多人对弓箭手能不能真正放翻这些重剑手持怀疑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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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出动

火寻迟中将陪着陈士英上将站在“云岭”号的舰桥外面聊着天,他在讲述在对抗演习中遭受敌人飞机攻击时的可怕感受,相对于另外陆航的空袭,俯冲轰炸机给他的印象更深。虽然鱼雷对战舰的威胁更大,但鱼雷机的速度太慢,很难突破舰队的防空。如果是单舰,鱼雷机无疑威胁更大,但是如果是面对一支舰队,火寻迟更倾向于使用俯冲轰炸。

这是从实战所得来的经验。

陈士英听得很仔细,还问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嗯嗯,法兰克人的鱼雷机最大航程只有多公里,但我们的轰炸机却有公里的航程,我们可以呆在敌人飞机的作战半径之外不断地发起攻击。”陈士英说道。

“但是也有另外一种情况,法兰克人有可能发起自杀式的进攻,那么他们的飞机作战距离就增加了一倍。”凌文察想了想说道。

“呃……也只有消失了霓虹人能干出这么极端的事情来。”陈士英听了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我最近一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航空母舰上能够起飞双发的重型轰炸机会是什么一种情况?是不是我们就具有了一种对敌人纵深发动攻击的能力,这对领土面积并不算大的欧洲国家打击也是相当致命的。”

“这需要有更大的飞行甲板,而且我们的现有的航空母舰都无法让那些战略空军的重型轰炸机降落,即使将排水量提高到吨的航空母舰也无法做到。”凌文察说道,即使是埃特里希这种中型的双发远程轰炸机也最少需要差不多超过米长的跑道才能安全降落,这些轰炸机实在是太重了。

正在这时,指挥室里的受话器响了起来,侦察机已经发现了敌人舰队的踪迹!

舰上的司令塔内掩蔽部面积不大,摆了那张海图桌和两三把长靠椅已经很挤了。一个放机密资料的书架、一把咖啡壶、几只麦克风、电话和广播话筒,这就是全部设备。有只收听侦察机的无线电频率的受话器,正发出一阵电力线的嗡嗡声和受静电干扰的响亮的爆裂声。在日出后约莫半小时,这受话器里突然传出一阵不太清晰的通话声,“敌方航空母舰。五十八飞行小队报告。”

“好啊,这就是啦!”唐锦潮中将一把抓住麦克风。陈士英上将在听到声音后从外面走进来。房间里的几名军官瞪眼望着这嗡嗡作响,充斥着毕毕剥剥杂音的受话器。

那里面又没了动静,唐锦潮顿时给气炸了,砰的一拳擂在海图桌上,“特么的混蛋玩意,经纬度是多少啊?!”他很气愤,又有点窘迫,不禁瞅了陈士英一眼,“我原以为这小子开口的时候会先向我们报方位的……”

“可能对方的作战巡逻机袭击了他。”陈士英说道。

在舰桥的指挥室里,火寻迟少将正和战列舰队的参谋长凌文察上校两人正在仔细地看着海图桌,作战参谋正用两脚规和直尺在海图上测量,并作着标注。陈士英和唐锦潮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到了海图桌一旁。

“第侦察小队报告,发现敌人舰队,大约有十六艘,方位,距离亚历山大东北,航向,航速。东方必胜,报告完毕。”一个年轻激动的声音从舱壁上挂着的无线受话器里传了出来,这是最近的报告。

“啊哈!这个小家伙干得不错!”唐锦潮一下就扑到海图上,那名作战军官正在上面标出敌方现在的位置。

陈士英抬起头来,“我们与敌人现在相距有多远?”

“,敌人似乎一直在往正北方向航行,而不是我们预料中的东北偏北。”唐锦潮在海图上匆匆计算了一遍,然后说道。

“那么,通知航空舰队,第一批攻击立即起飞出击,”陈士英说道。

那名作战参谋焦急地抬起头来,“将军,我们的飞机起飞后还需要进行编队,这将花费大约半小时的时间,而且我们的轰炸机在载弹的情况下航程也会减少,在这个距离上,我们的轰炸机恐怕回不来。我建议至少要靠拢到海里以内。”

“你说得完全对,我认为在进攻的同时也可以向敌人方向进行高速行进,还是要更保险一些。”舰队司令自嘲似地转向唐锦潮,“我们现在转向敌人的方向,向他们全速接近。另外通知各航空母舰,我们在一个小时后立刻发动攻击!”

随着命令的下达,舰队开始向东南方向进行转向。

“呜哇,呜哇……”

“战斗警报。立即进入战斗岗位。”

在“济州”号航空母舰上突然发出的战斗警报在刮着风的飞行甲板上回响,高音喇叭里响起舰长克林德上校的声音。水兵们戴上钢盔,穿着救生衣,源源不绝地拥上拥挤的甲板,有的跑向炮位,有的赶到了飞机边,甲板上的消防队则把几条消防水带展开在甲板上。

在这艘航空母舰的桅杆上升起了航空舰队司令常振声中将的将旗和作战指挥旗,现在,他开始接管了整个航空舰队的作战指挥行动。

共和年月日,上午点分,在新婆罗洲岛西北海里的海域,大唐帝国舰队的第一波攻击飞机正在准备从航空母舰上起飞,去攻击远在海里之外东法兰克库伯特海军上将所指挥的舰队,冬季的海面刮着北风和比较平静的海面也为飞机起飞提供了理想的条件。

这时航空母舰上的扩音器大声发出号令“第一批攻击各中队飞行员开始登机!”飞行员们迅速跑出舰桥下面的飞行员待机室,跑向自己的飞机。航空指挥长站在飞行指挥所里,开始下达一连串的口令

“各机飞行员就位!”

“发动引擎!”

四艘航空母舰在海面上散布开来,在全速逆风航行,相隔大约有海里左右。

甲板上排列好的飞机引擎起动了,从发动机的排气管里喷出青白色的废气,飞行甲板上,一片震耳欲聋的嘈音,一排排的飞机螺旋桨如同风车一般急速旋转起来。

四二、进攻

排在最前面的战斗机翼灯亮了,表示他们已经作好了起飞的准备,所有飞机的红蓝信号灯都已打开。

“各机起飞准备完毕!”航空指挥长在大声向舰长室报告道。

“济州”号以三十节的最大航速正在顶风航行,舰桥外面刮着呼呼的风声。站在指挥室里的费恩博格上将在听到航空指挥长的报告后,略微点了一下头。

“开始起飞!”舰桥上克林德舰长下达了起飞命令,这艘旗舰上“全体出击”的信号旗也同时升了起来。

航空指挥长摇晃着绿色的起飞信号灯,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圈。

站在甲板上的两名指挥官在见到起飞信号时,对排在第一位的一架战斗机作了一个开始起飞的动作。

刹车被松开,一架南昌FW190S“海燕”式战斗机首先加足马力,沿着甲板的起飞跑道窜了出去,在还没到甲板的尽头就开始腾空起飞了。继第一架飞机之后是十五架战斗机,然后是一个中队18架各携带两枚二百五十公斤航空炸弹的沈飞SFB03S“海鹞”式轰炸机。在甲板上人群的欢呼声中依次升上了蔚蓝的天空。

在母舰的上空,先起飞的战斗机中队正在进行空中编队,而俯冲轰炸机中队还正在陆续起飞,天空上是密密麻麻的机群。升空的战机很快排好编队,在战斗机编队的带领下,朝着东南方向的海空呼啸着飞了过去。

由于发现的是一艘小型航母,并没有多少架战斗机,根据计划,两艘“济州”级航母各出动了一个战斗机中队和一个轰炸机中队,而排水量较小的“夷州”号和“琼州”号则只各派出了一个轰炸机中队。

在第一攻击波帝国航空舰队就派出了32架战斗机和72架轰炸机共104架作战飞机的庞大机群。

刚才还嘈杂一片的飞机甲板顿时安静了下来,各航母又开始从机库中用三台升降机把一架架飞机提升到飞行甲板上,准备发起第二波的攻击。前面的一台升降机提升战斗机,舯部和舰艉的升降机则提升轰炸机。军械人员用推车把航弹和鱼雷从弹药舱里拖出来,装到飞机机腹下方,所有人员又开始紧张地忙碌着。

苏群上尉不紧不慢地回到了待机室里,他们中队的飞机还在甲板下面向上提升,就是想出动也不是现在。

轰炸机中队待命室的气氛有些异乎寻常,大多数人在抽烟,有些人在嘀嘀咕咕,猜测可能会执行轰炸任务。沈飞B03S“海鹞”式能挂载一枚550公斤的航空炸弹或两枚250公斤的航弹执行俯冲轰炸任务,或是挂载一枚860公斤的航空鱼雷执行水平低空轰炸任务。现在飞行员们在紧张地等待着。

“第6战斗机中队和第6轰炸机中队,立即登机!”高间喇叭里传出航空指挥官的命令。战斗机飞行员们从椅子上跳起身来,厚重的皮靴登登登地在木质的甲板上震响着,脸上带着紧张而热烈表情。

这一次,是他们中大部分人第一次参加真正的战斗。

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那个地区布满了低积云,并不容易发现敌人的行踪。

由李志彤中校所指挥的第一波攻击机机群在到达了之前报告的海域时,并没有立即发现东法兰克舰队。李志彤立即把编队分成了三批,分别朝北方,西北方以及西方进行搜索。现在距离之前侦察发来情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而东法兰克舰队如果发现了自己位置暴露的话,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一海域。

海空上浓重的积雨云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而且海面上有些区域似乎还在下着小雨雪,更是掩盖了敌人舰队的行踪。

李志彤架机穿过这些云层,一直爬高到云上。

机队一出云层上方,立刻按照原定的计划分开按区域进行搜索。几分钟后,一架轰炸机从云隙中发现了一架敌人的飞机。

李志彤立刻带着战斗机俯冲下去。

那是一架四引擎大型水上飞机,东法兰克人用这种飞机用于从马赛到突尼斯之间的客运和邮政业务。这架飞机的翼展足有将近四十米,比南方航空公司在南海所使用的那种巨型快速客机还要大。

那架大型侦察机在他们下方大约一千米,离海面的飞行高度有一千五百米,李志彤带着僚机朝着它直冲下去。法兰克人显然也看到唐国战斗机,钻进了一块云层里,战斗机就绕着云层的边缘盘旋,等着它再次钻了来。

那架法兰克水上飞机再次雨幕中钻了出来,李志彤在发现目标后我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等它完全暴露在雨云外才向它进行俯冲。那架法兰克水上飞机装备有几挺自卫机枪,在相距很远时就开始开火。

两架唐国战斗机继续接近敌机并向它开火。子弹击中了它的油箱,汽油从后面喷了出来。其后那架飞机突然起火。从流线型的机身后面喷出巨大的白色火舌和滚滚浓烟,翻滚着朝海面栽了下去。

两架在附近的东法兰克大型侦察机被击落,只不过它们之前肯定也是发出去了电报,敌人显然也是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这样,日本舰队恐怕已经在数十海里之外了。李志彤率领的防空战斗机大概在后面跟进的轰炸机机群前方50海里处,所以,他必须要为轰炸机找到日本舰队。

李志彤继续负责搜索的是东南方向,这是东法兰克舰队最可能采用的航向。50海里,对以每小时400公里的速度巡航飞行的战斗机来说,也就是十五分钟的航程而已。不过,李志彤只过了十分钟,就发现了目标。

“中校,海面上有舰艇由十多艘战舰所组成的舰队!”

李志彤是负责对空警戒的,一听到僚机飞行员的呼叫声,他立即把目光转移到了海面上。果然,在东南方向上,浓重的云层下面,十多艘战舰排成了环形的防空队列正在以最大的速度航行,而且,其中的两艘小型航母上的战斗机正在升空。

李志彤用带着激动的声音,大声地对身后的编队命令道:“全体轰炸机开始进攻!我再说一遍,全体进攻!”

四三、空袭

攻击敌人舰队的空袭部队,在9点30分向敌人发起了进攻。

大唐特混舰队排着密集的队形,以二十节航速沿着飞机进攻的方向驶往东南,这样做最主要的是缩短他们返回航空母舰的距离。飞机要在海空上飞行二百多海里去攻击敌人,已经达到作战半径的极限,很需要舰队更接近作战地点,这样能够延长滞空时间。

战列舰高大的舰桥是比航母舰桥更为适合观察作战情况的地方,因为所有重要作战行动应该是发生在军舰周围的上空。舰上的人员现在已经都在严阵以待,身上穿着作战服,头上戴着钢盔。

航空母舰在进行飞机起降的时候,还要驶出舰队队形的中心,以全速迎风航行。

在第一批攻击波的飞机发起进攻的同时,唐国舰队也拉响了战斗警报。据报告,有十二架不明飞机正从前方接近。但是,舰队始终没有发现它们,敌人的攻击编队也是找错了方向。半个小时之后,第二次防空警报又拉响了。

一架负责外围警戒的战斗机呼叫:“云雀呼叫航母。从新鹿岛以东方向飞来大批敌机,距离六十海里。”军舰的扩音器广播了这个消息,舰上每一个人员立刻认识到我们要和敌人的空袭部队打一场鏖战了。

根据常振声中将的命令,四艘航空母舰开始向左转向迎风全速行驶,以便让留在飞行甲板上的全部备用战斗机起飞,以拦截敌人的进攻。

“云岭”号在跟随着航母侧方开始全速航行,舰身在加速时发出一阵振动的声音,凌文察在司令塔两侧小口径防空炮的炮位望了望,看到炮手们站在战位上,端着预备弹夹,急切地张望着前上方敌机可能出现的方向。

“我们应该是找错了目标,攻击的是两艘西班牙人的小型航母。”唐锦潮中将在作战室里面说道,“现在有必要找到敌人主力在哪?”

陈士英上将和他的参谋长正在议论这个麻烦问题,这个时候空袭警报响了。外围担任警戒的驱逐舰喷出团团黑烟,作为发现敌机的信号。

只见十几架敌人的鱼雷机低低地掠过浪峰,朝着唐国舰队方向直扑过来。它们并没有战斗机护航,这些敌机在舰队防空火炮和唐国战斗机的攻击下象是中了枪的飞禽般纷纷坠入海面。有几架起火坠落前匆匆扔了鱼雷,但这些鱼雷发射距离很远,很容易就被军舰上的火力给引爆,炸裂成为碎片。

所投下的六枚鱼雷没有一枚对唐国舰队造成威胁。

有架敌人的飞机在机身上冒着火光,拖着一道黑烟,当着凌文察的面轰的一声坠落在了“云岭”号不远的海面上。

此时陈士英上将在与参谋人员沟通后,果断下令航空舰队放弃第二波的进攻。

报来的方位在海图上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叫人摸不着头脑。进攻两艘西班牙人的小型航母并没有多大意思,而且他现在已经暴露了位置,在没有发现敌人的主力之前,舰队司令决定放弃进攻,暂时先向太子港方向撤退。

转向的命令刚刚下达,这时又响起了空袭警报,驱逐舰喷出团团黑烟,只见天空中的小点逐渐变大,这次变成了卢瓦尔-纽波特式俯冲轰炸机群,它们从新鹿岛的方向飞过来,还是没有战斗机护航。

敌人的这次进攻依然没有成效。

在唐国军舰上的水兵和炮手们一片欢呼声中,“海燕”式战斗机把这些蓝色涂装的东法兰克飞机一架架击落,它们在半空中爆裂成团团烈火,象是烟花一样绽放着,冒着浓烟划出弧线扎进海去。

它们所投出炸弹一枚也没有击中目标。

海面上再次恢复了平静,只见四艘母舰完好无缺地驶出烟雾,驶到阳光下泛着刺眼光芒的海面上!

歼灭了敌人两批低空的轰炸机群,反而让陈士英上将感觉有些不妙,立刻下令舰队准备回收第一波攻击飞机,准备撤出战场。

就在第一攻击波的机队开始准备降落的同时,从扩音器里传来了雷达室的声音:“发现大批敌机,高度5500米,方位东37,距离60海里。

这时担任警戒的战斗机飞行员也在报告:“敌机速度很快,我方现在高度高度4500米,正在爬升,恐怕拦截不住了。”

几乎同时,舰队又听到同一个方向的另一架战斗机呼叫:“百灵18呼叫航母。发现14架敌鱼雷机,奥利雷尔式,正在从12海里外云层里窜出。它们在1500米高度做大角度下滑,我们正在进行俯冲拦截。”

分,凌文察看到军舰左舷远处海面出现一道巨大的烟柱。

一架战斗机报告说,它击落了一架敌人的四引擎水上飞机。

这架大型水上侦察飞机显然是在引导敌人的轰炸机和鱼雷机编队向唐国舰队猛扑过来。

分,“北岛”号仍然在不断迎风加速,正在回收着舰载降落,还没完全进入舰队编队的防空队形中来。在它的左舷只有一艘巡洋舰,在斜后方远处也只有一艘驱逐舰。而且这两艘护卫的军舰一前一后,并不处于掩护的位置上。

分,“北岛”号前方的“梧州”号巡洋舰,突然开火了,数十门防空火焰朝着天空喷出了火舌和硝烟。只过了几秒钟,在第一排炮弹雷鸣般的呼呼响声之后连成一片,巡洋舰上的近防火炮也投入了战斗。

“左舷,鱼雷机!”了望哨在大声喊道。

敌机变得越来越大,排成单横队接近,它们速度很快,在加大油门俯冲时的时速应该超过了450公里。

突破舰队防空漏洞的六架敌机,在已经距离“北岛”号只有不到2000米的距离,其中两架飞向“梧州”号巡洋舰。这两架飞机飞的很低,稍微拉一下机头才从那艘巡洋舰上方擦过去。这时,其中一架突然在空中开花,就象突然被一位魔术巨匠抓走了。它显然是被那艘巡洋舰的炮弹打中了它携带的那条鱼雷,使它爆炸了。

此时,一枚枚的鱼雷被扔进了海水里。

“右满舵!”舰长在大声命令道,只过了两分多钟,一条鱼雷命中“北岛”号的左舷前部,溅起了一道数十米高的巨大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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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撤退

陈士英上将现在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他已经被欧洲联合舰队给发现了,但敌人在哪里,他却还根本不知道。他下令舰队改变航向,朝着新婆罗洲岛方向驶去,这让他避免了在再次遭受到来自空中的打击。

海面上的天气并不算太好,天空中飘浮着大块的云层,欧洲人第二攻击波的飞机从他们的侧后飞了过去,却没有发现海面上的唐国舰队。

12点25分,陈士英正和他的参谋人员讨论着他们遇到的这个麻烦时,空袭警报响了。一架灰色涂装的西法兰克侦察飞机从云层中钻了出来,侧翼担任警戒的驱逐舰喷出一团团黑烟,向舰队发出了警报。只见一架敌机飞得很低,机身掠过海浪,机在望远镜里,甚至可以看见翼上喷涂着黑色的鹰徽。

大唐帝国的主力战舰上都安装了雷达,而且改装后的战列舰上的新式雷达的性能提高了不少,如果天气情况良好的话,甚至能够探测到80海里之外的机群。

这架西法兰克王国的战斗机在舰队的侧翼不住地盘旋,忽上忽下,唐国舰队的防空炮火在向它喷吐着火光,由于距离过远,却无法击中目标。

陈士英的心情顿时紧张了起来,航空母舰立刻起飞舰上的战斗机。果然,没过一会儿,一大群黑压压的敌机就飞了过来,总共有20多架,随后,聚集过来的敌机就越来越多。敌人的飞机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先在舰队的上空不住盘旋,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敌人的第一波进攻开始了,总共12架飞机从透出阳光的云层缝隙里钻了出来,分成三组,从三个方向从1000多米的空中一头俯冲下来。它们的目标是舰队中已经受伤的“北岛”号航空母舰,这艘唐国航母后甲板上有十几架“海鹞”式轰炸机停在甲板上,由于还没有发现欧洲联合舰队的踪迹所以并没有起飞。

欧洲联合飞机在布满云层的天空上不住盘旋,象一群猎鹰围住了几只恶狼,并不急于扑下来。

唐国军舰上的高射炮立刻向空中开火,但高速俯冲下来的敌机很难被击中,敌机开始投弹,海面上激起一道道的水柱,就在第一批敌机就将完成攻击的时候,又有一枚炸弹落在了“北岛”号的甲板上。这艘航母甲板上随之腾起一团火球,有几架飞机被炸得飞起来,落进了海水里。随后,又一枚炸弹穿透了飞机的飞行甲板,在下面的机库里爆炸了。

仅仅一个回合,这艘排水量42000多吨的唐国航母就遭受重创。

数十架紧急起飞的“海燕”式战斗机迅速的朝着敌人轰炸机群前来的方向杀了过去,驱散了他们的阵形。欧洲的海军航空兵仍然采取的是近距离护航的方式,护航战斗机在轰炸机前方,大概提前了5分钟的航程,在面临大规模的防空战斗机机群的时候,这种护航战术的缺点就极为明显了。

天空中,40多架敌人的轰炸机立即被打得匆忙投下航弹或是鱼雷,然后四散而逃。空战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20多架护航的福克190式战斗机立即摆脱了纠缠着他们的“雨燕”,返身杀回了轰炸机编队上空,迎击那些正在攻击轰炸机的唐国战斗机。

唐国的战斗机飞行员根本就不管敌人的攻击,依然在全力追杀逃窜的敌人轰炸机。大家都很清楚,这些轰炸机也能威胁到自己的母舰。

几架挂载着鱼雷的灰色涂装西法兰克轰炸机贴着海面突破了唐国舰队的防空火力网,在相隔数百米的距离上施放了鱼雷。为躲避飞驶而来的鱼雷,唐国军舰一下都乱了套,在海面上到处乱窜。“霞山”号驱逐舰和“柳州”号巡洋舰先后被鱼雷命中,那艘驱逐舰在几分钟之内就沉没了,而“柳州”号则还能浮在海面上,但已经是严重失速。

仅仅数分钟之内,唐国舰队就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北岛”号航空母舰连续被命中两枚航弹,舰体严重倾斜。这艘用商船改装的航母防御实在是太过于孱弱,舰长在请示了“云岭”号上的舰队司令后,只得无奈地下令弃舰。另外还有两艘驱逐舰先后沉没,两艘巡洋舰先后被重创。

而唐国舰队在这一波攻击中只击落了17架敌机,如此巨大的损失交换比让陈士英的眼中都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航向正西,向太子港方向撤退!”在遭受如此严重的打击后,陈士英上将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这支遭受重创的唐国舰队开始在海面上转向,踉踉跄跄向西婆罗洲岛方向驶去。

不过,也许唐国水兵的祈祷起到了作用,这支舰队在半个小时之后,躲进了一片雨区之中,幸运了躲过了来自欧洲联合航空舰队第三批次的空中打击。欧洲联合机群失去了唐国舰队的踪迹,在这片海域搜寻无果,无奈只得返航。

东加勒比海海战开创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使用航空母舰进行作战的先例,而且航空母舰在这场海战中惊艳登场,即表现出远超战列舰的强大打击能力。这场海战在世界海军发展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它标志着航空母舰已经取代了战列舰,成为了新一代的海上霸主地位。

欧洲联合航空母舰使用160多架飞机,在大约2个多小时的海上交战中就取得重创唐国两艘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并击沉了唐国一艘唐国航空母舰、两驱逐舰的战绩。

而找错了目标的唐国特混舰队则重创了西班牙舰队,击沉了敌人一艘轻型航母和两艘轻巡洋舰,并重创了敌一艘轻型航母,一艘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而自身的损失是被击落17架轰炸机,另外有31架飞机受伤,共有37名飞行员阵亡或失踪,另有5人被俘。

从战果来说,双方的得失大体相当,所以都在宣称是取得了这场海战的胜利。

东加勒比海海战表明今后的海上较量取决于双方空中力量的对比,如果没有强大航空力量的支持,一支海上舰队注定难逃覆灭的下场。

陈士英海军上将在关于这场海战的总结报告中把这一结论阐述得十分清楚,而且他还指出,如果不能获得更多更强大的航空母舰和缺少空中力量的支持,唐国将会丧失这一地区的制海权。在今后的海上作战中,舰艇与舰艇之间直接交火会越来越少,而更多的海上交战将会体现在飞机和舰艇、飞机与飞机的对抗上面,而且在与飞机的对抗当中,水面舰艇将会处于绝对的下风。

也就是说,唯有航空母舰,才是未来海上战争中的王者,可惜的是唐国海军是在惨痛的教训后才算是认同了这份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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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凌静怡

位于新婆罗洲半岛西部的新宿务湾,形状就像是一具马蹄,两道狭长的半岛从南北两侧延伸出去,形成一处天然的海湾锚地。

下午3点左右,海面【】的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按照眼下的情形,撤离战场的唐国舰队天黑前便能安全抵达这里严密设防的太子港。

这支大唐特混舰队返航了,舰队排成双列缓缓驶入港内,灰色的军舰战旗飘扬。他们驶进大子港时受到了狂热的欢迎:号声频传,汽笛齐鸣,港内每艘船都是彩旗飞舞。

只不过这座原来帝国北大西洋舰队最主要的基地现在是一幅悲惨的景象。凌文察从舰桥看到,海港的水面浮着一层黑色的重油,几艘在浅滩座沉的战列舰的建筑物一片狼籍,翻沉的“括苍山”号和“五夷山”号战列舰红色的船底凸起在水面,显得十分醒目。

锚地里的舰体都是烟熏火燎,炸得支离破碎,或者船头下沉,或者船尾水淹,有的沉到水底,有的歪歪斜斜,有的船底朝天。被轰炸得满目疮痍的港口和锚地成了帝国北大西洋舰队的奇耻大辱。

在这片被炸成一片废墟的战列舰锚地里,被炸沉了四艘战列舰和两艘重巡洋舰,另外还有五艘战列舰被迫搁浅在靠近岸边的海底淤泥里。站在舰桥俯视着这座海军基地的宽阔全景:毁坏的船坞码头、塌了一半的起重机以及锚地里下沉了一半的战列舰、焚毁的飞机和变黑了的、只剩下屋架的飞机库。

“哦,我们的目的就是把敌人的港口也变成这个样子。”陈士英将说了一声。

“似乎还有许多建筑物没有被摧毁,他们这拆迁工程干得不够合格。”火寻迟说了一句,“要是我的话,这会让还有一座完好的建筑物存在。”

夕阳把金黄的光芒照在倾斜在航道一侧的“泰山”号战列舰的层建筑。

它向左舷倾斜了七度左右,打捞船的抽水机有节奏地响着,喷出一股股又浓又臭的污水。主甲板,在脏东西、垃圾堆、乱七八糟的水管、散乱的弹壳和弹药箱中间,还算是完好无损的层建筑耸立在黄昏的天空中。

“华山”号已经被打捞出水,舰身挂满了一道道的缆绳,正在十多艘拖船的帮助下,被拖往刚刚修好的大船坞。

“这些只能跑23节的老舰必须更换动力系统,否则根本没有多大维修价值。”唐锦潮看着被拖带着的“华山”号战列舰说道。

“不,我们需要更多的航空母舰。”陈士英说道,“现在只能是先找些高带邮轮来对付着进行作战。”

北加勒比海海战后,由于唐国舰队的到达,欧洲舰队无法确保在登陆作战中的制海权,而且唐帝国已经向新鹿岛加派了增援兵力,以加强防御力量,欧洲联军方面针对新鹿岛的登陆作战计划被推迟了。

北加勒比海战役的规模不算大,不过却对其后的海战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这是交战双方航空母舰这主的舰队之间第一次的战斗,交战双方的护航战舰从始至终都没有使用主炮轰击对方的机会,交战双方的攻击武器都是作战飞机。

交战的双方都缺乏指挥航母作战的实际经验,唐国舰队找错了主要攻击目标,而欧洲联合舰队则是每次攻击投入的兵力不足,而且东法兰克的许多轰炸机编队没有战斗机为其护航。否则的话,唐国舰队的损失要大得多。

……

在纳土那岛的海军基地外,一个身材苗条,一身红色衣裙的黑发姑娘,站在路边。她取下太阳镜,在中午强烈刺眼的阳光下眯起眼。她鲜红色的衣裙随风飘动,不时露出了她穿着丝袜的大腿,引起了基地门外的水兵们一片愉快的口哨声。

帝国在这座岛屿建了一座海军基地,纳土那岛成为一个天然的屏障,位于南海的南端,适合建成大型的海军基地,在军事和经济有着的特殊战略地位。

正是因为纳土那岛在军事的特殊战略地位,在帝国在海洋开拓的初期,帝国海军便开始在纳土那岛进行大规模的建设,建起了这座历史悠久海军基地。现在尽管有些改造工程尚未完成,但这里注定今后还会是一个重要的海军综合基地。

盛夏的阳光散发出炽热的光芒,地表的温度越来越高,当温度计指得30度时,人们便感得更不可耐的热浪的威胁。

站在潜艇基地入口外的凌静怡不时看着手表,朝着基地内望去,每当有汽车驶来的时候,她的内心中总是一阵激动,但不一会儿当她看清车内坐着的人后,激动的神色就顿时变得有些失落起来。

“滋!”一辆海蓝色的吉普车在她身侧停了下来。

转过身来的凌静怡微微一怔,在人行道边站住了,但随即扑嗤一笑,扭动着细腰跑了过来,“海铭!”

“我的老天,真的是你!我当是他们跟我开玩笑的。”李海铭尉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跑到自己面前满脸带喜色的年青女孩,然后和她深情地拥抱,“宝贝,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你!所以……就来了!”凌静怡在回答时声音渐渐低下去,仰脸望着眼前的李海铭。两人忘情地亲吻着,引来边水手们一阵阵的哄笑声。

“哦,快车!”李海铭尉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啊啊,我都给忘了,秦叔叔正在基地里,要是给他看见,再告诉你老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快跟我走!”

凌静怡慌慌张张地了车,李海铭猛踩油门,在一群大头兵们的哄笑声中一溜烟就窜了出去。

凌静怡的笑声就好象一串快乐的银铃在风中回响。

她正和李海铭两人坐在海面咖啡馆里一张绿丝绒沙发,他们的身影被一株种在盆里的棕榈半掩着。姑娘双颊红红的,眼睛发亮,整个面部都亢奋得放着异彩。

“你怎么那么怕我老爹?”凌静怡倚在李海铭身,咯咯直笑。

“当然了,你父亲那个保守的老顽固,他要是知道他女儿在高中时就跟我在谈恋爱会是什么表情,你知道从小他就跟防贼一样在提防着我们。”李海铭嘻嘻一笑,“当我看到你时,幸福得都快要晕倒了,我刚刚出海回来,感觉简直是跟做梦一样。”

四六、参观潜艇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

凌静怡抚着他的脸,“让我看看,打仗很危险吗?”

“没什么,就跟小时候打架一样,看到那些坏小子,冲去揍他们就行了。”李海铭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可是从小就以我父亲和你父亲为目标的,他们是真的英雄。哦,对了,你怎么跑到潜艇基地来了?”

“我们报社里想做一篇关于潜艇部队的专访,我跟主编说我在这里有熟人,就争取到了一个特派记者的名额。”凌静怡小声说道,“对啦,能不能带我见一下你的战友们,还有我想参观一下你的潜艇可以吗?我还有采访任务。”

“这需要向级请示,应该问题不大。参观潜艇可没准,你应该知道保密条例。”

“当然,我也是出身军人家庭。”凌静怡嫣然一笑,“我的天哪,怎么有几个人一直在盯着我们!”

“这帮混蛋!”李海铭低声骂道,“好吧,凌静怡,我给你介绍几位同事。”他十分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说道。

几个穿深蓝色海军制服的潜艇军官围坐在一张咖啡桌前,一直在向李海铭这边在探头探脑地察看。“嗨,李海铭,演习这就结束了?”一个高个子的少校对李海铭说道,他在手里拿着一根又黑又粗的雪茄,一头浓密、卷曲的黑色头发,却长着一张圆脸,显得很亲切。

“当然,好事都被你们搅黄了。”李海铭瞪了对方一眼。

“我们听艇的水兵说你被一个穿红裙的姑娘给拐跑了,所以就追踪了过来,怕你出什么意外。”周文斌尉一脸坏笑地解释说。

“意外?老兄,你们想来捣乱就直说,来吧,我的女朋友正好想见见你们,她在《环球早报》报做编辑,我警告你们,水下危险的事情谁都别胡说。”李海铭说道。

“当然,我们在海底的生活是十分浪漫和有趣。”王学斌连忙点头说道。

李海铭把他的几位朋友介绍给凌静怡认识。

“啊,凌静怡,真是很高兴能认识你,李海铭成天瞅着发呆的照片可比你本人差多啦。”周文斌连忙恭维着说道。

“怎么,照片不漂亮么?”凌静怡笑道。

“哦,不不,是本人更漂亮。”周文斌分辨说。

“哎呀,不知道凯宇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要不我早就跑你家去拜访了,我和你哥哥可是同学。”赵慕泽少校笑着说道。

“那可不行,凌静怡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那我们会早就打起来的。”李海铭说道。

“咱们喝点香槟庆祝一下吧,我们这是请假出来的,按规定不能喝烈性酒。”王学斌从后面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待者,一个提着冰桶,里头放着两瓶香槟酒,另一个端着个托盘,面放着玻璃杯。

凌静怡看到这些年青的军官们快活地叫嚷起来,王学斌尉砰的一声拔开瓶塞,在侍者拿出一只只玻璃杯的时候,他郑重其事地都斟了酒。

“喂,各位,说真格的,凌静怡想潜艇参观,谁有办法能让面批准?”李海铭端起酒杯,郑重其事地说道。

“基地司令部正为招兵而发愁,如果以征兵宣传的名义,也许能打动司令官。”王学斌脑筋比较活泛,他这样说道,“好啦,我们先预祝此事成功,干杯!”

周文斌尉想的办法还真管用,在赵慕泽少校的帮助下,张希翰将军批准了凌静怡关于登艇采访潜艇部队的请求。当然,这也看在了一些他与凌文察是多年好友的面子。

李海铭从潜艇司令部里借了一辆奔驰小汽车,专门来接凌静怡进基地。

这是一个阴天,天空中一团低垂的乌云酝酿着一场雨,从海面吹来的潮湿的东南风显得十分凉爽宜人。一条条低矮的黑色潜艇系泊在长长的码头,空气里散发着机油、柴油和沥青的气味。

码头起重机缓慢地转动着,往潜艇吊运着补给物资和鱼雷,修补潜艇的船坞中发出金属敲击时折叮当声,电焊机在艇壳表面闪耀着刺眼的青光。在巨大的厂房外面,是堆积成山的钢板、钢管、钢缆、木料和柴油桶,一群群穿着满是油污的工作服、戴了护目镜和硬壳帽、满脸笑容的工人们正地紧张地劳作。在倾斜的船台,有不少停在横木滑道、用木料支撑着的半完成的船身。

李海铭开着汽车驶了一条木质码头,两艘黑色的潜艇系泊在码头,一个临时的木栈道下面一条摇摇晃晃的长板子,斜着通到下面潜艇的甲板。

凌静怡下了汽车,看到水里低矮的潜艇,从外面看起来十分难看,而且甲板到处都是铁锈。她不禁听了一惊:“李海铭,那就是你的su-113号,天哪,你就坐着它潜到水下?”

“当然,它结实着呢。”李海铭微微一笑,他领着凌静怡走到栈桥口旁,“别忘记我老爹可是王牌艇长,他们那时的潜艇可比现在差远了。”

栈桥头站着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年轻水兵,在脖子前面挎着一支冲锋枪。他向李海铭敬了个礼,向凌静怡投了个渴望又崇敬的眼神,然后说:“报告长官,副艇长他们已经都在舰等候。”

凌静怡跟在李海铭身后,沿着摇摇晃晃的、满是油漆斑痕的长板往下走,竭力装得比较镇定一些。穿了一身白军服的官兵们目不转睛地从下面往望着,等他们一登甲板,他们立即行立正礼。

“喂,大家不用那么正式,现在解散!”李海铭还礼之后大声说道,然后微笑着看着凌静怡说道:“下面,请问这位女士,我能否很荣幸地请您参观一下本艇呢?”

“不行,我觉得金建疆尉应该更合适。”凌静怡笑了起来。

她跟着两人登了锈痕斑斑的舰桥,从圆形的舱口下到了艇内。梯子又凉又油腻,短而滑的横棒直绊着她的鞋跟。她低下头钻过第二个圆舱口,然后又往下爬了一道铁梯,才来下到一间满是管道和机器的舱室。

潜艇里虽然专门经过了打扫,但是还是显得又潮又闷。

“这里是指挥室。”李海铭说道,一面扶着凌静怡下来,“这是潜望镜,我平时就指挥时就坐在这张椅子,这面是指挥塔。”他指了指操作台前的一张椅子。

四七、参观二

潜艇的内部实际上就是一个直径不到三米的圆柱形钢管,空间十分狭小,通道上铺了一层窄窄的钢板,表面上涂着防滑胶。

凌静怡看到艇内还有一些穿着粗布工作服,正在为潜艇进行检修的水兵。艇内的舱室里到处都是管道、阀门、圆形把手,舵舱里部署了许多的指针表,上面是一排的警示灯,操纵把柄、大机轮和胡乱团在一起的钢缆,配电盘上的灯光照亮着舱里所有漆成绿色的隔板。

尽管有一台通风机一直在嗡嗡作响,但是舱室里还是特别潮湿和闷热,空气里仍散发着机油、陈年雪茄和没洗澡的男人的酸臭味。他们迈过一道敞着的防水门,来到一间军官室。李海铭的舰长室是艇上最大的房间,但床铺也只有不到60公分宽。在小书桌上面的舱壁上,挂着一个镶着凌静怡照片的镜框。

凌静怡脸一红,“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个当然,这是艇上最好的房间,别人可没这么好的待遇。”李海铭颇为自得地说道。

“可以拍一些水兵生活的照片吗?”

“当然,住舱和餐厅随便,指挥舱各国的布置也差不多,但操作舱里的仪表盘不能拍照。”李海铭还是重申了一下纪律。

帝国海军最新的潜艇已经能够下潜到了水下300米,其性能远超目前各国的潜艇,但这是绝对的机密。

艇里的空气实在是太污浊了,凌静怡在里面呆了不到1个小时就感觉有些头晕脑胀,只好又爬到艇外,在甲板上找了几个小凳子,对水兵们进行采访,聊着他们日常的作战和生活。

舰上的官兵都得到过李海铭的指令,不许说作战和训练时危险的经历,于是大家都捡着一些神奇的故事说给凌静怡听。比如有一次苏明洛在甲板上钓鱼失足落水;有时候夜间巡航时一晚上甲板上会意外拾到十几条飞鱼啦,在北极巡航时见到过奇异的极光,甚至他们在白令海北部巡航时还曾打到过一头白熊(这是别的潜艇部队干的,但却不妨碍水兵们拿来炫耀和吹牛,特别是向一位美女吹牛)。

李海铭则和金建疆两人站在舰桥上抽烟,看到凌静怡被水兵们的吹嘘的潜艇生活听得两眼放光,一副羡慕的神色,金建疆在嘴里吐了一个烟圈:“老兄,看来你的女朋友又被大些大头兵们给编造的瞎话给骗啦,以为我们在潜艇上的生活好似天堂,可实际上……我已经厌倦了艇上的生活了。”

“没有办法,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李海铭也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为当初加入潜艇部队的决定深感后悔,难怪在潜艇上的老家伙们都反对自己的孩子再上潜艇服役。”他咧嘴一笑,“我们在干着这世界上最无聊的工作,就好象是那些刺客。”

潜艇的厨师做了几样好菜,水兵们从码头上不知怎么找来了两张木桌,在潜艇的甲板上开了个聚会。在桌上摆好了一个心形的大蛋糕,凌静怡坐在首席上,在手里拿了把军刀,在亲手为那些水兵们分蛋糕。可以感觉到这些年轻人都开心的不行,也让临近的一些潜艇上的那些家伙们羡慕得要死,在不停吹着口哨,跟着起哄。

当李海铭送凌静怡上汽车的时候,水兵们都跑到码头上来向他们挥手欢呼,有些胆大的水兵还吹起口哨,可比送舰队里的长官们开心多了。

他们在基地门口拥吻,依依不舍地分手。

凌静怡在临走时突然抱住李海铭说:“海铭,实际上我知道在潜艇上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聊和充满了危险,父亲当年反对我大哥进入潜艇学校时就人仔仔细细地述说过他在潜艇部队的经历,我当时就坐在旁边听着。你要答应我,无论何时,第一个念头都是要好好活下去,答应我!”

“嗯……我答应你!”李海铭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凌静怡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泪却禁不住流了出来,“父亲说一个好的潜艇指挥官在作出决定前,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要活下去,而不是冒失地去攻击敌人想要建功立业。”

“好了,宝贝,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因为我还要娶你呢。”李海铭亲吻着她,“这可是我从13岁起就有的梦想,我可不想你落入别人的手中!”

……

这是共和906年1月16日,新年刚过,一群从钦州和郁林来的新兵走进了防城港十万大山的皇家山地步兵训练营,这座兵营和防城港海军兵厂都建于帝国开国年间——紧挨着这里的一处皇家城堡庄园,那座拥有波斯和大食建筑风格白色圆顶的城堡总能带给人一种莫名的神秘和敬畏感。

凌凯悦有些沮丧,他在新兵营中没能通过航空兵部队的飞行员考试,却被分配到了陆军部队,不知道当海军军官的父亲知道了会怎么想。成为一名飞行员,能够驾驶飞机,自由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那是他的梦想,正因如此,他才在中学毕业后不顾母亲的反对和阻拦,偷偷跑去了北海的帝国陆军航空兵新兵训练营报了名。

可令他失望的是,因为有轻微的恐高症,他在飞行员考核中被涮了下来,与一帮淘汰下来的新兵被分配到了防城港的第11山地步兵师。新兵生活令人感到兴奋,陆军军营的环境也让人有一种新鲜感。

现在凌凯悦拥有了两套崭新的训练服和一套崭新而全体的制服,穿上军装的男孩总能带给人一种阳刚帅气的感觉,他当然也为自己的新形象感到自豪,并在进入军营的第三天照了张全身像留作纪念——背景就是那座白色圆顶的城堡。

帝国陆军第11山地步兵师是开战后新组建的部队,全师14600名官兵主要来自岭南西路山区的各州府,其中有将近三分之一是来自岭南西部地区的山民。这里面还包括一些原来的土著,这些在帝国出生和成长的土著官兵已经深受帝国二百多年持续教育的影响,都能很熟练地掌握掌握华语的听说和读写。

实际上他们大多数人反倒已经不大会说土语了。

山地部队的训练十分严格,新兵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魔鬼式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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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山地师

山地步兵师是帝国陆军中的精锐,当然他的地位不如帝国陆军中赫赫有名的装甲部队,但训练和对体能的要求比普通的步兵部队更为严苛。新兵训练十分的劳累,总是让人筋疲力尽,凌凯悦差不多每天在吃完晚饭后不久就睡着了。

但每天的生活却总是充满了简单的快乐和对参与战争的憧憬,在战后每当回忆起这段生活时,凌凯悦也搞不懂为什么那时会如此兴高采烈和渴望参加战斗。

也许是源自刚成年的雄性动物渴望尽快地证明自己的基因。

新组建的帝国陆军第11山地步兵师隶属于孙鹤年中将指挥的帝国陆军第4山地步兵军,师长是韦炳乾少将,他是刚从海岸防御司令部转到帝国陆军来服役的高级军官,出身于周文岭南的一个少裔家庭。

与帝国陆军中其他的山地步兵师编制相同,第11山地师也只下辖有两个步兵团,主要的编制是第181山地步兵团和第182山地步兵团和第11山地炮兵团和第11山地机械化装甲侦察营、第11山地反坦克炮兵营、第11山地防空炮兵营、第11山地工兵营和第11山地警卫通讯营,再加上师部直属部队,编制总兵额为14652人。

从共和302年开始的帝国陆军进行机械化改编后,山地部队也全部淘汰了原来的骡马和驮马。骑兵编制,改编为轻机械化步兵师,但是由于山地作战的特性,山地部队中并没有装备重型卡车、重型火炮和中型坦克这样的重型装备,运输车辆以轻型越野卡车、吉普车、轻型履带式运输车和摩托车为主,即使是装甲侦察营也装备的是斯柯达工厂生产的MT38式轻型坦克和轻型履带式步兵战车。

共和306年3月底,第11山地步兵师乘火车转移到了交州岘港附近的军营。这里原来是海军陆战队第3师的驻地,营房的条件和设施比较好,有热水淋浴,还有其他一些比较舒适的条件。可是这个军营现在已经人满为患,第4山地军5万多人挤到了这个军营里,许多部队只好支起帐蓬宿营了。

第4山地军都在做着开赴海外作战前的准备,岘港是部队出国作战前的集结转运点之一,伙食也比以前在训练营时要好一些。整个部队开始重新装备,当兵的全部下发了新的服装和新式的武器装备。他们一连几天都到靶场去,去校验和熟悉新式的自动步枪和机枪。在训练营里他们使用的是老式的曼利夏步兵,而现在换成了半自动步枪和最新的自动步枪,这是帝国一线作战部队也有的装备,一些机灵和消息灵通的人从这一点就发现部队真的要开赴前线作战了。

但是他们要去哪儿?谁也不知道。各种猜测和小道消息在连队里飞快地传播着。

7月中旬,第11山地步兵师以团为单位进行编队集合,被营地派出的卡车送到了科佩尔码头,官兵们都背着行囊和武器,全副武装地从卡车上下来,排成单行走上跳板,登上由远洋客轮改装而成的运兵船。

他们的火炮、车辆等装备早已经被装上了几艘运输船。

“邕远”号是一艘航速只有18节的东海型客船,第182步兵团3164名官兵用了一天的时间登上了这艘原本只能运送1200名旅客的远洋客轮,船舱里挤得要死,空气污浊。对于许多年青的士兵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乘船出海,也是第一次出国,一切都感到很新鲜。

黄昏时分,在一艘拖船的拖带下,“邕远”号缓缓地离开了码头,轮船的柴油机开始在呯呯作响,在一片欢呼声中,缓缓驶入南海。

许多年轻人挥手与岸上的人们告别,开始了他们漫长的战争征程。

从岘港到星港,足有1200多海里,这支运输船队需要在海上航行4天多。

“邕远”号是由一艘旧客轮改装的运兵船,这条船上由于一下塞进了3000多名士兵,住舱过于拥挤,只能两人共用一座床铺,许多人晚上只能睡在地下或是甲板上,生活条件非常恶劣。所有的人整天都得把救生衣穿在身上,加上睡觉的不准脱衣服,水壶和子弹带也一起背着,不断发出磕磕碰碰的声音。

官兵们每天的活动就是在甲板上走动走动,倚在栏杆上看着为他们护航的军舰,或者就是在舱内进行赌博。虽然上面明令禁止赌博,但军营里的赌博之风是屡禁不止,大部分时候军官们也只能听之任之,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道,反正大家的津贴也都没多少钱。

“凯悦,听王栋说你生在一个海军之家,为什么不到军舰上去服役?”凌凯悦和几个战友正倚在栏杆上,师国豪用羡慕地神色瞅着航行在他们右侧的一艘体型优美的巡洋舰,然后对凌凯悦说道。

“军舰上?哦,你们在船上这才呆了两天就感觉有些受不了,你知道军舰上的水兵们生活有多么的无聊吗?有时候一出海两、三个月都见不到一点绿色,眼前就是这么单调的一大片灰蓝,而且有人打了一辈子仗,从来都没见过敌人长得什么样。你想想那些无聊的炮兵们,他们见过敌人长啥样吗?还是步兵过瘾,枪口对着敌人,手指一扣,准星里就亲眼能看到敌人倒下。这才是打仗的真正意义和趣味,亲自动手!”

“哦哦,凯悦,看你说得如此兴奋,不知道被杀是什么感觉?”孟宪良站在一旁嘲笑说。

“谁畏惧死亡,其实他已经死亡了!”凌凯悦脱口而出了一句名言。

这支原计划前往南美进行平叛作战的部队,接到了新的命令,奉命调往西亚。

一月底,在战争初期一直在观望的大食帝国和拜占庭帝国加入欧洲同盟,向大唐帝国宣战。战争的规模在继续扩大,为了保障帝国重要的原油产地的安全,原计划运往南美的第4山地军被调往波斯湾,以加强帝国在这里的军事力量……

六二、法奥

3月27日,船队安全抵达帝国在波斯湾所属领地内的海军基地法奥。

还没破晓的地中海上空依旧笼罩着乳白色的迷雾,在这雾蒙蒙的海面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艘军舰朦胧的身影随着海浪微微起伏着。

码头上睡意蒙胧、宿睡初醒的大食劳工懒洋洋扛着工具,推着装满石料的小车正在港口的工地上施工,一些很显然是监工或者是码头官员的人们大声呵斥偷懒的劳工——实际情况说明,他们的大声叫嚷几乎没什么作用。

引港的小船把“邕远”号带到了指定的码头上,这是帝国波斯湾领地内一座优良的军港,不远处就是帝国在波斯湾重要的商港之一巴丹港,一座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著名原油输出海港和石油城市。

“邕远”号在码头旁开始抛锚,系缆绳和搭上舷梯,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在甲板上列队点名,然后排着队下船。

有几台起重机开始从运输船上往下吊运第11山地步兵师的装备:汽车、装甲车、坦克、大炮、弹药和各种给养,由于嫌码头工人的缷船速度太慢,韦炳乾将军下令让自己的士兵们上去帮忙。

虽然这里防御还算严密,但是整个波斯湾沿岸的港口还是有遭到敌人空袭的危险。

凌凯悦他们在码头上又连续干了四个多小时的活才被允许离开,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自从早晨在船上吃过最后一顿“猪食”之后,所有的人都没有再吃一点东西了。

连长穆振武上尉命令全连集合,大家都以为准备要吃午饭,尽管离正常的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谁知道和吃饭一点关系也没有,全连的人被装上汽车,被拉向了新的驻地——在城外大约大约五公里的地点,随后由于正在修路,大伙又步行了两公里的路程。

等他们到达营地,都已经是黄昏时分,日头西斜,但气温依然高达将近30度。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到最后由于身体里的水份不足,就不再出汗了,湿透的军装在干燥后泛起一道道白色的汗渍。

营区是一排排似乎是新建的泥土房子,全连在放好行李后,又在营地门口列队,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连长穆振武上尉,所有的人都饿得快不行了,急切地等待着连长下达任何让大家吃饭的命令。一个体格健壮的湘西新兵跑到连长面前,在嘴里不停地咽着口水,直勾勾地望着穆振武上尉:“长官,我们要吃饭了吗?”

“入列!”“屠夫”根本没搭理他,“全体注意,立正!”

大家都站直了身体。

只听屠夫接着说道:“规定的晚饭时间是七点,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在战场上如果没饭吃难道大家就不打仗了吗?敌人可不会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停止进攻。所以……现在是实弹射击时间!全体向右转,齐步走,靶场就在军营的西北面!”

每个人只能咬紧呀跟在自己的排长身后又出发了。穿过一片稀疏的小树林,翻过一座小山坡,来到一片洼地前,新的打靶场就设在这里。3营800多人差不多都聚集在这儿了,靶场里枪声此起彼伏。大家列队走到迎接他们的士兵前面,从他们手里领过自己的枪支弹药,每人两个弹夹20发子弹,而机枪手是2个弹匣60发子弹,使用自动步枪的士官们则只打一个30发的弹匣。

帝国陆军的步兵班有12个人,一共有1挺mg93式轻机枪,2支南方重工研制的hg97式自动步枪,6支江夏g95半自动步枪,2支带瞄准镜的晋阳造g77手动步枪或南昌03式手动步枪,这其中自动步枪是使用的减装药枪弹,子弹要比寻常的步枪子弹短。

“屠夫”下令连里包括火器排的官兵在内都要进行打靶训练,火器支援排的人员没有装备步枪,只能等步兵排打完他们再打。等到太阳都落山后,大家才算是完成了训练,每个人都快饿晕了。

连里的运输车辆已经到了军营,但是上面为了节省燃料还是让士兵们每人扛着自己的枪离开了靶场,但是屠夫连长和副连长却坐着一辆吉普车先走了。还要走大约两公里的路程,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焦躁的神色。走在凌凯悦身边的王骁营在肩膀上扛着一挺mg93式轻机枪,一边抬起手腕用手表对着凌凯悦:“你看都几点了,屠夫不会不给我们吃晚饭吧?!”

我的天,已经过了七点,走回去恐怕又得错过了饭点。

每个人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你们想干什么?列队,齐步走!”带队的军官对他们大声喊道,但过了一会儿,队伍又乱了。

当军士长在第九次纠正自己的队伍保持整齐时,大家终于跨进了兵营的大门。

大家看到被几盏电灯照亮的营房前面,停着一辆装着五个圆形的不锈钢大桶的炊事车,8连的士兵们正在手里拿着自己的饭盒和水杯在排着队,等待着领取自己的食物。

随着军士长的命令,大家在空地上停了下来,列队站好。都在等待着军士长下命令解散,好取出自己的饭盒去排队打饭。可这个变态的军士长命令大家把自己的武器按枪号放回到军械库的枪架上。

这又花了10多分钟,这让每个人感到都要崩溃了。

然后大家才听见军士长说:“现在大家可以排队领饭了,看看桶里还剩下多少吃的!”

