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祖师 - xp1024.com
《万灵祖师》


第一章:山竹镇迷云(壹)

大雨倾盆。

闪电拉出猩红的铁链在夜空一闪而逝。

雷声轰鸣,如当头被击中的大钟,震得人耳鸣眼花。

瘦弱的少年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打着补丁,那绣工丑的难以言语,他肩上背着竹编背篓,篓里的花草在暴雨中已经难以辨认原本的长相。

突然,少年脚下一滑沿着小路滚出几米,再爬起来时已经是一个泥人,背篓里的花草更是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与泥土混为一体,就算找出来估计也不能再用。但他就像不知道一样,左手抓紧背篓右手在泥水里摸索,抓起来的每一把都是地上沾着泥沙的野草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湿透的衣袍印出他瘦小的身形,雨水灌进眼中难以辨识眼前的景象。

突然,雨滴落在身上针扎般的疼痛散去,少年在泥水中摸索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出现在身边的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羞愧:“父亲,启儿让你失望了,你要的药草……”说到最后他禁了声。

“起来吧。”男子朝着少年伸出手,目光却看向远方,他身姿挺拔白衣上没有一点脏污,“说吧,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孩儿从小镇回来时听说镇子里死了人,还惊动了附近的仙门。”将脏兮兮的手放在男子手里,起身后少年眼眸灿如星辰,“父亲,听说那些仙门还要来镇子上挑选弟子,我可以参加吗?”

“当然。”白衣男子笑着收回手,手上沾染的脏污瞬间消失不见,他抬起手狠狠拍向少年的后脑勺,拍的少年一个趔趄重新栽回泥中,“想去就去吧,我陆不凡的儿子不能让人小瞧了。今日你毁了的草药,浪费的银子明天去山里捕猎都给我赚回来。”

“放心吧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趴在地上的少年从泥中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的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大雨下了一天都未见停歇的意思,小路上泥沙漫过小腿,淹没了荒地,分不清昔日的路和草野。

破旧的茅屋孤零零的矗立在青芜山下,在险峻的山崖下,仿佛随时会被坍塌的岩壁吞没,不留下丝毫痕迹。茅屋里点着灯,成了黑夜里唯一的光明。

陆不凡独自站在窗边,大风从外面灌进来屋里的垂帘蚊帐吹得猎猎作响,屋内烛火艰难求生,陆不凡的衣袍却纹丝不动,风好似避开了对他的触碰。

“冷,父亲……”

在茅屋最角落的土炕上铺着一层稻草,睡在炕上的少年轻声呢喃出声,陆不凡闻声立刻便将窗户放下关严实,转身走到床边脱下鞋袜在少年身侧躺下。陆不凡闭上眼睛那刹那屋内艰难求生的烛火终于彻底熄灭。

电闪雷鸣的夜晚暗藏杀机,恶魔在深夜悄无声息的降临,取人性命杀人不见血。

翌日,雨过天晴,天空悬挂的彩虹第一次如此艳丽多彩,与地面斑驳泥泞格格不入。

陆不凡从屋内走出将袖一甩,心情愉悦的道:“启儿,背上背篓和我去镇上走走。”

“知道了父亲!”蹲在门槛上看竹简的陆启连忙将功法卷好塞进怀里小跑到菜棚旁拿起背篓,再小跑回陆不凡身边,“父亲,那今日我不进山里打猎了吗?”

“明日再说吧,快要入冬了,家里盐巴也快见底,先去镇上采购。”

“好的父亲!”陆启眼底隐隐带着欢喜,每次父亲上街都会带他去平时他接触不到的地方开眼,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让他心痒难耐。

山竹镇,雨过天晴的朝阳与彩虹并没能驱散镇子上的阴暗和压抑,街道上稀稀落落的商贩各个脸色忧愁目光慌乱,来往的行人也是屈指可数,似乎突然之间镇上一大部分人便消失不见。

陆不凡踏进镇上那一刻便感觉到一股往日不曾有过的死气在空气中漂浮。

“你昨日上镇子镇上可也是这幅模样?”男子带着少年沿着街道前行目光扫过四周问道。

“昨日没有这么冷清。”陆启想了想疑惑的嘀咕,“奇怪,昨日下了那么大的雨我看蹲在饭馆酒楼的人都不少,今日雨停了怎还不见什么人,连路边的商摊都少了一大半。”

陆不凡没有作答。

沿着街道拐过几个弯,看到一家当铺,陆不凡提了一下袍摆熟练的进了店。柜台前掌柜的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店里冷冷清清的,一看便觉生意不景气。

不过那掌柜的却是一个灵敏的人,父子二人刚踏进店里他便睁开了眼睛堆着笑开口:“客官,您们二位是当东西还是买古董,您们瞧瞧喜欢什么,可有中意的,我们店里什么都……”

陆不凡没听完掌柜的那套生意人的奉承,直径走到柜台前掏出一块白色玉佩放下,“我要见白清。”

看到白玉掌柜的笑容淡了一点,他拿起玉佩确认以后才重新扬起嘴角,只不过这次少了生意人的狡诈多了几分恭敬:“公子这边请。”

说完他转了转柜台上的砚台,一扇暗门便被打开,然后将玉佩双手递给陆不凡:“您的玉。”

“嗯。”接过白玉陆不凡没有再多看一眼掌柜的直接带着陆启进了暗门。

出人意料的是暗门连接着一座府邸,出去便是那府中的后院。陆启并不是第一次和陆不凡来找这个白清,对中间的规矩也是见怪不怪。

没走几步空气里便响起悠扬的琴声,然后他们就寻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寻至一处小池,池上立着红木建成的小亭,坐在亭中抚琴之人便是陆不凡要找的白清。

“不凡兄,你来了。”隔着满池水莲,亭中人安抚住颤抖的琴弦平息琴音望了过来,“一个多月不见不凡兄还是这般光彩照人。”

“白大哥,你我就不用说这些客气话了吧。”说话之间陆不凡已经闪身到了亭子里,留下陆启在原地傻乎乎的左右乱看。

“白大哥,我也不跟你客气,今日来镇上也是因为昨日听启儿提起镇上的事,你可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但不甚了解。”白清将腿上的琴撤下放到一旁,起身替陆不凡沏茶,坐下时看了一眼正走近亭子的陆启,才继续说道,“从半个月前镇子上就有人开始失踪,起初大家并没在意,直到有乞丐在镇外的小路发现一具失踪者的尸体,然后镇上就开始不断有人死于非命。”

“就在昨晚,山竹镇的镇长惨死在卧房,这件事惊动了上头的人,凉城派人前来处理,镇上大多数人都跑去看热闹了,胆子小的待在家里不敢出门。”

第二章:山竹镇迷云(贰)

“惨死?怎么个死法?”陆不凡转动着白清放在跟前的茶杯蹙着眉思索,“那些失踪的人,有消息吗?都死了?”

“不凡兄你问我?”白清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池中的水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能知道些什么,就连这些也是听二叔无意中提起的。可惜不凡兄还每次跑到我这里来打探消息,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白大哥此言差矣,我这次还真不是来找你打探消息的。”

“不是打探消息怎么一见面就问我镇子上的事?你可一点也不像不是打探消息的。”

“见笑了。”陆不凡并不在意白清的调侃,他不急不缓的抿了一口茶轻啧一声,“好茶,还是白大哥的茶深得我心。”

“别卖关子,快点说你的来意。”

“说说说,呐事情是这样的。这山竹镇不是最近死人太多,惊动了仙门,你想仙门要是来了山竹镇,那白大哥你是不是应该同我去青芜山避避?镇子上死人这件事看起来可不小。”

陆不凡的话让原本轻松惬意的气氛忽的变得沉重。白清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陷入沉思,许久才开口回答:“不凡兄说的是,我是该避避,不过也不能坐以待毙,这山竹镇我好歹也待了三十年,可不能看着那些妖魔横行霸道滥杀无辜,不过等此间事了我也不想再待在山竹镇,想四处看看好好悟道修行。”

“启儿年纪也不小了,不凡兄,你呢,接下来打算如何?”

“启儿的事还得看启儿的意愿。”他笑着摇头回头看一眼身边的少年,陆启见陆不凡看自己连忙挺直脊背,“我啊,没什么志向和抱负,青芜山下挺好的。”

对于陆不凡的话白清也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他松开茶杯起身理理衣摆,像黑夜里忽然绽放的昙花,褪去周身的慵懒:“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白某就同不凡兄走这最后一遭。”

早晨山竹镇的空气里有一股水露的冷香,起初还萧索冷清的街道慢慢出现行人,热闹肉眼可见的恢复如常。

陆不凡三人站在妻桥上欣赏着两边的繁华,大有一种“清风十里入小镇,石桥郎君俯首看”的韵味。

“这仙门的人来的可真快。”白清扶着桥栏看着穿着统一服饰从岸边经过的男男女女,“不凡兄,你说这些小毛孩子什么都不懂,上头派下来能干什么?他们所谓的历练无非就是把小辈性命当儿戏。”

“仙门弟子,白大哥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些名门正派可心狠手辣着呢。陆不凡放在身侧的手颤了颤,眼底不经意闪过一丝杀意,“走吧,既然决定查还是去看看尸体吧。”

“嗯。”

陆不凡与白清达成共识后对视一眼,同时消失在原地。陆启还在一边等着二人接下来的计划,结果两人就走了。少年心里怎么都有那么一点委屈,他抿紧嘴唇在桥边等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总有一天他也会像白叔叔和父亲那样来去自如!不过看来父亲带他来镇上只是为了见白叔叔,现在没他什么事,倒不如回去打猎,说不定父亲回去时还会夸奖他。

密室的烛光带着诡异的绿影幽幽的跳动,空气潮湿而霉臭,置身其中总让人有一股被盯上的错觉,似乎在看不见的角落潜伏着一头猛兽,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将人撕成碎片。

“这群小鬼怎么将尸体放在这样阴气沉沉的地方。”刚到密室白清就忍不住蹙着眉抱怨,“也不怕尸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是他们的错,是尸体本身阴气重。”陆不凡撩起衣袖掐住尸体的下颚左右翻看,“他是阳气被吸尽又被阴气腐蚀,天宫被毁连带着灵魂也被吞噬……果然如此。”

“看出了什么?什么果然如此?”白清学着陆不凡左瞧右看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一具尸体吗?

陆不凡松开抓住尸体的手后退一步,负手而立表情沉重:“今日入镇我便察觉镇子阴气过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最近失踪惨死的人都是魂修所为,能够吞噬灵魂对方的修为绝不会低于灵将。白大哥恐怕只有你能制服对方,那些小孩和我都不是对手。”

“魂修?怎么会有魂修出现在山竹镇。”

“这恐怕只有见到正主才知道缘由。”

“魂修神出鬼没,我们去……”

“痛苦的开始。”灵魂之痛,悟于道,亡于绊,铸魂之苦有谁比他更刻苦铭心?

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情绪,陆不凡转身离去,“悲伤的开始之地就可以找到他。”

魂修之生,碎魂融魂之罚,其中的痛苦全靠恨、怨、执念支撑,修真界魂修极其罕见且都修行无门,凡以魂为容器修炼者必是生前执念入骨之人,成为魂修之后弑杀残忍。

当然,也许陆不凡是例外。

看着陆不凡离开的背影白清突然想起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对方的场景。

那时,一个晚上他外出发现陆不凡浑身是血的躺在草丛里,怀里抱着八岁的陆启,一眼他便识出陆不凡魂修的身份。本来他应该一巴掌让陆不凡魂飞魄散,可陆启的叫父亲的轻呢声让他停下了攻击,他掀过陆不凡一看才知道那一身血都是陆不凡自己的。

当修炼涌上的嗜血与本性来袭,陆不凡宁愿啃食自己也没有动怀里的陆启一下。后来他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因为那个场面他救了一个魂修,还和陆不凡成了至交好友。

细想,事实上修的什么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信的什么道。

白清抖抖衣袖跟上去,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身抬手一挥,整个密室被白色火焰覆盖。

苍白的火光熊熊燃烧,白清渐渐走远,火焰中尸体溢出丝丝黑气,它在火焰中挣扎两下就消失不见。

白清追出密室就看到陆不凡一个人站在池塘边低头看着水中的游鱼,他走过去拍拍陆不凡的肩膀开口:“又在想往事吗?”

“往事有什么好想的。”陆不凡否认,“我在想去哪里找那个魂修。”

“是吗?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你就是在想往事。”毫不留情的拆穿陆不凡,白清抬手隔空折下一朵荷花拿到手上,“你是在看花还是在看鱼,又或者透过某些东西在看你自己?”

“这三者有关系吗?”

“没关系。陆不凡,我只是想告诉你,顺其自然吧,不用什么都一个人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不错的朋友,但你恐怕不是合格的陆不凡。”

“白大哥你这话就矛盾了。”陆不凡笑着转头看向白清,“白大哥也挺幽默的。”

“那先查查最近镇子上发生的事吧,每一件都不能放过。”与陆不凡对视,白清跟着露出笑容。

有些事一个人不愿意提,另一个人最好不要多问。

第三章:山竹镇迷云(叁)

山竹镇北,多豪宅商贾,虽比不上世家望族,在小镇上也算是贵地。

寻仙楼在镇子东北方,一座三层白楠楼,嵌着金丝好似仙宫,是整个山竹镇最好的客栈,位处阳(山南水北为阳),推开窗便可看到露江妻桥。关于妻桥在镇子里还有一个凄美的传说,几乎人尽皆知。

在三楼第四个包厢开着的窗户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穿着紫色镶边的淡青色长袍,头戴青羽冠,腰间携着银色长剑。

“大师兄,想不到这个小镇尽然还有能人异士。”女子眯起眼睛目光从远处的石桥上收回,她抬手撩起一缕垂下的青丝把玩,“大师兄,你说这么一个小镇能有多危险,师父竟然还派了十几个人来。”

“不可轻敌。”男子目光沉沉,眼神犀利如鹰,“到底是怎么回事莫要轻易下定论,找几个人盯住刚才那三个人。另外,镇长的尸体仵作验得如何了?”

“这……这小镇没有仵作。”说着女子目光变得躲闪,只觉得脸颊滚烫羞愧难当。

“没有仵作就找个厉害一点大夫,晓心这事你去办。”

“是,师兄。”

“大师兄五师姐!不好了!密室着火了!”

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隔着门都能够听到,声音里的慌张无法掩盖。

“大师兄!五师姐!密室着火了!是银色的妖火,我们灭不了,里面的东西全部烧光了,什么都没剩下!”

“那些尸体呢?”

“回大师兄,一具都没了,一根头发都没留下!”

荒草遍地,乱石斑驳,瑟瑟秋风吹灭夏日残留的暑气。白发老伯撑着田锄抬手指着一块竖立的石碑,目光中的怒火灼伤了秋的凉,他咬牙切齿的道:“就是在那块石板处,我们发现了秋生的尸体,死的那叫一个凄惨,心肝都被挖了出来,双目被挖出来放在一边,当时看到那个场景吓坏了好几个人。”

“不过秋生是自杀的,他那是怨啊!活着不能报仇,死后总可以吧。”

“老伯,你别激动。”白清上前一步朝着老人颔首,语气温和的安抚,“多谢老伯,我们已经知晓,你先去忙吧。”

“哎,好。”狠狠地抖了两下田锄,离开前老人又转头看过来,“道长,你们要真是来斩妖除魔的,可一定要为秋生主持公道。”

“自然。”陆不凡面无表情的回答。谁是魔谁是妖这个世道谁又说得清呢?很多人都把对错想的那么简单,真相永远是残酷的。

目送着老伯离开,陆不凡才收回目光走到石碑旁蹲下伸手触摸上面早已经干涸的血迹。

老伯说秋生并没有失踪,只是离家出走。一个多月前秋生的妻子被镇长儿子看上,从家里被掳走三天,放回来后妻子便精神失常,这让原本性格温和的秋生性情大变,动不动就是大吼大叫殴打妻子。

直到一天秋生妻子被发现失足落入井里淹死,当时秋生看着妻子的尸体狂笑,后来就不见了。不过在秋生尸体被发现前几天,老伯说有人看到他回来过,但是疯疯癫癫已经认不得人,还傻笑着说要变成地狱勾魂的使者,荡平这山竹镇的不公。

指尖触摸着石碑上残存的血迹,可以看到当日的残象

痴傻疯癫的秋生从村子里冲出来抱着石碑痛哭,他妻子的骨灰就埋在这石碑下。秋生抱着石碑又哭又笑,用脑袋撞石碑直到满脸是血,仿佛这样可以止痛,随后一块尖锐的石头引起他的注意,就是用那块石头他将自己解剖杀死。

画面太过于残忍,看完当日发生的事陆不凡未敢多做停留连忙收回手,在草丛寻找,果然在石碑下看到未被泥土掩埋完的骨灰盒与沾着血渍的石头。

“那老人说的都是真的,秋生并没有失踪过,只是离家出走一段时间。”陆不凡起身后退远离石碑,“看来是官府的故意隐瞒了秋生的死,毕竟这涉及到镇长一家,但是我认为山竹镇的凶杀不可能是秋生所为。”

“魂修修行有多么不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何况秋生才死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有灵将的修为?就像一个刚修仙的弟子不可能立马就到金丹期,凶手一定另有其人,但却以秋生的死为引子,让人们以为这一切都与秋生有关。”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白清没有接陆不凡的话,只是想了想抬头看向天空感叹,“为何这世间总是会有那么多是是非非,修仙悟道得长生,都是自己的道,却永远有人搭上别人。”

“大道本不平,否则何以修身悟心,白大哥莫要庸人自扰,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再说其他的。”

“此刻午时不到,你急什么?”

“启儿想入仙门,我非修者并不懂仙门那一套,他入仙门也好,不过在进去前至少教会他保命。”

青芜山是山竹镇出了名的凶山,山上多野兽一般人不敢涉足,能够上山的都是镇子里数得上来的猎户,但山上的猎物却是让人眼馋,总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深绿的草丛半人多高,也不知长了多少年,更是淹没到尚未成年的陆启肩膀处。少年猫着步跟在一群强壮的汉子身后整个人隐没在草丛里。

在他们前方是一头长着白色独角的红马,这种玩意儿被人称为天行兽,城里人的骑的就是这东西,它们速度比千里马还快,还能在空中飞行没有什么攻击性,也只有活的才值钱。

七八个人分散在天行兽四周悄无声息的拉进距离,而低着头进食的天行兽毫无所觉。

离陆启最近的汉子抬手比划了两下,陆启立马会意点头与大家一同握紧手里的绳头半蹲身体后仰,他们蓄势待发。

“吁”随着一声口哨响彻丛林惊走飞鸟,所有人瞬间丢出手里的绳头接住飞来的绳子,天行兽受了惊突然蹬脚长出翅膀想逃走,但已经来不及它早已经被绳子缠得死死的。

“呜”被困住的天行兽惊慌失措仰天乱叫,叫声刺的人耳膜发疼。

“快捆住他的嘴巴,别把其他东西引过来!”有人吼道。

“好的!”陆启连忙应和,将手里的绳子交给旁边的人后,他从腰间摸出粗布条冲到天行兽身边,按住它的嘴利落的缠上绳子,“好了,杨哥。”

这时,大家心里的石头才彻底放下。

“唆唆唆……”

但大家放下的心不到半息就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吓得再次提起,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那个叫杨哥的人对着陆启使了一个眼色,陆启连忙点头朝着响动寻去。

那的声音一直持续,就像是老鼠在偷吃粮食。

第四章:山竹镇迷云(肆)

响声越来越清晰,陆启已经看到那在抖动的草丛,晃动的面积不算太大,应该不会是致命的野兽。

近了依稀可以分辨出咀嚼的声音,咯嘣咯嘣像是咀嚼坚硬的物品。握紧插在腰间的匕首一点点移动,直到那颤动的草丛触手可及,陆启深吸一口气慢慢剥开茂盛的毛草,入目的是鲜血。

一个漆黑的玩意儿分辨不出模样正狼吞虎咽,被它压在身下的东西成年男人大小,已经啃得血肉模糊。或许那就是一个人,因为陆启看到了一只人耳静静地躺在怪物身边。

这玩意吃人,极度危险。作为猎人,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捕猎的心理,陆启都下意识的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向着那怪物刺去。匕首尚未来得及下落就被阻止。

那被叫做杨哥的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陆启身边,他拿下匕首摇摇头,拉着陆启轻手轻脚的离开草丛处。

回到天行兽身边,杨哥才放开陆启,声音压得极低:“今天就到这里,大家轻点带着天行兽下山去,最近几天最好不要进山。”

没有人问为什么,纷纷押着天行兽往回走。在青芜山打猎光靠一人之力是不可能的,聚集在一起的猎户都是有过过命之交,即使心中有疑惑也知道不应该是现在问。

下山的路猎户早就刻进灵魂里。

到了山下,陆启站在栅栏外目送着大家离开,只有杨哥一个人没走,他摸摸索索好一会儿才从身上找出三百两散银:“小启啊,最近还是不要上山了,这是今天天行兽分的钱,你可收好不要丢了。”

“可是杨哥,三百两会不会太多了?我平时也就一百五十两而已。”看着对方捧在手里的钱陆启后退一步,没敢要,“杨哥,你还是按原来的价给我吧。”

“你这小孩怪的很,让你拿着就拿着。”杨哥的脸瞬间就不太高兴,他强行把银子塞进陆启怀里转头看到出现的陆不凡皱了皱眉,拍拍陆启的肩膀告别,“好了,下次见,记得最近不要上山。”

“知道了杨哥你放心吧,你们不来我是不会一个人上山的。”

“知道就好。”汉子满意的点点头,脸上一笑就带上憨意。离开前杨哥非常不友好的瞪了一眼陆不凡。陆不凡这个人他可以说非常讨厌了,长得跟个书生一样,成天什么都不做,赚钱的事全是陆启一个小孩子干。

不动声色的男人安静的矗立在院子口,他知道这个猎户对自己有偏见,或者说几乎所有知道他和陆启是父子关系的人都对他有偏见,但他不在意。

等杨哥走远后,陆启才笑呵呵的抱着银子进院,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陆不凡连忙站直恭敬的喊道:“父亲,你回来了。”

“嗯。山上出什么事了吗?”

“……没呢父亲,就是我们遇到了一头挺大的齿虎,杨哥觉得最近几天就不用单独上山,不安全。”

“嗯,那就不要上去,去做午饭吧,这几天你白叔叔都住在这里。”

“嗯嗯,好。”陆启看着陆不凡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忐忑不安,连忙绕过去进了院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谎,虽然陆不凡看起来不像一个简单的人,但那是他父亲,打心底的他不希望父亲有危险。

“他在说谎,都不敢直视你的眼睛,这可不像他。”白清突然出现,也不知道从哪里顺的折扇拿在手里摇晃。

闻声陆不凡偏头不冷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自己的儿子我会看不出来他在说谎,还是麻烦白大哥你去山上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包在我身上。”折扇一合被插进腰间,白清侧身笑道,“不凡兄,要不要我顺便给你带点野味回来?”

“白大哥随意,小心点便好。”

小小的身影在厨房移动,从木窗外窜进的光落在少年身上,有一种神光(渡过天劫后天道反馈为神光)沐浴的错觉。少年翻炒的动作熟练,空气中浓浓的香味让人瞬间感到一股来自胃部的叫嚣。

陆不凡靠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启,像是要记住什么。

等陆启进仙门他们父子之间的缘分也算是尽了,毕竟仙门弟子不可能会有一个魂修父亲,虽然陆启并不知道他是魂修,那就永远不要知道。或许可以借用离别,让陆启这个孩子成熟起来。

正走神,面前突然多出一片阴影,陆启抬手挥了挥笑着问:“父亲,你在想什么啊?”

被少年的笑容感染,陆不凡跟着扬起嘴角,他抬手揉揉少年的头顶:“没什么,做好了吗?”

“没有,还有一个汤,父亲你等一下。”

“好。”

其实如果不是他对陆启太过严厉,陆启应该是一个非常古灵精怪的孩子。陆不凡也曾想过带着陆启过普通人的日子,看着儿子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但活着时的记忆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公道,这是修真界强者为尊,必须有实力才能生存,普通人只是最廉价的牺牲品,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不允许陆启做普通人,也不需要多强大,只要能够自保。

未时(下午十三点到十五点之间)乌云从远处慢慢向头顶聚集,驱散明媚的阳光,瑟瑟凉风灌进衣袍冻得人一个激灵。院子里摆着小木桌,陆不凡与白清相对而坐,饮着清酒伴着两三个下酒菜,陆启吃完午饭就被陆不凡赶去背功法。

“我去看了,山上已经没东西。”白清压着声音开口,“不过在山腰那里留下一摊血肉,是被吃剩下的人骨,已经分辨不出原来模样,尸体我烧了,不能确定是不是镇子里的凶手干的。”

“可还留下了其他的痕迹?”

“没有,像是野兽袭击,不过也可能是凶手为了掩饰自己的藏身之处把痕迹抹去了,这件事只有陆启知道,还是问他比较好。”

“不行。”陆不凡蹙着眉毫不犹豫的拒绝,“事了就送启儿入仙门,他不能搅进这件事里。”

“不凡,你是他父亲,你都进来了你觉得他还能置身事外吗?”白清弄不懂为什么陆不凡要执着这个,有什么好执着的。

“总之就是不行。”握紧手里的筷子陆不凡眉间的“川”字加深,“启儿太聪明了,在他入仙门之前我不会让他接触魂修。”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不过你自己看着办。你下午不出去了吗?”

“嗯。”

“陆不凡,你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了,镇子里在死人,凶手还逍遥法外,你能不能先把凶手揪出来再担心小启?”

“没有时间了。”白衣男子垂下眼帘放下手里的筷子整个人散发着忧郁的气息。

第五章:山竹镇迷云(伍)

“大道乾坤,蕴养万物,集灵气之精,运转百穴沉于丹田,洗精伐髓开明悟性,御灵气者心静则冥……”

少年郎朗诵读声从茅屋内传出,这是修真者耳熟能详的《运灵经》修行的入门功法,对陆不凡来说陌生又熟悉,白清是完全没听过。

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爬上头顶,零零碎碎的雨点毫无预兆的落下,雨势渐大。山竹镇的天气就像如今山竹镇的形式,多变怪异,让人不安。

“……承天道之轮,净业之……”陆启大声念着心经,却悄悄探头看着院子里,看着坐在雨中的两人他眼中闪过疑惑。

“不凡,今天你总是心事重重的,若是有事你大可说出来,我们兄弟之间你还需要藏着掖着吗?”白子落下,瞬间黑子后路被切断,惨败,“从去了密室后你就非常不对劲。”

“我输了。”黑子在指尖转了一圈后被捏成齑粉,陆不凡起身理了理衣服,“白大哥,你去查查镇子里还有什么漏下的。”

话落陆不凡转身便往屋里走,白清站在桌前平静的看着陆不凡的背影一言不发,直到陆不凡进了门,他才消失。

陆启坐在桌边,手里的心经已经翻得褪色磨损严重。陆不凡还记得这本最基本的《运灵经》他是在陆启八岁时送出去的,如今一晃七年过去,陆启依旧只有这一本入门心经。

陆不凡走到少年身边坐下,陆启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陆不凡,声音不自觉的提高,坐姿愈加端正。他没有出声,反而闭起眼睛享受般的听着陆启诵读心经。

等一遍《运灵经》诵读结束陆不凡才睁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块光滑细腻的白玉,上面没有任何雕刻,甚至有些老旧,与上午交给当铺掌柜的那块玉完全不同。

将玉放在桌上推到陆启跟前,陆不凡才道:“启儿,三日之后你收拾细软出发,一直像东走,直到抵达澜城,然后将这白玉交给一个名叫凌渊的红衣男人,他会带你去仙门,只要通过入门测试你日后就是仙门弟子。”

“真的吗,父亲?”陆启眼睛一亮,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傻笑,“父亲,是哪个仙门?”

“待你去了便可知晓,这三日你便同我去山上学习基本的灵气运用。”

“山上?”陆启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点点头,“知道了,父亲。”

三日,不过眨眼之间的事。这三日陆不凡几乎每时每刻都盯着陆启修行,对镇子上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陆启是一大早就出发,穿着裁的新衣背着银票和干粮,腰间挂的乾坤袋是白清送的。

当第一缕阳光洒下,陆不凡同白清将少年送到院外。陆启转身朝着陆不凡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父亲,孩儿去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等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路上小心,凡事留心,修仙大道上的坎坷无法预估,切忌,不论是谁的话都不可轻信,即便是同门师兄弟。如果有人问起这块玉从何而来,你便说是别人送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父亲。”

“嗯,起来吧,走吧。”

“是,父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陆启转身握紧包袱。当离别来临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似乎也不是那么想入仙门。

“等等。”

“怎么了,父亲?”少年连忙回头,眼中的不舍来不及收敛。

陆不凡上前替他理了理衣服,按住陆启的肩膀语重心长:“记住,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悲欢离合乃常事,你总要长大的。谨记以善修行,不以慈为行,以正为道,不以恩为之。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有些不太明白。”听上去有些矛盾。

“大局为重,道自在心中,莫听他人言说。日后你会明白的,走吧。”陆不凡放下搭在陆启肩上的手负手而立,比起陆启的念念不舍,陆不凡平静的看不出一点情绪。

“嗯,再见父亲。”

目送着少年消失,白清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陆不凡摸了摸鼻头尴尬的道:“小启一走感觉少了点什么,这孩子挺乖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既然你让他修仙,他总归是要有自己的路要走的。如果你真的担心他,这些年浪费的时光也该拾起来了。不论是修仙还是修魔,在修真界无依无靠很难存活的。”

“再说吧。”陆不凡转身进院,“镇子里怎么样了。”

“镇子?你还记得镇子?”白清忍不住抱怨,“这三天你听之不闻视之不见,就你儿子金贵。”

“好了白大哥,说吧,镇子上发生什么了让你这么不平衡。”

“……”看着陆不凡理所当然的样子白清想给他来一剑,捅个窟窿看看这人是什么做的,怎么就那么看不懂呢?但这一切也只是想想罢了。

“这三天确实发生了点大事,本来之前找你说的,结果你非得带着陆启去青芜山,这不恐怕这个消息还挺坏的。”

“有多坏,总归不可能那些仙门的人也死了吧?”

“你别说,还真是,不但死了,还不止死了一个。”

“什么!”陆不凡进屋的脚猛然收回,回头紧紧的盯着白清的眼睛,“死了几个?”

“五个,想不到吧,短短三天死了五个。”看来山竹镇的事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白清轻叹一声眼中有些许无奈,“死了五个小辈,听说那仙门已经派门中长老前来了,你知道他们都死在什么地方吗?”

“青芜山?”

“不错,青芜山,看来你猜到了。”

陆不凡抿紧嘴唇陷入思索。其实从陆启下山回来那天他就感觉到不对了,只是没有深想,如今想来“死的那几人是最近这几天跟踪我们的人吧?”

“是的。”白清点头。

“你去看看启儿,看着他平安离开镇子,一会儿咱们清风当铺见。”

“成。”

“嗯。”

凉风从耳边扫过,阵阵寒意钻入衣袍。陆不凡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盯着茅屋看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声从衣袖里摸出火折子,打开火折子在空气一甩,橘色的火焰有些柔弱。

“终究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话落,他将火折子丢到屋顶便转身离开。

星火燎原,眨眼之间茅屋就被火焰全部吞噬,不留下丝毫痕迹。

他陆不凡,终究还是要在这修真界求生。那些灰烬不是尽头,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敢在他陆不凡的地方杀人放火,敢拖他陆不凡下水,管你是魂修还是灵修,都要付出代价!

别忘了他陆不凡也是魂修,扒皮抽筋的苦,噬魂夺魄的痛,他都受过!生于黑暗,虽向往光明,但终究是黑暗里的亡魂!

第六章:山竹镇迷云(陆)

清风当铺,府邸的水塘之上,塘中的莲花已经谢掉,莲叶泛黄。

阴雨绵绵,点点滴滴落在塘中,溅起的波纹像山竹镇心尖上的不安。

陆不凡褪去了一身白衣,一身久违的红色,恍如当年,桀骜不羁像是无法驯服的头狼。这些年因为陆启他实在是收敛了太多,几乎快要换一个人。

白清是从来没有见过陆不凡这副模样的,在他的印象中陆不凡总是一身白衣,为人出事都点到为止,明明是魂修却像个修为高深的灵修(运用灵气的修者),总是像个世外仙人。

盯着陆不凡看了好一会儿,白清还是觉得不太适应,摇了摇头移开目光道:“小启已经离开山竹镇,放心吧,他很安全。倒是你,这是受了什么打击,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嗯。”应了一声,陆不凡不做任何解释,只是抽出腰间的折扇突然起身,“既然凶手围着仙门弟子出手,那我就去会会所谓的仙门弟子。”

“不凡……”白清下意识的蹙起眉头,他总觉得这样的陆不凡有一股说不出的危险,就像睡梦中的头狼被人唤醒到了进食的时候,“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陆不凡轻笑一声起身,邪气横生,“白大哥就麻烦你去寻找凶手,而我自然是打探消息。”

“那你打算去哪里打探消息,喂!陆不凡……”不等白清说完,陆不凡便已经离开了池塘,“这是疯了吧……”变得莫名其妙。

残月悬挂在夜空苍白中带点猩红,像一张面无表情的人脸冷酷的挂在黑夜里注视着山竹镇的一举一动。

“晓心,你去镇南巡视,奉幽你去东边,辽卫你去北面,剩下的人跟我去西面。”

“是,大师兄!”众人异口同声抱拳行礼。

偏僻的小镇总是冷风阵阵,尤其是到了夜里,萧索得像驱不散的烙印,刻在山竹镇的灵魂上。

青衣女子身姿纤细,握着银色宝剑带着六七个弟子在街上缓缓行走,街上没有其他行人,只有三四盏烛灯从房屋的缝隙逃窜出来。近日山竹镇动荡不定全镇民惶恐不安都歇的早,似乎睡着就可以逃脱噩运一般。

但青衣女子知道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睡,只是关了灯就以为可以将自己藏起来,夜里凌乱的呼吸出卖了胆小的镇民。

突然一阵妖风刮过,青衣女子一伙人纷纷停下脚步拔出腰间的佩剑围在一起警惕的看着四周。瞬间整条街道陷入一种凝固的寂静,风停了,街道周围的烛火也灭了,唯独留下夜空那轮惨白的月光,用昏暗的微光出卖着街道的轮廓。

“大家小心点。”女子咬了咬嘴唇忍住心中的惧怕安抚着师弟师妹们。

可她话落的瞬间就是“扑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死人了!死人了!”不知道是谁最先发出的惊叫,本就不安的师弟师妹们瞬间六神无主拿着剑的手发着抖,有的人甚至吓得连剑都拿不稳。

“别慌!”女子大吼一声,勉强震慑住慌乱的众人,她四周扫视一眼什么都没发现,朝着黑暗大喊,“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身!”