幸好剩下的食物还足够。

凌凯悦拿出自己的饭盒,由于船上缺少淡水,他的饭盒在早上吃过早饭后就没洗,里面还沾着一些干了的饭渣。每人的食物差不多都是标准的:半盒米饭、一份酸奶、一份混着土豆、洋葱、白菜和肉块的炖菜。

这些食物很快就进到了他的肚子里,并没有热水供应,每个人只好在送水车的水龙头前接了几杯凉水灌到了肚子里。营房里并没有床铺,只是在地下铺了一层麦草。

现在谁也顾不上这些了,每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在把自己的被子摊开在麦草上后,很快就都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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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发动

自从三月开始,帝国陆军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在波斯湾沿岸的港口涌上岸来。巴丹、河口、迪拜和法奥到处都挤满了临时兵营。与此同时,十几座野战机场也在加紧修建当中,陆军的航空兵部队已经开始分批进驻。

自从在海湾省登陆以来,第11山地步兵师一直就呆在法奥城外,除了日常训练之外,也没有特别的行动。

这一段日子,最让凌凯悦感到兴奋的是他们学会了开车:一开始是摩托车、普通的红旗或是长城小汽车、越野吉普车,之后是卡车。

过了半个月,在上级的要求下,又挑选了一部分驾驶技术比较好的士兵学习驾驶履带式车辆,最初是只能装5个人的敞篷轻型履带式牵引车,之后是履带式装甲运输车,最后让他们学习如何驾驶和操作坦克——一种只有11吨重的小型训练坦克,里面只能坐下两个人。

他们需要训练驾驶坦克通过一些复杂的地形,沙地、河沟、陡峭的山坡和泥泞的水坑,尽管在车里磕磕碰碰,但每个人都十分兴奋,有说有笑,很快都掌握了坦克的驾驶技术。

帝国陆军在已经在中东登陆两个月了,并没有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一直在作着准备,另外就是在等待。

主要是在东北非洲,东北非的阿比西亚帝国却被大食帝国和拜占庭联军打得节节败退,帝国最高大本营在权衡究竟是要先救援北非还是先在中东发起攻势。

帝国早年间从大食帝国手里割让的海湾省是不可能被放弃的,主要是因为这里是主要的石油产地,大食帝国和拜占庭帝国觊觎这里的目的也主要是为了这里的石油。这次两国联手欧洲联盟,悍然向大唐帝国宣战,也正是因为这巨大的石油利益。

凌凯悦他们所在的第4山地军则继续呆在巴士位附近,日复一日地进行着无聊的训练。

夏天来了,天空中飘着小雨,地上一片泥泞。当每天训练回来,大家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浆,训练很累,但一群年青人在一起还是充满了欢笑。

一直到6月2日,新的作战命令下达了。

7连的士兵在早饭后在雨中来到院子里集合,“屠夫”连长穆振武上尉站在一辆敞篷吉普车上,等待着自己的手下列队集合。在确认自己的手下全部都到了之后,大开始大声向全连发表讲话。

穆振武上尉的动员讲话有明显背政治军官讲演稿的痕迹,大概的意思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的黎凡特人民正在遭受大食贵族们的残酷迫害,应黎凡特王国拉希德首相的请求,帝国陆军将进军两河流域,去“解放”饱受那些“巴夏”们欺压的黎凡特人民。

这种动员讲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谁都知道,这个世界比得就是拳头大小。

所有的大国,主要是大唐帝国,另外像大食、拜占庭和东西法兰克王国,都是一些流氓国家,想发动一场战争无非是颠倒黑白随便找点什么借口就行。比如西班牙人出兵西北非洲的入侵,则是打着剿匪的旗号。

至于黎凡特人民是不是真心欢迎大唐帝国派来的“解放军”,只有鬼才知道。

“第4山地军将会沿着幼发拉底河两岸进军,我们的任务是保障装甲师后勤运输线的安全,在前面打头阵的是第3装甲师和第7装甲师。每个人将会领到七天的口粮,你们需要自己把它保管好。现在排队去军械库领取武器弹药,部队将会在两小时之后出发!”

每个人都跑回营房,收拾自己的行李,背好自己的背包,再去军械库领取武器。

凌凯悦使用的武器是一支柳州工厂生产的江夏G95半自动步枪,它与江夏原厂生产的步枪还是有些区别,特别枪栓是个直拉手柄,让人使用起来手指有些吃力,不如江夏兵工厂原装的圆形拉柄的枪机好用。

分配给步枪手的是每人12个弹夹,总共120发子弹,四个木柄手榴弹。使用自动步枪的军士们是每人5个30发子弹的弹匣,但自动步枪的枪弹要轻一些,所以弹药的份量并不比步枪手重。

凌凯悦注意到由于紧张,有些人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一群十八、九岁刚刚走出校门的青年,如今却要到战场上去杀人。

“屠夫”穆振武注意到了自己手下的反应,他告诉自己的手下拜占庭人和大食人的陆军却很菜,也就和东法兰克人一样,是三流陆军的水平。他还给大家念了最新的帝国陆军公报:孟长龄上将指挥的帝国高加索军团在阿拉斯山脉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仗,一举收复了被拜占庭帝国占领的亚美尼亚王国,并且正在向特拉布宗进军。

他这一番话确实鼓舞了小伙子们的斗志,“帝国万岁!”士兵们在高声喊道。

大家在军士长劳克勤的口令声中,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出军营。

军营外停着好几排支着迷彩帆布的卡车,这些载重只有一吨半的轻型长城卡车只能装下一个班的士兵,仅7连这样的轻步兵连就需要12辆卡车和两辆吉普车。而炮兵部队和装甲营需要的车辆就更多了。

与孟长龄上将手上只拥有5个师的高加索军团相比,时国凡大将麾下的中东军团则聚集了众多帝国陆军中的精英:陆军第2和第5装甲军,第7、第11机械化集团军,第2、第4山地军等等,总兵力高达21个师,超过了30万人。

在中东作战的困难是部队的行动受限于波斯湾港口的运输能力,另外是这一地区十分糟糕的交通情况。在大食人和拜占庭人的“治理”下,“肥沃新月”地区生产落后,没有多少公路,更别说是铁路了。

这里唯一的一条铁路还是帝国所修建的里海-波斯湾铁路。

自从在这里发现原油后,为了彻底控制波斯湾地区,帝国对波斯湾沿岸的港口进行大规模的扩建和改造,从里海和高加索地区通往这里的第二公路和输油管线正在施工当中,而且帝国还计划再在这里再修建两条环海湾的铁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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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大漠狼烟

“炮击,隐蔽!”

军官的叫喊声刚刚响起,敌人的炮弹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就已划空而来。

轰!轰!轰……

接踵而至的爆炸开始猛烈锤打地面,大地在强烈地摇晃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受到了扭曲。凌凯悦用双手紧抱着头部、膝盖顶胸,蜷缩在潮热的战壕底部,在忍受着炮击时的冲击。

掩体里每个人都紧闭双唇,虽然光线极为阴暗,人们还是能发现身边同伴脸色苍白,恐惧地看着周围的人。掩体深藏在地下,呆在防炮掩体里听到的爆炸声小了许多,只是当炮弹落下时,掩体墙壁就被震的直摇晃,让里面躲在里面的士兵提心吊胆地担心着这并不坚固的掩体会不会被突然震塌。

爆炸声渐渐朝后面延伸了,掩体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小,人们只听到极为沉闷的爆炸声在遥远的地方传来。咣地一声,掩体门被人狠狠一脚踹开,一股浓烈的硝烟气味夹杂着大量沙尘从外面涌了进来。里面的士兵们手紧紧握住手中步枪,警觉地望向门口。

“快……敌人上来了!快进阵地!”从烟尘中探进一颗脑袋,军士长劳克勤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一只手指向外面,扯着嗓子大声朝里面人高喊着。

在这条蜿蜒的战壕中,还有许多和凌凯悦一样头戴黄绿色钢盔、身穿土黄色沙漠作战服、足蹬大皮靴的士兵,在军官的口哨声和军士们的大声呵斥声中,拎着手里的武器,两眼茫然地跑向自己的作战位置。

炮弹还在不停爆炸着,一发发炮弹在头顶发出吓人的尖啸声,然后远远地落到后方,褐黄色的土块和碎石在四处乱飞着。阵地上到处还飘着一缕缕黄绿色烟絮,天空早就不是瓦蓝色了,滚滚黑烟让头顶变成了一片暗红色。

哒哒哒哒……

从远处传来拜占庭人安东诺夫式机枪特有的射击声,不时传来子弹钻入泥土所发出的咻咻声。凌凯悦感觉那些子弹都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打来的,如果不是军士长的喝斥声,恐怕他很难按捺住重新钻进地下防炮洞的愿望。

稍微整了整钢盔,凌凯悦紧紧趴在地上,稍稍抬起头,从战壕中望着外面。虽然是下午,阵地上到处都是青色的烟雾,仿佛是的东海海湾边上冬天清晨的浓雾,五十米开外就看不清楚人影了。

在远方,平坦的沙漠上空无一物,杂乱生长的骆驼刺和索索树向南面延展出去,为这片褐色的荒凉土地凭添了几道绿意。从西南刮过来的热风中传出一阵阵引擎轰鸣的声音:拜占庭人的坦克、装甲车和半履带车出现在面前,最初是几个如同甲虫般的小黑点,随后越来越多。

第11炮兵团的火炮在不断开火还击,在拜占庭人的坦克四周爆炸开来,炸出一团团黑色的烟雾。拜占庭人的坦克蠕动着,缓慢但又无可阻挡地朝着唐军的阵地推进,但却没有步兵跟随一起行动。

拜占庭人很奇怪,他们的坦克和装甲车辆并没有步兵的跟随和保护,这让他们的装甲车辆很容易就被步兵和反坦克炮兵所击毁。但拜占庭人却很顽固,一直在倔强地坚持着他们错误的装甲兵使用战术。

唐国人的防线并没有慌乱,后面第11山地炮兵团的炮兵部队不停地发射炮弹,无数的炮弹飞入烟雾中,炸起一团一团的红色火球,将烟雾驱散开一角,不过很快又被周围烟雾所吞没了。在不停飞过去的炮弹爆炸下,那些烟雾在渐渐变淡。

凌凯悦仿佛听到战壕里有人在嚷嚷着什么,只是他的注意力都放到爆炸升起的黑红色火光下了,对这种足以让无数人生命化为乌有的火光震惊不已。对付坦克和装甲车并不是他们这种轻步兵的事,虽然每个步兵排里的火器班都有三具“军号”式60毫米火箭弹发射器,但它的有效射程只有150米,而且还很难击穿敌人坦克有厚重防御的正面装甲。

令这些步兵们安心的是在他们身后还部署有一个装甲团,这些坦克是准备在消耗了一部分拜占庭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后,在反击中突破拜占庭军的防线。

第4山地军从两河战场被调到了汉志,其后就被投入到了西奈战场。他们的进攻路线是从红海切断大食与北非之间的联络,直扑亚历山大港,这是三条进攻路线最东边也是最难走的一条山地路线。

唐军用猛烈的炮火在拦截着大食人坦克的进攻,炮弹在大食人的坦克队形中炸开一道道的缺口,大食人的进攻阵形变得散乱起来。他们防御薄弱的范泰伦侦察坦克在躲闪着反坦克炮的攻击,而那些速度很慢的西蒙诺夫式步兵坦克却在唐军的37毫米反坦克炮打击下没有任何反应,有十几辆大食人的坦克被炮火所摧毁。每当有一辆大食人的坦克被打着后,唐国人的阵地上就响起一阵的欢呼声。

大食人的坦克终于通过了唐军重炮的重重拦截,在不到1千米的距离上,那些大食人的坦克在开着火,向唐军阵地上发射着炮弹。它们冲进了唐国人布设的雷区,一辆西蒙诺夫式坦克的履带压上了反坦克地雷,一大团桔红色的火团从坦克的车身下升腾而起,瞬间吞没了那辆坦克。许多大食人的坦克都在通过雷区时被炸毁了,还是有更多的大食人的坦克继续在逼近唐军阵地前的反坦克战壕。

大食人的坦克没有步兵跟随有弱点暴露了出来,那些大食人的坦克和装甲车辆无法越过反坦克壕沟只能向两边迂回。唐军的反击开始了,那些隐蔽的毫米反坦克炮,以及步兵装备的火箭筒一起开火,顿时有十几辆大食人的坦克被击毁。

凌凯悦不禁大声欢呼起来,这时候他的屁股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快!向前方射击!……快!每个人!干掉那些大食人的坦克乘员!”

劳克勤军士长正用焦急而严厉的声音向他们大喊着,周围阵地上已经响起了己方机枪怒吼声,还有步枪噼啪声。

浓重的硝烟笼罩着整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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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监工

凌凯悦喘了口粗气,将步枪支在射击口,瞄准那些从坦克或是装甲车里跳出来的拜占庭人,不停地扣动着扳机,毫无感觉地杀死他们。那些手无寸铁的大食人的坦克乘员们,挣扎着从被摧毁的坦克里出来,趴在地上,一直都不敢站起来。

步枪枪托不停猛烈地后座着,撞击着肩膀,巨大的爆炸声让他耳鸣,“屠夫”连长的叫喊叫声听不到了。现在凌凯悦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朝前方射击!”。

他不停扣动着枪机,在胸部那么高的射击口射击,手有些颤抖,一发发的子弹打了出去,躲在战壕里的凌凯悦可以看到一道道亮光以及快的速度钻进烟雾中,远处的那些模糊人影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

在唐军主阵地的侧翼,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装甲部队的反击开始了……

时国凡大将根本不想给英国人任何喘息之机。

这场在平坦的沙漠里所进行的战争,没有多少地形上的阻碍,双方战斗的结果取决于飞机和坦克的数量,在这方面,唐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

最近一段时间,凌文察上校作为北大西洋特混舰队的特派员,一直跟随着帝国海军造舰总监陈文锵上将在帝国北美新北海湾各大造船厂之间来回巡视,检查和督促几艘用商船所改造的航空母舰改装进度。

最新的六艘“河东”级航空母舰将会在906年底前陆续服役,而10艘由快速邮轮所改装的航母建造工程也在紧锣密鼓地展开,预计在明年1月到2月之前,将会有6艘航母完成改装。

帝国海军现在的情况是处于一种相对尴尬的境地:想要进攻,航空母舰的数量不足,除了大西洋海域,其他的海域实际上没有了对手。但想出去,波罗的海分舰队和黑海分舰队的实力薄弱,特别是黑海舰队被关在了黑海这个澡盆里。

为此,海军部已经作出了相对的调整。

在帝国造船业相对发达的东亚一带造船厂,相对放缓了造舰的速度,而大批的熟练的造船工人被抽调到了波罗的海海岸的造船厂和黑海的造船厂,以加强那里的造船力量。

由于帝国海军一直奉行所谓的模块化建造方式,东亚沿海的造船厂倒是可以为黑海和波罗的海沿岸的造船厂提供大部分预制构件,再通过铁路运输方式运往这一带沿海的造船厂,经弥补那里的加工能力不足所造成的工期延误。

为了弥补航空母舰的数量不足,各国海军都在想办法用商船来改造成航空母舰。不仅是东法兰克、西法兰克和拜占庭三国如此,连大唐帝国现在也都这么干。虽然用商船改造一艘对性能要求不高的护航航母并不费多少力气,但是想要找出一些能够跟随高速舰队执行作战任务的商船来并非易事。

首先舰队航母最起码要求具备的25节以上的高航速就已经否定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商船进行改造的可能性,唯一适合改造为舰队航母的商船实际上只有一种,那就是高速远洋邮轮。在战前为了争夺横跨太平洋和大西洋的“红飘带奖”和“蓝飘带奖”,帝国曾连续建造了多达十四艘的大型高速邮轮,最早是两艘“北河”级,其后是四艘“江华”级、四艘“南江”级、四艘“三峡”级。从1926年之后,共有20艘高速邮轮赢得过“蓝飘带奖”,其中西法兰克王国有四艘、东法兰克王国有两艘、拜占廷帝国有四艘,而大唐帝国的四大邮船公司所建造的高速邮轮占到了其中的一大半。

相对而言,由于有海军方面的造船经费补贴,大唐帝国所建造的高速邮轮首先在水下隔舱划分方面就比普通的商船细密得多,而且船体结构强度也高了许多。欧洲所建造的大型邮轮一般用两枚鱼雷就能致使其瘫痪,基本上禁受不住两枚以上鱼雷的打击。而唐国高速邮轮在设计之初动力舱就采用了军舰式的间隔布置方式,就算是不幸被击中动力舱,一般也只会丧失一半的动力。

当然,商船的结构强度和防护与专门设计建造,有重装甲防护的舰队重型航空母舰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在同样的超过4万吨以上的排水量情况下,帝国目前正在建造的六艘排水量32000吨的“帝国”级重型舰队航母设计标准就是能够禁受住四到六枚鱼雷的水下攻击,而这些改造航母打死也做不到这一点。

虽然说这些改造航母防御薄弱,但问题是你得要找到攻击的机会,就目前帝国的三艘改造航空母舰的使用情况来看,除了要加强舰队反潜力量外,还没有什么欧洲海军舰船能够威胁到它的生存。

由于装备的舰载机数量较多,在实际作战动用过程中,“北岛”号其表现出来的作战性能反倒要比“夷州岛”级更为出色和优越。

这也是帝国海军高层对这几艘改装航母寄予厚望的主要原因之一。

由于有“北岛”号的改装经验,新的改装方案又按照“河东”级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样式进行了修订,重新设计的飞行甲板宽度达到了惊人的52米,为了平衡重量,也采取了双舰岛式设计。

新的改装方案在李锦堂首相的催促下在战争开始后就得到了最高统帅部和海军司令部批准,由陈文锵上将主要负责实施,帝国大本营还不时派出人员过问改造工程的进度。由于高层的重视,物资的供应相对充分,在北德造船厂所进行的六般高速邮船的改造工程进展十分迅速。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舰桥和飞行甲板都已经完成了建造,已经重新下水,进行最后的舾装工程。

随着战争的进行,帝国海军对航空母舰的使用和理解越加的深刻,根据实战经验,新的航空母舰取消了所有的大口径防空火炮,只保留40毫米防空炮和25毫米江宁式速射炮这两种口径的近程防空火炮。在改装航空母舰的重要位置加装了一层2厘米厚的薄装甲,以抵御飞机航空机枪和近失弹的破片碎片杀伤。

由于陈士英上将会将其中的一艘改装航母交给凌文察来指挥,这让他对于这两艘在北美造船厂进行改装的航空母舰是格外上心……

五三、预备团

艾伦·凯利跟随着美洲青年党的部分成员,在组织的安排下,坐船到了“北美合众国”的首都蒙特利尔。

由于有卡特琳娜一家的关系,还有之前因为多次参加美洲青年党的集会,认识不少东南分部的骨干。在他的申请下,他被安排进了大湖区新组建的部队,成了奥尔巴尼后备第三团的一名营长。

北美东北部的城市都被席卷到了这股“独立”的浪潮中来,大街小巷开始骚动起来,像是春天后的河水,洪流滚滚,在喧嚣、沸腾着。

工人人都放弃了工作,成立了纠察队,妇女们也被动员赶来,在大街上散发着传单和相关的政治宣传册。旧的官僚统治阶级被推翻,大部分的资本家们都举家逃往西部,由美洲青年党和其他一些独立社团所组成的临时官府宣布成立。

新的共和官府建立,人们在欢呼庆祝,在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似乎他们当家作主的日子已经真正到来了。

但是,没过多久,不幸的事发生了。

由于战争的爆发,人们的生活水准急剧下降,在新约克城爆发了声势浩大,反对独立的示威游行。

突然,枪声响了。

当时许多市民举着满足人民生活要求和取消独立,反对战争的标语,聚集到市政厅前的广场。在临时官府的命令下,军队和纠察队向手无寸铁的抗议人群开枪,开始严酷地镇压一切反对分子。

逮捕、处决,暴力和恐怖行动笼罩着整个独立地区,人们这时候才发现,自治官府要比原来的统治者们还要残酷得多。在生命和财产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绝大多数普通人只能选择服从。

艾伦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加入到了独立军当中。

奥尔巴尼位于新约克城通往大湖区的运河交汇处,是一处很重要的战略中转位置。

预备第三团的团长谢尔曼是一位很有才能,聪明过人,他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原来在地方警备部队任职,其军事素养也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独立军军官们能达到的程度。他是个狂热的分离自治分子,这场“独立革命”使他振奋起来,得到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他和那些独立自主派的军人们取得联系,努力在宣传脱离唐帝国,实行共和制度,完全独立的主张,在美洲区推翻“王朝”的残暴统治。

谢尔曼中等个子,身材匀称强壮,是个典型的北欧人,长着一头像棕黄的鬈发,黝黑的脸庞,蓝灰色的眼睛非常明亮,坦率的目光总是充满了自信。他有丰富的历史知识,还有一颗狂热的理想,但却和大多数美洲青年党的骨干一样,没有想好该如来来治理这个国家。

他们所追求的,只是成为统治者的快感。

“咱们没有唐国该怎么生活呢?这一带除了出产小麦,别的什么都没

有。”艾伦曾旁敲侧击地问道,“石油在新北海湾一带,煤、铁矿区在大湖的西部,而棉花却在南方。”

谢尔曼耐心地解释说“我们并不主张北美合众国外界隔绝,而是按联邦原则,也就是按联合的原则,整个北美应该是一个统一的地区,美洲是美洲人的地方,而是不是那些东方的贵族们的。整个美洲矿产丰富,咱们可以找到一切,足以独立自主。”

“但是要知道这里最初是唐国人所开拓出来的呀!”

“这些地方究竟属于谁,这片领土实际上应该是印第安人才是真正的土著。我们并不排斥在美洲土生土长的唐国人,实际上我们要赶走的是那些从东方而来的统治者们,他们除了收税,压榨人民的血汗,从来就没有为美洲着想过。为什么到现在,整个美洲都没有建立一家兵工厂?!他们在惧怕我们拥有武器!”

“那么咱们脱离唐帝国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这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可以摆脱政治上的枷锁,恢复我们当家作主的权利。这块土地是我们的,凭什么要听从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命令!”

听了他的话,艾伦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什么错误。

这些人就是一帮只会追求权力,在掌权后却根本不顾民众死活,只会把国家搞得一团糟的家伙们。

那些日子,许多独立城市实际上处于戒严状态,在城市的大街上行走很危险。在所有道路上,都有可能碰上工人纠察队或独立军的巡逻队,他们都可能随意让普通人挨一顿鞭子或吃几粒弹丸。

许多人为了生计,不得不“自愿”加入到独立军或是工人纠察队里,从原来的受害者转变成了迫害者。

进入秋天,临时官府发布了总动员令……我们已经取得了伟大的保卫战胜利,但是那些官僚、富人和资本家本绝不甘心失败,革命的敌人开始抬头,他们时刻都在妄图颠覆我们的政权,工人兄弟和农民兄弟们,请拿起武器,来保卫我们伟大的政权,为工人的伟大事业准备斗争!……

许多城市里的工人,还有农民应征入伍,开始重新编队,进行训练。

就这样,这些预备步兵团的规模在不断扩大,兵力居然超过了五千人。

艾伦每天带队进行例行的训练,每天清晨就得起床,其后是看着新兵们列队集合。然后是早操,洗漱,早点名,然后又是集合,进行上午训练。预备第三团的教官们来自西法兰克,很有些日尔曼人的严谨作风,要求新兵们不管干什么都要列队进行去餐厅,上课堂,到野外,去射击场和练兵场,无一例外。

在队列中,必需步伐一致,左右看齐。

其后是单兵和小队配合战术,射击训练,操枪动作,白刃战。每天从起床到熄灯,一切项目都是按照欧洲军队的标准进行高强度训练。

“刺杀!不对,箭步,突刺!”操场上的西法兰克教官在喊着口令。

艾伦·凯利有些忧虑地望着手下这群充满了训练热情的工人们,有些替他们的生命在担忧。他读过不少书,而且从报纸上知道帝国陆军装备有许多坦克,虽然只是见过照片,他也不认为手下这些只经过简单军事训练的工人队员们,能够抵抗信那种钢铁怪兽的攻击。

集束手榴弹?

那些日尔曼人所教的反坦克战术能够炸毁坦克?!

五四、技术成果

晋阳,晋阳大学董公祠。

北大西洋舰队司令陈士英大将、海军装备局局长谢兆坤将,跟随裴云松元帅一起,来到这处幽静的大学公园一侧,皇家北苑园林内的一栋楼房内。这里的安保十分严密,若不是有帝国安保局派出的专人来为他们带路,恐怕就是告诉他们地点也无法顺利地进来。

这栋楼房明显已经被严密地封锁了,所有进出的人员都会接受严格的审查。

“噢,这可比过海关检查还要仔细几十倍。”好不容易过了安检,陈士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实际情况却是激发起了他的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玩意,弄得这么神秘。

进了一楼的大厅,一身黑色礼服安敬亭校亲自接待了他们,为了准备这次技术交流会的事项,他们已经见过了几次。

进了大厅,看清楚坐在沙发里正在聊天等待的十多个人后,陈士英感到有些震惊。

这里面,基本都是帝国科学院的学士,物理、化学、冶金和机械制造、航空技术方面的权威。

“好了,各位先生,欢迎参加国防科技委员会所举办的这次军用技术成果发布会!我想在之前我们的工作协调期间大家已经知道了与会的所有注意事项,大家也都签订了一份保密协议。在这里我需要再次强调一点,无论各位是否在里面取得了收获,这次会议期间各位看到的和听到的内容绝对不允许向外界透露一点。请各位做到严守机密。”安敬亭当然得把丑话说在前面。

“这没问题,如果我们做不到,也就不会来了。”帝国科学院院士,洛阳电子工程研究院的施翼翔教授微笑着回答,坐在他身旁的阎玉清教授和吕宁教授也都点了点头。

‘好吧,各位,那请先到展区去参观一下,正式的竞标会在两个小时之后开始,林茨少校,请您陪同几位先生一起到二楼的产品展厅。”安敬亭对身边一位穿着一身陆军制服的年青军官说道。

“他们果然也来了!”在这里碰到陶汉文先生和李奕轩教授并不奇怪,令陈士英感到意外的是帝国化工行业竞争激烈的两大巨头企业的掌门人却和同一个人坐在一张长沙发里在聊着天。看起来这些人之间的关系还十分熟络,而他们所带来的几位副手却在展厅里隔着玻璃柜仔细观察和分析着里面所展示的一些样品。

当然,坐在他们中间的一个人,也是个重要的人物。鲁新民,帝国地质矿产局的首席科学家和帝国海湾石油公司的首席顾问。正是在他的带领下,海湾石油公司在前年在科威特发现了一座超大型的油田。帝国海湾石油公司的“运气”却很不错,在科威特所购买的一大片土地开采权之后,没过多久就接连打出了数口油井。

裴云松元帅等海军方面的高层等人只好先过去打招呼,大家都是大人物,于是一一开始礼貌的握手,互相问好。

“大家在聊什么?我看你们谈得挺高兴。”吕宁说道。

“哦,桑德斯先生正在向我们介绍苏腊岛的石油前景,帝国有意再新投资成立一个石油公司,各位有没有意思参一股?”陶汉文说道,他看向了联合化学公司的李奕轩先生,“听说您最近一直在罗马?”

在制药领域,联合制药公司是整个世界在这一领域的巨头,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对手。

李奕轩当然听出他话里幸灾乐祸的意味,“嗯嗯,打官司,不过我看你们公司在欧洲的麻烦也不小。”

“当然,李锦堂首相早就说过欧洲人都是些不守规矩的强盗,我们的药品在欧洲的仿冒品也出现了不少。当我们赚得钱太多的时候,欧洲各国的专利局就被他们的资本家们给收买了。”陶汉文当然也感同身受,“所以,我们得保密。”他指了指在会场的那些军官们说道。

大家寒暄只进行了一会儿,然后转移到主题。

战争开始了,这次的技术发布自然都会与军工方面挂钩。慢慢地在这个展厅里差不多已经汇聚了帝国科学院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重要成员。

“是成熟的生产工艺吗?”陶汉文说。

“大部分不是,但至少指明了我们投资研究的方向,科学的研究只要方向正确,再加充足的研究经费,成果很快就能搞出来的。”施翼翔教授说道,“但这里提供的研究方向绝对没有问题。”

“嗯,是这样的,有很多时候,科学技术往往只需要打开一扇窗户,研究成果自然而然地就会出现。”吕宁教授深有感触地说道,在座的大多是一流的科学家,在黑暗中独自摸索要要比有灯光指引的道路艰难千万倍。

一行帝国海军的最高将领们被引入了海军装备的展厅,却发现海军造舰总监陈文锵将已经和一些造舰设计局的主要技术专家门在里面了,这些人正围在一处展台前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陈士英他们走过去后发展,展台里摆放的是一艘外形奇特的航母模型。

“……该级舰长316米,宽38米,吃水12米,飞行甲板宽72米,标准排水量62000吨,满载排水量81000吨。动力装置由4台蒸汽涡轮机和8座锅炉组成,【】主机为4台减速齿轮式涡轮机,4轴推进,总输出功率为210000千瓦,设计航速32节。飞行甲板装备设备有4台zt-5型蒸汽弹射器,另外有4部载重能力为50吨的升降机,可搭载飞机约196架至218架。……”

陈士英在看到这艘航母的模型后顿时吃惊地半张着嘴,差点惊呼起来。

主要是因为它巨大的大斜角飞行甲板,作为航空母舰方面的专家,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样布置飞行甲板的巨大优势。

在它的面,甚至可以起飞重型轰炸机。

“航母的飞行甲板和机库都是按照新的设计方案改造的吗?”裴云松元帅问道,他显然是已经提前见识过这种设计方案。

“是的,元帅阁下,根据您的建议,最新建造的航空母舰飞行甲板都又再次进行加宽,向外延展,增加了一条降落跑道,现在的飞行甲板宽度已经超过了舰体宽度的一倍,经过改造后,航母装载的飞机数量又增加了二分之一,其作战性能也将有很大的提升。”陈文锵将说道。

五五、东角海战(一)

战争并非是仅仅依靠前线的将士们去打的,实际上现代战争取决于生产和运输,劳动人口和生产力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战争的结果。资源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钢铁、铝、铜和橡胶、石油等,这些生产原料也是制约军队作战的因素。

随着战争爆发,大唐帝国的工业生产因为大量的军方订单,很快就摆脱了经济大危机,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水平。

自从帝国早年开始的大航海时代地理大发现开始,浩瀚的大洋就一直寄托着人类探索地球的梦想。之后大唐帝国的战舰纵横四海,殖民地遍布整个世界,一直牢牢占据着海洋霸主之位。这一切都让人们深刻地意识到:如果谁拥有海洋,便控制了整个世界!

自从人类进入14世纪,传统的欧洲大陆国家,凭借着新兴工业革命所积累下来的巨额财富,开始了他们挑战大唐帝国海洋霸主地位的行动——它的最直接表现就是上次大战前的海上军备竞赛。

大唐帝国凭借着深厚的底蕴赢得了海上军备竞争,虽然也被拖得筋疲力尽,但却最终赢得了那场战争。

科学和工业技术的进步,已经颠覆了人类对于军事战争的认知。

“战争的结果实际上在船台上就已经决定了!”

这是海军中的名言。

相对于陆军,海军在战争中更为依赖军事装备,在航空母舰时代到来之后,几乎原来数量庞大的战列舰队顿时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即使是大量采用焊接技术和最新的模块化建造方式,大型舰队航空母舰的建造最少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再加上海试和人员训练,没有两年的时间根本无法形成战斗力。

帝国主要的海军造船厂都集中在东亚沿海一带,这是最高决策层的政策:军工企业一般不会建在东亚核心区以外的地方,除了一些轻武器制造工厂。

目前大帝帝国主要的造船厂共有10座5万吨级以上的大型船坞,而欧洲各国加起来更是有11座,超过3万5000吨的大型船坞大帝国所有船厂加起来只有24座,也就是说目前他们每年顶多建造24艘“府城”级航母,而欧洲联盟所有3万吨以上的大型船坞加起来也有17座。

从造船能力上来说,欧洲联盟并不落后大唐帝国多少,但大唐国每年的钢铁产量超过了2亿6000万吨,国内的造船企业可以不受任何资源限制全力建造新的军舰和商船,而欧洲联盟每年6000万吨的钢铁产量却没有足够的资源来支撑长期的消耗。

利比亚油田的开采,再加上东法兰克人在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发现了油田,虽然年产量目前只有750吨,再加上罗马尼亚油田,年产量也只有1100万吨,无无满足不了欧洲联盟对于战争的需求,现在每一吨的石油资源对欧洲联盟而言都是十分宝贵的。

另外就是橡胶资源。大唐帝国控制着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橡胶产地。除了西非一带有少量的橡胶出产之外,几乎世界上九成以上的天然橡胶,都在大唐帝国的控制范围内。

现在,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加速运转了起来。

随着波兰王国、波罗的海沿岸三国和基辅大公国被西法兰克帝国所征服,点火已经燃烧到了第聂伯河帝国西部边境一带。帝国陆军也进行了大规模的动员,陆军装备的需求也引发了帝国内部陆海军之间有关资源的争夺矛盾。

在李锦堂首相的协调下,有关主要工业资源的分配方案是军工用钢铁陆海军各五成,铜铝等有色金属陆军占六成,海军占四成。而原油生产足够使用,所以倒也不用进行协调。

在军工生产和装备、人员训练没有完成之前,帝国暂时是采取着守势。

在帝国陆军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在东欧洲一带的时候,帝国海军的策略则是先防守加勒比地区的南美南部。

由于有陆基航空兵的支援,欧洲联盟在新鹿岛的登陆行动以失败告终。现在他们把目光盯向了南大西洋。

共和306年5月11日凌晨,在北大河(亚马逊河)河口以东海域,正在执行警戒任务的唐国“NM-S36”号潜艇发现一支规模庞大的欧洲舰队驶出了卡宴港,直接向东角方向驶来。

这艘唐国潜艇立刻加速靠近,企图发动攻击,无奈敌人的舰队航速太快,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支庞大的舰队消失在夜暗之中……

由于库伯特上将所指挥的北大西洋舰队被牵制在加勒比海和北美东北海域,为了支援“南美共和国”独立军夺取东角,欧洲联合海军不得不拼凑起了一个T舰队进驻卡宴海军基地,承担向南大西洋方向的作战任务。这支舰队包括旗舰“海洋”号等两艘战列巡洋舰,四艘“布列塔尼”级战列舰和“贝恩”号和“拉芒什”号航空母舰,以及六艘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实力倒也不容小视。

这次T舰队此次出击,让·苏尔海军上将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奉命“解决”驻东角的一支唐国巡洋舰支队的。

现在驻扎在东角军港的是唐国南大西洋舰队的一支巡洋舰支队,其中包括两艘排水量将近万吨的“钦州”级巡洋舰。

依据欧洲联合舰队司令部的指示,东法兰克王国海军部下令驻卡宴的海军上将詹姆斯·让·苏尔率领T舰队准备在5月14日实施攻击东角唐国舰队的“投石机”行动,以解决驻东角的这支唐国轻型舰队对于大西洋航线的威胁。

于是,让·苏尔上将遵照海军部的命令,率领他的整个舰队前往东角。较新的F级驱逐舰组成近程防御圈,而几艘一战后期建造的老式驱逐舰则在外围执行反潜巡逻任务。

东法兰克舰队的行动被唐国海军侦知后,根据海军部的指示,新任南大西洋舰队司令丁国桢上将也是奉命从南大河口的海军基地启程,率舰队北上迎敌……

五六、东角海战(二)

天亮之后,部署在东方省东北部的唐国陆军航空部队遵照最高统帅部的作战计划频频出动。远程侦察机部队对北大河(亚马逊河)河口东部和南部海域进行了大范围搜索,航程较近的高速侦察机则冒险对河口以北的海域进行了侦察。

陆军航空队派出6个轰炸机中队在战斗机的掩护下开始攻击那支抵近的东法兰克舰队,结果护航战斗机和从圣路易起飞的欧洲联盟空军战斗机之间又爆发了数场激烈空战。

随着东法兰克舰队逼近东角战斗海域并被警戒巡逻而来的唐国侦察机发现,唐国陆军航空部队的陆基轰炸机的出动,欧洲空军的战斗机从阻截变成了护航。

双方数百架的战机首先爆发了数场海空大战。

与此同时,在新泉州(萨尔瓦多)东北部海域,一支由两艘航空母舰、四艘战列舰和四艘巡洋舰、十二艘驱逐舰所组成的唐国特混舰队正在向东北海域以巡航速度航行着。

在这支舰队的旗舰“华山”号战列舰上,大唐帝国南大西洋舰队司令丁国桢海军上将正在和他的参谋长李准海军中将聊着天。

“果然不出所料,法兰克人很快就要对东角动手了。”李准看着刚刚收到从东角要塞(纳达尔港)司令部发给海军方面的情况通报电报说道。

“我们先不着急动手,让陆航先和他们打上一阵。”丁国桢说,他也惊异于帝国情报部门的准确性,“叫这些‘美洲人’挨上几回炸*弹,吃些苦头他们才能认清欧洲人的本质。当然,当他们和陆航那边打起来时,也正是敌人的舰队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他们只会盯着那些从陆地上起飞的战机,怎么能会想到还有我们这一只燕雀跟在后面呢。”

“哈哈,很生动的比喻,我想当我们的轰炸机出现在敌人的头顶上时,欧洲佬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李准放声笑道,今天终于轮到他们出一回威风了。

中午时分,东法兰克舰队抵近东角海军基地,13时56分,“布列塔尼”号首先开炮,随后T舰队四艘战列舰的14英寸重炮纷纷开始向东角要塞进行炮击。

14时,“洛林”号舰尾处的各130毫米副炮炮塔也开始对港口进行猛烈的射击,敌人的巡洋舰也开始朝着港内开火。东角港口内,“湛江”号和“镇江”号巡洋舰多次中弹,“湛江”号四号主炮被一发13英寸炮弹击中,之后浓烟四起,其后挣扎着驶出一段距离搁浅在港口浅水处,还好港口内浅滩处的水深只有不到10米。

港口要塞炮台的几门8英寸要塞炮在向海面上发炮还击,就在东法兰克舰队和要塞守备部队在军港外进行激战之时,谁也没有想到已经有8艘唐国潜艇已经悄悄潜入了东法兰克舰队的警戒圈内。

众所周知,在两次大战期间唐国潜艇部队都是令欧洲同盟感到胆寒的水下利器,实际上西法兰克海军的潜艇部队取得的战绩也不差,而且性能也属上乘,只不过由于装备的数量太少,没有那么显眼而已。

现在进入伏击圈,作好攻击准备的唐国潜艇已经有三艘,这三艘潜艇都属于“汉江”级潜艇,是一种水上排水量为1200吨的大型远洋潜艇,装备有前六后二共8具鱼雷发射管。

这是一种性能很不错的潜艇。

“长官,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

唐国潜艇SMU113号静静地在水下潜航着,航速只有4节,艇上的航海长就一直在根据潜艇航向、航速和时间对照着航海图进行计算,他们在水下已经潜行了将近3个小时,已经突破了英国人部署在外围了几艘老旧的驱逐舰所组成的反潜巡逻圈。

隔着薄薄的艇壳,李海铭上尉能听到艇身周围翻滚的水声,以及不时从旁边声纳室传来乒的一声尖锐、轻微、但令人心惊的回声。作为一个从鱼雷军官作起,已经有着五年潜艇生涯的老资格潜艇指挥官,对这种声音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目前这一个回声测距声却不同:音调更高更尖锐,颤动得更厉害,带着一种特殊的音色。

这表示他们离敌人已经很近。

这艘潜艇正在静悄悄地行驶,艇内的空气叫人窒息。

“慢速前进,保持航向!”坐在潜望镜台前,下颌留着少许胡须的李海铭上尉对通往轮机舱的话筒喊了一声,“听声音对方好象有一大批呢,我们搞一下马上就撤退。”他扭头对侧面的副艇长金建疆上尉说道,随后他又对轮机长喊道,“杨毅,上升到15米,不要再高,听见了吗?15米。”

“上潜到15米,是的,长官!”

“上潜到15米!”

随着轮机长的命令,水平舵手们飞快地旋转着舵轮,SMU113号的艇艏翘了起来,开始缓慢地从水下上浮。深度表上的指数不断地在减小,从艇外传来的声响更大了:声纳的乒乒声,螺旋桨的哒哒声,现在很明显了,声响来自前方。

“15米了,长官。”

“很好。现在,杨毅,仔细听好。我要把一号潜望镜升起来,你要慢慢地升到潜望镜深度。”李海铭上尉的声音很低,但很坚决,“就象我们平常练习的那样,浮起30公分,潜航两分钟,再上浮30公分,再平航……要一直保持艇身的水平发射状态,你明白吗?”

“明白,长官!”

潜望镜深度是水下11米5到12米,这个得看海面的海况,李海铭在亲手操作着液压把柄,进攻潜望镜的细镜筒悄悄地升起,最后停住了。

潜艇在水下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上浮着,“好!保持这高度!这就行啦!”过了大概15分钟,李海铭上尉提高了嗓门,声音很响亮,而且显得有些狂热,“乖乖!好多的大鱼,我的老天哪,他们打起来了!记上,前缘进入角右舷43度,距离1200米。快,降下潜望镜!”

艇内一片沉寂,只有声纳扬声器中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

“‘拉芒什’号航母吃水有多少?它边上有一艘驱逐舰,我可不想被哪小玩意给挡着。”李海铭把眼睛离开了目镜,看着他的副艇长说道。

“米。”金建疆十分肯定地说道。

“好啦,定深6米,艇艏鱼雷发射管准备!向右偏转2个罗经点。”

指挥舱里寂静无声,整个一条艇上一片肃静。现在一切声响都来自艇外,机器的嘈杂声,还有英国驱逐舰的声纳在探索时发出的声响。

攻击要开始了。

五七、东角海战(三)

此时,海面上,工法兰克舰队激战正酣。

“布列塔尼”号战列舰把目标对准了要塞炮台,这艘建造于上次大战后的老式无畏舰虽然经过现代化改装,但其航速只有二十六节。不过它所装备的330毫米主炮,其威力仍然不容小视。

在分,其右侧船舷被一发要塞炮台所发射的200毫米炮弹击中,随后第二发炮弹直接击中后机舱上方后烟筒部位,这艘战列舰从舰尾处燃起熊熊大火,不得以之下只得暂时外撤。

就在“布列塔尼”号向外撤退的同时,SMU113号也做好了攻击前的准备。

“升起潜望镜。对了,记上!距离1200米。记上!方位043。记上!前缘进入角右舷77度。降下潜望镜!”

停了一会,艇内扩音系统里传来了李海铭艇长低沉而急迫的命令声:“现在,全体官兵们,我们准备发射啦。把艇首发射管外盖打开。”

“已经准备好了,长官!”扩音器里传出艇艏鱼雷舱的报告声。

“很好,快速发射!”最新的H9eT3电动鱼雷在快速发射时航速是45节,但最大航程也相应地缩短为只有3000米。好在现在的距离够近,快速发射的好处是瞄准准确,失误也少,由于航速较快,即使敌人发现了尾波,但规避起来也十分困难。

“升起潜望镜!方位045,距离1200。降下潜望镜!开始发射!”

“发射一!……发射二!……发射三!……发射四!”

艇身照例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和一阵水浪声,随着一声声高压空气的闷响,一枚枚鱼雷从艇艏发射管被发射出去了。

“升起潜望镜!很好,四条尾波,很漂亮!一切正常。降下潜望镜!下潜到70米,慢速倒伡!”

整个潜艇里,又是一片沉寂,艇员们心潮澎湃,默默地期待着爆炸声的传来。潜艇的高压柜在排出空气,艇身在慢慢下沉。

“嘭!嘭!”远处突然传来两声巨响,似乎是有鱼雷击中了目标。

“那不是我们,不知是谁比我们先动的手。”李海铭说道,他感到有些郁闷,“左转50,准备深弹攻击!”

“嘭!”又有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传来,“好象是我们的鱼雷,可惜只有一枚击中了目标!”李海铭上尉舔了舔嘴唇,“现在我们开始跑吧,一会儿海面上就要开锅了,水下标准航速前进。我们还能再往深处下潜一些吗?”

“两具水下螺旋桨,长官!”声纳室在报告说。

“没事,那应该是我们的友军,他们现在正在和我们一样狼狈逃窜,哈哈!”李海铭想到那两艘自己一方潜艇逃跑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在头顶侧后方,一艘东法兰克王国的驱逐舰正怒气冲冲地朝着他们刚才的位置高速驶来,就象一列火车在铁轨上驶过,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那艘驱逐艇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轰隆咔……嗒,轰隆咔……嗒……

声纳的音调降低下来,操纵室里的艇员屏住呼吸,几张煞白的脸转过来互相对望着。

“咔!”什么东西被扔进了水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又过了几秒钟,深水炸弹在40多米的深度爆炸了,艇身在水里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但是让·苏尔海军上将现在可没多少心思去理会那些水下的唐国潜艇了,在海面上,王国海军的一艘重型舰队航母“拉芒什”号动力舱和艉部被命中了两枚鱼雷,整艘军舰正在急骤失速,而倒霉的“图维尔”号重巡洋舰更是在潜艇的一波袭击中被命中了两枚鱼雷,这艘防御薄弱的条约型重巡洋舰已经完了,舰长正在指挥舰上的官兵撤离。“普罗旺斯”号战列舰也被重创,不过这艘战列舰依然还能勉强维持着航速。

就在让·苏尔上将正在犹豫是否要放弃对东角要塞的进攻时,一个更大的噩耗便传了过来:“雷达室报告,发现大批飞机,东北偏东70海里!”

让·苏尔接到报告后如遭重击,现在他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这次针对法国舰队的行动完全就落入了德意海军的圈套之中。

“放弃进攻,舰队立即全速撤退!”让·苏尔当机立断,下令舰队立刻撤出战场。

已经受到重创的“拉芒什”号已经顾不上了,他下令驱逐舰前去接应这艘航母上的人员撤退,为避免这艘航母落在唐国人手上,在最后还要把它击沉。

法兰克人的炮击突然停止了,在东角港内的要塞部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海面上正在冒出滚滚浓烟的和几艘东法兰克军舰,苏耀国少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自己的炮台打这么准了?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不是这么个碰法啊!

“法兰克人应该是遭受了潜艇的袭击,感谢我们的潜艇部队!”幸好一旁的参谋提醒了这位要塞指挥官。

120公里的航程对飞机来说只需要20分钟,6点52分,在东法兰克舰队还没有摆脱要塞炮台的纠缠之前,上百架飞机就密密麻麻如同鸟群一样飞抵了这片海域上空。这些唐国战机象寻找到猎物的海鸥一样,从空中扎向海面,围着东法兰克舰队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幸好丁国桢上将并不知道“拉芒什”号航空母舰已经遭受潜艇攻击的消息,德意舰队派出的第一波空中攻击飞机中有一半是战斗机,这些战斗机找不到目标,有些飞行员干脆也伴随着攻击机和轰炸机俯冲而下,用航炮对着东法兰克军舰的甲板就是一通扫射。

在这一波攻击中,原本已经受伤的“普罗旺斯”号战列舰终于支持不住了,在接连遭受了两枚航弹和两枚鱼雷的打击后,基本上已经失去动力,只能浮在海面上,舰身已经严重侧倾。“敦克尔刻”号也严重受损,舰体前部进水大约有1200吨,“布列塔尼”号舰艏挨了一枚航弹,船锚被炸飞了,“贝恩”号航母也挨了两枚航弹,不过并没有穿透甲板,受损不算严重。在这一波攻击中,有四艘驱逐舰被炸沉。

幸好,与唐国飞行员们也缺乏作战经验,投弹准确率不高,也幸好……天黑了。

这让东法兰克舰队最后逃过了一劫。

更让萨穆维尔感到郁闷的是在夜间返航途中,他的舰队又遭受了两拨来自德意潜艇的攻击,重创的“普罗旺斯”号被唐国SMU249号潜艇击沉,另外SMU59号潜艇则击沉了东法兰克驱逐舰“护卫”号。

东法兰克人的这次行动真可谓“偷鸡不着蚀把米”,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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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大桥

前进,注意隐蔽!”

新郓州(奥尔巴尼)预备军团的训练很严格,大概这些来自于西法兰克的日尔曼教官们有意在加大训练量,在他们严厉地要求下,这些临时征募而来的工人们对于枯燥的军事训练终于是感到了厌烦,产生出畏难和抵触的情绪。

如果没有经过这样的训练,这些缺少经验和能力的新兵就被派到战场去打仗,那只能是去送死……

艾伦·凯利知道,在唐国的精锐陆军部队,早在几年前就开始换装成了自动步枪和半自动步枪,而这些独立军却装备的是“春田M72式”栓动单发步枪和从欧洲运来的勒贝尔或是毛瑟步枪。

毫米,毫米口径,武器的不通用让这些预备军团里的弹药补给变得十分困难。

共和306年6月2日早晨,奥尔巴尼预备第三团从野外训练地被紧急召回营区,受命整装待发,接着,就列队到市政厅前的广场上参加战前动员会。广场前边搭建起了一个高台,挤满了独立军志愿兵,所有人都在热切地盼望着什么。

一位矮个子的唐国青年被人群簇拥着走向高台,站在自己营队前面的艾伦在看到那人后有些愕然。这青年居然是黄之英,他原来是见过这位狂热的分离分子的,没想到他现在成了独立官府的高官,并被任命为奥尔巴尼预备军团的军代表。

这位年青人确实是达成了他的部分梦想。

黄之英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迅速地登上讲台,他举起手,请大家安静。

“同志们,战友们……”

他的动员演讲很有鼓动性,很擅长使用肢体语言来调动台下士兵们的情绪。他使人们相信自己是劳动者的先锋队,是在为北美各族平民的命运而斗争,为整个受剥削和被压迫的劳苦大从的利益而去战斗。

“……那些贵族、大资本家、大庄园主们,他们就是一群寄生虫,在吸取劳动者的血汗,压榨着我们的骨髓,希望我们的战士们能够牢牢记住:我们是在为了捍卫自*由、皿煮和独立而战!为了捍卫整个独立合众国的利益而战!”

这样充满煽动性的演讲,把士兵们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人们在欢呼着,似乎已经变成了这个国家的主人。

在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黄之英结束了动员讲话。

其后,奥尔巴尼预备军团的军长约翰·杰弗逊中将宣布,独立军将会向大湖军进军,去“解放”那一带的铁矿区、煤矿区和钢铁厂里“受压迫劳动者们”。

6月初,预备兵团被调到了水牛城附近的兵营,驻地在离大瀑布不远松树林里,部队在这里继续进行野外训练,但是严禁请假外出。

6月7日,天还没亮,就响起了战斗警报。

预备军团的士兵们立即起床,全副武装开始集合。每人发了60颗子弹,美洲青年党代表也来到军营。

预备三团的军代表安德松在队前宣布,在水牛城,反分裂分子们发动了反*革*命暴*乱。他们妄图破坏独立官府与欧洲联盟签订的全面合作条约,认为这是在向欧洲投诚。与其投靠欧洲人,那么还不如留下大唐帝国的统治之下。

预备军团奉命前往水牛城去镇压这次反动叛乱。

过了一会,奥尔马尼预备三团在军代表的带领下向水牛城进发。

那些叛乱者也拥有武器,预备军团在进城后,与叛军发生了一场激战。

城市大街的壁垒一带,冒出一股股闪着火光的浓烟。预备军团装备了从西法兰克运来的十数门轻型野战炮,炮弹在爆*炸。火炮在向敌人齐射,大地在脚下颤抖着,烟雾愈来愈大。那些叛军的装备比独立军差得很远,只有一些轻武器和机枪,

叛乱很快被平定,预备一团抢先占领了叛军的司令部大楼。

激战很快就结束了。

浓烟由楼房的窗子里滚滚而出,所有的玻璃全打碎了。叛乱者举着双手从大门走了出来,大部分叛乱参加者被拘捕,之后是血腥的镇压。

水牛城的叛乱很快被镇压下去。

之后是血腥的逮捕和处决,工人纠察队被安排到大街上去举行游*行,许多人不管自愿还是不情愿,在暴*力和恐怖面前,都不得不选择屈服。

“看看吧,这就是工人阶级的力量!”谢尔曼在游*行的队伍里,带头欢呼者,十分兴奋地大喊大叫道。

这让艾伦突然想起克莱茵教授所说过的一番话:大部分的普通民众实际上并没有明确的意愿,所谓“民众的意志”,是统治者被强加到他们头上去的。

旧的统治阶级被推翻,新的统治者们手段更显得严酷。

对于这个新独立的“合众国”来说,最危险的战线中部战线的战斗更加激烈了,大唐帝国的统治者们在稳定住局面后,开始进行局部的反攻。越来越多来自东方的精锐部队被调往美洲,幸好西法兰克帝国在东欧发动的攻势,延缓了大唐帝国最高大本营调兵平叛的步伐。

奥尔尼克预备第三团为了配合独立军作战,奉命和地方游击队联系,完成炸毁大东山山脉(阿巴拉契亚山脉)哈里斯堡大桥任务。

艾伦·凯利跟在谢尔曼身后匍匐在树林里褐色的、积着一层松针的地上。

在山林地带,夏日的凉风在松树梢上轻拂而过。他俯躺着的山坡坡度不大,再往下却很陡峭,他看到从费城到大湖城的铁路线蜿蜒穿过山口。沿着铁路线在哈里斯堡城东面有一道大河,山口远处的河边是一处林场,河水在夏天的阳光下泛着白光。

“那就是铁路桥附近的那处林场么?”他问道。

“就是。”谢尔曼在地上摊开影印的军用地图,仔细端详后回答说。

“哦,我记得当年修建这处铁路和公路两用大桥,花费了2千多万元,在当时是很轰动的新闻呢。”艾伦说道。这座桥梁当时所说是花费了哈里斯堡城好几年的税收,现在只要“嘭”的一声,这座巨大的桥梁就会变成一团废墟。

“为了自*由和独立,现在顾不了这些,这东西以后还会有的。”谢尔曼说道,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研究着手上的那张地图。

六十、生产

日尔曼人的钢铁洪流在东欧肆虐,西法兰克王国的装甲集团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打败了波兰,其后又横扫波罗的海沿岸和基辅大公国,拜罗斯王国。这个时候,大唐陆军部也赫然发现,自己的部队装甲车辆的装备严重不足。

“为了战争的胜利,我们需要更多的坦克!越多越好!”这是陆军部长张承宗元帅在最高大本营联席会议上,反复提到的事情。

陆军装备局。

“李国勇上校,局长问您把顿河军区补充车辆的报告审核好了吗?”