空气中静的可怕,如同方才的杀机只是一种错觉。可地上那具依旧滚烫的尸体漫延到脚边的鲜血告诉大家,这是确实发生过的。

或许……凶手已经离开了。等了许久都不见再有什么动静,于是大家如此想着慢慢放松警惕。

青衣女子正打算收起剑,就听到身后又是一连串惨叫和倒地声,接二连三出其不意的死亡让小弟子们心中那根岌岌可危的弦彻底断裂,他们不顾形象的叫着在黑暗里逃窜,哪里还顾得上青衣女子的叫喝,当下也是保命要紧。

“冷静!你们别乱跑!”可是此刻已经来不及阻止,女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门离去。瞬间只剩下她一人站在众多尸体旁,就像昭示着下一刻她也会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青衣女子握着剑的手开始发抖,嘴唇哆嗦也起了逃跑的念头。

当她打算丢掉仙门弟子的脸面包袱逃命时,一道疾风朝着她袭来,蕴藏的杀机让人腿脚发软躲藏的力气都提不上。她突然后悔离开仙门来到山竹镇了,本以为可以远离门派约束出来好好玩玩,没想到竟然要将命搭进去。这大概是她做过最傻的事。

死亡逼近,她甚至可以想象对方是如何切开自己的脖子,鲜血飞溅。女子闭上眼睛,她不敢去看自己惨死的模样,即便她并不能看见。

当她几乎能够感受到疾风带来的疼痛时,一抹红影突然出现,将她往旁边轻轻一拉躲开疾风,疾风击中身后的门墙留下深深的沟壑。

“走!”那人道,只见对方轻轻一挥衣袖,他们便到了一间卧室。

屋里点着灯,屋内陈设简单大气,没有其他人。救她的人是一位红衣男子,长得英俊帅气气质略带邪气。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秦奉幽。”她抱拳向着男子行礼多少有些拘谨,“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陆尚。”陆不凡熟练的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润完喉才看向秦奉幽,“不用紧张,这里只是一家小客栈,你也不用叫我什么前辈,我只是一介筑基修士罢了。”

“陆大哥。”听到对方只有筑基修为秦奉幽松了一口气,面对前辈的压力顿消,“陆大哥救命之恩奉幽无以为报,日后只要帮得上忙的尽管说。只是不知陆大哥怎么会出现在镇东?”

“近日山竹镇混乱,我也在调查那凶手,碰巧路过而已。”放下手里的茶杯,陆不凡转身推开房间的窗户,看着漆黑的镇子眼里闪过一道暗光,“你是仙门弟子吧,我看你们似乎也在调查这事。”

“是啊,我和师兄他们来这里好几天了,什么也没查到,反而让好几个同门丧命,现在镇上的人没事,反倒是我们好像被凶手盯上了。”看着陆不凡的后背她想了想走到窗边与他并肩而立,“现在我怀疑,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凶手为了将我们引到山竹镇,我们才是目标。最近大师兄已经通知门里前辈,不知道是不是仇家。”

“陆大哥,你是住在山竹镇吗?”

“嗯。”男子轻轻应和一声,转头看向她,“或许不是仇家,只是因为你们是修者,比起普通百姓你们对凶手来说无异于金铂铂。”

“今晚你先在这里歇息,明日一早回去给你师兄报平安吧。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麻烦你了陆大哥。”秦奉幽看着陆不凡红了脸颊,虽然是救命恩人但也是陌生男子,可现在回去确实危险。

第七章:山竹镇迷云(柒)

烛光摇曳寂静无声。

秦奉幽躺在床上侧身看着坐在桌前的陆不凡。男子身姿欣长高鼻梁大眼睛嘴唇微薄,是少有的美男子。不过听人说嘴皮薄的男人绝情,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像对方的长相和气质,就算是薄情也应该有很多人喜欢。

男子低头看着竹卷,认真的样子很是吸引人。

第二天秦奉幽醒来时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仿佛昨天晚上遇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起身,理了理衣服本该就这样离开的,却下意识的走到桌边昨晚男子坐过的地方停下。

昨晚发生的事也并不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至少男子翻看过的竹卷还留在这里。想了想秦奉幽在男子坐过的地方坐下,拿起竹卷打量,打算等对方回来。

可这一等就从早上等到中午也不见人,她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失落。

直到太阳落山她才离开客栈。

凉城。

棕红色的大门,高高的城墙,来来往往的人群马车,面无表情的巡卫,这一切都是陆启在山竹镇从未见过的。

这里的人不再是粗布麻衣的农户,也不是身披兽皮的猎户,更不是手戴金银的商户,他们一个个气度不凡甚至奇装异服,有的人还坐在一些陆启从未见过的动物身上。

在这里用来交换的也不再是银两而是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石头。陆启记得出门前白叔叔给他的乾坤袋里塞了不少这样的石头。

站在城门口,看着凉城奇异的景象,陆启眼角微微弯起笑成两道好看的月牙:原来这就是真正的修真世界,原来修者都是这个样子的啊!

“喂,小鬼别当路!让开!”

直到有人推了他一吧,陆启才从震撼中回神,捂紧自己的包袱沿着街道往城内走。

山竹镇。

清风当铺府邸房顶。

夜空的月亮就像破碎的玉盘,奄奄一息。冷风嗖嗖灌进衣袍。

白清盘腿坐在房顶最高的尖角,周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夜空唯一的光明比了下去。随着打坐时间过去,他身边的光芒愈发明亮。

陆不凡手里提着一坛竹叶青躺在屋顶的另一角,就着酒坛豪饮,酒水顺着脖子滚进衣领他毫不在乎,抬袖一擦将酒往旁边一放取出腰间的扇子把玩:“白大哥,昨日那几具尸体你检查了没?有没有什么发现?”

“不多。”白清闭着眼睛回答,“最近我发现凶手杀人后留下的阴气越来越少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你昨晚不是救了个女的,套出什么来没?”

“她?她知道的我都知道,没什么用。”撇撇嘴,陆不凡翻身坐起,转头看向白清,“喂,你说那凶手留下的阴气越来越少,这不可能吧,哪里有魂修越修行越弱的,从凶手杀人的手段来看,他可不是越来越弱啊。”

“明日沈追就到山竹镇了。”白清突然冒出一句。

“谁?”

“沈追,齐岳门的大长老,就是你昨晚救下那小姑娘所在的仙门,你不是去打探消息吗,连这点都打探不到?”白清睁开眼睛放在膝盖上的手挽了几个诀,收功起身,站在屋顶的尖角抬头看向漆黑的山竹镇北面,“等沈追一到,别说凶手,就算是你我都难逃一死。”

“所以呢?”陆不凡挑眉。

“不凡,和我离开山竹镇,有沈追在凶手一定逃不掉,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

“我不会走的。”猜到白清要说的话,陆不凡不等对方说完开口打断,“你走吧,我是不会离开山竹镇的,陆不凡从在山竹镇安定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再离开。”

“……”被打断了白清也不恼,甚至都懒得与对方争辩,即使最近几天陆不凡再不对劲,该说的他之前就已经说了,现在也不想再说什么。

七年前他救下陆不凡发现对方是魂修,他就应该知道陆不凡的人生肯定不会只有山竹镇这几年,以前的事他不便过问,陆不凡不提他就当做不知道。

“既然你不走,那我便和二叔走了。”白清说话之际,府邸外已经响起了马匹的嘶鸣声,“不凡,你自己多多保重,兄弟一场,最后在莲塘里有一件法器,你也许用得上。”

“你走吧。”

“后会有期。”他朝着红衣男子抱拳,转身飞下房梁。即使是离开前白清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房顶的红衣男子。

等到黑暗彻底吞噬白清离去的身影,陆不凡吐出一口浊气枕着脑袋躺下,过了一会儿府邸外响起的马蹄声传入耳中,渐渐变小直到听不见。

“后会无期……”他嘀咕一句后闭上眼睛。

寻仙楼,包厢望水轩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数十双眼睛纷纷看向门口。

“奉幽师姐!”站在门边娇俏的女子猛然瞪大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没事啊!”

“怎么了?”秦奉幽对上女子的目光疑惑的出声,“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

“还不是以为你死了!”女子突然笑了起来,眼里藏着点点泪花,“师姐,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到底怎么了?大师兄呢?”

“奉幽。”沉稳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大家自觉散开露出里面的男子,“在东边巡逻的师弟师妹全死了,大家以为你也惨遭毒手已经传书催促门中快速支援,大长老还有半柱香就到。”

“……”都死了呢……秦奉幽握紧身侧的手,就算已经猜到,可正真听到结果时还是那么难以接受。只要不到最后,人们总是抱着侥幸心。

“别太难过。”看着秦奉幽自责的模样,男子干巴巴的安慰,“你也累了,就去歇息吧。”这种时候,自己都处于情绪的低谷,能够安慰别人一句已经是极限。

秦奉幽能够回来大家打心里高兴,但其他人的死都不是摆设,他们没有扬起嘴角的力气。

“不用了,谢大师兄关心,我想在这里等大长老。”秦奉幽拒绝了男子的好意,寻了一处空位坐下,然后就盯着地面发呆。

当初他们离开仙门时是何等的风光和开心,对这次历练充满好奇和期待,可最后回得去的又有几个?二十七个人到山竹镇,如今剩下的不到一半。

秦奉幽的出现给了众人一刹那的惊喜,随后空气中退散的沉闷重新杀了回来,甚至更凝重,大家都坐着或站着睁着眼睛一言不发。

直到一阵寒风从窗户吹进来,熄灭了屋里的烛火。

“大长老来了?”

“是大长老来了吗?”

“是大长老吗?”

黑暗里大家压抑着不安寻问。

第八章:山竹镇迷云(捌)

“大家小心,”一束火光在黑暗中升起,郑向举着火折子眉头紧蹙,他将腰间的佩剑拔出横在身前语气凝重,“这不是大长老。”好好的大长老灭灯做什么?还阴气森森的,这群师弟师妹实在是太过无知。

“不是大长老?那怎么办!”

“不是大长老是谁啊!”

“是凶手吗?我们会死吗?”

“我不想死啊!谁能救救我们……”

曾兴致勃勃的来到山竹镇,本以为可以掌控一切施展自己,却从一开始就陷入被凶手捕猎的怪圈,看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那些曾经的骄傲甚至尊严都在一点点被击碎。

秦奉幽借着大师兄郑向手上的火光看着其他人脸上慌乱绝望的神色只觉得一股怒火在心头熊熊燃烧。昨晚在镇东也是这样,这些一个个贪生怕死的师弟师妹不听她指挥胡乱逃窜,最后一个人也没活下来,现在又是这样!难道只有他们害怕别人都不怕吗?本来就够乱的他们还要在这里添麻烦!

“大师兄,你想想办法好不好?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谁来救救……”

“吵什么吵!闭嘴!”怒火当头忍无可忍,秦奉幽一掌拍碎身边的木桌猛然起身,冰冷的训斥,“不想死?我就想死了吗?叫什么叫!怕死修什么仙!滚回去做你们的大小姐大少爷得了!平日里师门里就是教的你们怎么求饶,怎样贪生怕死吗?好好看看你们自己那张让人作呕的嘴脸!我们齐岳门的弟子要是都像你们,齐岳门一百年前就关门了!”

秦奉幽的话就像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冷酷无情的撕开了众人明知道却不挑明的那张毫无作用的遮羞布,将他们一丝不挂的放置阳光下拷问。他们纷纷低着头无言以对,即使心里有不服气也只能忍着。气氛有些尴尬也有一股微不可察的火药味。

短暂的沉默之后,郑向开口打断空气中的凝固,他上前安抚性的拍了拍秦奉幽的肩膀,才转头对其他人吩咐:“大家去房间各个角落布下防御阵,不要一个人走的太远,大长老很快就到了,我们会没事的。”

夜里的凉像尸体贴上来的温度,让人头脑愈发清醒,偏偏酒精又想将人拉进混沌,于是便在冰火两重天挣扎。

陆不凡更倾向于后者,酒可以解忧,醉可以忘怀,清醒却会让人一点一滴的解剖自我,把合起来或者尚未好的伤口翻开看个遍。所以在他身边已经放了好几个喝尽的酒坛。

“刺啦”

一道赤色闪电从天边划过,刹那的明亮劈开酒后的混沌。陆不凡狠狠的将手中半坛酒砸向地面,酒坛摔得粉碎,清酒洒了一地,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从房顶起身,飞身落地。

“啧。”轻嗤一声,红衣瞬间融进黑暗。

“你说她以为她是谁呢,大师兄都没说话她凶什么凶,就喜欢装,还害死那么多同门,她不会是想给自己找借口吧?我老早就看不惯他了,什么玩意儿呢。”

“嘘,你小声点,小心让人给听了去。”

望水轩房间一角两个女子蹲在一起,他们一边摆放着灵石一边小声嘀咕。

“怕什么?我说的可是事实,我就不喜欢她怎么了?”

“得了得了,你少说两句。”

郑向看着大家将灵石在房间角落摆好,阵法成型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屋里熄灭的蜡烛已经被重新点燃,郑向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跳跃的烛火疑惑的道:“已经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了,大长老怎么还没到?”

不知何时,悬挂在夜空的那轮残月已经变成血红,像是被啃噬了的心脏鲜血淋漓。

一阵疾风刮向山竹镇却被无形的结界挡在外边。空气轻微浮动一个身穿棕色衣袍的男人突然出现狼狈的稳住身形。他脸上闪过一抹震惊,伸手触摸前方的空气摸到一层无色的结界。

瞬间,男人的整颗心沉入谷底。

陆不凡飞快的在街道穿行,朝着寻仙楼而去。今晚的红月似乎预示着什么,整个山竹镇漆黑一片,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像一座空镇。

“嘎吱嘎吱……”木头痛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折磨。

躲在望水轩的众人脸色惨白,他们围在中间挤成一团,就像被饿狼驱赶到夹缝的羊群。

在木头的哀叫中还有一股沉重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朝着门口逼近,他们就像等待猎人斩首的猎物,感受死亡和绝望。此刻连恐惧都没有勇气宣泄出口,只能贴着同伴恐惧的睁大眼睛。

作为大师兄郑向站在最前方握着剑注视木门。

只听“哐!”一声木门被掀开,屋内的结界毫无作用,而门外黑洞洞的看不清任何东西,也没有想象中面容丑陋的怪物。好似房门只是无意中被吹开。木板的咯吱声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回归沉寂。

也许那阵怪异的响动只是错觉,人们最擅长自欺欺人,尤其是当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侥幸时。

站在郑向身边的晓心已经将佩剑放回腰间,她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抬脚上前按住门边顺利的将被掀开的木门关上,然后回头脸上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笑:“只是一阵风,我们都布了结界没什么好怕的,再说大长老也快来了。”

可布了结界门怎么可能会被掀开?即使晓心的话疑点重重也没有人直接开口反驳她,这个时候大家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站出告诉大家:没事,不用怕,都是错觉。

与恐怖外界隔离,就算清醒这种安全只是自我麻痹,大家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只是笑容没有在他们脸上超出三个呼吸,木门又被掀开,站在最前面的晓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入黑暗中,连一声惨叫都没有。众人尖叫着后退,这一刻连自欺欺人的力气都没了,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刻进灵魂中,他们哆哆嗦嗦的看着黑暗只想将自己藏在别人身后。

而门外的黑暗也不再安静,响起一阵阵难听的咀嚼声,“咯嘣咯嘣……”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就是他们五师姐晓心被咀嚼的声音。

没有人再问怎么办,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这里的人和他们一样自身难保,同时他们也不想成为众矢之至引起凶手的注意。

已经见过一次死亡的秦奉幽是所有人中最镇定的,恨意从她双眸中闪过,拔出佩剑她便要往前方冲,却被郑向一把拉住:“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要去杀了它!为师弟师妹报仇!”

“你冷静点,现在外面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出去只能送死。”

“那我就留在这里等死吗?”她冷冷看了一眼郑向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出进黑暗中。

第九章:山竹镇迷云(玖)

“奉幽!”被拍开手的郑向重新伸出去,却抓了一个空,他脸色难看的注视着门外的黑暗却不敢向前。其实方才他只要向前一步就可以抓住秦奉幽的,但是他不敢。

怕死吗?也说不上,如果凶手冲进来杀了他,他觉得自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是因为身后的师弟师妹,因为责任吗?也说不上。犹豫只是那一刹,等他反应过来后他已经退缩了。

黑暗,无尽的黑暗,像是无底的深渊。没有一点光明,连周围的暗影都看不见一点,仿佛遗失在另外一个世界。但那咯嘣嘎嘣骨头被咬碎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异常刺耳,仿佛触手可及。

秦奉幽用力的捏紧手中的剑柄,在腰间摸索一阵掏出一颗夜明珠。突降的光明让她眼睛不适的眯起,光明所能支撑的空间有限,却没有看到黑暗主人的踪迹,而咀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分不清方向,周围也不再是寻仙楼楼道的模样。

秦奉幽举着夜明珠在原地转了一圈,冷笑一声举起剑画剑花:“既然你喜欢躲,我就让你无处可躲!”

话落之间剑上凝聚白光,白光冲向头顶照亮方圆数十米之内,跟随着耀眼的白光一声惨叫撕破耳膜。秦奉幽看到十米开外一个黑影快速后撤藏进黑暗中,同时在黑影离开的位置留下一个人影。

“师妹!”愤怒与痛苦的声音从秦奉幽喉咙中发出,她连忙跑过去,看到的是被啃的面目全非的女子。秦奉幽蹲在她身边却不知如何是好,连抱抱她都不敢,她只能张张嘴压制住哽咽,伸着手不敢落下,“师妹,师妹,没事的,别怕,大长老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

“好痛啊师姐……你、你杀了我吧……”秦奉幽听到对方乞求自己,“师姐我求求你了……帮帮我好不好……”

“不、不……我不能……你会好的,你坚持住!大长老就到了,会好的……”她是来救人的啊,怎么可能动手杀了她呢?

“师姐,我现在是不是好丑啊?师姐你帮我看看我的手去哪里了好不好……师姐,你帮我告诉大师兄,我……喜欢他,喜欢他好久了,你帮我告诉他好不好?我……不想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啊师姐,你看到我脚了吗?你帮我找找好不好……师姐……”说着说着晓心便开始神志不清。

秦奉幽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哭泣,滚烫的眼泪灼痛脸颊,她连连附和:“我知道了心儿,我会告诉大师兄的,你放心,你坚持住。”

说话之际,才藏进黑暗的黑影重新窜了出来,直奔秦奉幽而来。

秦奉幽终于看清了它的长相,一个很清瘦的青年,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血红,它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藏在黑袍中。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影,出人意料的是秦奉幽松开了手里的剑,跪在晓心身边缓缓闭上眼睛。

算了,结束吧,也许这个怪物吃了她和心儿就放过屋里的人呢?她觉得好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同伴惨死的场景,算了,黄泉路上她去陪陪他们好了。

“死”粗糙的声音从黑影嘴里溢出,感受着冰冷的杀机秦奉幽从未有过的释然。

肩膀上一阵剧痛,她感觉到了黑影将指甲插入了她的身体,下一刻应该是咬断她的脖子吧?

可在这时,黑影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施加在她身上的巨大力道被驱散,转而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秦奉幽睁开眼睛正好看到黑影身上插着一把匕首拖着晓心狼狈的逃走。

“心儿!”她想追上去却被人扣着腰肢,“你为什么救我!让我陪她不好吗?!”回头秦奉幽狠狠的推开红衣男子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为什么救我,让我去死啊!”

“你死了能解决什么吗?”陆不凡平静的开口,朝着崩溃的女子伸出手,“起来吧,你还要战斗,事情并没有结束,你的师兄他们还在等你。人应该为了活着的人努力,不是死人的人悲伤。”

“可是我难受……”她抱着膝盖的双手收紧。

“没有人不难受,但是不要让在乎你的人更难受。”

“我……”秦奉幽哽咽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她顿了顿才将手放到陆不凡手里,“陆大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今夜突出异象,红月当空,我见怪异便寻至此处,没想到又遇到你,你还真是……”陆不凡看着女子语气带了些许无奈,“刚才那东西被我偷袭负了伤,今晚是不会再来了,走吧,先离开这里。”

“嗯。”男子语气中那一抹无奈让秦奉幽脸颊发烫,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她用余光看了一眼被对方牵着的手心中窃喜。与蹲在屋里那群胆小鬼相比,陆大哥真是强太多了。

“嘎”陆不凡牵着秦奉幽推开门迎上的就是屋内数十道警惕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松开抓住秦奉幽的手后退一步。

瞬间所有人都看向秦奉幽,郑向放在佩剑上的手收回,上前一步寻问:“晓心呢?”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郑向的问题,而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师兄,师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保护好师弟师妹们。”对不起心儿,我做不到替你向郑向转达那些话,因为我突然觉得没有出手拉住你和我的郑向配不上你,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可我又不能斥责他的自私,只是他比其他人强。

“那她呢?为什么不跟你一块回来?”郑向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死了啊!怎么回来!”明知故问,之前做什么去了!秦奉幽没好气的吼道,随后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对不起大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毫无诚意的道歉,任谁都看得出来,郑向没有生气。从晓心到奉幽,两次他几乎都是袖手旁观,所以他知道秦奉幽是在记恨他。

“他是什么人?”郑向将目光转向陆不凡。虽然秦奉幽心中有芥蒂,可不曾挑明他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陆尚,我的救命恩人,昨天晚上和刚才都是多亏了陆大哥我才能活下来。”提到红衣男子秦奉幽的表情渐渐柔和,也懒得和郑向计较,她几乎下意识的将目光聚集在陆不凡身上,“陆大哥,这是我大师兄郑向,刚才你看到是我五师妹晓心,今晚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应该的,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天色不早了,我便先离开了。”

“陆兄,既然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今晚就留下在这里歇息好了。”郑向在陆不凡正打算转身之时开口挽留,可他看向对方的眼神却并不见得多么友好,“陆兄夜深路险,反正寻仙楼不缺包厢,今晚就留下吧。”

第十章:山竹镇迷云(拾)

“好,今晚我就和大家挤挤好了。”陆不凡对上郑向的目光片刻后忽的扬唇一笑,取下腰间的折扇转了一圈打开,看似打趣的道,“我知道陆兄是担心我和外面那个怪物有什么牵扯,毕竟当初你派出去的五个人都是跟踪我的,也都死了。不过陆兄你恐怕不知道,我就是在追踪那怪物,你让他们羊入虎口可怪不了在下。”

郑向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小心思让陆不凡毫不留情的拆穿还倒扣一耙,只觉得无比难堪,一瞬间他感觉别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探究,像刀片从肌肤上刮过。

从未有过的屈辱爬上心头,郑向放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干笑两声:“在下并非有意派人监视陆公子,只是陆公子形迹与常人不符,难免引起别人注意。”

“是。”陆不凡笑着点头,可他敷衍的样子让郑向更加无地自容。

“陆大哥累了,大师兄我先带陆大哥去休息吧。”秦奉幽开口插进郑向与陆不凡之间的较量中。但她拐向陆不凡的意图太过明显,让郑向嘴角最后的弧度都维持不下去,只见郑向转过身去冷不伶仃的道,“下去吧。”

秦奉幽领着陆不凡找掌柜的要了个房间并付了钱。将陆不凡送到房间门口,她并没有立马离开,反而趁着男子开门之际从身后抱住对方。

放在门上的手一顿,陆不凡有些不知所措:“奉幽姑娘,你……”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借个地方依靠一下。”她连忙解释却没松手,声音里的不安哭意让人心疼,“你知道吗?在门中大师兄一向都是大家的偶像,是所有人心中圣神的代表,他关心我们,还很温柔。”

“曾经我和心儿一样,悄悄喜欢着大师兄,或者说几乎齐岳门所有女子都对大师兄有爱慕之情,他强大温柔,似乎没有人能够拒绝他。”

“可就在这次历练,他竟然退缩了。大概没了门中那层光辉,他那一尘不染发号施令的样子就显得惺惺作态。

我现在才发现他保持的形象原来是那么让人厌恶。”

一个曾经几乎要奉为神明的形象就这样崩塌,还是在最危难的时候。

“他是人不是神,谁都没有权利去让别人维护在你心中的形象。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我们想看到的,但总有一天你会看到现实。”陆不凡放在门上的手微微用力,推开门后收回手覆在秦奉幽手背上安抚,“奉幽姑娘,何必为了别人难过,修道之人应当以修行为主,而不是总被外界所扰。”

“嗯,陆大哥你说的对。”她深吸一口气松开抱住男子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意,“那陆大哥你早些休息吧。”说罢,秦奉幽看着男子的后脑勺鼓起勇气踮起脚尖靠近,温软的嘴唇贴上男子耳边的软肉又快速离开,“谢谢你,陆大哥。”

她的呼吸打在陆不凡的耳旁,做完这一切后秦奉幽连忙转身沿着楼道逃似的离去。

殊不知,面对她的倾诉以及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举动,陆不凡至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一点情绪,甚至出奇的冰冷。

寻仙楼不愧是整个山竹镇最好的客栈,厢房中竟然还有浴池。

从池水中出来陆不凡只穿着白色中衣,衣带也只系了一处露出大片胸膛。

他耳侧洗的发红,不知道主人用了多大的力道。陆不凡擦了擦长发在床边坐下,然后摸出一块蓝色的玉佩。他拿着玉佩隔空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玉佩便发出一阵幽蓝色的光芒,随后出现一张稚嫩的小脸。

陆启愣了一下,下一瞬那张白净的脸上染上惊喜:“父亲!父亲是你吗?”

“嗯。”陆不凡微微颔首,随后看了一眼陆启身边的环境微微皱眉,“你怎么睡在破庙里,白叔叔给你的灵石呢?”

“灵石?”少年疑惑的偏头,许久才反应过来,“哦!父亲说的可是那些晶莹剔透的石头?它们都在乾坤袋放着呢。父亲,你怎么没在家里啊,你这是在哪里啊?”

“在外面办点事,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自己注意安全。”

“嗯嗯,父亲放心吧。那再见了?”

“嗯。”看着陆启身上那股傻劲儿,陆不凡突然心情愉悦,抬手一挥撤掉浮在空中的场景收起玉佩起身走向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夜风打在脸上,窗外山竹镇漆黑一片。

今日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凶手,看来之前白清和他都被凶手迷惑了,哪里有什么魂修,不过是尸修。

尸修路子野业果重很难修炼到最后,尤其是刚开始几乎离不开人肉人血,而且尸修很难保持神智清醒,因此几乎已经从修真界绝迹。可山竹镇怎么会出现尸修?似乎漏了什么。

陆不凡站在窗边许久才转身回到床边,他从芥子空间取出一坛酒斜靠在床头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次日清晨,一大早的房门就被敲响,陆不凡忽的睁开眼睛用清洁术处理了屋里的酒坛才穿上衣服打开门。

秦奉幽端着早点站在门口,今日她换了一身蓝色的轻纱敞袖裙,画着淡妆带着头钗,在晨风中衣带飞扬像是天宫的仙子。

看习惯了秦奉幽弟子服的模样,再一看到小家碧玉的秦奉幽陆不凡还有点不适应,顿了顿开口:“早奉幽姑娘,你今天真好看。”

她嘴角上扬,抬了抬手里的托盘:“早陆大哥,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里边请。”陆不凡侧身让了让,“奉幽姑娘平日都是起得这么早的吗?”

“当然不是,只是大师兄今日让我们排查山竹镇所有失踪人口,我们怀疑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将早点放在木桌上,秦奉幽回头看向陆不凡,“陆大哥,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当然。”

“坐吧陆大哥,先填饱肚子,他们一会儿就出发。”秦奉幽指了指身边的凳子,等陆不凡坐下她殷勤递给他一双筷子,“你尝尝这枣糕,外面刚蒸出来的,很好吃。”

“我不爱吃甜食。”陆不凡笑着拒绝,夹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那可惜了。”秦奉幽有些失望,这可是她找掌柜借的厨房亲手做的,夹起枣糕放进嘴里只觉得寡淡无味,气氛凝固了片刻后她打破沉默,“陆大哥,我们与外界失去联系了,大师兄今日一早给师门送的消息送不出去,派人去发现山竹镇之外起了一层结界。”

陆不凡不急不缓的咬着包子,并没有因为秦奉幽的话感到多么震惊,等她说完后他才接道:“现在的山竹镇对凶手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围猎场,我们当然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第十一章:山竹镇迷云(拾壹)

“围猎场?陆大哥,你怎么知道山竹镇是凶手的围猎场?那我们和山竹镇的人都是猎物?”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陆不凡慢悠悠的将筷子上的包子吃完才抬头看向秦奉幽,“想必奉幽姑娘昨晚已经见过凶手的真容,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凶手很可能是尸修。”

“……”默默咀嚼着手里的枣糕秦奉幽没有开口,但一想到昨晚看到的那个嗜血青年她便脸色一白。

见到秦奉幽的反应陆不凡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筷子,道:“看来奉幽姑娘确实见过凶手了。”

“是,是见过。不知陆大哥所说的尸修又是什么?”

“尸修……”男子深吸一口气放空目光,流露出几分怀念,“尸修最早出现在太古时期,他们是人死之后怨气不散,魂体无法剥离肉身的一种邪修。”

“这种邪术并不会有人去刻意修行,一般都是被别人刻意锁住魂魄控制其作为傀儡。

尸修需要鲜血和人肉供养,它们前期阴气极重,出现过的地方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魂修作乱的错觉,但到了后面随着它们食用的活物越来越多,身上的阴气也会越来越少,直到和常人一样,同时他们的神智也会慢慢恢复。”

“恢复神智?你是说攻击我的那个人其实并没有神智?”就是一头发疯的野兽?秦奉幽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同门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一头野兽弄死,同时之前对凶手的恐惧也淡了下去。

看出了秦奉幽眼中对尸修的轻蔑,陆不凡补充道:“从昨晚的情况来看,凶手已经到了血尸修为,即将成为地煞,而从血尸到地煞需要进食大量的活人精魄和血肉,所以如今的山竹镇成了尸修的围猎场,凶手如今已经可以正常思考,只不过依旧是对血肉的渴望主导着他行事……”

陆不凡说着见秦奉幽始终一脸茫然,他便止住话题,“尸修大概就是这样,早点要凉了,快些吃吧。”

“陆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敢问陆大哥师从何门?”对方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齐岳门的长老都从未提过。

她刚问完,男子手一抖冷冷的回答:“无门无派,在下不过一介散修,至于这些从一个故人口中听说的罢了。”

“那那位故人……”

“死了。”

“……”男子身上散发的冷气让人无法忽视,秦奉幽抿了抿唇垂眸掩住眼底的歉意和委屈,“对不起陆大哥,我不是……”

“没事。”

今日山竹镇出人意料的安静,数条街道上见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虫鸣和鸟叫都不曾有。这股诡异的安静与冷清让人毛骨悚然。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年级不大的小弟子,他哆哆嗦嗦的嘀咕:“为什么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周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有……你们都没发现吗,我们离开寻仙楼时都没看到掌柜和小二……”

小弟子的话让空气一滞,郑向狠狠地皱了皱眉,连忙转身朝着路边一家大门紧闭的酒馆走去。他在门口停下,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回应,便抬脚将门踹开。

酒馆很暗,窗户紧闭,却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围在门口的众人往旁边让了让留出遮挡的光芒,这时最前面的郑向几人才看清酒馆内的场景

柜台前,长椅下都是鲜血干涸后的污迹,就像这里发生过一场大屠杀,可被斩杀的人尸体全部找不到。一些桌上还摆放着饭菜,饭菜里溅了血,看样子这场凄惨屠杀发生在昨晚上半夜。

陆不凡绕过站在最前方的郑向走到一滩血迹旁,他伸手快速的掐出一道诀按向地面,整个酒馆地面浮现出奇怪的花纹,不过这花纹并不完整,只是冰山一角。

探查完地上的血迹陆不凡起身朝着众人道:“是血阵,它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无痛无觉的将普人瞬间融化成脓血,山竹镇外的结界只是它的一部分。”

“那这阵怎么破?”齐岳门的弟子们下意识的寻问。

“杀了血尸,与血尸共生的血阵自然就破了。”

“可我们怎样才能杀了血尸?”

“只有元婴期灵修或魔婴期魔修及以上的修为才是血尸的对手。”

“可是山竹镇没有修为这么高的修士。”郑向回答。

“大长老不是元婴老祖吗?大长老可以救我们!”有人兴奋的接话。

而陆不凡似乎总喜欢在别人充满希望时将人拉入绝望的深渊,只听他云淡风轻的道:“血阵只能从内部破阵,它的防御性堪比幼年玄武的龟壳,没有分神修为不可能从外面破开血阵。”

“分神修士?我们去哪里找分神修士?门中就大长老修为最高。”

“完了,我们会像他们一样死在这里吗?”

“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安静!”郑向提高声音震慑住慌乱的弟子们,而后他用余光责怪的看了一眼陆不凡,“大家先别急,虽然我们找不到元婴修士从内部破阵,也没有分神前辈从外面相助,但也并非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大家先跟我找到凶手的老巢,然后将他引入我们设好的阵法中诛杀。”

“大师兄说的对,我们并不是只能坐着等死。”秦奉幽跟着附和。

只要将凶手引进阵法,他们就能想办法杀了凶手。

陆不凡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眼底暗藏不屑。

商量好对付凶手的决策,一众人才打算离开酒馆。陆不凡站在原地没动,习惯性去关注陆不凡的秦奉幽也没有追上去,而是走到男子身边问道:“陆大哥,你怎么不走?”

“你走吧,我一会儿跟上去。”

“你……”看着陆不凡冷淡的模样秦奉幽欲言又止,她抿了抿唇慢悠悠的走出酒馆。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陆不凡脸上才流露出一丝悲伤,他挽起衣袖走向厨房。

陆不凡用了半天的时间将酒馆打扫干净,没有借用法力。

山竹镇对他来说具有特殊意义,在这里的七年他带着陆启结实了白清,这七年世外人的生活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如今山竹镇不是往日的山竹镇,但他依旧喜欢这里。

这个酒馆他记得是事发前他与白清最喜欢来的,陆启那个小子总是傻乎乎的跟在他们旁边。别人都说他儿子聪明,可陆启的傻劲儿他清清楚楚,毕竟是自己养的儿子。很多人说白清善良,但白清的冷漠他都知道,毕竟妖性薄凉。白清是莲妖。

将酒馆收拾干净陆不凡在门槛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只怕这是最后一次来这酒馆了,日后江湖难见。

第十二章:山竹镇迷云(拾贰)

陆不凡是在县衙门口遇到郑向一伙人的。

他从县衙路过,守在门边的弟子发现他后连忙叫住了他:“陆公子,我们大师兄在里面!”