“已经弄好了,我等会送过去。”李国勇放下电话,揉了揉有点发红的眼睛,向窗外的树木望去。夏天的洛阳气候炎热,人们总喜欢躲在荫凉的地方,烈日之下的树木,都显得提不起精神,叶子在打着蔫。

“唐将军,这是你要的的报告,我已经审核过车辆数字了。”李国勇去了装备局主管计划生产的副局长唐绍宏少将的办公室,“目前装甲车辆的产量,远远无法满足军方的需求,主要是坦克方面。”唐绍宏朝着桌子对面的椅子示意了一下,

“你先坐吧,国豪。”唐绍宏指着对面的椅子,招呼这个自己的同乡,“我想乌泰上将又要在会议上冲我们发火的。”他在翻着文件,在上面签着字,“我们目前的生产,只能满足他要求的车辆数字的百分之四十。”

“我们需要协调和简化机械工厂的生产,这需要说服李廷锴元帅接受我们的观点,削减装甲车辆性能方便的要求,从而大幅度的提高产量。究竟是数量重要还是质量重要,最终还是需要他们这些帝国陆军方面的大佬们出面来拍板。”

“你上次提到的简化生产方案我已经报告过了,总参谋长相当重视这份产量报告,所以李廷锴元帅指定要我们专门进行当面汇报。”唐绍宏说道,“咱们两人现在去陆军总参谋部一趟,向他进行报告。”

陆军部、总参谋部和陆军总装备局实际上都在一个大院里办公,两人去了总参谋部的大楼。总参谋部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加入了许多年青的新面孔。

上了四楼的总参谋长办公室,办公室主任范蕴华上校见到他们后说道:“哦,唐局长,总参谋长在等着见您。”他领着他们去了陆军元帅的办公室。

“总长,装备局唐局长过来了,还有李国勇上校。”

“报告,装备局唐绍宏奉命报到。”唐绍宏敬礼后说道。

“嗯,你们先坐。”李廷锴元帅点头点头示意后,让他们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先坐下,自己则在继续签署着几份文件。过了一会儿,他把钢笔帽拧上,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一侧的单人沙发里坐下。

“唐少将,装备局对装甲车辆的产量数字是怎么分析的?我们所制定的计划是年产15000辆坦克,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了,我们的生产只完成了五分之一,装备局的对全年产量具体估计到底是多少?”陆军元帅表情严肃地说道。

“报告总长,目前的情况,根据生产计划处的判断,我们只能完成年度生产计划的四成。主要是生产工厂都在进行调整,目前只有三家坦克工厂的生产线属于正常生产状态。随着九原的新工厂和晋阳重工的两条生产线投产,估计在九月后的产量会有所提高,估计全年的最可能产量是9600辆。”

“还不足三分之二,主要问题是什么?”李廷锴皱着眉头问道。

“总长,”李国豪看着陆军元帅说道,“主要的问题有两个,原来我们的重型机械厂主要是生产工程机械,坦克的产能本就不足。新建的坦克生产线只能是逐步配套,这些需要时间。另一个问题是缺乏必要的熟练工人,我们现在的02式重坦克生产工艺十分复杂,对于机械加工精度的要求也很高。坦克制造厂需要大量合格的熟练技工,目前培训技术工人的工作还刚刚开始。”

“我听说你们有新的调整方案?和我说你们的想法。”

“是的,总长,新的生产线和技术工人只能通过加快建设速度和工人培训来解决,目前我们认为最可行的方案是简化生产,使用标准化生产的通用配件,这是洛阳重工的胡登科总工程师所提出来的。他认为目前国内许多生产拖拉机和挖掘机的重型机械工厂都有生产和制造坦克的能力,只要陆军方面同意将目前的02式重型坦克的性能消减百分之二十就可以做到。如果这样的话,几乎所有的重型机械加工厂都可以进行装甲车辆的生产,那样目前的产量最少可以提高四倍以上。”李国豪回答说。

这种问题他们是经过仔细研究过的,主要的问题是车体制造,这需要把目前的锻造匀质装甲钢,焊接工艺所制造的车体和炮塔换成铸造车体和炮塔。这肯定消弱坦克的防御性能,但在生产数量方面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嗯……百分之二十的综合性能,四倍的产量……这个计划什么时候能够完成?”李廷锴元帅考虑了一会儿这才又问道,他对于提高产量的问题显然很感兴趣。

“您知道,我们目前的坦克使用的是锻造匀质装甲钢,它的生产需要大型的液压锻造设备,许多重型机械厂都没有这种设备。国内万吨级以上的大型液压锻造机基本上都在造船厂内,而海军方面显然有他们的计划。如果改成铸造车体和炮塔的话,即使是那些中小型的农业机械工厂都能够完成。”李国豪说道,“我们目前只能是在装备局的职责范围内,让洛阳重工和武州重工制造出了几台样车出来。有空的话,您可以亲自去看一下对比检测试验。”

“已经制造出样车出来了么?”李廷锴元帅说道,“性能数据方面如何?”

“重量在32吨左右,不过改进的余地并不大,最多能够达到36吨。发动机采用620马力的洛阳VB-8柴油机,比02式750马力的晋阳VT-8柴油机略小,但是机动性能并不差。”李国豪说道。

陆军所装备的02式坦克重达45吨,这种新式坦克的性能要比02式差不少。

但在易生产性方面却有着很大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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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猎犬(二)

从战场上反馈回来的意见来看,装备有57毫米反坦克炮的T95“黄鼠狼”式轻型坦克虽然在战场上算是各国坦克中表现最好的,但也暴露出装甲薄弱,防护力低和火炮穿透性不足的弱点。加之在得到欧洲联盟已经开始大规模装备一种超过四十吨的重型步兵坦克消息之后,陆军装备部门即开始要求各大坦克工厂开始设计研制一款新型的主力坦克,用来替代目前所装备的T98型“牧羊犬”坦克,作为未来帝国陆军装甲部队的主力。

这就是目前帝国陆军所装备的46吨重的T02虎式重型坦克的由来。

但是虎式坦克虽然技术先进,性能优越,但越先进则越复杂,也意味着生产工艺十分复杂,这又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T02虎式坦克的产量。

而获得足够的坦克,又一直是装甲部队的期望,但这只是良好的愿望而已,坦克的产量永远也无法满足帝国陆军越来越大的胃口。

在接到军方的委托后,晋阳北方重型机械集团、洛阳帝国标准重型机械集团、江夏重型机械集团和芜湖重型机械集团、沈州重型机械集团这五大重型机械集团分别以T98牧羊犬型坦克为基础,很快就造出了样车。各生产厂和样车编号分别为1H,,新年刚过,作为帝国装甲第1军军长李海英中将,则带着由装甲兵总监助理杨家铨上校和陆军装备局装甲装备处副处长李国豪上校等人组成的考察团队,专程前往丰州坦克试验场,来检验各工厂校车的性能,来最终确定哪家工厂设计研制的坦克中标。

此时还是隆冬季节,从暖和的小汽车中出来之后,李国豪只感觉到好象走进了冰窖,外面的气温是零下17度,正是一年当中最寒冷的日子。

“长官,您的大衣!”还好随身副官从车上拿来了大衣。

伴随着一阵柴油机的轰鸣声,一辆涂着M03编号坦克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看着那辆在雪地中飞驰的坦克,在场的众人都不由感叹它的优异性能,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性能优良的新式中型坦克。

“……大家现在所看到的是芜湖公司研制的VK401M坦克校车,这是一系样车测试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一种型号。它采用了性能优异的扭杆弹簧悬挂底盘系统,交错布置式8对负重轮。车体正面装甲厚度高达80毫米,侧面装甲为45毫米,装甲面为新式的55度倾斜布置,另外就是装备有一门长身管的江夏型75毫米主炮,其穿深效果不亚于晋阳型90毫米主炮。”丰州坦克测试基地的主管林克中校向李海英上将解说着几种实验样车的性能,看得出来,这位中校对于芜湖公司的样车表现是赞誉有加。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测试场每圈五公里的越野机动测试当中,VK401M一马当先,表现出绝佳的越野机动性出来。

问题是在测试场的听证会上,李国豪上校却代表帝国陆军装备局对芜湖公司的设计提出了很多置疑。

这就引发了杨家铨上校和他两人之间的观念冲突。

杨家铨上校当然希望装甲部队所装备的战车性能越优异越好,而李国豪却认为VK401M虽然采用了更节省空间的和性能更为优异的扭杆式悬挂系统,但其结构太过于复杂和精密,而且交错式负重轮容易被泥浆,冰渣能杂物卡住,另外就是不便于维护。可以想象,当里面的负重轮损坏时,最少需要拆下三个负重轮才能进行更换,这在易维护方面是不符合陆军装备的要求的。

另外就是VK401M结构过于精密和复杂,它的制造耗用工时大约是帝国标准重型机械公司提供的VT401E样车的将近2倍。这造成它的生产成本较高,虽然并不是不可接受,毕竟每辆坦克所用原料和武器装备都差不多,车体制造成本占坦克制造总成本的比例并不高,主要原因是如此精密和复杂的结构会造成VK401M产量过低。

“李国豪上校,有没有可能我们装备这两种坦克呢?”李海英中将也不无遗憾,他也看好性能更为优异的VK401M,但陆军装备部门的意见是选择更为“简陋”的VT401E,帝国标准重工的样车采用了简单的箱式国体结构,这样即增加了车一部分容积,又减轻了结构重量。它的车体实际上只是7块不同厚度的轧制均质装甲焊接而成,再加上铸造炮塔,整个车体构造异常简练,非常适合采用自动焊接生产线的大规模生产模式。

VT401E依然采用简单的改进型螺旋弹簧式悬挂系统,避免了VK401M因为加工的精密性和复杂性可能会引起的产量问题,这完全符合陆军装备部门一惯的“易产”坦克的设计要求,只不过这种悬挂行走机构让乘员在车内的舒适性就要大打折扣。

显然陆军装备部门在决策时是根本不会在乎和考虑普通士兵们的感受的。

“这不可能,将军,如果在战时让你用装备了VK401M的一个师去对付装备了VT401E的两个师或三个师您又会有什么样的感受。VT401E虽然简单,但它更适合大规模生产,除了机动性略差之外,其他在防护和火力性能指标方面并不弱于VK401M。另外需要注意的是,陆军装备部门一直强调把火炮的倍口径控制在倍之间,有其基本的依据。更大倍口径的长身管火炮更加难以加工,而且对于钢材的性能要求也更高,另外身管过长的话,虽然火炮的射击精度会有所提高,但同时会造成坦克在行进间炮口移动量也更大,也更不容易快速捕捉到移动目标。”

李国豪毫不退让地回答道,“我们在设计一种新坦克时,不能光看它的性能指标,实际上首先要考虑的是它的战场消耗和生产数量,所有的装甲车辆在战场上都是易消耗品,如果没有足够的数量补充,那么我们投入到战场上的坦克将会越来越少,这对于进行一场持久的战争而言是绝对不利的。如果仅仅是应对一场局部战役或是局部冲突,无疑VK401M是更好的选择,但是帝国军队需要面对的是下一场全面而且持久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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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猎犬(三)

李海英不再说话,这种道理是总参谋长李廷锴元帅早就多次跟他们这些高级将领们提起过,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在强调装备的易生产性的主要原因,很显然,陆军装备部门一直在恪守着易生产性这一军事装备最高原则。

洛阳重型集团的vt401e是最佳的选择,但北方重型工业公司、江夏兵工集团公司、沈州和武州公司的设计也都有一些可取之处,比如北方重型工业公司的炮塔布局和弹药架的设置就更为合理,而斯泰尔公司的设计在炮塔火炮侧部安装了一门20毫米同轴机关炮,坦克会更加容易对付一些轻装甲目标。另外江夏公司所设计样车的炮塔正面装甲厚高达100毫米,其防护性能在几种样车中是最优秀的。

当然,他们这样做的后果是整车超重,全车战斗全重高达46吨,在装备了一台bw650马力柴油发动机后,其速度勉强达到了每小时45公里的最低设计要求。

“李国豪上校,最终的设计定型是陆军装备部门的事情。但您要清楚,新的坦克必须要在年底前完成测试和定型,并且开始量产。根据上面的要求,我们需要在12月就开始列装这种新式坦克,而且在明年10月前必须完成至少5个装甲师的换装和组建,这是来自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李海英只得无奈地同意了陆军装备部门的选择,陆军部现在对于装甲部队的组建、装备和训练都要求得非常急切。

巨大的坦克总装车间厂房内部,横梁上的天车在吱吱嘎嘎缓慢移动着。在生产线上,数十辆坦克车体一字排开,用均质装甲钢焊接的炮塔和火炮在天车的吊运下运到安装位置,身穿着沾满铁锈和油污工作服的工人们,如同工蚁一般,重复着每天刻板的安装工作。

在参观过洛阳重型机械公司的坦克总装车间后,李国豪在公司副总经理钱永和的陪同下,前往坦克测试场。不远处的火车专线一长溜平板货车上面,一辆辆被漆成沙漠迷彩的坦克已经装载到了上面,等待着运出,从这里生产出的坦克则源源不断的从这里运到国内的几个主要战场。

“李上校,现在我们这条坦克生产线的日产量,已经差不多调整到了最优化,上个月,公司一共生产了263辆02式坦克……如果想要增产,除非是再增加生产线。”

“主要是高层原来认为国内五家坦克厂各拥有一条生产线,每年一万辆的坦克产量中以应对一场现代战争的需要。问题是在战争爆发后,陆军的规模和编制在紧急动员后,扩大了将近四倍,达到了820万人。我们不能让这些年青人在缺少坦克和装甲车辆的情况下就投入战场,那样是对他们的生命不负责任。”

“长官,02式坦克的产量,目前已经达到了极限,即便是再建新的生产线,这不是在短期内能够完成的。您知道02式坦克是以牺牲易产性为代价,换取对车组的保护,要知道我们的一辆02式坦克重达46吨,仅是吨位就相当于是原来的两辆‘牧羊犬坦克,而结构复杂性……”一旁的坦克厂总工程师黄小云说道。

“这就是您急于看到那种用‘牧羊犬’所改进而来的竞标失败设计重新启动用原因?”钱永和问道,“生产那种坦克倒是可以启用原来的已经淘汰了的牧羊犬坦克和九二式坦克生产线。”

“这是自然,我们要为前线的将士尽可能多的提供掩护,那怕是能够移动的钢板箱子也可以,这能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伤亡。特别是在东欧战场,我们的部队不得不用老旧的九二式坦克这样防御薄弱的战车去冲锋陷阵,与西法兰克王国的装甲集团作战。在基辅战役中,我们一天就损失了二百多辆九二式坦克……”

“您是说上面真的同意了?”看着李国勇,钱永和内心里还是掀起了波澜。

在战争爆发后,这位负责坦克生产计划的装备处长已经意识到02式坦克生产技术和工艺复杂性可能导致产量问题,于是便开始与洛阳重型机械制造公司联手进行“易产”坦克的设计,只不过至今陆军部对此并没有提出明确的要求。

那几辆用九八式“牧羊犬”坦克样车的制造,还是公司方面看在李国勇的面子上而决定研制的,无非是花费二十万研制经费的问题。与这位装备局的生产计划处处长搞好关系,是公司管理层更看重的东西。

如今,这种坦克居然真的会要量产么?

看到在测试场停放的两辆绿色涂装的坦克,李国勇算是定下心来。

这种坦克从外形上,很像是“牧羊犬”,但再一细看,这辆坦克的尺寸却要比“牧羊犬”大了一圈,而且炮塔也变大了不少,主炮口径应该还是75毫米,炮管倍口径增加到了56倍,穿甲能力要比牧羊犬式坦克强大一些。

“这种坦克设计思想主要是以易产性为主要目的,就是想利用起原来已经淘汰了的九二式和九八式坦克生产线。底盘与九八式坦克通用,只是增加了一对负重轮。另外就是车体采用简单的箱型结构,这样即增加了车内部分容积,非常适合自动焊接生产线的大规模生产。”黄小云解释道,“不过最终在陆军采购竞标中败给了02式坦克。”

“能不能装备90毫米坦克炮?”李国勇略微皱了皱眉头问道。

“90毫米坦克炮需要至少40吨以上的载重量才能承受,而这种坦克底盘无法承受这么大的重量。我们算了一下,83毫米到85毫米坦克炮是它的最大承受能力,但是陆军却没有这种口径的坦克炮。”

“哦,这方面倒是可以协调一下,目前75毫米坦克炮在战场上也能对付着用。它的防御能力和机动性怎么样?”

“炮塔正面装甲120毫米、侧面70毫米、后部50毫米,车重32吨,620马力柴油机,公路最高时速能达到55公里以上……”黄小云报出一组数据。

“行了!钱总,这两辆坦克尽快完成初步测试,你们准备好资料后,我会亲自向李总长进行汇报。”李国勇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六三、试航(一)

淞江,海军淞沪造船厂。

在蒙蒙细雨中,数千名海军官兵在位于5号舾装码头的艨艟巨舰飞行甲板上整齐列队,正在接受正式入役前的检阅仪式。在舰桥旁临时搭起的检阅台上,包括帝国海军部长裴云松元帅、海军总参谋长夏季亭元帅和海军作战部长刘震大将、帝国海军造舰总监陈文锵上将、帝国第5特混舰队司令徐延年上将等一众海军将领们都身着盛装,出席了新锐航空母舰的入役仪式,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兴奋的神情。

在经过3年多的漫长施工之后,批量建造的改进型的“九州”级航空母舰的二号舰,万吨的“冀州”号终于迎来了自己加入帝国海军的重要日子---尽管比“九州”号要晚一个月铺设龙骨,但由于此级六艘航空母舰在开工之后又更改了飞行甲板设计,反倒是二号舰“冀州”号首先建成服役,其余的五艘同级航母也预计将在1940年下半年陆续入役。

“九州”级航空母舰与批量建造的六艘“太原府”级舰体设计是相同的,但最大的改变是改成了飞行甲板延伸到了舰体外面的外飘形飞行甲板,由于又增加了一条降落飞行甲板,整个的飞行甲板宽度达到了56米,为了平衡重量,采用了右舷侧一前一后的双舰岛式设计,前部舰岛为航海指挥部,后部舰岛为航空指挥部,由于飞行甲板面积增加了四分之一,此级航母的标准排水量也相应增加到了34500吨。随着机库和飞行甲板增大,舰载机由原来的5中队82架增加到了7中队112架。

这基本上是目前世界各国海军中携带舰载机最多的一级航母,由于采用了封闭艏艉的半封闭式机库,在同样的情况下,唐国航母所携带的舰载机要比采用开放式机库的同级西法兰克和拜占庭两国航空母舰要少一些,和东法兰克海军的航母相似,但最新的飞行甲板设计却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短板。

相对于帝国海军的其它舰船,航空母舰建造是帝国海军建设的重中之中,在充足的物资供应和以裴云松元帅和夏伯瀚元帅为首的海军将领们的不断努力下,此级军舰虽然因在建造过程中更改了甲板设计耽误了两个多月的建造工期,但还是只用了26个月就建成服役了。

而西法兰克人比帝国海军要早开工一年的“路易五世”级航母也堪堪只比“冀州”早不到两个月才建成服役。而拜占庭海军的建造速度则更慢,比帝国海军差不多早开工半年的两艘“君士坦丁堡”级航空母舰到现在还没有完成舾装,预计还需要半年多的时间才能真正交付使用。

如此高效的规模建造速度,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的海军能与之相提并论。

海军造舰的效率实际上比拼的还是各国的工业技术水平和机械加工、军工和造船业的综合实力,从造船速度的比较中就能很直观地看出各国工业水平之间的差异来。相比较而言,东法兰克造船工业基础雄厚,在规模上也是很不错的,但他们缺少足够原料的冶金工业和机械加工业却拖累了他们的造舰速度。

由于正处于战争时期,整个入役仪式显得很简单但却很庄重,虽然缺少民众的围观和欢呼,也缺少新闻报道,如今“冀州”号享受的待遇确实显得有些寒酸。

这种情形用悄然入役四个字来形容显得颇为恰当。

在裴云松元帅代表作为帝国陆海空三军总司令的帝国皇帝宣读一份皇帝的贺词后,海军总参谋长夏伯瀚元帅又做了一番充满热情和期望的讲演。当他的声音通过几台高音喇叭回荡在巨大的飞行甲板时,在场的唐国海军官兵们无不被他充满蛊惑性的言辞的打动,每个人相信这艘战舰将会在海上带给敌人重大的打击,而且帝国海军最终打败所有的敌人,取得最终胜利的那一天终会到来。

在简短的入役仪式后,这艘重型舰队航空母舰在拖船的牵引下,缓缓驶向航道,带着2700多名官兵驶入波罗的海中,开始了紧张的海上训练,以期尽快地形成作战能力。

……

共和307年2月7日,舟山海军基地。

初春季节和煦的阳光下,平静的湾停泊着三十余艘大大小小的舰艇,远离的地理位置让这里根本感受不到战火的威胁。干净整洁的码头上,人们各自忙碌着,唯有在码头上穿着海军深蓝色制服,身上背着步枪,全副武装的海岸警备部队巡逻小队还在提醒着人们,现在正处于战争时期。

作为大唐帝国在东亚重要的海军基地之一,东方舰队海军司令部就设在这里。当然,在这一片海域,没有谁能够威胁到大唐帝国在这片海域的统治地位。东方舰队除了四艘几乎老掉牙的老旧无畏级战列舰外,剩下的就只是一些轻型舰船。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帝国海军开始逐渐加强东方舰队的力量了。

先是第27驱逐舰支队被调往明州港驻防,其后,第19和最新成立的27护卫舰支队也被派遣到了这里。

星期六到了,军舰上的舰员都在忙着洗刷甲板、舰桥和打扫卫生,有些水兵在手里拿着砂纸、毛刷和稀释的油漆桶为栏杆、舰桥的樯楼补刷着因为油漆脱落长满锈斑的地方。干完活的官兵们洗完澡后,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换下肮脏工作服,换上烫得笔挺,雪白的海军夏季常服,戴上漂亮威武的大檐帽,期盼着上面下达礼拜天上岸休息的命令。

凌凯宇上尉坐着一辆36型“红旗桶车”来到了港口东南面的东港码头,乘坐一艘小快艇回到“泰兴”号护卫舰旁。当他沿着右舷的舷梯爬上甲板,看着自己手下的舰员期盼的眼神不禁皱了皱眉头。

“护卫舰”是帝国海军对这种“小驱逐舰”所起的名字,和西法兰克海军的“护航舰”意思差不多。由于帝国海军所建造的驱逐舰越来越朝着大型、远洋护航、反潜和防空等多用途方向发展,驱逐舰最早“在近海驱逐敌方快速鱼雷艇”的功能反而已经弱化了。再说,拿排水量3000吨左右的远洋驱逐舰去专门对付欧洲人多达数百艘几十吨到一百多吨的小型鱼雷艇即不经济,也顾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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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试航(二)

为此,帝国海军需要大量装备一种装备简陋,排水量不高,作战性能也只要求对付敌人的鱼雷艇和潜艇,但却需要造价低廉,使用起来又足够经济的护航舰种。帝国海军所装备的大量“小城”级护卫舰实际上就是这种需求下的产物。

“小城”级最早是以“大型鱼雷艇项目”进行设计和研制的,以反鱼雷艇为主,后来又按照要求增加了反潜功能和防空功能,其排水量也从最初的780吨到了最后定型时的标准排水量超过了1200吨,这已经超过了许多国家早期的驱逐舰吨位。

与帝国海军的大型驱逐舰所采用的高干舷平甲板船型不同,“小城”级护卫舰采用的是长艏楼船型,装备有四座双联装sk96型90高平两用炮,半封闭式炮塔,另外还装备有4门双联装40毫米高射炮和两挺127毫米高射机枪,防空火力强大,但对海火力有所不足。“小城”级还装备有两具半自动方式装填的深水炸弹发射器,备有50枚深水炸弹,反潜声呐,具有很强大的反潜作战能力。

由于舰体吨位较小,燃料消耗较少,使用起来经济便宜,舰队的司令官们更喜欢让这种军舰执行日常的战备巡逻、反潜、反鱼雷艇、对黑海和波罗的海海岸进行侦察布雷、防空等一系列的作战任务,相对而言,成了帝国海军中出勤率最高的舰种。

看到其它舰上的人员去岸上享受快乐,而自己却要日夜值班,这当然让这些护卫舰上的舰员们自然是满腹怨言,心生不满了。

“弟兄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例行的休假奉命取消了!”凌凯宇站在甲板上,对着一帮穿戴整齐的手下大声说道,“狗n养的舰队司令部作战处的家伙们下令让我们出海,跟随‘冀州’号前往波的北马里亚纳,为这艘航母的训练进行护航!好啦,大家都回船舱里把衣服换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出航!”

甲板上顿时炸开了锅,“凭什么光让我们值班,他d,我要向上抗议!”

“嘿嘿,凭什么,就凭我们省油……不怕关禁闭你就去呀伙计。”

“老子不干啦!”

“哈哈,别傻了,你要真不干试试,我保证宪兵队会马上把你抓起来,然后送进劳动改造营里!抗议是没用的,伙计,咱们就是这命,准备干活吧……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她的名字叫小芳,我们都在深爱着她……哈哈,姑娘在眼巴巴地在岸上等着我们,但我们却要远航……”一个家伙在又唱又叫。

凌凯宇也不搭理他们,自己手下这帮水兵是什么德性他很清楚,吵闹归吵闹,可是还没有人真的敢违反军纪,“20分钟后,各就各位!”他对他们又喊了一嗓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就登上了舰桥。

与有三层甲板的大型驱逐舰不同,编号dh21的“泰兴”号护卫舰上层建筑只有一层半平台甲板,由于采用了长艏楼式结构,舰上的居住条件还算可以。全舰人员编制有142人,但却只有9名军官。

帝国海军在战前只建造了32艘护卫舰,但在开战后,紧急追加了136艘的建造订单,与“州城”级驱逐舰相比,此级军舰的建造费用只有120万华元左右,是“州城”级驱逐舰造价的五分之一,而且由于结构简单,更适合于在中小型民用造船厂进行建造。

“小城”级护卫舰有两种主炮配备方式,一种是装备有四座单装105毫米高平两用炮塔的主炮配置,另一种是四座双联装半塔式90毫米高射炮配置,前一种主炮配置更注重对海作战,而后一种主炮配置更注重防空。

自从北美战役开始后,帝国北方舰队和东方舰队所属的10支驱逐舰队中有4支跟随主力舰队配置到了加勒比海沿岸执行任务,再加上在南美海岸布置的4支驱逐舰队,在太平洋海域执行反潜和侦察、巡逻任务的驱逐舰数量明显不足,反倒是护卫舰队担负起了帝国东亚和南海一带近海防御和巡逻的重任。

在轻型军舰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东法兰克海军在波罗的海海域的活动向来十分频繁,因而部署在这一地区的4支唐国驱逐舰队和6支护卫舰队也多有和敌人交手的经历。

在与东法兰克驱逐舰交手时,这些自知不敌的护卫舰通常都是以溜字诀来逃避攻击。如果是遇到东法兰克海军的布雷艇和布雷舰这样的小型舰艇,就会猛扑上去,这样的战斗大都是有惊无险的。

第二天一早,第27护卫舰队的5艘军舰已经远离了陆地,东海苍茫的景色虽然单调,却是凌凯宇他们最熟悉的环境。帝国护卫舰队和驱逐舰队一样,一般都是由5艘军舰组成,由一艘“州城”级驱逐舰作为指挥舰,另外就是4艘1千多吨的护卫舰。

只是在装备了大功率的新型雷达之后,舰桥上原来的下部观察哨所被改造成新的雷达室。经过相应的技术改造,这艘护卫舰的夜战和防空能力无疑得到了大幅提高。

“小城”级护卫舰装备的是两台锅炉和一台25000马力的蒸汽轮机。

海军造舰部门一直想给这级护卫舰上装备更为省油的大马力舰用柴油机,但经过试验之后,工程技术部门的技术人员沮丧地发现,安装柴油机对军舰的续航力提升并不明显,而且由于柴油机在高速航行时的震颤问题无法解决,这会极大地影响军舰的最高航速和高速性能,于是无奈地放弃了安装柴油机的打算。

上午9点30分,新编组而成的又一支帝国主力舰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凌凯宇的视线当中,其成员包括新入役的,装备有10门410毫米主炮的超级战列舰“昆仑山”号、“祁连山”号和刚刚入役的重型舰队航母“冀州”号以及由第15驱逐舰队的5艘轻型舰艇组成的护航编队。此外整个舰队中还有两艘快速综合补给船、一艘综合训练舰和一艘大型医疗船,这支舰队的庞大规模和构成当然会令没有见过大型军舰的新手们感到乍舌!

六五、试航(三)

在这支舰队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两艘“昆仑山”级战列舰了,这两艘“五岳”级战列舰的升级版从外观上看起来与另外的五艘同级“五岳”级战列舰差不多,但却装备有10门口径410毫米,威力更大的主炮。从满载5万6千吨的排水量和主炮的性能而言,这无疑是目前世界上火力和防护最强的主力战舰。这两艘“昆仑山”级战列舰刚刚入役不到两月的时间,此次也是伴随“冀州”号到北马里亚纳群岛一起进行适应性训练。

帝国派出这么一支强大的新编舰队到波罗的海东部来进行训练,第一当然是尽可能力避开海上交战区域,另一方面也有向苏俄方面施加压力的意图。

这不是凌凯宇第一次看到这两艘帝国海军的新锐战列舰,但它的强大仍让他发自内心地为帝国的强大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两艘“昆仑山”级战列舰并没有涂上帝国战舰标准的战时迷彩涂装,依然保持着帝国海军标准的浅蓝灰色涂装,这表明了一个态度——就是不惧与任何的敌人进行交手。这是一种气势,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但实际上,这两艘超级战列舰只是作为护卫舰队的中坚力量,被编入了帝国第5航空特混舰队,作为两艘“昆仑山”级航空母舰的扈从。

在与航母舰队会合后,第27护卫舰队便根据舰队指挥官徐延年海军上将的命令分开了,四艘护卫舰分别航行在舰队的两侧,而旗舰“镇江”号则坠在舰队的最后,扩大了舰队反潜的范围。

放眼这一片海域,也没有什么海上力量是这支帝国分舰队的对手,不仅仅是因为两艘强大的超级战列舰,更重要的是“冀州”号,这艘以帝国一战期间的空战英雄命名的新型航空母舰开创了世界海军航空母舰建造史上的一个新时代,它巨大的飞行甲板看起来象一个巨大的屋顶罩在舰体之上,这让他能够装载超过110多架的舰载机,也必将成为目前世界上攻击力最大强大的航空母舰。

由于帝国海军的急骤扩充,这些军舰上大部分舰员是在战争爆发后才加入唐国海军的,不到一年的训练和学习不可能把他们变成为合格的战士,他们仍然需要经过长时间艰苦的海上训练和日常磨练,方能很快地熟悉舰上的操作并形成良好战斗力。

根据训练计划,舰队在宽阔的夷州外海进行了一轮航母起降、舰队防空和反潜演练。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轰炸机编队以双中队形式向主力舰队发动“攻击”,飞机不断演练从高、中、低空和各个方位对巨大的海上移动目标发动“空袭”,而战列舰队和驱逐舰、护卫舰则与组成防空队形进行对抗练习。另外还有一支潜艇支队的6艘潜艇在水下“伺机而动”,瞅准机会发动“鱼雷攻击”。

在演习中,凌凯宇指挥着“泰兴”号护卫舰表现出色。这艘已经服役了一年多的护卫舰的官兵配合和操作比那些刚入列的驱逐舰要熟练和出色得多,在防空对抗时炮火的准确性和反应速度相对也表现优异,特别是还发现了一艘悄悄靠近主力舰的“敌方潜艇”,并用深弹“炸沉”了对手。

在对抗演习结束后,徐延年上将专门在总结中提到了“泰兴”号护卫舰的出众表现,虽然连续的值勤让舰上的人员对舰队高层充满了怨言,但能够得到舰队司令的表彰也让大家感到非常兴奋。

演习结束之后,战队主力舰又与随行的综合补给舰进行了一次海上补给训练,这对于拥有较长服役经历的军官和老水兵而言,已经算不上新鲜事情了。补给舰与战列舰相隔着不到2链的距离并排缓慢行驶着,在补给舰的起重机悬壁上挂着手臂粗的黑色输油管。补给舰的甲板上站满了忙碌着的水兵,正在从打开的船舱中往甲板上吊运着一箱箱的补给物资。

两艘大船以十二节的航速均匀地航行着,它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两船之间的海水形成一股巨大的湍流。当两船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十米时,它们之间的距离保持住了。这需要有高超的驾驶技术,因为航行时的舰体在两舷会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如果一不小心,就可能造成两船相撞。

“呯!”随着一声巨响,如同捕鲸船发射鱼叉时一样,撇缆枪的钢制枪头带着一根尼龙缆绳飞向了战舰,总共有五根缆绳被接连飞掷过来,枪头钉在了军舰的甲板上,有的则挂在了甲板上侧的栏杆上。

军舰上年青的水兵们连忙冲过去抓住撇过来的缆绳,再把它装到绞车上,随着绞车转动,一根更粗更结实的吊运缆绳也被拽了过来。两舰之间很快就连接了五根缆绳,三根绳缆,两根钢缆。钢缆用来在两船之间吊运干货,而绳缆下面则挂着输油管。货物已经开始进行吊运了,粗大的油管也在不停摆动着,被慢慢拉上了战列舰。输油管被很快连接到了甲板上输油管口上,随着信号旗扬起,被给舰上开始开动油泵,往战列舰的油舱里灌进燃油。

由于是训练,这样的海上补给作业只进行了一个小时,但如果真的是在远洋补给,这个过程应该要持续近5个小时,此时两艘舰船需要保持稳定的航向和航速,却是最容易遭受攻击的时刻。

在完成在西太平洋的训练后,舰队还需要转向关岛基地附近,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远航综合训练,在之后,航母还要返回船厂进行一些改装工程,其后才会投入到大西洋战场。

战争已经爆发了一年半的时间,在经过一年多的调整后,帝国除了在东欧战场还陷于苦战之外,在其他战场已经算是稳定住了局面。随着今年将会有12艘批量建造的“九州”级舰队航母陆续服役,再加上一部分改装航母也投入使用,帝国首先将会在海洋战场展开反击行动。

六六、东欧战场

在这个世界,另一世界日不落帝国在非洲的殖民地都属于大唐帝国。在西非地区,与法属殖民地的分界线是以尼日尔河为界,包括后世的喀麦隆、乍得湖周边地区、中非和比属刚果,另外南部非洲和东非则属于是大唐帝国的直属领地。

东北非的阿比西亚帝国是大唐帝国的铁杆盟友,在大唐的支持下,一直是站在对抗大食帝国在非洲扩张的战斗第一线。

在战争爆发后,帝国海军便将西非分舰队从西非转移到南非开普省,帝国所属的多哥兰(加纳)直接被放弃了,帝国西非殖民地总督祁国公李安国与大约35000名西非殖民地警备军集中在了喀麦隆的雅温德和刚果的布拉柴维尔一带。

西法兰克和西班牙非洲军团凭借着海军优势,很快占领了布埃亚、杜阿拉、克里比和巴塔等几内亚湾沿海的港口,只不过在向内陆推进时,立刻遭受到了大唐殖民地警备军的猛烈反击。法西联军实际只占领了沿海一带,一直无力向内陆进攻。

帝国南非舰队趁着欧洲舰队主力都集中到了北美和加勒比海一带时,到西非海岸扫荡了一遍法西舰队,大唐西非殖民地警备军趁机反攻,又收复了杜阿拉和克里比两座港口。俘虏了大约4500名英法非洲军。

目前唐属西非殖民地警备军加起来兵力超过了6万人,法西在这一带的陆军实力不够,所以也一直无法向内陆一带发起大规模的进攻。而拜占庭和大食之所以到现在没有派部队大举进攻德唐东非殖民地的主要原因是他们在苏丹跟阿比西亚学国先打了起来。

……

共和307年9月,大唐帝国位于乌拉尔河畔的边境重镇奥尔斯克。

秋天的乌拉尔河象一条红黄相间的绸带飘扬在乌拉尔山南麓,金黄的白杨和白桦以及火红的枫树把整个河谷染成绚丽多彩的颜色,与这幅美丽的自然景色不相衬的是,整个城市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战争气氛。

刚刚下过了一场秋雨,黄昏时分,一队汽车开着大灯,行驶在潮湿的沥青公路。

雾气弥漫的公路两旁,是刚刚收割过的麦田,堆积的麦垛黑乎乎地散布在泥泞的土地,好像一座座修筑的地堡,远处泛着白光的天际似乎将大地和天空分割成两块截然不同的空间。公路的北侧,两道铁轨在地面稍稍隆起,然后一直延伸向远方。

公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临时检查站,一个人站在栏杆侧前方摇动着手里的小旗,示意车队停下来。开车的年青帝国陆军士兵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尉一眼:“长官!”

尉有些不耐烦地摇着头,“娘的,老毛子们的事真多,还问什么?停车检查!”

这位才出新兵营不久的小兵不敢再说话,卡车慢慢地滑了一段,停了下来。

几个穿着深绿色西伯利亚迷彩作战服的国防军士兵站在路旁,其中一个中尉军官开口问道:“口令!”

“保卫帝国!”

那名军官点点头,一名国防军士兵走到汽车跟前,在行礼后说道:“长官,请出示您的证件和通行证!”

尉从车下来,在衣口袋里掏出军官证,从一个纸袋里拿出通行证一齐递了过去。

那名士兵看了两眼军官证和通行证,又向身后确认了一下车辆数量,然后说道:“车装的什么东西?长官!”

“水泥,修工事用的。”尉故意用中文说道。

“请收好您的证件,长官!”那名国防军士兵楞了一下,感觉到了尉的不快,马将证件还了回来,然后敬了个军礼。

国防军中尉示意手下把拦在路中间的栏杆拉起来,然后对正在车的帝国陆军尉说道:“您不喝点什么吗?”

“不啦,前面急着要这些货,似乎战争要来了。【】”尉坐进车里,然后从车窗里向外伸出头说道。

“好吧好吧,每次看到你们,似乎都会预示着战争的到来。”那名应该是混血儿的国防军中尉举起右手,示意车辆放行。

“如果看不到我们,你们就会被那些日尔曼人关进劳改营里了。”尉回了一句,然后把头缩回了车窗,得意地大笑起来。

在马达的轰鸣声中,整个车队又继续沿着公路向前行驶起来。

朝阳照在的乌拉尔山,在大片的白桦林郁郁葱葱,阳光在雪山峰顶闪耀,从北冰洋不时南下的冷空气,让这一带夏季的气候十分凉爽适宜。

在乌拉尔城的阿克托别帝国装甲兵训练营地。

随着低沉的马达轰鸣之声,绿色的山林之间升起一团团淡黄色的泥土,31集团军第124装甲师机械化步兵372团坦克营正在进行丘陵地形的突击阵形演练。六个由三辆坦克组成的突击小队排成一列,卷起滚滚泥尘,如同在大地掀起一道黄色的浪涛,汹涌着朝着阿克托别基地席卷而来。

“队形保持的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几天后的实弹射击时表现如何。”阿克托别基地前方的一座山坡,124师作战训练处长王靖宸放下手的望远镜转身对身旁的正在全神贯注观察着坦克行进的中校说道,在数公里之外,十几辆战车在卷起的漫天黄尘中若隐若现。

“这些都是王处长指导有方,才能有今天的模样,放在三个月前,装甲师刚组建那会儿,这些家伙们可是把训练场搞得混乱一团。”坦克营营长冯建江中校放下望远镜,扭头看着岳承宗,脸露出了些许欣喜的笑容。

东法兰克陆军在冬季攻势中,占领了克尔沃伊罗格这个唐帝国在欧洲最大的铁矿区和尼科波尔的锰矿区。帝国在欧洲最大的铁矿和锰矿区落入了东法兰克人的手里,不过由于唐国黑海舰队的存在,这里所开采出来的铁矿石和锰矿石暂时还无法运回欧洲国内,得到应用。

124师由于在顿涅茨战役中表现出色,所以成了31集团军首先被改编为装甲师的部队。根据最新的编制计划,帝国陆军每个集团军都将编制有一个装甲师和两个机械化步兵师,装甲师的编制取消了旅级单位,一般下辖三个装甲团或是坦克团。

六七、换装

在装甲兵训练营里这些装甲新兵们经历了人生中最艰苦的一次体能训练,帝国陆军的教官们对新兵们的要求近乎苛刻,每天训练下来,大家都会累得精疲力竭,倒在床上之后立刻就会睡得跟条死狗一样。

这些装甲新军在训练营地完成了三个月的训练后,这支来自中亚的部队就将再次重返第聂伯河前线。

帝国陆军的装甲师编制分重装甲师和轻装甲师两种,帝国陆军最早编成的第1到第5集团军和三个禁卫集团军所辖的装甲师为重装甲师,其余各集团军编制的装甲师都是轻装甲师,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装备的坦克数量不同。

重装甲师一般下辖两个坦克团和一个装甲步兵团,而轻装甲师一般下设一个坦克团和两个装甲步兵团。

坦克团有三个坦克营和一个装甲步兵营,共有112辆坦克和38辆装甲步战车。装甲步兵团辖有一个坦克营和两个装甲步兵营,有42辆坦克和72辆装甲步战车。重装甲师一般编制有315辆坦克,而轻装甲师一般只装备有204辆坦克。帝国陆军在取消了骑兵编制后,原来的第1至第9骑兵师也整编为轻装甲师,原来拥有骑兵师的北方重兵集团军如第1、第3、第7、第9、第13、第18和第21、39、40集团军就成为拥有两个装甲师的重装甲集群。

如今国内每月的坦克生产已经提高到1500辆,现在制约欧洲战场作战的主要因素是后勤运输问题,特别是装甲部队,需要的装备和补给大约是普通步兵师的3倍,幸好机械化部队所需要的油料是由中亚和西伯利亚的油田供给,否则如此庞大的后勤仅靠两条铁路和几条公路是不能够完全提供保障的。

秋天烈日照耀下,淡薄的青烟很快消散了。

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荒野显得有些沉闷,回声从天际间穿了回来。带着热浪的空气里混杂了一股硝烟味,有些呛人,又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地上趴着几十个刚补充到连队的新兵,这些战士肩膀抵着枪托,歪着头,闭着左眼仔细瞄准摆在前面的靶子,随着旁边士官恶狠狠喊出的口令,手指轻轻一动,扳机扣动了,砰地一声,枪膛中子弹飞了出去。

顶着库班草原火辣的阳光,长时间地趴在地上已经让这些战士痛苦难熬了,现在人形移动靶在狠狠嘲笑着这些“菜鸟”,让这些原本感觉良好的新兵们沮丧不已。

“你们难道是打空气吗?动作要放松,别特娘的一个跟木头一样。预备……开火!”凌凯悦在手里拎着一根短棍,在这些新兵战士身后来回走动着,不停地冲这些“菜鸟”发出恶狠狠地嘲弄声。经历了一年半多战争的他,脸色被晒的黝黑,言辞粗鲁无比,很像是草原上那些粗鲁的牧人。

在这个夏天,第4山地军从中东战场被紧急调往顿河下游地区,以维持唐国在这里摇摇欲坠的防线。总的来说,这里的战场暂时还算是比较安静,帝国陆军从第聂伯河一线撤退后,与东法兰克大军的作战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在收拾了一番新兵们之后,凌凯悦往连队的营地走去。

“嗨,听说了吗,师里装备的新式坦克已经运到了伏尔加城,我们把上也会用上和十三集团军一样的坦克了。”三班长卢永江从基地办公楼方向走来,见到大伙略带神秘地说道。

“美的你吧,咱们就是后娘养的,那些东西还不知道是给谁的,哪时候轮到我们。”当初山地军每天在战壕里挨炮弹,拿着轻武器与敌人面对面厮杀,一边眼红地看着兄弟部队装备的新式坦克和装甲车,当初在战壕里这样的美梦可没少做。

好不容易从前线退下来休整之后,新组建的各集团军才刚给换成了帝国陆军统一制式的75毫米03式半自动步枪,到现在为止山地部队还没有任何重型装备。

这样火力远远弱于敌人,在战场上提心吊胆的日子大家真是过够了。

“得了吧,老卢,别在这大白天里说梦话。”秦家明把啃过的瓜皮恶作剧般的塞到越野车的轮胎之间,站起身来敲了敲身后的一辆九二式坦克,“我们能捡些人家不要的东西就已经不错了。”

那些军容不整的老兵们一阵哄笑,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什么军容军纪早就被抛到了脑后,撤到了后方,把刚补充进部队的新兵也带得十分散漫,对这种情况军官们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我刚才在团部听刘参谋说的,现在坦克正在车站上卸车,信不信由你们,谁敢跟我打赌,一会营长就会招呼大家集合。”卢永江跺着脚说道。

一直有传言说是第四山地军有可能会改编为海军陆战队,却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卢永江正与几个人商量着赌金数额,连长骆奇就在一旁吹起了哨子,“集合,马上到操场集合!”骆奇一边吹着哨子,一边大声喊道。

天空中下着小雨,伏尔加河河口城中心火车站台旁,第11山地师开始接收他们的第一批装甲装备。凌凯悦站在人群中,仔细审视看着在平板列车上面几十辆新运达而来的坦克,尽管这些坦克的外形很像是九八式牧羊犬坦克,但却和他们所熟悉的九八式坦克却有所不同,外形要大了一些。

“为什么不是02式坦克?”这些老兵们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陆军装甲部队所装备部的九八式牧羊犬坦克,虽然拥有不错的火力和机动能力,但这种重28吨的坦克在战场上却暴露出防御薄弱,生存性能不佳的弱点,而02式猛虎坦克却在战场上损失很少,是令东法兰克装甲兵恐惧的存在。

在东法兰克王国在仿制02式坦克的时候,帝国陆军却是与之相反,却选择了大量装备新式的06式猎犬坦克,这玩意可以看成了是加强版的牧羊犬或是弱化版的虎式。

尽管拥有资源和技术方面的优势,但重达五十吨的猛虎式坦克制造工艺复杂,产量一直无法满足要求,于是,从年初开始,大量的猎犬式坦克开始装备到帝国陆军。

为此,陆军装备部被前线的将士们骂成了“开历史倒车的黑心杂碎们”……

六八、陆战队

第4山地军开始换装,大量的06猎犬式坦克被装备到了部队。

在伏尔加河下游埃利塔第4山地军战车基地驻扎进了了六个坦克营:每个营有三个猎犬式中型战车连和一个装备牧羊犬式坦克的侦察战车连。每个连编制有12辆坦克,一个营是52辆。

和重达四十八吨的02式战车比起来,这些猎犬式战车就显得小了一号,所以坦克兵们一般称猎犬式坦克为野狼,因为这玩意防御有些薄弱,和野狼一样害怕受伤。只不过能有坦克就不错了,虽然与猛虎式坦克相比这家伙确实就像是条非洲草原的鬣狗。

虽然模样砢碜了些,但是在面对一群鬣狗时,就连凶悍的狮子都得退避三舍。

所说这种坦克最早是为海军陆战队所设计的,陆战队方面嫌其涉水能力不足,又重新进行了招标。现在由于国内工厂坦克产能不足,陆军装备部就将其拿了出来,成了主战装备。

驻扎在库班草原的第4山地军被改编为海军陆战队第4军,孙鹤年中将被提升了一级,成为了海军陆战队将,在陆战队中军衔仅次于陆战队司令、副司令和总参谋长三名大将。在顿涅茨和哈尔科夫战役受挫后,东法兰克人暂时停止了进攻。双方都在调兵遣将,准备在东欧战场进行一场大决战。

唐国东欧战区司令李虎臣大将并没有急于发动反攻,而是干着和中东战区司令时国凡大将同样的事——修路,需要先保证他们手下进攻部队的后勤供应。这位大将一面布置自己的部队抢修公路和铁路,一面在咒骂着中亚和欧洲地区的官僚们尸位素餐,这些年来这里的交通状况依旧是一塌糊涂。

新编入陆战队中亚河中警备军第8师的官兵通过里海,从东海岸坐船运送到了伏尔加河下游的河口港。连接到码头的舷梯,从运送人员的轮船下来,了码头。伊万站在人群中,好奇地观察着这个满眼是一望无际草原,与中亚的景色迥然不同的伏尔加下游总督区总督府所在地。

码头正在劳作的白人雇工也让人感到好奇,一切都充满了异国的情调,似乎带给人一种难以言状的神奇魅力。

码头的几台起重机在来回旋转摆动着,从运输船卸下陆8师的重型装备和补给物资,码头堆满了各种军用装备和各种大箱、小箱,以及铁皮桶等。

已经退役的穆辛校被重新征召入伍,下了邮轮,被一辆深蓝色东风牌小汽车接到了设在原来总督府的顿河军团司令部。这座总督府虽然只有五层高,却是这座城市里最为气派豪华的建筑物之一。

进到司令部里的小会议室,几位将军正围着摊在桌的大幅军用地图讨论着什么。看去瘦小精干,穿着一身蓝色迷彩作战服,领章戴着三颗金星的就是新成立的顿河军团司令孙鹤年将,另一位是身材高大的是第15装甲师师长施淞生少将,另一位倒是他的老战友,陆军第129师的师长尤颖达少将。

这位少将的祖先是呼罗珊人,不过经过二百多年的统治,现在绝大部分的河中人都习惯了使用汉姓。

“孙将军,陆军作战处参谋穆辛奉命向您报到!”穆辛向陆战队将行了个军礼。

“嗯嗯,您来的的正好,在路还适应吗?”孙鹤年将军问道。

“还可以,对于坐船已经习惯了。”穆辛说道。

“很好,我们正在研究反攻顿涅茨地区的事情。”孙鹤年说道,“校原来是查正良将军在顿涅茨警备军里的部下,对于第聂伯河下游周围一带的环境比较熟悉。”他对施淞生将军说道,“最高统帅部命令我们尽快反攻顿涅茨地区,尤其是那一地区的煤铁矿,绝不能让它们被东法兰克人利用。”

尤颖达与穆辛握了一下手,“我原来主要是在北方拜罗斯一带活动了,顿涅茨这一地区的情况穆辛比我熟悉,他原来曾在这里的地方警备军服役,而且在退役后也经常到这里做煤炭生意。”

“那一地区的地形比较复杂,顿涅茨山区的道路情况也不是很好,我建议还是从海先先开始行动,最好是在第聂伯河下游一带行动。”穆辛说道,“通向第聂伯河的道路和桥梁情况都是不很好,我估计装甲部队的行动会受到很大牵制。”

他把目光投向施淞生少将。

“我明白,我的部队只能在平原地区才能发挥作用。”施淞生说道。

“也不一定,北方的丘陵地带也很适合机械化部队的使用。”尤颖达说道,“只不过我们需要先修通几条到第聂伯河沿岸的公路。这里的河流在平时看起来很容易渡过,但一遇到雨立刻河水泛滥,小河顿时就会变成大河。”

孙鹤年把目光转到地图,重新转移了一下话题,“对罗马尼亚的作战,使用空降部队并不是不行,但他们手里没有重型武器,如果东法兰克人来了,他们可顶不住。步兵部队需要多长时间能赶到那里?”

“轻步兵部队应该好一些,大概需要半个月的行军,但重装备就很难说了,还要边走边修路架桥。”尤颖达说道。

孙鹤年想了一会儿,“我们可以联系空军,先扔一个空降团过去,我们这里随之派出增援力量。这是最高统帅部的意思,估计他们应该会答应的。”

孙鹤年的话让穆辛感觉有点奇怪,被派到东欧来的时候,他一直认为最高统帅部的目标是在北方地区,没想到却是罗马尼亚,他有些想不通那里对于帝国的整体战略有什么重要的影响。

……

海军陆战队第11师182团的士兵站在一长串的军列旁边,忍受着库班草原湿冷的天气。

这条帝国在多年前修建的中央铁路运力有限,而且许多地方缺乏维护,经常会造成铁路的堵塞。

面还命令士兵把武器和背包整齐地摆放在空地,说是为了好看。

凌凯悦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来一点食物,在慢慢咀嚼着。他现在已经升到了士车长,指挥着一个车组的五名人员,成了装甲兵。大家已经在太阳下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火车还没有任何想要开动的意思。可能是前面又出了什么问题,把这座小车站变成了一个拥堵不堪的场所,满载着各种作战物资的车厢一直延伸了好几公里远。

六九、调动

这个排里只有五个凌凯悦原来的战友毛武、张昭瀚、许进和于学斌、陈建超,其他人不是牺牲就是调到别的单位。连里大多是新招募的新兵,这个排里大多数人来自于中亚,有两个来自高加索,还有一个亚美尼亚人,另外还有一个是来自库尔德自治区的自愿兵,叫作瓦齐兹。

凌凯悦把身体靠在车厢上在抽着烟,这么下去,搞不好全团的人员都得在这个车站露宿。这滋味可不怎么好受。

他们身旁的这两列装满了陆战队重型装备的军车一直没什么动静,火车呆在原地,步兵们还能找到点躲避阳光的地方,有些人干脆就爬到了火车底下去睡觉。还有些人想爬到平板车厢上,躲到那些坦克或是装甲车的蓬布下面,但却被军官们发现后,被赶了下来。

两个团好几千人在铁轨旁等了四个多小时,直到半下午时,才有一列破破烂烂的旅客列车开了过来。车厢的油漆大部分已经脱落,露出发暗的木板,车窗上的玻璃早就不见了踪影,窗户被用几根木板条给钉死了。

凌凯悦怀疑这些车厢是顿河军团司令部从哪个垃圾场里给找回来的。

列车起动了,开得很慢,穿过到处都是沼泽和红树林的库班中部草原地带,把这支部队送到正在交战中的顿涅茨地区。

……

陆军部高层对于最高大本营执意提拔一个资历和威望都不够的陆战队上将出任重要的顿河军团最高指挥官十分不满,他们认为这个位置应该由一位资格更好的陆军将领来承担。比如葛天福大将、龙啸云大将或者是孙明仁大将。

但是最高大本营认为环黑海沿岸的作战十分依赖海军和海上补给运输,实际上整个作战行动还是要以海军为主,如果派一位陆军大将出任顿河军团指挥官,那么陆海军方面势必要今后的作战中为争夺指挥权互相扯皮,还不如放上一位威望不足,级别也不够高的军官来指挥陆上作战,省得以后最高统帅部还要不停地为陆海军将领们之间的矛盾而头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鹤年上将的运气确实不错。

虽然在顿涅茨战役中东法兰克军队被击溃,并被打退了一百多公里,但局势仍然是紧张的。城市上空飘浮着防空汽球,高射炮严阵以待,城市和乡村里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敌人的炸弹留下的弹坑。

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年半的时间,唐军暂时稳定住了各条战绩,敌人想用“闪击战”一举攻下整个东欧地区的计划破产了,东法兰克军方的战略家们被迫接受了将会进行一场漫长的持久战事实。

同样,大唐帝国也需要时间来重新调整和组织生产,组建和训练新的战略预备队,除了天竺几个邦国和萨曼王国、阿比西亚帝国,整个欧洲和大食帝国都联合了起来,一起来反对大唐帝国的统治。

除了阿比西亚帝国在北非牵制了部分敌人的兵力外,大唐帝国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对付整个欧洲联盟。

在开始反攻之前,帝国海军总参谋长夏季亭元帅和海军作战部长刘震大将两人一起赶回到了洛阳,奉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与陈士英海军大将一起制订新的大西洋作战计划。

最高统帅部的意图是将帝国各大舰队分出一半的主力舰进入加勒比海地区,与北大西洋舰队组成新的大西洋舰队,主要负责对欧洲联盟实行海上作战。另外就是潜艇部队开始抵近欧洲沿海,封锁对方的海上运输线,至于打沉多少运输船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显示帝国舰队在欧洲近海的存在,这会极大地打击敌人的抵抗意志。

只要切断了大西洋运输线,就意味着敌人已经无法有效地控制自己在大西洋的海洋权益了,另外就是阻断了美洲“独立势力”的外援,这与潜艇部队所取得的效果截然不同。如果失去了欧洲联盟的军事援助,这些分裂势力就成了无本之源,被消灭是迟早的问题。

海军总参谋部最初的作战计划是反攻冰岛,但是为了避免过早地刺激到欧洲人,这份作战计划被最高统帅部给否定掉了。实际上现在仅凭帝国海军北大西洋舰队的实力,也有了与欧洲海军联合舰队全力一拼的底气。但是出于整体战略的考虑,最高统帅部还是决定先抽调部分北大西洋舰队的兵力,先攻取西非沿岸的港口。

共和307年5月17日,以新入役的“昆仑山”级战列舰“阿尔泰山”号、“安第斯山”号为主的主力舰队离开了旅大海军基地,在对马峡湾中趁大雾的天气穿越海峡进入长崎军港。5月23日,由“雍州”号、“豫州”号、“幽州”号、“并州”号航空母舰,快速战列舰“恒山”号和重巡洋舰“北庭”号、“安西”号等所组成的水面袭击舰队也从登州海军基地赶来会合。在另外两艘“九州”级航空母舰均返回船厂处于维修保养状态,而最新的“昆仑山”号和“祁连山”号战列舰还正在进行海试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帝国海军往北大西洋舰队所能派出的最强组合。

而求战心切的帝国海军北大西洋舰队司令陈士英大将则当仁不让地担任起了这支舰队的指挥官。

自开战以来,唐国海军的损失比欧洲联合舰队差不多,到目前为止,帝国海军损失了“北岛”号改装航母,两艘战列舰(在太子港被炸沉,另外三艘被打捞后开始重新修复),两艘装甲巡洋舰(它在冰岛战役期间被东法兰克潜艇部队发射的鱼雷击沉),另外还损失了3艘排水量6000吨的老式轻巡洋舰和5艘驱逐舰。而欧洲海军到目前为止已经损失了两艘轻型航空母舰、三艘战列舰、四艘重巡洋舰和7艘巡洋舰、17艘驱逐舰,也可谓元气大伤。

这其中有一半都是被帝国陆军航空兵消灭的,空中优势是帝国海军取得如此战绩的一个主要原因。

虽然欧洲海军有两艘“齐柏林”级航空母舰和两艘“凯旋”级航母在这种情况下紧急服役,但他们目前的力量仍不足以和陈士英率领的这支新组成的帝国舰队正面抗衡。

七十、捕猎(一)

在这个问题,海军总参谋长夏季亭元帅和陈士英大将的看法是一样的,在补充了这些战舰之后,新的大西洋舰队将会拥有十二艘战列舰和十艘航空母舰,变得无比强大。按照预定计划,这支庞大的帝国舰队将不避讳敌人的空中侦察,从加勒比海域群岛之间的水道进入南大西洋海域,前往西非,并尽可能地诱使欧洲联合舰队主动出击,趁他们最虚弱的时机与他们进行一场海决战。

航空舰队司令常振声中将成了北大西洋舰队司令,凌文察得以晋升一级,终于是升到了海军少将,成为为航空舰队作屏护的第7战列舰队司令。

有情报说欧洲联军已经偷偷在新鹿岛(波多黎各)登陆,并在岛开始修筑机场。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是要求海军方面主动出击,绝不允许敌人在那里修建机场,否则连一向安定的墨西哥湾都会处于敌人的轰炸机威胁之下。

7月13日,在舰队驶出太子港后,凌文察率领由战列舰“兴安岭”号、“萨彦岭”号和防空巡洋舰“江州”号和“安州”号组成的第7战列舰分队离开舰队主力,开始向东转向北大西洋,攻击敌人的海运输线,而常振声中将则率领舰队主力继续向东南航行,以阻止敌人在新鹿岛的登陆行动和在岛修建机场。

作为舰队司令,凌文察坐镇在“兴安岭”号,指挥这支分舰队一起行动。

凌文察和舰长曾楚生校并排站在舷窗前,外面的天气十分晴朗,和煦的阳光照耀着海面,这艘军舰与主力舰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在互相发出“好运”的灯光信号后,两支舰队分开了,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深处。

7月17日凌晨,第7战列舰分队已经航行在亚速尔群岛以东大约430海里的洋面。

天刚蒙蒙亮,凌文察今天起得比较早,在稍事洗漱后,就匆匆登了舰桥。

“兴安岭”号的舰长曾楚生校已经站在了舰桥他习惯站的位置了,他是亚欧混血儿,高高的个子,一头深棕色的头发,这在大部都是黑发的唐国舰队里是比较少见的。他注视着在前面航行的“江州”号,那艘巡洋舰舰舰桥面的雷达天线此刻正在旋转着。

由于电子管元件极易发热,现在军舰装备的无线电雷达设备需要每隔三小时就要关机一次,让这些电子设备冷却下来。所以这两艘军舰的雷达只能每隔三小时轮流开机。

“今天有什么情况吗?校!”凌文察见到曾楚生在外面穿着一身正式的制服,于是开口问道。

“没有,但是根据我的直觉今天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将军。”曾楚生把目光转向了凌文察。

“当然有可能,我们现在正沿着欧洲和美洲之间最繁忙的航线在航行。”凌文察笑道,他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来,“你的直觉只是一种大概率**,来一根么?”

“不了,我更喜欢抽雪茄。”曾楚生摇了摇头,“现在恐怕欧洲人已经提高了警觉,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已经进入北大西洋了。”

“那没什么,只要他们轮船一直呆在港口里,我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凌文察掏出打火要来,转过身去遮住风,然后把香烟给点着了,“我估计他们没想不到我们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好吧,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吗?”

曾楚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从舰桥下来,进到舰桥下方的军官餐厅。

两人坐到了一个餐桌。

“长官,您要点什么?”一个勤务兵走了过来。

“嗯,一份煎牛排,一个煮鸡蛋和一份蒸饺,另外再来杯牛奶。”凌文察转过头去对那勤务兵说道。

“呵呵,将军,你的胃口还那么好。”曾楚生笑着说道,“一份鱼肉三明治,另外再给我一杯咖啡,谢谢。”

“好的,长官!”那名勤务兵利落地回答道。

“楚生,吃那么少怎么行,今天很有可能要干活呢。”凌文察把身体靠在椅子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可是你刚才说的哦。”

……

“左舵35,航速20!”

曾楚生在下达完命令后,脸色有些潮红。

他这是兴奋的。

就在刚才,“江州”号截停了一艘油轮,但那是一艘中立的瑞典轮船。在要求全体全员发誓不许泄露他们的行踪后,凌文察下令对那艘非交战国油轮进行放行。不过,那艘船的丹麦藉船长却主动告诉唐国人,在他们身后跟着两艘西法兰克国货船——他们是一起从乔治敦港出来的,但这艘瑞典油轮的航速要比西法兰克货轮快两节左右。

也就是说那两个“猎物”现在就距他们只有不到四十海里的地方。

听到消息的曾楚生当然会兴奋,实际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象要开始进行一场战斗前那样。实际完全没有必要,这肯定是一场没有什么危险的行动。

现在的情形和一只猫在捕捉老鼠前的情况几乎一样。

在命令下达的十几秒钟后,“兴安岭”号的舰艏开始向西北方向偏转,巨大的舰身也能感觉到有一阵颤动,那是蒸汽透平开始突然提速的表现。而在他们前方,“江州”号则比这艘战列舰更为迅捷,从外观来看这些万吨级的防空轻巡洋舰也显得更为漂亮:它修长的的舰身长度几乎与“兴安岭”号相当,但甲板面的建筑却显得要简洁得多,四座三联装的130毫米高平两用主炮塔虽然在火力比不过一些欧洲海军的同级轻巡洋舰,但却显得更为均衡,而且防空能力强大。

“兴安岭”号也很快就完成了转向,它完成加速要比“江州”号慢得多,两艘军舰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大约相隔在25海里左右。在战舰的前甲板,平常套在炮筒口的防水防尘盖已经被取下,五门330毫米口径前主炮炮口也略微向扬起,雄赳赳地直指前方。当那两座硕大厚实的炮塔做着战前调整时的左右转动,则会给人带来一种战斗来临前热血沸腾的感觉。

加速后的战舰劈开水面,舰艏两侧激荡起的浪花一下比平常时高出了数倍。

……

七一、捕猎(二)

“杜鹃花”号和“黑郁金香”号两艘7046吨的西法兰克藉远洋货轮一前一后航行在前往亚速岛的航线上,这两艘同型的商船都是属于西法兰克美洲商船公司的货船,这家西法兰克国轮船公司所属的许多商船都是以花卉来命名的。

正是黄昏时分,海面上波浪翻滚,能见度开始下降。

“杜鹃花”号的大副威特克站在舰桥上,在手里拿着望远镜全神贯注地搜索着前方的海面。夕阳从身后照射过来,在船艏的前方投射出一道长长的黑影。在晚霞的映照下,海面上呈现出一种暗红的斑斓色彩。

突然,在东方黯淡的天际下,他看到一艘大舰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高速驶来,在舰艏激起一道道白色的浪花。

“快把船长喊来。”他对站在身边的航海长说道,然后按响了指挥台前的警报开关。

轮船上顿时警铃大作,船员们在听到警报后,开始纷纷跑向自己的岗位。而船长贝恩和几名高级船员则纷纷来到了舰桥上。

“那应该是一艘我们的‘城’级巡洋舰吧。”船长贝恩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用行家的语气对大家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紧张的心情顿时又放了下来。

从正面来看,大唐帝国的“州城”级轻巡洋舰与西班牙海军的“塞维利亚”级相差无几,但从侧面看过去,就会有明显的不同,那级西班牙战舰采用的是艏楼结构,而唐**舰则是平甲板船型。

“有可能是一艘唐国船,看它的样子明显有些不怀好意。”这时一直在观察前面情况的二副马丁突然开口说道,“我的天哪,他的后面又出现了两个大家伙!”

听他这么一说,船长贝恩和大副威特克又赶紧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向东面的海面上望去,其他人则在焦急地看着他们——舰桥里只有这么三副望远镜。

在这段时间,双方的距离又接近了许多,跟在后面的“兴安岭”号和“萨彦岭”号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货船的舰桥要比军舰低得多,很明显,对方早就发现了他们,而且就是直冲着他们过来的。

“那应该是艘唐国船。”贝恩船长突然改了口,随着距离的接近,他很快就发现来者与“塞维利亚”号在外形上的差距,艏楼型结构的“城”级巡洋舰的上层建筑比对方要宽要大,很明显来者的舰桥两侧有一条通往后方甲板的狭窄通道。

在这个年代,除了东法兰克王国的轻巡洋舰也就只有唐国的轻巡洋舰才会采用这种“落伍的”船型,而对方的桅杆上却悬挂着一面拜占庭帝国的海军旗。

“嘿,船长,你搞错了吧,我看到它的桅杆上挂着的是拜占庭军旗!”此时,刚刚从大副手里抢到了一架望远镜的轮机长戈登反驳道。

这时贝恩放下望远镜,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拜占庭人根本没有这种巡洋舰,那应该是一艘‘州城’级巡洋舰!格里尔,你去我的住舱里把《海军年鉴》拿来,就是最上面的那本。”

一个突尼斯人水手一溜烟地跑出驾驶室。

说话之间,直冲而来的那艘军舰似乎再次提高了航速,身上透出一种杀气腾腾的味道,尽管现在是应该采取什么紧急措施,但一群人一时也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逐渐接近。

过了几分钟,二副马丁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船长,你可说对了,他们已经换上了唐帝国的海军旗!”

“安德鲁,立刻全速左转!”贝恩船长突然开口对正在操舵的水手说道,“威特克,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

“北3,东86,船长!”威特克大副说道。

“距锡兰岛有多远?”

“大约350海里,船长!”

大副的回答让贝恩彻底丧了气,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根本无法逃脱高速战舰的追击。不到十海里的距离,对方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追上他们。

“看呐,对方在向我们发出信号!”这时马丁突然说道。

船长贝恩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站在他身旁的大副威特克也连忙一起向前望去,他俩一边看,一边一字一句地拼读着,对方所使用的是国际明码灯光信号

“停-止-前-进-我-要-登-船-检-查!”

“我们应该怎么办?”当贝恩船长读出这国际明码时,威特克把目光转向了他。

贝恩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按照对方的命令去做,先把应答旗给升起来!”

“船长,他们又在发信号!”这时马丁又说道。

贝恩无奈地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现在几乎不用望远镜就能分辨出对方的轮廓来,他又继续拼读了起对方发出的信号“禁-止-你-船-使-用-无-线-电!”

四艘唐国战舰排成一字纵队劈波斩浪,在海面上高速航行着,舰艏激荡起巨大的浪花,在舰桥不停地闪烁着灯光信号。战舰巨大的身躯在北大西洋黑色的海面上十分醒目,炮口高高扬起,都在指向两艘商船的方向。

从望远镜里看到对方指向自己的十几门黑洞洞的炮口,贝恩很明智地下令停伡,很快船速就降了下来。

在“兴安岭”号的舰桥上,凌文察和曾楚生两人抱着手臂在欣赏着海面上一百多米外停着的他们的“捕获物”,副舰长卢尔正在指挥着军舰放下交通艇,派出陆战队员去占领那艘货轮。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虽然天色黯淡,但他们依然可以清晰地读出它的名字“黑郁金香”号。

在唐国舰炮的威胁下,西法兰克人显得十分配合即没有发出无线电报,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十分守规矩。

在停船之后,那艘船上的所有人,包括厨师和司炉工,全都站到了甲板上,一边等着唐国人进一步的命令,一边静静地在观察着周围四艘强大的唐国战舰。在那两艘军舰的桅杆顶上,飘扬着一面红色蓝底条纹的海军旗帜,中间绣着一只黑色的方块大字。

在这个世界上,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认识那是个“唐”字。

……

七二、捕猎(三)

一艘从“江州”号放下的大型汽艇靠了“杜鹃花”号的侧舷,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员很快登了这艘轮船的甲板。一名头戴钢盔的中尉军官在手里拎着一把无托冲锋枪,用西法兰克语对站在甲板的格里尔说道:“你们的船长在哪儿?”

“在舰桥里。”格里尔用手往一指。

“你带我去。”那名军官挥动着手中的枪口。

“好吧,先生。”格里尔无奈地说道,他只能老实地领着这名军官和另一名水兵沿着狭窄的舷梯往舰桥走去。与此同时,登船的陆战队员们已经开始两人一组,分头行动,控制住了轮船的重要位置。

另一名军官则在向甲板的水手们下着命令:每人去船舱里取回自己的行李和个人物品,放进轮船的救生艇里,马做好弃船的准备。

贝恩船长和大副等几个人站在舰桥里,看到格里尔领着一名唐**官从舷梯口冒了来,“哪一位是船长?”那名军官刚进到舰桥里就开口问道。

“我抗议,先生!”贝恩往前站了一步。

“抗议无效,这话您应该去对您的政府去说,是他们先向德意志神圣大唐帝国进行的宣战,这件事想必您应该很清楚。很好,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规矩,我们需要拿到航海日志和货物清单。”那名军官说道。

“好吧,先生,请跟我来,它们放在我的住舱里。”

“嗯,在这之前下令让您的船员先离开这艘船,对不起,先生,我们必须炸毁它!”

“我抗议!”

“没有用的,先生,您应该很清楚我们两个国家现在正处于交战状态,合法地捕获并摧毁商船那可是你们的前辈在几百年前就订下的老规矩。”那名军官根本不理会贝恩愤怒的情绪,“请现在就下达命令!”

……

从望远镜里,凌文察看到陆战队员们很顺利地登了货船。不到十五分钟,登船的陆战队员便通过旗语发来信号:这两艘货船装载的是运往欧洲的橡胶、可可等物资,它的官方登记文件和船长将立刻随汽艇送过来!

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一部分陆战队员押着几名船员首先了汽艇,而剩下的船员则在两名持枪的陆战队员命令下忙着从货船的侧舷放下救生艇。其他的人员则在继续清查这艘货轮,把能搬运的有价值东西统统拿走。

十几分钟之后,当可以证明那艘货轮身份的文件送到舰桥时,曾楚生校很愉快地在他的航海日志记下了他们舰队自出海后的第一笔收获:共和307年8月2日,在亚速尔群岛以西约330海里,坐标北37′19,西32′56。俘获西法兰克籍散装货轮“黑郁金香”号,该船登记吨位7046吨,俘获西法兰克籍散装货轮“杜鹃花”号,该船登记吨位7046吨,处理结果:击沉。

此时,军舰放下的汽艇正在货船与军舰之间忙碌着,向军舰运回他们的战利品:食品、罐头、香烟、瓶装酒、各种日用品、从船所拆下的无线电设备等等,看起来确实像是一群穿着制服的无良海盗。

……

没过多久,夕阳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海平面之下,海面地光线也在逐渐变暗。

随舰搭载的交通汽艇往来数个会合,终于将那些从货船“缴获”的物品和船员都运回到了战舰,最后一批人员在离开之前,就已经打开了轮船底部的通海阀。

贝恩舰长非要坚持到最后,确认他的船员全都离开之后,这才跟随最后一批撤离的唐国陆战队员一起离开了已经略微有些下沉的货轮,高速朝着那艘战列舰驶去。他站在汽艇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自己已经呆了三年的轮船一眼,那艘货轮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浮在海面,如同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下沉,也许再过三个小时,它就会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猛的抽搐起来。

汽艇靠在了那艘军舰的侧舷舷梯口处,战列舰和巡洋舰与寻常的轮船不一样,在侧舷处设有专门登船用的舷梯,沿着它巨大的钢铁外壳一直向前斜升到足有十多米高甲板方的开口处。

“先生,您自己爬去吧,舰长还在面专门等着您。”那名年青的军官对他说道,他们并不是这艘战列舰的人员,还准备返回那艘最早追逐他们的巡洋舰。

贝恩只好自己沿着窄窄的舷梯向攀登,他看到有不少年青的面孔从甲板探出头来朝下看,脸还带着一丝丝的好奇和兴奋。

唉,这还都是一些孩子们啊,他们哪里能够知道战争的残,在次大战中当过水兵的贝恩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加速至15节,航向东北!”

随着【】舰长曾楚生新命令的下达,这艘大唐帝国战列舰庞大的身躯微微振动起来,在傍晚昏沉沉的海面缓慢加速,向亚速尔群岛方向驶去。而在另一侧,“江州”号才刚刚把最后一艘交通艇吊离海面,还要等一会儿才会启动。

现在两艘西法兰克籍货轮还静静地飘浮在水面,缓慢地下沉着,但对此情况,本应保护它们的西法兰克海军却是一无所知。

在“兴安岭”号的舰桥,曾楚生点着了一根雪茄,然后对凌文察说道:“参谋长阁下,我们的做法是不是很有风险?”

凌文察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看着夜色沉沉的海面:“当然,听他们说有些商船已经得到了警告,聚集在亚速尔群岛,等待着他们护航军舰的到来,你能舍得放弃那么一大堆肥肉吗?”

“舍不得。”曾楚生也笑道。

“我给你说,楚生,当年我在潜艇部队服役时,每次出航前,都怕得要死,生怕自己这次出去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我听过许多潜艇失踪的消息,他们都是每天和你生活在一起的战友,结果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了,再也没有音讯。实际,只要进了大海,我的心情反而会平静很多,因为生死只能交由老天来决定了。所以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消灭敌人,尽可能地去消灭敌人,这已经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这叫置生死于度外,是真正的勇敢。”曾楚生说道。

“你不要夸我了,楚生,我真的很怕死。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的职责就是要让我们的敌人比我们感到更恐惧。”

七、亚速尔群岛

共和307年8月8日,大唐帝国海军的两艘军舰袭击了西班牙王国位于亚速尔群岛西部的马达莱纳海军基地。

这条令人震惊的消息迅速从北大西洋最重要的海运中转补给中心扩散出去,传遍了整个世界。

一时之间,对欧洲各国来说事关重要的北大西洋航线,立刻陷入到了半瘫痪状态。

……

凌晨时分,西艘大唐帝国的战列舰已经在亭可马里港外做好了攻击准备,这座一半是商港一半是西班牙人和西法兰克人海军基地的港口居然没有丝毫的防备。

“开始炮击!”

随着曾楚生舰长一声令下,“兴安岭”号的双联装“贝塔”炮塔首先开始了第一轮的试射,虽然在黑夜中根本无法看清港口的情况,但在雷达的辅助下,主炮并不需要借助光学设备也能锁定目标的方位。

随着炮声开始隆隆作响,“兴安岭”号上的四座主炮塔在轮流喷吐出大团大团橘红色的火球,巨大的舰体被震得摇摇晃晃,在海面上颠簸不止。在“兴安岭”号的侧前方,“江州”号巡洋舰的主炮也开始猛烈开火,它只使用了九门主炮来进攻,另外的“罗拉”炮塔则不时朝着港口上空方向打出一发发的照明弹。

在相隔10000米的距离上,在望远镜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枚枚如同啤酒瓶形状的炮弹划着弧形的轨迹,飞向停泊在港口里的大小船只。

曾楚生在炮击开始后,一直站在司令塔内,双手握着一副大号望远镜,在注视着港口方向的情况。从观察哨传回的消息令他和凌文察两人都对这次行动感到有些失望,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港口里并没有停泊他们所希望看到的西班牙军舰,那两艘传闻中的西班牙海军重巡洋舰“巴塞罗那”号和“巴伦西亚”号也不在港内。

炮击的效果也很不理想,炮弹的落点散布很大,不时有炮弹落到岸上,可以看到一些建筑物被击中起火。但曾楚生并没有下令攻击港口设施,这只能说明舰上的炮手们射术不精,如此大的偏差让曾楚生上校也感到脸上无光。

这场袭击从军事角度来看已经意义不大,但所起到的轰动效果足以令欧洲联合舰队颜面扫地,用脚指头都可以想的到,这场炮击会在巴黎王宫里引起多大的震动。

对港口的炮击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直到十多分钟后,才看到有一艘轮船被命中起火,在这片火光的指引下,两艘军舰的炮击才渐渐打得准了一些。两艘只有一百多吨的西法兰克人鱼雷艇冒着炮火勇敢地从港口里冲了出来,两艘轻巡洋舰“江州”号和“安州”号只好将主炮转移到了它们身上,一面在海面上做起了之字机动,以躲避对方有可能发射出来的鱼雷。

这样,对港口的射击就更加不准了。

四艘唐国军舰在海面上胡乱转悠,只顾忙着躲避不时报告上来的鱼雷轨迹,另外还不时有了望手报告发现敌人潜艇潜望镜的消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见到过一枚鱼雷打过来,全都是那些神经过敏的观测手们的误报。

直到十多分钟后,那两艘勇敢的西班牙鱼雷艇终于被撕成了碎片,对此感到愤怒不已的凌文察终于决定不再理会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潜望镜和鱼雷的报告,下令两艘战列舰保持匀速航行,并朝着港口方向接近。

舰队参谋长也通过短距离无线对讲机向“江州”号在发布着同样的命令,局面总算是又稳定了下来。

四艘军舰排成两列纵队,斜着在海面上朝港口方向逼近,西班牙人在这片被吞并不久的葡萄牙海洋领土上根本没有设立海防炮塔,只有一些陆军炮火在稀稀落落地朝着海面进行着还击。

两艘战列舰的副炮也开始倾泄出炮火,这些高射炮的射速明显要比主炮高得多,很快亭可马里的港口燃起了十来团大火,港口的设施也被密集的火力轰得七零八落,火光冲天。整个炮击行动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当凌文察看到前面的“江州”号已经处于岸上的陆军火炮攻击范围之中时,果断地下令舰队开始转向,全力朝南面撤退。

早上8点刚过,舰队在驶出了七十多海里之后,就遭受到了一波来自岸上的飞机攻击。

幸好欧洲人在亚速尔群岛上部署的飞机不多,加起来只有一百多架,而且它们大部分都集中在英雄港的机场。这其中有三分之一是“阿方斯”式战斗机,另外有三分之一是双翼的布里斯托尔式战斗机,能够执行轰炸任务的只有四十多架老旧的霍克双翼战斗轰炸机。

还且这四十多架飞机还被分成了三个方向执行搜索轰炸任务。

8点12分,十一架霍克式飞机朝着两艘并排向南航行的唐国军舰就直扑了过来,另外还有几架速度较快的“阿方斯”式战斗机在天空上盘旋,正是它们首先发现了唐国舰队的踪迹。在早晨明媚的阳光下,这些从北面冲过来的西班牙飞机身形能看得一清二楚,它们分成两排,从一千五百米的高空中向下俯冲下来。

四艘唐国战舰上的防空火炮立即全力开火,组成一道道的弹幕,平常长期注重防空演练的效果终于体现了出来,西班牙人那些速度很慢的双翼飞机被一架架从空中击落,有的甚至直接在空中解体。

没有一枚炸弹击中了目标,在匆匆完成投弹后,天空中的西班牙轰炸机就还只剩下了四架。唐国人在海上与敌人爆发了一场海军战,结果却是发动空中攻击的战机方面遭受了一场惨败,不仅自身损失惨重,而且没有取得任何的战果。

这给许多人带来一种错误的认知。

但危险并没有解除。

10点23分,西班牙人第二波的空中攻击又接踵而来。

这次是二十三架霍克式飞机,敌人的飞行员也变得狡猾了一些,先是在天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然后分成了三批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着军舰猛扑而下。

这一回唐国军舰可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的防空火力终于出现了疏漏,一架低空掠过的轰炸机紧贴着“兴安岭”号的后烟筒投下了一枚航弹。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整条军舰都明显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颤动,舰上的一门防空火炮被抛向了半空,而一艘交通艇则飞出了三十多米远,直接落在了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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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南向

兴安岭”号的舰体舯部顿时浓烟滚滚,甲板上的消防队员在慌乱地扯着几条水管向那个方向奔跑着,朝浓烟处全力喷水。

那架击中“兴安岭”号的飞机居然逃脱了防空火炮的拦截。它飞得太低了,几乎紧贴着海面,在唐国炮手们还没有来得急调转炮口之前,逃出了近程防空火炮的攻击范围。灾难紧接着继续降临,一架被击中的西法兰克飞机一头栽在了“兴安岭”号的前甲板处,但它还没来得急投出的航弹却因为剧烈的撞击被引爆了,“兴安岭”号的前甲板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连右侧的锚链都被炸飞了。

这场高强度的战斗仅仅持续了5分钟,就很快结束了。

战斗过后,二十多架西法兰克人的飞机就只剩下了九架,而唐国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萨彦岭”号也浑身冒着浓烟,好象是遭受了重创。

这场战斗的结果,让凌文察和曾楚生两人如遭棒喝,原本乐观的心情一下黯淡了下来。

“兴安岭”号外表凄惨,舰艏被炸掉了一大块,后烟囱上也破了一处大洞,两艘救生艇被炸飞,掉进了海里。还好水下的舱室没有任何问题,倒不影响航行。

午饭过后,阳光下的海面依旧风平浪静,舰队在中大西洋逆风航行。在与舰长曾楚生上校交班之后,参谋长欧晨准备回自己的住舱去睡上一觉——他从昨天傍晚一直到现在都没没睡好觉,现在感觉确实有些十分疲倦。

“上校,北大西洋舰队转来的国内电报!”正当他准备离开司令塔时,却看到值班的通信官从电报房走了出来。欧晨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和曾楚生看着那名通讯参谋。

那名通讯官在手里拿了张电报纸,大声向他们俩人报告说:“上校,海军司令发来密电,敌人的快速特混舰队离开了直布罗陀基地,进入大西洋,他们的目标是西非,其中包括两艘航空母舰!”

“嗯?”欧晨从通讯参谋手中接过电报,照例亲自阅读了一遍电文内容。虽然是密电,但其主要内容已经通过简短的字句表达得非常清楚了。他把电报纸递到了曾楚生舰长的手里,“看来我们好象需要改变计划,一会儿大家开会商量一下。”

甲板上维修的水兵们在抡着大铁锤,敲打修补着蜷曲的钢板,显得十分嘈杂。

在稍稍与和舰长曾楚生上校沟通了几句之后,欧晨便拿着那份电报,亲自前往艉舱处的长官住舱和会议室走去。

此时,凌文察穿着一身睡衣,正准备休息,他见欧晨过来,便主动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欧晨把那份电报递给舰队司令,“刚刚接到的电报,一支西班牙舰队朝着达喀尔而来,他们似乎想在非洲海岸拦住我们。”

凌文察打了个哈欠,把身体俯在海图上看了一会儿,“泰西佬还真瞧得起我们,差不多把小半个王家舰队都搬了出来,他们出动的力量完全可以用强大来形容,不是吗?侦察机、战斗机、轰炸机,说不定水里还有潜艇,天上水下,甚至于本土舰队核心,我想他们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他们应该在大西洋的某个地方设好了陷阱,正等待着我们一头撞进去。”他伸出手指在海图上比划了一下,“我们可不能让他们这么就如愿了。”

“那么,将军,我们下一步将往边?我建议去美洲南部海域,那里海面空阔,返回基地比较容易。”欧晨说道。

凌文察又盯着海图看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嗯,说的不错,不过,我们现在先去西非海岸捞上一票,然后就直接返回南美。现在我们就象一块挑逗公牛的红布,要让那头约翰牛彻底愤怒起来,只有让他们失去理智,我们才有机会!”

接着凌文察详细说出了他的想法:反正北美海岸是回不去了,那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就是先跑去西非航线上干上几票大的买卖,然后再迅速南下,直接返回南美洲的基地。反正南南大西洋足够大,而且岛屿很少,能把部分敌人的海军围剿的力量吸引到南大西洋海域之后,也许会为帝国海军寻找到各个击破的机会。他手上的舰队船速要比敌人的老式战列舰要快,这是他们的优势,至于西法兰克人的巡洋舰,那只是一些打酱油的角色。

两人正聊着,舰上的首席通讯官又过来报告说北大西洋舰队方面又发来有关欧洲联合舰队的第二封密电:东法兰克王国两艘“国王”级战列舰和两艘航空母舰现身北大河(亚马逊河)河口以东海域。

这证实了凌文察的猜测,敌人确实是准备在南大西洋进行拦截。

“命令舰队立刻转向,目标佛得角群岛!另外以密电向最高统帅部发报,报告我们暂时放弃返回南美的计划,前往南非省!”

通讯官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些指示记录于纸上,然后快速复述了一遍凌文察刚才下达的命令。凌文察在确认后在稿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通讯官在敬礼后,立刻往舰桥上传达舰队最高指挥官的命令去了。

就在欧洲联合舰队积极调兵遣将,准备在中大西洋围捕这支唐国袭击舰队的同时,凌文察已经指挥自己的舰队,完成了一次大的战略迂回。自8月13日在加纳得群岛南部海域截获了几艘欧洲货轮后,其后舰队便是在绕过佛得角群岛后一路南下,直奔南非海岸。

在5天以后舰队已经航行在了赤道一带。

相对于敌人的战列舰,舰队的高级指挥官们更担心的是敌人的航空母舰,一艘巡洋舰实际上只能搜索大约半径20海里的海域范围,而航空母舰却能把搜索范围扩大到将近300海里的一大片海域,如果航母上面配备有长航程的专用侦察机,它的搜索范围还会扩大。

也就是说,他们这支舰队一但落入到西法兰克航空母舰的控制范围内,再想摆脱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在海上呆得时间越久,再加上几次对岸攻击之后被对方岸基飞机反击和纠缠,让大家对这一点认识的就更为深刻。现在包括凌文察少将在内,舰队中许多人都患上了“飞机恐惧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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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发现

在补给舰为几艘军舰补充满燃料和弹药后,舰队开始出航了。

两艘补给舰现在成了这支舰队最大的依靠,若是没有它们的伴随,这支舰队随时都有可能会遇到燃料即将耗尽的窘境。

另一个好消息是,帝国海军一支潜艇部队在夜间炮击了西非的弗里敦港,让敌人认为这支唐国舰队已经潜回了非洲海岸,或者是另外一支唐国袭击舰队也进入到了中大西洋一带。这造成的恐慌非同小可,差不多让欧洲与非洲之间的航线差不多再次中断。

西法兰克和西班牙方面不得已,只得把他们的战列巡洋舰队抽调去了西非。

凌文察等人知道帝国海军在战前最新研制过一种装备有150毫米多管火箭发射器的远洋型攻击潜艇,用来执行对敌人的港口进行破坏的任务。这种潜艇在其他舰队装备的数量较少,大部分都分配给了部署大西洋和非洲的潜艇部队。

帝国海军对于潜艇部队的使用与这个时代世界各国都建有独立的潜艇部队不同,各潜艇部队是配属到各水面舰队来进行直接指挥的,潜艇部队司令部只是日常管理和协调机构,产不直接指挥作战。潜艇部队的一个主要任务是实施破交作战,但更主要的却是要配合水面舰艇部队来进行作战。

这等于是取消了潜艇司令部的作战指挥权,这种做法让海军潜艇部队司令郑文迪中将极为不满。

根据海军司令部的电报,此次潜艇部队的对港口袭击活动就是为了配合凌文察舰队顺利返回南非基地而实施的。

很显然,帝国海军司令部正在积极为他们的安全返回作着积极和行动。

这一段的航航程似乎显得格外的平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舰队都没有发现任何船只。这与凌文察上将所选择的航线有关,整个舰队沿着中大西洋海岭和非洲大陆之间的洋面上在向北航行,特意避开了非洲大陆繁忙的近海商业航线。

8月22日中午,舰队已经航行到了圣赫勒拿岛以南大约200多海里的位置。

午饭刚过不久,袭击舰队后方的“安州”号巡洋舰上的对空搜索雷达在西北方发现了一架飞机。匆匆返回舰桥的凌文察少将立即命令各舰高射炮火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同时也命令己方两艘战列舰上的四架侦察机立刻弹射起飞。

出现在唐国舰队后方的是一架西法兰克王家空军制式的海怪式飞机,这种通常被用来担当侦察和反潜任务的双翼水上飞机自共和302年开始服役,其中有130多架被交付给西法兰克海军,装备到战列舰和巡洋舰上作为舰载侦察机来使用。

一般人很难将外表丑陋的“海怪”式水上飞机和同为达索公司生产,性能优异的“飓风”式战斗机联系到一起。这种可用舰载轨道弹射器弹射起飞的水上飞机被广泛装备于西法兰克王家海军和法属非洲殖民地海军的大型水面舰船上使用,但是它孱弱的武备(毫米机枪)和只有210公里每小时的最高航速却是唐国飞机最好的猎物。

帝国海军所装备的乌鹭GC126式单翼水上飞机性能比对手优越得多:装备有1台广州通用动力1100马力广凌星形空冷14缸发动机能够使其达到每小时340公里的速度,最大升限7300米,另外最大航程也达到了1200公里。毫米机枪,武备也远比“海怪”要强大得多。

不过,在唐国飞机刚起飞时,那架“海怪”已经用发报机将发现唐国舰队的消息传给了位于其身后的“高克斯”号重巡洋舰上。“海怪”式水上飞机通配备有3名飞行员,最后排的那名飞行员负责照相和拍发无线电报。

这架飞机是从隶属于非洲舰队的“彭森特”号重巡洋舰上起飞的,这支由“高克斯”号和“彭森特”号两艘重巡洋舰所组成的巡洋舰分队本来是由罗安达返回到弗里敦,但在离满港之后,却又奉命前往南美的卡宴,去加强那一带的海军力量。

因为凌文察舰队此时正在驶往南非的开普港。

这支西法兰克巡洋舰分队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和唐国袭击舰队遭遇了,很快,大唐帝国袭击舰队正在驶向圣赫勒拿岛的消息就传遍了这一带的欧洲舰队。现在西法兰克王家海军在南大西洋和南美海域的所有舰船都朝着这一带汇聚而来。

凌文察现在也无法再保持无线电静默了,也很快向海军部发出电报询问接应舰队目前的位置。在得知丁国桢正率舰队从南大河河口海域驶向东角海岸之后,干脆也掉转航向,朝着南美海域驶去。

他准备还是前往南美,与丁上将的舰队进行会合。

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追逐和一场并不算激烈的空中格斗后,从“安州”号起飞的两架乌鹭式飞机终于把这架偷窥者给干掉了,而从“萨彦岭”号上起飞的两架侦察机更是有意外的收获,它们发现了右后方30海里之外的两条“猎狗”——那两艘西法兰克重巡洋舰正在高速向凌文察舰队方向驶来。很明显,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对方给发现了,如果被对手给咬住,则很难摆脱他们的追踪。

两艘西法兰克重巡都能跑出超过32节的高速,而凌文察手上的军舰,除了两艘防空轻巡洋舰,其他的军舰航速都不如对手,而那两艘还有一多半油料和食品、弹药等物资的补给舰更是只能跑出23节的最高航速。

“右舵15,航速20!”凌文察干脆下令舰队转向,朝着西南方向驶去,凭着直觉他觉得西南非洲一带海域现在已经充满了危险。

此时在罗安达港,菲尔普斯中将所指挥的一支由“三叉戟”号、“拉米利”号战列舰和“竞技神”号航空母舰为主所组成的主力舰队也开始准备出航。

现在的情况显得有些危急……

七六、陷阱 一

七六、陷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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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文察知道如果被西法兰克海军盯上之后再想摆脱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虽然可以利用夜间进行一些欺骗,但水上飞机的侦察范围超过了200海里,而他的舰队无论如何一晚上也跑不出二百海里去,而且现在南大西洋赤道一带正是白天最长的季节,每晚天黑的时间也只有六个多小时。虽然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但摆在凌文察面前的选择只有两种:利用夜间甩掉对手的跟踪,其二利用舰队武装和雷达上优势,做一个陷阱坑死对方。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凌文察在和参谋长欧晨、舰长曾楚生两人商量了之后还是决定先采取规避战术,他在上次世界大战期间在鱼雷艇和潜艇部队的经历使得其在做决定时显得有些过于胆小慎微。

在潜艇部队有时候保护好自己比消灭敌人更为重要。

在一番讨论之后,凌文察还是决定先派遣舰上的侦察机去核实一下对方的确切位置,为了避免被对方发现这支舰队的新方位,他还特意吩咐飞行员在离舰后先朝非洲海岸方向飞一阵再返回来,在回航时也是如此。

但他这样做基本上是一种无用功,只过了半个小时,一架“海怪”就又出现在了舰队的侧面,两支舰队的距离并不远,尽管凌文察已经下令改变航向,但西法兰克人很快就又找上门来了。

那两艘西法兰克重巡各装备有2架水上飞机,只损失了一架还远远不能让对方失去空中侦察能力。而且这回西法兰克飞行员学乖了,在发现唐国舰队之后,立刻掉头就跑,不再在舰队附近徘徊,让唐国人也毫无办法。

军舰上的弹射器需要五、六分钟时间才能准备好,等飞机弹射出去之后,敌人早跑远了。所以凌文察干脆就没下令再次起飞他的侦察机。

凌文察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干脆和欧晨、曾楚生两人坐在了海图桌前商量起怎么打埋伏的问题:他手上有两艘战列舰,在火力上比对手要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而且两艘“州城”级轻巡洋舰的实力也并不弱,在排水量上这一级军舰与各国的条约级重巡基本上是一样的。江夏兵器公司专门研制的03式DSKL55型舰用130毫米高平两用炮身管长度超过7米,在40度仰角平射时最大射程能够达到27公里,射程并不弱于155毫米舰炮。虽然江夏兵器03式DSKL55舰炮采用的是弹丸重量只有32公斤的高速轻型弹,穿甲能力不足,但因为使用的是弹头发射药壳一体陆军式炮弹和半自动装填方式,却拥有每分钟23发这种几乎超出这个时代所有的海军同口径弹药分装式130毫米舰炮将近一倍的超高射速。

以这种舰炮的穿甲能力,想要击沉一艘重巡洋舰绝非易事,但拥有这种极高的射速的舰炮用来“清扫甲板”,却极有可能令对手很快就丧失攻击能力。

在制订出详细的计划后,参谋长欧晨作为这份计划的策划者和执行者之一,又带着这份作战计划乘坐小艇前往“萨彦岭”号上去亲自坐镇协调指挥。为了节省时间,他乘坐的是一艘小救生艇,在海面上连人带艇就被直接吊运到了“萨彦岭”号的甲板上。

行驶在前面的“兴安岭”号和“江州”号巡洋舰在凌文察少将的率领下开始转向,而“桑干河”号补给舰现在走在队列最前方成了引导舰。整个舰队又调整了一下队列,“安州”号巡洋舰跑到了“萨彦岭”号的前面,而这艘老战列舰现在则位于整个舰队的最后方。

在舰队侧后方则一直保持着两架乌鹭式侦察飞机在空中盘旋,以驱逐企图抵近侦察的西法兰克飞机。

“报告,在北方海域发现2大型水面舰船,上校!”

在下午15时30分,雷达室首先报告在侧后方发现敌人舰船,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实际上现在天气睛好,现在这样拥有良好视线的情况下,军舰上的了望手能看到的距离和雷达差不多,都在20海里左右。但实际上电子探测设备的准确性和可靠性一直在受到置疑,只有象欧晨他们这样拥有实际作战经验的海军军官才能真正体会到它的重要作用。

过了大约三钟之后,了望手这才报告发现后方了西法兰克舰船所升起的烟柱。

这三分钟已经足够“萨彦岭”号上所装备的330毫米主炮打出五轮齐射了。

此时战列舰上战斗警报已经拉响了,舰员们迅速跑上自己的战斗位置上。在“萨彦岭”号的信号桅上升起了作战旗和欧晨的指挥旗,他现在是这支舰队的最高指挥官。

欧晨走到大幅海图旁,此时代表凌文察舰队方位的红色符号已经到了与西法兰克人几乎并行的位置,大约再过一个半小时,他们就能绕到敌人的身后。他们当时商量的结果就是准备围歼这支紧盯在他们后面的这支“尾巴”。

在军舰的甲板上,巨大的炮塔正在缓缓移动,炮口高高扬起,一致指向发现舰船的方位,这些在战斗前的准备动作欧晨已经见过了上百遍,但每一次仍让他会感到有些热血沸腾。这种短兵相接的冲动是在航空母舰上完全体会不到的。

“继续前进,航速18。”欧晨说道,他现在反而把舰队的航速降低了2节。两艘补给舰在他们前方大约三海里左右编队前进,在战斗开始后,他们要迅速地脱离战场。如果真的打起来,欧晨可无法保障他们的安全。

两艘西法兰克军舰继续在高速接近当中,而且不停地在向外发出无线电信号。这就是英德两国海军之间的巨大差距,他们可以在全世界毫无顾忌地使用无线电报进行通讯,而且很快就能得到增援,但凌文察舰队尽管看起来实力还算不错,但却要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要保持无线是静默,以免被敌人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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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陷阱 二

西法兰克海军的胆量要比唐国海军足得多,换作是唐国军舰,在遇到西法兰克这么一支主力舰队恐怕早就开溜了。

这也是他们百年来所积累下的底蕴。

所谓的大国海军,一是看装备水平,另一方面比拼的就是这种全球性的海上力量投送能力。也唯有如此,才能在全球范围内维护整个国家的海洋权益。

双方的距离在逐渐接近,17点10分,双方相距不到20海里,差不多已经开始进入到重巡洋舰的8英寸主炮最高射程范围之内了。在迅速地判断了形势之后,欧晨下达了主炮装填穿甲弹的命令,并让信号兵通过灯光信号通知位于前方的“安州”号准备转向。

可惜,南太平洋在赤道一带的白天实在是太漫长了,现在一轮明晃晃的太阳还高高地悬挂在半空,距离天黑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

两艘唐国战舰开始向右转向,并在海面上逐渐加速。海面上形成两道半弧形的航迹,迎着两艘西法兰克重巡洋舰急驰而去。

在十几海里之外,西法兰克重巡洋舰“高克斯”号和“彭森特”号正密切地注视着前面那支唐国舰队的一举一动。“高克斯”号的舰长亨利·哈罗德上校是这支巡洋舰分队的临时指挥官,他当然希望能够亲手解决掉这支“作恶多端的唐国海盗舰队”——自从开战以来,这支舰队已经击沉了20多艘法西商船,还攻击了四座港口,给欧洲联盟各国的大西洋海上运输线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现在西法兰克国王家海军派出搜索和围剿这支舰队的巡洋舰以上的主力舰船就高达二十多艘,这还不算西班牙王国所派出的三支搜索舰队。

仅仅为了围剿这几艘唐国战舰,光每天活动所消耗的油料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当然,亨利·哈罗德上校很有自知之明,他可不想重蹈让·苏尔上将在东角海战中的覆辙,很明智地下令放慢航速,保持着与对手之间的安全距离。“继续我们和目标的确切方位报告给萨穆维尔将军和让·苏尔将军,另外请阿方索中将也尽量赶来支援。这次不能让他们再跑了!”他在望远镜里望着前方海天线上敌方模糊的舰影,一面向通讯官吩咐道。

他们这支舰队隶属于萨穆维尔海军上将所指挥的H舰队,这是一支临时从西非舰队抽调出来的舰船所拼凑起来的追击舰队,包括两艘老旧的“布列塔尼”级战列舰“科唐亭”号和“加莱”号,另外还有“牧马人”号航空母舰。

但两艘老旧的“布列塔尼”级战列舰航速实在是太慢了,在得知唐国舰队跑去南大西洋的消息之后,萨穆维尔上将率领这支舰队只能沿着非洲海岸南下,意图防止这支唐国舰队再返回北大西洋海域。

在得到唐国北大西洋舰队从非洲海岸驶往南美的消息后,萨穆维尔上将命令舰队中航速较快的两艘重巡洋舰先赶往南美增援,自己率领两艘老战列舰和“牧马人”号则慢吞吞地也在赶往南美的半路上。

现在,这支四处流窜作案的唐国舰队终于被抓住了尾巴,可惜的是,自己却没有那么好的牙口能干掉对手。

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17时13分,航行在“高克斯”号左侧的“彭森特”号突然打出旗语:“我-认-为-敌-舰-正-在-向-我-方-转-向!”

哈罗德上校在舰桥里拿起通向上方观测台电话:“喂,哈珀,你能看清敌舰的动向吗?”

“报告长官,海面上有一层轻雾,看不太清楚?”话筒里传来在了望塔值班的哈珀上尉的声音。

“派两个人爬到桅杆顶上去!”哈罗德发布着命令,他需要确认敌人的新动作。

当“高克斯”号的水兵正在向桅顶上爬时,信号官继续报告说:“长官,‘彭森特’号在继续向我们发信号,有两艘敌舰正在向我方接近!”

与此同时,了望台也大声确认了这一情况。

“他们看样子想把我们驱逐,不让我们靠近。”哈罗德说道,“如果我们现在就被摆脱,他们很可能会利用夜间摆脱我们的跟踪。我们需要和他们干上一场,航海官,舰队继续和敌方接近。”他举起望远镜一直盯着远处的海面,又对身后的通讯官说道:“向海军部和萨穆维尔将军、菲利普斯将军报告:我舰即将和敌方交战。嗯,并把我们的坐标一起报告给他们。”

两支舰队继续在高速接近,军舰上都升起了作战信号旗。

望着远处的灰色小点,欧晨穿着短袖衬衫站在南大西洋热风包裹着的舰桥里,对面的西法兰克军舰也开始转向,似乎想与他们拉开一些距离。

“将军……需要让‘安州’号缠住它们吗?”看到西法兰克舰开始转向,站在欧晨身边的舰长沈从斌同样是有些焦急。作为舰长,他很清楚自己这艘战舰的缺点,它27节的航速绝对追不上对手,又无法摆脱。

“不用,凌文察将军差不多已经绕到了他们的背后。”欧晨摇了摇头,“我们只要把它们赶过去,然后进行两面夹击!”

这是早已经制订好的计划,凌文察现在已经率领另外两艘战舰绕到敌人的后方,敌人很快就会自投罗网……

此时两支舰队正在相向运动,虽然英舰已经开始作出向南转向的动作,但双方的距离还是在不断地拉近。

这还是欧晨第一次经历与敌舰进行炮战,他的脸色因为兴奋则泛着红光,对敌人面对面进行一场厮杀与炮术练习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SKDSK32型330毫米舰炮最大射程为33公里,但在实践当中它在最大距离上着弹点的散布过大,指挥官们还是习惯于在可视距离之内再进行交火。

此时“萨彦岭”号正在进行全速冲刺,动力舱内高压油泵和风机在嗡嗡作响,向正在燃烧的锅炉炉膛内喷入大量的燃料和新鲜空气,烈火熊熊,能够感受到管道内的高压蒸汽在全力输出时的声响。轮机舱里大功率的蒸汽透平在全速运转,带动得整座船身都在颤动。

两艘唐国军舰在完成右转后以最大速度接近目标。

七八、陷阱 三

萨彦岭”号战列舰,头戴钢盔的官兵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在射击指挥室,炮长早就下令打开测距仪和测距雷达,安装在室内的弹道计算器运算起来在嗡嗡作响,解析着射击诸元数据。

“目标26500,方位角14!”炮长李维持中校每隔一分钟就向作战指挥室报告一回射击数据,现在敌舰早已经进入到“萨彦岭”号的主炮射程之内了。

“穿甲弹准备,瞄准右面舰船!”欧晨终于下达了射击准备的命令。

“目标25400,方位15,穿甲弹一发,各炮位准备!”李维持中校的声音从射击指挥室里传了出来。

两艘唐国战舰的主炮塔纷纷指向左前方,扬弹机平稳地将弹丸和发射药筒推进炮膛,关闭炮栓,炮口打到了规定的仰角和方位,目标锁定,击发保险解除。

17点19分,炮塔内绿色的发射信号灯亮了,伴随着一阵隆隆的炮声,整个军舰猛的一顿,“萨彦岭”号五门前主炮喷出两团桔红色的火球,整个前甲板随后就笼罩在了一片棕黑色的烟雾之中。

此时,双方相距24800米,随着火炮技术的提高,军舰的交战距离比上次世界大战时又有了增加。对面的西法兰克军舰也开始了还击,两支舰队都稍稍转向,希望用全部侧舷火力向敌人发动攻击。

7点22分,跟在“萨彦岭”号身后的“安州”号也终于按捺不住,打出了第一轮的齐射。这艘轻巡洋舰上的高平两用主炮射速很高,理论上的最高射速可达到每分钟15-16发,但在实战中能够达到一半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只过了一分钟,“安州”号就首先命中了敌舰,此时首先开火的“萨彦岭”才刚打出第三轮齐射,而“安州”号在一分钟内已经打出了4轮的齐射,每轮12发炮弹,很快就对航行在靠近唐国舰队一侧的“彭森特”号形成了夹射。

而两艘西法兰克重巡则把目标选定在了“萨彦岭”号的身上。

又过了几轮炮击,西法兰克军舰便觉出不对了,“安州”号上150毫米主炮的轻型高速炮弹虽然无法穿透重巡洋舰的主装甲带,给西法兰克重巡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它的射速实在是太快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几枚炮弹落在了“彭森特”号的甲板上,让这艘条约重巡浑身冒着火光,战斗力大受影响。

而且“萨彦岭”号则借着西法兰克军舰身上腾起的火团,捕捉到了的目标的轮廓,主炮射击也变得精准起来。“高克斯”号见此,打出了撤出战场的旗号。哈罗德上校的内心里倍感纠结和屈辱,数百年以来大英帝国王家海军在海上从来都是恃强凌弱,欺侮别人,他大概是第一个下令从战场上逃跑的西法兰克海军指挥官。

他忽然发现王家海军在战前二十多年里花费巨资所建造的15艘条约级重巡洋舰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由于舰用动力系统技术的发展,即使是对方的这种老式战列舰,在更换了新的动力系统后最高航速也能接近30节,在面对这种战舰时,这些造价高昂的西法兰克重巡洋舰也逃脱不了被吊打的命运。这15艘重巡洋舰的造价基本上可以建造7到8艘乔治五世级战列舰了,如果是换成是新型的高速战列舰,那么面前的这艘奥地利老无畏舰只有望风而逃的份,而且基本上是想逃都逃不掉。

现在,逃跑的只能是他们。

但哈罗德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西法兰克舰队刚刚开始转向,唐国战列舰发射的炮弹接二连三地对“彭森特”号形成跨射,其中即有令西法兰克重巡胆寒的330毫米炮弹,也有从那艘唐国巡洋舰所发射的150毫米炮弹——这种炮弹,它虽然不能穿透条约重巡的主装甲,但还能能够对侧舷防护薄弱之处和甲板上层建筑造成巨大的伤害。

海面上炮声震天,两艘西法兰克重巡在接战后想要迅速摆脱也绝非易事。

哈罗德有些焦急地望着海面,他有些为刚才的轻率决定感到后悔,“高克斯”号没怎么遭受攻击,唐国人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了“彭森特”号上面。战斗只进行了不到10分钟,了望手就报告说“彭森特”号多次中弹,那艘防御薄弱的条约重巡浑身冒着大量的浓烟,舰体也有些倾斜。

“长官,‘彭森特’号已经完全消失在浓烟和烈火当中!”“高克斯”号的了望手在高声惊呼道。实际上哈罗德已经看到了,最后一发炮弹应该是击中了“彭森特”号的舰桥后部和前烟筒之间,现在海面上黑烟滚滚,那艘军舰完全掩没在一片浓烟之中,连距它只有不到2海里的“高克斯”号都无法准确分辨出它的轮廓出来。

这艘西法兰克重巡已经遭受重创,正在全力脱离战场,它的航速已经在下降,如果它再被命中一枚重弹,很可能就会报销。还好,因为海面上弥漫着烟雾,唐国人一时找不准目标,他们的炮火射击暂时停顿了一会儿。

“左满舵,全速插到它们中间去!”哈罗德明白,他现在需要孤注一掷,否则豪斯上校所指挥的那艘友舰就会沉没,“施放烟雾!”