陆不凡停下脚步微微犹豫了一下,才朝着府中走去。其实他并没有去找郑向他们的打算,他也不在乎齐岳门弟子的生死。昨晚看到凶手的样子让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想要去证实,不过现在他肯定不好离开,倒不如看看这群毛头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这群小弟子的举动着实可笑,但年少无知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但可惜他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更不喜欢去解释那么多。信则信,不信便摆,修真界没有什么大仁大德可言。

进了门就发现院子里的摆设被人改变过,还有一些弟子正忙着搬动假山。

粗略一看最基本的几个困阵已经成型,还有一两个中等的杀阵。不过想要对付凶手却是远远不够。血尸阶段的尸修与血阵共存,其本身就是一个高级阵法的支柱,又怎么会惧怕这些不入流的二流阵法。

“陆大哥!”正和一伙儿齐岳门弟子布阵的秦奉幽看到陆不凡一喜,连忙招呼,她自豪的道,“陆大哥你快看,这些阵法足够杀死凶手了吧?保证他有来无回!”

“嗯。”不想打击对方的热情,陆不凡四周看了一眼转移话题,“郑向呢?”

“大师兄在屋里布驱邪阵,陆大哥你找大师兄什么事啊?”

陆不凡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缠人,他绕过女子朝着里面走去,敷衍道:“我去看看。”

“哦。”看着男子离开秦奉幽撇撇嘴不太开心,难道昨晚的事陆大哥心里都没有一点感觉吗?还是说对方在逃避她?那是有感觉吧?

屋内郑向挽着剑指在空中画着符,金色的字体浮在空中很快又消失。陆不凡一眼便看出对方画的是六卯伏魔阵,在郑向这个年纪能够使用六卯伏魔阵算是修真界的佼佼者,可惜用来对付血尸根本不可能。

布阵是非常消耗心神的,郑向咬紧牙关终于画完阵法的最后一步,他扶着梁柱忍住阵阵袭来的眩晕,等这股不适过去后才站直,看到屋里多出来的人微微讶异:“陆公子?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一会儿。”见郑向看过来,陆不凡直接朝着他走去,停在他跟前意味深长的一笑,“郑公子就打算用这些阵法杀了凶手?”

“是,不错。”郑向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如今山竹镇已经没有其他活人,凶手一定会来找我们,那我们就来个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陆不凡没有接,他寻了一张空椅坐下,回头发现郑向还在盯着自己看,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笑道,“郑道友先忙,我不懂阵法也帮不上忙,就开开眼好了。”

“那好,你坐吧。”

一层一层阴云堆积在头顶,血红的月亮像一颗停止心跳血淋淋的心脏悬挂在夜空,是死亡的符号。血月的光芒透过云层像鲜血溅起的浪花。

陆不凡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面色平静,仿佛这场屠杀中他不过是事外人。红云压顶,血月当头,今夜是血尸最后的杀宴,今晚过后没有血尸只有地煞,而这是一边倒的战斗,是一方对另一方的虐杀。

秦奉幽等人都分散在院子的各个角落,围成一个星芒形。他们面色凝重,纷纷紧张的握着剑,手里掐着的剑指更是不敢松懈。

头顶的云层逐渐聚拢,颜色加深偏向暗红,众人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站在院子中央的郑向抬头看向埋进云中的红月,他绷紧了下腭:“大家小心,血尸已经在附近了!”

“师兄你自己也小心。”秦奉幽看着中间的郑向担心的嘱咐。要知道作为诱饵站在阵中的郑向才是处于危险的中心地带。

秦奉幽话刚落,便刮起了血风,它们聚集在五六米的高空形成旋风,在院子周围的油灯照耀下可以看到旋风里带着血丝的红。等到风都静了一个黑袍青年出现在空中,他垂眸血红的眸子冰冷的俯视着地面的人。

“布阵!”郑向大喝一声,众人连忙默念咒语掐手诀。

七色的光束从齐岳门弟子脚下画好的符文飞出向着空中青年而去,缠住住他的手脚,青年没动仿佛看不到困住自己的阵法。

见青年的四肢脖子都被阵法锁住,郑向连忙握住佩剑将身体中的灵力都注入剑中,朝着青年劈去,希望能够将敌人一击毙命。

空中的青年迎着那道袭来的剑光,只是微微一侧身便轻松躲过,同时他身上的束缚像打碎的水晶全部碎裂散去。

过度耗费精力的郑向撑着剑见青年动了动眼珠心中一滞,忙道:“大家布阵防御!”

白色的光芒从地面升起覆过头顶形成一个半圆将众人罩在里面。不等大家松一口气地面突然冒出无数的骷髅人,它们握着陈旧的冥器朝着活人摇摇晃晃而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就是血尸吗?”

草草应敌,骷髅人并不算强大慌了手脚的齐岳门弟子接连丧命,顷刻间化为血水。秦奉幽忙着保护脱力的郑向完全分不出神去保护其他弟子。

在这场混战中唯独陆不凡好似置身事外,他静静的看着齐岳门弟子与骷髅人打斗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转身直接选择了离开。空中的青年目光跟随着他移动,却并没有追上去。直到陆不凡出了大门他才收回目光抬手成爪朝着院子中央俯冲而去,招式狠绝,杀气凛冽。

浓烈的杀意已经让灵魂都感到颤栗,秦奉幽瞳孔一缩连忙从芥子空间掏出临走前她父亲送给她保命用的玄武甲。离秦奉幽不远的粗汉感觉到死亡逼近,看着秦奉幽抛出玄武甲连忙闪身到秦奉幽身边,瞬间三人被透明的龟甲罩住。

青年的攻击被玄龟甲挡下,余威反冲击中其他人,瞬间除了秦奉幽三人,其他人瞬间炸为血沫!

“陆大哥呢!!!”秦奉幽心中一紧四下一看,已经空无一人,“陆大哥他……”不会……

“别管他了,先想想怎么办吧。”粗汉道。

“能怎么办?你打的过吗?”她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放在身侧的手握紧,目光依旧不死心的在那些血沫中寻找,仿佛可以看到想看到的那个人。

郑向扶着剑盘腿坐下,转头看了一眼秦奉幽心中了然,随后闭上眼睛开始打坐恢复元气。

陆不凡离开县衙后直接去了郊外,上次他与白清打听第一个死者的地方。

第十三章:山竹镇迷云(拾叁)

再次到这里曾经的荒草丛生到如今的寸草不生,似乎已经隐隐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陆不凡走到当日的石碑前蹲下,咬破手指画下血符,一阵赤光闪过,石碑碎裂露出下方的通道。他手上的伤口也跟着愈合,下一秒陆不凡一挥衣袖消失在入口,再次出现,已经是入口下的地道中。

潮湿的地道阴气森森,扑鼻的血腥味叫人难以呼吸,陆不凡立刻封闭了五觉。地道石壁上刻着阴文,大概意思是:以吾之魂,祭汝之灵,助汝重生之机,承汝之罚。

此乃以魂祭道之法,属于古老的秘术。相传尸修修行极其不易,他们以杀戮死亡为道,地煞才是从尸真正转为尸修的阶段,而从血尸到地煞需要以一千六百条人命冲击修为,可这么重的杀戮天道是不可能让他们存活的,将会降下五色天雷将他们诛杀。

但也并非是完全没有办法,那就是用魂修为祭,替血尸受罚,血尸进价成功之后用来祭奠的魂修将会消亡,祭奠天道的魂修必须心甘情愿的为血尸死亡。

山竹镇一万多条人命,足够一个没有修为的尸修从启尸修行到血尸,再加上二十七个修真者的灵魂血肉要想冲破到地煞完全不是问题。

而这里刻的阴文与整个地道形成了一个太古祭阵,只有太古祭阵才能用没什么修为的魂修祭奠天道。至于陆不凡怎么知道的,直觉。

感受着阵眼传来的阵阵威压,陆不凡眯了眯眼睛往前走。

狭窄的地道越走越宽敞,直到从一个拐角过去突然进入一个点满红色蜡烛的石室。在石室中央放着一块长方形石板,石板上躺着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他脸色惨白,竟然与在外面大开杀戒的黑袍青年长得一模一样。

陆不凡就站在石室的入口并没有往前走,他盯着青年打量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开口:“秋生?”

石板上的人顿了顿缓缓睁开眼睛投来疑惑的目光,“你是……”说着他慢慢坐起身下了石板穿上鞋朝着陆不凡走来,“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要知道这个地道只有两个人知道,不可能会有第三个人,除非“是阿婷让你来找我的吗?”

“不是。”面对秋生的疑惑陆不凡并没有做任何隐瞒,“我来带你见一个人,让你知道一些真相。”

“去哪里?”

“镇上。”

“镇上?”秋生微微一怔,随后摇头退回到石板边,“不行,我不能离开这里,我答应过阿婷在这里等她回来的。”

“是吗?你有多久没出去过了,是她不让你出去的吧?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阵法的缘故,青年的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言语间有些笨拙,不过不影响他情绪的表露。陆不凡抬脚朝着青年逼近,目光凛冽,语气嘲讽,“其实你也能感觉到对吗?你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得虚弱,也能感觉到你的阿婷正在变得强大,你甚至感觉到惧怕。”

“你和你的阿婷都死了,你知道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我……”秋生目光躲闪,放在身边的双手换了好几个地方无处安放,“我……是不是阿婷做了什么错事?你是传说中的仙长对不对?求求你不要怪阿婷,要怪就怪我吧!”

“那就快说。”

“我……我说我说,我都说!”秋生的眼中布满伤心,却被另一种喜悦掩盖,他连忙低头从腰间摸出两本书,“仙长你看,这是阿婷给我的功法,说是只要我好好修行以后就可以跟她永远在一起了。”

接过两本书看了看,发现一本书是魂修的入门功法,一本则是这阵法的使用方式,后面的阵法用途已经被撕去。陆不凡突然有点同情跟前的青年,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说吧,怎么回事。”

“大约一个月前,具体时间我记得也不是很准确。有一天我回家发现阿婷不在,一问才知道阿婷被人掳走了。我等了两天阿婷才回来,她回来时身上都是一些不堪的痕迹,他告诉我在镇长家,很多人……

反正,从那以后我就开始酗酒,经常喝得神志不清脾气也不太好。直到一天晚上我喝醉了酒回家,迷迷糊糊的在一口井边看到阿婷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等我跑过去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于是我开始和阿婷吵,动手打她,最后失手将她推进了井里。

你知道吗?是我亲手杀了阿婷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喝多了才会产生幻觉!仙长,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阿婷恨我怨我,你放过她吧。”

“放过她?恐怕整个山竹镇都没人愿意放过她了。”陆不凡凉凉的启唇,“后来呢?”

“为什么?为什么?她犯了很大的错吗?”

“说。”

“后来……后来我因为阿婷的死一个人躲到后山差不多大半个月。”神色冷漠的陆不凡让秋生感到畏惧,他略带恭敬的回答,“等我回去后阿婷已经被村里人下葬了。我坐在阿婷的坟前,一直坐着,后来我看到了阿婷,她告诉我想找她,想赎罪,我就得死……”

“所以你按照她的吩咐将自己残忍杀死?”

“不,我那是在祭奠她。”

“祭奠?”这人也是可悲!陆不凡冷笑一声提着秋生的衣领往外面走,“现在我就带你去看看,到底谁才是你应该祭奠的人!”

“仙长,到底怎么了?您别生气。”握住抓着自己的手却又松开,秋生一头雾水。

“我可不是仙长,我和你一样只是这世界的亡魂罢了。”

昔日人来人往的大街如今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被陆不凡强拉到镇子上的秋生有些不相信的自己的眼睛,更不明白为什么陆不凡要让自己看这些:“他们人呢?”

“人?人都死在你家阿婷手里,她骗了多少人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什么?都是阿婷干的?不可能!不可能,你肯定是搞错了……”

“走,不信就自己去看。”陆不凡粗鲁的推了秋生一把。像秋生这样的人,性子懦弱,他虽然同情却一点也不心软。

县衙院子里,气氛紧张。

郑向已经恢复了力气,他同秦奉幽与粗汉看着玄武甲外疯狂攻击的青年面露担忧:“玄武甲支撑不了多久,辽卫一会儿你带着奉幽逃,我来拖住他。”

“逃?能逃到哪里去?我们根本就出不来这个镇子。”秦奉幽排斥的皱了皱眉,她已经对“逃”这个字感到深恶痛绝。

“奉幽师妹说的对,不如我们留下陪大师兄一搏,要死也得站着死!不能叫这个怪物小看了我们齐岳……”

“阿婷?”一声轻亮的男音响起,打断他们的话,“阿婷,是你吗?你这是在干什么?”

第十四章:山竹镇迷云(拾肆)

空中的黑袍青年猛然收住攻击转头看向冲进来的秋生,他怒目圆瞪:“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待在阵法里吗?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秋生被青年的怒吼吓得后退一步,面露悲伤:“阿婷果然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山竹镇的人,他们是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骗我,你一直都是在骗我对吧?”

秋生与青年的声音极其相似,众人发展被叫阿婷的凶手竟然和秋生长相都一样,而下一刻阿婷面部身躯发生变化,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子。

看着秋生阿婷目光闪了闪,抬手指着玄武甲里的三人:“阿生,你听我说,等我杀了他们三人我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阿生你快回阵法去好不好?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就一炷香就够了。”

“阿婷!够了!你不要在骗我了好不好?!”

“……”心里一跳,女子咬紧牙不再说话,她的脸慢慢拉下来冷冷盯着自己夫君。

“我知道你是在骗我,我知道你是在骗我,我都知道了,你别说了。当初是我犯下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管现在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可能接受了,我不希望和你在一起是踩着山竹镇乡民的尸骨!卖鸡蛋的牛阿婆,总是给我们送肉猎户陈哥,还有鲁叔他们,阿婷你怎么会忍心下手?”

“我不会和你一起做山竹镇的凶手。”

“秋生,你永远都让我喜欢不起来。”空气中的杀气散尽,阿婷面容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爱上我是你的悲哀,嫁给你是我的不幸。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甚至讨厌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对不起……”不知什么时候秋生已经泪流满面,他缓缓蹲下抱住膝盖悲伤而绝望,“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你不要遇到我。”

“呵,可惜你和我都没有下辈子了。你毁了我的祭天大阵,我们都得死。”她自嘲一笑,闭上眼睛展开双臂。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已经被银色火焰包裹。

秦奉幽见状连忙收掉玄龟甲:“大家快跑!走那边出镇,血阵已经破了,他们正在被反噬!”

他们逃出山竹镇的路上刚好遇到血阵破后从外面进来的沈追。

“大长老!我们在这里!”秦奉幽挥手喊道。

看到只剩下三个弟子逃出来沈追皱了皱眉,没有多问,掏出飞舟丢向空中:“快走。”

能够顺利逃出来,是三人都想不到的结局,惊喜也有悲伤。

飞舟上郑向正在向沈追禀报镇子里发生的事,辽卫坐在地上低头擦拭自己的武器,秦奉幽则站在舟尾眺望被大火覆盖的山竹镇。

在这里,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突然结束的恐惧中,她第一次想要在一起的男人永远消失了。

太古祭天大阵反噬,强大的魂火将整个山竹镇吞灭。

陆不凡的身影在房屋倒塌后露出,他并不是阵法反噬的对像,又与魂火出自同源,所以毫发无损。魂火吞噬的不止有布阵者的身躯和灵魂,还有他们的记忆。作为魂修陆不凡可以在大火中零零碎碎的看到秋生与阿婷的生活。

或许没有人知道,这对夫妻的生活其实非常艰难,至少对阿婷来说是这样。

阿婷是一个虚荣的女子,她是商家小姐却因为父母之命嫁给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秀才,只因为秋生是山竹镇唯一的秀才。嫁过来后,她时常会趁着秋生不在去约见镇上有钱有势的男子,长此以往过着属于她醉生梦死的生活。

直到后来,她从一个喜欢收集古董的商人手里得到几本孤本的功法,商人不懂她却知道修行并不是传说,于是策划了这场阴谋。那次被镇长儿子掳走不过是将计就计。

虽然有时候看着秋生她会觉得愧疚,并且秋生对她越好这种愧疚就越重,所以她才加快了对山竹镇的屠杀,只要将秋生祭了天道,一切就结束了。

其实有时候她会想,如果秋生早点出现在她生命里,在她还没有被贪念吞噬之前,那该多好?可惜没有如果,她也不后悔。

陆不凡在魂火中步伐悠闲的沿着街道行走,他突然想到有次陆启在街上指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惊讶的拉着他道:“父亲,你看那是不是秋生哥的妻子?婷姐怎么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呢?我眼花了吧?”

“嘀嘀咕咕什么呢?”

“就是秋生哥啊,咱们山竹镇唯一的秀才,可厉害了,他妻子婷姐可漂亮了,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娶婷姐那么好看的媳妇。”

“臭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想要妻子。”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在意儿子的话,没想到一切竟然是场屠杀的前兆。不过现在也好,山竹镇陆不凡已经与这场杀戮一同消失,日后仙门的陆启永远也不会有一个魂修父亲。

三个月后。

空幽谷。

四面环山,山泉从悬崖上倾斜而下,泉水后面别有洞天,是一处精致的洞府,里面石壁长满灵石水晶,洞内用具一应俱全都是石头做的,雕刻精致漂亮。

白清斜站在洞口边,从山泉未覆盖的空隙处看着外面的场景,他问道:“二叔,让你去山竹镇打探消息,如何了?陆不凡还好吗?”

曾经清风当铺的掌柜恭敬的站在白清身边,双手递出一根如意:“公子,我回了山竹镇一趟,你留给陆公子的东西还在原处,我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找到的,整个山竹镇已经被夷为平地,在那里我察觉到一股古老力量的余威,只怕陆公子凶多吉少。”

“……二叔,这空幽谷的景色可还美?”他没有接对方的话,也没有接那根如意。修真界本来就是一个求生的世界,陆不凡,他当初临阵脱逃虽然很不道义,但他不后悔,可如果有下次,他可以不逃。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公子选的地方自然是极好的。”拿着如意掌柜有些不知所措。

习惯了二叔的顺从,白清觉得无趣,一挥衣袖转身往洞府内走:“把它丢在下面吧,我要闭关修炼,麻烦二叔帮我守住谷口不要让人闯进来。”

“放心吧公子。”

澜城传闻是修真界最大的仙城,在这里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灵丹妙药,可以见识到各种各样的灵兽,也可以看到各种修士。而澜城与修真界长氙(xiān)门离得极近。

陆启背着包袱经过守卫的盘查后才进入城中。他兴奋的沿着街道跟着人流往前,这三个月的路程他看了很多见了很多,早已经没了最开始看什么都好奇的茫然。不过终于到了澜城,不知道父亲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可惜父亲已经三个月没有联系他了。

第十五章:定海珠(壹)

“蓝氏家族的归元丹,便宜卖!”

“精致小糖人,灵气捏造,可以净化灵气。”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长氙门炼制的丹药,只需要五块下品灵石,便宜卖了!”

从进城一条街几乎全是卖灵草仙丹的,街上人来人往,繁华的不似人间。

陆启跟着人流的脚步逐渐放慢,目光留在路边的商贩身上,尤其是那个“长氙门炼制的丹药”几乎看得他眼睛发亮。五块下品灵石,听起来好像不贵,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陆启忍不住朝着小摊贩走去。

摊主是一个年轻人,他的摊子前围满了人。年轻人举着一个乳白色的瓷瓶,周围的人你挤我推纷纷垂涎的看着那瓷瓶。

“我出十颗下品灵石!”

“给我给我,我出二十颗下品灵石!”

“我出四十颗!是我的!”

好不容易挤进去的陆启有些疑惑的看向身边的人问道:“不是五颗下品灵石吗?怎么你们都给这么多?”

“好东西就这一瓶,价高者得懂吗?是五颗下品灵石就可以得到,但是别人愿意给更高的价格,你说你卖给谁?”

“哦,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大哥。”陆启恍然大悟,连忙举起手,“我我我!我出五十块下品灵石!”

瞬间竞价的人和拿着丹药的年轻人屏住呼吸,片刻后摊主笑眯眯的看着陆启,“小兄弟,这瓶丹药是你的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你等等!”欢喜的笑容爬上陆启白净的脸,他连忙低下头将手伸入腰间的乾坤袋摸索,很快便摸出一大把晶莹剔透的石头,“给你!”

“……”看着个头比一般灵石大一点颜色也剔透得多的晶石,摊主忍不住吞口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伸出手去接,“好的,公子爽快,灵药是你的了。”

“啪!”

那人的手还没有碰到陆启手里的晶石,就被一把突然出现的铁扇拍开,毫不留情的力道让摊主手背都红了一大块。

“你谁啊!干什么啊!”摊主抬头怒视来人。

扇子的主人丝毫不理会愤怒的摊主,将铁扇打开悠闲的扇着,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我说小弟弟你是哪里来的小白痴,识不破别人的骗局也就算了,竟然连下品灵石和中品灵石都分不清,你说你是不是傻哈?”

“啊?”拿着一把灵石陆启转头茫然的看向这个嘲笑自己的人。

对方坐在轮椅上,穿着简约,长相很是俊美就是身上有一股邪气,看起来不是一个很正经的人。

“啊什么啊,说你呢小白痴,你是第一次来澜城吧?”

“他们是在骗我?”陆启觉得难以置信,心情有些低落,他转头去找摊主,被揭穿后摊主早就带着那几个办演竞价的跑了,“他们人呢?”

“你不会真的想买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灵药吧?”看少年的表情,青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你吃了那灵药就可以升仙?你就知道不是升天?”

青年的话让陆启打了一个寒颤,他连忙将灵石塞回乾坤袋。青年余光瞥见那乾坤袋的精致做工以及流光溢彩的面料晃着铁扇的手一顿,随后恢复平常。

将灵石放回乾坤袋后,陆启才感激的看向帮自己的青年,“多谢公子相助!我叫陆启,从山竹镇……”

“姓陆?”青年灵敏的捕捉到对方话中的信息,“陆家的?”

“啊?我是姓陆,我家自然是陆家人啊。”虽然这位残废公子看起来很不简单,但是每次说话都不说完,陆启觉得有些难以沟通,不过也可能是他蠢,父亲都经常说他笨。

“沐城陆家?”

“……”陆启摇头,一字一顿的强调,“山竹镇青芜山下的陆家。”

这蠢孩子是哪个山沟沟里的,在修真界说陆家除了沐城的陆家还会有其他的陆家吗?青年嘴角抽搐转移话题:“在下蓝南山,另外奉劝小白痴你一句,乾坤袋不要放在外面,会被抢的。”

“哦哦哦,谢谢你蓝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向来心大的陆启非常听话的将乾坤袋收进芥子空间,“这下就不会丢了。”

“你……”看着对方小指上那银白的云纹,蓝南山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做工不凡的乾坤袋,他从未见过的芥子空间图案,这个傻乎乎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哦,对了,你知道凌渊在哪里吗?就是一个喜欢穿红衣的人,我父亲让我到了澜城就去找他。”

“凌渊?”蓝南山目光闪了闪,“澜城穿红衣的人多的是,叫凌渊的也多得是,我怎么知道?你父亲叫什么,让你找那个凌渊做什么?”

“陆不凡,我父亲叫陆不凡,算了,你不知道我已经慢慢找。”抱拳行礼,陆启理了理衣服朝着蓝南山拱手,“蓝公子,那我就先告辞了,今日之恩陆启铭记在心,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

“……这个白痴,上辈子是被石头砸碎脑子死的吧?”看着陆启转身远去蓝南山失笑。找你个鬼,你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找?

澜城的夜是比白日更繁华热闹的时刻醉死酒肉乡梦死温柔怀。没有哪句话用来形容澜城的夜晚比它更贴切。

澜城没有荒屋破庙,陆启第一次住客栈,看着屋内的摆设觉得有些新奇,他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在桌边坐下,摸出一块蓝色的圆形玉佩。这块玉佩是陆不凡送给他用来联系的传讯玉,不过他已经三个月联系不上陆不凡,可他依旧习惯性的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对方,至少让父亲不要担心。

蓝氏府邸。

整个府中灯火通明,守卫的脚步声就没有停息过。

住在竹阁的蓝南山习惯晚睡,每天睡觉前他都会看一会儿书。今晚正当他打算起身休息之时就听到模模糊糊的吵闹声。他放下手里的书转动轮椅出了门,透过竹林的遮掩看到许多火光在移动。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进林中,领头的守卫看着蓝南山眼中没有丝毫的恭敬:“三公子得罪了。”说罢也不等对方同意就让手下进了屋。

“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闯入禁室触动机关,定海珠被盗,家主让我搜查整个府邸一定要将小偷找出来。”

“吉大人的意思是本公子偷的了?”蓝南山脸色一沉,自嘲道,“莫非大人以为我一个残废有办法从禁室那么多守卫眼皮子底下溜走?”

“不敢,我不过奉命行事罢了。”曹纪敷衍的回答,他话刚落就有一个侍卫捧着一叠宣纸冲出来,“报!启禀大人,我们在三公子房里发展大量来历不明未销毁的书信,内容可疑,上面有魔修的气息。”

蓝南山瞳孔猛的一缩,随后低低笑出声:“呵呵……”

第十六章:定海珠(贰)

“你、你笑什么!死到临头有什么好笑的!”对方的笑声让人心里发毛,曹纪怒吼一声抬手扇向蓝南山,将瘦弱的青年扇到地上,“来人给我把他压下去,带给家主审问。”

“是!”

人声远去,顷刻间竹林处只留下一只轮椅孤独矗立,似乎等待着它主人归来。

血色的天空永远没有日出没有白天黑夜,总是殷红的灰色像干涸的血迹,玄色的楼宇,脸色阴沉的行人,死亡的气息无时无刻不漂浮在空气中。这里便是冥界,魂修的世界。

在修真界人们很难看到魂修,并不是他们不存在,如同魔修一样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只是与魔界不同,冥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魂修不被天道认可,但是冥界却是受到天道庇佑的,而冥神更是真实存在的,即使他们都不算强大,也不见得多么受人尊敬,至少大家不会轻易冒犯。

魍城是出了名的冥城,城主魍在修真界也算是赫赫有名。不过普通人似乎对他有很大的误解。在冥界魑、魅、魍、魉是四个魂修,而不是邪祟山魅,他们是四座冥城的城主,虽然这四座城并不算大,但因为他们主人在修真界的名气也算是所有魂修都知道的存在。

魍城东区较为繁华,因为靠近城主府也是戒备最严的区域。

陆不凡坐在院子里半躺在太师椅上,身旁的石桌上点着一只白蜡,光线昏暗惨白。冥界没有白天黑夜,每时每刻有人睡觉有人还在冥市逍遥。

忽然陆不凡挂在腰间的蓝玉抖了抖,空气中响起少年熟悉的声音

“父亲,我已经到了澜城,澜城好大好繁华,你不知道这里的人感觉每个都好厉害。对了,今天孩儿还遇到了一个骗子,这样的仙城竟然也有骗子,实在是难以想象。不过好在我遇到一位公子帮了我。

那位公子是个残疾,真可惜。

父亲,今晚我住在澜城的客栈里,用了二十块下品灵石,他们这里不收银两,我带的钱可能用不了,幸亏白叔叔给我准备了灵石。

父亲,你现在还好吗?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切都好的。那您早点休息,孩儿就不打扰您了。”

“还是那么傻,不知道一般住客栈只需要五块下品灵石就够了吗,谁说普通人不收银两。”听完陆启的传音刚睡醒不久的陆不凡无奈一笑,继续埋头翻看手中的书籍。

澜城。

蓝府。

潮湿昏暗的地牢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火把挂在墙壁上橘黄的光芒闪闪烁烁。

守卫拖着他粗鲁的丢进牢房中。蓝南山被摔的闷哼一声抬头看着曹纪冷笑连连:“不是要把我带去给蓝震守吗,你私自将我关进地牢就不怕蓝震守知道?”

“三公子放心,我等自然不敢私自行事,审问你的人一会儿就到。”凉薄的瞥了一眼地上狼狈的青年,曹纪招呼着手下离开了地牢。

曹纪离开后蓝南山靠着双手移动到墙边坐着。周围的安静很快让他心中的怒火平息,看着脏乱的地牢,他嘴角轻轻往上扯了扯。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没有预料到那个男人可以绝情到这种时候都不来看他一眼。真是可笑至极,悲哀至极。

“蓝南山,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我也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了。”低沉沉稳的声音从过道响起,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蓝南山的视线里,他模样帅气穿着蓝氏族袍,“落到今天你可有话要说?”

“蓝泽皓,我就知道是你搞得鬼。”抬头看着男子蓝南山咧了咧嘴,没有愤怒和不平,“落到你手里我早有预料,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他是恨,但是他恨的不是蓝泽皓,而且蓝震守。

“别急,你肯定会死的,不过在那之前总得吃点苦,不然我怎么向爹交代拷问你的事?”蓝泽皓眼里的厌恶和恨慢慢浮现,他语气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等我玩够了,你就可以去死了。毕竟咱们兄弟俩从来没有这么真诚的相处过,所以三弟,就让大哥好好照顾你一段时间。”

“来人,给我夹断他的十指。”

“是,大公子。”

牢门被打开,蓝南山看着拿着夹板走来的两个守卫脸色平静不见丝毫惧色,仿佛他们只路过罢了。

蓝泽皓看着手下将蓝南山的手放进夹板中,看着夹板加紧蓝南山的手指,听着骨头碎裂的声音,直到最后听到蓝南山的嘶气声,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嗅到了空气里属于蓝南山的痛苦,让他极其舒服。

“停,断了就好,别一下弄死了。”他睁开眼睛,因为特别兴奋不知什么时候眼里起了一层血丝极为吓人,“换一个,既然他双腿本身就不能用那就砍了吧。记得止血上药,我明日还要继续拷问呢。”

“是,大公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吩咐完手下要做的最后一件事,蓝泽皓大笑着走出地牢。

蓝泽皓离开后两个守卫对视一眼,拔出腰间的佩剑朝着蓝南山双腿砍去。

噗嚓!

鲜血溅了三人一身。

“……啊……”脱口而出的惨叫被蓝南山硬生生的忍了下去。虽然他双腿残废,那也不过是小时被大夫人派的手下挑去了脚筋无法行动而已,并非一点知觉都没有。

走出牢房的蓝泽皓只听到挥舞利剑的声音没听到死敌的惨叫微微有些遗憾。不过没关系,以后还可以继续,总有一天他会看到蓝南山崩溃的样子。

“皓儿。”黑暗里突然走出一个美丽的妇人,她神色温柔的看着蓝泽皓,“蓝南山处理的怎么样了?”

“娘请放心,蓝南山尽在我的掌控中。”看着妇人蓝泽皓恭敬的回答,“爹一定不会管他的,现在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我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

“你做事我放心,但是你也得多加小心。这次我们借定海珠的事抓了蓝南山,有些事该解决就解决了,人多嘴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蓝南山也不能留的太久,否则上头的长老想起来又是麻烦事。”

“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妇人满意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道暗光,“这次定海珠遗失你爹心情肯定不会好多陪陪他,还有那些仙门一定不会对定海珠的事无动于衷,你可得抓住机会。”

“知道了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

折磨他的人已经离开,地牢里寂静无声,被砍去双腿留下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但疼痛还是很明显,虽然有些麻木。

从铁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月亮,蓝南山仰着头盯着窗外面无表情。

如果他能够活下来,就算拼尽一切他也会荡平这蓝府,屠尽蓝氏……

第十七章:定海珠(叁)

陆启是被窗外的吵闹声惊醒的,他掀开被子下床连忙来到窗边往下望。

街道上围满了人,还有许多队穿着不同衣袍的人,看上去像是来自不同仙门的弟子,场面壮观威严。陆启在窗前看了一会儿连忙转身冲出房间。

下了楼看到伙计他们都站在门边,陆启走过去从空隙探出头,好奇的问:“他们都是什么人?”

“他们啊,都是仙门弟子。”伙计回头看了一眼陆启就移开目光,自豪的扬了扬下巴,“穿蓝衣白边的是丘宗弟子,红边橙袍的是罗门弟子,紫衣金边的珏门弟子,玄衣银边的是暗宗弟子,黛青袍灰边的是守辰宗的弟子……”

伙计说了一大堆,说的陆启一脸迷茫,但依稀能够认得几个特别有名的仙门。

突然伙计惊呼一声抓住陆启的手臂,力气大的捏得陆启脸都皱成了一团:“兄弟,你松手。”

“快看快看!是长氙门的人!”伙计并没有理会陆启也没有松手,他的注意力全在突然出现的一群人身上。陆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们从街道的拐弯处走来,一身飘逸的白衣,头上的抹额发带都是白色,腰间的佩剑整齐的挂在一个高度朝着一个方向,行走间带着一股洒脱之风。

原来这就是第一仙门的弟子,只是粗略一瞧那周身的气质都远胜其他仙门弟子一筹。陆启羡慕的盯着他们,总有一天他也会这么厉害,成为父亲的骄傲!

“兄弟,长氙门为什么要叫长氙门啊?”等到白衣弟子离开后陆启才扳开伙计抓住自己的手寻问,他觉得对方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

“我叫阿福。”伙计眨了眨眼,腮帮子动了动,“你这个都不知道啊,外地的吧?我们澜城谁不知道长氙门的宗旨就是要有容纳百川的气度,高人、圣人、贤者是他们的信仰。”

“……”莫名其感觉对方在吹牛,陆启默默看着阿福等他说完后才开口,“多谢了。”

“不客气,我再给你说一个刺激的。”向来在店里被掌柜的指手画脚又被客人刁难的阿福终于找到一个不凶自己的顾客,还看起来傻兮兮的没自己聪明,心中不免有些骄傲,于是非常热情的拉着陆启走到旁边的客桌坐下。

“我给你说小兄弟,你是不知道昨晚我正打算关门打烊的时候,看到好多蓝家人从外面走过。今日一早这不,澜城就被蓝家全城把控了,所有的人一律只许进不许出。

听说啊,是蓝氏的祖传宝贝定海珠被人偷了,这定海珠乃是十方圣器之一,所以这么多仙门有的甚至千里迢迢也跑来凑热闹。

我听说偷东西的贼已经抓到了,现在正关在蓝氏的大牢里。不过可惜他有同伙,定海珠在他同伙那里。现在只要找到他的同伙就可以找到定海珠。”

“那被抓的那个人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偷定海珠啊?”

“除了蓝氏三公子还有谁?”伙计不屑的撇撇嘴,“他就一个残废,偷定海珠还不是因为嫉妒,因为他不能修行仙术,不过他武功挺高的。但是没用,这里是修真界,只有仙术才是最厉害的,只有普通人才会修炼武功。”

“昨天晚上蓝氏三公子被抓,许多人都已经知道,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哎。”

“你叹什么气啊?”

“没什么。”陆启撑着下巴无奈的撅了一下嘴,“我只是觉得这个蓝三公子怎么这么坏,竟然偷自己家的传家宝。”就像他,打死也不会偷自己家的宝贝,虽然他家没有值钱的东西。

“……其实三公子也没那么坏吧?”阿福想了想陆启的话有些犹豫的开口,“之前三公子也没做什么坏事,就是和大公子闹得凶,真要说三公子的话,他其实很可怜的。”

“是吗?”陆启不信,“算了,不和你说了,我现在要出门去找人。”

蓝府客堂。

坐满了来自四方的修士。坐在首位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假笑看着他们。

“蓝家主,定海珠丢失一事事关重大,听说你们已经抓到凶手。”

“定海珠一事确实事关重大,但定海珠是我蓝家的传家之宝,是蓝家的东西,蓝家的事,就不劳烦丘宗和大家费心了,至于审问凶手犯人的事,这更是我蓝氏自己的事。”中年男人缓缓开口,脸上的笑容没有改变,语气中却隐隐透露威胁之意。

“蓝前辈。”坐在左上方的白衣弟子开口,“定海珠虽然是蓝家的,但它更是十方圣器之一,此事事关修真界,虽然定海珠丢失是蓝氏的家事,可这也是整个修真界的事,我们各大仙门不可能置之不理。”

“蓝家主若是担心有人心怀不轨,那么定海珠一事的定夺权可以交由蓝家,从旁协助之事我们绝不可少,蓝家就能保证仅凭一己之力找回定海珠吗?”

“……落月长老说的是。”蓝震守脸上的假笑僵了僵,“既然落月长老这样说,大家就先行下去吧,我蓝某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蓝家主恐怕对协助一词有所误解。”看蓝震守想打马虎眼,落月嘴角轻扬并不给面子,“蓝家主,定海珠可不是你家的事那么简单,还是按照丘宗所说将犯人带上来大家一起审吧。”

“这……父亲……”作为蓝家大公子,站在蓝震守身边的蓝泽皓脸色一变,满是忧虑和焦急。

“无事。”蓝震守抬手制止住蓝泽皓要说的话,“去吧,把那逆子带上来。”

“……是,父亲。”蓝泽皓拱手退下,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蓝南山,算你运气好!下次必定将你挫骨扬灰!

阴暗的地牢,是不见天日的污浊汇聚之地,与看上去光鲜亮丽的蓝府是两个世界。

蓝南山是被开锁声惊醒的,因为伤口他现在发着烧嗓子眼难受的紧。

他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蓝泽皓笑了起来:“大哥来了啊,今天又打算换什么花样呢?”

“哼!”蓝泽皓冷哼一声,抬脚将蓝南山踹到地上,不爽的挥袖转身:“来人,给我砍断他的双手丢出蓝府,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

“是,大公子。”

“呵呵……”看着来了又走的蓝泽皓他漆黑的眸子灿若星辰,“蓝泽皓!你听着,今日你若不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走到门边的人脚步一顿,随后离去。蓝南山,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吗?可惜你命大,暂时不能死,不过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蓝泽皓走出地牢,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他仰头让雨打湿自己,随后才神色慌张的朝着客堂跑去。

第十八章:定海珠(肆)

“爹!不好了!蓝南山跑了!”

蓝泽皓从客堂外冲进来,神色慌张。堂内的人纷纷脸色一变。

“站住!站住!抓小偷!快点抓住他!”

陆启在客栈附近的街道转了一天,都没找到什么穿红衣服的男子,于是找了一个面摊填饱肚子打算去其他地方找找,没想到刚付了钱没走多远就被一个人撞上。

那人很年轻,看起来和陆启差不多大小,撞到人也不道歉,反而吐吐舌头办扮了一个鬼脸,将一块咬得剩下一半的大饼丢到陆启怀里就跑了。

紧接着陆启就被一群人围住,领头的是个卖饼的老板,长得却像屠夫一样壮实吓人,他冷冷的瞪着陆启:“小子,让你抓贼你竟然放他走,我的损失怎么办?你赔钱啊!”

“啊?”

“啊什么啊!饼现在在你手里,你快点付钱!”

“可是这不是我的饼啊。”拿着那半块被人吃过的饼子陆启手足无措,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让你赔就赔!废话怎么那么多!十两银子,快点!”卖饼老板一吼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了颤。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陆启拿着手里的饼子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摸出十两银子给了卖饼的老板。虽然十两银子足够他与父亲在山竹镇生活一两年,但是现在好像也用不上银子,给这个人也没什么吧,反正又不是灵石。

拿到银子卖饼老板掂了掂又咬了咬才带着一群人离开。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离开的一群人,陆启捏着手里的饼瞪着眼睛,随后气呼呼的将饼子全部塞进嘴里才在围观的人视线下红着脸溜走。

天色渐暗,月亮已经同太阳落于同一天水平线上,再过一会儿就是黑夜。

今天一天都不太顺,被一个陌生人坑了一把不说,陆启把整个澜城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那个所谓的红衣人凌渊,反倒听一个澜城的居民老伯说起

最开始澜城是经常有一个穿红衣服的男人来收弟子,不过那都是上上辈的事,现在仙门收弟子都是直接去修仙世家挑的人,要不就是每三年一次测试灵根,测试完后仙门会发一块令牌,通过的弟子自己去仙门就可以了。

沿着街道往回走,摩挲着当日陆不凡交给他的玉佩,陆启眼中满是迷茫:这里已经没有喜欢穿红衣的凌渊,难道他要回山竹镇吗?父亲会失望的吧?

此时此刻澜城在陆启眼里不再是可爱的,反而有些讨厌。

“喂,叫你呢!我说你也是够傻的,十两银子你就这样给那个胖子了啊?你知不知道十两银子可以买那死胖子一千个饼了?”

清澈的少年音响起,充满青春的叛逆。陆启转头看去就见今日的罪魁祸首靠在一家丝绸店的墙边,一手环胸,一手转着一个钱袋,少年最引人注意的便是眉间那一点红。

“是你,小偷!都怪你,你还笑得出来,还敢出现!”陆启指着少年,连忙朝着少年走去,“我要把你抓起来交给那个老板!”

“幼稚!”看着冲过来气呼呼抓住自己衣领的家伙少年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说你傻你还真顺杆子往上爬,你以为把我抓回去那个胖子就会把你的钱还给你了吗?说不定还会说我不是贼。”

“另外特别强调一下,小爷我是贼不是小偷,我那是光明正大的抢不是偷好不好?从你嘴里一出来小爷都掉价了。”

陆启不明白作为一个贼对方有什么骄傲的,他虎着脸道:“你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后果。”

“放心吧,小爷我不是来了嘛。”在陆启大义凛然的架势下,少年将手里的钱包砸倒陆启怀里,“那,银子还给你。”

被砸的一蒙,松开抓着少年的手,陆启打开钱包发现里面都是元宝还有金的,瞬间陆启抬头无法理解的看着对方,“你有这么多钱为什么还要吃霸王餐?”

“这钱啊,刚偷的,怎么样还你够了吧?剩下的小爷赏给你。”

“什么!偷的!”陆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个人竟然能够如此理所当然的抢别人饼子还偷别人钱袋。

“嘘你小声点。”少年连忙捂住陆启的嘴,“怎么你还想把我送到城主府去?钱不想要了吗?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这些钱都给你了。”

“……”这些钱啊,好多的,陆启犹豫的抱着钱袋,许久后点点头,“好,如果下次你偷我就抓你。”

“成,走吧。”

“去哪?”

“请我吃饭啊,小爷我还饿着呢。”少年翻着死鱼眼无语的回答。

“这钱我的了。”

“用一点不是还剩那么多吗,别那么小气嘛,再说这是我给你的钱。”

“好吧。”请一顿就一顿。

月色悬挂在高空,酒馆里人声鼎沸。

定海珠的遗失对仙门仙家来说寝食难安,可对澜城的百姓其他人而言不过多了一条饭间的谈笑,顶多出不了城。

陆启将少年带进酒馆点好菜付了账便打算告辞,谁知道少年却一把拉住他理所当然的道:“哎,你别走啊,你走了我今晚睡哪?”

“你睡哪和我有关吗?”挥开少年的手陆启没好气,“我已经付钱了,后会无期。”

“怎么就后会无期了呢?我钱可都在你那里呢!”少年不依不饶脸皮也厚的无法想象,“哎,哥们,你叫啥啊,要不要拜个把子?小爷我凉宣。”

“……”陆启僵着一张脸不说话,凉宣仿佛看不见别人的不满,笑嘻嘻的将陆启按到桌边,回头朝着小二喊道,“喂喂喂,再上一坛竹叶青,要最好的!”

“我不喝酒。”陆启往旁边挪了挪,远离凉宣。

“没让你喝,我喝。”

“你……”

“别气别气嘛,再说不都是我的钱嘛,别心疼啊。哥们你叫什么啊。”

“陆启。你离我远点。”就知道坑他。

从酒馆离开时陆启差点没气哭,凉宣这个家伙吃一顿就用了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啊!

澜城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从楼下可以看到楚馆女子透过纸窗婀娜的身姿。

陆启沉着一张脸埋头往前走,凉宣抱着酒坛跟在他身边像只苍蝇一样说不停。今晚凉宣一个人就喝了三坛竹叶青,也不知道小小年纪怎么会有那么好的酒量。

“陆兄,我跟你说,小爷我可厉害了,赤手空拳就用了三息撂倒了二十个成年修士,他们都没看清我的长相都不知道是谁袭击了他们,怎么样,厉不厉害?哦,还有还有……”

“……呼呼……嗯……”

“别吵。”陆启突然在这条街尾停下脚步侧着耳朵。

“干嘛啊?”

“嘘,别吵。”

“什……”

“……呼……呼呼……”从转角的巷子起响起沉重压抑的呼吸声,凉宣脸上的不正经瞬间烟消云散。

第十九章:定海珠(伍)

漆黑的巷子似乎故意避开了街上的灯火蜷缩在一角。

陆启在巷子口看了一会儿,便打算进去看看却被凉宣拦住:“你干什么?”

“里面有人,去看看,说不定需要帮助。”

“帮助?”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凉宣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说你要去帮助里面那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人吗?”他凉宣怎么不知道修士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这可是连手足都会互相残杀的修真界,突然有人理所当然的说出“帮助”二字凉宣整个人感觉世界都变得奇异起来。

“不然呢?”弄不懂凉宣突然而来的敌意,陆启甚至觉得费解,他推开对方拦着自己的手。

看着走进巷子里的陆启凉宣目光一闪,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巷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那道多出来的呼吸声。

陆启在那粗重的呼吸旁停下,随后一道白光从他手里冒起,照亮了整条巷子。

“控光术,厉害啊陆兄。”凉宣站在他后面惊奇的看着陆启,“你什么修为?”

“练气九层。”陆启一边回答一边皱着眉看着地上那一团倒在鲜血里形状奇怪的东西。他看上去像一只野兽可有头,分明是一个人。

“练气九层就会控光术?偷学的吧?”

“你才偷学的,我父亲教我的。”什么叫偷学的?陆启回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凉宣,随后在那一团前蹲下,将他翻过来。

“蓝公子!”当白光揭开那层面纱露出不明物体真容时陆启吓得差点没坐到地上。他记得昨天见面对方还是风华无双的世家公子模样,只是双腿不便罢了,可是现在却四肢不见,头发打结衣袍凌乱。只是一天而已能经历什么把一个人变成这样?

“认识他?”看着陆启说出那一团的名字还伸手想弄起来,凉宣立马走过去推开陆启,“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不会想救他吧?你看看他的样子难道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吗?”

“还有你叫他蓝公子?猪,我问你澜城除了蓝氏还有谁会信蓝?他家族都不管他把他丢出来,你一个练气修士竟然想救他?你脑子没坏吧?不要告诉我你家父亲就是这样教你修行的!”

父亲说了大道自在心中,按照自己的心做事。被推到地上的陆启爬起来推开凉宣:“你别管我,反正我要救他,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走吧,我不怕。”

“你”简直让人抓狂!凉宣看着陆启竟然真的想就这样把这一团搬回去,他咬了咬牙,“等等!你别动他,你不能这样把他带回去,会被别人发现,对你和他都不好。”

“那怎么办?”听对方的意思就是同意了?陆启紧绷的小脸松下来抬头看着凉宣。

“交给我。”凉宣抿了抿唇神色严肃,之前的吊儿郎当消失殆尽。他抬手掐了两道诀,地上那一团便消失不见。见陆启还迷茫担忧的寻找,他解释,“他在我的乾坤袋里,走吧,回去了再把他放出来。”

“哦。”拍拍膝盖上的灰尘,陆启爬起来后知后觉的嘀咕,“原来乾坤袋还可以放活物啊,我也有乾坤袋还有芥子空间。”

跟在陆启身边的凉宣将头转向一边使劲翻白眼:这个家伙是不是傻,怎么都没有一点警惕心?

回到客栈后凉宣立刻嫌弃的将蓝南山从乾坤袋丢出来,“把我乾坤袋都弄脏了,还给你。还有你就住在这里吗?这么简陋?”他的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陆启没有理他,小心翼翼的将蓝南山搬到床上,也不管对方脏不脏。从找到对方到回到客栈,蓝南山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抬手探探他的额头发现烫的可怕。

“他在发烧!”

“他那个样子不发烧才怪,你是不是傻啊,怎么……”

“嘭”凉宣话没说完,房门突然被粗暴的从外面震开,屋内两个人吓得一抖。

看着站在门口的玄衣男人,陆启小声寻问:“是伤害蓝公子的人来了吗?”

此刻的凉宣低着头像个鹌鹑似的,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陆启。只见玄衣男人冰冷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后落到凉宣身上:“宣儿。”

“父亲。”凉宣畏惧的开口。

玄衣男人只盯着凉宣看了几息便转身离去,凉宣连忙跟上去恭敬得不像话。

看着离开的父子俩,虽然陆启心中有很多疑惑,可现在也不是寻问的时候。他连忙关上房门,回到床边将蓝南山脏衣服脱下,打了一盆水替对方擦拭身上的脏污……

当街上第一声吆喝声响起蓝南山从噩梦中醒来,他浑身上下只有一颗脑袋能够动。

周围干净的摆设让他诧异,他转头看到阳光透过窗纸落进屋里,打在趴在桌边熟睡的少年身上。

陆启……他在心中默念,原来是这个小白痴救了他,还真是有缘,不过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痴。

突然,蓝南山嗅到一股腥臭味,他瞳孔猛的放大脸上满是屈辱,眼底是要化为实质的恨意。可他这个样子又能如何?屈辱也只能屈辱着。他闭上眼睛咬紧嘴唇,咬破的嘴皮在嘴里漫延出一股血腥味。

陆启醒来时闻道空气中有一股臭味,混杂着让人作呕。他一抬头就对上蓝南山冰冷锐利的视线,吓得后背一紧。

如今的蓝南山已经完全不同初次见面,他浑身都是煞气排斥着所有人,也让别人排斥。

陆启看着蓝南山动了动嘴角没有开口,起身打开窗户散去屋里的怪味,才朝着蓝南山靠近。看着走过来的陆启蓝南山眼里突然出现对日后生活的恐惧,当对方手搭在他身上时他恨不得立刻杀了陆启,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唯一可以做的只有死。但他怎么能死?他一要活着!

在蓝南山杀人的目光下,把他身上的衣服换了是很费劲的。做完这一切陆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露出一个笑:“蓝公子饿了吧,有什么想吃的吗?”

“蓝公子不说话我就按照我喜欢的来买了。”

“那好吧,就吃包子吧。”被对方一言不发盯着得慌,仿佛被死人注视着,陆启连忙逃似的出了房间。

看着陆启离开,蓝南山缓缓闭上眼睛:也许他可以利用这个白痴……

摘星楼是澜城最有名的客栈,客栈的小二都是修真者,住的也只能是修士。

二楼,天字一号房。

“六长老,你真的相信蓝府的话吗?”眉间印着三条银色浪纹的青年恭敬却又担心的寻问着跟前的白衣男子,“我们一去他们家凶手就跑了?有那么巧的事吗?”

“凶手是蓝家三公子。”落月坐在木椅上悠闲的喝着茶,他没有看身边的青年,“无事,我们也不可能只靠蓝家,就算蓝三公子真的和魔族有关,我相信魔族也不会让他知道什么,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第二十章:定海珠(陆)

“那长老的意思是?”

“再等等吧,蓝家封锁澜城的速度及时,魔族肯定还在澜城。”

“可弟子想不通的是,几千年都没什么事的定海珠,为什么魔族突然起了窥视之心?”

落月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并没有回答,青年也不敢再问。

澜城的天气普遍都很好。这里有着着修真界最繁荣的景象,也有最讽刺的阴暗。

金色的阳光游走在屋内像是在世界永不停息度化邪祟的佛光。它缓慢的接近床边,小心翼翼温柔的不像话,像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蓝南山身上。

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在白日贪睡的青年,可那青年眉头紧锁,绷紧的嘴唇仿佛已经笑尽了人生最后一丝光明。

陆启知道蓝南山肯定还醒着,他轻手轻脚进了屋关上门在桌边坐下,看着热腾腾的包子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在这种时候似乎周围人每一个举动对蓝南山来说都是侮辱和讽刺。真的好难搞哦,陆启撑着下巴发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桌上的包子渐渐凉去,陆启最后深吸一口气拿着包子起身,朝着蓝南山走去。

“陆兄!今天阳光明媚,适合出门,我们一起去逛街如何?”凉宣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房门被踹开,就见一道影子冲进来,“陆兄,你还没吃早饭啊?啊咧,这个人怎么还没死?”

手里的包子被冲进来凉宣夺走,陆启板着脸伸出手:“拿来,这是给蓝公子吃的。”

“他怎么吃,你喂啊?”撇撇嘴还了一个回去,凉宣大大咧咧的在桌边坐下翘起二郎腿,“陆兄,你快点,咱们一会儿出去玩。”

拿着包子走到蓝南山身边,陆启没有出声。

在凉宣进门那一刻蓝南山就已经醒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凉宣身上。凉宣的穿着皆非凡品,在凉宣这个年纪眉间一点朱砂很是怪异。蓝南山记得以前在蓝家的书室看到过关于自小就在眉间点朱砂的这么一类人魔族的孩子。

“喂,看什么看?”感觉到蓝南山的视线凉宣一个斜眼过去,随后转身背对着床边视线落到桌上,“陆兄够意思啊,竟然还给我留了包子。”

“……”你能不能要点脸啊!

“陆兄。”嘴里塞着包子凉宣转身看过来,含含糊糊的开口,“我父亲让我给你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一想到昨晚出现的那个男人,陆启就没来由的感觉到危险。

“嗯,就是一个小玩意儿。”快速将包子吞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凉宣摸出一颗血红的核桃形透明玉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呐,就是这个东西。”

远远的看去,那东西有一股血腥感,陆启连忙摇头:“我不要,好好的你父亲为什么要给我东西啊?”

“不知道,父亲没说,大概你是我的朋友吧。”

“我才不是你的朋友。”

“你到底要不要嘛?你不要我以后就不找你玩了。”

“……”不找就不找,他也不稀罕。陆启看着凉宣并没有立马开口拒绝,想了想他最终点点头,“好吧,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吧。”虽然凉宣不像个好孩子,但是也是他在澜城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

“这还差不多。”凉宣露出欢快的笑跑到床边将那东西递给陆启,“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嗯。”陆启忍不住扬起嘴角,正要将东西放进怀里蓝南山突然开口,“等等。”

这是今天蓝南山第一次说话,可下一秒他又转过头去:“没事。”

陆启并没有出门陪凉宣玩,反而留在房间照顾蓝南山,弄得凉宣闷闷不乐的也在客栈呆了一天。天黑之前,凉宣才哀怨的离开,并特别强调明天陆启必须陪他玩。

等蓝南山吃过晚饭后,陆启打算帮他擦拭身体,却突然被叫住:“陆启。”

“怎么了蓝公子?”

看着对面的少年,蓝南山没有立刻回复,只是盯着对方看。少年的眼睛很亮,那是一种很干净的颜色,还没见过这世界险恶的无知。

“蓝公子?”

“把今天那个红色的送给我。”

“啊?可是那是……”

“舍不得吗?”

“不是……”

“舍不得算了。”说罢,蓝南山闭上眼睛。

陆启看着男子只觉得左右为难,等了许久才犹豫的将那红色的核桃拿出来,“蓝公子,这个……给你吧。”

瞬间蓝南山睁开眼睛,紧紧盯着血核桃,片刻后他声音干涩的开口:“喂给我吃。”

“啊!这个能吃?”

“喂给我。”

“哦哦哦。”

纵使千般疑惑陆启还是按照蓝南山的要求将血核桃喂给了他。出乎意料的是看起来像玉石一样坚硬的血核桃竟然被蓝南山一口一口轻轻松松吃掉,血色的汁水沾在嘴角就像嗜血的恶魔。

将整颗血核桃吃下,蓝南山突然朝着陆启露出一抹笑:“小白痴,别傻着了,帮我洗漱吧,我有点累了。”

“哦,好的。”陆启乖巧点头,对于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

替蓝南山洗完澡,两人才睡觉,出于蓝南山的要求陆启今晚睡在床上,蓝南山睡在里面。

等到陆启呼吸声平静之后蓝南山才睁开眼睛,他转头看向少年的后脑勺眼中有些许感激。陆启顶多也不过十四五岁,而他已经二十有八,虽然没有修行,但因为生在修仙世家常年被灵气滋养所以看上去比平常人年轻很多。他也一直是将陆启看做小辈的,如今更是。

黑暗中温度不知什么时候渐渐降低,陆启往被子里缩了缩,蓝南山身上却开始发出一阵阵红光,一些奇怪的血纹在他皮肤下若隐若现,他的血管也变成了天蓝色……

大开的窗户,正对着天上的蓝月,冷风呼呼灌进屋里。屋里点着烛火,玄衣男人站在窗边看着蓝月掐着手指皱着眉:蓝月现,半魔出……难道那个小孩吃了他送出去的魔果?他不过是想利用魔果的魔气让那孩子入魔吸引仙门的人,然后再找机会离开澜城,没想到魔果被吃了,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陆兄,我要吃鸡腿……你快去给小爷买,小爷去搞钱……”

屋内床上的喃呢声打断玄衣男人的思绪,他回头看了一眼口水流了一嘴的凉宣狠狠的蹙了蹙眉:想他凉傲英明一世,怎么会生出个这样的东西,把他魔族的脸都丢尽了。

虽然玄衣男人的表情很是嫌弃,但却依旧小心翼翼的走过替凉宣擦掉嘴角的口水掖好被子。就算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但也是他儿子,他又能怎么样?

“陆兄,鸡腿买好了没……快点给小爷拿来……”

“混账东西。”他轻轻骂到,拍拍少年脑袋,瞬间少年不再说梦话。

第二十一章:定海珠(柒)

蓝府,大院里围满了人,众人神色各异的看着星辰之中那轮诡异的蓝月,甚至整个澜城都在看着这闻所未闻的怪象。

虽然许多人对不祥的血月若有耳闻,但蓝月却是世间第一次。

突然围在一起的众人让出一条通道,一群身穿白衣的人走来。蓝震守看着领头的落月神色一松,连忙迎上去:“落月长老,你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这澜城会出现蓝月,而且在下感觉到周围的灵气也受到了压制。”

白衣男子在蓝震守面前停下脚步微微沉吟片刻后道:“蓝家主可曾听说过生死果,说简单就是魔果。”

“魔果自然是听说过。传说魔尊有一颗往生树,五千多年树上只结了三个果,它们像血玉一样晶莹剔透,是魔界至宝。可这和蓝月一事有什么关系?”

落月点点头转头看向夜空目光深邃:“蓝家主有所不知,魔界的魔族只有少许是真魔,更多的是魔修,他们本质上是人类。”

“传闻魔尊御墨白本来也是魔修,但因为吃了魔果催发了魔脉才彻底从人变成了魔。魔果一千五百年结一次果,五千年前御墨白就吃了一颗,后来清刹魔君诞子的庆宴御墨白赠送了一颗给清刹魔君,加上御墨白手里的三颗,世上一共有五颗魔果。”

听完落月所说,蓝震守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颤了颤:“依照你之见清刹魔君在我澜城,甚至为了对付我们还吃了当年御墨白给他的魔果,所以定海珠在他手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如果清刹魔君魔脉觉醒,就算荡平澜城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落月顿了顿目光从周围的人身上一一扫过,忽的露出一丝诡笑:“觉醒魔脉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杀了他,只要随着魔果泄露的力量就可以找到清刹魔君,就是不知道有谁敢随我前往。”

幽蓝的光芒覆盖着大地,让黑夜染上一股神秘诡异的气息。澜城一片寂静,亮着的灯火接二连三的熄灭,开着的门窗都被关上,只有一群群衣着各异的仙门弟子从蓝府涌出向着无忧客栈而去。

“你们去守住后门,你们去左右布阵千万不要让魔头跑了!”到了客栈下蓝震守严肃的分配好大家的职业便带着其他人进门,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一道结界挡回去,他摸着结界回头看向身边的白衣男子,“长老,有结界。”

“破了。”落月冷冷道。

“破了?本座的阵法是你们想破就破的吗?”阴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黑铁面具的玄衣男人低头俯视着脚下的蝼蚁,“看样子你们是在找本座吧。”

“这就是清刹魔君吗?他不是在觉醒魔脉吗?”

“难道说吃了魔果的不是他!”

有人惊讶的盯着房顶上的人。

“落月长老,怎么办。”握着宝剑长氙门的弟子不安的问。像清刹魔君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活在古籍里的人物,在心头总会有一种对传说的恐惧。

“不要怕,不能放走他!你们小心。”落月防备的看着上方的男人,朝着各门长老负责人点点头,脚尖点地飞向空中,其他人紧随其后。他们飞到半空就被一道红光击落,这时大家才发现他们脚下布着阵法,不是杀阵只是一个七阶的困阵而已。

“他在拖延时间。”从地上爬起来,蓝震守看着房顶狠狠的咬了咬牙,“他为什么不杀我们。”

比起蓝震守落月显然冷静的多,他收起剑抬头看向那轮已经变成深蓝的月亮:“他不想麻烦,他只想等吃了魔果的人成功觉醒魔脉。”

清刹魔君一定不会在澜城大开杀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没有必要。一旦他在澜城大开杀戒一定会惊动蓝家那些闭关的老祖宗,造成没必要的后果,他只需要带着定海珠成功从澜城离开就行了,所以他们这些人才有机会与这位上古魔君周旋。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莫非蓝家主有办法?”落月讽刺的反问,随后转身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盘腿坐下。

玄衣男人很满意仙门的识趣,放在身侧的手抖了抖一挥手消失在原地。

屋内的蓝南山并不知道外面的风雨,此刻的他浑身是汗,服下的魔果重塑着他的奇经八脉,魔果的魔气冲碎他的骨骼又再塑。魔脉觉醒是非常难得的,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可他还要让自己忍着不能吵醒陆启。

身上仿佛有无数的刀子一块一块将他的肉割下来,还有无数的铁钉插在他的身体中,最痛苦的莫过于从被砍断的四肢传来的拉扯感,好似要从伤口里将他的骨头拔出。到了后面这种疼痛逐渐麻木,蓝南山睁大眼睛看着屋顶大口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那股发自灵魂的疼痛渐渐消失,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四肢已经长出。蓝南山试着抬起手仿佛还能感觉到刚才的剧痛,他的手臂上出现大量诡异的血纹,看上去恐怖吓人。

身为蓝家人,蓝南山曾经在书室看到过有关魔果的记载,只是他没有想到就那么碰巧让他遇到,虽然最开始他并不确定那就是魔果,但他已经无路可走什么都得试试。

身体中觉醒的魔脉将会是他的新开始,怕只怕蓝泽皓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不但没有求死不能求生不得,反而有了这么大的机遇!没错,即便是入魔道,对他蓝南山来说也是机遇。

“蓝南山,本座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让本座在你死后将你练成魔晶,要么发下生死誓言从此为魔族做事。”

阴冷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蓝南山起身看去就见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戴着面具的玄衣男人站在门边冰冷的看着他。

蓝南山怔了怔连忙越过熟睡的陆启下床朝着男人跪下:“晚辈蓝南山久仰清刹魔君大名,有幸见魔君一面万分荣幸,晚辈愿一生效忠魔族,不过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魔君收在下为徒!”

“本座不收徒弟。”男人皱起眉,看不懂跪在自己面前的蓝南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蓝氏的人入魔后这样一副兴奋的模样。

“晚辈有大仇在身,希望魔君成全,日后晚辈定当以魔君唯首是瞻!”

“本座不会收任何人为徒。”

“魔君,”蓝南山忽然抬头看着男人,目光坚定,“晚辈听闻只要集齐十方圣器就可以放出被封印在无回深渊的魔祖,魔祖被封印在无回深渊已经一万多年,封印早已经开始松动,所以魔族才开始收集十方圣器等待魔祖回归,晚辈说的对不对?”

“为了向魔君证明晚辈的诚意,晚辈愿意献出龙骨扇!”

第二十二章:定海珠(捌)

龙骨扇乃是十方圣器中最神秘的存在。传闻龙骨扇由上古龙王的脊骨所制,所以取名龙骨扇,龙骨扇下方有一处口笛可以号令天下妖兽。不过对于龙骨扇去向却无人可知,甚至都没有人能够确定世上是否真的存在龙骨扇。

蓝南山见玄衣男人抿紧嘴唇不说话知道对方是不相信自己,他嘴角拉开一丝邪笑起身走到屋里的一处小木柜前,拉开抽屉摸出一把铁扇转身回到男人面前撩起衣摆重新跪下:“这就是龙骨扇,魔君请过目。”

如果陆启醒着就会认出这是第一次认识蓝南山对方敲自己的那把铁扇,也是他将蓝南山带回客栈对方身上唯一有的东西。

只是看着那把铁扇就可以感觉到一种古朴的威严感,男人伸手接过铁扇拿在手里打量片刻后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英俊的脸,他无悲无喜的问道:“你是怎么拿到这把扇子的?”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见对方没有反应,蓝南山继续解释,“家母是雪域圣女,龙骨扇是雪族至宝,母亲被人害死后便将龙骨扇留给了我。”

“我对你们的私人恩怨不感兴趣。”男人收起铁扇重新戴上面具,“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发誓吧。”

“谢师父!”蓝南山脸上一喜,连忙磕头。

“不过,你似乎很讨厌蓝家,作为入门的拜礼,本座要你亲手屠了澜城,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想要入我魔道不会杀人可不行。”

“……是,师父。”

卯时(早上五点到七点)初,天还未亮,蓝月已消失仿佛做了一场梦,无忧客栈的结界和阵法也跟着消失,蓝震守同落月二人最先冲进客栈,他们直接朝着魔气最重的地方而去。

推开门屋里很安静,床上躺着一个人。蓝震守直接走到床边将被子里的人提起来丢在地上,粗鲁蛮横的样子看得旁边的落月蹙了蹙眉。

陆启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站在面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有什么事吗?”

蓝震守冷哼一声不屑的开口:“快说你私藏的魔修在什么地方,交出来饶你不死。”

少年听得一脸迷茫,他转着头四周看好像在找什么人。落月有些厌烦,上前挡住少年打量蓝震守的视线将人拉起来:“孩子,你在找谁?”

“……”陆启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话,而是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我记得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你们是从窗户进来的吗?”

言下之意我就是看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落月看着少年背后那扇被踢开门顿了顿笑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叫什么?”

“嗯,我叫陆启,来澜城找凌渊的。”

“凌渊?哪个凌渊?”蓝震守语气不耐,明明是他在审问这个落月竟然直接插进来,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喜欢穿红衣服的凌渊,你认识吗?”陆启眼睛一亮侧身去看落月身后的蓝震守。

“不认识。”

“……”那你刚才那个语气不就是好像认识他嘛。

“蓝家主,”落月抬手揉揉少年柔软的发顶,把探头的陆启按回来,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人道,“我与这孩子有些私事要说,麻烦你先出去等我。”

还公然让他回避?这些仙门就没几个尊敬他的!蓝震守阴沉着一张脸不爽的走出门,狠狠的将门关上宣泄着自己的不满。要不是看在长氙门的面子上,他蓝震守会听落月这个小辈的,甚至恭敬?

陆启被关门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去看。那个人真是莫名其妙还脾气不好。

“小启,你为什么要找凌渊?”落月开口唤回陆启的注意力。

“我父亲让我来澜城找一个穿红衣服名叫凌渊的人,父亲说他会带我去仙门拜师。”

听完少年的话落月若有所思:“可有信物?”

“有有有,叔叔你是不是认识他啊?”连忙从乾坤袋取出那块白玉,“你看,这就是父亲让我交给凌渊的玉佩。”

接过玉佩落月伸手摩挲玉佩不起眼的侧面,直到摸到两个字他脸上的笑容加深:“这玉佩是我长氙门的,不过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现在长氙门收徒不用这腰牌。你说的凌渊是我的二弟子。”

“长氙门的腰牌吗?”陆启连忙从落月手里抢回白玉,激动的舌头打结,“那我可以进长氙门吗?修真界第一仙门?”

自然是不能的,这玉佩早已经不做收徒用。但落月并没有说出来,他点点头回答:“你我有缘,可愿拜我为师?”

“你很厉害吗?我想找一个特别厉害的师父!”

“傻孩子。”落月失笑再次伸手揉揉少年的头发,“去长行山找我,踏进长氙门的白吼门你就是我落月的内门弟子。”

“哦,好,那你呢?”

“我会在你到长行山之前回到门中等你。”笑了笑,落月拍拍少年的肩膀抖抖衣袖抬脚离去,“孩子,早日出发吧。”

“嗯,好的,谢谢叔叔。”握紧玉佩目送着落月出门,陆启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等落月离开后他连忙拿出传讯玉给陆不凡留言:父亲,孩儿被长氙门收为徒弟了,孩儿没有让你失望……

客栈外的众修士还没离开,都围在一起等着,一见到落月走出来纷纷涌上来。

“问出来了吗?”作为蓝家主几乎掌控澜城蓝震守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斜了蓝震守一眼,落月继续往前:“你也看到了,那孩子什么都不懂,他身上的灵气干净剔透,应该与魔族无关,魔修借地,我们从无忧客栈的客人身上是查不到什么的。”

“那我们今天就这样算了?”