“高克斯”号侧舷的四个发烟罐都被打开了,在身后拖着滚滚的浓烟,在海面上转了个孤形,冲到了正在减速的“彭森特”号左侧。现在,它与唐国军舰的距离缩小到了18000米左右,唐国人的火力果然被吸引到了它身上来了。

两艘唐国军舰开始集中火力,攻击“高克斯”号。

实际上,欧晨在这里犯了个错误,有测距雷达的帮助,西法兰克人施放的烟雾对德舰的主炮射击所造成的干扰并不大。但他认为“彭森特”号已经遭受重创,基本是成了一条死鱼,早晚收拾都行,所以放弃了继续攻击,而是下令调转全部火力向“高克斯”号进行射击。

他的目的是想全部干掉这两艘该死的西法兰克军舰!

七九、陷阱 四

欧晨十分镇定地站在舷窗旁,注视着海面上的情况,“萨彦岭”号前甲板也在也着黑烟,它身上也挨了几枚炮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损伤,西法兰克重巡的8英寸炮弹还无法穿透这艘老无畏舰的装甲。

“目标距离是多少?”他大声问道。

“21000米,长官!”

“好,继续逼近它,我们要干掉那艘重巡!”“萨彦岭”号稍稍右转了一下航向,两艘唐国军舰调转炮口,把所有的火力开始向中间的那艘巡洋舰上倾泄着炮弹,在西法兰克军舰四周激起一道道冲天而起的水柱。

西法兰克军舰“高克斯”号顶着敌人的凶猛火力,在勉强与对手周旋着,很快它就被命中了几发炮弹,舰身上好几处地点都着起了大火,三号主炮已经停止了射击。后烟筒处冒起了滚滚黑烟,英寸副炮也被摧毁了,甲板上一片狼藉。

不过,它的努力还是起到了效果,“彭森特”号似乎又恢复了动力,并且开始加速。

“长官,‘彭森特’号发来信号!”这里信号官说道,他在手里拿着话筒:“我方只剩下一座炮塔还能工作,正在全力脱离战场!”

哈罗德转过身来对信号官说:“让他们立即向圣赫勒拿岛方向撤退,哈伍德准将的巡洋舰队正朝这个方向赶来。右舵30,我们需要和敌人拉开距离。”

司令塔内的哈罗德上校此时有些着急了,他现在忌惮于对方的强大火力,想要利用航速迅速摆脱对手,脱离交火距离。

双方的炮战又持续了将近五分钟,在高速航行中的军舰命中率很低,在这十多分钟的追逐中唐国战舰的主副炮只有几次命中对手,那艘不幸的西法兰克重巡洋舰身上冒着熊熊的大火,但却航速不减,继续加速逃离战场。

“萨彦岭”号由于长期在海上航行,主机缺少保养,再加上长时间的海上航行,船底也没有清理过,实际上最高航速连27节都无法达到。那艘西法兰克军舰在向北加速逃离,虽然它已经遭受重创,但唐国人的炮火始终没能伤害到它的动力系统,速度上的优势让它很快就与德舰拉大到了24000米以上的距离。

航速较快的“安州”轻巡洋舰上的信号灯光在不停地闪烁,询问旗舰是否允许它单独进行追击。欧晨有些担心自己的轻巡洋舰遭受损伤,它们这支舰队孤悬海外,哪怕是有一点的损伤有有可能引发灾难引的后果。

这就是唐国海军舰队与西法兰克海军舰队之间的巨大差距。

西法兰克人敢和他们硬拼,但他们却不敢如此冒险。

“告诉他们不用,凌文察将军正在前面拦截他们,我们就在后面赶过去就好。”欧晨回答说。现在舰炮已经停火,两艘唐国军舰则一前一后,向着西法兰克人逃跑的方向追赶过去。

绝大部分的海上炮战交火时间都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除非是是一场双方实力悬殊的围歼战。现在的场面如果是西法兰克人实力占优势的话,两艘唐国战列舰由于航速较慢的原因,多半无法摆脱对手,只有那样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会进行很长时间的炮战。

如果出现那样的情况,这两艘奥地利老无畏舰的前景也多半是凶多吉少。

哈罗德上校解救“彭森特”的英勇行动反而拯救了他自己。

由于转向时耽误了一些时间,“高克斯”号落后前面的“彭森特”号大约5海里在海面上全速向东北方向逃跑。

战斗虽然已经停止,但“高克斯”号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消防队员在甲板上忙于扑灭大火。这艘军舰最危险的伤势来自于Y炮塔,一发大口径的炮弹穿透了它下部的弹药舱,但却没有发生爆炸,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右舷前方有一个隔舱被击穿了,舰艏进水大约有600吨,艉部也被穿透了一个足有3米多的大洞,上层甲板下面哈罗德的住舱算是彻底被毁掉了。“高克斯”号的航速已经降到了27节,哈罗德都有些担心这艘军舰都无法支撑到返回圣赫勒拿岛上的海军基地。整个军舰上面到处都在叮当作响,火花四溅,舰上的维护人员在挥动着铁锤和焊枪抢修着舰身上的破损之处。

哈罗德上校有些头疼,这两艘重巡洋舰上的舰载机都在这场炮战中给摧毁了,如果明天天亮前哈伍德准将不能及时赶到现在的地点,那么唐国人有可能再次失去踪迹,摆脱他们的追击和围剿。

此时已经到了8点半钟,一轮鲜红的夕阳挂在海面的上方,距离天黑只有不到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出一阵隆隆的炮声,打破了海面上短暂的宁静,把哈罗德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长官,‘彭森特’号发出信号,他们正在遭受两艘敌舰的攻击!”这时信号官急切地向他报告道。

过了一分多钟,通讯官也从电报室出来,再次确认了这个消息。

哈罗德感觉自己的鲜血一下就涌上头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很明显敌人给他设了个圈套,难怪刚才只有两艘德舰与自己交战,原来剩下的那两艘敌舰已经绕到了他们身后!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正在遭受炮击的“彭森特”号只能听天由命了,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在敌人发现他之前立刻全力逃跑,跑得越远越好。

“左舵30,全速前进!”

“长官,那……”航海欲言又止。

“给‘彭森特’号发报,让他自行全力逃脱!”哈罗德说道,他现在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过了两分钟,他们就看到一大团火光从前面的“彭森特”号舰身上腾起,那艘军舰正在一片弹雨中穿行,四周飞溅起一道道冲天的水柱。

又过了三分多钟,一道冲天的火光腾空而起,相隔着将近10海里,照亮了小半个天空,甚至隔着七、八海里,都能看到“彭森特”号的舰体被炸得四分五裂,那艘军舰从中间断裂,艏艉已经高高离开了水面。

泪水一下就从哈罗德上校的双眼中涌了出来。

八十、回归南美

本身就已经受到重创的“彭森特”号在又遭受了几轮炮击之后,弹药库就发生了殉爆,在几分内这艘标准排量超过了10000吨的条约型重巡洋舰就消失在了海面上。“江州”巡洋舰随后在海面上只救起了17名幸运的西法兰克舰员,而包括舰长在内的650多名西法兰克海军官兵在这场战斗中阵亡。

西法兰克王家海军自然会为他们重巡洋舰孱弱的防护设计付出血的代价,这只是刚刚开始。在有限的排水量限制下又想安装上更大口径的火炮,使得这级重巡洋舰防护极为薄弱,其战场生存能力甚至还不如一些轻巡洋舰,这也是王家海军在整个战争期间重巡洋舰损失惨重的一个主要原因。

在“彭森特”号沉没之后,欧晨向凌文察发报询问是否还要继续进行追击,得到的回答是“收队!”。

赶在天黑之前,四艘大唐帝国军舰已经与前面的“桑干河”号和“大凌河”号补给舰在海面上汇合了。

凌文察上将下令舰队以20节的航速继续向西航行,在夜间航行过程中又进行了两次转向,这支舰队朝着特林达迪岛一带驶去。

丁国桢上将来电说他的舰队将在三天后赶到那一地区与他们会合。

两艘西法兰克得巡洋舰一沉一重创,这样的消息经过德意志大唐帝国新闻机构的大肆宣传,立即在欧洲联盟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无不为这支唐国袭击舰队的强大感到震惊,而来自民众和官府的压力也让王家海军就象已经被一块红布挑逗起来的公牛,从各地抽调了大批的舰船赶往南美附近海域,试图全力围剿这支唐国舰队。

9月1日,凌文察率舰队终于在南美特林达迪岛一带与丁国桢上将的主力舰队胜利会师,现在这一带还是唐国海军的天下。

由于部署在这一带的力量有限,欧洲联盟把这一地区的军舰都集中到了北大河河口一带,这时候他们更害怕唐国人向他们这个在南美东北的基地发动进攻。丁国桢上将倒是没有那样的打算,他的舰队缺少陆战队,无法攻占那座由西法兰克人重兵把守的海军基地。

在会合过后的第二天,舰队航行南大河东部的海域。

凌文察站在“兴安岭”号的舰桥上,观看着舰上的水兵们正在进行防空演习,舰队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海空大战,从两艘西法兰克航母上起飞的40多架飞机向唐国舰队发动了一轮进攻,不过这些落后的“高德隆”式轰炸机和“箭鱼”式鱼雷机根本无法突破唐国舰载战斗机的防线——在进入舰队防空圈之前就全部被击落了。

但是唐国舰载机飞行员的表现也不怎么样,从航母上起飞的两个攻击机中队居然没有找到来袭的西法兰克军舰,只好在返航时把炸弹全都丢在了海里。

双方航空母舰之间的对决就这样草草收场。

更令丁国桢上将感到恼火的是自己的旗舰“华山”号战列舰居然被一艘偷袭的东法兰克潜艇命中了一枚鱼雷,几艘护航的轻巡洋舰在海面上不停地扔着深水炸弹,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击沉那艘该死的西法兰克潜艇。

想想就有些令人担忧,如果西法兰克鱼雷不是击中了“华山”号这样防御强悍的重型战列舰,而是击中在它内侧航行的“库页岛”号的话,丁国桢上将这回的脸就丢大了。

令丁国桢上将感到恼火的是自己的舰载机居然没能找到那两艘西法兰克航母的踪迹。所以他现在也没心情和西法兰克人多作纠缠,下令舰队迅速返航。

通过从河口港海军基地接二连三发出的密电,丁国桢上将已经大致了解到了西法兰克海军的最新部署,这虽然会对他的舰队构成了一定的威胁,但也是他本人最希望看到的局面。现在他的实力占优,完全有能力一举重创对手,但让他感到有些惊讶又有些自豪的是,西法兰克人表现得相当明智,在劣势的情况下并没有鲁莽行事。

冬季的南大河(拉普拉塔河)水道,是大唐帝国在南美海上运输的重要航道,在这里,舰队还追上了几艘运送铁矿石的唐国货轮,轮船上面的船员在见到自己的舰队时,无不在甲板上欢呼致意。

一支前来护航的驱逐舰分队已经赶到了海峡入口来迎接主力舰队的归来,当两支舰队在海面上会合后,丁国桢上将下令发出了四天来的第一份电报:“本舰队已与袭击舰队一起顺利返航!”

在接到电报后,河口港海军基地司令部顿时响起了一片的欢呼声。

当这支庞大的帝国舰队在两支驱逐舰队的护送下缓缓驶入河口港时,所受到的热烈欢迎比起当年在北大西洋参加海上大战归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码头上,鲜花和欢呼声淹没了一切。

远在洛阳的帝国皇帝也专门发来贺电,在电文不吝赞美之词表扬了整个舰队不畏强敌战斗精神和他们在海洋上所立下的不朽功勋。

陈士英大将率领的帝国舰队通过美洲运河进入墨西哥湾,在不久之后,就会策划在加勒比海域进行一系列的反攻,这只是时间问题。

……

战争的焦点集中在了顿涅茨及北部基辅罗斯东部高地狭窄的丘陵地带,双方新的战役打击力量都集结在战线南翼顿涅茨岭到基辅罗斯高地之间,然后逐步向北扩展。由于缺乏石油资源,东法兰克开始全力援助拜占庭帝国,进攻的目的也是为了把唐军主力牵制到高加索以北地区,为夺取巴库油田和海湾地区的油田创造条件。

共和307年夏季,东法兰克集团军群在冯·布吕彻元帅指挥下,全力向克里木半岛发起进攻。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完全占领了克里木半岛,为进攻高加索和顿河地区做好了翼侧准备。

双方都在积极调集兵力,从西域通往里海和乌拉尔地区的三条铁路沿线,停满了运输军人和装备的列车。围绕着顿涅茨地区,一场大战逐渐展开……

八一、亚速海台地

初秋季节,顿涅茨岭地区天气变得寒冷起来,从黑海吹来带着咸湿气味的海风,与冷风交汇,北风夹杂着雨水,让人感觉阵阵寒意。

由第四山地军改编而成的海军陆战队第四军被部署到了马里乌波尔附近,这里是亚速海北部的台地地带,丘陵起伏,不过山坡都十分平缓。

这里已经临近前线,偶尔会从十几公里外传来零星的枪炮声。

天气已经变得暖和起来。

这个秋天雨水很多,几乎就没有停过。天空中一直阴沉沉的,对于大多数长期生活在中亚地区的河中集团军来说,位于亚速海沿岸的别尔江港是座陌生的城市,空气里充满了陌生的,令人不安的异乡气息。

东法兰克军南方集团已经渡过第聂伯河,进攻到顿涅茨地区,大批逃难的乌克兰人、罗斯人和犹太平民都涌入这座城市,拥挤在码头,等候着逃离这片已经到处在燃烧着战火的土地,前往库班地区。一些撤退而来的基辅公国战舰驻泊在港湾里,有几艘悬挂着大唐海军旗帜的巡逻舰在海面上穿梭巡逻着。

“我们要誓死保卫我们的祖国,岁以下的男性公民都必须留下,加入军队!”负责维持码头秩序的国民警卫队在审核、确认和登记这些难民的身份信息,码头上的巡逻车在反复播放顿河区总督府的最新命令。

“哦,这么多犹太人?”普罗霍夫上尉走了过来,盯着那些头上戴着犹太人特有的黑色小帽的人群,对着正在码头值勤的米玖林上尉说道。

“也许他们也忍受不了基督徒们的恐怖统治!”米久林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乌克兰和犹太人的村庄已经毁于战火。

“我们还得匀出宝贵的粮食来救济这些异教徒,真是该死,应该让他们去面对东法兰克人的奴役。”普罗霍夫说道,“今天有多少运输船过来?”

“这一批是艘,可能下午还有艘船到岸,卸船是个大麻烦,码头不够用的。”米玖林说道,他指了指远处的货运码头,在那里,港口里的十几座塔吊的长臂正在来回摆动,码头上堆满了涂着黄绿伪装色的军用物资坦克、装甲车、大炮、军用卡车和堆积如山的子弹、炮弹,还有油料桶、给养、服装和帐蓬等补给物资。

“这应该是刚从中亚调来的帝国第装甲师,司令部有他们的卸船计划。”普罗霍夫注意到那些坦克的炮塔与目前的坦克都有很大不同,外形和四号“牧羊犬”坦克相似,只不地炮塔看起来要更大一些。那些坦克还涂着土黄色的沙漠涂装,很明显,是才从中东战场上刚刚调到了这里。

“看样子真的要爆发一场大战了,最近一段时间,光在马里乌波尔,就有四个装甲师已经上岸,听说在罗斯托夫还有更多的装甲部队到达,这下可好了,反击就要开始,这么多的坦克,可足够东法兰克人好好喝上一壶的了。”米玖林笑着说道,“帝国这次调动的兵力足有超过二百万大军,有可能一直打到波兰!”

目前在顿涅茨岭以西,唐军和东法兰克军的阵地绞在了一起,防守顿涅茨克一线的帝国第集团军防线面临被突破的危险,结束国内休假的第集团军和在中亚新组建的第集团军被紧急派往到顿涅茨克前线,以加强这里的防御力量。

来自中亚地区的第集团军从国内被紧急运送到了黑海沿岸的港口,从江别尔上岸,第军师是第二批登陆的部队。由多名刚刚在国内接受完训练的青年迈着整齐的步伐,士气高昂地从这里开赴前线,去接受战火的“洗礼”。

亚速海北部台地间的公路上布满了唐国士兵,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有越来越多的部队加入到这支洪流中。

山势渐渐变得平缓起来,部队进入到台地和第聂伯河东岸低地交界的边缘地带,在顿涅茨河上游一带,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至于战况如何,普通的士兵和低级军官谁也不知道情况,只能胡乱地猜测。

随着距离前线越来越近,行军也变得不安全了。

有几辆运输车就在公路上被敌人的飞机炸毁,在公路边上冒着黑烟,似乎在提醒这些士兵们,这里已经是前线。当然,他们看到的是更多的帝国陆军航空队的战机“雨燕”式战斗机、西飞的“隼鹰”式俯冲轰炸机和“兀鹰”式双发轰炸机,成群结队地掠过头顶上空,似乎是在进行航空兵检阅。

运输车队把他们送一了港口以北大约公里的普什卡镇后便不再前进,士兵们在稍事休整后将会从这里步行前往公里外的前线作战,那些装甲兵和炮兵部队当然是例外。

在领到弹药后,气氛便变得紧张起来,士兵们被集合起来开赴多公里外的前沿阵地。在隆隆的炮声中步行了半天的时间后,来自中亚的师被分配到紧贴着军属炮兵师的阵地前方的防御阵地里。在师的阵地后方,是陆战队第装甲师的隐蔽地,这支装甲部队的坦克、装甲车和履带式自走火炮都停在树林里,车身上插满了人工或天然的树枝和伪装网。

看样子,战斗很快就会打响。

在下午和夜里,其他的部队也陆续赶到了周边的地域。

新来的士兵们被安排在了树林外面的一处长着一些稀疏灌木小山坡上,附近已经有一些部队开始在抢挖战壕了。

“好了,停下来,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守住这里!”营长对士兵们说道,“各班的军士长立刻带你们的士兵到指定的位置抢修战壕!”

经过半天的紧急抢修,一道蜿蜒曲折的战壕基本上已经构筑成形,只剩下少部分的“倒霉鬼”被指派继续向前方的阵地挖掘交通壕。步兵团的防御阵地基本上围绕着一座相对高度大约有米的一座小山为中心构筑而成,防御正面宽度大约不到公里。

“很明显,我们得先挨揍!”阿来提把机枪架在了一段树根的侧面,对坐在战壕里正在休息的巴特尔说道。

“不是先进攻吗?”霍青山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才说。

“你们看这架式,也不象进攻的样。”刘林说道,他先前在第集团军服役,去年在外高加索参加过几个月对拜占庭人的作战,也算是一名老兵了。许多人笑了起来,刘林的话让他们感觉比较安心。

毕竟防守起来要比进攻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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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大战之前

共和307年9月26日,罗斯托夫的顿河方面军司令部。孙鹤年上将在得知,敌人的侦察部队和先头部队已进入顿涅茨岭地区,后续的主力部队也开始向哈尔科夫和顿涅茨克一线进军。次日,第16集团军在克拉马托尔与敌人遭遇,并阻止了敌人继续前进。

这一天,从中亚调来的第36集团军主力部队分别在亚速海北岸的几个港口上岸,第71军在别尔江,第72军在马里乌波尔和新亚速港,离方面军司令部指定的防御地区还有120公里的距离。

陆战队第11师的营地。

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达轰鸣声,一队轰炸机从头顶飞过,向南边飞了过去。

连长潘利民上尉坐着一辆吉普车从团部那个方向回来,把副连长和几个排长叫到了一起。他穿着整齐,冷漠的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看到他一回来,那些原本散漫的士兵们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身上沾着的砂土,赶紧回到自己的战车旁边。

潘利民在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并没有管他手下衣衫不整的士兵们,而是在吉普车的后座上摊开了一份地图,与几个军官和军士们商量着什么。

在中东战场受到重创的大食人和拜占庭人又恢复了一定的元气,虽然在东、西法兰克王国的支持下,又及时给他们提供了新的飞机、坦克和大炮,重新振作起来的大食军和拜占廷军又在两河流域发起了反攻。

过了一会儿,排长许东升中尉走了过来,在手里拿着他那份皱皱巴巴被弄脏了的军用地图,一条红线从这里一直连接到了顿涅茨岭北部的哈尔科夫,几乎贯穿着整张地图。

“看明白了吗?”许东升中尉用食指沿着地图上的红线比划了一下,“我们需要从这里打向顿涅茨克城,230公里,我们需要在十天内赶到那里。”

没有人吭声。

“嗯,很好,我们在下午3点整开始出发,跟随第21装甲师一起行动。前两天需要前进60公里,在沃尔诺进行休整。我们的部队已经和东法兰克人打起来啦,我们需要尽快赶过去帮忙。”许东升大声说道,“我提醒大家——要把自己的装备和行装全部带上,不要丢下任何东西。”

“我们不坐车吗?”施敬文说道。

“我们需要步行过去,前面的山林地带没有道路,我们不能等着工兵部队先把路修好。各位,我们又恢复了本色,原来陆军山地部队的精英们!”

张湘雨军士长他们捞到的十几条鱼也被炖到了几个大锅里,让全连的官兵在出发前都喝上了一顿鲜美的鱼汤。

6月11日下午,陆战队182团在卡尔米乌斯河西岸集结,团长施从云上校给全团作了出发前的动员讲话“你们有可能会遇到东法兰克人的坦克,而且其中还有一些西法兰克人的雷诺式坦克,我们的重装备需要在道路修好之后才能赶过去,现在是检验你们平时反坦克训练成绩的时候了!”

老天,军官们居然想让这些步兵去抵抗敌人的坦克?!

伊万和大多数士兵们一样,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了战场。

陆续有部队沿着卡尔米乌斯河向顿涅茨克进发,这包括两支炮兵部队和满是重型装备的第21装甲团,河两岸布满了唐国士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会有更多的部队加入其中。

第一批向顿涅茨克地区增援的部队包括第27装甲师、第15机械化步兵师和海军陆战队第11师,总兵力将近6万人。

第182团排成行军队列沿着伊尼扬加山向南延伸出来的山林地带向南行军,在通过一大片树林时,看到第27装甲师的重装备在路边停着,这个师里装备的大都是31吨的四号牧羊犬式坦克,体型要比陆战队里的海豹式坦克要大上一圈,另外还有许多自行火炮和被拖车拉着的重型榴弹炮。这些坦克和火炮上面都盖着插满了树枝的伪装网。

看来前面的道路有问题,装甲部队只好在这里原地待命。

陆战队在中途停留了半天,然后继续前进。

但刚走了一天,部队抵达沃尔诺镇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上面的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构筑防御阵地!

三营被带到两条小河流交汇地带一座长满树木的小山丘上,从团里派出来的作战参谋看着地图,对营长林恩中校说道“这一片是你们的防守阵地,我们需要在这里坚守到后面的增援部队赶过来。”

说完,他对中校敬了个礼就离开了。

林恩策向自己的部队命令道“停下来,等会儿你们的军士长会告诉大家各自的阵地在哪里,各连的军官们过来开会!”

伊万在一棵红树旁坐下,并开始擦试着自己的步枪。

机枪手唐丰年也把身上扛的机枪放在地下,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

“妈的,这该死的玩意足有一吨重,我要也是步枪手就好了!”他一屁股坐到伊万的身边,眼睛看向他手里的自动步枪。

“嗯嗯,我手里的家伙可打不了800米,它的弹壳只有原来的一半长。”伊万说道,“再说了你那玩意只有11公斤,我身上还要背六个弹匣,比你并不轻松。”

帝国步兵班里机枪组是三人,观察手配备有一杆装有瞄准镜的半自动狙击步枪,但机枪手和观察手还需要携带两个75发子弹的弹鼓,装弹手则要背着四个弹鼓。机枪手的负重当然要比普通的步枪兵重,所以大都是由一些身体强壮的家伙们来担任。

这时,几个戴着第15步兵师臂章的家伙走了过来,黎华强拦着其中的一个问道“嗨,伙计们,你们不是在我们前面吗?”

那个看起来也许刚满十八岁,脸上还没有长出胡子的新兵小声说道“听说我们前面的部队打了败仗,正往回撤退呢。”

黎华强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我的天哪,真是新鲜,你们居然让欧洲佬给揍了,确定真的是那些在北非和中东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们?”

那名年青的士兵看上去有些气愤,“听说前面面对是东法兰克第2和第9装甲师,他们很快就要来了,祝你们好运!”他气哼哼地说完就回到那一群15师的士兵们当中去了。

来自桂西山区的韦国辉脸色有些发白,“会真的是装甲部队吗?”他问道。

黎华强大声回答说“马上就会有人来告诉我们该怎么干!好吧,他已经回来了。”他批着从山坡另一边刚转回来的张湘雨军士长说道。

一、新武器(一)

在与南大西洋舰队会合后,凌文察被调到了南大西洋舰队。丁国桢上将安排他回到国内,去旅大基地海军造船厂担任正在建造的两艘重型舰队航空母舰的总监造官,也算是等于进行一次休假。

凌文察把妻子从钦州接到了旅大基地。

钦州海军基地的家里只剩下安佳琪一个人,作为新晋升的海军将官之一,旅大海军基地司令部破例给他在海军基地外的高级军官住宅区为他分配了一栋二层楼房的单独别墅,这可是海军中将级别的大人物们才能有的待遇。

作为最高统帅部与海军南大西洋舰队方面的联络人,凌文察当然能够接触到许多这个帝国的最高机密。皇帝和首相一般情况下很少关注海军方面的具体作战计划,但却经常会过问起一些帝国海军装备方面的事情。

最近李锦堂首相就在为海军方面故意拖延为东非阿比西亚帝国方面所建造的两艘战列舰的建造进度而大发脾气,指责海军方面“为了两艘破战列舰而不顾大局”。

看来几位正在谋求当上这两艘“非洲战列舰”舰长的同僚们这回恐怕又要失望了。

在战争最初开始的一年里,最高统帅部里的气氛曾十分紧张过一段日子,又逐渐恢复了正常状态。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住了,剩下的就等着帝国这个庞大的战场机器全部运转起来,慢慢再碾碎一切敌人。

帝国海军方面目前的作战重点在加勒比海地区。

唐锦潮海军上将率领的一支航空舰队袭击了东法兰克人在法罗群岛上修建的中转机场,基本上切断了占领冰岛的欧洲联军作战飞机补充来源。

帝国陆军一如既往地关注着东欧战场,每逢皇帝和李锦堂首相做出一项加强海军或着航空部队的决定后,必然会在陆军军官俱乐部里引起一片的抱怨声。陆军参谋部和顿河、北方两大战区的陆军司令里提交了数份所谓的“关于东欧战线反击作战计划”,都被最高统帅部给否决了。

最高统帅部的决定是东欧战场,仍然以防御为主。

在东欧战场的陆军将领们,虽然在手里掌握着一百多万的帝国陆精锐部队,却只能干坐在东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同僚们在中东和北非战场上建功立业,加官进爵。

凌文察从设在海军造船厂办公大楼的办公地点下班回家,这些日子里,没什么大舰下水,基地的海军军官们倒也算是难得的清闲了几天。

妻子安佳琪一直在向他抱怨说他不管凌凯悦的事情,这个小儿子被她给宠坏了,竟然偷偷跑了陆军里去当了兵。以凌文察目前的地位,想通过关系把儿子从陆军里给调回来应该很容易,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凌凯悦确实从小被娇惯的太多了,养成了很任性的毛病,在陆军部队里多受些罪,对他的将来很有好处。其实在内心里,他还是很担心小儿子的安危的,毕竟陆军部队特别是山地部队,不光是训练很艰苦,而且会执行一些很艰巨和危险的作战任务。

凌文察进屋的时候,看到已经工作的大女儿凌静媛身上穿着一件流行的淡青色短裙装站在门廊衣架的镜子旁,看样子正准备出门。

“怎么,静媛,你要到哪儿去?”凌文察皱了皱眉头,凌静媛找了一个犹太裔的男朋友,还是一位所谓的“和平主义作家”,这让出身保守家庭里的凌文察十分反对,可是又拿已经电台工作了的女儿没什么办法。

自己在旅大基地的时候,凌静媛基本上不来看他,只不过是因为安佳琪搬过来之后,这才搬回到家里来住的。

个儿并不高的大女儿冲着他微微一笑,“哦,今天州立大剧院有场演出,我们需要进行现场录制,然后在电台里向外播出。”

凌文察把目光转向安佳琪,结果自己的太太却在替女儿说话“静媛要去工作,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安佳琪说道,“她说工作一结束就回来。”

“是这样吗?”凌文察皱着眉头,“一个女孩子,晚上也还要工作,这是什么坏毛病。”

凌静怡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是在嘲讽凌文察的守旧和顽固“爸爸,您应该好好到那些工厂里去看看,数数这个城市里有多少妇女在加着夜班。这都是什么年代了,也就是您这样和在洛阳皇宫里那些老……”她看到父亲的目光突然严厉起来,于是迅速地闭上了嘴,就匆匆出门了。

凌文察一直绷着脸,换了拖鞋后一声不响地进了客厅。

凌静媛大学毕业后在帝国文化部下属的旅大广播电台工作,凌文察对于那些只知夸夸其谈,标榜所谓和平主义的作家们存在着很大偏见,认为他们对于这场战争的真相一知半解,除了会抹黑自己的国家什么也不会干。

他是一位对帝国忠心耿耿的海军人员,所以对大女儿的选择感觉无法理解。

安佳琪把一盆炖猪排和两盘炒菜端了上来,盛上米饭,于是两人开始坐着慢慢吃饭。她给丈夫倒了半杯红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些。

她看到凌文察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后才说道“你知道吗,凯瑞来信了。”

“什么?难得他还能想起来我们还都活着。他在哪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凌文察的手抖了一下,杯子里的红酒都洒出来了一些,他还是故作随意地问道。凌凯瑞可是他和太太两人的骄傲,从小到大就一直保持着优异的学习成绩,是凌氏家族里出的第一位物理学博士。

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收到凌凯瑞的来信了,凌文察实际上非常担心他的情况。凌凯瑞做事情一直都非常有规律,每个月肯定会在固定的日子里给家里写一封信,象这样反常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出现。

为此凌文察曾专门给凌凯瑞就读的晋阳大学打过电话,询问过儿子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他们的儿子被帝国空军方面给征召了,现在学校方面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

天哪,该死的空军和朱立文(帝国空军航空兵训练总监)竟然把凌家最优秀的儿子,一位物理学的博士征募进了部队?!凌文察当然不敢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安佳琪,但内心里却是非常担心。他时常会梦到他的儿子死在东欧田野里冒着烟的飞机残骸里,或者梦见凌凯瑞驾驶着飞机在冒着枪林弹雨向军舰上投掷炸弹。

二、新武器(二)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凌文察在得知儿子被征召进了帝国新组建的空军之后,他不由自主地就会把自己见到过的一些凄惨的战斗场景和凌凯瑞联系起来。

“他身体挺好,就是工作很忙。他目前已经不在晋阳大学学习,而是加入了帝国空军。那地方在黑水城以北,但具体的通讯地址却是个军方代号。”安佳琪说道。

“信在哪儿?”

“在书柜里。”

妻子起身去了书房,过了几分钟后她在手里拿着一封牛皮纸的信封回来了。

凌文察在白色的日光灯下翻阅他儿子的信件,封皮上的地上写着的通讯地址是:五原州阿山基地Z31区。凌文察在看到阿山基地这几个字之后就知道这个通讯地址是假的,阿山基地根本就不在五原州的沙漠,而是在承化寺城。

帝国军方有设有几个秘密武器研究基地,阿山空军基地是一个,西域的马兰基地也是一个,而设在中太平洋关岛海军基地附近的硫磺岛上的秘密武器试验基地却是这其中海军所知道的最大一个。

“他在信里说了些什么?我没太看明白。”安佳琪说道。

“没什么,他和教授们在一起进行一项重要的研究工作,一切都很好。”凌文察把信轻轻地放在餐桌上,又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大口红酒,平复了一下自己十分震惊的心情。凌凯瑞的导师钱家强教授他是见过的,是位重量级的核物理学家,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也参与到那份帝国最为重要的秘密计划当中。

作为最大统帅部方面的联络武官,凌文察知道一些有关“火星计划”的消息。据他所知,在帝国内部,知道整个“火星计划”机密的人员绝对不会超过十个。凌文察能够了解其中的一些内容是因为军方早在共和301年起就禁止所有的核物理学和原子化学家出境,他只是从最高统帅部与帝国安保局的一些往来文件中知道了其中一些内容。

“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怎么会那么长时间都不给家里写信,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安佳琪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什么事,他在的地方很安全。”凌文察说道,“只是因为保密方面的原因,不太方便和家里联系。”他拿着凌凯瑞的信回到了书房,点上一支雪茄,把儿子的来信仔细看了两遍。可以确定的是,凌凯瑞一定参与到了那种“超级炸*弹”的研究工作之中。

……

在旅大郊外昏暗、静寂的火车站上,几个特工人员看似随意地散布在站台上,皇帝从一辆“王冠”轿车里钻了出来,站稳了脚步。

他的个子不高,穿了件深灰色的陆军风衣,头上戴着顶传统的筒式军帽。帝国陆海空三军早在291年就全部更换成了新式的大檐礼帽,但皇帝一直以来还保留着传统的习俗。天气阴沉沉的,黄昏时的光线也不太好,他和从另两辆车上下来的裴云松元帅和空军的王家淦元帅在一边说着话,一起登上了专列位于中后部的一节车厢。

皇帝在上车时似乎看到了在另外一节车厢前等候的凌文察少将,于是侧过头来对一个随从说了两句,就进了自己的专车。

一个身材很高,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男子在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跑了过来,站在了凌文察的面前:“将军,请您上皇帝的这个车厢。”

于是凌文察跟在他身后又走了一节车厢,从另一道车门登上了皇帝的会客车厢。皇帝出行时几乎是从来都不坐飞机的,差不多都是乘坐专列。由于在最高统帅部坐过几回,凌文察对皇帝专列的构成都很熟悉,专列只有六节车厢,一节是皇帝工作和会客的地方,一节是皇帝和高级随员及幕僚们休息的车厢,另外还有一节餐车和一节供临时接见人员休息的地方,剩下的两节则是皇帝的卫队的保镖们呆的地方。

一个侍者领着凌文察走向餐车,皇帝似乎正在吃晚餐。

火车开始慢慢滑行,既不震动,也没有声响。

“坐到这边来吧,凌将军。”皇帝坐在一张大餐桌的一侧向他招手,海军部长裴云松元帅和空军总司令王家淦元帅坐在皇帝的两边,餐桌上还坐着帝国内务部大臣李策大将、帝国工业生产委员会的副主任施先民先生和空军装备部长韦弈中将,另外一个人他则不认识。

“你喝点什么?红酒还是白兰地?还是白兰地吧,喝点白酒的人容易说实话。”皇帝对凌文察说道。

“那就来一杯加冰的白兰地,谢谢您。”凌文察对站在身后的侍者说道。

“您好,凌将军,坐到我身边来吧。”李策坐在棕褐色的靠背椅上平淡地和凌文察打着招呼,这位皇帝的亲信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这位是邓学书将军,帝国空军远程火箭项目负责人。”皇帝把那位凌文察不认识,穿着一身空军少将军服的人向他作着介绍,“我们需要把博士他们研究出来的远程火箭装在军舰或是潜艇上,以后你们可能需要经常一起共事。”

“很高兴能认识您!”凌文察向那位穿着空军少将制服的博士问候了一句,然后坐到了李策大将的身边。

“这种新东西不能用在大食人的身上,虽然我们最初研制它们时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他们和拜占庭人。”皇帝把头转向了空军总司令,“这场战争我们输不起,所以我们最好的武器要用在东法兰克人身上。我一直告诫海军的将军们法兰克人将会是我们未来最大的敌人,可他们却怎么也不相信,海军总参谋部花费了十五年的时间一直在研究怎么在大西洋上打败西班牙人。现在事到临头,却发现他们从来没有研究过任何与法兰克人相关的作战计划。”

“陛下,我并不是海军!”王家淦元帅说道,很显然他并愿意在私下这方面的问题上发表任何意见。海军方面制定的作战计划最终会上报给最高统帅部批准,三军联合作战会议才是他应该提出质疑或是问题的地方。

三、新武器(三)

好吧,好吧,你们应该多研究一下印度洋、太平洋和美洲的地图,我建议你们使用地球仪来研究全球性的战略问题。欧洲的地图把欧洲放在地图的中心,而美洲和亚洲太平洋地区则在地图的边缘地带,我会让我们的目光变的局限起来,做为帝国最高战略决策的制订者,应当学会站在美洲人的立场上来看问题。”皇帝点起一支香烟抽了两口,又继续说道,“我们只要在海洋上占据优势,就会变得十分安全。”

“陛下,以我们的空军技术优势和实力,我认为在靠近美洲海岸的地方,欧洲人是占不到便宜的。”王家淦元帅说道。

“军事实力的对比是会发生改变的,我们的工业能力特别是资源优势本身就比他们强。”皇帝说道,“在战争形势下,各国都会把主要的精力投入到军事装备技术的研究上,所以技术领先优势也保持不了几年。所以新武器在第一次使用时,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他又把目光看向了邓学书,“博士,我们未来的总体战略需要把欧洲海军至少一半的兵力牵制在欧洲海域,我认为把你们研制的那种武器装备到潜艇上,如果能对欧洲海岸发动几次奇袭有可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凌文察将军现在是最高统帅部与帝国海军方面之间的联络员,我想他会为您的实验找到合适的潜艇的,如果没有,那我们得抓紧建造一批!您的实验结果报告可以给凌文察将军先看一遍。”

“是的,陛下!”邓学书少将打开身旁公事包的拉链,然后拿出一份只有六页长的文件交给凌文察,后面还附着几张黑白照片,“您看看这个。”

凌文察在读文件的第一页时带着怀疑,很快后转成了惊异。他把文件一页一页地看完之后,就望向邓学书少将和王家淦元帅,又把目光转向皇帝,不想先开口说什么。

皇帝开口问道“你认为把这东西装到潜艇上怎么样?”

凌文察略微沉思了一下,这才慢慢说道“如果真象报告上说的能在三百公里之外发射还能保持只有10公里之内的偏差,确实能起到奇袭的效果。不过,我认为这种武器引起的恐慌效果应该远远大于它的实际杀伤。”

皇帝哈哈大笑,把头仰靠在椅子靠背上“哈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玩意就是用来吓唬人的,可王家淦元帅却想用它的代替空军的轰炸机来执行轰炸东法兰克的任务,我认为这十分不划算!”

凌文察思考了一下,才又小心翼翼地说“哦,陛下,这有可能会刺激到欧洲人,让他们拼尽全力来找我们拼命的。那样的话,我们有可能得不偿失。”

“麻烦就在这里,”皇帝侧着脑袋说道,“我们需要尽快搞出另一种东西,让他们恐惧的玩意,这才有可能吓住他们。”他把头又朝椅背上仰了仰,侧过头从车窗里望着火车外漆黑的山林,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丝迷惘。

……

早晨的旅大港什么也看不见,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雾笼罩着这个帝国最大的海军基地。

朱成骥博士从海军的码头出来,坐上了一辆专程迎接他的长城“王冠”牌小汽车,去参加国防科技委员会在海军基地所召开的秘密会议。国防科技委员会邀请了全国各地受他们资助过的有关企业和专家来讨论关于火箭项目发展的一些重要方向性问题,其目的是要通过具体从事研究工作的人员们的分析,以评估目前制导火箭在军事领域里的应用。

邓学书博士在给他的信里要求他带来制造固体火箭项目的最新研究和实验报告。他们两人是老朋友了,这些年来,朱成骥的研究所里的研究一直得到了这位帝国空军少将所在部门的资金支持。

朱成骥的研究项目介于军事和科学之间,同时还具有商业目的。他早在298年就向帝国专利局审请了自己的冲压式火箭发动机专利,其性质当然是商业利用了科学。他常常毫不掩饰地说自己是个谋利者,他的专利和研究成果使他在江宁的海军火箭炮工厂里拥有股份,这家主要为海军制造火箭武器装备的工厂每年给他带来了丰厚的收入。

朱成骥在帝国的火箭领域和宇宙航天领域是有一定的科学地位的,和江夏大学的李学友教授一样,都是这个领域里的顶级专家。只不过李学友博士最近把他的研究重点放在液体燃料火箭发动机领域,而朱成骥博士的研究重点则是固体燃料火箭发动机。

相对而言,朱成骥教授的研究成果似乎在军事装备中应用的更广泛一些,从口径60毫米的单兵反坦克火箭筒到陆海军所装备的最大口径320毫米的火箭炮。在这个领域,李学友和刘靖华等人的研究有陆军方面的支持,而朱成骥团队的背后则是帝国海军。

冲压式发动机概念大概在一战前就被提了出来,在战后,它的研究方向分成了两部分,一种是涡轮喷气式航空发动机,另一种就是火箭发动机。

在科学研究领域,大唐帝国远远领先于整个世界其他国家,在上次大战后二十多年里,一共产生了72位获得帝国科学院数学奖、物理学奖和化学奖的科学家,这其中有一大半是大唐籍的科学家,而欧洲方面获奖人数只有唐国的五分之一。

帝国大学、京师大学、晋阳大学、江夏大学、淞江大学和江宁大学都是这个世界是最顶级的工程和科技大学,在欧洲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名校能和这些帝国名牌大学相提并论。

只不过在共和302年开始,一些最高等级的国际学术交流活动就被禁止了,帝国开始对欧洲等国实行技术封锁,而且在一些特殊的研究领域,一些著名的科学家也被限制出境。帝国安保局的这一措施在科学界搞得是怨声载道,当然也有一些人对此表示公开支持,比如帝国原子能机构的负责人林季康和罗承恩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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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新武器(四)

国防科技委员会组织一部分火箭专家在旅大海军基地里一间装饰简单的会议室里开会,尽管窗户开着,外面还下着雷雨,房间里还是十分闷热而且烟雾腾腾——这个时代的科技工作者们几乎个个都是香烟爱好者。

张延东博士在讲台上作着报告,他身后的黑板上写满了一些外行人根本无法看懂的数学方程式和一些抛物线图形。长条形的会议桌周围几乎所有的人朱成骥都认识,除了一个穿着军服的客人——一位海军少将,看起来级别不低。

科学家们的穿着都很随意,有些人穿着没打领带的衬衣,卷着袖子,有些人甚至穿着短袖的运动t恤,这与会议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会议仍然由帝国宇航协会主席李学友主持,他是朱成骥的老对头,两人为争夺在军方火箭武器装备方面的预算竞争很激烈,关系也一直不怎么样。

邓学书将军和桑格尔博士对朱成骥友好地挥了挥手,然后对旁边坐着的那位将军介绍说道:“这位是朱成骥博士,江宁火箭公司的董事——这位是凌文察将军,算是国防科技委员会海军方面的代表。”

张延东在台上讲完了,他主要是讲述的电子陀螺仪在火箭制导方面的问题。

这时,凌文察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但他的讲话在一半时被一阵隆隆的雷声所打断,他不得以又高声重复了一遍:“请问博士,液体燃料火箭在运输时的安全性如何,比如在颠簸的舰船上?”

张延东略微沉思了一下,这才说道:“有一定的危险,大家都知道液态氧气对于震动的反应是很敏感的,所以在运输方面要特别小心。”

朱成骥刚刚点着了一根雪茄,连续不断地抽了两口,然后插话说:“液体燃料火箭的燃料灌装和运输都很麻烦,只能用于陆地固定的发射架上,如果想用在舰船上,只能是固体燃料火箭。我们已经在军舰和潜艇装备了火箭炮,实际上两都的原理差不多,只不过是固体燃料火箭的发动机要稍微再精密一些罢了。”他似乎在回答凌文察所提出的问题。

李学友这时开口说道:“问题是固体火箭的速度太高,陀螺仪很容易失灵,一枚制导装置失灵的火箭和用轨道发射的火箭弹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陀螺仪不能承受很高的速度?”凌文察问道。

“主要是电子元件的可靠性不足,您知道那些电子管本身就很容易损坏,特别是在高速震动的情况下。”李学友教授解释说。

“电子陀螺仪损坏的几率有多少?”

“大概在十分之一左右,但固体火箭上就要高得多,差不多将近一半。”

凌文察点了点头,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一些数据。

讨论停顿了一会儿,一时间,只听到屋外哗哗的雨声。

邓学书将军突然说道:“这玩意装在飞机上怎么样?比如说对付地面或是水上目标?”

“江夏兵器集团和江宁武器制造公司都在进行这面的研究,梁学礼博士和龙昱豪博士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他们今天并没有被邀请参加今天的会议。”无线电技术方面的桑格尔博士说道,实际上他也从事了一部分这方面的研究,“还是老问题,无线电制导设备很不可靠。”

“嗯嗯,都是关于无线电设备的,引擎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吗?”凌文察抬起头来。

“火箭冲压发动机制造技术方面已经算是比较成熟了,问题在于材料方面,这需要大量的钛、钨等稀有金属,我们需要得到材料的优先供应权。”李学友说道。

“好吧,军方需要的是一些成熟可靠的技术,就象上面常说的那样,军事装备的数量在大部分时候比质量更为管用。”凌文察说道,“我们会把问题尽快向上面反应过去,最高统帅部对远程火箭技术很重视,我想有些问题很快就能够得到解决的。”

朱成骥博士的“火箭研究所”所研制的固体燃料远程火箭实际上是基于火箭弹的原理上所研发的,它使用的主要推动燃料主要成份是双基硝化纤维,另外还添加有一部分胶化塑料和增氧剂。

不过朱成骥博士制造出来的“远程火箭”长达16米,重量超过了15吨,吨重的弹头投送到三百公里以外的地方,误差不过超过10公里。根据朱成骥博士的预计,如果更换成新的电子导航系统,这种远程火箭的发**度偏差甚至能控制到5公里以内。

根据工业生产委员会的评估,用这种远程火箭对英国执行所谓的轰炸任务,如果除去对英国民众所造成的心理恐慌不算,其取得的战果与制造成本而言是绝对不经济的。

“昂贵而无用!”

这是工业生产委员会对这种新式武器所下的结论。

除了实验和研究目的,大规模生产“远程火箭”的建议被否决了。

最高统帅部最新的要求是尝试着将这种“远程打击武器”装备到潜艇上,据说这是出自皇帝的想法,于是作为最高统帅部海军联络官的凌文察海军少将成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在接到海军部的正式命令后,凌文察第二天便飞往淞江海军基地,与拜见他当年的顶头上司,如今的帝国潜艇部队司令欧阳琛上将,通过他的关系召集了一部分潜艇设计和建造方面的专家来研究这一问题。

如何把数枚长度超过15米,重达15吨的远程火箭安装到一艘潜艇上,这确实是个难题。一枚远程火箭连同发射架长达20米,重量超过了20吨,而一艘远洋型潜艇长度有80米左右,在它的上面装下两枚这样的火箭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让一艘潜艇远渡重洋,只发射两枚远程火箭去袭击敌人,似乎有点太过奢侈了,肯定无法通过海军装备部门的评审。如果出于战争经济的角度去考虑,则要至少为潜艇上装备八枚以上的远程火箭——不算发射架,光火箭的重量就超过了120吨。

这对于目前的潜艇来说,有点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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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超大型潜艇

潜艇设计师们和火箭专家一起最终研究出来的评估和设计草案是重新设计一款新的潜艇,它的排水量至少要在3000吨以上,这样它的甲板上就能够装备下两具四连装的大型火箭发射器和十六枚的远程火箭,使其投送的火力和两架重型远程轰炸机相当。

建造这种排量的潜艇对于德意志帝国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帝国海军在一战时期就建造过这样的潜艇。问题是这种排量超过3000多吨的潜艇在渤海海上航行时似乎有些太过显眼,最终潜艇司令部决定还是在东海沿岸的青岛造船厂来首先建造这种大型潜艇。

总部早已经迁到了青岛的老牌造船企业登州造船厂在共和301年爆发的经济大危机中基本处于倒闭的境地,只不过后来由于得到了来自江夏联合造船厂的注资这才又重新活了过来。现在,这家造船厂大部分的股份都在江夏联合造船集团的手中,可以看作是那家世界上最大的联合造船企业之一的江夏造船集团的一家子公司。

位于胶州湾的青岛船厂在战前曾建造过两艘排水量7000吨的“州城”级轻巡洋舰和几艘驱逐舰,在战争开始后,则主要建造“小城”级护卫舰和潜艇。论造船能力,虽然比不上帝国那些目前一流的大型造船企业,但这家曾建造过大唐帝国最早的装甲舰和几艘无畏舰的造船厂底蕴还是不错的。

北方舰队潜艇部队司令秦家声中将派了个子不高,有些秃顶,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罗强中校陪着凌文察一起从登州前往胶州,同行的还有舰船设计局的周中书中校。罗强中校穿着一身剪裁得很合身的深蓝色海军涤卡军服,一边坐在车里,一边不停地抽着云南出产的宝塔牌香烟。

他是潜艇部队的装备主管之一,精通潜艇部队的装备生产情况,满是皱纹的面孔不时会露出一些阴郁的神情。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凌文察才明白中校是对于潜艇部队的前途十分担忧。

由于声纳、雷达和反潜巡逻机越来越多地装备到海军,潜艇在海上的活动和生存面临前越来越多的风险,而罗强中校却有两个儿子都在潜艇上服役。

在得知这样的情况后,凌文察随口安慰他说道“随着我们水面舰队越来越强大,今后潜艇部队的主要任务就是侦察和监视,一般不用再冒险对护航船队发动攻击了。”

罗强在嘴里抽着眼,沉默不语,搞得车厢里烟气腾腾,正当凌文察以为他不准备说话时,他却突然开口说道“我告诉过秦将军说,光凭潜艇是永远无法取得海上战争胜利的,这玩意永远是一种特殊的辅助舰种。当时这位海军中将勃然大怒,我想他过后会把我给踢出潜艇部队,但到了后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凌文察笑了笑“也许他觉得你说得是对的。”

“才不会呢,那家伙是个相当固执的人,一直对最高统帅部拿走潜艇部队的作战指挥权不满。如果让他指挥整个大西洋舰队的所有潜艇,我敢保证他会下令让那些潜艇去冒险发动攻击,实施他的‘狼群战术’。”

“那样潜艇部队会损失惨重,最高统帅部绝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凌文察说道,对于秦家声将军提出的‘狼群战术’,海军总参谋部和最高大本营都仔细研究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种方法在对手没有建立起有效的护航制度时很有用,但在对手严密的护航体制下,这种战术有很大的风险,有些得不偿失。

所以,帝国海军潜艇部队的指挥权就慢慢转移到了水面舰队指挥官的手上。

现在潜艇部队主要是执行侦察任务,由于大多数远洋潜艇都装备了火箭发射器,有时也会执行一些对敌人港口的袭击任务。不过,即使是最新的210毫米火箭炮,其最大射程也只有8公里多一点,潜艇在执行这样的袭击任务时危险性也很大。

如果是远程火箭弹,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凌文察突然想到,如果装备到潜艇上,这种远程火箭似乎也没有必要非要拥有300公里以上的最大射程。因为远程火箭最初的研制目的是了为隔着英吉利海峡轰炸英国,但是现在任务改变了,其设计也应当作出相应的调整。

想到这里,凌文察把脸转向周中书中校“一艘三千吨级大型远洋潜艇的建造周期需要多长时间?”

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一副学者模样的周中书中校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最新的21型远洋潜艇大约是150天左右,不过我们这种新的潜艇由于需要重新放样和试验,估计就是加紧施工也需要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这时间有些太长了,虽然不太礼貌,但凌文察还是有些急切的问道“潜艇装备部门目前还有没有建造其他排水量更大的潜艇?”