“那依蓝家主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忍了一路的落月停下脚步转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蓝震守,“像蓝家主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如同对待蓝家三公子一样将那个孩子抓起来严刑拷打吗?问不出来或者没用的时候找个借口让人消失?”

“蓝震守,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蓝三公子被抓后又逃走一事里的弯弯绕绕,只怕现在蓝三公子尸体凉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我们不过问蓝三公子只不过因为那是你的家事,但这个孩子可不是你蓝家人,轮不到你蓝家处理。

奉劝蓝家主,不要把你蓝家那一套用到其他人身上,也不要把你在蓝家的高高在上用到外面来,这里不是你蓝家,由不得你为所欲为!我们修道之人,修的是身心不是家世族规,恕我不敢与蓝家主苟同!”

说完落月甩袖愤愤离去,留下脸色发青的蓝震守。其他修士听完落月的话忍不住低下头,被蓝震守影响他们竟然差点将修者与执法者混为一谈。

修者就算与普通人不同,也没资格处置别人,尤其是以自己主观的认知判定别人。

第二十三章:定海珠(玖)

落月离开后陆启高兴的围着房间转了好几圈怎么也睡不着,从床头转移到窗边来来回回,最后连包袱都收拾好了。当第一缕阳光冲破禁锢闯进屋内,陆启将写好的告别信压在桌上背着包袱准备出门。

刚到门边就响起敲门声,放在门上的手一顿快速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蓝南山微微一愣:“蓝公子?怎么是你?不是……你不是……”陆启懵了,昨天晚上明明在屋里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不说,今天一早起来竟然还好好的站在门外,仿佛当初从巷子捡回来那个狼狈不堪的人只是他的错觉。

“小白痴。”对方露出第一次见面的笑容,从门缝挤进来看到陆启背上的包袱问,“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啊?嗯,是啊。”陆启点点头跟着蓝南山转身,疑惑的看着蓝南山,“蓝公子,你都好了啊?”

“都好了,你这是要去哪?”

“长行山,我要去长氙门拜师。”

“那恭喜你。”目光微凝,蓝南山在桌边坐下笑着看向陆启,“你就这么走了不打算向你朋友告别吗?”

“凉宣啊,”陆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上前一步指向桌上的茶杯底,“也不算不告而别吧,我留了信……”

“谁要不告而别啊!”风风火火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用猜大家都知道是谁,二人看向从门外走进来的少年。

凉宣背着手一副老夫子巡查的模样,还端着腔有模有样:“陆兄你背着包袱做什么?被客栈老板扫地出门了?没钱了找小爷我啊,小爷我从来不缺钱的!”

“咦?”走到陆启身边的凉宣瞬间又被蓝南山吸引注意力,他凑上去围着蓝南山左看右瞧,“你不是残废吗?这手脚还可以跟壁虎尾巴一样自己长出来吗?这么……嗷,陆兄,你……”

收回踩在凉宣鞋背上的脚,陆启小心的观察着蓝南山的表情:“蓝公子,你别介意,凉宣他这个嘴就是这样喜欢胡说八道。”

“没事。”

“我胡说八道了吗?我明明……”在陆启投来的警告目光下,凉宣不服的哼唧一声转移话题,一把拉住陆启往外拽,“陆兄,你还不能走,你答应今天陪我逛澜城的,言而无信要遭雷劈的,走吧走吧,我们先去柳红楼,听说那里有最漂亮的妞……”

朱红的帷幔,飞扬的丝带绸缎,扑鼻的清香,清冽的美酒……纤纤玉指,盈盈一握的腰肢……所有的一切让人眼花缭乱。

陆启紧张的捂紧自己的小包袱将自己缩成一团警惕的防备着房间里摇来晃去神色妩媚的女人。

看着陆启怂成一团跟个土包子似的,凉宣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陆兄,你别怕啊,你看莺莺姑娘多漂亮啊,人还温柔,放开点。”

“陆公子,别害羞嘛,来喝一杯。”坐在陆启身边的女人连忙举起酒杯凑上去。陆启侧身躲开背对着她,委屈嫌弃的嘀咕,“我还是小孩子,不能喝酒,不能近女色。”

陆启的话让屋里的人纷纷笑了起来,凉宣更是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陆兄,你怎么不说你是和尚呢?”

被凉宣当着这么多人嘲笑,陆启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而后继续抱紧自己的小包袱把自己缩在一起谁也不理。

“别笑他了。”看着陆启被凉宣欺负蓝南山无奈的摇摇头,他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却摸了一个空,失落一闪而过很快掩去,“让他自个儿发呆去吧。”

“哎,”凉宣装模作样的叹气,“陆兄,这人间极乐你怎么就体会不到呢?是不是个男人。”

“……我还小。”

“噗”凉宣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陆兄,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长大?”

“你觉得自己长大了吗?毛长齐了?”房里温度骤然下降,玄衣男人英俊的一张脸黑的可以滴墨,他突然出现在屋子中央。

“嘭”一声凉宣手里的酒杯吓得滚到地上,他连忙推开身边的女人回头看向男人,“父亲,你怎么在……这里……”

“现在是我在问你,我让你在院子里练习我教的功法,就就是这样练的?”

“我……”

“叔叔,凉宣说要给你找个媳妇,他在找媳妇。”

“我艹!我什么时候说的!”凉宣差点没跳起来,回头看着蹲在角落可怜兮兮的抱着包袱的陆启简直怀疑人生,“陆兄……啊啊啊父亲,我错了!我错了!轻点!”好你个陆启,敢阴小爷!

“闭嘴。”男人几乎眨眼之间便到了凉宣的身边,他揪住凉宣的耳朵将人提起来往外扯,疼的凉宣嗷嗷直叫。

“师父。”看到男人揪着凉宣时扫过自己的眼神,蓝南山恭敬的唤了一声。

听到蓝南山那声称呼凉宣顷刻间感觉五雷轰顶,凄惨的控诉:“好啊!蓝蓝原来你是叛徒!”

蓝蓝是凉宣给蓝南山取的外号。

看着被男人带走的凉宣蓝南山无奈的摇摇头。之前还觉得陆启小经历少没见识,现在看来凉宣这个小鬼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太调皮厚脸皮了。

等到凉宣的声音消失不见,陆启才从角落起身跑到门口张望,确定凉宣回不来了,他才回头期待的盯着蓝南山:“蓝公子,要不我们换个地方逛逛?”

“成。”蓝南山颔首,从怀里摸出几块灵石放在桌上理了理衣服起身。

陆启感激的看着蓝南山:果然,蓝公子是个大好人,善解人意。

午时之时,陆启的小包袱已经被塞成了大包袱,里面装着的东西都是蓝南山随手买下的小玩意儿。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好吃的零嘴陆启宝贝的不得了,紧紧搂着包袱不愿意撒手。

城门口都是巡逻的守卫,戒备森严只许进不许出。

将陆启送到城门附近,远远的望了一眼城门,蓝南山略带不舍的告别:“再见了小白痴,后会有期。”但愿无期,再见时只怕是一个人仙门,一个是魔族,终究是是敌人,不如不见。

“蓝公子再见,我会回来看你的。”陆启感动挥挥手,“我先走了,会你想的。”话落少年将包袱往上提了提,虽然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期待,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转身离开。

蓝南山看着陆启转身也跟着转身回走,他步伐决绝不带丝毫留恋。此次一别也是与自己一别,从此世上再无蓝家三公子,只有魔族三公子!

落月一直在城门口等着陆启的到来,看着那个与陆启道别后离开的人他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可这时也顾忌不到那么多。等陆启走到跟前,落月朝着身边的守卫点点头,守卫们立刻往两边退下留出一条路。

“叔叔。”陆启在落月跟前停下,仰头看着他,“叔叔,长行山往哪边走啊?”

“长行山在这里。”落月点点陆启的胸口,“跟着这里走。”

“啊?”这是开玩笑的吧?

看着陆启一脸震惊的表情落月笑而不语,抬手摸摸少年的头竟然直接转身离去。

第二十四章:定海珠(拾)

看着落月离开的背影陆启欲哭无泪,他甚至怀疑对方就是在骗自己。澜城只能进不能出,城门口空荡荡的,看着周围站姿笔挺的守卫茫然的陆启犹豫了许久才抬脚远行。

都从山竹镇走到了澜城,走过这么远,他绝不能半途而废。

亥坤之月(十月)十五,夜,陆启离开澜城的第十三天。

月色皎洁,月亮圆润像被人握在手中把玩多年的白玉。盈盈的月光倾泻而下,像杯中盛不下的水铺盖在地面,为澜城穿了一身华丽的绸衣。

红尘客栈是澜城最普通的一家客栈,它没有华丽的装饰也没有什么名气。

简洁的小屋里点着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半,床上躺着的少年闭着眼睛半张着嘴睡过去多时,玄衣男人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今晚的月亮。蓝南山低着头恭敬的跪在男人身后大气不敢喘一声。

“你听说过绝弦吗?”突然,男人开口问道。

“绝弦?”蓝南山诧异的抬头,“是曾经让修真界闻风丧胆的琴魔段绝弦吗?”

传闻魔族有一位名叫段绝弦的琴魔,可以凭借音律杀人十分强大,曾经屠过三洲五城十二门,让修真界闻风丧胆,是人人得而诛之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过后来这位琴魔却突然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从那以后关于段绝弦的言论便渐渐少了起来。

“绝弦是在你之前拜入本座门下唯一的弟子,他双腿残废本座便教他用音律杀人,音律的强大常人无法想象,所以才成就了琴魔段绝弦。”男人说着转身低头俯视蓝南山,“从今晚起你就是段绝弦的师弟,本座的第二个弟子,本座会教你如何控制音律,但在这之前你要用一千二百个人的鲜血来祭奠这把蛟琴,征服它,成为它的主人。”

看着男人从芥子空间取出的黑琴,蓝南山知道自己已经与曾经渐行渐远却无法回头,他慎重的从男人手里接过蛟琴放在身侧俯身磕下三个响头:“师父,徒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磕完头起身,抱着男人给他的蛟琴,蓝南山转身离开,他脸上的所有情绪尽数被收敛。出了门,门外夜风凛凛吹起他的衣袍。蓝南山取出半块银色面具挡住左边的脸,留在外面的右脸迅速爬满魔纹,未遮掩住的眉心处那朵来自地狱的血色幽火更是夺目万分。

他周身布满阴沉诡异的气息,一步一步穿过街道小巷朝着澜城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归鹤楼是澜城最高的一座塔楼,楼下有最广阔的高台平地,一年一度的百花节都是在归鹤楼下举行的,平时人流量最多的也是归鹤楼附近。

蓝南山抱着蛟琴一步一步朝着归鹤楼而去,从他身边路过的人纷纷回头疑惑的打量他。在澜城打扮怪异的人并不少,但像他这样上下都是寒气煞气的人却并不多见。不过人们也只是好奇的看一眼罢了,并不将他放在心上。

蓝南山直接上了归鹤楼在塔上最高的一层停下,他站在围栏边冰冷的视线扫过脚下,才后退两步盘腿坐下将蛟琴放在腿上。挑了两下琴弦试了试琴音,他便闭上眼睛开始拨动琴弦。

清刹魔君给的东西,就让他试试威力如何。蛟琴他曾听说过一把上古凶琴黑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把。

起初轻微的琴声并没有引起注意,也没有引起什么反应,街上的人都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直到一个卖糖人的老人将糖棍插进一个顾客的胸膛,刹那间归鹤楼下的人们仿佛疯了似的,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身边的人身上砸、捅,把对方往死里打,就是弄死了也不停手,直到自己被下一个人弄死。

蓝南山抚着琴抬眸瞥了一眼楼下混乱的场景嘴角扬起一抹邪笑,手上的动作越发快杀吧,死亡才是你们该有的归宿。

他周身的魔气渐浓,他知道是魔果在吞噬自己,也知道是蛟琴在蛊惑自己堕落,但那又如何,只要一想到蓝家对他们母子的所作所为,入魔又如何?就算做个傀儡又如何?这些人都该死!全都该死!原来能够掌控别人的生命是这样的感觉!

只是“哦哦哦,谢谢你蓝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他拨着弦的手一抖,琴音一断下方人们的动作也被定格住。琴弦划破手指鲜血滴落在琴身上,蓝南山有些迷茫的走神:他是好人吗?他当时不过是去看笑话的,并且陆启穿着不凡,他以为对方会是世家公子,没想到不过是一个白痴。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陆启?是想留住他的良知吗?可惜他不在乎良知,母亲的惨死不是良知可以换回的,只要可以让他杀了蓝家人,他不在意付出什么。

猩红渐渐占据蓝南山的瞳孔,他脸上的魔纹也从血红变成蓝色。魔脉已经彻底觉醒。不怀好意的笑慢慢爬上那张英俊的脸,他抚琴的动作只留下残影,迎着琴声塔下的杀戮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激烈。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作呕却让一些人上瘾。

蓝府,庭院。

石桌上摆着小酒几碟精致的小菜,桌边坐着四个人:蓝震守和他的大儿子蓝泽皓,落月以及他的三弟子敬子远。

蓝泽皓打量着敬子远眼里闪过羡慕,听着父亲和落月长老的对话高傲的抬了抬下巴。

“落月长老,皓儿是我蓝府天资最高的孩子,生性纯良悟性极好……”

“蓝家主,大公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蓝家主只要好好培养大公子,他日必成大器。”落月开口打断蓝震守的话,不给蓝震守说完的机会,“我相信以蓝家的资源,将大公子培养出来绝对不是什么问题。”

“自然是。”虽然没有明说但对方的拒绝已经非常明显,蓝震守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不过他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落月长老可还有收弟子的打算,既然落月长老也喜欢皓儿不如就收为徒弟吧,能做落月长老的徒弟是我家皓儿的荣幸。”

“蓝家主过奖了。”落月皮笑肉不笑,“在下实在是不敢当。”

“长老何必谦虚,能够做长氙门的长老怎么……”

蓝震守正说着落月突然抬手打断他的话,只见落月皱着眉侧着耳细细听着什么。

片刻之后等落月放下手蓝震守才不解的问:“怎么了长老?”此刻刚才的不满也只能暂时放一放。

“你听到了琴声吗?很急的那种调子。”

“听到了啊,怎么了?”

蓝震守话落落月立刻起身往外走,步伐匆匆:“琴声有异,恐怕出事了,蓝家主快叫上人随我去看看。”

“这……”心中不甘,看了一眼身边的蓝泽皓蓝震守咬了咬牙追上去,只留下一句,“皓儿叫上人。”

“是,爹。”

第二十五章:定海珠(拾壹)

什么是人间炼狱,恐怕没有什么能够形容此番场景。

厮杀,鲜血,是一场血腥的盛宴,甚至吞噬看着将从别人身上撕下的血肉塞进嘴里的那些被琴声迷惑的失去神智的人,跟着琴声赶来的落月狠狠的皱了皱眉,他脚尖点地飞向归鹤楼顶,随手撑开一道结界挡开琴声对自己的迷惑。

看着朝着自己逼近的落月,蓝南山手上动作更快,楼下活着的人立刻丢掉别人的肢体抱着自己下口。

“这是什么鬼东西!”看着发狂的普通人,跟着落月和蓝震守而来的修士下意识的后退。

落月稳稳的落到归鹤楼最高一层,他抬手一挥一道灵气击中蓝南山,琴声戛然而止:“蓝南山,还不快住手,如今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从蛟琴上收回手,蓝南山抬头看向站在跟前的男子轻蔑一笑:“是吗,想不到落月长老竟然还认得晚辈,实在是荣幸。”

“蓝南山,回头是岸,否则别怪我替天行道。”当初在城门口送陆启时他曾对蓝南山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日那一眼看到的青年和今天实在是相差太远。

“那您不如替天行道。”放在身侧的手颤了颤,蓝南山脸上的笑不断放大,“落月长老今天最好杀了晚辈,否则晚辈就会把你们杀光哦,整个澜城一个不留。”

“放肆!”落月没想到对方会这般回答,气得当下便冲到蓝南山身边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提起来,“蓝南山,念在蓝家的份上,你若今日悔改我便从轻发落,我想你也不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今日之事,你可对得起你们蓝家?对得起你父亲和你死去的母亲?他们谁不是正道的楷模,而你非得堕入……”

噗呲血肉被划开的声音。

“魔道是吗?”握着捅进落月胸口的匕首狠狠地转动,蓝南山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充满杀机,“本来不想杀你的,毕竟你救过陆启一命,要不是你陆启早就被我连累了。”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你还是去死吧。像你们这样所谓的名门正派果然还是死了最好。”

刺啦匕首下划,划开落月的胸口腹部,看着从他身体流出的鲜血掉出的内脏,蓝南山无声的笑了,笑出了泪花:“别挣扎了,你活不了的,这把匕首是师父给我的,可以散尽你的灵气,好好体会死亡吧。”

说罢,蓝南山重新坐下,将琴放在膝盖上。

“等等。”倒在地上的落月开口,“你师父是谁……”

“你认识的,清刹魔君凉傲而已。”说完覆上琴弦,琴声再次响起。

“原来如此……”那晚觉醒魔脉的人是你,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头,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上古魔君凉傲为师……

落月狠狠的闭上眼睛,抬手将最后的灵气运于掌心击向自己的天灵盖:就算是死,也不要变成被琴声迷惑的怪物,可惜了新收的小徒弟……等不到你去长氙门拜我为师了,小启……往后的路,愿你永远至善至纯……

凛冽的琴声像蓄势待发的士兵,随时可以冲向前方取下敌人的首级,它唤起人们心中的嗜血因子,让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杀!毁灭!

听着琴声中无形的迷惑,许多年轻的修士眼神也逐渐迷离,幸亏他们长老发现的快才没有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

蓝震守抬头看着归鹤楼上方,他等了许久没见动静,才蹙着眉运起灵气登上楼顶。蓝震守做梦都没想到等他到楼上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凶手早已不知所踪,而长氙门的六长老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白衣,被划开的肚子内脏掉落在一旁。堂堂长氙门的长老竟然死的如此凄惨。

看着尸体蓝震守挥手,下一刻震惊的发现他竟然没办法将尸体复原!看来此事已经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了。

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可被琴声迷惑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修士们神色紧张,看着蓝震守从楼上飞下来,有人连忙问:“凶手抓到了吗?”

看了一眼开口的人,蓝震守微微沉吟:“落月长老惨死,凶手逃了。”

“皓儿,此事你速速去禀报族中闭关的前辈们,就说上古魔君偷了定海珠在我澜城滥杀无辜。”

“是,父亲。”

看着蓝泽皓带着人回去,蓝震守抬手揉了揉眉心,听到那些上了楼的长氙门弟子悲伤的哭喊声心情烦躁:长氙门长老在澜城出事,接下来他们蓝家如果不给长氙门一个交代,长氙门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漆黑的街道,似乎今晚的杀机有预兆般,往日在街道上游走的人今夜一个也没看见。

蓝南山走在街道上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修士跟踪自己。今日的杀戮让他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有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也有东西在渐渐失去。

没走几步,在月光照射的阴影里出现一个黑影,蓝南山连忙停下脚步撩起衣摆跪下:“师父。”

“让你做的事怎么样?”

“回师父,弟子已经成功祭琴,归鹤楼附近的三千多人已经成为琴下亡魂。徒儿,还杀了落月。”

凉傲呼吸一滞,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蓝南山跟前,他盯着蓝南山看了片刻才道:“你比本座想象的要优秀,也更适合做一个魔族。开弓没有回头箭,宣儿在澜城待的有些不耐烦了,你快些处理完澜城的事,不日我们将要起程回魔界。”

“是,弟子遵命。”

“天快亮了。”凉傲抬头看了一眼,绕过蓝南山往前走,“宣儿也快醒了,你去买点他爱吃烧鸡回来,本座只在澜城待最后一天,明天本座要看到结果。”

“是,师父。”

“既然你是本座徒弟,也不必与本座客气,早去早回。”

凉傲的身影渐行渐远,蓝南山起身回头看着凉傲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父爱,不过都是痴心妄想……

“叩叩叩。”

蓝府,东院暮阁。

蓝震守刚脱完衣服打算睡觉,房门便被人敲响。大夫人柳凉衣衫半解斜靠在床头媚眼如丝,她撇撇嘴不满的抱怨:“谁啊,大半夜的这么不识趣,坏人兴致。”

蓝震守无奈的亲了亲柳凉,不得不起身:“夫人别生气。”

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一群人,蓝震守下意识的问道:“和风长老,你们这是?”

“蓝家主,深夜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领头的男子笑着颔首,目光真挚,“门中宗主突然急着召见我,所以我就带着弟子们来向你辞别,不过家主放心,我已经向宗主禀告澜城的事,要不了几日宗主就会派人前来协助家主。”

“长老客气了,既然暗宗有事,你们就先回吧,我就不送了,长老慢走。”

“谢家主体谅。”再次朝着蓝震守拱手,和风才带着弟子们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有人忍不住问道:“师父,宗主并没有让我们回去啊。”

第二十六章:定海珠(拾贰)

“蠢。”和风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徒弟,“今日澜城发生这么大的事蓝家那群老东西没有任何动静,留在这里送死吗?只怕事情不简单,我们还是先离开澜城吧。”

和风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蓝家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家主不好了!出大事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家主,闭关的前辈们全部圆寂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那个弟子打了一个寒颤:“还是师父有先见之明。”

站在门边的蓝震守脚下一个踉跄,扶住门框难以置信的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回家主,族中闭关的前辈们全部圆寂了!”

“全部圆寂了?全部圆寂了?”怎么可能!蓝震守身子发颤依旧不敢相信,“老家主呢?祖师爷呢?师祖呢?他们难道也圆寂了?”

“圆寂了,都圆寂了,无一幸存!”被蓝震守问着,那弟子声音带了哭腔,一瞬间蓝家闭关的长辈全部亡故,这是谁都不敢相信不愿意发生的事。

扑通一声蓝震守终于跌坐在地面,神色悲愤堂堂出窍修士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他声音发颤激动的浑身发抖:“是谁啊!是谁如此对待我蓝家!究竟是谁这般对我蓝家赶尽杀绝!”族中前辈竟是一个不放过!

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定海珠!因为定海珠被盗各大仙门对蓝家虎视眈眈,因为定海珠被盗魔族杀他澜城数千百姓!如今更是连族中前辈全部毒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上古魔君凉傲!清刹魔君!

“来人!”

“在,家主。”

蓝震守眼中泛起血丝:“给我全城搜捕魔头凉傲!杀无赦!”

“这……”跪在地上的弟子为难。他们也打不过上古魔君啊,怎么杀无赦?

“快去!”

被蓝震守冰冷的视线一扫,弟子连忙起身连滚带爬的离开暮阁。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大夫人柳凉在床上等了片刻始终不见蓝震守进屋,嘟了嘟嘴披上外衣迈着猫步走出去。

她走到蓝震守身边娇嗔的哼了一声,软身窝进对方怀里:“怎么了老爷,谁惹你生气了,天都要亮了,老爷还不休息一会儿吗?”

“天都亮了还休什么息!”谁知蓝震守却毫不留情的推开她,起身回到屋里快速穿好衣服毫无留恋的离开了暮阁。

看着蓝震守离开,柳凉那张漂亮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凶什么凶,你家祖坟被人刨了啊!不知好歹!”

蓝南山提着烧鸡回到红尘客栈时凉宣已经醒了,正趴在桌边抱着一本功法有力无气的朗读,凉傲则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闭着眼睛,看上去仿佛睡着了。

见到蓝南山进门,凉宣眼睛一亮连忙转头瞥了一眼凉傲,见男人闭着眼睛没有动,连忙将书一放就想离开。

“凉宣。”

凉凉的音调在身边响起,少年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凉宣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凉傲:“父亲,我饿了。”

凉傲没有开口,蓝南山笑着走到桌边打开手里的纸包:“给你买了最喜欢的烧鸡,看看喜不喜欢。”

瞬间少年被蓝南山手里的烧鸡吸引注意力,连连点头:“喜欢喜欢,果然还是蓝蓝最好了!”

玄衣男人没有说话,默认了凉宣的行为,他满不在乎的伸手拿过凉宣朗诵的那本功法,看着上面某些可疑的口水狠狠的皱了皱眉:这个小混蛋,又偷懒了!

蓝南山站在一边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凉宣余光下意识的投向凉傲,看到凉傲眼中的恨铁不成钢对凉宣的无奈,心中对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君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好感。其实魔族也不是那么糟糕,他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感受到蓝南山的目光凉傲翻书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的道:“山儿,你也忙了一天,一起吃吧不要见外,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蓝蓝,给你。”

那句山儿让蓝南山心中一颤,这是从未有过的来自长辈的关怀。蓝南山低头看着凉宣一手递出一手护着假意的邀请毫不犹豫的接过那只鸡腿。鸡腿离手的瞬间凉宣瞪圆了眼睛,恨不得跳起来咬死蓝南山,但碍于凉傲在一边却没敢哼一声。

咬着鸡腿蓝南山嘴角带着笑意,往后应该会很不错的。这一刻他是真正彻彻底底接受了魔族的身份,也接纳了师父凉傲和师弟凉宣。

一段结束的过往,将是另一段生活的开始。

早饭结束之后,凉傲拧着可怜巴巴的凉宣在院子里练剑。红尘客栈虽然简陋,但都是独立的院子,地基高有一层地下室,房间朝外可以看到外面,很不错的设计。

在父亲的监视下凉宣一边舞着剑一边哀怨的看着打算出门的蓝南山,往日可以上天的少年此刻仿佛一个深闺怨妇。

终究抵不过一个十几岁少年可怜的目光,蓝南山在跨出院门那一刻突然停下,回头看向凉宣道:“乖乖练剑,回来时给你带好吃的。”

“哼!”凉宣冷哼一声转过头并不领情,手里的剑舞得飞快。凭什么他好好练剑,你怎么不好好练剑让他出去买好吃的,自从陆兄走了就没有好玩的了!

坐在石桌边喝茶的凉傲看着儿子闷闷不乐的模样视而不见。

出了红尘客栈,蓝南山深吸一口气取出面具戴上,天蓝色的魔纹慢慢爬上肌肤,血色的瞳孔让他周身气势一变。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朝着蓝府的方向走去,他每走一步便有一股难以捕捉的音律,处在音律之中的人神色一怔目光呆滞,跟着他朝着蓝府而去。

蓝府,白绸翻飞,府中上下皆戴缟素。

蓝家弟子纷纷跪在两边,院子里摆满了尸体,死者们面容扭曲死前痛苦几乎倾泻而出。蓝家人神色悲痛,愤怒与悲伤交融在一起,其他仙门静静的站在一边神色也多悲凉。堂堂第一仙家蓝氏就这样被人闯进府中杀了所有闭关的前辈。

“蓝南山!你个逆子!”头戴白布脸色苍白的蓝震守站在前方恨恨咬牙。他想过很多情况,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蓝南山会亲自将魔族引入蓝家禁地,害死一族前辈,让蓝家十几万年的底蕴毁于一旦!

在禁地场景重现,当看到蓝南山带着清刹魔君出现时,蓝震守直接被气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是前辈们的葬礼,还有处理澜城昨晚归鹤楼的屠杀。

蓝泽皓完全没想到蓝南山还活着,竟然好运的结实了魔族,他突然想到当初蓝南山说的话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后怕,可当下他能做的也只是扶着蓝震守安抚:“爹,别生气,身体要紧。”

“都是我的错啊!”看着大儿子想到三儿子,蓝震守从未有过的悔恨,“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应该一剑了结了那个畜生!”

“你确实应该当初就一剑杀了我!蓝泽皓,你也是。我说过,我若不死,你们必定要下地狱。”

第二十七章:定海珠(拾叁)

一阵冷风从院外吹进,戴着面具的青年背着风而立衣袂飘飘,他身后跟着一群神色呆滞的普通人。

“蓝南山!你个畜生!我要杀了你!”看到青年的刹那蓝震守的怒火立刻找到了发泄口,也不断吞噬着他的理智,随手抽出身边蓝泽皓的佩剑,蓝震守运起灵气朝着蓝南山而去,直刺青年胸膛。

“噗嗤”

银色的佩剑贯穿青年的胸膛,明明达到了想要的目的,蓝震守却仿佛触电般松开剑后退一步,诧异的看着蓝南山:“为什么不躲?”那蛮横的一剑因为愤怒没有灵活度,就算是普通人都可以躲开,可蓝南山没躲。

“躲?”青年嘴角携着笑,嘲讽的目光看得蓝震守几乎无地自容,“知道吗蓝震守,我一直等着这一剑,把你给的一切都还给你,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这一剑可够了?你啊,确实应该早点杀了我。”

说着蓝南山拔出胸口的剑丢到一旁,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划破的衣服都完好无损:“不知蓝家主对在下送的小惊喜可还满意,绝望的滋味如何?”

“你……”嗓子干涩,蓝震守吞了吞口水,“孽障!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是要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吗!”

“报仇啊,我不是正在与你们为敌吗?”

“你!你个混账东西!”

“呵呵~”蓝南山眯了眯眼睛轻笑出声,“蓝震守,你就只会骂我混账东西吗?你还会什么?打我?”

“你……”对方眼里的冷漠与厌恶像掉在心头的烙铁,烫的他心口一阵阵灼痛。原来在三子心中他一直是这样的人,他以为三子不学无术,原来是厌恶他吗?

“南山……”

“闭嘴!”被蓝震守那么一叫,蓝南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嫌弃的打断蓝震守的话,朝着身后被控制的百姓挥挥手,“我可没空陪你聊过往曾经往后余生,你还是去问阎王爷吧!”

顷刻间院子里冲进一群目光呆滞行为疯狂的百姓,他们朝着修者而去。蓝南山从芥子空间拿出蛟琴利落的撩起衣袍盘腿坐下,红瞳中蓝光闪过,充满杀伐之气的琴声响起,音色雄浑像是拉响的战鼓。

被控制的普通人长出尖锐的指甲攻向修士,他们的生机从天灵盖慢慢流失,沦为被琴声控制傀儡。

蓝震守用灵气震开身边围上来的人,视线穿透人群落到蓝南山身上。他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自己的三子,不得不承认蓝南山长相不错,气质也不错,可因为他的疏忽最终堕入魔道,如果他早点明白会不会就有不同的结果。

杀人在修真界从来都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下定决心去杀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圣人言:人之初性本善。一个人要下定多大的决心才能战胜心中最后的良知?

其实做好人不难,难的是怎么做坏人,站在万界之巅与世界为敌。

蓝南山抬头视线与蓝震守撞在一起,这一眼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最开始的曾经。母亲说在他小的时候,父亲其实很爱他……母亲说父亲其实没有抛弃他们,只是身份的必然,是有人唆使……

他经常通过母亲零碎的话去想象小时候父亲抱着他的场景,可是不过是幻想。有时候恨一个人很容易,原谅一个人也很容易,尤其是对有想法的人……不过……

一朝入魔,终身是魔,这头他没打算回,也不会有人给他回头的机会!

指尖一转,琴声化为一把把音刃朝着蓝震守而去。中年男人没有躲,眼看音刃即将把他截成两半,却被一名白衣弟子挡开。

护着蓝震守,白衣弟子焦急的开口:“蓝家主你醒醒吧,现在可不是心疼这个魔头的时候,他现在是魔不是你的儿子,你今天若不想办法杀了他,他就会屠了澜城将蓝家赶尽杀绝!”

“他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你觉得他还是原来那个蓝南山吗?他还有同情的必要吗?”

白衣弟子的话让蓝震守浑身一震,如此见解让他醍醐灌顶,他欣赏的看向这名弟子:“你叫什么?”

“晚辈敬子远,家师落月。”白衣弟子微微颔首,说完转身投入身边的战斗。

蓝震守盯着那名弟子看了一会儿,才拿出自己的法器。虽然他是蓝南山的父亲,但他更是蓝家家主!是这场战斗中的主心骨,谁都可以倒下唯独他不行!阵阵威压从蓝震守身上发出,这才是蓝家主该有的气场。

很快琴声控制的傀儡被击败,修者们已经倒下一半,但蓝南山却是一个人,众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孽子,还不快束手就擒,这一次我可不会手软!”

那种俯视一切的目光落在蓝南山身上,蓝南山停下弹琴的动作缓缓起身,青年莞尔一笑与蓝震守对视:“还是那句忠告,蓝家主可千万不要对我手软,也不要想着折磨我,我一定会东山再起,到时候的代价你一定无法想象。”

“好,成全你。”对方嚣张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蓝震守握着的剑一转,扬剑一挥剑气直逼蓝南山面门。

蓝南山依旧没躲,冰冷的目光看着对面一群人仿佛在看一群蝼蚁。在剑气离蓝南山只有一寸之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散。

凉傲负手而立出现在蓝南山的的身边。

“徒儿拜见师父。”

“嗯。”不冷不淡的点点头,凉傲挥手变出石桌凳子坐下,他姿态悠闲的敲了敲石桌,“让我看看你最近可有长进。”

修士们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看着将手搭在琴弦上的蓝南山纷纷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清刹魔君,大家快跑啊!”丘门弟子突然喊了一声,转身就逃,其他人纷纷跟着丢下武器跟上去。

琴声一响,所有人的速度被放慢,随着琴声黑气在空气中弥漫,飞快的钻进修者们身体,眨眼睛间恢复行动的他们七窍流血却没有立即死亡。

“救命啊!救命啊!”

“谁帮我看看有东西钻到我眼睛里!”

“我耳朵里也有!”

“救命!”

“啊啊啊!它在我肚子里!”

他们就像疯了一样挖出自己眼睛,撕下耳朵,剖开肚子……在身体里胡乱的摸索寻找。

“这是《双生曲》!”一位老者惊恐的道。

“怎么可能?木黎真人你是不是搞错了?”离老者不远的蓝震守毫不犹豫的否认了老者的话。

“就是《双生曲》,当年段绝弦屠义城的时候我还小,就是这首曲子,要不是母亲用尽最后的灵力将我送出义城,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当年若不是因为段绝弦我又怎么会是这般苍老的模样?我母亲怎么会死?

别说段绝弦屠义城之事已经时隔千年,就算是万年我也不会忘记这首曲子!”

第二十八章:定海珠(拾肆)

《双生曲》原本不是琴谱,而是笙谱,它原名《双笙曲》是笙谱中最普通的曲子,因为需要两个人合奏所以被称为《双笙曲》。

《双笙曲》曲调欢快成上扬音色,能够使听者心情舒畅斗志昂扬,本是很好的曲子,但是后来被段绝弦改成杀人琴谱《双生曲》,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提起《双笙曲》,有的只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双生曲》。

“《双笙曲》吗……”蓝震守轻声喃呢,心中已经对这个儿子失去了所有期望,即使他从来没有对蓝南山抱有期望。

看着身边一个一个倒下的人,他们有蓝家的弟子,也有守辰宗、罗门……的人,这些人都是他的好儿子杀的,整个正道未来的幼苗就这样折在这里了!