“呃……为了应付海军在南大西洋的作战要求,潜艇部队目前开工建造了一批大型补给潜艇,其排水量倒是为2800吨,不过此型潜艇只装备了四枚自卫鱼雷,另外为了更多地装载货物,最大艇宽也达到了将近12米,所以其水面最大航速只有162节,这玩意并不怎么适合作战性能要求。”周中书侧过头来,仔细瞅着身旁的海军少将说道。

“嗯嗯,最高统帅部也不是万能的,不可能事事都能提前作出计划!总会有些意外,如果可行的话,我想看看能不能先抽调出一艘来!”凌文察有些无可奈何的回答说,“这玩意倒是可以用来改造一下,装备上火箭发射器。”

周中书也在心里快速地盘算了一下,也是点头说道“如果任务紧急,倒是也能勉强符合技术要求。只不过,需要把所有的鱼雷发射管都拆下来。那样的话,潜艇似乎连自卫武器都没有。”

“这玩意不需要什么自卫武器,海上袭击这种事情,也就是一锤子买卖。”凌文察说道,“我们到了基地后,立刻往上面打报告。”

六、装备生产(一)

将军,这是您要的本月装甲车辆生产情况报告,我已经审核过上面的数字了。”位于洛阳皇宫对面的帝国陆军部大楼西侧陆军装备局办公楼内,装甲车辆装备处的处长李国豪上校正在向局长任骏中将报告着本月的各生产厂家的生产任务完成情况。

这些工作在战前原本应该是生产计划处的事情,可是在战争开始,帝国随之转入到了战时经济体制,绝大多数与军工相关的生产工厂都纳入到了帝国工业生产计划委员会的统一管理之下,连各军种的装备生产计划处也都划归了这个权力很大的工业委员会领导之下,装备局的各种生产情况报表只要由各装备处自行来完成。

“坐吧,上校。”任骏中将指着对面的椅子,招呼着比自己小一辈的亲戚,他是个参加过上次大战的老兵,在帝国陆军部后勤部门工作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年。任骏中将能够在主管国内几乎所有陆军装备评审、生产计划和采购的陆军装备局局长的重要位置呆了十多年的时间,并不全是因为他的资历和工作经验,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曾经做过已故的章天龄陆军元帅的副官。

有的时候,老上司的人情和面子还有很管用的。

“装甲兵总监符庚年将军需要一位精通装甲装备的副手,我向他推荐了你。”任骏抬起头来对李国豪说道,“最高统帅部决定把陆军的规模从目前的860万人扩充到1220万,装甲部队也需要进行相应的扩充,这位新上任的装甲兵总监似乎对国内的坦克和装甲车辆生产情况很不满意。”符庚年大将在三月份接替退役的安云逸元帅成了帝国陆军第二任的装甲兵总监,当然很急于扩充陆军中的装甲部队规模。

在东法兰克王国向帝国宣战后,在帝国东欧战场形势吃紧,不确定因素增加了很多,这也是最高统帅部决定扩充陆军规模的一个主要原因。但是目前帝国的战略重点是以海军优先,陆军方面分配到的资源只有海军的七成,另外就是国内工厂的生产规模也满足不了陆军方面对于装备特别是坦克、装甲车、自行火炮和运输车辆等方面的巨大需求。

“什么时候去报到?”李国豪问道。

“并不是太着急,符庚年将军正在萨尔区的几家坦克厂进行视察,估计三天后才能回来。你先熟悉一下装甲部队方面的情况,等陆军部的正式调令过来之后再去装甲兵司令部去报到。”任骏说道,“最高统帅部很重视装甲部队的建设,你去那里很有希望在时间内就晋升到将军。”

“谢谢您的关照,但愿别犯什么错误就好。”李国豪说道,“听说那位将军的脾气可不怎么随和。”

“哈哈,想让你犯些错误并不是很容易呢,你可是装甲装备方面的专家,而且还是机械工程学博士,他们可没有你这样的学历。”任骏打趣地说道,“不过,听说你总是反对在装备上使用一些新的技术,这可不怎么招人喜欢。”

李国豪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我只是反对过多装备一些制造成本过于高昂而且不太成熟和可靠的技术。”

从任骏将军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李国豪去档案室里借调了一些帝国陆军装甲兵编制和装备情况的资料,其后的几天时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这些档案。实际上他自共和301年后就主要和各种装甲装备在打交道,对于帝国装甲部队的情况一直比较熟悉。

总体来说,在开战前帝国每年的汽车总产量达到了360万辆,但与急遽扩大的帝国陆军规模相比,在装备生产上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装甲部队和机械化部队的编制里,汽车的数量要远比坦克和装甲的的数量多得多。在帝国最新的装甲师编制中,装备的坦克数量是216辆,装甲车数量是128辆,但各种汽车的装备数量却是1600多辆。

在所有陆军装备里,运输汽车的需求量反而是最大的。

汽车的工业生产能力,以数量来量化的话,差不多有百分之二能转化为履带式装甲车辆,也就是说以帝国每年360万辆汽车的生产能力,每年大约能够生产出7万辆左右的坦克和履带式装甲车。

实际上限于原料供应和其他因素,帝国每年的坦克产量只有16000多辆,其中有一半是装备了75毫米反坦克炮的牧羊犬或是猎犬式坦克,而最新式的猎豹式坦克月产量只有350辆左右。

这是让符庚年大将和大多数帝国装甲部队指挥官们最为不满的地方。

问题是如果想要增加猛虎式和猎豹式坦克的生产数量,则势必要对现有的坦克生产线进行调整,这势必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牧羊犬或是猎犬式坦克的生产,这又是装甲部队指挥官们绝不希望看到的。在经历了东欧战役、中东战役和北非战役之后,几乎所有的陆军指挥官们都希望自己的手上所装备的坦克越多越好,哪怕是性能都已经落后了的九二式坦克。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地方。

虽然帝国工业生产和计划委员会在开战之后,随之大兴土木,在各大汽车生产基地都在全力兴建新的坦克和装甲车辆生产线,但坦克和装甲车辆的生产还是上不去,这些新建的流水生产线想要完全投产,至少要到共和308年中旬以后。

一方面战争带来了永远也不会满足的巨大军备需求,另一方面由于大量的男性青壮年劳动力被征召入伍,帝国内部大部分的工厂都缺少劳力和技术工人,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军工的生产方面。

为了解决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帝国内阁还专门成立了“全国妇女动员委员会”,打破帝国原有的传统,在大力宣传和鼓励妇女进入工厂劳动。为此,皇帝还专门给全国妇女动员委员会题写了宣传口号:妇女能顶半边天!

在帝国的大力宣传和鼓动下,有越来越多的妇女进入到机关和工厂,而且所占的比例也越来越高,她们甚至还会被自愿征召加入军方服役,执行后方的服务工作。

七、装备生产(二)

陆军装备是为了满足战争需求,但是千变万化的战场形态对于装备的性能要求是不一样的。在这方面,装备局顶着前线指挥官们提出的各种各样的对于装甲车辆的性能要求,一直把装甲车辆的通用性和易生产性放在装备设计和选择时的第一位。

这也是由于有来自于最高层的支持。

自从装甲部队成立以来,帝国陆军就一直保持着只装备两种作战坦克的传统,另外就是所有的自行火炮和履带式装甲车辆都是以定型量产之后的坦克底盘的基础上研制的,这也在很大程度上简化了生产,并减轻了后勤保障方面的压力。

基于这个原则,原来北德陆军所研制的各种型号的“坦克歼击车”项目在帝国合并后都被停止了,在工业委员会和陆军装备部看来,装备的生产数量比性能要求更为重要。帝国坦克的研制原则是“装备二代、研制一代和预研制一代”,目前装甲部队所装备的坦克型号生产已经从战前的九五式和牧羊犬式坦克转变成了现在以猎犬式和猎豹式为主,另外还有部分虎式重型坦克在继续生产,而原来的九五式坦克底盘还在继续生产,主要供改装自行火炮和履带式装甲车等装备使用。由于陆军中还装备有大量的九五式坦克,所以维护所用发动机、传动系统和悬挂等的配件生产根本不可能停下来,只不过是由原来的主要工厂转移到了其他的中小工厂中生产而已。

作为战前开始研发的“35吨中型坦克项目”,最终定型时的04式“猎豹”中型坦克的重量已经超过了四十吨,这让这型坦克的机动性能勉强达到了陆军装备部所要求的最低公路50公里、越野38公里的性能要求。

陆军装备局对于坦克机动性的要求就限定了每型坦克的发动机功重比必须达到15以上。这是一个很严苛的标准,也就是说如果想要重达五十吨的坦克能够通过陆军装备部的最终评审,就最少需要装备一台功率在900马力以上的发动机,再加上可靠性方面的要求,这一功率要求还有可能提升到要提升到950马力以上。

在目前的技术条件要这是一个很难达到的标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军对于装甲车辆的发动机性能、体积等方面的要求甚至比空军方面还要严格。另一方面,同样排量的柴油发动机功率总是远低于汽油发动机,但它的好处是体积较小,扭矩却要比汽油机大得多。

晋阳重型机械公司和江夏兵器制造公司曾提出用功率达到900马力的航空发动机来代替目前猎豹式坦克所装备的620马力柴油机,但却被陆军装备局给直接拒绝了。

在坦克动力方面,陆军装备局一直坚持使用柴油机的原则,不可能轻易作出改变。

否则整个后勤补给非得乱套不可。

……

凌文察在胶州基地见到了秦家声中将,帝国北方舰队海军潜艇部队司令办公桌一侧,在几位副官的帮助下,将几张巨大的图纸展开在以一副巨大的海图作成的背景墙上,向海军的领导层展示了几种最新研制出的远洋型潜艇结构示意图。

帝国海军潜艇司令部主要负责潜艇的研制、生产,潜艇部队的编制和训练,但大部分的作战指挥权都划给了大西洋的两大舰队和印度洋、南非舰队,所以这位潜艇司令主要是在介绍潜艇的研制和生产情况。

“这是我们最新研制的几种远洋攻击潜艇、补给潜艇和运输潜艇,另外还有一种装备有“沃尔特”封闭式循环系统涡轮发动机的轻型水下高速潜艇。

我国海军最新的SMU04C大型远洋攻击潜艇已经于去年7月开始正式开工建造。由于此级潜艇水面排水量达到了2400吨,即使是采用了最新的分段建造工艺,其建造工期将在11个月左右,预计首批16艘此型潜艇会在今年6月才能开始服役。

此级潜艇装备有四台芜湖式2600马力12缸V型活塞柴油发动机,总功率超过了10000马力,节,勉强能达到跟随水面舰队一起行动的要求。特别是其装备的两台4800马力的主推进电机使得此级潜艇能够在水下获得近19节的高速,在装备了新型的封闭式铅钙蓄电池后,其水下续航力和电池容量都有很大提升。另外就是其装备有两具16管210毫米火箭发射器,远程对地攻击能力也比目前作为潜艇部队主力的SMUⅪ-C/40型潜艇有很大提升。

这是我们在04C型的基础上所改进的05型潜艇,其主要改进为优化了水下线型,采用了全封闭式的舰桥,只保留了两块很小一部分的上层甲板。取消了甲板炮,只保留了一门双联装25毫米速射防空炮和两具210毫米火箭发射器。另外就是增加了蓄电池舱的容量和更换为新型的封闭式蓄电池。

另外就是新型高速潜艇。目前帝国海军已经有十二艘装备有封闭式循环系统涡轮发动机的轻型水下高速潜艇投入到了实战之中。不过,由于“江夏式”水下涡轮发动机目前还处于实验阶段,这些装备这种使用过氧化氢燃料发动机的实验型潜艇排水量只有300吨左右,目前只能在近海活动……”

秦中将的副官在向凌文察介绍着目前主要的几种潜艇。

战争确实是科学技术发展的特殊催化剂。在战争状态下,一个国家的人力和物力都集中在了军事技术的研究和发展方面,绝大多数优秀的科学家和工程技术人员都转移到了与军事技术和工业生产有关的研究领域里来,这造成了一些与军事技术相差的行业在畸形和快速地发展着。

比如电子技术、火箭技术和核技术等方面。

当然,武器等军事装备技术的发展则表现更为明显。

但是凌文察的目的却是那种犹如鸡肋般的远洋运输潜艇,它2800吨的排水量才是装备远程火箭发射架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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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炮击圣纳泽(一)

在欧洲联盟对帝国宣战后,海军司令部便命令潜艇司令部派潜艇对欧洲各国及非洲西北沿岸的航线进行袭击。

最初潜艇部队对航行在欧洲西部航线上的运输船只的攻击十分容易,西班牙和西法兰克王国在参战后根本没有建立护航机制和灯火管制机制。航行在欧洲西部海岸一带海区的商船络绎不绝,而且大多是单独航行,在夜间基本上没有舰艇进行巡逻和保护。

由于欧洲各国的航运管理十分混乱,而且也没有象唐国人一样采取有交和护航机制,这给了帝国潜艇部队很大的可乘之机。帝国海军的潜艇甚至都不用采取“群狼战术”,只用单艇游猎的方式就能击沉大量的商船,有些潜艇为了节省鱼雷,甚至干脆浮出海面,用舰炮来攻击过往的商船。

截止到共和305年12月,在短短的五个月内,帝国潜艇共在欧洲西海岸和北海海区击沉了西班牙、西法兰克王国和瑞典等国的587艘轮船,总吨位超过了350万吨,其中主要是西法兰克和西班牙两国商船。

欧洲联盟大约有6000多名海员或是乘客死于这一系列海上袭击。

伴随着这一系列的海上袭击行动,潜艇部队自然又涌现出一批新的击沉吨位在5万吨以上的王牌艇长。

帝国潜艇部队给欧洲各国的工业生产造成了沉重的打击,特别是西非的西班牙和西法兰克殖民地,它损失了全部商船的四分之一。这甚至影响到了欧洲国内的食糖、橡胶和咖啡、可可等供应。由于损失了百分之三十的油轮,英伦地区海岸许多城市的石油供应也都出现了短缺。

实在忍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的西班牙和法兰克海军不得不抽出大量的驱逐舰来建立新的护航制度,在共和307年初,这一体系又扩大到了英伦三岛地区。

随着护航制度的建立,帝国潜艇部队的战绩迅速减少,已经很少能再寻找到合适的攻击机会了。

但是就在设得兰战役开始打响的时候,12个潜艇支队48艘远洋潜艇却悄然离开了南美的南大河河口港和北美的新辽东基地,驶向了欧洲海域。

现在的帝国海军中,已经有大约二十艘装备有“江夏式”封闭式循环系统涡轮发动机的轻型水下高速潜艇投入到了实战之中。不过,由于“江夏式”水下涡轮发动机目前还处于实验阶段,这些装备这种使用过氧化氢燃料发动机的潜艇只有300吨左右,目前只能在近海活动,帝国海军最新的05D型远洋攻击潜艇依然还是采用传统的柴-电推进方式。

05D型潜艇水下排量超过了2600吨,装备有四台芜湖式2800马力12缸对式柴油机,总功率超过了10000马力,节,足以跟随水面舰队一起行动,而且其装备的两台3200马力的主推进电机使得此级潜艇能够在水下获得近12节的潜航速度,虽然其以此高速的续航时间只有不到2小时,但也足以使得其能够摆脱大部分水面反潜舰艇和反潜飞机的追踪了。

05D型潜艇依然装备的是前六后二共八具610毫米鱼雷发射管,同时装备了两具15管潜艇箱式280毫米火箭发射器,无论是性能还是火力,都堪称是这个世界上目前性能最优良的一级潜艇。

李海铭少校被调任到了大西洋舰队第21潜艇大队,出任第2潜艇支队的支队长兼SMU532号潜艇艇长。

由于水面舰队的出色表现,帝国海军并没有陷入疯狂建造潜艇,进行大规模潜艇战的误区,但是帝国潜艇部队的规模还是在开战后迅速膨胀到了700多艘的规模,其装备数量目前还是远远领先于世界各国。

随着两个法兰克王国和西班牙海军反潜能力的迅速增强及护航制度的建立,在开战后风光一时的潜艇部队已经很难在大西洋海域寻找到合适的猎物和攻击的时机。一般情况下,现在潜艇部队都是与水面舰队一起出动,执行监视和侦察任务,已经很少进行大规模的单独作战部署了。

05D型潜艇的操控系统由原来的船舵式操控系统改进成了飞机式的电动液压推拉杆式操控方式,大大减轻了艇员的操控潜艇的负担。随着各种电气设备的应用,全艇的自动化操作水平也大为增加,象水雷和火箭弹的装填都实现了半自动化装填方式。

由于排水量增大了不少,05D型潜艇的艇内空间要比原来的远洋型潜艇大得多,艇内前后电池舱上部都铺设了一层甲板,上面隔出了军官住舱、餐厅、厨房和艇员住舱,艇内的居住条件大为改善,一共拥有48个铺位,基本上能保证三分之二以上的艇员都有单独的休息地方。另外此级潜艇的动力舱还安装了隔音设施,同时柴油机全部都安装在固定的橡胶减震基座上,极大地减轻了艇内的噪音。艇内还安装了新式的冷藏、空调和换气系统,艇内生活条件和空气质量也要比原来清新了许多。

总体而言,新式远洋潜艇在舒适性上已经比原来提高了很多,足以让艇员们在长期而且枯燥的海上作战期间要感觉比过去好过了许多倍。

在南大西洋海域,由于大唐帝国水面舰队的封锁,如果没有主力舰队护航,前往欧洲的商船基本上已经绝迹,帝国潜艇部队主要是与两法兰克海军的潜艇在对抗。实际上这种对抗相当危险,在雷达和声呐技术方面,帝国与两法兰克等国技术相当,谁也不比谁先进多少,双方的潜艇谁能击沉对手,主要还是要凭运气。

现在帝国潜艇部队能够建功立业的地方只有北大西洋海域和欧洲海岸海区,前一阶段能够有幸到欧洲海岸执勤,则无异于参加了一次冒险的淘金之旅。目前欧洲各国在大西洋海域的商船都集中在欧洲和北非沿岸活动,只要击沉他们几艘万吨级的轮船或者邮轮,那么潜艇指挥官和潜员们的荣誉、奖励和晋升便指日可待。

不过,在几个月前欧洲联盟建立起了严密的护航制度,这种好日子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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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炮击圣纳泽(二)

在巴西州的东角港基地补充了油料、弹药和新鲜的食品之后,2月18日黄昏,李海铭少校踌躇满志地指挥他的这支潜艇中队,从比斯开湾启航,踏上了新的征程。

在潜艇离开东角港之后,李海铭随即召集全体艇员宣布了保持无线电静默命令,并告知他们本支队此行的目的是要前往欧洲西部海域进行作战。

听到这个消息后,每个艇员脸上都吃惊和兴奋的表情,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们在加入新潜艇部队后的首次出海作战就是前往欧洲海岸,兴奋的是听说那里是个绝佳的“狩猎”场,虽然行程遥远,但一次这样的作战航程下来,如果不出意外,在击沉敌人的舰船后,每个艇员都能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

从南美到欧洲东海岸,海上距离大约在4200海里左右,加上巡航和作战时间,此次作战航程将会达到12000海里左右,当他们再返回南美的基地时,艇内自有的燃料并不会多少剩余了。

这将是一次漫长而且艰苦的危险航程!

潜艇可不是“蓝飘带奖”邮轮,为了节省燃料,只能以15节左右的速度在海面上巡航,抵达欧洲海岸就需要八、九天的时间。也幸亏现在的远洋潜艇都安装了水面通气装置,否则白天还要进行潜航,时间就更长。

在潜望镜深度航行,海浪对于潜艇航速的影响最小,这时潜艇实际上能够达到22节以上的高速,不过那样实在是太费油了,除非是遇到紧急情况,一般潜艇都不会这么干。

虽然理论上来说,除非燃油耗尽,装备有通气管的潜艇可以一直在水面下进行潜航,但实际上,每到夜间,潜艇指挥官们还是习惯性的让潜艇浮出水面,派出艇员到舰桥上执行搜索和警戒任务。

这也许是对艇员们的一种锻炼。

李海铭把潜望镜交到了副艇长许斯翰的手里,回到了艇上的餐厅,让厨师长给自己弄上一杯奶茶。潜艇部队的供应很丰富,咖啡和茶叶都不缺少。

舰上的见习军官林德准尉正趴在餐桌上写着什么,李海铭就坐到了他的边上。这位在今年就要毕业的海军士官学校学员是个海军史爱好者,有时候会跟艇员们讲一些各国海军的秘闻,倒也让人很感兴趣。

林德在嘴里叼着一支一支雪茄烟,正在一个棕色的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按规定潜航时是不允许在艇内吸烟的,但在有通气管的情况下,想让艇上那些烟鬼们忍着一白天不抽烟是几乎不可能的,所以艇上的餐厅这一块就被开辟成了“吸烟区”。

“正在写什么?”李海铭问道。

“正在记录最近的新闻。”林德吸了一大口烟说道,“艇长,罗加尼港在哪?”

“罗加尼?好象在罗安达南部,对西南非洲!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陆战队好象在那里登陆了,你看看这个。”他把手里的笔记本拿给李海铭看,“今天早晨,我们英勇的陆战队员们已经占领了罗加尼港,海军舰队正在肃清周边的敌人……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能收复唐属西南非洲了?”

“这个自然。”李海铭说道,“我们要把欧洲佬彻底赶出非洲,就象他们在上次大战后干的那样。”

“嗯嗯,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上次大战期间围困‘玉门’号的一艘西法兰克王国巡洋舰好象是从这里加煤之后过去的。”林德说道,“人家老觉得潜艇上很危险,实际上我看陆军和陆战队才真的最危险,他们要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冲上海滩。”

李海铭想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

潜艇驶到北大西洋中部的时候,天气变得坏起来。潜艇在海面上驶行一直颠簸得很厉害,在大西洋西北部,是一片风急浪高的险恶水域,海面上黑沉沉的,甚至连条鱼都很难看到。在司令塔上值班的观察哨每次换班下来,身上都被弄得又湿又冷。

在离开南美海岸七天之后,风向一转,雾也薄了,西北非一带黄沙茫茫绵延起伏的海岸呈现在右前方灰蒙蒙的天边。

“非洲之角!干得不错,航海长先生。”李海铭少校站在舰桥上,用望远镜注视着远处的西北非海岸,半开玩笑地对着身边的航海长罗家辉少尉说道。SMU532号艇此时正在翻滚的黑色浪涛中颠簸前行,寒风从身后一阵阵吹向封闭式的椭圆形司令塔。“西班牙人有没有在这一带部署警戒飞机?”

“西班牙人可能没有,但西法兰克人应该部署有三个军用机场,这一带海域现在归西法兰克人管。我们需要立刻下潜,长官,我们已经接近了西北非海岸。”罗家辉在提醒着李海铭,现在天光已经渐亮,潜艇需要立即下潜到水面下。

“我们还可以向前在驶一会儿,法兰克人在那些山上装了雷达没有?”李海铭说。

“应该有,东法兰克人的技术都教给他们啦,西法兰克人捡了不少便宜。”罗家辉说道。

李海铭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现在撤回艇内,准备下潜!”

潜艇改在了潜望镜深度潜航,水兵们开始进行早班换岗。潜艇在潜入水下后,变得平稳起来,水兵们起床后略微洗漱一番,然后坐在餐桌前吃着夹着红肠片的面包,喝着奶茶,聊着闲天。李海铭坐在潜望镜前,通过上镜的镜片在搜索着海面。眼前是一片迷人的瑰丽景象,初升的红日为金黄的海岸披上了一层氤氲的霞光,粉红色的薄雾在山顶形成一道环形的光晕,很象童话里的美丽世界。

如果不是战争,李海铭心想自己也许会喜欢上这里,这是个不错的旅行地点。可惜,他们此行的目的却是要把死亡和破坏带到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来。

这其实有点危险,西法兰克人和西班牙人的巡逻机上有可能装备了雷达,能够探测到在潜航状态下的潜艇。

“长官,我们是直接前往西法兰克海岸吗?”副艇长胡承恩上尉说道。

“不,我们先去直布罗陀的入口,在那里给西班牙人制造点麻烦!”一说到作战计划,李海铭立刻就变得十分冷静,而且显得有些冷酷无情。

十、炮击圣纳泽(三)

又过了一个小时,天完全亮了,绿色的西班牙海岸清晰在望。

SMU532号艇潜在水下大约13米的深度,依旧以大约10节的航速不紧不慢地驶向加的斯湾的南部,在身后拖着两道并不算是很明显的白色航迹。

此时西班牙人已经在海岸地区部署了部分反潜巡逻机,唐国海军在之前下令将潜艇部队撤离西法兰克海岸和北海海域地区就是因为西法兰克和东法兰克的反潜巡逻机对潜艇的压制十分厉害,这些装备了雷达的西法兰克反潜轰炸机能够不分昼夜在海岸附近上空执勤,飞机上所装备的最新对海探测雷达能够在30多公里外就发现浮出水面的潜艇。

不过,李海铭还是命令坚持在潜望镜深度航行,去执行海军技术部门的一项重要的技术测试:帝国海军研制出的最新被动雷达接收器,可以在敌人的巡逻机发现它们之前就接收到敌人飞机上发射的电磁波,从而提前发现对方,进行躲避。

这是一项极度危险的工作,如果这些机器效果不佳,潜艇就要冒着被敌机攻击的风险。幸好帝国潜艇上所装备的最新Gema41新型探测雷达由于从奥匈军方引进了最新的磁控管技术,效能有了很大的提高,能够发现20海里外的水面舰船和45海里之外的空中目标,这对于潜艇的安全是另一个重要的保障。

在2月25日这一天,SMU532号利用这种新型的被动雷达,成功地躲过了敌人五批的反潜巡逻机,并在2月26日这天,发现四批敌人的反潜飞机在头顶飞过。很明显,现在美英两国的机载雷达,还无法穿透10多米深的海水,发现在海面下正在潜航的潜艇。

不过,还是有一架敌人的巡逻机在头顶盘旋了一会儿,李海铭并没有下令潜艇下潜进行躲避,只是下令潜艇停车,静静地悬浮在水下,就这样与敌机进行了十多分钟的周旋。他知道科学家们已经研制出了一种磁力异常探测装置,能够发现水下的潜艇,估计这架敌机上可能也装备有这种类似的东西。

这是一个新的情况,在敌机离开后,李海铭少校立即把这个情况和自己的猜测结果向潜艇司令部作了报告。

2月26日下午,第2潜艇支队四艘潜艇沿着西班牙海域向加的斯湾徐徐航行,在接近直布罗陀海峡入口的地方,发现了一条大约一千吨左右的小货船。这艘货船正好处于SMU532号的攻击范围内,李海铭对着潜望镜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小玩意”。此时如果对它发动攻击,就可能引起呼救信号,从而导致敌人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对潜艇进行全面的海空搜索,这并不利于整个支队的下一步作战。要是现在不惊动西班牙人,天黑后再潜到东北边加的斯港或是里斯本港的航道一带,更容易取得更大的战果。

李海铭少校打算在这里干上一大票,然后就直接溜走,前往西法兰克西海岸的比斯开湾执行任务。

经过与敌人巡逻机的周旋,新潜艇的优异性能让他显得更加有了信心。

李海铭下令编队继续向南航行,横穿过直布罗陀通往西北非的航道,然后在在航道的边缘一带埋伏下来。

第2潜艇支队在快到黎明时才等到了第一批进入埋伏圈的“猎物”,值班军官报告说雷达发现一支由五艘大型商船组成的船队正驶向加的斯湾。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6点15分,天色也变得越来越亮。

潜艇潜入到了水下,过了一会儿,李海铭从潜望镜里看到了一幕令所有的潜艇指挥官都垂涎的景象:五艘吨位都在万吨左右的货轮排成一溜纵队,平稳地在海面上向他们埋伏的地点驶来,而且身边并没军舰护航。

在SMU532号艇内,艇员们都已经作好了战斗准备,这台杀人机器也已经露出了锋锐的牙齿。隔着薄薄的艇壳,艇员们能听到从声呐室传出的越来越响的乒乒声响,声音尖锐,而且在不停颤动着。回声探测器在捕捉多个目标时发出的音调比平常更高,颤动得更厉害,带一种特殊的音色。

李海铭决定先袭击位于船队最后的一艘大油轮,他下令潜艇抵近到将近一千米处,施放了一枚鱼雷。隔了大约一分钟,鱼雷命中了目标。这条被击中的油轮顿时燃起了大火,船体倾斜,船上装载的原油喷出一股浓密的黑烟,将船体都掩盖住了。

李海铭不再管这艘正在起火的油轮,下令掉转艇头朝前面的另外一条船迫近。那艘船看上去应该是一艘战时批量建造的8177吨的标准远洋货轮。潜艇在潜望镜深度时的航速比那货船快,很快就进入了攻击方位。因为那艘货船正在逃窜,李海铭下令接连施放了两枚鱼雷,结果鱼雷直接把那艘货船就炸断了,货船很快就朝海面倾覆了下去,船艏高高地翘了起来。

这个时候,其它的三艘轮船也都被鱼雷命中,看起来其他人干得也不差。

“告诉其他潜艇先撤退,我们把落水的人捞上来再走!”李海铭说道,海面上飘浮着一些落水的船员,从帝国海军学校里学到的骑士精神让李海铭觉得应该把这些可怜的人们先救起来。

潜艇从水下浮了起来,露出了黑乎乎的身躯,驶向落到海里的呼救者。浪涛冲击着低低的前甲板,浪花把上到舰桥上的人都给打湿了。

李海铭咧开着嘴指着海里正在游过来的几个落水者对林德笑了笑说道:“谁去把他们捞上来?”

副艇长胡承恩说道:“还是我过去吧,现在的甲板太小,可不比原来。”他说着带着瓦尔特和卡恩沿着舷梯下到了甲板上。

此时天色越亮,站在李海铭身边的林德感到有些紧张。

这时候舱室里雷达手报告说:“正船尾方向发现飞机,低空飞行。”

“我们是不是该下潜?”林德说道。

“应该没事,我们正在救人,原来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李海铭说道,“我这样见过欧洲人的飞机好几次了,他们不会攻击我们的。”

十一、炮击圣纳泽(四)

但是他的话音未落,就被子弹扫射在水面发出的尖锐呼啸声给淹没了,他连忙扑倒在司令塔的隐蔽处,就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一枚投得很近,险些儿打中潜艇的深水炸*弹所溅起的巨大浪花哗啦啦地淋了他一身。

“快下潜!都下去!”李海铭高声喝道,“狗日的泰西佬!”他对着天空中依然在盘旋扫射着的西班牙巡逻机高声骂道。

子弹打在艇壳上,在砰砰作响。舰桥上刚才还在看热闹的帝国潜艇官兵们摇摇晃晃,狼狈地向着舱门奔去,按着惯例自动地一个接一个迅速钻了下去。几秒钟内,司令塔里已经挤满了水淋淋的艇员。

“胡承恩?!胡承恩,你在哪儿?”李海铭在放声大叫着。

“李海铭,我中弹了!动弹不了,快潜下去!”胡承恩扑倒在前端的甲板上,痛苦地对他大喊着。

“艇长,又有几架飞机正向我们飞来!”

李海铭想冲过去把胡承恩救回来,但雷达手的声音让他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回来。

“赶快下潜!”他对里面大声喊道!

随后痛苦地关上了舱盖。

轰!

潜艇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开始迅速地钻向水下,也抛弃了受了重伤的胡承恩。

李海铭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都怪我……该死的泰西佬!”

副艇长胡承恩死了,受了重伤的贡巴中士也死了!

潜艇里的气氛很沉闷。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U532号潜艇发疯似的在加的斯港附近海域冒险击沉了一艘驱逐舰和三艘欧洲货轮,算是给死去的胡承恩上尉报了仇。

现在,李海铭再也不会讲什么骑士精神了,任由那些西班牙船员在海水里挣扎呼救,在击沉敌船后,立即扬长而去。

规定的任务时间到了,李海铭指挥整个编队向西北方驶去,在凌晨时分抵达了圣纳泽附近海域。

圣纳泽是西法兰克在大西洋沿岸重要的海军基地和造船中心,这座港口有两座大型船坞和两家大的造船厂。

天亮起来了。

海面上在下着细雨,SMU352号在海风卷起的一阵阵灰色浪涛中间左右盘旋,摇摇晃晃地以五海里的时速颠簸前进。

李海铭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悠闲地喝着咖啡,在等待着天黑作战时刻的到来。枪炮长李仲平尉从值守的中央控制室下了岗,也来到了潜艇后部电池舱上部的餐厅里,他看到航海长罗加辉少尉在右手里夹了一根劣质雪茄,正在埋头研究一张航海地图。

“嗨,早晨好!”李仲平在向李海铭打着招呼,后者正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喉咙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来杯咖啡,肉里面多放两片洋葱,庆丰。”他对厨师长说道,“面包也许是放得太久了,总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潜艇里呆得久了,到岸上看到什么食物都是美味。”罗加辉少尉放下了手里的地图,对李仲平说道。

李仲平斜着眼睛往航海图上望了一眼,布列塔尼半岛突入海洋中间,其顶端的圣纳泽市象一颗甜枣夹在几座岛屿中间。港口有两条航道通向外面的海洋,一条通向北方的多佛尔海峡,一条通过下圣纳泽湾通向南方的比斯开湾。按照计划,整个第22潜艇大队将会潜伏在长岛海峡的出口附近,然后在晚间浮出海面发动一次火箭弹攻击。

“我们的目标选在哪里?”

“圣纳泽海军造船厂,在东南部的卡林区,有两艘最新的战列舰在那里建造,有把握吗?”罗加辉说道。

“够戗,我们的火箭弹发射出去,散布的面积足有这么大。”李仲平伸出一个手指沿着地图上划了一下,“不过,西法兰克人还没有实行灯火管制,如果想让他们晚上的灯都来下来,还是能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

“我们用多长时间能把所有的火箭弹都打出去?”李海铭说道。

“十分钟,我们只能携带120发备弹,加上炮管里的,只能打五轮。我们如此大的散布面积,很有可能把炮弹打到平民区里。”李仲平回答说。

罗加辉把他那张满脸胡须的脸转向李海铭,嘴角一弯,脸上带着一个奇怪的冷笑,说道:“哦,管他呢,只要能杀死该死的西法兰克佬就行!”

“好吧,趁着现在西法兰克人的港口守卫十分松懈的时间!”李海铭说道,他拿起桌上的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呜-哇!呜哇!呜哇!

这时,潜艇里的作战警报声突然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李海铭迅速穿过通道,返回到指挥室。

“雷达发现了一架低飞的敌机,也许只是一只海鸥。”正在值班的轮机长蔡卓文上士说道,“那架飞机飞得很低,我们需要下潜!”他一边收起潜望镜一边说道。

“好吧,我们现在下潜到50米,保持目前的航向!”李海铭说道,“反正太阳就要出来了,我们需要在水下呆上一个白天!”

“是有,长官!”轮机长蔡卓文答应道。

通信兵金焕其正摇摇晃晃从前面的通道走了过来,李海铭从他手里接过了《西法兰克海岸导航手册》,又返回到了餐厅里。

“这是谁的主意?那位北大西洋舰队潜艇司令?”罗加辉问道。

“最高统帅部!”李海铭把导航手册放在了餐桌上,对桌上的两人说道。“上个月西法兰克人派他们的轰炸机空袭了新约克港,正好副首相也在那里,结果老人家给气得大发雷霆,所以下令让潜艇部队来干这种事。”

西法兰克人真当现在的帝国是好惹的吗?

“长官,高速螺旋桨,应该有巡逻舰往我们这边过来了!”这时声纳室报告说。

“到了航道了吗?”李海铭说道,“继续下潜,直接坐底!”

“艇内加压!”

潜艇把头一低,继续朝深水里钻了下去,隔着艇壁,似乎仍然能感觉到外面越来越生的压力。当深度计指示到82米的时候,艇身猛的一顿,似乎陷进了海底的污泥里。

“好了,关灯,现在除了值班人员,其余的睡觉!”李海铭喊了一声,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隔间里去了。

十二、炮击圣纳泽(五)

晚上点,李海铭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摇醒了,“长官,时间到了!”艇上的军士长站在昏黄的走道里对他说道。

“哦,好吧!四分之一航速,我们现在上升到潜望镜位置!”李海铭用毛巾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汗水,穿上外衣走到了指挥台的位置上。隔着薄薄的艇壳,能听到艇身外面开始翻滚的水声。

潜艇开始缓慢地上浮,离开了海底。

“有什么新情况?”他对罗加辉说道。

罗加辉耸了耸双肩,“一切正常,外面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道!”

“十五米了,长官,十五米。”蔡卓文在通话器里说道。

“声纳,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附近应该没什么危险,长官!”

“好吧,上升到十三米,升起潜望镜!”

观察潜望镜的镜筒在缓慢上升,发出轻微的滑动声,最后停住了。

“很好,保持深度!”李海铭在转动着潜望镜,观察着海面的情况,“很好,远处灯火通明,左舵,二分之一航速!”

“启动柴油机吗?长官。”

“唔,稍晚一点再说。”李海铭说道,潜艇用电机在航行着,只有节的航速。他仔细观察着水面,又有几个同伙也浮了上来。

这时,收到了潜艇司令部出的电报“进攻在号!”

也就是说,发起进攻的时间统一在深夜两点,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电池还有多少?”

“四分之三,长官!”

“好吧,我们一点一点挪过去,靠近一些。”

潜艇在缓慢地向灯火辉煌的圣纳泽海岸挪动着,时间过得真慢!

五个多小时过去了,潜艇已经移动到了距离圣纳泽只有八公里的海面,并不在航道上,所以并不是太担心西法兰克人的巡逻舰船。

“好吧,起动柴油机,我们浮出水面!”李海铭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点分。

枪炮长李仲平接管了射击潜望镜,在校对目标方位。

“能找到目标吗?”李海铭站到了舰桥上,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灯光问道。潜艇甲板上的火箭炮箱已经打开,两座的管火箭发射器也升了起来,对准了灯光密集的方向。

“大概是那个位置,左舷度,大约有米。”在下面的李仲平又对照着地仔细默算了一下。

“好吧,就按这个参数开始设定……啊,那些家伙们已经干起来了!”李海铭喊了一声,这时大约不到两海里的海面上窜起一道道的火光,直接朝着亮着灯光的方向飞了过去,黑沉沉的夜空顿时被照亮了。

“长官,已经对准目标!”

“好吧,我们也开始!”

嗖!嗖嗖!

一发发毫米远程火箭弹带着奇特的呼啸声,飞向夜空,飞向圣纳泽……

“圣纳泽遭受炮击!”

“波尔多遭到炮击!”

“朗敦……!”

“朴茨茅斯……!”

东海岸四座城市遭受连续打击!

一条条爆炸性新闻通过无线电波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整个西法兰克、整个世界。对于自以为有着大洋天险,自身安全有着绝对保障的西法兰克人而言,这无疑于当头棒喝。相信这个夜晚对于西法兰克人而言,不再有任何欢声笑语可言,恐惧的阴霾将会时时笼罩在他们心间。

尽管帝国潜艇部队对圣纳泽的这次炮击行动成效甚微,只造成了大约不到人的人员伤亡,大约有两万多人因房屋受损而流离失所。但这次炮击行动还是狠狠地敲打了西法兰克人,尤其是以福希为首的西法兰克决策层的狂妄。

很显然帝国潜艇部队的这次行动是成功的,帝国人用炮弹来回击了西法兰克人对帝国的空袭行动,他们在提醒西法兰克人欧洲也不再是一片置身世外的净土,他们既然敢卷入这场战争,那么他们就需要做好为这场战争付出惨重代价的准备。

……

在得到空袭成功的消息后,海军部首先向潜艇部队发出了贺电“干得漂亮!”

“这不可能!”当福希接到圣纳泽遭受轰炸的消息后,惊讶得长时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神情呆滞的任由电报从自己的手中掉到地板上。

在圣纳泽、波尔多等城市遭到轰炸之后,西法兰克各电台的节目均中断了正常的夜间节目播出,用以简短发表圣纳泽等城市遭受空袭的消息。绝大部分人惊呆了,但没有出现恐慌的局面,在夜晚跑到街上互不相识的人们开始以一种全新的亲情相互对视。

国家灾难超越了个人问题。曾经为同中国之间的战争进行争吵的西法兰克人顷刻间停止了激烈争吵。除了极少数人外,一亿西法兰克人似乎是在西法兰克城市遭受轰炸的消息传来之后,瞬间便下定决心,团结一致,迎接这场前所未有的总体战。

但是在下定决心的同时,一种恐惧同样在他们心间中回荡着,曾经被他们视为天然屏障的太平洋,已经不再安全。帝国人的潜艇这一次可以出现在圣纳泽,那么还会出现在其它的海岸城市,是不是大唐帝国的轰炸机也会随之而来?

报纸上原来有关英国遭受轰炸后的惨状,似乎马上就会变成了巴黎、波尔多、马塞、朗敦、安特卫普等一个个西法兰克大城市,人们甚至看到了这些大城市,在轴心国轰炸机的毁灭性轰炸下,变成了一座座废墟。

就是在这一片恐惧之中,当那些普通的西法兰克人用志愿参军表达自己对西法兰克热爱时,一些富人消消的离开了西海岸的城市,迁往中部或是东部地区。这次轰炸对于西法兰克造成影响是自上而下的,一直影响到西法兰克的方方面面。

“也许我们干了一件无法形容的蠢事!”在洛阳的首相府邸,李锦堂在接到报告后,放下手中的报纸,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的帝国广场。

只不过,他并没有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光挨打不还手可不是大唐人的做事风格。

情报部门给皇帝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西法兰克人在遭受炮击后并没有如报纸上所说的那样“处于惶恐不安之中!”,恐惧只是在炮击之后给西法兰克造成了短暂的混乱。

但对西法兰克东海岸的袭击行动却反而激起了西法兰克人的同仇敌忾之心,现在整个西法兰克都掀起了当兵热潮。在遭受袭击后的三天之内,就有多万人志愿报名参军,而西法兰克政府在过去的两天之中,卖掉了亿第纳尔的战争债券,这次行动的结果却是把西法兰克民众推向了另一个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极端。

十三、转进

时国凡大将手上的中东军团被分成了两大部分,一支沿向外约旦、西奈半岛,直扑苏伊士运河区,另一支则在巴格达略事休整,等待辎重补给运到后,继续向拜占庭军盘踞的两河流域进军。

蔚蓝的天空一片晴朗,没有丝毫的尘土,远处的地平线升腾出阵阵中东特有的热雾,地面升腾的热雾扭曲着地平线尽头的一切。

第七装甲师侦察营26辆四号“牧羊犬”坦克、12辆三号“黄鼠狼”轻型坦克、24辆斯泰尔35式轮式步兵战车、6辆履带式40毫米自行防空炮车和三十几辆轻型越野卡车、吉普车,停在巴格达西北约110公里的拉马迪城外东南的土路两旁。

虽然才到4月,阿拉伯半岛的气温依然很高。只穿着背心、短裤的唐国坦克兵,抓紧时间在检查着坦克的发动机、热护套,而跟随坦克连一起行动的步兵们躺在坦克、装甲车或是汽车荫凉下,大口吃着干粮,使用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在喝着凉水。

马锦堂少将所指挥的第7装甲师的任务是沿着底格里斯河两岸向代尔祖尔进军,尽可能截断盘踞在摩苏尔的大食-拜占庭联军往大马士革方向的退路。另外就是一旦接到命令,立刻就与第3山地师一起全面占领代尔祖尔油田。

由于后勤保障能力的限制,目前帝国陆军只能向叙利亚方向派出9个师,而他们所面对的大食-拜占庭联军也只有不到10万多人,他们的战斗力甚至比刚比东法兰克人征服的波兰人也强不了多少,基本上是一触即溃。

根据最高统帅部的命令,陆军中东军团必须在12月底以前就结束中东战役,至少要完全占领和控制两河地区。这和作战基本上没有多大关系,能否完成最高统帅部下达的命令,这实际上取决于帝国陆军的后勤运输和补给能力。

第7装甲侦察营在略事休整后,车队又重新沿着幼发拉底河南侧的“公路”向西北方向前进。这是一条千百年来骆驼商队留下的戈壁土路,两侧是开阔的沙漠和中东荒原。在他们身后十几公里,第7装甲师和第3山地师的坦克、装甲车、自行火车和卡车、吉普车,将近三千多辆各种车辆的庞大车队在这片荒原上摆开了一条数十公路长的纵队。

在他们身后,拉马迪城外已经圈出了一座大型的兵站,那里停放的油罐车、运输车、牵引车和各种工程车辆。随着部队的前进,一条沥青公路的建设工程也随之展开。空中不断的有成群的战斗机和轰炸机从头顶上掠过,朝着大马士革方向飞去。

李海英上将和王明波装甲兵上将所辖帝国陆军两个精锐的装甲集团军都被调往了东欧顿涅茨战场一线,由于新式的05式“猎豹”坦克在东欧战役前才开始量产,第7装甲师并没有开始换装这种装备有90毫米坦克炮的中型坦克,其主力依然是改进后装备有一门56倍口径75毫米坦克炮的四号“大头牧羊犬”坦克。

在第聂伯河战役后,帝国陆军又组建了第12到第25共十三个装甲师,第7有一半坦克成员都是还没经历过战火磨砺的新兵。

黄昏之前,第7装甲侦察营早晨从拉马迪城出来,他们已经在这条戈壁公路行驶了将近一整天,土路上的颠簸特别容易让人感觉疲劳,中东炎热干燥的天气也让人觉得干渴难耐。

王明扬中尉带着侦察排三辆陆风吉普车跑在最前面,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植被很少,到处都是一些干涸的沟渠或是小河床。只有西南方向十几公里外的幼发拉底河谷象一条绿色的彩带,在这片荒原上蜿蜒伸展出去。

东风汽车公司许可生产的简化版陆风越野车性能依旧很卓越,36升直列6缸江夏式汽油机动力强劲,能让它即使是在戈壁上也能轻松跑出80公里以上的时速。荒野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偶尔能看到几匹骆驼和马匹,地面并不平坦,生产着一些低矮的耐旱植物红柳、沙棘或是骆驼刺,一篷一篷地顽强在沙丘间生长着。

此时,第7侦察营已经抵达了拉沃城外将近30公里的地方。

吉普车翻过一道不高的沙丘,前面是一片红柳林,几个在红柳丛中半掩着的物体出现在王明扬的视线中,赫然是几辆漆成土黄沙漠色的马蒂尔达坦克的炮塔。

“敌人,往回跑!”王明扬大喊了一声,吉普车很灵活地在沙丘上转了一个弯,几下就又翻过沙丘。

“猎犬呼叫狼头,猎犬呼叫狼头,前方11点方向,发现数辆敌人坦克……”

王明扬通过短程无线通话器向营长谢光宇中校报告着发现敌人的情况,在他们身后,拜占庭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

而在他们身后不到两公里的地方,谢光宇中校在接到他们的报告后,原来呈一列纵队前进的坦克连在他的带领下,立即变换队型,在荒野上一字排开,分成两组,加速向发现敌人的方向扑了过去。

一场小规模的战斗爆发了。

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站在后厢的机枪手操着支着车篷架上的g34通用机枪,连则仕则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操控着汽车。

此时,装在副驾驶位置前的受话器里传来“屠夫”连长的声音“好了,战斗结束,解除战备状态!”

“靠,这地方一张嘴就是满口的沙土,狗日的,……拜占庭佬也太怂,第7师侦察营就放了几炮,就td投降了!”阿来提坐在后面往外吐了几口黄土,十分不屑地咒骂道。

“也是,只要枪声一响,拜占庭佬早td就投降了,咱们师从来到了前线,就从来没打过仗,光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吃土……呸!我说则仕,这里的娘们长得可真不赖!”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巴特尔也用他蹩脚的汉语说道。

“喂,巴特,军部可是三令五申不许招惹那些sl女人,你不会想让宪兵队给你送到劳动营去修路吧?!”连则仕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无聊死了,原来还认为能打起来呢,拜占庭人实在是太衰了,甚至连波兰人都不如!哎,帮我点着根烟!”

……

十四、舰队出击

马锦堂少将已经赶到了刚才爆发战斗的地点,检视着侦察营刚刚缴获的战利品辆马蒂尔达二型坦克,其中有三辆被击毁。为了躲避空中轰炸,一支正在撤退的拜占庭坦克小队隐蔽在这片红柳林里,准备到天黑时再行动。

不料他们却被行动迅速的唐国装甲部队前锋给撵上了。

一场小规模的坦克交锋,由于马蒂尔达坦克只有不到公里的时速,拜占庭人只能硬着头皮应战。拜占庭坦克装备的毫米反坦克炮无法击穿唐国坦克的装甲,而唐国坦克连“牧羊犬”上装备的倍口径毫米坦克炮大部分时候也无法击穿马蒂尔达厚达毫米的正面装甲。

不过,唐国坦克比拜占庭坦克在机动性上可不止要强上一星半点,在绕到拜占庭坦克身后之后,马蒂尔达只有毫米厚的后装甲就成了悲剧了,在接连被击毁三辆坦克之后,拜占庭人竟然很无耻地就打起了白旗。

作为一个坦克专家,马锦堂少将觉得这是一个很值得重视的问题,准备回去后专门向最高统帅部和陆军装备委员会提交一份报告,帝国现役的坦克需要再次加强火力。

“报告,将军,最高统帅部急电!”这时作战参谋瓦尔特少校跑了过来。

“什么事?”马锦堂转过身来。

“拜占庭人正在全力进攻库尔帝国,最高统帅部命令我们迅速占领摩苏尔油田!另外,让我们尽可能保护库尔德卢本诺国王的安全,并阻止拜占廷军南下!”

……

两河战役正在进行的同时,帝国最高统帅部现在把注意力放在了北大西洋方面。

在最高统帅部的作战室,墙壁上并排挂着三张巨大的区域地图,分别是北大西洋战场,中东战场和北非战场。

“现在福希已经再次当选为西法兰克首相,很明显,敌人将加强对于美洲两个叛乱区的援助力度。根据皇帝的命令,我们必须在截断欧洲联盟的援助途径,首先要解决这里……”海军作战部长徐永江元帅站在地图前,拿着根教鞭落在了冰岛的位置上,对着在坐在一众帝国高级将领们侃侃而谈,“如果夺取这里,我们就能够有效地阻止欧洲插手美洲北部事务和援助通道。大家都知道岸基飞机相对舰载飞机而言在作战性能方面有着一定的优势,如果我们在冰岛布置一个航空师,多架各型作战飞机,那么欧洲联合舰队需要出动艘以上的航空母舰才能保证夺取空中优势,这也是目前他们海军所有的舰载航空兵力。如果我们在那里部署两个航空师,那么欧洲人在短时间内就根本没有能力夺回那里。从北美通过北大西洋经过冰岛再到英伦三岛,这是北美叛军的生命线,也是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在未来的北大西洋战场,我们和欧洲海军的作战将会围绕这里展开!”

“为什么不选择登陆英伦?”陆军副总参谋长卢永奇大将说道,如果选择在冰岛作战的话,基本上就没有陆军什么事了,陆军方面顶多是往冰岛派出两、三个师进行防御。

“将军,对英伦三岛的登陆作战是非常因难的,至少在我们无法取得空中优势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的。”徐永江把目前转向了空军作战部长任永诚空军大将。

“是这样的,欧洲人目前专注于本土防空,他们生产和装备的战斗机并不比我们少多少,而我们却需要投入到各个战场。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欧洲联明空军所装备的各型战斗机数量已经超过了架,我们很难对他们在作战中取得优势。而且由于飞行员的损失巨大,首相已经下令暂停了对东法兰克本土的轰炸任务。”任永诚解释说,西法兰克人目前在全力生产阵风式和高德隆式两种战斗机,特别是最新的阵风式战斗机,其性能与帝国目前所装备的三种主力战斗机相比毫不逊色。在无法取得制空权的情况下,皇帝连空军白天的战略轰炸任务都下令停止了,现在想登陆根本没有半点可能性。

所以最高统帅部的决定就是确立了使用海上封锁作战来逐步削弱欧洲联盟,慢慢摧毁敌人战争潜力的作战计划。

而想要彻底封锁欧洲资源,仅靠潜艇部队是根本不行的,必须出动主力舰队——不是由一艘战列舰加一艘航母和一艘巡洋舰组成的破交舰队,而是以北大西洋舰队所有的主力舰完全封锁欧洲海岸!