“皓儿,带着大家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我拖住他们!”

“爹?那你呢?”蓝泽皓紧了紧手里的剑反问,他只能看到蓝震守的侧脸。

“不用管我,快走!”回头蓝震守朝着蓝泽皓低吼一声,又转动眼珠盯住木黎,生平第一次求人,“木长老,内子蓝泽皓没什么本事,只希望长老念在我蓝泽皓这块老脸的面子上,替我照顾一下皓儿。”

“家主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公子的,与守辰宗的弟子一视同仁。”

“多谢了。”感激的朝着木黎颔首,随后蓝震守大吼一声,“快走吧!”握紧法器腾空飞向抚琴的蓝南山。

刺出的剑如有雷霆万钧之势,破开层层音波离蓝南山越来越近,蓝南山抚琴的动作一变,侧身斜弹,音律也跟着变化,夹杂在琴音中的黑气变成一把把利刃围在敌人周围。蓝震守不得不停下浮在空中,他低头俯视着蓝南山:“你当真如此无情?”

青年没有说话,手中的琴弦一颤,利刃冲向蓝震守,眨眼间将蓝震守扎成刺猬。见此,蓝南山瞳孔一缩,琴声止住利刃烟消云散。

从空中跌落,蓝震守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狼狈的看着自己儿子:“南山,曾经我因为你的出生真心开心过,如今因为我的过失让你入魔道,也许我应该杀了你以匡扶正道。但你到底是我的儿子,如果你能够回头,就是死我也愿意,魔道……这条路比你想象的可怕多了。”

“一日为父,终生为父。南山……不要一错再错了……回头是岸啊!”

“呵!”轻笑一声,冷漠的看着地上近乎哀求的蓝震守,蓝南山收起蛟琴随手捡起一把剑朝着蓝震守走去。

举起剑蓝南山毫不犹豫的从背后将蓝震守刺穿定在地上:“把你这些话说给阎王爷听吧,说不定他一感动下辈子让你投个好胎。”

“我……”对不起你……

没说完的话随着生命消散,一滴泪水从蓝震守眼角无声落下,他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爹!”刚逃走的一群人突然返回,看到倒在地上的蓝震守握着剑的蓝南山,蓝泽皓目眦欲裂就想往前冲,“蓝南山你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别冲动!冷静点!”木黎按住蓝泽皓冷冷的瞥了一眼蓝南山从身后拽出一个人,然后看向玄衣男人。

当凉宣被木黎提出来时凉傲身体一僵,但很快恢复正常。

少年看到凉傲冰冷的目光下意识的缩脖子,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他只不过见父亲闭着眼睛动也不动一下便就知道父亲肯定分身离开了,本来打算溜出去玩,没想到街上没有一个人不说,还被一群正道修士给抓住了,逮到了这里来。

“这孩子是你们魔道中人吧?”木黎语气中带着试探,这个半路遇到的少年他并不能确定身份,少年眉间的血朱砂是魔族所生的象征,木黎只是觉得这种时候还跑出来的少年不会简单,一定和清刹魔君有关,却不确定是什么关系,但只要有用就行。

不过

看着蓝南山旁边的尸体他们还是回来晚了。

“是。”凉傲起身,身边的石桌凳子跟着消失,他抬眸与木黎对视,“正是本座的儿子凉宣。”

“魔族少主?”闻言木黎脸上一喜,随后充满疑惑,“汴城少城主?”真的假的?谁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敌人手里自己儿子的身份?

“爱信不信……”被提着的凉宣小声的嘀咕,甚至抬手挠了挠发痒的脸颊,除了不敢与凉傲直视看不出来一点恐惧。

木黎皱了皱眉,架在凉宣脖子上的剑刃压了压划出一条血痕。看着少年脖子上冒出的鲜血凉傲抿紧嘴唇目光阴沉,木黎见状却笑了:“魔君大人先别生气,只要你杀了蓝南山替我们死去的同僚报仇,我就放了小少主。”

“那你还是杀了他吧。”

少年的小身板抖了抖。木黎一怔没想到对方挑明自己儿子的身份后又给他这样一个回答:“魔君大人是不打算要独子的性命了?”

“不要。”

“……”木黎突然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被整了,气恼的加重手上的力道,“那好,如你所……嘶!!!”

话还没说完,一股剧痛袭来,木黎连忙松开剑将少年丢开。猴子偷桃之后,凉宣接住被丢开的剑反手一捅,插进木黎的胸口。

“你……”扑通一声,老者直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长老!”

“长老死了!”

“救命啊!木黎长老死了!”

“啊啊啊!死人了……呃……”

一阵混乱,没有人注意到消失的男人。等男人再次出现,惊慌失措的修士也跟着纷纷倒下,瞬间院子里寂静无声。

蓝南山站在蓝震守的尸体边看着目光闪躲的凉宣,凉傲负手而立同样看着少年,只是眼中压抑着怒火。

“父亲。”犹豫了许久凉宣才鼓起勇气开口,他慢吞吞的挪动脚步,“父亲,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龟速蹭到男人身边,看着男人抬起的手凉宣连忙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到,脖子被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痛消失,男人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吧,我们回魔界。”

“回魔界了?”睁开眼睛凉宣欢喜的抬手比划,“那我就可以找子安玩了!”

“小混蛋。”无奈的摸摸凉宣的脑袋,凉傲轻叹一声牵起儿子的手,转头对着蓝南山道,“走吧山儿,和本座一起回家。”

“走啦蓝蓝!”

蓝南山木讷的转头看着父子俩,随后扬唇一笑抬脚跟上去:“好的,师父。”

死寂的澜城鲜血淋漓,像一首无声的哀歌,流着血掉着泪,祭奠着曾经的辉煌,哀悼过往的繁华……可这也是三个人的欢乐,在他们的眼里死亡也变得明媚,恐惧妙不可言……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三人朝着城外而去,凉宣像一只自由的小鸟从一个空摊窜到另一个空摊,献宝似的将拿到的东西展示给凉傲:“父亲,你看。”

玄衣男人只是冷淡的瞥一眼,并不说话少年也觉得很满足。

“救命……救救我……有妖怪……”

第二十九章:命运不仁(壹)

虚弱的声音几不可闻,轻轻的回响在空气中让三人为之一愣。凉宣下意识的移动脚步朝着声源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趴在地上,身上穿着的裙子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小哥哥,救我……西西好痛……”女孩抬头看着抱着小玩意儿眼神灵动的凉宣开口。在女孩的注视下,凉傲突然上前按了按凉宣的头,将少年拉走,“走吧。”

回头望了一眼女孩,凉宣顺从的跟着凉傲离开。随后蓝南山站在女孩的跟前,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南山哥哥,求求你不要杀我,放过我好不好!”

噗嗤

“南山哥哥……呃……”

终究是结束了女孩的生命。

蓝暮西,五岁,蓝震守的小女儿,应该是刚才逃跑时落下的。蓝家最后一个人没了。

弥留之际躺在地上抽搐的蓝暮西看着那三人的背影,眼中闪过曾经蓝府的繁华印着这条空无一人的街道,第一次学会了恨……

传说长行山为修真界十大福地之一,由神兽白泽守护。白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这是民间常有的白泽传说。

而长氙门正处于长行山,受白泽庇佑,世代昌盛。

事实上长行山草木茂盛,不知道还会以为是一座荒山,任谁也难以想象这是修真界第一仙门的落址,说是生机勃勃的繁荣,不如说是空无一物的荒凉。至少对于做了多年猎人的陆启来说是这样的。

看着被荒草掩盖的不起眼的石碑,陆启弯腰低头凑近仔细瞅着,以防自己认错了。他已经在这片林子转了大半个月都走不出去,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路碑他没办法怀疑这不是陷阱。

盯着石碑看了半天,陆启睁得老大的眼睛满是怀疑,仿佛在看一个骗子。看了半天石碑还是一动不动的矗立在原地,他才试探的伸手戳戳:是真的,不是假的啊。

“大哥,你说这小子在干什么,围着这块石头看了快半个小时了,不会对眼了吧?我敢保证这小子脑子肯定有问题。”

高耸入云的峰顶上,坐落着玉石堆砌的洁白宫殿,仿佛九天玄宫,被青云包裹。

殿中的软榻前坐着两个白衣男子,他们跟前的小桌上除了茶杯器具还放着一面水镜,水镜中是一个有些狼狈的少年。

两个男子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周身气质却截然不同。

“这小子要干什么?”看着镜中朝着石碑伸出双手的少年,右手上系着红绳的男子眼中充满了兴趣,“大哥,你看这个小子挺好玩的。”

听到弟弟的话,闻求凰心里一紧警惕的抬眸看向闻求凤:“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小子挺好玩的,想收为关门弟子。”

听着闻求凤的话闻求凰面无表情,他已经习惯了自家弟弟有事没事折磨小弟子。

“你说这个小子在迷阵转了大半个月,怎么坚持下来的,好不容易找到出路却不走,反而盯着阵眼不放,是……”

正说着,突然看到闻求凰神色变得有点诡异,闻求凤连忙止声看向水镜中:“操!这小子到底是哪路神仙白痴体质!”

镜中的少年已经将石碑拔起来,周围荒凉的景象全部消失,露出长行山本来的容貌。绿树红花,百鸟争鸣,灵兽成群,是真正的人间仙境。

当然,最让闻家兄弟二人吃惊的不是少年取了阵眼,而是那头与少年四目相对雪白的灵兽。兽高八尺头顶一只尖锐的独角,像一只雪白的雄狮,它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少年。

与野兽对视,陆启下意识的寻找称手的武器手中的石碑毫不留情的砸向灵兽。似嘲笑,灵兽打了一个喷嚏,石碑在空中化为沙石,然后雪白的灵兽抬起前爪将陆启按在地上轻轻踩了踩,才扔上后背转身离开。

看着水镜,大殿中的两兄弟嘴角同时抽了抽,闻求凤忍不住吐槽:“大哥,你说这个小子是不是蠢得白泽都看不下去了?啊,我突然想起我的迷阵就设在白泽巢穴附近,这小子肯定是蠢得白泽都看不下去了。”

“可能是。”闻求凰严肃的附和,毕竟谁可以在同一个地方转大半个月,转着不嫌累看着都觉得累。

不过

闻求凰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敲击着膝盖:神兽白泽愿意现身,看来这小子还是有点与众不同之处,虽然,最后被白泽报复性的按在地上踩了踩。

陆启被横挂在白泽背上,他艰难的抬头看着飞速后退的风景,所有风景都成为模糊的线条,风刀刮在身上疼的刺骨。他只看了一眼便连忙将头埋进白泽的毛中挡住罡风,心里久久难以平静:他是不是要被这个野兽抓回去吃掉。

这个念头刚产生,就是嘣咚一声被重重砸在地上,摔的晕头转向的。

“喂,小鬼,白吼门到了,不用客气,下次没事不要跑到老娘窝边撒尿。不知者不怪,再让老娘逮住就把你炖了吃肉。”虽然语气很恶劣,但这个声音却说不出的好听。

陆启拍拍身上的灰尘从地上爬起来,大白狮子已经消失不见,一个穿着白衣的银发女子负手而立,神色骄傲。

看到女子陆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真好看,比秋生哥的娘子还漂亮,肯定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了。

“喂小鬼,再看把你眼睛挖了信不信?”

“……谢谢你,大姐姐。”下意识的忽视女子语气里炮火,陆启红着脸扭捏的道谢。

“姐姐?”白泽差点被对方的称呼噎死,“叫祖先,上神也可以,知道吗?小子,老娘建议你拜入师门后先让你师父给你看看脑子。”

完全听不懂女子意思的陆启只好腼腆的保持笑容,却不知道在女子眼里显得更加傻。白泽嫌弃的啧了一声,一挥手消失在原地。

“姐姐?”整个过程中陆启都是一脸茫然。

女子走后他在原地望了一会儿,确定对方不会再回来后才转身踏进白吼门。

从白泽带着少年离开迷阵后,水镜便找不到少年的踪迹,闻求凤拍着镜子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哎,神兽把我家小徒弟带哪里去了?啊呀呀,看来只能我自己去找,嗯,我真是一个好师父。”

闻求凰端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仿佛一个看客一样冷淡的看着闻求凤伸着懒腰起身,摇摇晃晃没睡醒似的走出上清殿。

踏进白吼门又是另一个世界,看着天上的飞鹤,坐在飞鸟背上的白衣弟子们,陆启恨不得扯开嗓子大吼一声:终于!他终于踏进仙门了,还是修真界第一仙宗!父亲知道一定会为他高兴的。

第三十章:命运不仁(贰)

空中飘洒着花瓣,清风将它们从周围的山峰吹来。

陆启一身脏兮兮的棕色袍子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毕竟长氙门的人都是一身白衣,突然出现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很难没人好奇。

飞鹤长鸣一声从头顶飞过,坐在飞鹤身上的白衣弟子好奇的低头看一眼陆启便移开视线。虽然没有被盯着不放,但每个人都看一眼的感觉也不会太好,陆启抓着包裹的手微微用力,沿着台阶往前走。

上完台阶前方便是悬崖,风从崖下掠上带着崖底的冰凉贴在肌肤上让人冻得一个机灵,在悬崖前方透过缭缭的云雾可以看到另一处断崖,两者之间链接着一座吊桥。吊桥周身呈乌黑色,锈迹斑斑,固定吊桥的绳子上的裂口数之不尽,整座桥看上去已经废弃多年。

在吊桥这头的悬崖上有一个白衣弟子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落叶。虽然同为白衣,但这位弟子身上的白衣明显比其他弟子身上的白衣粗糙的多。

陆启走到吊桥边,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埋着头扫地的白衣弟子,心里微微挣扎了一会儿,他深吸口气朝着白衣弟子走去。

“那个你好,请问你知道凌渊住哪里吗?或者凌渊的师父住哪里?”

白衣弟子扫地的动作微微一顿,并没有理会陆启,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气氛有些尴尬,陆启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稍微等了一下才转身。

吊桥悬挂在悬崖上,下方深不见底,盯着吊桥上的损坏陆启咬咬牙抬脚踏了上去。虽然这座桥看上去已经老朽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他是不会因为一座山桥就放弃的。

将两只脚踩上吊桥后陆启才松了一口气,这桥比他想象中的要牢固那么一点。

走到桥中央时,便听到有说话声,只见几个与之前的白衣弟子一样打扮的人提着扫帚嘻嘻哈哈的迎面而来。

“喂,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刚才句(gou)芒那样子,都吓尿了好吗。”

“咦,你别说了,一会儿让那个小畜生听到,又要发疯了。”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不成?弄不死他……”

几人从陆启身边走过,说话声渐远,陆启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从吊桥上下来,又是一处石门,宽五六米高十几米威严雄壮,门上还题着字

横幅:长氙门。

竖联:逍遥世间悟道在此间,气吞山河平天下不平。

而在石门两边站着两名弟子,同样白衣飘飘,他们的衣料可比之前看到的几个人好多了。

打量完周围的景象,陆启深吸口气继续前进:很快他也会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但,他刚走到门边就被那两位弟子拦下,右边的弟子面无表情的开口:“长氙门,外人不得进入,请回吧。”

“我是来拜师的,我师父在里面。”陆启看着说话的弟子回答,想了想连忙摸出那块陆不凡给的玉佩,“我找凌渊,他是我师兄。”

白衣弟子接过玉佩看了看,眉间慢慢皱起。他们的通行令并不长这个样子,但上头的人他们也不了解,又不好轻易下结论。盯着玉佩打量许久,白衣弟子对着另一人嘱咐,“我回去禀报霁月君,你在这里看着。”说罢又看向陆启,“请稍等我去通报。”

“好的。”双手紧张的握紧,陆启点点头心跳开始加快。

等那白衣弟子离开后,一直没说的那位弟子才开口,“你叫什么啊,听你叫凌渊师兄,收你为徒的是落月长老吧?”

从踏进白吼门长氙门弟子在陆启心中都是比较不好接触的,突然有人主动和他说话,这让陆启有些受宠若惊,他不敢怠慢连忙回答:“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我是在澜城遇到的他,那个叔叔说让我到这里来找他,他会收我为徒。”

“原来如此。”白衣弟子看陆启的眼神慢慢带上同情,“恐怕你还不知道吧,落月长老已经殒身在澜城,他已经死了,现在六长老之位由上清玄君担任。不过你还能活着也算运气不错。”

“死了?”陆启微微张大眼睛并不相信白衣弟子的话,他从澜城来的人都不知道,对方一定是骗人的,“你怎么知道的,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呢,他不是你们长老吗?”

“怎么,你还不信啊,就你这靠双腿走上长行山当然消息不灵通。别说落月长老,整个长氙门派去澜城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这还不算什么,修真界六大修仙世家之首蓝家都被灭门了,澜城全城上下无一幸存。”

“真的?”陆启听得整个人都有点蒙。

“我骗你干什么?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没过多久,离开的白衣弟子便返了回来,他手里抱着一套衣服。

“给,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长氙门的外门弟子,把衣服换上吧。”

“我不用去见凌渊师兄他们吗?”

“……”看着陆启无知的眼神那弟子生硬的语气微微放柔和了一点,将衣服塞进陆启怀里,“换上吧,以后不要想什么凌渊师兄了,你就好好待在外门吧,别人怎么做,你照做就是。”

“哦。”接过了粗糙的弟子服,陆启总觉得有什么与想象的不一样。

“你叫陆启是吧,这个收下,是长氙门的通行令。”那白衣弟子拿出一块木制令牌,“换好衣服去白吼门打扫台阶,以后你就和南双星、句芒两人一起住,有什么不懂的问南双星就好了。”

“嗯,好。”拿过令牌,陆启抱着衣服转身,刚抬脚就被之前一起闲聊的那名弟子叫住,“喂,陆启,我叫李亚,以后有什么可以和我说。”

“好的,谢谢李哥。”回头朝着李亚咧嘴一笑,陆启抱紧衣服回到吊桥上朝着白吼门而去。

等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吊桥的云雾之间,那名白衣弟子转头不解的看向李亚:“你怎么对那个人那么好,认识吗?”

“不认识。”李亚摇摇头轻叹一声,“只是觉得一个小孩子独自来到长氙门不容易,却又因为落月长老的死沦落为一个外门弟子,挺可怜的。”

“我们这样的人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不一样,能帮就帮一点,就当积德好了。”

“你想的挺好。”

“那还是多亏鉴子你啊,当初要不是你帮我一把,我指不定在哪里被谁欺负呢。”李亚笑着,心里却说不出的复杂。所有人都以为长氙门是个好地方,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里成为别人日常的消遣,表面风光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当初只是顺手帮了一把,不客气。”冯鉴闻言愣了一下。

凉风吹拂衣摆,李亚与冯鉴笔直的守在门边。

长氙门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里并不是人间仙境,而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不论好的坏的,还原着人间最本来的面目。

第三十一章:命运不仁(叁)

重新回到吊桥这头,陆启内心微微复杂。

在悬崖边是陆启刚才桥上遇到的那几个人,他们扶着扫帚聚在一起脸上挂着愉悦的笑讨论着什么。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其他人,陆启尽量让自己显得谦卑,走到他们身边拍了拍背对着自己的弟子。

“请问谁是南双星?”

陆启话落空气突然凝固,所有人都朝着他看过来脸色怪异。陆启被看得不知所措,只好干巴巴的重复:“请问你们知道南双星是谁吗?他是我的舍友(室友)。”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人指着白吼门的方向:“他在那边扫台阶。”

“多谢。”得到想要的答案,陆启礼貌的颔首离开。

等陆启离开几个白衣弟子才恢复活跃。那个回答陆启问题的弟子被身边的人推了一下:“曲厝兮,你干什么啊,干什么理南双星那边的人!”

稳住身形,曲厝兮并不生气,平静的解释道:“他是新来的,只是被分到南双星一个屋子而已,再说陈兄,我们没必要和一个新人计较。”

“就你善良,每次我们对付句芒也都是你站在一边不出手。”

对于陈哥的指责曲厝兮并不反驳,只是保持着微笑,曲厝兮的反应看得陈哥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虽然陈哥这个人看起来凶巴巴的容易发脾气,但曲厝兮知道对方是为大家好。

果不其然,在白吼门前的台阶有一个人,正是陆启到长氙门看到的第一个人。这人低着头看不到脸,刘海留的很长遮住了半张脸,浑身上下有一股寒冰般刺骨的冰冷气质。

陆启站在他背后的台阶盯着他看了许久放下手中的衣服走过去。

“你叫南双星是吗,你好,我叫陆启,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请多多关照!”

对方本没有什么反应,可却在听到“舍友”二字时整个人突然紧绷,抬头冷冷盯着陆启,他的眼里满是冷漠和厌恶,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

被一个陌生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叫人心里发毛,陆启心里一跳忙道:“怎么了?”

“……”盯着紧张的陆启,南双星眼中的愤怒慢慢消失,低头重新做自己的事,总之没有打算理会陆启。

此个人不好接触。第二次见面,这是南双星给陆启留下的唯一印象,而他也不是一定要交好南双星不可,不过是应该有的礼貌和气度。看着南双星弯着腰认真打扫台阶,陆启回到放衣服的台阶坐下,抬头静静的看着天空上的飞鸟修士。

虽然开始有些不顺,但是没关系,他已经进了长氙门,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月色皎皎,在清风中晃动,似一层层涌动的水波,星辰之下各种流萤振翅飞舞,五彩斑斓,印着漫天星光分不出哪是萤火哪是星火。

这是陆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景色。白日里的长氙门如果是仙境,夜晚的长氙门几乎是另一个时空。少年站在星空之下,伫立在漫天流萤之中伸出手,米粒大的萤火虫落到他指尖,陆启眼睛弯起灿烂的笑容被夜晚的光芒照亮。

盯着萤火虫看了许久,陆启连忙拿出传讯玉,一个人对着玉佩说说笑笑,时不时抬头瞧瞧。

南双星离陆启的距离并不算远,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从对方嘴里冒出的“父亲”“放心”一类词汇,这让他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看到陆启脸上的兴奋和好奇不由得让他想到了他和句芒第一次进入长氙门的场景,于是南双星加快了干活的动作。

等陆启收起传讯玉转身看来时,南双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但这也不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毕竟想想这个人的冰冷的模样,会丢下他不奇怪。

没关系,长氙门又不止南双星一人。安慰了一下自己受到冷落的小心灵,陆启抱着自己的衣服抬脚离开。今天跟着南双星换了好几个地方,也不知道现在这是哪里,还要慢慢找。

经过对长氙门的初步了解,陆启发现这里的等级制度非常严明,地位最高的自然长氙门宗主,其次是闭关的老祖宗们,紧接着是七大长老、三十二峰主、七十四殿主,然后再是老师夫子,最后的便是内门弟子、普通弟子、外门弟子。

其中地位最差的就是外门弟子,说好听是长氙门外门弟子,其实就是杂役罢了,连各大仙峰都上不去,只能在外面打扫卫生,处理杂事,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仙门功法。

陆启沿着小路胡乱的往前走,看到有人把守的山峰石门也只是看看,据说在这些山峰上住的都是内门弟子及以上的修士,而白日里飞鹤上的人都是长氙门的内门弟子。

从经过的山峰再往前走,周围的风景开始变得寂静,是一条小河。长着各种的花莹莹发光,陆启叫不出名字,连水中的鱼都清晰可见。

走近后,陆启好运的发现了一个人,蹲在河边的石头上洗着布料一类的东西。

“喂,能……”

话刚出口蹲在河边的人立刻就转了过来,他惊讶的看着陆启:“是你新来的,你大半夜不去休息跑出来干什么,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我……想问问你知道南双星住的地方吗?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原来是这样啊。”曲厝兮了然,在身上擦了擦潮湿的手起身,“我带你回去吧。”

“你不洗这些了吗?”虽然对方带他回去这个提议不错,但陆启看看白衣弟子又看看石头上没洗澡的布料觉得太麻烦对方不太好,“你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去找就好了。”

“没事,我带你去。”说话之间白衣弟子已经走到陆启身边,“我叫曲厝兮,曲终人不散的曲,厝火积薪的厝,长太息以掩涕兮的兮。你呢,叫什么?”

“陆启,大陆的陆,启发的启。”

“嗯,不错。”曲厝兮点点头,转了转眼珠又道,“南双星很不好相处吧,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不用了吧。”曲厝兮的热情让陆启难以适从,只能干笑着,“虽然南双星这个人冷冰冰,但今天那个师兄让我和他住,我也不好搬走。”

“那好,等你什么时候想走了就告诉我。”

“嗯。”

陆启总觉得曲厝兮话里有话,却不知从何问起。不过曲厝兮算是非常健谈的人,很快陆启便放下了那股别扭感与曲厝兮打成一片。

等可以隐隐看到竹屋轮廓之时,曲厝兮猛然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跨一步,他转头朝着陆启笑着告别:“陆兄,你住的地方到了,我们明天见。”

“你不进来歇歇吗?”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干活呢。”

想到河边的布料陆启不疑有他,不再挽留:“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曲厝兮离开的背影异常匆忙,仿佛逃避着什么,可惜正往竹屋走去的陆启并没有看到曲厝兮慌乱的背影。

第三十二章:命运不仁(肆)

夜风穿透破旧的竹屋,屋中的烛火艰难求生,好似只要屋里的人呼吸重点便可以熄灭。屋内的谈话声在黑夜稍有溢出。

“嘶”娇小的少年看上去十一二岁,咧着嘴看着南双星手上的动作吸气,他的声音软软的就和他的长相一样,“双星哥,你轻点,疼。”

“对不起,”南双星上药的手一顿,垂下眼帘漆黑的瞳孔酝酿着风云,“都是我的错,我以为……”

“双星哥,不是你的错呢。”

少年眯起眼睛露出甜甜的微笑,干净的目光似乎可以治愈一切,却只是让南双星伤上加伤,只觉得呼吸困难空气稀薄:“可是,是我耽误了你。”

“可是双星哥你不是故意的啊。”看着钻牛角尖的南双星句芒无奈,将手放进对方的手掌安抚,“双星哥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并不亏欠我,而且我还有机会的不是吗?”

“可是,我怕……”

“不用怕,我相信你的,双星哥你也要相信自己。就算最后都是我们不想要的结果,我也觉得满足了。”

“小芒……”喉咙间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看着句芒真诚的眼神他知道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下去,于是顿了顿道,“嗯,我会努力的。呐,小芒,下次陈系他们再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定要他们好看。”

“嗯,好的。”面对南双星的关心句芒笑靥如花,其实生活艰难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身边都是自己重要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嘎”推门声打破屋内温馨的气氛,陆启抱着衣服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二人尴尬的笑了笑:“那个我是新来的,叫陆启,你们好。”

“你好,我叫句芒,南句芒。”

坐在床上的少年转头看来,白净的娃娃脸可爱又苍白,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让人心生喜欢。

句芒的笑容极具感染力,陆启瞬间感到一股轻松,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茅屋的空床上朝着句芒走去。可走到距离两人三四米外陆启脚下一顿,瞳孔一缩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拥有好几年猎人经验的陆启对血腥味特别敏感,尤其是没有经过掩盖的情况下。

察觉到陆启的变化,句芒偏头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陆兄,怎么了?”

“没什么。”顿了顿看着对方天真无邪的面庞,陆启莫名心中难安,他思绪一转从乾坤袋摸出一些小玩意儿,“我突然想起还有好多小东西都是我朋友给我的,我也用不了那么多,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几个。”

说罢,陆启走到句芒身边将离开澜城之前蓝南山送给自己的东西一骨碌全部倒出来,大方的推到句芒面前。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看得人眼花缭乱,里面有糖人、泥人、风筝、簪子、木镯、小鼓……大多数都是小孩的玩意。

句芒的目光慢慢从上面扫过,最终落在那个小鼓上,他伸手拿起小鼓爱不释手:“我就要这个了。”

“好的,你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

“不用了,谢谢你陆兄。”礼貌的朝着陆启道谢,随后句芒转头看向南双星,朝着南双星展示手里的小鼓,“双星哥,你看像不像你送我那个小鼓?可惜那个小鼓被我弄坏了,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没事,以后下山了我给你再买一个。”

“不用,这个我也挺喜欢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陆启默默的将自己的东西收回乾坤袋,这一刻他突然异常的想念陆不凡,想念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想念被别人关心的感觉,而不是这般独自一人只身天涯。

把东西全装进乾坤袋后陆启转身回到空床边给自己铺床,另一边南双星已经将句芒塞进被子里,掖好边角:“早点休息吧。”

“嗯,双星哥你也早点睡吧。”笑着回答完又将目光转向正在忙碌的陆启,“陆兄,明天见。”

“明天见。”抖着被子的手一顿,陆启回头看向被子里的句芒心中失落。其实长氙门真不是很好,他好希望回到山竹镇和父亲一起生活,虽然入不了仙门但很开心,可惜现在他不可能放弃这些努力半途而废。

看着句芒闭上眼睛南双星才回到自己的床上,但他并没有躺下,而是盘腿开始打坐。

屋里的烛火还在艰难的求生,铺好床陆启躺下裹着被子睁大眼睛打量着两位舍友。句芒虽然看起来软乎乎的很友好,但却并不好接触,就刚才说话那段交流他都感觉到句芒的疏远,不是刻意的冷漠,但恰到好处的友好却给人难以触碰的距离感。与句芒相比,南双星的冷漠就要明显得多了,完全是拒人千里之外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从澜城到长行山日夜兼程的疲惫很快淹没陆启,他看着打坐的南双星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临睡前想着:从明天开始,他也要好好修炼,等他修炼好了就回去找父亲……

次日,陆启醒来时浑身难受,酸痛无力,大半个月的奔波后突然放松下来身体就开始抗议,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

掀开被子忍着四肢传来的酸痛,陆启穿好鞋子下床,发现屋里竟然还躺着一个人。外面的太阳已经偏西,粗略一看至少已经是未时(十三点到十五点),他竟然睡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另一个睡梦中的人。到了床边弯腰推推床上的人,陆启喊道:“句芒起床了,都已经下午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但呼吸非常沉重。陆启微微思索之后朝着句芒额头探去,入手一片滚烫温度高的吓人,惊得陆启连忙收回手下意识的寻找与句芒关系好的南双星:“他在发高烧,南双星。”

回答陆启的是一片寂静。愣了愣,他却想起昨晚嗅到的那股血腥味,神差鬼使的陆启伸出手按住句芒的眉心输入灵气……昨晚他很清晰的感觉到,那股血腥味是从句芒身上传来的。

用灵气将句芒浑身上下来来回回检查了七八次都没发现什么,陆启收回手忍不住皱起眉头:难道是自己修为太低所以看不出什么来?可昨晚他确实从句芒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你在这里干什么!”南双星毫无预兆的从门外走进来,看到陆启站在句芒床边瞳孔剧烈一缩,上前狠狠的将陆启推开。

毫无防备的陆启一个踉跄撞在屋里的木桌上疼的呲牙裂嘴。南双星没有丝毫的愧疚,连忙在句芒的床沿坐下,伸手摸着句芒滚烫的额头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小芒醒醒,起来吃药,吃完药就不难受了。”

第三十三章:命运不仁(伍)

“小芒,醒醒,别睡了,你快醒醒。”

“小芒,小芒,别睡了,起来吃药了!”

南双星摇晃着句芒的动作加重,眼中慢慢升起恐惧周身笼罩着阴云:“小芒,乖,别睡了,起来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要不让我看看吧。”重新站直的陆启试探的开口,虽然南双星的行为让他费解甚至不满,可看到句芒昏迷不醒的模样他还是没办法置之不理,他跟着父亲学过很多东西,这点高烧还是可以治好的。

而陆启的声音就像是一种提醒,提醒着南双星刚才看到的情景,他瞬间放下句芒和手里的草药暴起,拽住陆启的衣服将陆启狠狠的按在木桌上:“你刚才对小芒干了什么!谁允许你靠近他的!”

陆启被撞在桌子上头晕眼花,当下也火了,指尖一动用灵气将南双星震开,反手将对方按在桌上:“你有完没完啊,谁招你惹你了,我只不过看看他又不干什么,好像我要怎么句芒一样,既然你这么怕我对他不利,我不管便是!”

话落,陆启松开南双星头也不回的出了门。他又不是大圣人,一次两次就算了,四次五次就过分了。

陆启走后南双星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回到床沿,南双星小心翼翼的将句芒抱在怀里拿出匕首割开手腕,鲜血溢出,他让伤口凑到句芒嘴边。就像嗅到腥味的饿狼,句芒大口的吞咽着他的鲜血。

南双星脸色渐渐白下去,等到脑袋开始昏沉他才收回手,擦去句芒嘴角的血迹将句芒塞回被窝中,而句芒灰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坐在床沿看着小少年的睡颜,南双星狠狠地咬了咬牙。

风景一次是惊艳,二次是寻常,何况还是在并不算美好开始的地方。

因为起得晚,要干的活自然还剩在哪里。拿着扫帚来到白吼门前的台阶,陆启并没有立刻开始干活,他将扫帚放在身侧在台阶上坐下,撩起衣袖裤脚露出被木桌撞出的淤青,将灵气覆盖在青紫上,很快碰伤便被治好。

看着淤青消失的位置思绪不由纷乱,他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看过父亲给的功法,也好久没有练习过父亲教的招式。兴致突起,陆启拿起扫帚起身,并不是扫地,他掐着剑诀扫帚被舞得灵动,想着陆不凡说的话一招一式自然而然的浮上心头。

扫帚并没有影响剑招的美感,反而多出一股说不出的潇洒与随意。每一招一式陆启都曾练过上百次烂熟于心。

“啪啪啪……”

拍手声从旁边响起,陆启一惊连忙收住招式快速站好,侧头一看发现是曲厝兮不经意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微微拉下嘴角,陆启握紧扫帚往前走几步开始扫地。

“怎么了陆兄,怎么心事重重的?”看到陆启蔫儿蔫儿的样子,曲厝兮好奇的凑上去,“是和南双星他们相处的不愉快吗?你今天还迟到了。”

何止不愉快,简直差点打起来。不过这些没必要说出来,陆启摇摇头敷衍道:“还好,就是太累了,一不小心睡过了。”

陆启的话曲厝兮并不相信,他耸耸肩从怀里摸出一个早已经凉透的白馒头:“呐,给你,这可是我悄悄留下的,你早饭和午饭都没吃吧?”

曲厝兮的手非常细,准确的来说是瘦,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就只是一眼陆启便被惊住,他顺着那双干瘦的手看向曲厝兮的脸,此刻他才看清包裹在宽大白袍下的少年消瘦的严重。

“你们平时都是吃这些的吗?”陆启蹙着眉问。

“当然啊,不然呢。这给你留的,你快点吃吧,要是让陈哥他们看到又要说我了。”

“你的陈哥他们很……凶吗?”到嘴边的“坏”改了口,用“坏”来形容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总觉得有点残酷。

“没有啊,他们挺好的。”曲厝兮被问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陈哥还是很好的,虽然有点凶吧?”

陈哥凶不凶陆启不知道,但长氙门不是世外桃源陆启可以非常确定,本以为昨天是馒头也就那么一次,没想到今天还是。转了转眼珠,陆启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暗光:“厝兮,你活干完了吗?”

“早就干了,我昨天晚上提前就开始干的。”语气中略带骄傲。

嘴角上扬,陆启微微眯起眼睛神秘的道:“想不想吃好吃的,我带你去吃烤肉。”

听到“烤肉”二字曲厝兮眼睛一亮,随后沉寂下去:“你不干活了?再说哪里来的烤肉?”

“小意思。”笑着摆摆手,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下陆启抬手掐了一道诀,瞬间地上的落叶全部消失。向来只看到内门弟子使用法术的曲厝兮心里激动又佩服,他弯腰在地上摸了一把,竟然一尘不染,“陆兄,你、你也太厉害了吧,你竟然会法术!”

“只是一个清洁术而已。”

“好厉害,你教教我吧,可以教教我吗?我也想学!好不好,陆兄你教教我,以后我每天把我的馒头给你留一个。”

曲厝兮的反应实在是让陆启出乎意料,他甚至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们不会法术吗?”不是来修仙的吗?怎么会不会法术?

“不会,我们哪里有时间和机会学习法术,只是进了门派让我们去领了一本基本的功法就没管我们了。”面对会法术的陆启曲厝兮简直当做神人一样,什么都毫无隐瞒的抖了出来,他从怀里拿出一本翻得书页页脚卷曲的小册子,“你看就是这本功法,我都练了一年什么都没有学会。”

接过那本小册子翻看几眼之后,陆启当初来长氙门那颗充满希望和斗志的心彻底凉了下去。这哪里是修炼的功法,这里面的东西顶多就起个强身健体的作用,连凡人的武功秘籍都不如。难道所谓的修仙只是一个谎话?

见陆启拿着册子走神曲厝兮出声追问:“陆兄,你可不可以指点我一下,是不是我太愚钝了,所以一点也悟不透这本功法。”

“这……”曲厝兮的眼里还有对修仙的期望,那么热烈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曾经跃跃欲试赶往澜城寻找凌渊的自己。

微微沉吟之后,陆启一把将手里的小册子丢向旁边的悬崖,在曲厝兮焦急的目光下道:“那本功法不适合你,以后我教你一个新的功法,保证你两个月之内可以像我一样使出清洁术,再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干活了。”

“真的吗?谢谢你陆兄!”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

“……”朋友?抬头看着陆启的眼睛曲厝兮慎重的点点头,“嗯,我们以后就是朋友,是好兄弟!”这么快就是朋友从陆启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但也感动。

“好了,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既然是仙门,那应该有很多灵兽之类的。

第三十四章:命运不仁(陆)

长氙门的山高耸入云,长氙门除了外门弟子其他人都住在山峰上,长氙门的风景几乎将仙境二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陆启将灵气运转周身目光犀利如鹰注视着那些毫无警惕的灵兽。曲厝兮屏住呼吸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对陆启抱有一丝希望。并不是没有人想过抓灵兽来给自己加餐,但却从来没有人抓到过这些灵兽,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歇了心思,这也是为什么山下的灵兽敢如此大摇大摆的待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

看着陆启盯上一直白色的兔子,轻手轻脚朝着那只兔子靠近,曲厝兮张了张嘴想提醒他,这样兔子会跑的,他们用工具都抓不住徒手肯定抓不住。不过,还是等兔子吓跑了再提醒陆启吧。

预料之外,兔子不但没有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等陆启将它从地上提起来才开始迟钝的挣扎。

“一只够吗?”

曲厝兮看到陆启转头晃着兔子问自己连忙点头:“够的陆兄!”当然够了!已经一年多不曾沾过荤的他别说一只兔子,就是嗅嗅兔子毛都好。

陆启有些无奈,提着兔子走向曲厝兮:“我们去河边吧,有水方便,顺便抓几条鱼烤了。”他昨晚可是看到河里好多鱼的。

“嗯,好的,那个……”放在身侧的手不安的搓了搓,曲厝兮不好意思的寻问,“可以给我抱抱吗?”

“给你吧。”爽快的将兔子塞到曲厝兮怀里,陆启忍不住摸了一把对方的脑袋,来到长氙门的那种失落感被填满。原来有弟弟是这样的感觉啊。

天色渐晚,灰色的天边一轮火红的落日贯穿天际,长行山上生灵发出的光芒在夕阳下暗淡却隐约可见。

河边的火焰比夕阳更艳丽,三寸长的大鲤鱼被穿在木棍上烤的香气四溢,周围的风景寂静安稳,河水潺潺东去。

陆启慢慢转动穿着鱼的简单架子,微微走神。

兔肉外焦里嫩,烤出了肉质的细腻和香嫩,满口留香。曲厝兮狼吞虎咽的啃着手里的兔肉,一边赞叹:“陆兄,你好厉害,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猎人。”

“真厉害,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都是我父亲教我的。”读书,习字,乃至琴棋画。

“真羡慕你。”将嘴里的肉快速咽下,曲厝兮突然站起身朝着陆启笑弯了眼角,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故作坚强,“陆兄,你一定猜不到我父亲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不重要。”看到曲厝兮眼中的悲伤和痛意陆启想跳过这个话题,偏偏曲厝兮没有这个想法,只见他抖了抖衣袖挽起兰花指嘴角下撇眼神落寞……

“……红尘落寞客,天涯归何处,烟雨蒙蒙时节空梦飞沙,尘世荣辉春风花开几遍……曲终难思家。”

一曲结束天色已黑。

看到从曲厝兮眼角划过的泪珠陆启抿紧嘴唇没有开口。曲厝兮连忙擦了擦脸窜到陆启身边,声音有些哽咽:“陆兄,我父亲没那么厉害,他只是一个戏子,唱曲儿的,连青楼里的女子都比不上,但是我父亲对我很好的。”

“可是……”他突然禁声抱住膝盖小声抽泣。

“陆兄,我不怕身份卑微一点,我想爹……哪怕被当做猴一样和他在戏台上唱曲儿……爹……爹,小兮想你了……”

“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会好起来的。”陆启抬手轻轻拍着曲厝兮的后背,他不能体会曲厝兮的悲伤,但他可以想象那种不好受,“厝兮,你叫我哥吧,我十五应该比你大。”

“嗯,陆大哥,我十三嗝”一个哭嗝打的曲厝兮一愣,随后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陆大哥,你教我那个,好不好?”说着他抬手比划着。

“当然。”看到曲厝兮眼里重新恢复光彩陆启松了一口气,他捡起一根木棍起身,找了一处空旷的位置一手握着木棍一手掐着剑诀,动作熟练将一招一式呈现出来。

曲厝兮坐在地上盯着陆启看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也跟着舞起来,虽然动作笨拙不连贯但是却学的很认真。陆启见此便故意放慢了动作让曲厝兮能够跟得上节奏。

最道无常是红尘,莫言花开花落半富贵,莫问悠悠长路归去处。

夜风轻轻吹拂窜进竹屋撩拨着病恹恹的烛光,分不清轻重的嬉闹调皮,奄奄一息的灯光不堪重负终于彻底熄灭,留下一点猩红的火星慢慢被黑暗吞噬干净。

悠长压抑的旋律从漆黑的竹屋穿出,包裹着无助和孤独的滋味,听着让人有一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门开着,陆启走到门边看着屋子内漆黑一片狠狠皱了皱眉,他从怀里拿出一颗夜明珠,瞬间夜明珠的光芒让四周亮如白昼,自然看到了那个奏出这般伤心曲子的罪魁祸首。

句芒被明亮的光线晃的一愣,放下正在吹奏的树叶起身看来:“陆兄,你回来了。”

“嗯,给你带了点吃的。”走进门将夜明珠放在桌上,弯腰的刹那陆启眼中满是警惕。又是那股血腥味,比昨天还重的血腥味,南双星和句芒二人究竟有什么秘密。

“什么好吃的?”看着陆启放在桌上的纸包句芒好奇的看过来,直到看到陆启打开纸包露出里面的东西,惊呼一声,“是鱼肉!陆兄你从哪里弄的鱼肉?”

“抓的,趁热吃吧。”

“抓的?”诧异的看着陆启句芒惊讶无以复加。要知道长行山上的动物都是有灵性的,他们这些弟子根本抓不住,可陆启竟然抓到了!

句芒落在陆启身上的目光不知不觉从惊讶变成了忌惮,随后又是担忧,但他反应灵敏,在陆启递来鱼肉时立刻收住,接过烤鱼连连道谢:“陆兄,谢谢。”

“不客气,南双星呢,怎么没看到他?”

句芒没有想到陆启竟然会问起南双星,怔了怔连忙回答:“双星哥啊,他还有许多活没干完,还没回来。”

“哦。”点点头,陆启不再多问,转身回到自己的床边,脱了鞋上床盘腿打坐。

陆启的一系列行为使句芒产生了一股危机感,抓着烤肉的手悄悄用力,句芒声音微微抬高道:“陆兄!”

“怎么了?”陆启抬眸轻飘飘的看过来,句芒心里一紧心虚的摇头,“没什么。”

小少年情绪掩饰的不好,他流露出的那股忌惮让陆启感觉莫名其妙,甚至觉得不舒服,顷刻间就不是那么喜欢句芒。没有追问的**,陆启收回目光闭上眼睛,默默下了一个决心

明天还是从这里搬出去吧,住在这里面对南双星的厌恶和句芒的防备,实在是让人不舒服,总觉得如果真的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好。

第三十五章:命运不仁(柒)

摆在桌子上的夜明珠陆启并没有收起来,屋子里亮如白昼。句芒将陆启给自己的烤肉重新包好抱在怀里,他转身走到门边在门槛上坐下,静静的盯着黑夜下的小路默默等着南双星回来。

夜风浸过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句芒哈了一口气嘴唇发抖依旧坚定的等在门口。

陆启并没有心思打坐,他闭了一会儿眼便睁开,看到门口冻得瑟瑟发抖的句芒抬手打出一道灵气将对方护住,随后扯开被子躺下将自己裹好,在心中默念:好梦。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不管你喜不喜欢它都在世上一一上演,视而不见也好,闻而不听也好,它本与你无关。

陆启醒时天刚亮不久,撑起身看了一眼门口,句芒还坐在原地不过垂着头估计已经睡着了。

下床快速的收拾完东西陆启大步离开,走到句芒身边时他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小少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隔着空气画了一个符文打在句芒身上,做完这一切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出了竹屋。

朝阳早早的铺盖在长行山的山头,会是一个明媚的天气,却叫人觉得有些厌烦,或许是长行山的外门弟子配不上这么好的天气。

陆启沿着河边的小路不急不缓前进,胸口压抑着阴郁。走到昨晚火堆残留的痕迹旁在石头上坐下,一言不发的就开始发呆。

南双星是在下午回来的,头发凌乱看起来很是疲惫,他手里提着一只野鸡。

在门槛上坐了一天一夜的句芒立马起身扬起笑容,他踉跄了一下扶住门框笑着开口:“双星哥,你回来了。”

见状南双星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句芒,略带责怪:“你病才好没多久,怎么能够下床?”

“没事的,我就是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小心翼翼的将句芒扶到床边,他熟练的握紧野鸡的脖子拿出匕首割下野鸡头,从床下摸出一个大碗接住鸡血。一只野鸡可以流大半碗的鲜血,等最后一滴鲜血流出,南双星双手端起大碗递给句芒,“来,快喝吧。”

看着那碗鲜血句芒面露排斥,他想拒绝不想像个怪物一样靠鲜血为生,却又不得不接过它将鲜血饮下。

看着句芒将碗中的鲜血全部喝光,南双星摸摸小少年的脑袋扶着人躺下:“睡吧,休息一会儿,你已经一夜未眠,我就在旁边守着。”

“嗯。”眨眨眼睛,句芒乖巧的闭上眼睛。

南双星坐在句芒床边转头看向陆启早已搬空的床位若有所思。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等到句芒呼吸平稳后才起身离开竹屋,朝着静瑕峰而去。

树带低垂,在微风中摇曳,草木茂盛,山峰就是普通的山峰,与山下相比少了仙境般的夸张。

南双星屏住呼吸蹲在草丛中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十几个白衣弟子举着剑在长者的监督下挥舞着。每招每式南双星都努力记在脑中,因为这是他未来在仙比上胜利的唯一办法!只有在仙比大会上出彩才有机会成为内门弟子,就可以给句芒治病。

一套剑法很快结束,白胡子老头满意的点点头便让他大家各自散去,众人欢呼一声一哄而散。

站在边缘的白衣女子四周看了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跟着白胡子老头离开的男子身上,她冷哼一声狠狠的跺了跺脚。

“怎么了阿雅,谁又惹你生气了?”这时另一个白衣男子熟练的窜到女子身边,眼中满是笑意。

“除了高天还能谁,我怎么会与这样的人有婚约。”女子脸色不好,更多的是挫败,随后她身子一软趴进白衣男子的怀里,“明义,你可得帮我好好教训他,让他在我面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捏着女子腰间的软肉,男子整个人都有一点飘:“放心吧,等去秘境我就帮你教训他,让他死的不知不觉。”

“这还差不多,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嗯,你说呢……”

南双星冷眼看着前方黏在一起的二人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微微眯起眸子起身悄悄离去。

殷正之月(十二月)十七,陆启到长行山已经一个月左右。

刚过了月亮最圆的第二天夜晚,陆启习惯性的在小河边坐着什么也不干,就静静的看着水中彩色游鱼欢腾。

月上枝头,流萤飞烁,淅淅沥沥的小雨滴在水塘中溅起层层浪花,一圈一圈惊的游鱼乱窜,水中像是点燃了烟花,五颜六色让人眼花。陆启抬手一点用灵气在水面撑了一道护罩,惊恐的游鱼才渐渐冷静下来,水中恢复宁静祥和。

曲厝兮打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走来,他停在陆启身边抬头看着河对面的山峰缓缓开口:“陆大哥,陈哥死了,尸体就裹在草席里被人抬着从白吼门旁的悬崖上扔下了崖底,都怪我,我不该和他吵架。”

“昨晚要是我不任性和他吵架一夜不归,他就不会出门来找我,也就不会被怪物吸干血死了。”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陆启轻叹一声转头仰视曲厝兮,“不要自责了,我们把凶手找出来替陈哥报仇就好了。”

“不!陆大哥,我不想待在长氙门了!”曲厝兮摇摇头猛然蹲在陆启身边,雨滴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清晰可闻,滴滴嗒嗒附和着曲厝兮苦涩的声音,“陆大哥,我受够了长氙门,他们把我们丢在外门不闻不问,现在陈哥也没了!”

“陈哥是我们这南边一块儿外门弟子资历最老的人,对我们新人总是很照顾,要不是他说不定一年前我在长氙门第一次生病就活不下去了。”

陆启不答,抬手拍拍曲厝兮的肩膀移开目光看着他身后的草丛。离开?说的轻巧,可是甘心吗?

“陆大哥,我们离开长氙门好不好?”见对方不回答,曲厝兮摇了摇陆启继续询问。

“厝兮,如果我们离开长氙门,那离开后呢?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曲厝兮语结,小声反驳,“我们先离开长氙门,到时候总可以找到办法吧?”

“厝兮,你听我说。”陆启无奈,捧起对方的脸让对方看着自己,“你可还记得来长氙门的初衷?我们都一样,当初上油锅下火海都不怕,如今为什么退缩了?”

“你怕了,不是怕苦,是怕离别,可是你要知道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悲欢离合都是我们无法掌控的。不管未来如何,和我一起面对吧,有些事逃到天涯海角都于事无补。

厝兮,我是真把你当做亲弟弟看待,我希望你长大,不是永远做一个面对困难就逃跑的小孩。在长氙门一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半个月后就是仙门大比,所有人都有参赛资格,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吗?我相信陈系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半途而废的,你也不想枉费我这一个月辛苦的教导吧?”

第三十六章:命运不仁(捌)

“我……”曲厝兮想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竟然无言以对。他是害怕,他是想逃避,因为在长氙门一年多他看到的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对外门弟子的忽视,他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并且作为一个外门弟子什么也学不到,拿什么来让那些长辈们刮目相看?难道是被别人打成猪头吗?

“好了,别想了。”深深地叹息一声,陆启扶着曲厝兮起身拿过对方手里的油纸伞,“以后你就好好修炼,别的事都不要想了知不知道,陈系的死我一定会查明的,不要乱想了。”

“陆大哥,遇到你真好。”看着陆启满是担忧的明亮眸子,曲厝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手将眼中的泪珠拭去,“陆大哥,以后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话,我曲厝兮万死不辞!”

“嗯。”

哄住了曲厝兮,这边的心刚松下去,陆启又忍不住想起一个月不曾再见过面的南双星与句芒二人……

潮湿的山洞,微弱的烛火轻轻跳动,刺鼻的血腥味冲刺着整个洞穴,满地的动物尸体与鲜血汇聚在一起。

山洞中间用粗大的铁链拷着一个人,碗口粗的链子对小少年纤细的四肢来说过于残忍。在小少年跟前放着一个大盆,满满的一盆鲜血几乎溢出。

南双星痛苦坐在尸骨上白衣染的绯红,他近乎绝望的看着瞳孔猩红晃动着铁链想要接近鲜血的句芒。他知道句芒的病已经不可以再拖了,他必须在仙门大比上得到长辈的青睐,只有这样才能够进入药谷给句芒治病!

如今动物的鲜血已经压制不了句芒体内的渴望,只有人类的鲜血才能让句芒稍微好受一点。

可是……可是……杀人,要是小芒知道一定会愧疚吧?

可他不得不这样做啊,小芒是他唯一的亲人,就算是下地狱他也得去啊!

“嗬!嗬嗬”

野兽般的低吼一声声从被铁链锁住的少年嗓子里挤出,充满了暴怒和无助。南双星慢吞吞的起身走到小少年面前端起那一盆鲜血喂到对方面前,嗅到鲜血的味道小少年立马张开嘴狼吞虎咽。

南双星心疼的看着小少年抬手揉揉他长时间没洗打结的头发:“小芒再忍忍,很快的,很快我就可以治好你了。”

清谷与静瑕峰相邻,在清谷深处有一座竹屋几乎无人知晓。

夜晚时,在五彩缤纷的荧光下,溪水映着星空像一条流动的星河,美到无法想象。

竹屋里点着油灯,灯光从屋内游出,陆启在门前的大石块上摆着棋盘盘腿而坐,他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头顶是星空,脚下是草地,跟前是小溪,身后是竹屋。

陆启与一个月前相比他的性格更加沉稳,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似乎长氙门的灵气将他蕴养出了仙气感。也许是长氙门的外门弟子虽然被忽视,但恰恰因为这种不被关注的静寂氛围沉寂了他整个人。

风从耳边轻轻吹过,像美人在耳边低吟,美人围绕的少年不为所动添了三分禁欲。

曲厝兮挎着包袱从远处走来,身影在黑夜中不断放大,他步伐飞快远远的便高声呼喊:“陆大哥,陆大哥!”

正要落下的黑子微微一顿猛然偏向一处绝路,看着不经意落下的棋子陆启微微蹙眉,想要伸手捡起黑棋重来,却在指尖即将碰到黑子时停住:俗话说君子下棋落子无悔,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很多时候总是不经意的绝望,或绝处逢生……

“陆大哥,呼……”喘着气停在陆启身边,看着陆启面前的棋盘曲厝兮随口问道,“你一个人下棋不无聊吗?”

停在空中的手收回放在膝盖上,陆启转头看向跑的满头大汗的曲厝兮:“你这是?”

“陆大哥我打算搬过来和你一起住。”掂了掂背上的包袱曲厝兮笑意满满,“陆大哥,你不会嫌弃我吧?”

陆启失笑:“当然不会。”包袱都背来了他总不能将人赶回去吧?再说最近静瑕峰下动荡不安,曲厝兮还是和他待在一起比较放心。

“多谢陆大哥!”俏皮的抱拳一礼,曲厝兮背着包袱转身熟练的进了竹屋。

陆启看着曲厝兮在竹屋里晃荡的影子若有所思。

当一个人走上绝路之时,是奋起反抗像条饿狼一样四处觅食,还是像濒临死亡的鱼儿躺在沙滩上回忆着海水的甘甜选择等候死亡?

山洞里的小少年目光渐渐清明,他麻木的打量着周遭的情况眼泪无声的流下。终于等到这一天他活成了嗜血的魔鬼。

山洞里没有南双星,但他可以猜到对方是去做什么了捕猎。至于猎什么,他不想去细想。

小声的呜咽慢慢清晰,直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句芒摇晃着拷在四肢的铁链,用力挣扎,任凭铁链割破手腕。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把自己永远的藏起来。

如果命运这般残忍,他已无话可说,那就让他解脱吧。

鲜血顺着手腕流下也刺激着少年的嗅觉,他眼中的猩红重新升起……

山谷的夜晚要比其他地方凉的多。

额头冒出丝丝冷汗,陆启从冥想中醒来。保持着坐姿他怔了许久才回神,慢悠悠的转动眼珠看向另一处缩在被子里的曲厝兮。眨了眨眼起身,陆启抱着自己的被子走到曲厝兮床边停下,他抖开手里的被子替对方加上掖好被角才悠悠的走出竹屋。

夜空的月亮被些许乌云阻挡,几分薄凉的朦胧美,只看了一眼陆启便大步沿着小路走远。

一个月前陆启从句芒和南双星的小屋搬出去时,曾留下一道灵印在句芒身上为了预防不时之需,搬出去后他也借灵印监视过句芒,知道一些对方无法言说的秘密。而就在刚才他打坐时,灵印剧烈的波动牵动了他的心神,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本来这些事他不想管的,可在知道甚至能够预料的情况下,让他袖手旁观还是太难。这不是泛滥的善心,只是本心使然,大概这就是他吧。

跟着灵印传递的信息陆启找到了一处被草丛荆棘隐藏的异常严实的山洞,剥开草丛从山洞泄露出点点烛光,一股浓烈的血腥恶臭味也扑面而来,陆启连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走进山洞。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洞中混杂的空气,五味陈杂。

山洞并不深,十几来步就到了洞中,洞中间不大二十来平方米。在山洞中央句芒被铁链拴着手脚,白色的弟子服破烂看不出原样,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都是干涸的血迹。

此刻,句芒闭着眼睛已经昏迷,陆启上前两步打量,小少年的手腕已经被铁链磨破肿的碗口大,铁链深深镶嵌在其中,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第三十七章:命运不仁(玖)

句芒的年纪还没有曲厝兮大,发生在小少年身上的一切都印在陆启眼中,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过于刺目,陆启忍不住稍微错开视线,他将灵气覆盖在手掌上用手刀利落的劈开铁链……

有一种无助,是撕心裂肺的无助;有一种绝望,是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有一种伤痛,只要不疼就是伤……

“小芒!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有了这些东西你就可以一个月之内不用再喝血,开不开……”

“嘭”

满心欢喜的南双星走进山洞看着搭在地上的铁链瞬间一颗心沉入谷底,手中端着的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的粉碎,碗中的鲜血倾泻一地。

“小芒……小芒!”他愣了一下连忙转身冲出山洞。

一时间,寂静的夜晚南双星焦急的呼喊声惊走静瑕峰的灵兽。

“小芒!”

“小芒,你在哪里快出来!”

“小芒,小芒!”

他慌张的寻找,不敢相信被本能左右的句芒会惹出怎样的祸来,又会被别人如何对待。

“小芒!”

“小芒,我是双星哥啊,你快出来!”

“小芒!”

任凭南双星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句芒的踪迹,最后他只能回到小竹屋坐在门槛上颓废的等待:也许小芒过一会儿就会回家的,小芒一定会回来的,他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小芒回来就好了。

可他终究没有等到句芒回去。

“他怎么在这里!”

清晨里的一道惊呼将陆启从冥想中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去便见曲厝兮双目通红的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上,摸出腰间的匕首便朝着昏迷中的句芒冲过来。

“你干什么?”陆启连忙挡住气势汹汹的曲厝兮,抓住他的手腕夺过匕首,“厝兮,你干什么呢!”

“陆大哥!他就是个怪物!他喝血!陈哥一定是被他杀了的!”

“你怎么知道?”陆启一愣。

“以前我和陈哥无意中看到过他咬断山鸡的脖子,当时陈哥不让我说出去,没想到他竟然把陈哥也杀了,我不会放过他的!”充满愤怒和怨恨的曲厝兮情绪激动,恨不得将床上的句芒拆骨扒皮,“陆大哥,你不要护着他,他杀人不眨眼!我要替陈哥报仇!”

“厝兮,”心情复杂陆启拦住曲厝兮不放手,斟酌着词汇,“他如今昏迷不醒,你杀了他也没用,等他醒来之后把一切交代清楚后我们再把他押给管事的,你现在杀了他不但无法让凶手伏法反而自己也背上一条残害同门的罪名。”

“我不管!”曲厝兮眼睛发红,“只要可以杀了他就行!”

床上躺着的人昏迷不醒,醒着的人被仇恨吞噬了理智。陆启抬手按按发涨的太阳穴,一道灵气打入曲厝兮的眉心,瞬间曲厝兮便感觉一股凉意浸入全身,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突然停下激烈的字句看向陆启,便见陆启启唇

“厝兮,相信我,我会给你替陈系报仇的,但不是现在随随便便就将句芒杀了。

并且觉得句芒是凶手也只是你的猜测罢了。姑且不说句芒不是陈系的对手,就算是句芒也无杀人动机。”

“有,因为陈哥经常欺负他。”

陆启一噎,抬手拍拍曲厝兮的肩膀叹息一声,“我不会偏私,即便是有私心也不会是向着句芒。厝兮你先好好准备,一切等过了仙门大比再说吧。”

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他极其不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知道曲厝兮不甘心陆启也没办法,他抬手按住句芒的手腕目光却落在曲厝兮身上:不过是命运的无常与无奈罢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灵气顺着与句芒触碰的位置流入句芒的身体里,是否能够检查出句芒的身体状况陆启并没有抱有什么希望。一个月前他曾查探过句芒的脉搏以及周身穴道却一无所获,现在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句芒的身体中各大筋脉并不平静,都若隐若无的盘旋着一种阴邪霸道的气息,这股气息中充满了恶意与残酷,当灵气与它相汇陆启便有一种被人盯上的阴冷感。如果陆启接触过魔族就会一眼认出盘亘在句芒体内的是魔气。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只要知道祸根是什么就一定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收回手陆启低头在乾坤袋摸索一阵摸出几颗灵石和一张纸以及笔。

尽管曲厝兮不喜欢句芒,但却在一边看得很仔细,陆启现在所做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陆启将想要的东西在纸上写好与灵石一起交到曲厝兮手里,“照着这个单子帮我去找那些普通弟子要这些草药,速度要快,人命关天。”句芒身体中的那股气息已经漫延到周身筋脉,等它们潜入血液之中就彻底没救了,到时候只能变成被那股气息控制的傀儡。

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张了张嘴看着陆启理所当然的样子曲厝兮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去给句芒拿个药而已,陆大哥说的对,他不能因为陈哥的死意气用事,不能公报私仇,别人不仁他不能不义,他不能让陆大哥看不起。

接过药单灵石,曲厝兮点点头:“放心吧陆大哥,我会在半个时辰之内回来的。”

“嗯。”曲厝兮虽然开始犹豫了一下,可随后爽快的回答也陆启有些诧异,微微颔首看着曲厝兮离开后他才将目光转向昏迷的句芒。

光靠那些草药自然不可能将句芒体内的那股气息除掉,草药不过是起到压制固定的作用。因为修为实在太低,陆启打算将句芒体内的那股气息逼到一角,然后在慢慢剔除,不过估计时间会有点久。

“师父,弟子听闻最近静瑕峰山下有些不太平,你看是否要派人去看看?”

断崖上,白发老者迎风而立,白衣男子恭敬的站在他身后略带担忧的开口。

“听说山下已经死了几个外门弟子,现在人心惶惶。

“哦?”老者不堪在意的扬声,满是不屑,“既然害怕为何不亲自来讲反而要你来说,恐怕又是那群没什么灵根的废物想要引起山上的注意。”

“可是师父……”外门弟子上不了山……

“不必多说。”老者打断他的话,略带不耐,“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将静瑕峰给翻过来,你不必理会他们,过段时间就是仙门大比了,你可得好好准备,等大比结束我便将阿雅许配给你。”

“明义,高天如今已故,现在整个静瑕峰也只有你配得上阿雅了。”

“谢师父!”闻言男子一喜,连忙回复,瞬间不再提起外门之事。

第三十八章:命运不仁(拾)

腥风阵阵,鲜血浸入草根下再难分辨。

静瑕峰一处围了一群人,作为在场唯二的普通弟子李亚同冯鉴站在最前方深深的蹙着眉。就在他们脚边零零散散的躺着三具尸体,死者皆是穿着白色粗布的外门弟子,他们脖子被锋利的刀刃割断,伤口看着触目惊心,尸体发白明显缩水,显然是被放干血而死。

“这是怎么回事?”

“是野兽吗?”

“你蠢啊,怎么可能,分明是人干的,脖子都割了那么大一个口子。”

“什么人啊,如此心狠手辣。”

身后的外门弟子小声议论,李亚与冯鉴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和疑惑。虽然他们平时只是负责看守长氙门的第二扇大门入口,与外门弟子接触不深,但经常看到外门弟子进进出出,倒是知道三个死者平时没什么联系,几乎互相不认识,那么凶手为何对他们下手?

凶手似乎是随意杀人……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渐渐放大,李亚最先反应过来,摆手遣散众人。

曲厝兮刚找到李亚二人就看到大家惴惴不安的被遣走。

“你们这是怎么了?”走到李亚二人跟前曲厝兮好奇的寻问。

“没什么。”故意挡住曲厝兮的视线,李亚热情的笑着,“你是来找我们的吗?有什么事吗?”

看到草地上露出的衣角,衣角上褐色的血迹已经干涸,曲厝兮却还是能一眼认出,他不动声色的转了转眼珠,顺着李亚的问题从怀里摸出宣纸和灵石:“也没什么,这是陆大哥给我的,让我帮他买的东西,你们能给我一些吗?我们有个朋友生病了,现在正需要。”

“你什么时候有一个陆大哥了?”调侃的接过单子看了一遍,发现都是最普通的草药李亚爽快的从乾坤袋全部摸出来,“这些都是最普通草药,不需要灵石,送给你吧。”

“谢谢李哥。”感激的朝着李亚弯腰,虽然是普通草药曲厝兮也接的小心翼翼,“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快点回去吧。”

在李亚的催促下曲厝兮转身往回走了十几米后突然停下,他转头一眼就看到李亚二人身后的三具尸体,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他收回目光假装镇定的继续往回走,可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又是人命,他能感觉到这三个人的死和陈哥差不多,不过没有陈哥惨,至少死前没有被人揍一顿。不过应该和句芒脱不了关系!

等将那股霸道阴邪的气息压制住陆启几乎耗尽体内的所有灵气,他撑着发软的身体越过句芒穿好靴子下床,替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饮下混沌的大脑才渐渐清明。拉开身边的凳子坐下转头看向床上的小少年陆启担忧的皱眉。

他将那股气息逼到了句芒眼部,因为眼部神经最多筋脉通畅,驱赶压缩那股气息更容易。但……句芒能够接受未来都看不见直到将这股气息逼出体内吗?他不敢替句芒做决定,但这是他救句芒唯一的办法。

如果他能够在这东西扩散到此刻这么严重时,在一个月前就发现这股气息的存在,说不定可以不留下任何后遗症就治好句芒,只可惜已经错过时机。

“陆大哥,药草我带回来了!陆大哥我和你说……”

曲厝兮风风火火的推开门冲进屋内,满脸都是奔跑后的绯红,当他看到陆启虚弱的坐在桌边瞬间冷静下,大步走过去放下药草抬手试探陆启的额头:“陆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一会儿不见你看起来比那个小怪物还病恹恹的?”

“怎么说话呢?”陆启瞪了曲厝兮一眼,看向那堆放在桌上的药草问道,“我要的东西都拿到了吗?”

“都在呢。”曲厝兮自豪的抬了抬下巴,见陆启拿着药草就想起身,连忙把他按回去严肃的道,“陆大哥,你知不知道你救的什么?你知道我今天去找李亚他们时看到了什么吗?”

“三个人,一个晚上死了三个人,加上陈哥我们静瑕峰的外门弟子短短两天就死了四个!陆大哥,这些人一定是句芒和南双星二人杀的,你觉得还有救这个小怪物的必要吗?

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和我。”

“可是……”被按回凳子上的陆启眼中充满了纠结。别人也许不知道句芒和南双星的难处,可是他知道,就是南双星犯了滔天大罪,句芒却是无关的,至少他觉得罪不至死。

“可是什么!陆大哥,你救了句芒后还想要让这个小怪物杀人吗?”

“可是如果我早点救他,就不会有人死了!”

“……什么?不是,什么意思?”陆启突然拔高声音,曲厝兮听后整个人一怔,“陆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陆大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疲惫的叹息一声,陆启起身拿着草药往屋外走,“厝兮,你要知道人生有很多不得已,一定要分个对错善恶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活着只是为了对与错,世上又何必有情义这个东西……”

陆启消失在门口声音渐渐消失,曲厝兮看着门外发怔,心里的疑惑不断放大,最后想到了父亲唱的最多那句词:

风风雨雨红尘千千万万,

对对错错理不清是是非非,

何不洒洒脱脱又自自在在?

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不过似乎有那么一丝明悟。

陈哥的仇他一定会报,凶手他一定会揪出来,关于句芒就先这样吧,只要他找到证据,不管是谁他都不会放过!

已经打算好后曲厝兮整个人一松,转身回头措不及防的撞进一双漆黑无神的大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句芒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床上面朝着曲厝兮的方向。

曲厝兮心虚的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句芒眼皮都没动一下仿佛看不见自己一般,顿时心中更加忐忑,他扬声道:“喂,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你们怎么不点灯?我这是在哪里,双星哥呢?”