这当然还需要先占据一个有利的地理位置,冰岛就是这个关键的位置。

在所谓的“北大西洋联合作战司令部”里呆了半个多月,不善交际的唐锦潮海军上将在返回新榆州港(查尔斯顿),重新站在自己旗舰舰桥上之后,心情顿时也变得愉快了起来。

此时,整个东欧都已经落在新更名的东法兰克帝国的掌控当中了。不过在北美地区,叛乱的独立官府的处境十分艰难,它被三面已经处于强大的大帝国包围当中,依靠从北大西洋航线源源运输而来的物资顽强地与帝国继续进行抗争着。

现在“北美联邦”的资源已近枯竭,求生的意志正经受最大考验的时候,帝国准备对它的生命线实施再一次打击。

在这个冬天里,西法兰克海军虽然有三艘“路易三世”级战列舰和两艘“光荣”级航空母舰服役,但这点实力的增加相对于大唐帝国海军装备的发展速度来说却显得杯水车薪。在这个冬天,大唐帝国海军又增加六艘新的舰队航空母舰和三艘改装航母,北大西洋舰队所装备的战列舰数量已经与西法兰克舰队持平,而航空母舰数量也达到了空前的艘,实力已经超出了这一带的欧洲联合海军舰队。

陈士英大将的旗舰“祁连山”号标准排水量吨,满载排水量超过了吨,装备有门毫米主炮,是现在世界上最现代化和最强大的战列舰。相对于作为舰队核心的两艘“九州”级航空母舰,这艘战列舰和它的姊妹舰“大高加索山”号的声名更为显赫。

虽然是已经进入到了航母时代,但是舰队指挥官们依然还是习惯于将战列舰来当作自己的旗舰,坐镇其上指挥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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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冰岛战役(一)

现在,这两艘巨舰正依靠在码头旁,装载着补给品和弹药。一列装满了巨大的400毫米炮弹的平板列车正停在码头旁,舰上的起重机正在摇摇晃晃地把一枚枚重达一吨多的炮弹吊上甲板,然后再输送到主甲板下面六层之下的弹药舱里。

站在“祁连山”号高高的舰桥上,陈士英大将看到码头上已经能够看到许多穿着冬季作战服的帝国第2山地师的士兵,这支帝国陆军中的精锐部队,用来应对冰岛多山的复杂地形再合适不过了。

在这次“捕鲸船行动”作战计划中,北大西洋舰队司令陈士英大将所提出的首批登陆部队一律乘坐驱逐舰和护卫舰等吃水较浅的小型军舰进行登陆,无疑是一种很大胆和十分精妙的构想。这样可以达到登陆部队实现快速运输和出奇不意的作战效果,但作战舰艇只能运载兵员和部分轻武器。在没有重型武器的支援下,首批登陆部队最初的作战行动将会十分艰难。

在登陆作战开始之前,谢兆坤海军上将指挥的帝国海军第2航空特混舰队由新旅大港出发,唐锦潮上将所指挥的第4航空特混舰队由太子港出发,负责拦截欧洲联盟海军从南美所派出的支援舰队。

包括海军陆战队第2师和陆军第9集团军在内的登陆部队已经聚集到了北美东南部海岸的几个重要港口:新塘沽、新榆州、威明顿和新旅大港,大批的登陆舰也已经逐渐部署到位。新榆州港也因为这些登陆部队的到来变得热闹了许多。

共和307年3月12日,舰队开始准备行动。

陈士英邀请指挥第一批登陆作战行动的第2地步兵师的李云逸将军和运输登陆部队的驱逐舰分队指挥官秦秦邦迪少将到“祁连山”号的作战室里就登陆的细节问题以及作战的配合又仔细进行了讨论。

根据最高统帅部批准的作战计划,陈士英大将所指挥的第6航空特混舰队包括“冀州”号、“并州”号舰队航空母舰,“济州岛”号和“鹿岛”号改装航母,“祁连山”号、“大高加索山”号、“葱岭”号、“秦岭”号战列舰,“北庭”号、“库伦”号重巡洋舰,六艘州城级防空巡洋舰以及四支驱逐舰队的四艘轻巡洋舰、十六艘驱逐舰和十二艘护卫舰所组成的运输舰队和火力支援舰队将负责运送第2山地师2个步兵团6000多名官兵在冰岛登陆。

登陆点选在了冰岛东北的沃普纳湾和巴卡湾,避开了西法兰克军重兵把守的雷克雅未克和雷恰角半岛。谢兆坤舰队则会在冰岛东南负责外围警戒和拦截欧洲联合舰队,而唐锦潮舰队则会埋伏在冰岛南部海域,随时准备伏击出动的敌人主力舰队。

在这整个计划中,最高统帅部和海军司令部最希望看到登陆行动能够吸引欧洲敌人的本土舰队主力出动,而后依靠空中力量的优势对敌人的海军舰队进行伏击。但也有可能让登陆部队遭受打击,在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敌人的舰队能够躲过航空舰队的攻击,从而对登陆舰队发动攻击。

由于与法罗群岛只有160多海里的距离,从这里赶来的西法兰克海军本土舰队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会对帝国登陆舰队构成巨大的威胁。

另一份作战预案就是,如果在登陆时遭遇暴风雪天气,那么,谢兆坤的航空舰队需要快速向北撤退,而战列舰队则会与陈士英舰队会合,准备与敌人进行一场炮战。

在登陆作战过程中,另一个不确定的巨大危险是有可能遭受来自东法兰克舰队的进攻。这种时刻,唐锦潮舰队的责任最为重大,一方面要保证对西法兰克舰队的伏击,另一方面还需要对东法兰克舰队进行截击。

但最高统帅部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东法兰克人卷入进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现在,西法兰克在冰岛部署了将近三万的兵力。由于冰岛特殊的地形,整个战役并不会在很快结束。这又给这场海战中增添了许多不确定因素,战局也是瞬息万变的,主要是因为挪威海域和北大西洋海域变幻莫测的天气原因。

在码头上,一批批帝国山地步兵正依次登上运送他们前往冰岛的轻巡洋舰、驱逐舰和护卫舰,每艘军舰上装载150到300名不等的官兵,一共是30艘轻型舰船。

夜幕降临之时,李云逸的部队已经登船完毕。陈士英大将亲自率领的护航舰队已经在黄昏时刻离开了威明顿港,秦邦迪少将则坐镇在“海州”号轻巡洋舰上,指挥驱逐舰队依次离开了港口。这支舰队还包括4艘运输重装备和补给品的运输舰和2艘破冰船。

自从开战以来,帝国海军在北大西洋海域发动的第一场反攻作战终于开始了。在登陆舰队出发前两天,唐锦潮舰队和谢兆坤舰队已经提前出发。

让陈士英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经过一晚上的航行,到第三天中午,舰队航行到格陵兰岛东南海域时,天气开始变坏,舰队一直穿行在似乎漫无止境的浓雾之中。虽然这场浓雾可以减少被西法兰克侦察机发现的危险,但帝国海军的官兵们同时又热切地盼望3月16日在冰岛登陆那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但往往都会事与愿违。

自从3月13日下午开始,受从北极南下的冷空气的影响,北大西洋海域顿时天气骤变,乌云蔽日,海面上下起鹅毛大雪来。海面上风浪倒不算太大,但气温却在急骤下降。

这样的天气并未让陈士英感到很意外,由于靠近北极圈,加之正是冬春之交的季节,靠近挪威海域后的气候本就变化很大,在这种季节更显得变幻莫测。

这种天气对登陆部队来说是一种掩护,但对于空中力量占优的帝国舰队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天色很暗,海面上的能见度只有数十米,结伴航行的舰船彼此不得不依靠导航灯和雷达来确定位置和保持距离,以防止发生碰撞。

十六、冰岛战役(二)

3月16日凌晨,天刚蒙蒙亮之时,帝国陆海军按照“捕鲸船行动”的预定计划在冰岛东北部发动进攻。

初春季节的冰岛冬季的冰雪才刚刚开始融化,被冰雪覆盖的冰岛山地一片荒凉。

在破冰船的开路下,登陆部队在丰蒂尔半岛的索尔斯首先登陆。

这座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小渔港还没有解冻,最先登陆的第2山地师第139步兵团1营800多名官兵实际上是从冰面上过去的。这里并没有西法兰克军驻守,在与当地的居民进行沟通后,帝国登陆部队轻易就占领了这里。

唯一的一场战斗发生在沃普纳湾,在沃普纳峡湾港,驻有一个连的西法兰克军,138团在登陆后,遇到了十分激烈的抵抗。相对而言,常年在东北山地进行训练的帝国山地部队要比欧洲人更适应在冰岛冰天雪地的山地地形上作战。

在驱逐舰队的火力掩护下,西法兰克人很快放弃抵抗,唐军稍费周折,还是占领了这座渔港。到天亮时,零星的战斗已经结束,冰岛东北部的三座峡湾被唐军占领。

唐军在冰岛的消息传出,西法兰克和北美联邦是朝野皆惊。

冰岛关系到北美联邦北大西洋运输航线的安全,如果这里失守,那么这条海上运输线随时都有可能被帝国海军切断。在战时内阁作战会议上,福希首相要求王家海军全力出击,阻止唐军在冰岛的登陆行动。

西法兰克本土舰队司令库伯特上将对于求援冰岛的行动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王家海军早已经饱尝帝国海军航空兵轰炸机的苦头,而西法兰克的航空母舰现在从数量到质量上与帝国人的航母相比都完全处于下风。他现在奉命集结本来就并不充裕的舰队兵力去进攻帝国人的登陆舰队,如果一招不慎,就有可能连王家海军现有的老本全都赔了进去。

也许这场战争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他现在对欧洲联盟的战争前途感到十分忧虑。

雪花纷飞的冰岛周边海域,浓云密布,海面上光线暗淡。起伏不定的黑色波涛,与黯淡的天空组成一个令人视觉上感到扭曲的灰暗空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巨大的压抑。

海面上隆隆的炮声渐渐平息下来。

天空中的雨雪一刻不停的下着,不断袭来的浪涛对落水者的体力是个严重的消耗,水温很低,只有5度左右,更让那些在水中挣扎的水兵们倍感艰难。他们穿着橙色的救生衣,竭力保持身体平衡,却不知道该游向何方。

在距他们不远的海面上,一艘体形瘦长的轻巡洋舰舰体已经严重倾斜,甲板距水面只剩下不到一米的距离。英式巡洋舰那尖锐的飞剪型舰首正反倒从海面上向上扬起,它整个的舰桥几乎都被浓烈的火焰所笼罩,舰身后部冒出滚滚的黑烟。

帝国人的炮击已经停了下来,远处的海面,有几艘帝国驱逐舰开着探照大灯,正在高速飞驶而来。

泡在水里的亨廷顿中校回头看了看先前自己为之奋战的“瑟堡”号巡洋舰一眼,神情不由一阵黯然。在他加入光荣的王家海军那一刻时,怎能想到这么一艘西法兰克王国建于一战时期的老巡洋舰居然会遭受四艘唐帝国海军四艘主力舰围殴的场景。自己指挥这么一艘只装备有6英寸主炮的老舰顽强抵御着来自两艘帝国战列舰和两艘重巡洋舰的进攻,不知道应该感到自豪还是一种悲哀。

那些唐帝**舰大口径舰炮仍然不断轰击的远海,与“瑟堡”号结伴巡逻的“洛林”号正在狼狈逃窜,日渐崛起的欧洲海军自上次大战西非海战之后,再一次开始向大唐帝国发起了正式的挑战。

而且,这一次,还是唐国人主动挑起来的。

由于冰岛重要的地理位置,这迫使王家海军不得不正面应战。

谢兆坤上将和霍夫曼舰长伫立在旗舰“嵩山”号的舰桥上,精神抖擞地眺望着远方迷蒙的海面上传来的一团微弱的火光。在这样的天气里,通过目视是无法发现对手的,刚才的一场短暂的炮战实际上都是在射击雷达的指挥下完成的。

在更换了新的sstak40新式舰载雷达后,军舰的雷达火控性能方面已经完全超越了原来的光学仪器。

这时,一位无线电军官前来向他们报告。

“长官,刚才那艘逃脱的西法兰克巡洋舰有规律地每隔十分钟就发一次报,一直都没有停过,应该是有关我们航向和位置的消息。”

“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谢兆坤对霍夫曼说道,“我们需要它这么做,否则刚才连它也一起击沉了,陈士英将军那边有什么消息?”

“登陆很顺利,基本上没遇到什么抵。”通讯官回答说,“运送登陆部队的第二批运输船队已经从挪威启程了。”

“嗯,我们需要把西法兰克主力舰队吸引到我们这里来。”谢兆坤上将毫不在意地说道,“西法兰克主力舰队已经出动了?”

“是的,长官。不过由于天气的原因,我们无法确定他们的位置。”通讯官回答说。

“真是糟糕,我们优势的航空力量用不上了,他们有可能在夜间抵达这里。”谢兆坤皱了皱眉头说。

“我们是不是按预计计划与陈士英将军会合?”霍夫曼有些不安地说道,“西法兰克人拥有9艘战列舰和2艘战列巡洋舰,如果进行一场炮战的话,我们可没什么优势。”

谢兆坤转过来身来对霍夫曼说“当然,你认为他们真能阻挡我们吗?”

“如果是天气转好的话,我们可以轻易击垮他们!”霍夫曼想了想,这才回答说。

“我们有可能要和西法兰克人打上一场,但我们绝不会退缩,如果是炮战的话,西法兰克人与不可能轻易就打败我们,只要我们完全控制了冰岛,那就没有哪支护航运输队敢轻易在美国和西法兰克之间活动了。”谢兆坤很坚定地说道。

十七、冰岛战役(三)

我们的一支巡逻舰队遭到唐帝国主力舰队的攻击,根据现场指挥人员的确认,这其中应该包括两艘“嵩山”级战列舰和两艘“北庭”级重巡洋舰,交火的地点是在冰岛东南附近海域!帝国人正在冰岛登陆,我们必须全力阻止他们!”

在西法兰克海军本土舰队的旗舰“敦刻尔克”号战列舰装饰相当考究的作战室里,上任几个月的本土舰队司令库伯特上将坐在会议桌的一头,在手里拿着烟斗,一字一句地说道。十数名身穿雪白海军军服的西法兰克高级军官分坐在长桌两侧,摘去的军帽和低垂的头颅和大英帝国王家海军在开站之初时的雄心壮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整个舰队在法罗群岛的海湾里停了伡,现在军舰上显得异常宁静,能够很清楚地听到海浪在拍打舰舷时的声响。

作战室里烟雾缭绕,大多数人都在沉默着。库伯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我们需要去找唐国人的麻烦了,从力量对比上来说,我们应该有一些优势,空军在冰岛部署有一个联队,大约360架作战飞机,这差不多能抵消帝国人在航空母舰数量上的优势。我现在请大家过来,是想亲自告诉你们我对于目前形势的看法,现在欧洲联盟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丢失了冰岛,那基本上等待我们的只有失败的命运。”

“如果唐国人只有那两艘‘嵩山’级战列舰的话,这对我们倒是一个机会。”快速舰队司令菲利普斯中将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着后深吸一口,这才继续说道,“现在的这场坏天气对我们来说却是个好事,至少我们不用担心遭受来自他们航空母舰的轰炸,如果是进行一场炮战的话,我相信我们会取得一场大胜。”

“但是,唐国人并非只有那两艘战列舰,他们在北大西洋地区的战列舰数量并不比我们少。”舰队的情报官维克多上校指着墙上的海图说道,“我现在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帝国人应该是正期待着与我们进行一场海上决战!”他提醒着作战室内的将军们。

“从之前得到的情报来分析,帝国舰队主力应该是倾巢而出了。我们有理由相信,帝国舰队的主力已经在这一地带的某一地点集结,正等着我们过去!”指挥两艘“丹东”级战列舰的护航舰队司令怀特海军少将说道。

“好了,诸位,我们需要正视目前严峻的现实。根据从冰岛传来的报告,唐国舰队已经在早晨在冰岛的东北方向登陆。我们的判断是他们的主力舰队应该在这一线在保护着他们登陆船队的侧翼……”库伯特的手指在冰岛地图的东侧划过,“现在空战的形势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我们需要利用夜间对他们发动攻击!”他在说这话时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坚决的神色,让人感觉到一种绝然!

“诸位,在这里我需要特别提醒一点,我们的对手拥有比我们数量要多的新式战列舰,他们最新的‘昆仑山’级战列舰装备有8门410毫米主炮,无论在防御还是攻击力方面都要高出我们的战舰一筹。我们必须承认唐帝国造船式业的精湛技术,我相信这些帝**舰对于整个西法兰克王国乃至基督世界的正义而言是个可怕的威胁,但如果唐国人认为他们的实力已经超过了我们,执意要进行一场海上决战,我只能说,唐国人必将被他们的自大而毁灭!”

“这个当然,自神圣帝国时代开始,我们曾面临着许多比我们强大的对手,但最终失败的都是我们的敌人!”指挥本土战列舰队的弗雷泽上将鼓着掌斩钉截铁地说道,“一支拥有悠久历史和光荣传统的海军,并不是仅靠装备就能造就的!”

在弗雷泽讲完后,会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位舰队指挥官和舰长们都一脸严肃地思考着,舱室里每个人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求战意愿,这是西法兰克海军几百年来所养成的不畏强敌,勇于拼搏精神。

阿兰·库伯特上将站起身来,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们也不用顾忌那么多,正好利用天气的掩护,直插他们的登陆地点,从而迫使他们不得不和我们进行一场结果谁也无法预料的夜战,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一个意外的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给予他们的登陆舰队以重创!诸位,白天的航行就安排官兵们正常轮值,所有人必须养足精神,而真正的战斗将在今天夜间发起!”

库伯特上将下令整个战列舰队保持20节的航速,而由4艘航母组成的编队也作出相应的改变,在冰岛以东大约100海里的海域等待时机。

……

午后,谢兆坤舰队与陈士英大将在冰岛东北的塞济斯峡湾外会合。天空中的雪下得小了一些,但海面上却起了浓雾,视线依然很差。

谢兆坤上将乘船登上了“祁连山”号,陈士英上将在舰桥上正等着他。

“很好,刚刚收到潜艇部队的报告,西法兰克舰队主力离开了法罗群岛,正朝我们这个方向驶来。”陈士英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的航母无法起降飞机,这就存在着很大的变数。”

“唐锦潮上将的舰队在哪?”谢兆坤问。

“不知道,他们一直保持着无线电静默,按计划他们应该正监视着雷克雅未克方向的动静。”陈士英说道,“我认为夜晚上我们应该有活干了。西法兰克人不会改变海上决战的既定策略,他们不可能失去冰岛,我想西法兰克舰队是不会轻易调头返回的!”

“或许我们可以让唐锦潮将军派出战列舰队来加强我们的力量,而由‘安西’号和‘碎叶’号重巡洋舰去保护他的航母舰队!”谢兆坤说道,唐锦潮手上有四艘战列舰,如果它们能够赶来,帝国舰队绝不会弱于西法兰克人。

陈士英摇了摇头,“潜艇部队报告说一支东法兰克舰队已经离开了挪威海域,我们必须拦住它们,不能让东法兰克人也搅和进来。”他在脸上苦笑了一下,“实际上我们这场战斗并无关这场海战的结局,只要我们的航母舰队存在,即使我们都打光了,西法兰克人最终还是会失败。那些航空母舰才是整个战役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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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冰岛战役(四)

谢兆坤把双手抱在胸前,“是啊,那些航空母舰才是今后海军作战行动的核心,但象现在这种情况,战列舰还是具有一定的优势。”

“问题是一场海上战役并不是只靠几天恶劣的天气就能解决的,最终的结果还是双方实力的比拼。我原来认为海战时运气相当重要,后来才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侥幸都不复存在。你可以击沉我们几艘主力舰,但如果实力相差很大,这些对最终的结果都毫无用处。我现在才算完全理解了皇帝一直强调的海战结果实际上在双方船台上就已经决定了的意思。我们的造船能力是西法兰克的两倍多,在战争中光拼消耗就能拖死他们。”陈士英看着远处的海面,“所以,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西法兰克人已经输了,他们现在只是在挣扎而已。”

共和307年3月19日晚10点左右,阿兰库伯特上将指挥的西法兰克本土舰队主力在暴风雪中驶入沃普纳湾附近海域。西法兰克舰队包括“敦刻尔克”号、“海洋”号、“法王路易三世”号、“洛林亲王”号、“丹东”号、“孔塞多”号,还有“维尼奥”号战列舰,另外还有四艘郡城级重巡洋舰。

值得一提的是双方军舰所装备的雷达在性能方面相差无几。

“长官,景州”号驱逐舰发回报告,在东南海域发现大型水面舰船编队,数量在20艘左右,它们也许想突入沃普照纳湾!”在听过晚饭后,陈士英上将就一直呆在“祁连山”号的作战指挥室里,密切关注着有关西法兰克舰队的情报。

帝国海军在冰岛海域派出了六支潜艇部队,三十多艘潜艇用来监视西法兰克舰队的动向。不过由于天气的原因,潜艇部队只发回来两份关于西法兰克舰队行动踪迹的报告。

在听到雷达室的报告后,陈士英走到大幅海图旁,此时代表敌方舰船方位的红色符号已经到了距离科德吕角不到20海里的位置。“战列舰分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景州号和高阳关号继续停在科德吕角外用雷达监视西法兰克舰队的动向!”

随着战斗警报的发出,军舰上军官、水兵住舱里的和衣而睡的舰员们以最快的速度跃下床铺,便奔向各自地战斗位置。战舰上如同迷宫般复杂的通道内立刻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军官们的吆喝声,几分钟后,便剩下不断闪烁着红色警报灯空荡荡的走廊,仍然在回响着刺耳的战斗警报声。

在军舰的甲板上。巨大的主炮塔缓缓转动起来,炮口一致指向右舷发现敌人舰船的方向。六艘帝国战列舰和两艘“希佩尔海军上将”级重巡洋舰排成一列纵队,以巡航速度航行在海湾靠近西岸的位置上。

随着和目标舰船距离地不断拉近,担任警戒任务的驱逐舰舰上地雷达指挥官通过屏幕上回波大小和形状作出判断:那支西法兰克舰队由十一艘大型舰船和十艘小型舰只组成!

陈士英下令两艘担任警戒的驱逐舰开始后撤,借助科德吕角陆地的掩护,退向海湾底部。

担任前卫的两艘西法兰克驱逐舰“鞑靼人”号和“贝都因人”号驱逐舰首先绕过了科德吕角,出现在帝国主力舰队眼皮底下。令人意外的是,两艘西法兰克驱逐舰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在向南撤退的两艘帝国驱逐舰身上,却没有发现20公里外正在靠近海湾西岸航行的帝国舰队主力。两艘西法兰克驱逐舰都装备有雷达和声纳,但声纳目前还无法探测到15公里外航行的舰船,而西法兰克驱逐舰上的雷达军官却把严阵以待的帝国舰队当成了当成了冰岛峡湾内常见的小岛。

“右舷37,发现敌舰2!”

“目标方位37,距离22000!”几乎在雷达室报告的同时,射击指挥室也报出了目标射击数据。

“不要惊动它们,我们的目标是后面的大鱼!”陈士英说道,在迅速判断清形势之后,陈士英下达了装填穿甲弹地命令,并让信号兵通过灯光信号将这一命令传达给位于后方地“华山”号上。

8艘帝**舰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航向,航速维持在18节,所有的炮口都锁定在了科德吕角刚才发现西法兰克驱逐舰的方向。

此时,阿兰库伯特指挥的西法兰克舰队主力已经航行到距科德吕角只有不到10海里的位置。从“鞑靼人”号驱逐舰发回报告:在沃普纳峡湾发现两艘唐国小型军舰,另外在沃普纳渔港处似乎还有几艘运输船,为它们护航的巡洋舰和驱逐舰数量不详。

“帝国舰队的主力在哪?”库伯特上将问道。

“不知道,长官!”通讯官摇了摇头,今天早晨它们的位置是在冰岛东南,靠近瓦特纳冰原的米拉湾一带。”

“我认为他们应该还在冰岛东南一带海域,由于天气的原因,我们彼此错过了对方的位置。”舰队参谋长乔治帕特金少将说道,“帝国人应该知道一些我们的行踪。”

站在“敦刻尔克”号有厚重装甲保护的舰桥上部作战指挥室里,看着雪花纷飞,一片漆黑的海面,舰队指挥官阿兰库伯特上将眉头紧锁,无休无止飞舞的雪片仿佛让这片海域笼罩在一片迷雾当中,让人无法看清前路。

这场海战会有什么结果?是乐观还是悲观,抑或是兼而有之?

“舰队进入沃普纳湾,准备攻击海湾内的帝国运输船队和护航舰队!”沉默了一会儿,库伯特还是下定了决心。攻击一支帝国小型运输船队并不能改变战局的进程,但这几个月来,帝国人的海上枷锁已经令西法兰克感到近乎窒息,而他们的陆军在中东和北非正在横扫拜占庭和大食联军,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不论是首相和战时内阁,还是海军将士们,其实现在都迫切的希望通过这场重要胜利来扭转局势!

击沉这支帝国驱逐舰队的战果至少能够提升目前西法兰克日渐低迷的士气。

“现在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库伯特最后一句话明显加重了语气。

二十、冰岛战役(六)

敌方舰队包括6艘大型战舰,另外还有5艘中小型舰艇!”西法兰克军的无线电军官根据雷达屏幕上所反映的情况向位于装甲指挥室里的舰队司令官作了汇报。就雷达探测技术而言,欧洲两大国和唐帝国一样,都走在了整个世界的最前列,在性能上也相差无几,在这场夜战中倒也是势均力敌,并不会因为技术原因出现一边倒的场面。

“敌舰距离23000码,方位233!”“敦刻尔克”号的射击指挥官又大声向指挥部报出这一组数据。

“开火!各舰把火力集中在敌人舰队首舰!”“敦刻尔克”号装备的15英寸主炮在正常装药时的最大有效射程为32000米,万码,在强装药的情况下甚至能够将炮弹送到40公里开外的地方。

作为世界上第一级使用全重油燃料锅炉的战列舰而言,王家海军的五艘“敦刻尔克”级战列舰确实是无畏战列舰时代的颠峰之作,无论是火力、防护还有航速方面达到了几乎完美的程度。令人奇怪的是,西法兰克海军从此就开始走上了下坡路,在其后建造的“布列塔尼”级和战后建造的两艘让人诟病不已的“红衣主教”级“潜水重炮舰”,在其综合作战性能上,反而都不如“敦刻尔克”级各舰。

这也是为什么在建成服役二十五年后,这艘战列舰又重新成为了王家海军本土舰队的旗舰,这也正是西法兰克海军日渐走向没落的真实写照。

与帝国海军的新锐战列舰相比,“敦刻尔克”号虽然略显老迈,已经跟不上新式舰队航空母舰的速度,但在一场近距离的炮战中,其综合实力依然不容小视。

两军相向,狭路相逢,一场激烈的海战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在第二次主炮齐射之后,从“祁连山”号的雷达室就传出一个好消息:他们最先攻击的那个目标正在离开战列,如无意外,它已经在这两轮的炮击中被击伤。由于那艘军舰脱离了阵列,陈士英下令舰队把主要火力转向了对方目前处于首位的大型战舰,而以副炮去对付那些冲过来的小型军舰。

击伤一艘西法兰克战舰并没有什么好庆祝的,虽然那艘军舰暂时脱离了战场,但军舰上的修理人员完全有可能在短时间经过抢修让它重新恢复作战能力。

现在海面上依旧一团漆黑,天空中飘落着茫茫的雪花,根本看不到对手的情况。但在火控雷达的指引下,双方射击的准确性都相当高。航行在帝国舰队首位的“昆仑山”号战列舰在西法兰克人第二轮的还击中就被命中了一发大口径炮弹,后舰桥靠近烟筒部位燃起了大火,看起来有些吓人。

陈士英询问了一下“昆仑山”号的受损情况,舰长李自强上校回答说损伤情况并不严重,看来这艘标准排水量45000吨的超级战列舰抗打击能力相当强悍。

德意志帝国各级战列舰副炮都是更换成了相同的广南兵器公司为海军专门研制的leSK38H型55倍口径150毫米双联装高平两用炮塔。由于采用了半自动装填方式,其射速高达每分钟12发,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各国战列舰的副炮射速,其火力密度相当惊人。

“祁连山”级战列舰装备有10座150双联装炮塔,而“葱岭”级则装备有8座。在如此密集的火力打击下,向帝国舰队突击而来的两艘西法兰克驱逐舰很快就在雷达屏幕上急骤失速,通过望远镜,能够看到远处海面上逐渐腾起了两团火苗。

西法兰克舰队终于全部转过了科德吕角,在海面上进行着小的战术机动。在调整队列后,西法兰克舰队的炮手们也打得越来越准:有5枚炮弹都落在了够得上近失弹的50米距离之内,航行在“祁连山”号前方的“昆仑山”号被几道冲天而起的水柱包围了,一发15英寸的炮弹更是直接命中了它的艏部!

“昆仑山”号舰艏腾起一大团火球,在夜空中绽开着,似乎是右舷船锚也被炸得飞了出去。一枚过早爆炸的炮弹并不可怕——西法兰克穿甲弹的引信过于敏感,提前爆炸的问题由来已久,从上次世界一直延续到现在仍然没能得到有效的解决。但爆炸所产生的大量碎片还是会对舰上一些暴露炮位上的人员造成可怕的杀伤,还会给帝国战舰上训练有素的损管人员带去一些麻烦。“昆仑山”号的舰艏燃起了大火,舰上的消防队员正冒着炮火拖着长长的胶皮水管跑向那里。

“集中火力,全力轰击对方阵列第一艘战舰!”陈士英将目光投向漆黑的远方对面西法兰克舰队的方向,他眼下的目标,仍然是西法兰克舰队中综合情况最好的新锐战列舰——曾经与帝国舰队交手过的“让巴尔”号,这种拥有十门14英寸主炮的强大战舰。

林泰铨少将站在“嵩山”号舰桥的右侧,有些担心地观看自己舰上的主炮射击,他有些担心自己旗舰的状况。在这么一场硬碰硬的战列舰海上炮战中,这艘有着25年以上舰龄的老舰防御状况令人堪忧。

炮弹身后拖着一道红色的曳光一发接着一发飞向漆黑的夜空,雪已经下得小了一些,头顶上几发西法兰克人射出的照明弹散发着绿白的磷光,在徐徐飘落。海面上露出了影影绰绰的帝国战舰阵列,在硝烟弥漫的海面上,“嵩山”号在西法兰克炮火的交叉射击中,四周溅起一道道冲天的水柱。

“发现鱼雷!右舷17度!……舰长,右舷发现鱼雷,进入角17!”军舰上的监视哨、舰桥上的军官和水兵都一起喊了起来。

尽管在主炮不断的轰鸣声中,戴着耳塞的林泰铨耳朵里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眼睛也被炮口耀眼的火光照得模糊不清,但他还是注意到了这些人喊叫声,也看到了海面上正在逼近的西法兰克鱼雷所激起的尾波。

林泰铨当机立断,高声喊道:“右满舵!”

“右满舵,长官!”舵手在高声回答说,“满舵右!”

西法兰克驱逐舰的决死冲锋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帝国舰队的阵形显得有些混乱,几乎就在军舰的正前方,两条闪闪发亮,散发出金属光泽的鱼雷,划破漆黑平静的海水,在舰艏前方,稍带一点角度疾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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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冰岛战役(五)

海面上乌云密布,巨浪翻滚,夜空中飘着纷飞的大雪。帝国舰队在海湾的另一侧等待多时,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向西法兰克人发出致命一击。而由于前面侦察的两艘驱逐舰注意力被两艘正退向海湾深处的帝国驱逐舰所吸引,根本没有发现在另一侧磨刀霍霍的帝国主力舰队,而库伯特的舰队也还蒙在了鼓里,对此一无所知。

晚上20点43分,雷达室报告说有两艘小型军舰正快速驶过科德吕角,两分钟之后,库伯特舰队的主力转过海角,出现在“祁连山”号的雷达屏幕上,射击指挥室也随之给出了一连串的射击数据。

陈士英上将随即下令信号兵向各舰发出做好齐射准备的命令。

一直守在“祁连山”号舰桥上的陈士英端起望远镜,此时海面上依然黑沉沉的一片,视线中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不能就此想当然的认为对方也没有发现自己。在无线电探测技术飞速发展的今天,黑夜已经无法为舰船再提供天然的掩护,舰身的雷达回波、螺旋桨发出的水中噪音都有可能让对方随时发现自己。

20时53分,陈士英下令开火,目标直指雷达上紧随小型舰船之后唯首的大舰。

一阵突如其来,气势磅礴的雷鸣声打破了海面上的沉寂,首先开火的“祁连山”号410毫米主炮炮口喷出四大团桔红色的火球,在一瞬间点亮了一大片海面。远在十多海里之外,西法兰克舰队已经发现了帝国舰队的踪迹,正在忙乱地调整着炮口。隔着雪花飞舞的海空,依然能够看到远处海面上如同火柴棒一样的火焰一闪而逝,紧接着,一枚枚巨大的弹头带着令人恐惧的尖锐呼啸声划空而至。

炮弹的飞行速度要远快于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那些令人战栗的重磅炮弹带着摩擦空气所产生的特殊声响,划过头顶,落在不远的海面上,传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正好与从20公里外传来的隆隆炮声重合了起来。

陈士英当然可以想象到远处西法兰克战舰上的水兵在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大口径炮弹会有怎样的惊慌反应,他在猜测那艘正在遭受数艘德舰一起攻击的西法兰克战舰的身份,“布列塔尼”级还是“路易三世”级,亦或是一艘“红衣主教”级?西法兰克军舰正在列队转过科德吕角,已经有四艘大型战舰出现在了德舰的雷达屏幕上,以有心算无心,可以想象得到西法兰克军舰上此时的混乱场面。

六艘帝国战列舰再加上两艘重巡同时开火,一共有72大口径火炮几乎同时喷出烈焰,如此密度的火力打击下,西法兰克战列舰队位于首位的“路易三世”号在首轮炮击中就被命中了两发炮弹。在先进的火控雷达指引下,大口径舰炮的远程射击精度比使用光学测距仪时代又有了很大的提高。

海面上再次响起一阵隆隆的炮声,位于舰队后方的两艘“北庭”级重巡洋舰再次开火。这两艘帝国重巡所装备的16门SKC35D型203毫米60倍口径克虏伯舰炮每分钟射速高达6发,虽然弹头重量只有150公斤,对于战列舰而言穿透力明显不足,还是能对其甲板上层建筑的薄弱处造成一定程度的毁伤。

理论上来说,装备有自动扬弹机的两艘“祁连山”级战列舰和两艘“葱岭”级战列舰主炮射速都能达到每分钟3发的高射速,而两艘“五岳”级老式战列舰主炮射速要慢一些。但在实战中,战列舰主炮在齐射后会产生数千吨的巨大后座力,即使是象“祁连山”号这样满载排量超过55000吨的巨舰都能被这股巨大的后座力从海面上平推出将近十米的距离,战舰需要克服摇摆,等到恢复平衡时才能再次进行炮击,差不多需要在一分半到两分钟后才能再次进行下一轮齐射。

在一场海上炮战中,战列舰主炮射速上的差距并不如人们想象中那样能起到多大作用。

在帝国军舰刚完成第二轮齐射后,对方很快也以炮声作为回答,尽管法舰从20000万米之外射来的第一轮齐射有些欠缺准头。但陈士英和舰上的军官们还是能够从弹头所发出的呼啸声中作出判断:那些至少是口径在14英寸以上的舰炮所发射出来的炮弹。

在这片宽度只有30多公里的海湾内,自西非海战后,唐欧海军战列舰舰队的海上对决再次上演。

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西法兰克舰队已经慢慢调整了阵形。在旗舰“敦刻尔克”号战列舰的信号桅上,再次升起了红衣主教在西非海战中所升起的Z字信号旗,同时用灯光信号向舰队其他成员发出作战信号:国家命运在此一战,望诸位奋力而为!

而陈士英上将倒没有这样的感觉,他还有六艘航空母舰在七十多海里之外伺机出动。以航空舰队的实力,足以全歼这支西法兰克主力舰队,他即使是输了又能如何?所以他在心里十分笃定,旗舰“祁连山”。

这一组数字代表着一个让帝国海军永远铭记的日子,在上一次世界大战时所爆发的“西非海战”中,大唐帝国海军在一场史上规模最大的战列舰对决中,最终战胜了欧洲联合舰队,将敌人的八艘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送进了冰冷的海底。

但是现在,敌人将会再次重温那同样惨痛的历史回忆。

在海湾的另外一边,在舰只数量上稍占优势的西法兰克舰队也迅速进入了临战状态。

由于先前舰队正处于转向过程,西法兰克舰队处于很不利的交战位置。阿兰·库伯特上将在突遭打击后,立刻下令在交火中已经受创的“路易三世”号撤出队列,调整到舰队后方,让紧随其后的“洛林亲王”号打头,而驱逐舰队则逼近帝国主力舰队,力图使用鱼雷打乱帝国舰队的队形。

距红衣主教时代的地中海海战一百多年后,在远离地中海的北大西洋海域,一场决定西法兰克王国命运的海战再次爆发。

二一、冰岛战役(七)

擦肩而过的鱼雷让林泰铨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名南洋海军出身的高级将领看来,这纯粹是一场毫无意义,也毫无必要的海对决。作为最高指挥官的陈士英将就是想一舒胸中帝国海军的怨气,抱着输赢无所谓的态度与西法兰克人打一场“西非式的海战”。

炮声隆隆,硝烟弥漫,这种景象还真像是回到了25年前的西非海湾。

被西法兰克舰队集中炮火攻击的“昆仑山”号终于顶不住了,闪动着信号灯开始向左转向,渐渐脱离了阵列。剩下的五艘帝国战列舰在1万8千米的距离死死咬住了遍体鳞伤的“让·巴尔”号,以传统方式进行的海炮战显得十分的惨烈。

现在“祁连山”号顶在了整个战列的第一位。只剩三座主炮塔在战斗的“昆仑山”号依然拥有可怕的攻击力,它稍稍减慢了一些航速,与“祁连山”号相隔1000米,保持着并行的状态。它剩下的6门410毫米舰炮不愧为世界各国海军目前所装备威力最强的舰炮,一枚重达12吨的穿甲弹准确命中“让·巴尔”号的舰桥,竟硬生生地撕开了这艘战列舰厚达380毫米的重装甲,穿入舰桥内部!

这艘重装甲战列舰的舰桥似乎被从中间撕裂一般,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它那厚重的舰桥部伴随着一阵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朝着海面倒了下去,舰桥包括舰长里奇校在内一百多人阵亡,其中包括多名主要军官。紧接着,一枚350炮弹又击中了它的三号炮塔座圈,无法转动的四联装炮塔象是一把折断的长剑,让它一下失去了将近一半的火力。

见“让·巴尔”号如此危急,跟在它身后的西法兰克舰队旗舰“敦刻尔克”号向“让·巴尔”号发出了“准许退出战斗”的命令,同时库伯特将命令旗舰向右转向加速,保护受到重创的“让·巴尔”侧翼。

眼见“让·巴尔”号试图转向脱离战斗,帝**舰接连打出精准的齐射,大口径炮弹又接二连三地砸向这艘受到重创的巨舰,只一会儿功夫,这艘新式战列舰浑身三处地点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这关键时刻,一艘军舰终于挡在了“让·巴尔”号的侧面,那便是库伯特所在地旗舰“敦刻尔克”号!

在帝国舰队重创了“让巴尔”号的这段时间里,其它西法兰克舰只并没有闲着。它们迫使“昆仑山”号退出了战列,又开始紧咬“祁连山”号这一个目标。

阿兰·库伯特将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帝国舰队唯首的两艘“祁连山”级战列舰吨位要比西法兰克战列舰高出将近一万吨,当然也要比西法兰克军舰能扛炮得多。在这十几分钟的炮战中,西法兰克舰队已经有两艘军舰被迫退出了战斗,而帝国人那艘受伤军舰却躲在他们的舰队侧方,依然还能继续作战!

西法兰克舰队同样给“昆仑山”号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它的舰艏右舷钢板翻卷着,艏部舱室进水有500多吨,一枚近失弹造成它右舷两个重油舱破裂,另外一枚15英寸炮弹让它的三号炮塔失去了作用,它的后部舰桥也遭受重击,后桅被从中间炸断。

现在,西法兰克人把炮口转到了“祁连山”号身,但两轮齐射过后,它的火力又分散开了。库伯特发现帝国战列中后部的战列舰主炮威胁并不小,当然,它们要比防御强悍的“祁连山”号更容易被干掉。

双方主力舰在中等距离展开生死搏斗,那些随同进入主力舰队进入战场的西法兰克驱逐舰并没有闲着。在得到“敦刻尔克”号的指示之后,这六艘驱逐舰悄然绕到一侧,然后以36节的超高航速冲向帝国舰队。

位于帝国舰队阵列靠后位置的“嵩山”号和“泰山”号的日子变得十分难熬,每一发从远处飞来的大口径炮弹都让林泰铨感到心惊胆战。从每次四发的射击频率来看,那应该是一艘只在前甲板装备了两座四联装15英寸主炮的“红衣主教”级战列舰才有的射击方式,很明显,这艘“红衣主教”级战列舰把火力转向了“嵩山”号。虽然经过现代化改装,加强了整体防御,林泰铨并不认为自己这艘老舰能扛住15英寸舰炮的攻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陈士英抬头看了看时间,从打响第一炮开始这场战斗已经过去了将近20分钟。先前航线几乎平行的两支舰队,由于相向而行,在经过短暂的“短兵相接”之后,彼此的距离已经渐渐拉开了。

陈士英下令舰队右转,保持与敌人舰队的距离。随着炮战越来越激烈,双方的舰员也逐渐找到了感觉,炮弹的落点也越来越准。航行在首位的“祁连山”号依然是西法兰克人重点打击的目标,这艘重型战列舰接连遭受了三发炮弹的打击,其中一发大口径炮弹直接打中了“祁连山”的舰桥部,它最部的两部雷达天线和顶部观测室、顶部射击指挥室在瞬间被击毁,所幸的是射击指挥长在雷达室一侧的中部舰桥射击指挥所,这才幸免于难。即便如此,由于火控雷达无法工作,“祁连山”号只能依靠跟在后方的“嵩山”号所提供的射击数据进行炮击,作战效能大幅减弱。

西法兰克战舰的情况也不妙,在连续的两轮快速齐射中,“嵩山”号和“泰山”号便接连击中了“敦刻尔克”号,其中“泰山”号所发射的一枚330毫米炮弹直接打中了其二号主炮侧后的副炮塔,几十毫米厚的防护装甲在帝国大口径穿甲弹面前完全不堪一击,第一次爆炸就直接掀翻了炮塔,刚刚送炮塔的炮弹和发射药很快引发了第二次爆炸,大火迅速沿着供弹通道下层舱室蔓延。

在接连遭受数发大口径炮弹的打击之后,西法兰克舰队唯首的“敦刻尔克”号全身也燃起了大火,紧随着“让巴尔”号也提前退出了战列。现在库伯特手尚且完好无损的战列舰只剩下的“海洋”号和两艘“红衣主教”级战列舰。

二二、冰岛战役(八)

处于西法兰克舰队前列的“海洋”号战列舰将全部的火力集中在“祁连山”号身,显示出王家海军良好的训练水平,在连续两轮的齐射中都直接命中了帝国旗舰。它15英寸重达1吨多的重型穿甲弹凿穿了“祁连山”号距离后舰桥后部大约10米左右的侧舷装甲。紧接着在舵机舱内发生了剧烈地爆炸。

“祁连山”号战列舰不愧是帝国造船工业的巅峰之作,这艘集帝国最先进的设计理念、制造工艺、设备和技术于一身的主力舰,充分继承了帝国水面舰艇防御力超级强悍的特点,其坚厚的装甲和严格细分的水密隔舱设计赋予了它超乎寻常的生命力。尽管先后被命中十几发大口径穿甲弹,外表看起来遍体鳞伤,全身火光四起。但它被装甲严密防护的核心部位仍然在正常运转,四座410毫米主炮塔依旧保持着强悍的战斗力。

由于相向而行,两支舰队距离被拉开了,战斗显然并不会就此结束。至少从两军指挥官的态度来看,还没有哪一方打算退出这场决斗。在陈士英的指挥下,帝国舰队开始整体右转,西法兰克舰队很快做出了相同的机动动作,所以双方地距离并没有进一步的拉大。同时,双方的炮火仍在给对方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将军,唐锦潮将军的电报,他在询问我们的具体位置。”“祁连山”号在厚重装甲保护下的司令塔里,陈士英将只能通过无线电通讯室的报告来判断敌人的情况,在“祁连山”号的舰桥部被摧毁后,它发出的无线电讯号明显增多,很明显,正向这里匆匆赶来的唐锦潮中将有些担心己方舰队的处境。

“他们现在的位置?”陈士英看了站在一旁的刘棣棠舰长一眼,这位一直沉默寡言的舰长在听到唐锦潮舰队的消息后,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

“西1322,北6517!长官!”航海官在地图标明了唐锦潮舰队的位置,那个地点距沃普纳湾大约还有45海里,也就是说如果是全速航行,唐锦潮的支援舰队在一个半小时内就能够赶到战场。

“告诉他堵住沃普纳湾的出口,我们要把该死的西法兰克佬全部都留在这里!”陈士英伸出食指在海图指点了两下,毅然说道,如果在这里能重创西法兰克主力舰队,无疑会重创西法兰克民众继续抵抗下去的信心。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海夜战居然会演变成一场激烈的海决战。

这场激烈的海炮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英德两支舰队现在的方位与刚开始炮战时正好调了个方向。

两艘“祁连山”级战列舰挨得炮弹最多,黄色的火焰在军舰的甲板熊熊燃烧,借着火光可以看到浓重的烟柱直冲云霄。“嵩山”号和“泰山”号也是遍体鳞伤,层建筑一片狼藉。

西法兰克舰队已经得知了唐锦潮舰队正在赶来增援的消息,正在疯狂突围,而帝国舰队则在竭尽全力地阻止它们。

林泰铨少将有些郁闷地眼看着双方在交战的最后十五分钟时,自己的战舰遭遇到了一场灾难——军舰在海面飞速地转向,探照灯照射的海面两条绿色的鱼雷尾波消失了,接着又从水中浮了出来。

两枚如同黑鱼一般的鱼雷在军舰右舷下方一闪而过,这一切站在舰桥的林泰铨都看得清清楚楚。在他的周围响起一片混乱的喊叫声:天啊,这下子要打中了!

林泰铨伸手抓住舷墙,随着两声巨响,一阵如同地震般的剧烈摇晃……

一片火光!漆黑的夜空顿时变得象白天一样明亮。

林泰铨被震得摔倒在地,随后他忍着疼痛挣扎着站了起来。

整个舰身象出了轨的火车一样,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更糟糕的是,舰身突然开始向右倾斜,这比火焰窜舰舷更为糟糕。只是在几分钟内,舰身已经倾斜了至少十度,天知道那两枚鱼雷在右舷炸开了多么大的窟窿!

“听着,我是舰长。”他冲进指挥室,抓起话筒,“向三号炮塔弹药库和左舷4、6舱中注水!再说一遍,向三号炮塔弹药库和左舷4、6两舱中注水!回话!”

电话传令兵拉开嗓门高声喊着,命令已听到并在执行。

炮战还在继续进行,失去了一大半动力的“嵩山”号已经掉队,甲板仍在摇晃抖动。这艘战列舰就象撞礁石一般,步履蹒跚,整个军舰中后部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在这黑夜里把四周的海水照耀得一片橙红。

“左满舵!”军舰已经严重受损,已经有两个螺旋桨已经完全停止了转动,只有一座锅炉还能工作,动力系统失灵,抽水机抽水的速度要比进水慢得多。军舰正在缓慢地下沉,但距离海岸只有5海里,让军舰在海滩搁浅到是值得一试的。

又是一声爆炸!

整个军舰猛的一震,在军舰的后舰桥处,三号炮塔附近冒出一股又粗又黑的燃油,象一口喷发的油井。这股油柱喷去后,如同暴雨般向着后舰桥和甲板倾泄而下,三号炮塔的周围落下一片粘糊糊的稠雨。火焰沿着浸透燃油的后舰桥腾空而起,在浓烟弥漫的天幕下,整个军舰象一座明亮的火塔。

消防队员在向着火的部位喷洒着水柱,队员们拖着轻便消防车和水管在湿滑的甲板四处奔跑,在眩目的火光下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在移动,闪闪发亮的水柱激起了一团团桔红色的滚滚水气。

这时舰的短程无线电通话器响了起来,“长官,陈士英将军要和你通话!”站在一旁的通讯参谋向林泰铨喊道。

林泰铨回到指挥室,拿起了话筒,“喂,老林,你吗?”舰队司令们都是不管通讯联络的规章程序的,陈士英将直接叫出林泰铨的姓氏。

“是的,长官!”林泰铨说道。

似乎军舰一直在往下沉,航速也在随之下降……

二三、冰岛战役(九)

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伙计?从我这里看过去,你们的情况不妙啊。”

“是的,长官,我们已经无法阻止它的下沉,我准备让它搁浅!”

“舰上的火势怎么样?”

“看起来很厉害,但只是些皮外伤,我们正在努力救火。”

“好吧,我让两艘驱逐舰过去帮你们灭火,我这里还正忙着追杀西法兰克佬,该死的,看来唐锦潮无法及时赶过来阻止他们了。据雷达屏幕上显示,西法兰克人正在逃向丹麦海峡,我将绕过海岸去追击他们!”

“好的,长官。祝您一切顺利!”

“也祝你好运,林少将。”

有两艘驱逐舰靠近了过来,用舰上的水枪向“嵩山”号上着火的部位喷洒着水雾,军舰上的火势不再那样迅猛蔓延了,但舰体还在缓慢地下沉。这艘老战列舰用仅有的两支螺旋桨,缓慢地向海岸边移动着。

正前方水平线上,科德吕角在海面上矗立着,借助驱逐舰上的探照大灯,可以看到黑黝黝的海岸。现在军舰已倾斜到15度以上,海面上的雪花已经很少了。

在数公里之外,依然不断传来隆隆的炮声,海战依然在继续,但这已经和“嵩山”号没什么关系了。

林泰铨下到倾斜得很厉害的主甲板上,甲板上到处是黑乎乎的齐脚踝深的重油,一股恶臭味。他一步一滑地从救火队员的身旁走过,向后甲板上的一个大裂口走去,这些油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他将身体探出舰舷外,可以看到舰体钢板的破口向外翻出,一直伸向海里,这个裂口是被鱼雷炸开的。舰体上的这个黑洞洞的大窟窿,炸裂的钢板边缘就象胡乱开启的铁皮罐头。根据报告,吃水线下面的那个洞还要大。

5海里的距离在平时显得很快,但是现在,这段航程却显得极为漫长。

“嵩山”号在两艘驱逐舰的陪伴下,缓慢地驶向海岸,林泰铨一直在担心军舰会突然丧失动力,那样的话,他只能下令舍弃这艘军舰了。

还好,他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大约一小时后,只听到船底一阵嘎嘎作响,军舰陷入到海滩的泥沙里,再也动弹不得了。

“好吧,全体人员注意,消防队和求援队员留下,其他人员准备离舰!”林泰铨回到了指挥室,举起话筒向全体舰员下达了弃舰的命令。虽然“嵩山”号已经搁浅,但为了舰上的人员安全,还是先撤到陆地上比较安全。

舰员们集中在了甲板上,两艘驱逐舰靠了上来。吊艇架将载满伤员的摩托救生艇悬吊出舰舷外,救生艇离水面极近,水兵们只消把吊艇滑车索砍断就行。几百名舰员沿着缆绳和吊网滑到驱逐舰的甲板上。

林泰铨同一支不到200人的志愿抢险队的官兵留在舰上。他期望能够保全这条军舰,现在需要从国内派出打捞舰过来,也许系上一条缆绳,就可以把军舰拖走。

海面上隆隆的炮声逐渐远去,也不知道具体的战况是怎样的。

在短暂脱离了接触之后,西法兰克舰队很快又被帝国舰队给追上。西法兰克舰队的平均航速只有23节,而帝国舰队却能全力跑出超过30节的航速。在战争开始之前,恐怕西法兰克人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们的王家海军会有被打得狼狈逃窜的时候。

现在,他们两座四联装16英寸主炮塔全都布置在前甲板的“红衣主教”级战列舰就悲剧了,由于没有向后的主炮火力,设计上的缺陷让这两艘主力舰在这场追逐战中处于光挨打无法而无法还手的尴尬境地。

而在他们身后,又有四艘唐主力舰正在高速向战场方向赶来。

在高速和追逐战中,双方的主炮命中率都在明显下降,但还是有一枚大口径炮弹击穿了“让·巴尔”号的动力舱。西法兰克人最终为他们的奇葩设计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由于采用了动力系统后置的布局,“红衣主教”级在正面作战时实力并不逊于“布列塔尼”级,但在撤退中,还是暴露出了明显的弱点。

“让·巴尔”号的航速一下降到了18节左右,在这艘西法兰克战列舰厚重装甲保护下的司令塔内,王家海军准将德林普尔·施奈德准将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很明显,又有一支帝国主力舰队将要加入战场,而速度较慢的西法兰克主力舰队却根本无法摆脱帝国舰队的追击。照此下去,那么今天西法兰克主力舰队很有可能遭致灭顶之灾。

如果主力舰队损失惨重,那么西法兰克人也不必再打下去了。

“右转90!”施奈德果断地向军舰下达了转向的命令,他决心牺牲自己,以保全主力舰队的实力,“给旗舰发报,我舰已经失速,将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祝各位好运!”

这艘巨大的战舰缓慢的开始在海面上转向,随之转动的还有舰上那3座气势逼人的16英寸主炮塔,待一切调整有条不紊的完成之后,全部16英寸巨炮,朝着战舰右舷方向驶来的帝国舰队旗舰开始开火,而“祁连山”号此时只能以舰首对敌舰——这一战斗姿态在交战时的优劣显而易见。

伴随着一阵隆隆的巨响,黑洞洞地炮口喷射出刺眼地烈焰,万米外的目标。

“我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拖住它们,以保证主力舰队的安全!”

炮声刚刚暂时平息下来,施奈德转身对自己的参谋官说道,很明显,他已经抱定了牺牲的目的,而且也初步达到了目的——身后追来的帝国舰队已经开始被迫转向。说这话时他一脸平和,但他的副手们脸色严峻。大家都明白,他们中大多数人,恐怕是无法再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了。

海面上的风雪几乎停了,隔着漆黑的海面,依然可以看到远处帝国军舰在开火时喷射出的一团团火苗,在黑暗的海面上格外显眼。大口径炮弹在空气中划过时发出特有的尖啸声,对于任何一艘战舰而言,哪怕只是近失弹都会造成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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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冰岛战役(十)

即使对大口径炮弹怀有与生俱来的恐惧,但“让·巴尔”号相当坚实的装甲还是给了西法兰克舰员们相当大的信心。因为全部三座主炮塔居于舰体前方的布置方式,它被一些海军人士戏称为“世界上最大的浅水重炮舰”。其实它的作战性能并不比各国的战列舰差,只是由于主炮前置,缺乏向后的火力而已。

“红衣主教”级唯一令人不满的是它只能勉强维持的最高航速,而它的对手,帝国海军的主力战列舰无论在吨位还是航速都要远远优于这级西法兰克战列舰,特别是在航速方面的优势可谓十分明显。

也就是说“红衣主教”级战列舰如果打不过对手,也不可能摆脱对方的追击。风水轮流转,上次大战时期东法兰克袭击舰队的滋味今天开始轮到西法兰克人品尝了。

在一阵阵震慑心神的巨响声中,西法兰克官兵们心有余悸地看着四周数十米外高高升起的白色水柱,即使是在黑夜里,依然是那么的醒目。一直以来,在海洋战场,向来是大唐帝国海军在打击弱小的敌人,从来都没有人敢在下面挑战大唐帝国海军的权威。但是今天,这种情况还在延续,“让·巴尔”号现在是在竭力抵挡敌人,而他们的队友,却在仓惶撤退。

这种感觉却是格外的苦涩。

“右舵!射击指挥室重新测定射击诸元!”当望远镜中看到西法兰克战舰上霍然出现闪耀的桔红光芒时,陈士英上将无奈地向舰队下达了新的转向命令。很明显,那艘失速的西法兰克军舰正在极力反抗,以阻止帝国舰队继续追击西法兰克舰队,但他却不能不管不顾地直冲过去。

满载排水量将近万吨的“祁连山”号战列舰并不像它外形看上去那样笨拙,在高速运动中,仅仅不到一分钟,这艘巨舰首先就在海上完成了转向,并很快就集中全部侧舷火力打出了一轮齐射。

隆隆的炮声总会令人联想到二十五年前斯卡格拉克海峡的大海战,但情况却有不同,这的确是现代化的战争。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实际上交战的双方谁也无法看到对手,仅仅凭借着探测雷达来捕捉目标。

在“祁连山”号主甲板下面深达六层的底部,四周都是数十公分厚的装甲钢板严密保护的弹药舱里,一群军官和士兵正在紧张地忙碌着运输弹药。不管外面的战况如何,这里始终都在秩序井然地工作着,舱内除了扬声器里传来射击指挥官和炮塔的命令声,并不了解外面的战斗情况。

在舰桥的下部,雷达控制室里那些价值昂贵的电子仪器工作时发出的轻微呜呜声。舱室中央,置放着几台黄绿色的雷达荧光屏。屏幕上显示出从装在几十米高的桅杆上雷达天线接收到的目标回波,为了使荧光屏上的回波看得更清楚,舱内只开着柔和暗淡的红灯。“祁连山”号主桅楼连同雷达天线都已经被摧毁,只能凭借着后舰桥上安装的火控雷达来捕捉目标信息。在荧光屏显示图像的同时,仪器上的刻度盘、指针和旋扭在转动,各种报告通过电话再把目标信息传递给射击指挥室和作战指挥部。

五艘帝国战列舰对一艘“让·巴尔”号,这场惨烈的海战结果在开始时已经注定了。但那艘西法兰克战列舰却被顽强,足足抵抗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随后,匆匆赶到战场的唐锦潮舰队也加入到了围殴的行列,正是由于这支舰队的出现,这才迫使阿兰·库伯特上将不得不选择断臂求生。

“让·巴尔”号的舰体己被打得千疮百孔,几乎失去了它原来的形状,浓烟从各个地方猛烈地向外喷冒。它所有的主炮和右舷副炮都已经被摧毁,只有一些小口径的防空火炮还继续在开火——但这根本对帝**舰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艘西法兰克战列舰所有的上层建筑物,如舰桥、烟囱、桅杆等都被夷为平地。在笼罩舰身的浓烟下,它灰暗的舰体上窜出来一道道高高的红色火舌。大部分帝**舰已经停止了射击,只有两艘抵近了帝国轻巡洋舰还在清除那些依然反抗的西法兰克炮位,巡洋舰的主、副炮正朝它倾泻着大量炮弹。

在烈火和浓烟中,一些西法兰克水兵们仍然在奋不顾身地设法装弹、瞄准和射击。“射手座”号驱逐舰抵近到这艘西法兰克战列舰不到米的地方,舰长看到了一种令他惊叹不已的景象这艘一片狼藉的军舰上居然还有一些人在活动,在火焰与爆炸之中不可思议地依然还活着,他们爬过破败不堪的舱面,从烈火熊熊的军舰上跳进波涛翻滚的大海里。

这艘挨了数百发炮弹的西法兰克战列舰依然顽强地浮在海面上,它的生存能力确实令人惊叹。“射手座”号奉命向这艘西法兰克战列舰发射了两枚鱼雷,随着两声巨响,它原本已经严重倾斜的右舷再次猛地下沉,军舰眼看就要倾覆了。

共和年月日,“让·巴尔”号战列舰发出最后的呜咽声,倾覆在了海面上……

……

榆林,胜州帝国空军飞行测试基地。

一架从未见过的体型硕大无朋的四引擎重型飞机,缓缓的盘旋在这座防御严密的军事基地机场上空,其庞大的身形让机场上的许多飞行员、地勤人员和地面防空部队的官兵都感觉到前所未的震惊。

从这架重型飞机的机身、机腹和机艉外部装备的半球形防御炮塔可以看出这是一架新式的重型轰炸机,其体型比目前帝国空军所装备的洛飞、西飞-和晋飞-这三种四发重型轰炸机要大三分之一左右。

“哦,天哪……这是什么轰炸机?!”

“我敢说,这家伙至少能装下吨以上的炸弹!”

“啊……那样的话它的载弹量就可以顶两架-?!”

“它的航程我估计也会增加了不少吧?”

就机场上的人员看着这架在低空盘旋等待降落的重型轰炸机在那争论不休时,这架飞机已经开始对准了基地里最宽的号跑道开始缓缓下降。随着起落架上的负重轮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巨大的机身猛地一顿,还是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机身又向前滑行了数百米这才缓缓在跑道中央的位置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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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重型轰炸机

帝国空军第一批订购的32架B-21式轰炸机将会在未来的一个月内交付空军,它们将会加入战略轰炸机司令部最新组建的第21轰炸机联队当中。”负责帝国标准航空公司重型轰炸机项目测试工作的王铭诚上校向站在跑道一侧,正满面笑容参加帝国空军新式轰炸机接收仪式的十几名帝国空军的高级将领说道。

这其中包括一直以来坚定地支持空军重型轰炸机项目发展的帝国空军副总参谋长曾国纬上将和帝国空军装备局局长韦弈中将。

站在这一群将官中间的韦弈将身穿一身蓝色的呢绒大衣,望着那架刚刚停在跑道上的重型轰炸机,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从共和301年到306年,用了将近四年半的时间,在他的一力主导下,帝国空军这种能够装载11吨航空炸*弹的重型轰炸机才最终研制成功,若不是在他背后有王家淦元帅甚至是皇帝和首相的大力支持,这种花费巨大,预计造价超过100万华元的重型轰炸机项目恐怕早就夭折了。

B-米,米,米,吨,吨,最大时速592公里,巡航时速362公里,升限11200米,最大航程9400公里,实际作战半径3100公里,吨。

为了研制这种重量前所未有的新式重型轰炸机,洛阳帝国标准动力公司为此专门设计和研制了标准RL-2400-36型36缸双18星型气冷发动机,这种装备有涡轮增加装置的发动机每台功率能够达到2400马力。

“王铭诚上校,我现在只关心它的产量,您要知道,战略轰炸能够达到它的目的关键在于数量,飞机的性能反而还在其次。”曾国纬上将说道。

“每月52架,这是帝国标准航空公司目前的最大产能,他们手上还有空军和陆军航空部队大量的大型运输机订单,目前只能挤出两条生产线出来。”王铭诚说道。

“这远远不够!到今年年底,空军至少要装备3000架这种重型轰炸机,运输机的订单可以转交给晋阳公司和西飞公司生产。另外,也可以授权沈飞公司和西飞公司开始B-21轰炸机的生产,当然,目前B-11和H-17、D-19几型轰炸机的生产还要继续,但是生产线却要逐渐进行调整,以减少产量。”正如王铭诚预料的那样,两位空军大佬对于这型轰炸机的产量极为不满,不仅指示帝国标准航空公司停止运输机的生产,而且还要求帝国标准航空公司的竞争对手亨克尔和道尼尔进行授权生产。

这对于独立完成B-21重型轰炸机项目的帝国标准航空公司来说,损失有些大。

“这个……将军,李景渝亲王那里……”王铭诚上校犹豫了一下,提醒道。帝国标准航空公司有很深的皇室背景,皇帝的兄弟李景渝亲王就是这家飞机制造公司的幕后大佬,空军方面的作法明显损害了帝国标准航空公司的利益。

“现在是战争时期,皇室那边由我去解决,当然,告诉安国华先生,帝国空军会在战后给标准航空公司支付一定的补偿。”韦弈中将说道,“现在空军非常需要性能优异的重型轰炸机,这种事情不能计较。”

……

洛阳,首相府。

在接见了以穆加维为首的东非阿比西亚帝国海军代表团后,李锦堂首相回到书房,对等在房间里的帝国保安局局长钱洪声上将发出一个无奈的微笑:“阿比西亚人已经变得急不可耐,甚至想在那两艘战列舰还没有完成舾装的情况下就弄走它们!”

“阁下,根据军事情报部门的报告,拜占庭人有可能在七月间就会向我们发动进攻……”

首相摆了摆手,打断了钱洪声的讲话,“您的判断呢?”

“我的判断是在六月!”

首相走到地图前,伸出食指在地图上晃动着:“我们在中亚和西亚的军事情报部门已经被欧洲人给渗透了,他们的情报非常得不可靠。我的观点和你一样,也是在六月……这取决于我们准备在西奈半岛进行登陆的准备时间,拜占庭人不可能看着我们在汉志登陆而无动于衷。我想尽可能把他们进攻的时间推迟到七月以后,最好能在九月!”

钱洪声点了点头:“您是不准备实行先发制人的打击吗?”

“当然,防守反击也是一种战术,我们需要把敌人的兵力更多地吸引到离我们更近的地方。”首相说道,他又回到办公桌前,“我们需要正视一个问题,国防军中有一些在反对这场战争,当然我也反对……这是一个立场的问题,我们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而被迫进行的这场战争!”李锦堂低下头来,看着桌面上的一份文件,语气变得冰冷:“最近有一些变得有些急不可耐了?!”

“是的,阁下!”钱洪声说道,“有一些高级军官卷入了其中。”

“嗯嗯,人总是有野心的,在它的驱使下,一些人甚至会和敌对势力合作,谋求更高的权力和利益……这是欧洲政客们常做的事情。曾经令人自豪的军官团中某些成员已经堕落成了政客,喜欢玩弄起政治来了!”

这种事情上,钱洪声很少开口,有些事情只能是最高统帅部来做出决断,他只要负责把最高层的决定付诸实施就行了。

首相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把那份文件还给钱洪声,“归档吧,继续监视就行,这种时候,还没有谁真的敢跳出来,最可怕的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

钱洪声接过文件,有些迟疑地看着皇帝:“不采取什么措施吗?”

首相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处理一些西亚籍高级将领,这对于陆军声誉的打击是很沉重的,也会动摇前线将领们指挥作战时的决心和信心,现在正是战争时期,保持前线的士气更重要……有些事情并不一定使用暴力手段来解决,而且现在也没有那个必要……当然,我会对一些人的目前职务作出相应的调整的。”

二六、顿涅茨战役(一)

隐蔽!”

嗖——轰!轰轰……

张湘雨军士长的叫喊刚刚起,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就已划空而来。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过之后,高大的非洲红树被炸得飞向半空,木屑夹杂着泥土在四处乱飞,然后如同暴雨一般落了下来。

随后是更多的炮弹飞了过来,炮弹发出的强烈尖啸声和爆*炸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已经压倒了一切。有时,即使用手掌紧捂着耳朵,它们却还是能够洞穿一切,如同一柄重锤般狠狠地敲击着人们的身体!

战壕里,身着蓝白迷彩作战服的士兵听到炮弹尖锐的啸声由远而近后,急忙将身子死死贴在战壕内的防炮洞里,将头埋在了里面。一排排的炮弹在爆*炸,大地在颤抖,天空尘土飞扬,空气里充斥着呛人的火药味。

轰!轰!轰……

接连不断地爆*炸如同是用巨石在猛烈锤打着地面,强劲的冲击波形成狂暴的气浪,更可怕的是在半空飞舞着一块块高速旋转着的弹片,如同一把把死神扔出的镰刀,带着以难以捉摸的轨迹足以横扫一切。

大地在剧烈地摇晃着,颤抖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受到了扭曲。

海军陆战队第11师已经在图拉河东侧的古利亚坚守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挡住了数十次东法兰克人的猛烈进攻。若不是有帝国空军和陆军航空队的支援,多次阻截了敌人装甲集群的冲锋,恐怕这条脆弱的防御早就被东法兰克军给突破了。

防炮掩体里的光线极为阴暗,但还是能看到身边的同伴脸色发白,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和慌乱。防炮掩体深埋在地下,呆在里面听到的爆*炸声实际上要比地面上小了许多,只是当炮弹落在掩体附近时,支撑掩体的圆木就会剧烈地摇晃着,泥土从缝隙里洒落下来,让里面的人提心吊胆地担心着这并不太坚固的掩体是否被震塌——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有一些倒霉的家伙们就被整班地埋进了土里。

炮声渐渐变得稀疏,爆*炸声也在向后面延伸,掩体里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小,依然有沉闷的爆*炸声不断在较远的地方传来。

“敌人上来了!快……快进阵地!”

排长许东升中尉催命的喊叫声和哨子声照例在敌人的炮击结束后随之响起,军官们的哨子声迅速响遍了各条战壕。戴着大耳沿钢盔士兵们在军官们的催促下纷纷钻出掩体,沿着战壕底部奔赴各自的战斗位置。步枪、钢盔、水壶等等各种硬物件磕磕碰碰,在战壕中汇聚成为一种独特的声音,紧张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

伊万跟在机枪手唐丰年身后钻出掩体,俩人飞快奔向自己应该待着的位置。班里的观察手黎华强被打死了,他现在只能顶替到了观察手的位置。

炮弹还在不停爆炸着,一发发炮弹发出尖啸声,从西南掠过头顶落到后方,褐黄色的土块在后面到处乱飞着,有些炮弹落在了山坡下面的沼泽里,夹杂着黑泥的水柱直冲天际。阵地上到处笼罩在棕黑色的硝烟里,天空早就不是瓦蓝色了,阳光在硝烟的折射下让头顶上空变成了一片血红色。

哒哒……爆炸声中传来东法兰克G03式机枪令人恐惧的射击声,不时传来子弹钻入泥土后发出的尖锐咻咻声。伊万一直感觉那些子弹都是瞄准自己打来的,但是作为观察手,他还必须保持镇定,并呆在机枪手不远的地方。

稍微整了整钢盔,伊万缓缓抬起头,从掩体的豁口望着外面。虽然是下午,外面到处都是烟雾,百十米开外就看不太清楚了。透过青色的烟雾,可以看到一群群模糊的身影正在从河岸下朝这边前进。

后面的师属炮兵部队在不停地发射炮弹,阻止着敌人的进攻。无数的炮弹飞入烟雾中,炸起一团一团的红色火球,前面的河岸很快又被周围烟雾所吞没了。

“11点方向!”他似乎看到有几只影影绰绰的身影,于是对着唐丰年尔大声喊道。

滋啦啦……

05式机枪发出沉闷的声音,不如江夏式轻机枪那么清脆,伊万似乎听到战壕里有人在叫嚷着什么,但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了。05式机枪射速很高,所以机枪手需要采用短点射或是长点射的射击方式,这也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否则弹鼓里的75发子弹会在5秒之内就能打光。

说起来有些丢人,这种射速极高的机枪居然是根据东法兰克人的MG02式机枪仿制和改进而来的。

这一点,帝国陆军装备部是打死也不会承认,可是以前线战斗过的士兵们就会知道,这两种机枪在射击时发出的声音极为相似。毫米,毫米。

伊万喘了口粗气,将步枪支在射击口,拉动枪栓,轻轻扣了一下扳机,打出几发子弹,也不知道打中目标没有。

“天哪!……瞧!”刘林在离伊万不远的地方高声喊着。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一个唐国士兵被炮弹抛到半空中,整个身体在空中挣扎扭动着,血肉飞溅,显得十分恐怖。淮北人在神经质地高喊起来:“我的天哪!下次该轮到我们挨炸了!”

“滚你他*妈*的!继续射击!”伊万朝着这个诅咒自己挨炸的乌鸦嘴怒骂道。

在烟雾中,伊万很难分辨出前面现在发生的情况,唐丰年手中的机枪在间歇性地跳动着。透过烟雾,依稀能够看到河岸边有几具东法兰克人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唐丰年依旧朝着那些尸体的方面在扫射着。

透过枪声,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坦克的轰鸣声。

纳扎耶夫在另一侧兴奋地大声喊道:“操,我们的坦克终于来了!”

巴特离开了自己的战斗位置朝伊万这个方向跑了过来,这家伙在战壕里摔了一跤,让伊万以为他被打中了,结果他又跟诈尸一般又爬了起来。

二七、顿涅茨战役(二)

三十多辆巨大的坦克从战壕的间隙甚至是步兵战壕上方直接碾压了过去,把阵地前布置的铁丝网和木架障碍直接压扁在履带下面。有一辆四号“牧羊犬”坦克在离伊万很近的地方驶过,在它的后面跟着两辆涂着蓝白涂装的陆战队和t05“海豹”式坦克。

重量只有24吨的“海豹”式坦克要比32吨的“牧羊犬”小了一圈,但机动性要更优异,很明显他们应该是比四号坦克晚出动,但却追了上来。在坦克经过伊万他们身边时,看到它们的履带上粘着一些人体的器官和碎肉,这不禁让巴特失声高叫起来。

很明显这些车辆是从自己人的尸体上碾过,上帝啊,这些该死的坦克兵!

唐军的反击开始了,更多的坦克从后面冲了出来,径直朝着河对面的东法兰克军阵地突击过去,坦克前面的唐国步兵还要留心躲避身后自己人的坦克,如果有谁不幸受伤无法移动的话,只有天知道那些履带会不会从他身上压过去。

军官们开始召集自己的士兵,跟在前面的坦克和装甲车辆掀起的滚滚烟尘后面,向东法兰克人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数百辆唐国坦克和东法兰克坦克碰撞在了一起,巴特和刘林想跟在一辆装甲车后面前进,伊万却叫住了他们。这些装甲车辆的后面看似安全,却是最吸引敌人火力的东西,有些反坦克炮弹也许打不穿坦克的装甲,但跟在它们后面的步兵是最倒霉的了。

伊万虽然以前也没有参加过战斗,但听过许多老兵们讲述过他们的战斗经验,所以收获还是很多。跟在坦克后面进攻,最好还是离这些东西远一点。

东法兰克人的坦克性能并不比唐国坦克差,但在数量与唐国有些差距,而且这种差距会越来越大,战场上被击毁的东法兰克坦克和唐国坦克实际上差不多。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有一辆“海豹”被击毁了,一个被炸断了腿的坦克兵在地上哀号着,淮北人想跑过去冒险救助他,却被唐丰年一把给摁在了地上。

又有几发炮弹飞了过来,把那辆“海豹”炸成了一团火球,硝烟散去,刚才还在哀号的那名坦克兵身体已经分成了好几块,而且变得焦黑,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了。

东法兰克人的攻势被粉碎了,开始朝着他们身后起伏的丘陵地带溃退,数百辆唐国坦克和装甲车在枯黄的非洲草原上奔驰着,追击着败退的敌人……

……

东欧战线的战况从六月开始,变得激烈起来。

从共和307年5月12日,东法兰克军军再次转入全面进攻,分三个集群从北中南三个方向实施突击,北方集群从楚德湖方向对波罗的港大举进攻,中路集群从西南绕过哈尔科夫,转向顿涅茨北部,南方集群则重点向顿涅茨和亚速海方向进攻,另有一部分属于是是辅助进攻,继续向克里木半岛进军。

尽管敌人全力进攻克里木半岛,但这个黑海和亚速海之间的半岛南部包括黑海城(塞瓦斯托波尔)海军基地一直还掌握在大唐帝国的手中,这在侧翼牵制了敌人大量的兵力。

法兰克人、罗马人和大食人早就都在打着大唐帝国所控制的波斯湾和高加索、东欧地区的主意。他们这些地方是“白人的世界”,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和正义,都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强国和强盗的意思都差不多。

孙鹤年上将早在5月间就想在顿涅茨一线发起反攻,只不过最高统帅部鉴于目前的兵力有些不足,命令顿河战区方面暂缓在顿涅茨一线的军事行动,部队转入防御作战。

目前东法兰克帝国陆海空三军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了460万人,差不多已经达到了征兵的极限,他们的主要军事力量都集中在了东欧地区,差不多集结的兵力有280万人。而唐帝国,在这一线也集中了260万大军,在这一地区,双方的兵力最为密集。

而西法兰克陆军除了在“南美联邦”和“北美合众国”有大量的“志愿军”存在,另外就是主要部署在西北非、大食和拜占庭。

中东的石油对大唐帝国来说也是十分重要,时国凡大将手上的中东兵团一直保持着35个师以上的兵力。在外高加索一线,帝国在从大高加索山脉到摩苏尔与拜占庭帝国之间漫长的边境线一带的外高加索军团实际上只部署了15个师。

在冰岛战役之后,帝国海军在策划着发起英伦登陆战役。

如果要想占领西法兰克所属的英伦三岛,没有100个步兵师是几乎不可想象的事,所以虽然唐国方面一直高喊着登陆英伦,实际上限于目前的兵力,在短时间内还暂时没有这个能力。最高统帅部把反攻的重点选在了西北非,大唐帝国能够投入非洲战场的兵力也就35个师左右,兵力也是显得有些不足。

最高统帅部的战略是暂时停止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等国内重新完成调整后再发动大的进攻战役。

说是调整,其实就是把魔爪伸向了盟国和周边国家。

萨曼王国和印度七个邦国可以招募到部分志愿人员,在李锦堂首相连哄带吓之下,这些盟国被迫同意派遣部队参战。

这些盟友们放在一线打仗也许不合格,但是作为后勤辎重部队还是能够胜任的。

唐帝国最主要的盟友是东北非的阿比西亚帝国,这个拥有近2000万人的东非帝国拥有近百万的兵力,他们在苏丹和埃及战线,牵制了大量的大食和西法兰克兵力。作为报酬,大唐帝国许诺在战后把整个昔兰尼加和苏丹划归阿比西亚帝国。

大唐帝国的战争资源,还要分配给他们一部分。

调整和部署还需要时间,但是东法兰克人在东欧战场突然发起的大规模进攻,一下打乱了最高统帅部的计划。没有办法,最高统帅部只能从中东和国内抽调部分原本准备部署到美洲和非洲的兵力,紧急运往东欧战场,以确保取得整个战役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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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顿涅茨战役(三)

为了取得顿涅茨战役的胜利,大唐帝国最高统帅部也是不惜工本,粟又廷装甲兵上将所指挥的第5装甲集团军从东北地区被紧急调往到东欧。这支精锐的装甲部队包括帝国陆军第5、第11和第18装甲师,更重要的是这支装甲部队每个师中都有一个拥有74辆装备有90毫米坦克炮的“猎豹”式坦克的坦克营。另外这个集团军还有编制有第32机械化步兵师和第116步兵师,来非洲之前,最高师又为它增加了三个精锐的安西步兵师,这样,第五装甲集团军的总兵力就高达将近15万人,放在东欧战场绝对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顿河军团的作战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趁着把以东法兰克为首的欧洲联军主力吸引到了北方波罗的城一线的时机,从南部的黑海方向展开反而,直接突入第聂伯河一线,直取基辅与拜罗斯的边境地带,从而达到围歼南线欧洲联军主力的目的。

东法兰克南方集群当然也不甘示弱,在基辅坐镇的腓特烈亲王下令东法兰克第2集团军军和罗马尼亚军团立即前往巴甫洛格勒,南下增援。

双方对顿涅茨地区的争夺居然意外演变成了一场规模上百万人的大会战。

唐国海军陆战队占领了波丹诺夫卡,切断了从梅利托波尔通往顿涅茨方向的铁路,这是东法兰克人维持克里木战场和南方集群联络一条很重要的补给线。陆战队第8师在托克马克镇车站抓了几千名英国俘虏,这些人需要押送到北亚港去进行关押。

双方在顿涅茨西南的高地一带争夺尤为激烈。

这一带属于丘陵山区,不利于装甲部队的行动,东法兰克人依仗着图拉波河,打得十分顽强。

三个师的唐军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一刻不停地发动着连续进攻,陆8师沿着图拉波河向西,第15师则从依列波过河,包抄防守北亚速高地的东法兰克军后路。兵力将近10万的东法兰克军第1集团军在只有6万人的唐国部队猛烈的攻势面前退却了,他们放弃了图拉波河防线,撤到第聂伯河东部高地地带重新构筑防线。

陆8师在连续3天的战斗中,每天只休息3个小时,全师的官兵都在一种亢奋的战斗精神鼓舞下,不顾伤亡和疲劳,一直打到了波克罗夫镇附近。

波克罗夫距第聂伯河重要的铁路枢扎波里亚只有六十多公里。这里依山靠河,堵在通往顿涅茨克铁路线必经的山口地带。如果这里被唐军占领,就能直接威胁到南罗得西亚一线美英联军的退路,自然成了双方的必争之地。

陆8师在陆军航空队的配合下,与东法兰克军对波克罗夫进行了反复争夺,把这座第聂伯河附近的城镇炸成了一片废墟,终于在6月19日占领了这座至关重要的地点。

在东欧战场南翼,从第聂伯城到克里木战场,是东法兰克军的南方集群,它又分为“a”集团军群和“b”集团军群。

这两个集团军群的任务是进攻顿涅茨地区,另外还有部分兵力在继续进攻克里木州府黑海城海军基地。

东法兰克南方集群的配置是威廉王子所指挥的a集群包括装甲第1集团军、野战第17和第11集团军以及伦巴第第8集团军。欧根亲王所指挥的“b”集群下辖东法兰克装甲第4集团军、野战第2和第6集团军以及匈牙利第2集团军。此外,还有正从后方开来的罗马尼亚第2集团军。

在克里木半岛,伦德斯泰德大将所指挥的第5和第19集团军正在向黑海城方向进攻。

敌人在南线的兵力包括8个集团军和两个装甲集团军,总兵力大约为65万人。

交战双方在飞机数量方面大体相当,在坦克和装甲车数量方面则是唐军占有优势,能够大大加强主要突击方向上的力量。

共和307年6月日,唐帝国第5装甲集团军奉命向扎波里亚进军。

粟又廷装甲兵上将所指挥的第5装甲集团军从马里乌波尔上岸后,迅速投入到了亚速海北部高地战场。他所指挥的顿河战区南线军团兵力包括4个装甲师、2个机械化步兵师和3个精锐的步兵师,再加上海军陆战队第11师,总兵力高达21万人,另外还有李成镛航空兵中将所指挥的陆军航空兵第10航空军所属的两个陆军航空师为他们提供空中支援。

和唐国人一样,东法兰克南方集团b集群庞大的机械化部队的行动也极为依赖公路和铁路的运输。

作为欧根亲王手上战略预备队的东法兰克第10军在施韦策中将的指挥下,从顿涅茨以西撤到巴甫洛格勒后,又转向了皮克罗夫。而欧根亲王则亲自指挥第30军和第13军边打边退,并意图与北上的匈牙利第2军和东法兰克第6集团军一起,对进入第聂伯河东岸低地一带的唐军形成合围之势。

不过,安宗兴将军指挥的中亚军团也在东法兰克第6集团军身后紧追不舍。现在的战场形势极为混乱,东法兰克军第6集团军主力和唐军中亚军团第5集团军夹在双方的重兵集团中间,东法兰克人在飞机的掩护下向占领波克罗夫一带的唐国海军陆战队第8师发起猛烈的进攻,力图尽快打开向西撤退的路线。

粟又廷将军则指挥唐国第5集团军主力一面防御着东法兰克第10军对托克马克的进攻,将欧洲联军阻挡在这片丘陵山地西南一带。

欧根亲王把战役的希望寄托在唐军稍显兵力不足的弱点上,他手上的东法兰克南方集团b集群总兵力将近25万人,再加上华伦斯坦将军所指挥的匈牙利第2军6万多人,他手上的兵力差不多比所面对的唐军多五万人。

但东法兰克人所面临的危险是在他们身后一直在猛烈追击的安宗兴将近所指挥的中亚军团的10万大军。

……

二九、顿涅茨战役(四)

6月下旬的亚速海北岸,正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季节。

不过,由于有从黑海方向吹来的海风,在晚上的气温依然会降到20度左右,倒也感觉十分凉爽,被战火毁灭的林地间依旧是郁郁葱葱,只不过多了许多黑色的弹坑。

陆战队11师182团跟在第11装甲师的后面夺取了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马拉小镇。

将近半个月的连续作战已经让陆11师减员将近三分之一,凌凯悦所在的排里也有4人阵亡和10人受伤,机枪手唐丰年和阿来提都死了,另外还有经验丰富张湘雨军士长,这位倒霉的老兵在行军途中被一架东法兰克人的飞机给扫中了,每次想到127毫米的航空机枪在张湘雨军士长身上打出的三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凌凯悦都会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作为步兵部队,第182团被命令清除在小镇上一些还在顽强抵抗的敌军火力点。尽管防守这个车站的东法兰克军大部分已经撤离,但一些被包围的克罗地亚人的据点仍旧在顽抗着。在战场上,这些来自克罗地亚或是塞尔维亚的部队的表现要比匈牙利陆军顽强得多。

陆11师的官兵们脸上和身上都满是灰尘和泥垢,自从6月15日战役开始打响后,这支部队就根本就没有休整过,所有的人员都有半个多月没有脱掉过身上的衣服睡个安稳觉。这支改编为陆战队的部队又深入陆地纵深,干回了山地步兵师的老本行。

一支支步兵小队一面前进,一面搜索着象末世景象一般的小镇里残垣断壁间有可能的敌人暗堡。许多人又困又乏,更愿意先找个残破的墙脚先睡上一觉,而不是去清除克罗地亚人的残兵。

不停地与敌人交火和几昼夜没有睡觉,已经让士兵们的神经绷到了极限,对于不时发生的战斗也已经麻木了。有时候,明明看到了敌人打出白旗,也不会停止开火。

在彻底解除了威胁后,士兵们都瘫倒在残垣断壁之间,彼此互相目光呆滞地对望着,谁也不愿意说话。一百多名被俘的克罗的亚人被赶到一个少了两面围墙的大院子里,居然也没人去管他们。

天空中响起一阵马达的轰鸣声,有几架涂着鹰徽的东法兰克飞机飞了过来,居然还在上镇上空转了两圈。

刘林朝着天空啐了一口唾沫“踏马的,那些狗日的航空队之前都死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才过来!”

东法兰克人的飞机很多,陆11师这些天来没少挨炸,在大部分时候都不能得到航空队及时的支援。在顿涅茨和克里木战场,几乎每天都会爆发几场空战,直到现在,敌对的双方谁也无法掌握这一带的空中优势。

在空战当中,唐国人的“雨燕”式和“猎隼”式战斗机性能并不比敌人的“福克”式和“梅塞斯密特”式战斗机强,数量也差不多。第10航空军有2600多架作战飞机,而欧洲盟军在这一带的作战飞机数量是2200多架,所以,帝国陆军航空队一直无法夺取这一地区的空中优势。

陆11师只在这座叫马拉的小镇休整和喘息了一个半小时,就又被军官们赶上汽车和数量不多的装甲运输车,被送到了新的阵地。

182团三营在一处高地上开始构筑自己的防御阵地。

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清除原来匈牙利军残破的阵地里遗留下来的几十具尸体,这些尸体被从塌陷的战壕里抬了出来,摆放在空地上。阳光照在那些死去的欧洲士兵的脸上,越发显得惨白,大多数人眼睛还在大大地睁着,有些人则是血肉模糊。

看着这些尸体,再想到那些已经死去的战友们,不免让人生出些许兔死狐悲的凄凉感受出来。

“别这样看着我,伙计,我们是负责埋葬你们的,你们的遭遇都是第11装甲师的那些家伙们干的,想要复仇就去找他们!”贡巴正努力把一具尸体的双眼合上,并在嘴里神经兮兮地念叨着。但那具尸体的眼睛过上一会儿又会自己睁开,青唐人折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地放弃了让他死后瞑目的打算。

刘林在朝着公路的山坡上找到了一个克罗的亚人放弃的掩蔽所,掩蔽所是用圆木支撑起来的,上面覆盖了两米多厚的泥土,简直是一个理想的防炮场所。凌凯悦他们这个班的人都高兴坏了,立刻在它的前面挖掘战壕,并把泥土扔向它的顶部,继续加固这座能让他们容身的地方。苏台德人为找到了一处理想的躲避场所兴奋不已,贝克尔和克劳斯两人则在它的侧面用石头垒着机枪阵地。

大家看到一队斯图卡轰炸机从头顶飞了过去,这是战斗又要开始的兆头,这些天来的战斗差不多都是以飞机轰炸开头的。7连所在的这处高地位置不错,差不多可以一览前面开阔的草原上的战斗情况。

有几辆被击毁的英国巡洋坦克和美式的3“李将军”坦克在冒着黑烟,这应该是在之前的战斗中留下的痕迹,远处依稀还能听到传来的炮声。

看样子东法兰克人的进攻又要开始了。

从克里木战场调来的匈牙利第2军与东法兰克第19集团军从赫尔松上岸,,然后在这里沿公路向东北进攻,准备打通东法兰克b集群的西退路线。初出茅庐的匈牙利陆军与唐军第一次在战场上交锋,结果被粟又廷上将所指挥的顿河战区南线集群打得落荒而逃。

粟又廷集群从亚速海部登陆之后,打垮了托克马克和波丹诺夫卡的东法兰克守军,直扑第聂伯河沿岸的扎波里亚,意图截断东法兰克南方b集群的退路。

帝国陆军第18装甲师、116步兵师和安西第2军在梅利托波尔打败了格森诺中将指挥的东法兰克第19集团军的进攻,而登道尔中将则指挥匈牙利第2军从北线沿公路迅速东进。

粟又廷的目光盯上了匈牙利军,他准备趁欧根亲王的东法兰克b集群主力还没有渡过图拉波河以前,先向西进攻,打败匈牙利第2军和东法兰克第19集团军,然后挥师北上,与安宗兴集群一起,把东法兰克b集群主力围歼在图拉波河一线。

他们面前的匈牙利军虽然人数不少,装备也算精良,但却毫无作战经验,粟又廷准备先找这个“软柿子”下手。

三○、顿涅茨战役(五)

唐国第装甲师装甲营在葛文福少校的指挥下,渡过图拉波河,正沿着山地公路向比沃隘口方向前进。这个装甲营下辖有一个装备有辆装备有毫米坦克炮的零五式“猎猎豹”式坦克连,两个九八式“牧羊犬”坦克连,另外还有一个有辆九五式“野猫”轻型坦克的轻型坦克侦察连,另外还有辆九八式装甲抢修车、辆装甲战车及辆其他车辆。

在帝国装甲师中只编制有一个这样的重型坦克营,整个装甲营的编制是人。

在距离波丹诺夫卡东南十几公里的一处丘陵地带,第装甲营与匈牙利第装甲师遭遇了。作为匈牙利第装甲师前卫部队的第装甲营在沃特尔斯中校的指挥下,在起伏的丘陵地带几道斜坡上摆开阵势,如同平时演习一般,列队首先向唐军发起了进攻。

与此同时,葛文福少校也指挥第装甲营也摆好了作战队形。与一窝蜂一般发动冲锋的匈牙利坦克不同,唐国的坦克手们显然作战经验要丰富得多,唐国的战车以三辆为一组,组成战斗队形,以正面装甲厚度高达毫米的“猎猎豹”式坦克作为进攻的中坚,而九八式坦克则一左一右跟随其后,而装备九五式坦克的轻型坦克连则游走在整个攻击阵形的侧翼,伺机发起进攻。

不一会儿,整个第聂伯河南部葱绿色的山林原野就象是开了锅似的,充满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唐国坦克在并不开阔的公路两侧排成六列朝着匈军坦克群也冲了过来,顿时扬起漫天的尘土。过了一会儿,匈牙利军才发现冲在前面的唐国坦克似乎比他们引进东法兰克四号坦克技术所生产的最新“托尔蒂”式坦克要大上一圈,而且这些“大脑袋”的唐国坦克伸出的炮管似乎也要比“托尔蒂”坦克毫米口径的坦克炮显得要粗大一些。

“,唐国人的新坦克!”

在满是汽油味的“托尔蒂”坦克内部电台里传出一阵阵惊呼声。

“点半位置发现唐国坦克,准备射击!”

沃特尔斯中校有些紧张大喊着,这位匈牙利装甲指挥官感觉自己有些嘴唇发干。从潜望镜中看到那些唐国坦克,似乎与原来的九八式坦克有些不同,应该有六对负重轮,说明它们应该比在欧洲战场上表现优异,但只有五对负重轮的九八式坦克更重,这让沃特尔斯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里。

根据从东法兰克人那里得到的情报,那些重量超过吨,装备有毫米坦克炮的九八式坦克就非常难以对付,而现在这些冲在前面的唐国新式坦克显然要更为强大。

从这场战争爆发以来,“猎猎豹”式坦克正式出现在了战场上,而倒霉的匈牙利第装甲师就成了这种新式坦克的第一个牺牲品。

“兄弟们,现在是我们悍卫匈牙利装甲部队的荣誉的时候了!”沃特尔斯鼓起通气,对着话筒高声喊道,当然谁也不知道这支才组建三年的匈牙利装甲师有什么荣誉可言。

“弟兄们,让咱们给这帮欧洲佬点教训,让他们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坦克战!”在双方的距离接近到三公里时,把半边身子探出车外,举着双筒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形势的葛文福对着话筒喊道!看对面匈牙利坦克的阵形,显然还没有理解装甲战术的真谛。“减速至,按照顺序,各车自行选择目标!”葛文福把身体缩回到炮塔里,下达着准备战斗的命令。

在第聂伯河沿岸低地的边缘平缓开阔的丘陵地带,两支装甲部队不期而遇。

在瞄准镜里,葛文福已经锁定了一辆敌人的坦克。最新的“猎猎豹”式坦克为了能装下毫米坦克炮,炮塔被加长了厘米,但内部空间比原来装备毫米坦克炮时并不富裕,但车长指挥塔相对于炮塔可以独立旋转。从九八式坦克开始,唐国坦克的火控系统都可以由车长和炮长同时时行操控,车长发现目标后,便可读取距离数据,将目标数据在车长主瞄准镜上锁定。

“目标距离米,高速穿甲弹一发!”炮长说道,装弹手随后将一枚高速穿甲弹装入炮膛,炮闩关闭时发出一声清楚的金属撞击声。

“准备完毕!”装弹手报告说。

“分离停车,放!”葛文福说道。

虽然最新的“猎豹”式坦克炮塔装备有垂直稳定系统,理论上可以在慢速行进时进行射击,但资深的坦克指挥官们还是习惯于短停射击,这样能提高坦克的射击精度。在接到命令后,驾驶员立刻踩下了离合器,坦克的瞬间就停在了原地。炮长在等坦克停稳后又确认了一下目标,这才按下了射击按钮。

“呯!”

居于唐国坦克队列中间位置的号车在米的距离上首先开火,公斤发射药燃爆时产生的巨大后座力令车体猛的一顿,炮口同时喷出一团桔红色的火焰。

“轰!”伴着一声巨响,在公路上冲在最前面的那辆“托尔蒂”坦克炮塔上腾起一团火光,随之那辆坦克就被一团火焰所吞噬。很快在这片狭窄的山谷地带,大约有七、八辆正在冲锋的匈牙利坦克在瞬间就被烈焰与浓烟所笼罩。

仿东法兰克四号坦克而研制“托尔蒂”坦克正面装甲厚度只有毫米,即使在米的距离上,也根本无法抗住斯柯达毫米坦克炮的攻击。而且匈式“托尔蒂”坦克装备的是李斯特汽油发动机,非常容易起火爆炸,这也是欧式坦克一个明显的弱点。

第装甲营的第一波攻击,就给美第装甲师的坦克兵们带来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尽管“托尔蒂”坦克是匈牙利最先进的坦克,但根本无法抵挡唐国九八式坦克所装备的毫米江夏坦克炮的攻击,就更不用说“猎豹”式坦克上所装备的江宁式毫米型坦克炮了。

来自米外的突然打击让匈牙利坦克部队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幸存的坦克几乎是本能地挂上倒车档,朝着山谷的后方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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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顿涅茨战役(六)

随之而来的战斗简直成了单方面的追杀——这是在这场世界大战中唐匈装甲部队的首次交手,原来信心满满的匈牙利人直到这时才明白,他们那些机动性能很不错,看似防御能力很强,重达32吨的“托尔蒂”式坦克在狂暴的唐国坦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一名在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匈牙利坦克手回忆说,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m3l40型75毫米坦克炮将一发发的炮弹打在唐国坦克厚达90毫米的车体和炮塔上,结果根本无法击穿对手的防御。那辆挨了十多发炮弹的唐国坦克居然毫无损伤,象一头发怒的公牛一般朝着匈牙利坦克群直直地冲了过来,这种感觉实在让人顿时就会绝望和崩溃。

战斗实际上已经结束,已经有40多辆匈牙利坦克被摧毁,匈牙利人所做的只是让7辆唐国坦克丧失了机动性——匈牙利坦克手们发现只能通过攻击唐国坦克履带的方式让它们暂时止冲锋。

初出茅庐的匈牙利第1装甲师在第一场战斗中就遭受了毁灭性的灾难,在唐国第11装甲师的打击面前,匈牙利人彻底崩溃,丧失了任何还手能力,朝着赫尔松方向一路溃逃。而唐国人则紧跟在他们身后不停追杀,另外第18装甲师也朝着他们侧翼包抄过来。

欧洲盟军最高司令部对此次战役唐匈装甲部队交战的损失极为震惊,在两天的战斗中,匈牙利第1装甲师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坦克和装甲车辆,有280辆坦克被唐军击毁或是被遗弃,人员的伤亡和被俘也超过了5000人。

威廉王子和华伦坦两人从第聂伯城赶到了赫尔松,亲自到前线对正在作战的联盟部队进行视察和评估。威廉王子对匈牙利人的作战能力已经失去了信心,他认为匈牙利陆军在战场上的表现甚至还不如伦巴第军队。

华伦坦元帅此时此刻才深切地体会到匈牙利陆军并没有为参加这场战争做好准备,在面对唐国装甲部队的进攻时,匈军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于是在抵达前线的第二天晚上,他向属下的联军指挥官们下达一个“痛苦的决定”:进攻亚速海沿岸战役暂告中止。

联盟军在与唐军争夺罗得西亚的战争中失败了。

但是他的决定可坑苦了欧根亲王。

欧根亲王在接到撤退的命令后,一边在位于皮克罗夫的指挥部里跳着脚痛骂匈牙利人是“盟军中的意大利人”,一面下令b集团主力立刻停止渡河,全力向扎波里亚方向撤退。

他现在早就没有了对唐军实行两面夹击的想法,只求自己别被唐国人做成了“馅饼”。

还好,粟又廷上将手上兵力不足,又把目光紧盯在溃逃的匈军第1装甲师和东法兰克第1步兵师和第34师身上,暂时无暇抽出兵力去拦截东法兰克b集群的撤退。

匈牙利第2军和东法兰克第19集团军在全线撤退后,李斯特大将不得以只好命令东法兰克第1集团军也向后撤退。他希望能退出一段距离后再重新组织反击,可粟又廷的大军根本不给他调整的机会。唐国第5集团军的装甲部队如同三支锋利的长刀插入了欧洲联军的退却部队,唐国坦克如虎入羊群,在欧洲联军匆匆构筑的阵地上横冲直撞,装备性能上的差距让匈牙利人感到恐惧,也让东法兰克人感到无可奈何。

撤退的欧洲联军在第聂伯河平原迅速后撤,李斯特大将已经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干脆下令所有部队放弃梅利托波尔,全力向克里木半岛方向撤退。东法兰克第1集团军处于极度恐慌之中,基本上处于大崩溃的状态,每个人都爬上所有能找到的交通工具,扔掉了所有的重装备,拼命向南奔逃。

他们生怕落入到不断向南穿插的唐国步兵部队手中,兵败如山倒。

好在匈牙利陆军航空队和英国空军在南非部署的飞机数量不少,在轰炸机部队的拼死拦截下,唐国装甲部队的损失也不小,而且也在很大程度上迟滞了唐军的追击速度。

在北高加索地区黑海沿岸的陆战队趋势向克里木半岛发起反攻,以解救被围困中的黑海城海军基地。

在海军黑海舰队的护卫下,陆战队从新罗斯托克开始登船。

6月29日凌晨1点10分,登陆舰队抵近到克里木半岛南部的苏达克附近海域。这里是一座小渔港,并没有多少东法兰克军防守。在预定登陆海滩,陆战队第9师的突击营一拥而上,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随后,最早登陆的陆战队第18旅轻易就攻占了苏达克和附近的几个城镇,英军在这一带只部署了2个营的步兵,根本无力抵挡唐国陆战队的进攻。当天夜间,陆战队第9师全部登陆成功,大批的装备和物资被运送上岸。不久,重炮、山炮和坦克、装甲车等重装备也在理查斯贝港的小码头上源源不断被运到陆地上,这次登陆行动竟然没遇到多少抵抗,取得了令人意外的成功。

陆战队在登陆成功后,工兵部队立即开始使用推土机和压路机开始修筑野战机场。

苏达克距离克里木最大的港口和海军基地黑海城只有0公里,唐国海军在这里大举登陆,对于正在赫尔松组织大军撤退的威廉王子和欧根亲王来说确实是个晴天霹雳。

如果黑海城港的退路被切断,对于联盟军一举占领亚速海沿岸的意图和建立黑海防线的计划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威廉王子和欧根亲王立即召开南方集群最高军事会议,在详细分析了唐军行动后,他果断下令进攻克里木的东法兰克军放弃占领黑海港城的计划,全力向苏达克进攻,不能让唐国人在那里站稳脚跟。

如果唐军在苏达克建成机场并投入使用,盟军今后在第聂伯河下游的作战将要受到严重影响。因此,必须迅速组织力量,夺回这座小港。

战役的重点由顿涅茨西南边境顿时转向了克里木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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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再度出击(一)

孙鹤年上将也深知自己的登陆行动所引发的严重后果,帝国最高统帅部从国内所抽调原本加强外高加索军团的第集团军第装甲师和第机械化步兵师在抵达巴库后,根本就没让上岸,又被转派到了顿涅茨战场。

从赫尔松出发的东法兰克第军在遭受到唐国航空兵的打击后,又缩了回去,给唐国的增援部队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最高统帅部最终下决心先解决掉克里木战场的欧洲联军,继续从国内抽调了两个装甲师和三个步兵师运往东欧战场,同时还从中东军团紧急抽调第装甲师和第山地军赶赴东欧战场。一场登陆行动,最终引发了唐军与欧洲同盟军在顿涅茨战场上的一场全面决战。

一支支运输船队源源不断地把唐国陆军从远东和中东运往东欧战场,在第装甲师和第机械化步兵师在伏尔加城上岸后,唐军开始毫无阻滞地向第聂伯河下游推进。刚刚晋升上将的安宗兴放弃了对欧根亲王的东法兰克集群的追击,与粟又廷合兵一处,则全力向第聂伯河下游一线进军。

随着越来越多的部队在库班草原上岸,孙鹤年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

……

北美,墨西哥湾,新淞江北海造船厂。

这座在大唐帝国规模并是不是很大的美洲造船厂船台在开战后显得格外忙碌。

目前这家船厂的船台不仅在建造着一艘排水量在吨的“城级”轻巡洋舰,同时还为帝国海军建造着数艘驱逐舰、护卫舰和几艘潜艇。随着帝国海军所制定的舰船标准化和批量制造模式的推行,加之采用了分段建造方式,这极大地缩短了船台建造周期,使得整个帝国船厂的舰船的建造速度有了很大的提高。

比如在战前,此级巡洋舰的首舰“邕州”号的整个建造和舾装工程花费了两年半的时间,而采用新的建造标准和工艺后,此级巡洋舰在开工后只需要一年半左右的时间就已经能够进行海试了。

在灼热的阳光下,凌凯宇带领全舰的官兵在甲板上列队,船厂的码头上进行了简短的“嘉兴”号驱逐舰的新舰入役仪式。帝国海军北大西洋舰队第巡洋舰队司令萨成俊少将参加了这艘改型的“小城”级驱逐舰的入役仪式,并发表了简短的讲话。

在战争期间,军官们的晋升真的很迅速,自开战以来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凌凯宇就已经晋升了两级,现在刚满岁的他已经成了一名海军少校了。

由于在实战中发现“小城”级大型远洋驱逐舰防空火力密度不够,帝国海军在开战后开始批量建造的此级驱逐舰主炮由原来的四门单装毫米高平两用炮,改成了四座双联装毫米高射炮塔,增加了其防空能力。

此级驱逐舰成了伴随航空编队一起行动,执行防空和反潜双重任务的主要护卫舰只。

“嘉兴”号和从新辽东海军基地赶来的“蓟州”号、“武州”号、“安北”号汇合后组成编队,前往加勒比海的太子港,准备与那里的“青州”号轻巡洋舰编队一起组成第驱逐舰队,然后前往冰岛海域,加入正在执行作战任务的帝国海军第航空舰队。

在战前,帝国海军驱逐舰队的编成一般是由一艘吨级的“州城”级轻巡洋舰作为驱逐舰队的领舰,然后编入四艘驱逐舰。但开战后,帝国海军所建造和装备的驱逐舰数量猛增,作为领舰的“州城”级轻巡洋舰数量明显不足,只好扩充了每个驱逐舰支队的规模,由原来的四艘驱逐舰变成了现在的八艘驱逐舰。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时间,各驱逐舰地队就还要继续扩充。

天气不是很高,这支驱逐舰队编成双列纵队,在风浪中朝着新登州海峡驶着。在墨西哥湾的海面上,实际上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唐国舰队的力量。欧洲人舰船和甚至是潜艇在帝国加强反潜空中巡逻后,就彻底在墨西哥湾绝迹,根本见不到任何踪影。

在“嘉兴”号的舰桥里,凌凯宇正和副舰长站在驾驶台前面聊着天。

他的副舰长是哈燕行,一位刚毕业不到两年的海军上尉。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可外表看起来还要年青些,脸上的胡须都还都没有长硬。

“有可能会有大的行动了,听说上面对于到现在还没有完成冰岛战役感到十分不满,前几天裴云松元帅亲自飞到了新榆州基地。”哈燕行在说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凌凯宇在听了后也只是一笑置之。

欧洲联军在冰岛表现的十分顽强,加之他们的空军飞机能够从法罗群岛一直飞到雷克雅未克的机场,帝国陆海军一直无法掌握那一带的制空权,冰岛战役的进程自从登陆之后就不是很顺利。

目前,帝国陆海军的登陆部队与西法兰克军隔着冰岛中央的冰原区处于对峙状态,暂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这种状况自然会让最高统帅部十分不满。

当前,帝国海军北大西洋舰队的主要任务就是拿下冰岛!

海军目前的战略态势是,谢兆坤上将所指挥的北大西洋舰队第航空舰队以加勒比地区各港口为基地,主要任务是对北大西洋海域实施破交作战,而唐锦潮上将所指挥的北大西洋舰队第航空舰队则以北美南部沿海为基地,主要负责保障保护与冰岛之间的运输船队的安全,并封锁“北美合众国”的海上运输线。

目前西法兰克王家海军共有将近余艘潜艇,其中级和级潜艇的性能都很不错,另外东法兰克海军更是拥有近艘潜艇。在北大西洋海域,与战争开始时的情况正好相反,唐国海军现在掌握了这片水域的水面控制权,但在水下,反倒是欧洲潜艇出没频繁。

唐国北大西洋舰队现在最头疼的问题反倒成了反潜作战。

帝国海军现在明显感到轻型舰艇的装备数量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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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再度出击(二)

虽然在共和307年冬天,帝国海军所装备的驱逐舰和护卫舰数量终于赶上了欧洲联合海军舰队,达到了380艘以上,但却主要分散部署在了四片水域——印度洋、非洲海域、北大西洋海域和南美海域。

目前印度洋舰队所属的80多艘驱逐舰和作为盟友的阿比西亚海军基本上算是无所事事,敌人的潜艇部队也很少深入到唐帝国海军严密防范的印度洋海域进行活动。而北大西洋舰队,南非舰队和南美舰队三支舰队加起来一共才有230多艘驱逐舰,但要防范欧洲海军潜艇从大西洋这么一大片海域的活动,明显是力不从心。

为此帝国海军紧急建造和补充了一批排量千吨左右“小城”级护卫舰,但轻型舰艇的装备数量还远远不能满足作战需要。

虽然帝国海军把大部分的驱逐舰支队都抽调到了北大西洋舰队,但除去正常的维护和检修,唐锦潮上将手上日常能用的驱逐舰也就60多艘。没有办法,这位北大西洋舰队只能把执行海岸巡逻任务的“小城”级护卫舰也硬塞到了护航队伍当中,这才勉强保住了北美到冰岛海上运输线的安全。

在受创的“华山”号、“兴安岭”号战列舰返回本土船厂进行维修,而两艘“昆仑山”级和两艘“葱岭”级战列舰都配属给以太子港为基地的第7航空舰队情况下,唐锦潮上将手上能动用的主力舰只有两艘刚入役的“九州”级航空母舰、三艘改装航母、两艘“葱岭”级战列舰和四艘“安西”级重巡洋舰,另外还有两艘原属于东方舰队的“云岭”级老战列舰。

林泰铨少将原来的旗舰“嵩山”号经过海军技术委员会评估后认为已经不值得再打捞修复,干脆就在冰岛沃普纳湾的海滩上就地加固,充作岸防炮台来使用,目前已经从海军舰船编制中除役。

根据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帝国海军必须在秋季到来之前结束冰岛战役,根据最新的作战计划,大西洋舰队和北大西洋舰队将会再次联手出击。

蒙蒙细雨中,唐锦潮上将在新榆州基地一众将领的目送下登上了“阿尔泰山”号,战舰桅杆上旋即升起了他的司令旗和海军上将旗。

从地图上看,北欧的峡湾似乎水域狭窄,但实际上,在这片水域,目前聚集着帝国海军数十艘大中型水面舰船,另外还有一支三十多艘的大型运输船队。如此众多的舰船汇集在新榆州港的锚地里,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在峡湾两侧几乎每座山顶都部署了着加了伪装的高射炮群,另外还有两个海军和两个空军的陆基野战机场,再加上规模不小的新榆州机场,这一片水域处于空军严密的防卫之下,新榆州峡湾看似平静的外表只是一种假象而已。

唐锦潮上将登舰后不久,在战列舰队北面的“冀州”号航空母舰上也升起了李希澜海军中将的将旗。这位海军中将是大唐室成员,目前是帝国海军第5航空舰队司令。

林泰铨海军中将目前是第2舰队司令,这支舰队包括“衡山”号和“泰山”号两艘老战列舰,另外还有两艘“安西”级的“碎叶”号和“迪化”号重巡洋舰,两艘“州城”级防空巡洋舰“江州”号和“渝州”号,第12驱逐舰队的“泽州”号轻巡洋舰及其所属的八艘驱逐舰。

一般来说,以“阿尔泰山”号和“乌拉尔山”号两艘“葱岭”级为主组成的第5战列舰队作为航空舰队的主要护卫力量,基本上会一起行动,而林泰铨将军手下的第2舰队出动的次数反而要比战列舰队多得多。

现在这支蓝灰色的庞大舰队已经作好了出击前的准备,在新榆州港(诺福克)海军基地加满了燃油、弹药和各种补给品,因而水线压得很低。在“冀州”号航空母舰升旗之后不久,“阿尔泰山”号战列舰的信号桅上升起了一面信号旗,发出了各支舰队正在等待的命令——“各舰按计划起航!”

第24驱逐舰队首先离开了新榆州海湾。

站在“嘉兴座”号的舰桥上,凌凯宇注意到,虽然天气状况很差,他们的头顶上依然还是有几架双发的“乌鹭”式反潜巡逻机在阴沉沉的天空中盘旋。这些飞机上都装备有雷达探测设备,能够在很远的地方就发现浮出水面的潜艇。

北美海岸的防御是由海军海岸守备司令部和空军第5军区共同负责守备的,为了保障海军舰队的安全,海岸守备队的护卫舰、巡逻炮舰和快艇基本上会日夜巡逻,以全力搜索和清除在靠近海岸一带活动的欧洲潜艇。

到了中午时分,这支庞大的舰队和运输船队已经通过新榆州半岛,驶到新榆州湾(特拉华湾)外部,进入蓝黑色的大西洋近海水域。在舰队排成环形防空和反潜队形之前,各驱逐舰迅速疏开,进行反潜搜索。

驱逐舰队里的每艘军舰上的气氛都是十分紧张的,全体舰员都处于戒备状态,特别是各反潜战位都是全员部署,随时准备战斗。

虽然大唐海军逐渐控制了这一带海域的局势,但叛军区域还是有两支欧洲舰队,另外,还有大量的作战飞机。

在北部的圣劳伦斯湾,也有一部分欧洲国家的潜艇在活动。

为了避开可能跟踪舰队行踪的敌人潜艇,整支舰队在进入大西洋之后就以十五节的航速驶往东北,其间还进行过两次大的转向。天空中一直在下着小雨,黑沉沉的阴云笼罩了整个海面,舰队趁着欧洲联军部署在叛军控制区的侦察机无法进行远程飞行的时机在远离海岸的海洋上安全地继续前进。

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敌人潜艇的踪迹,也没有监听到任何陌生的无线电信号发出,这表明敌人的潜艇目前应该还没有发了这支舰队并向它们的基地报告情况。

傍晚时分,舰队已经安全通过危险区,开始转向此次作战目的地冰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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