不点灯?大白天的点什么灯啊?曲厝兮费解的走到句芒跟前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可句芒完全没有反应,仿佛全然不知,瞬间曲厝兮看着句芒说不出此刻的心里感受,只是闷着声回答:“南双星在哪里鬼才知道,这是陆大哥的竹屋,你的病陆大哥才刚刚给你治好,你还需要静养,就不要想那么多,南双星那么大一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我不在家?”曲厝兮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抚作用,反而让句芒慌了神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不行,我要回去,不然双星哥会担心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有手有脚比你好着呢,你一个瞎子乱跑什么啊?”

“你……你说什么?”刚离开床榻一点的句芒瞬间落回去,在空中摸索着抓住曲厝兮的手腕,“你刚才是说……我瞎了对吗?不是晚上,不是没点灯,是我瞎了对不起?”

第三十九章:命运不仁(拾壹)

“是,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人没有死已经是上天眷顾了,瞎了对你来说实在是太便宜了。”挣开句芒拽着自己的手,曲厝兮底气不足的嘲讽道。

“……”句芒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呆呆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无神的眸子中仿佛可以看到盛满的悲伤。

曲厝兮受不了空气里那股压抑的气息,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连忙转身出了屋子。

距离仙门大比的时间越来越近,静瑕峰之下死的外门弟子也越来越多,且手段残忍。

从一开始割断脖子放血,到如今砍断四肢,扒皮抽骨,凶手似乎对杀人已经上瘾。而静瑕峰的动荡不安让所有外门弟子惶恐不安,只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现在出个门都是成群结队。

每当有人遇害的消息传出,句芒整个人都会更加阴沉一分。这几天陆启一直在观察句芒,发现之前被压制的那股气息渐渐回转,甚至都无法逼回去,但奇怪的是句芒没有再受到那股气息影响,反而开始驾驭那股阴邪的东西。直觉这不是好事,可陆启无能为力。

最近句芒的眼睛开始恢复,时不时可以看到人影,虽然不太清楚。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句芒,陆启能够感受到有什么不同了。不过句芒一直待在竹屋并没有出过门,除了身体和性子上的变化,也没有其他什么,陆启也没太担心。

临近仙门大比的最后三天,所有外门弟子几乎都不再出门,躲在住处为了大比做准备。不过陆启并没有参加大比的准备,但也没闲着。

大比之时少不了人受伤,收集静瑕峰被灵气滋养的草药成了陆启日常的功课。他将草药剁碎后捏在一起,风干了做成简单的药丸,虽然四不像,但是有用就行。

一大早交代完曲厝兮在家里照顾句芒,陆启便背着自己编织的背篓出了门。

流萤飞百草,繁花开四季。

镜花又水月,朝朝复暮暮。

山下的风景早已经看腻,眼中不再有惊艳,心中不再有波澜。

陆启将背篓放在身侧,弯着腰拿着匕首小心翼翼的挖着一只干地黄。这种被灵气蕴养的药草药性要比普通药草药性好很多。

干地黄可以止血,主治跌打损伤、骨折筋断;内脏受损,驱散血瘀,强壮骨髓,增长肌肉。正是他需要的药材。

干地黄最珍贵的是埋在地下的果实,主要发挥功能的也是果实。陆启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抛开土面,眼看果实已经露出一半忍不住勾了勾唇,他伸手正打算将干地黄连根拔起之时,一股充满杀机的飓风突然袭来。

好在陆启五感极好,捕捉到那股气不寻常的气息连忙侧身顺利躲开,不过那只干地黄却被击的粉碎,已经无法使用。

稳住身形抬头看向前方,就看到久违的一个人。南双星满身杀气,手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把剑握得手背上青筋暴起。

“南双星这段时间来一直四处杀人的就是你吧?这么做究竟对你有什么意义。”

“用不着你管。”冷冷开口,手中的剑一侧发出铮鸣声,是金属冰冷的杀机,南双星死死盯着陆启,“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不好好像他们一样躲着跑出来送死。”

“是吗?”陆启镇定的看着南双星,没有丝毫畏惧,“你在外门滥杀无辜,真以为不会有人管?你想过句芒吗?”

“不用你管,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他们都是自食其果!你也是一样,谁让你是长氙门的人!”

看着南双星疯狂的模样,陆启在左手悄悄凝聚灵气:“南双星,你已经失控了,如果你依旧执迷不悟害的不止你,还有句芒。我知道你和句芒到长氙门后的日子不好过,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可你不能因为世事无常而迁怒无辜的人。”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无辜的!”南双星大吼一声,激动的身体发抖,“他们无辜我和句芒就活该吗!他们都该死!”

“当年在蓝家遭遇魔族偷袭,小芒被魔气侵袭,作为六大修仙世家之首的蓝家难道就没有去除魔气的办法吗?简直是笑话!他们只是见死不救而已!

当初口口声声说了最疼爱小芒的蓝泽皓,还不是为了和蓝南山争夺父亲的宠爱放弃了小芒,将他赶出蓝府。要不是我舍不得小芒一直照顾他,小芒早就死了!

你们所有人都是活该!

不要说的那么大仁大义,你们最后还不是会选择自己!”

南双星的话听的陆启双眼大睁,难以置信的开口:“你和句芒都是蓝家人?可是蓝家已经被魔族灭了满门,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我不知道蓝家死了还是活着,那都与我无关,带着小芒从踏出蓝家那一刻起,我不再姓蓝。

不管是死是活,都改变不了他们该死的事实!你似乎对蓝家很熟,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去死吧!”

话落,南双星脚跟用力气势汹汹的朝着陆启冲来,长剑直指陆启胸口。南双星身上的杀气掀起一股飓风吹着陆启衣袍飞扬。

看着逼近的剑端陆启没有后退躲闪,他抬起凝聚好灵气的左手四指并拢张开,掌心对着南双星的剑尖形成一道灵气罩挡住对方的攻击:“多行不义必自毙,南双星你终将会为了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后悔,将你与句芒逼上绝路的一直是你们自己,而不是别人。”

“废话少说!”一击不成南双星收回剑继续攻击,剑刃击打在灵气罩上擦出火花,“将死之人,你还是好好珍惜最后活着的时间吧!”

“不知悔改!”费尽口舌南双星也听不进一个字,陆启当即沉下脸收回灵气罩,左手握拳隔空击出将南双星击飞。

一声,南双星狠狠的砸在地上手上的剑滚到一边,他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抬头恨恨的瞪着陆启:“你果然深藏不露,我一早就看你不同寻常,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没有理会南双星的惊讶,陆启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你真以为没有人能制得住你了吗?你真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吗?你来长氙门拜师求医,因为不如所愿所以把过错加注在别人身上,你可曾真正向别人求助过?”

“南双星,如若你对别人有那么一丝信任,把这件事告诉李亚或者冯鉴任何一个人,这都不会是今天的结果,而你只知道怨恨命运不仁,上天不公!可你自己真的尽过全力吗?

尽全力不是一个人死扛,而是想尽办法费尽力气去做好一件事。你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想过更好的办法!”

“不用你教训我。”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起身,南双星不爽的抬起下巴,“从被自己亲人抛弃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你经历过吗?你又怎么可能明白?”

“今日是我输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我还是会杀了你!”

第四十章:命运不仁(拾贰)

与南双星对视,陆启面无表情的回答:“不管你怎么说,今天我都不会杀你,你还是留着你这条命好好想想吧,想想句芒,想想你所做的一切。”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陆启甩袖转身捡起地上的背篓离去,留下南双星一人在原地。

看着陆启的背影南双星嘴角掀起一抹冷笑:“不需要你同情我,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从未后悔过!”

走着的陆启听到南双星的话和被捡起的刀剑声脚步微微一顿,却并没有停住,他继续往前,面容平静。

顽固不化,终究要付出代价。

仙比设在玄武台,玄武台在碧云峰,是整个长氙门最高的山峰,到时候修真界各门各派各个修真世家都会派人来看仙比。虽然仙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参加,但是却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去玄武台上比赛。

在外门弟子中,只有每座山峰下实力最强的三个人可以进入玄武台,虽然在玄武台他们不可能撑过普通弟子一招,但走上碧云峰登上玄武台这算是对外门弟子的奖励,也是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

仙比的第一天,除了普通弟子和外门弟子所有人都在玄武台,而留下的普通弟子与外门弟子必须在今日选拔出后才能进入碧云峰的玄武台,他们仅有的名额:外门弟子三个、普通弟子二十个。

静瑕峰的外门弟子比试场地就在白吼门过后台阶与吊桥之间的断崖上。在这里比试生死一概不论,只要最后站着的三个人。

句芒因为眼睛不方便就留在了屋里,当陆启带着曲厝兮赶到断崖上时这里早已经混乱一片,大家毫无章法的扭打在一块,不过还算好,至少除了受伤没什么性命之忧。

“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只是,陆启刚要收回目光从吊桥上走过去,便听到一声惨叫,一个白色物体朝着悬崖坠落。几乎本能的将灵气运于脚底,陆启踩着吊桥冲过去。他尚未学会用灵气飞行,但做到凡人的轻功还是可以的。

“陆大哥!”看着陆启几步越过吊桥跳下去救那下落的人曲厝兮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这一变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动作看了过来。本以为掉下去的两个人必死无疑,谁知片刻后一只修长的手搭着悬崖上凸出的岩石,两三下陆启便拉着落下去的白衣弟子爬了上来。

扶着那浑身都在发抖的白衣弟子站好,陆启转头冷冷看向罪魁祸首:“南双星,你过分了!你的良知呢!”

“良知?这和良知有关系吗?”将手里正抓着的外门弟子丢开,南双星看向陆启嘲讽的咧嘴笑着,“我们比赛生死有命,和良知有关系吗?掉下悬崖是他技不如人。”

“我没有,我没有,你说谎!我已经投降了,是你硬要将我丢下去的!”被救上来的人连忙高声反驳,“他还丢了好几个同门下去!我们都已经认输了!”

“呵,只怪你认输慢了。”

“你!”白衣弟子气结,只好转头将目光投向救自己的陆启。

“怎么,你就这么喜欢打抱不平?”得意的看着陆启,南双星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仿佛上次惨败的不是他而是陆启。

“南双星,信不信今天我就可以让你死在这里?”

“是吗?首级在此,你尽管来取。”

“你也太嚣……”

随后赶到的曲厝兮抬手指向南双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启拦下。

上前一步,对南双星的挑衅视而不见,陆启转头目光从那些外门弟子身上一一略过:“你们有谁要退出?不想放弃的和我打,一对一,点到为止,不伤性命。”

“我退出。”

“我也退出,反正打不过,留下也没用。”

“我也退出。”

“我……我和你打,真的不伤性命吗?”这句话是一个小弟子说出来,陆启放软表情点点头,“不伤性命。”

自然不会有人是陆启的对手,退出的退出,留下的很快被撂倒,大家也不气馁,输了就在一边看热闹。

最后几个都选择了对战,虽然打不过,但也不能怂的太明显。

等最后一个主动对战的倒下现场就只剩下三个人还有对战的资格。

陆启抬眸看着南双星声音毫无起伏的道:“现在该你了,投降还是出战。”

“投降?我为什么投降?不过我也不会出战,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我已经可以进入碧云峰,为何还要和你浪累时间?”南双星的回答几乎让所有人感到意外,“我会和你打,不过不是现在,我会在玄武台上让你跪地求饶!反正我们第一场都是和自己峰的外门弟子打不是吗?”

“你不要脸!”

“我不要脸?”目光一动,南双星冷冷瞥向曲厝兮,“台上见吧,你最好祈祷我的对手不是你,不然我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断你的七筋八脉。”

“你!”

“呵。”冷笑着抬脚,南双星大步的从陆启身边走过,毫无停留。

“陆大哥,你看看他这样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陆启转头看向走上吊桥的南双星没有说话:是挺讨人厌的,可是何尝又不是可怜?

月色深深,冷风飒飒。

曲厝兮比陆启先回到竹屋,推开门就看到句芒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窗口,屋里没有点灯,月光从窗外落下铺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孤独而落寞。

可看到句芒可怜兮兮的模样曲厝兮就来气,瞬间脱口而出:“你一个瞎子站在这里还能看月色不成?估计现在你肯定高兴坏了,你家双星哥今天又杀了几个人,不过不是碎尸万段,只是踢下悬崖。”

“我真是不明白,像你们这样恶毒的人怎么还活在这个世……”

话未说完曲厝兮连忙禁了声,略带恐惧的看着转过身的句芒。

屋里依旧没有点灯,转过来的句芒双瞳血红满目冷光死死的看着他,仿佛来自地狱恶魔的注视。他看着句芒嘴角上扬,冷冰冰的声音从那殷红的嘴唇冒出。

“恶毒?呵,曲厝兮,到底是谁恶毒?你是不是忘了关于我喝人血食人肉的传言是从谁口里说出来的?”

“我……”

“呵呵,你当然记得,你怎么可能忘记?要不是你当初传的谣言我和双星哥怎么可能被别人排挤?

曲厝兮,你觉得你是无辜的人吗?你想要被别人注意,所以我就成了你讨好别人的笑料是不是?你可真是无辜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看着句芒眼底的恶意曲厝兮连连后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陈哥想要隐瞒这件事,我只是和陈哥争吵时被别人听去的,我没有说过你喝人血吃人肉,不是我说的,我顶多就说了你是喝血的怪物而已,我可以发誓!”

“重要吗?一切不过都是拜你所赐!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双星哥?”

“我……”退到门口扶住门框,曲厝兮勉强找回勇气,朝着句芒大喊一声,“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说完转身就跑。

看着曲厝兮落荒而逃的背影,句芒笑出声:“呵呵……呵呵哈哈……”

今天的结果,不过都是自作自受!所有人都一样!

第四十一章:命运不仁(拾叁)

曲厝兮刚跑出门就看到负手而立站在门口的陆启,他身子一僵目光开始躲闪:“陆大哥,你都听到了?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初就是害怕,想把事情公之于众,没想到陈哥不愿意,也没想到会被别人偷听去。陆大哥,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害……”

“无碍,都过去了。”看着曲厝兮慌张的模样陆启抬手揉揉他的发顶,“这是谁也不会想到的结果,如今我们能做的不是愧疚,而是尽力弥补。没有必要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他们也许说的对,谁都是不是无辜的,可谁又是最终的祸首都是自己选择的。”

“陆大哥……”

“今晚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糊涂可以犯一时,那叫无心之过,可犯一世那叫死不悔改。”

“好的。”

曲厝兮听得似懂非懂,心中好受了许多,他乖巧的点点头跟在陆启身边重新回到竹屋。

进了屋将烛火点亮,熄灭手里的火折子,陆启转身与句芒对视:“你已经可以看得见了?这些天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此刻句芒眼中的猩红已经消失不见,他又变成了那个腼腆内向的小少年:“我想回去找双星哥。”

“打算好了吗?你的双星哥已经回不了头了,这些天你躲在这里不去见他,你打算如何面对他?”

“双星哥不会怪我的。”小少年脸上荡开甜甜的笑,朝着陆启摆手往外走,“陆兄这些天谢谢你,但是我不能对双星哥置之不理,我要回去找他了。并且现在这样,我和双星哥都没打算回头。”

“而且,我们又要怎么回头呢……”

再次目送别人的背影陆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回头便看到曲厝兮睁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好了,去睡觉吧。”

“嗯嗯,好的陆大哥。”

事实上句芒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一个聪慧无比的人,陆启并不觉得南双星今天的行为与句芒脱得了关系。怕只是怕句芒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私心害了南双星。试问,被背叛过一次的人最渴望的会是什么?答案不言而喻。入局最深的人又怎么做最无辜的受害者?

冷风从门外灌进,陆启从思索中回神,关上门转身就看到曲厝兮已经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成一团。眼中带上笑意吹灭蜡烛陆启便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出了清谷,踩着地上的碎石,句芒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去的方向……

碧云峰。

山峰高耸入云,树木丛生,没有流萤和发光的植被动物,都是人间最普通景象,给人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玄武台四周座无虚席,站在玄武台周围的都是一些外门弟子和普通弟子,与席座浮在最下一层的则是长氙门及其他仙门世家的内门弟子之类的小辈,其次就是老师夫子之类的,紧接着是七十二殿主和远道而来的长者前辈,然后便是三十四峰峰主七大长老加上各大家族仙门的长老,而最上面的则是顶级仙派的宗主以及顶级仙门的家主。

从坐席上就可以看出修真界严苛的等级制度。

陆启与曲厝兮站在一众外门弟子之间,南双星站在对面,当三人的目光触及在一起便是一阵破涛暗涌。

每次外门弟子上场周围的气氛就会陷入一度的尴尬,认真看他们比试的根本没几个人,台上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弟子毫无水平。长者们脸色都不太好,但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谁都没说什么忍忍也就过去了。

最精彩的比试莫过于那些内门弟子之间,当灵气碰撞发出各色的光芒是外门弟子从未见过的,一个个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眼。

“下一场,静瑕峰下外门弟子之间的比试,南双星对战曲厝兮!”

不知道过了多少场比赛,站在玄武台上的白衣人突然开口喊道。

被喊到名字的瞬间,曲厝兮浑身绷紧下意识的看向陆启。微微颔首摸摸曲厝兮的脑袋陆启语气诚恳:“放心吧,你不会比谁差。”

“嗯,我会努力的陆大哥。”

二人说话之间南双星已经运着灵气飞上了玄武台,他站在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曲厝兮。曲厝兮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深吸一口气从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

本来没有什么看头的比试,因为南双星上台的方式还是吸引了不少人。一个有灵力的外门弟子,对大家来说都是很稀罕的事。

玄武台上气氛剑拔弩张,南双星右手握剑目光凌厉的看着曲厝兮:“今天,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握紧从陆启那里得到的三尺长剑,曲厝兮镇定的回答。

“那就让我拭目以待。”

“请赐教。”

简单的威慑和客套之后,两人纠缠在一起,虽然灵力并不强大,但招数精妙。

上方有些人看后就坐不住了。

“那南双星用的不是蓝家的剑法吗?莫非他是蓝家人?他是姓南还是蓝?”身穿玄衣银边的男子蹙着眉嘀咕,“上次去澜城时我看到过蓝家弟子用的就是这套剑法。”

而在最上一层,同样有人发出一声惊叹:“陆家主,姓曲的小子用的你家的剑招,不会是你们陆家人吧?”

对方话落,穿着青黛色长袍留着一字胡的男人不冷不淡的开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陆家作为修真界六大家族之一,就必须各个小辈都是石中玉沙中金吗?”

“陆家主说的是。”那开口的人被男人堵的满脸尴尬,干笑两声重新看向玄武台。

与南双星相比修炼不到两个月的曲厝兮很明显不是对手,很快身上就挂了彩。

捏着剑柄南双星笑意连连,眼里都是满满的恶意。曲厝兮扶着剑咬紧牙关,不愿意服输,也许认输也没用。

站在台下的陆启微微蹙眉,厝兮已经到了极限,南双星却步步紧逼,就这攻击的架势就算认输都没有时间。

可越是这样生死一刻之时,那些看客才越喜欢。

最后一剑南双星注入了六成的灵力,他知道只要这一剑过去曲厝兮必死无疑。

剑尖在眼前不断放大,稍微动一下浑身上下都是剧痛,他根本没办法躲开。

“哐”

当所有人都以为曲厝兮必死无疑之时,一道灵气扫过击落南双星手里的剑,穿着粗糙白衣的外门弟子落在曲厝兮跟前,冷冷的看着南双星。只见这外门弟子再次抬手,隔空将南双星击飞。

“陆大哥。”劫后余生曲厝兮身体一放松就往下倒,陆启连忙接住他,“没事了,你今天表现很好。”

“多谢陆大哥。”

“不必客气。”

“他犯规。”从地上爬起来南双星擦去嘴角的鲜血转头朝着作为裁判的白衣人大声喊道,“他们犯规,刚才比试还没有结束,这应该是一对一的公平比试。”

白衣人几乎没有犹豫的点点头,立刻就抬手公布答案:“我宣布,本次比赛南双星获胜,曲厝兮同擅闯玄武台的弟子视为作弊取消比赛资格!”

在万众瞩目下,南双星朝着陆启掀起一抹挑衅的笑。

第四十二章:命运不仁(拾肆)

“我反对!”一道娇俏的声音让所有人屏住呼吸。

顺着声源看去便见一个白净的少女瞪着眼睛,她站在一位老者身边,老者位处上空第二层看起来身份不凡。

“凭什么宣布此人取消参赛资格?”少女一脸愤愤,抬手指尖从陆启与曲厝兮身上指过,“他可以取消参赛资格,那是因为他实力不够,而此人却是因为救人心切罢了。一看他就比那个南什么强多了,这是一定是姓南的故意的!”

“还是说你们长氙门所谓的比试就是这种德行?那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实力是真的,还是都用的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整个玄武台鸦雀无声,老者脸面有些挂不住,他拉了一把少女,“潇潇别闹,长氙门岂容你放肆。”教训完少女老者又转头朝着上放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拱手施礼,“笑宗主,小女年少不更事,还请你大人有大量。”

面对老者的训斥和对那少年的讨好少女跺了跺脚,心里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虽然她觉得判决不公平,想要打抱不平但也明白这样的大场面不是她可以胡闹的,一次叫不懂事再犯就是没教养。

可那被叫做笑宗主的少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似乎没有听到老者的话,也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或者说完全不在乎。

只是现场气氛再尴尬都没人敢开口去打破,大家隐隐有一种以那少年为首的架势。

陆启扶着曲厝兮眉间紧拧,不着痕迹的将灵气渡到曲厝兮身体中,替他修复被南双星重伤的筋脉。

勉强稳住曲厝兮的伤势后陆启抬头打量一圈周围这些沉默的人,他不知道这些大人物心里怎么想的,但他知道很多时候机会是靠自己把握的。

回头看了一眼南双星,陆启撩开衣袍朝着那个被人尊敬的少年跪下:“启禀前辈,擅闯玄武台打断比试弟子无意冒犯,之后之罚弟子甘愿领下,不过在这之前弟子有一事要禀报!”

陆启话落跟着的是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在这一众嘲笑声中,南双星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除了嘲笑声没有人有多余的反应,陆启额头冒出冷汗,撑在地上的手渐渐收紧:“启禀前辈,南双星残害同门,手段残忍,已经不下于三个人死在他手中,请前辈定夺!”

场面重新恢复安静,只比外门弟子高一阶的坐席上有人调侃道:“赵峰主,想不到你们外门弟子挺厉害的嘛,三个有灵力的不说,一个还是练气九层,这下又是哪一出?”

被叫做赵峰主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抬手直指下方的陆启:“小子,你说的可真?”

“弟子发誓绝无半句假话。”

抿了抿唇,赵峰主眯起眼睛将视线落到一个老者身上:“图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静瑕峰外门弟子我是交给你管束的,你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老者畏畏缩缩的起身,看向中年男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抬手指着陆启语气异常气愤:“启禀峰主,这只不过是外门弟子想要引起我们的注意力罢了,峰主这群外门弟子那个不是挤破脑袋想引起大家的注意?”

“放肆!身为长者,你就是这样管理外门弟子的吗?”中年男人简直被图生的愚蠢气的难以抑制,看了一眼上方的年轻少年连忙结束这场闹剧,“来人,给我将图生拖下去按照门规处置,南双星夺去长氙门外门弟子的身份,立刻执行鞭刑!至于你们两个恢复参赛资格重新比试。”

“谢峰主恩典,不过我违反规定为实,愿意接受处罚放弃参赛资格!如果峰主没有其他吩咐弟子就扶曲厝兮下去疗伤了。”

“太不知好歹了吧?”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瞬间四周此起彼伏的不满声。但对于中年男人来说和一个小辈计较也太掉价了,他摆摆手这事也算作罢了。

陆启扶着曲厝兮走下玄武台立马就有两个普通弟子冲上来将南双星按住,作为比试判决者的白衣人尴尬的抖了抖衣袍,凭空变出一把长鞭走到南双星跟前:“按照长氙门门规,残害同门者外门弟子鞭刑五十!”

话落,便啪啪啪毫不留情的抽到南双星身上。他手中的鞭子是特制的,别说五十鞭就是十鞭外门弟子都撑不下去,这注定是死刑。

两鞭下去南双星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迷视线模糊,大脑混沌,他却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少年。

混迹在外门弟子间的句芒与南双星对视的措不及防,他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放在身侧的右手紧握鲜血掐出。

是陆启揭发双星哥,是陆启害的双星哥!是长氙门的冷漠无情害得他们落到这般田地!

当初来到长氙门本为求医,却没想到是生离死别……总有一天他会替双星哥报仇……

双星哥,是小芒对不起你……

“小芒,你猜猜谁来了?”清俊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华,笑的可爱温和。

“谁啊?”小少年好奇的抬头看着他,“双星哥,快说是谁来了。”

“小芒,想我没啊?”从门口窜进另一个少年,他展开双臂晃了晃手里的小礼物,“大哥不在这几天小芒有没有乖乖听双星哥的话?”

“有的,小芒可听话了,大哥给小芒带什么好东西了。”熟练的扑进蓝泽皓怀里,句芒笑的天真无邪晃荡着双腿,“大哥,你不在双星哥给小芒买了好多好吃的呢。”

“小芒喜欢就好。”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蓝泽皓转头看向那清俊的少年,“双星这些天小芒辛苦你了。”

“小芒是我弟弟,照顾弟弟是应该的。”南双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哥,你跟爹出去历练怎么样?外面的世界和澜城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碧云蓝天,高阁青瓦,世家小公子,仙家少爷……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多好……

没有外门弟子可以在罚鞭下坚持十下,可南双星已经坚持了十二下,第十三鞭一定必死无疑吧?

人群里的句芒目光绝望。

“停!”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只见空中第二层玄衣银边的男子猛然起身,甚至离开坐席飞身落到南双星身边,他小心翼翼的将奄奄一息的南双星扶起,坚定的开口:“各位道友、前辈们,这孩子不能杀!”

“为何不能杀?”

“凭什么不能杀?”

“你护着他是看不起长氙门吗?”这句是静瑕峰峰主所说,他惩罚弟子却被别人阻止,简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我并非有看不起赵峰主之意,只是这孩子实在是不能杀。”朝着中年男人深深颔首男子让自己尽量显得可信。可赵普却冷笑一声,男子连忙解释,“赵峰主可知蓝家剑法,这孩子用的就是蓝家剑法。”

“那又怎么样?用蓝家剑法就可以弃我们长氙门规矩不顾?”

“赵峰主,如今蓝家被魔族灭门,看在蓝家主曾经在正道上的面子,你且听我说完。”

第四十三章:命运不仁(拾伍)

“蓝家有九子,大公子蓝泽皓,三公子蓝南山,四子蓝双星,七子蓝句芒,其余皆为女儿。

一年多前蓝家遭到魔族偷袭,随后不知什么原因蓝家四公子与七公子突然消失不见,如今来看四公子竟是到了长氙门,想来七公子也是在这里。几个月前蓝家上上下下死于魔族,好不容易有两位公子还活着,怎么能够死在我们手中?

赵峰主,还请你法外开恩,放过这个孩子,也算是告慰蓝家主的在天之灵。”

“你拿什么证明你的话是真的?”赵普依依不饶。放人容易,要是放错了丢人的是他又不是别人。

“我可以证明!”人群中一只纤细的小手举了起来。站在玄武台下的众人连忙让出一条道露出后面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句芒并无畏惧,大大方方的走上玄武台,他过人的胆识和非凡的气度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前辈,在下南句芒,也姓蓝,离开蓝家以后我与四哥便改了姓。”朝着男子抱拳一礼小少年不急不缓的解释,“四哥杀人实属无奈,皆是为了我,当年被魔族偷袭我被魔气侵袭,体内魔气未除时不时需要鲜血,前段时间魔气已经无法压制四哥才铤而走险。”

“如果前辈们要罚,连我一块罚吧!”

从憎恶到同情不过是顷刻间的事,虽然真假难断,但赵普一时间也不好在针锋相对,只能退一步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不能改变他违背门规之事……”

“将蓝家二人逐出长氙门终生不得再踏入长氙门半步。”

充满磁性的声音打破大家的争执不休,所有人皆是一愣,随后便有人将句芒和南双星送下玄武台,那替南双星撑腰的男子也被请回了空中的席位,比试继续。

这时所有人恍然大悟,不觉后背一层冷汗,他们竟然当着这么多大能争执一个拿不出手的小辈的事,幸好大能们没有责怪,但让笑宗主亲自开口将俩孩子逐出长氙门可见也不会太高兴。

扶着曲厝兮回到竹屋,陆启连忙翻出这些天准备的药丸想给对方服下,却不想曲厝兮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疑惑的问道:“陆大哥,在玄武台上之时你为何要把南双星的事抖出来?”

拿着药瓶的手一抖,陆启微微垂眸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摸摸曲厝兮的脑袋回答:“我说过会替你帮陈系报仇,既然说了就要做到,南双星罪有应得。”

“陆大哥谢谢你!”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曲厝兮一把搂紧陆启的脖子,“陆大哥你人真好。”

“不客气,应该的。”陆启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到曲厝兮身后的竹墙上略微有些复杂。

其实说一句自私的话,如果可以他宁愿不揭发南双星,给南双星悔改的机会,可是当时……当时的场面谁又说得清,如果最终以他与曲厝兮取消比试资格结束,那么作为静瑕峰外门弟子的管理者一定会秋后算账。

他当时并不是想把南双星怎么样,只是想把图生拉下水,他也很庆幸那个赵峰主直接就处置了图生,而不是事后再定夺,否则他与曲厝兮又会置于什么样的风口浪尖?

没有人知道,当时他一直在赌。

月光在冰冷里藏了刀,永远都是那么薄凉。

风吹在身上刺骨的疼,夜空中闪烁的流萤仿佛一张张充满嘲讽的脸。

句芒背着奄奄一息的南双星迎着无情的月色一步一步踩着吊桥往外走,吃力缓慢,以他的力气根本无法移动比他体型大一倍的南双星。

他还记得当初刚到长氙门走在这座吊桥上的满心欢喜,以为去了长氙门就可以治好自己,然后重新开始,可谁知道连那些所谓前辈的面都没见过就直接被分到外门,然后是每天的苟且偷生。

带着希望来,带着失望离开。如果,早知道是这般,当初他们又怎么会来这个长氙门?

他们记得长氙门的名动天下,却忘了自己的不值一提。

第一天仙比结束,玄衣银边男子几乎毫不犹豫就去静瑕峰找蓝家遗孤,不过他去时人已经不在了,本想着去白吼门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会看到两人。

站在桥头看着桥上的少年,男子不由得想到了当年自己孤身一人去暗宗拜师的时候,不过他要比这两个孩子幸运多了。

正走神,突然听到一声闷哼,定神一看原来背着南双星的句芒被被绊倒了,男子连忙运起灵气飞向摔在地上两人。

膝盖上的疼痛清晰的提醒着曲厝兮长氙门带给他和南双星的痛苦,被伤者压在地上,他按着吊桥的手指抠进木头中,木屑刺进指甲缝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今对他和双星哥视而不见者、弃之不顾者,将来他会一一还回去,今天伤害他们的人,将来他一定会通通讨回来……

“没事吧?”背上一轻,句芒怔愣的抬头就看到在玄武台替他们求情的男子将南双星扶了过去,正担心的看着他,“起来吧。”

句芒眼中恨意收敛的飞快,如今只剩下可怜巴巴的无辜,他看着伸在跟前的大手犹豫的将自己的小手递了上去:“谢谢你前辈。”

“不用客气。”将小少年扶起来后,男子温柔的替他拍掉身上的灰尘,“我叫和风,和你家父亲算是老相识,以后你们就叫我师父吧。”

“真的吗?谢谢你前辈……师父,你人真好师父。”

小少年原本暗淡的眸子突然爆发出光芒,和风的心情瞬间也跟着愉悦了起来,他抬手点住小少年的眉心:“别怕,师父为你将魔气驱除。”

“嗯嗯,谢谢师父!”

对和风来说驱除小少年身体的魔气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几乎眨眼之间男子手里便多了一缕黑雾,他将黑雾用灵力碾碎后拉起小少年的手往回走:“走吧,明天师父带你们去看关门弟子的比试。”

“嗯,好的师父。”被男子牵着句芒乖巧的附和,可在男子看不见的角度小少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猩红和残酷。

如今的恩泽怎抵他们遭受的痛苦?可他不介意利用这份恩情去报仇在修真界立足!

月光闯进竹屋,像是一位不速之客铺展在曲厝兮的床头。累了一天,曲厝兮睡的很沉,陆启坐在桌边却无法入睡。

屋里没有点灯,但明亮的月光却足以看清一切。定定的看着洒落的月光,像看着无家可归随处可栖的流浪汉,而陆启满脑子都是白日里南双星那张冷漠的脸,以及曾经见过的句芒孤身一人无助的模样。

自从上次句芒离开后便了无音讯,而南双星也不知是死是活。猛然间陆启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有些无助。

他从怀里摸出玉佩,月光下玉佩身上的光芒柔和的很,每次迷茫时他都会想起父亲,想起父亲的照顾和对自己的期望。而他也在这里学会了低调和收敛,喜不言悲不怒。

有点想父亲呢。

第四十四章:魂宗(壹)

“喂,小东西你可让我好找啊,原来躲在这么个地方。”

陆启刚用传讯玉给父亲报备了自己的情况就看到窗边一抹白影如同幽灵般滑进屋里,并且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充满了轻佻。

“你是何人!”连忙将玉佩塞回怀里,陆启立马起身与白衣人对视,他皱着眉头眼底皆是不满和警惕。

“别紧张嘛。”白衣人自来熟的溜到桌边给自己到了一杯凉水饮下,放下杯子后才仰头盯着陆启进入正题,“别紧张别紧张,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啊,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看起来像是一个坏人吗?”

“嗯。”少年慎重的点点头,顺便往后退了一步与白衣人保持距离。这种时候你不像坏人难不成他自己像坏人?

这不知好歹的小鬼……闻求凤嘴角抽搐,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他抖抖衣袖坐好,有点仙风道骨样的严肃道:“这么跟你说吧,我是长梦殿殿主闻求凤,因你跟我有缘,从你进入长氙门那一刻开始我就想收你为徒了,只是我一直没找到你而已。”

“哦。”人都找不到还要收他为徒?一听就不靠谱。并且这位大叔的话怎么那么像路边算命的: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只需要五块灵石……

看着不为所动的陆启闻求凤心里有点着急,立刻又没了那股世外高人的样子,撩起衣袖拍着桌子催促:“喂,你别嗯啊,你倒是说愿不愿意啊。我告诉你,你知道闻求凰吗?上清玄君,现在是长氙门六长老,他是我哥,怎么,要拜我为师吗?”

“……”陆启无语,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闻求凤。话说你哥是上清玄君和你有关系吗?

不过对方终究是前辈,陆启也不敢太放肆,稍微鄙视了一下之后连忙拱手行礼:“原来是前辈,弟子失礼,不过弟子目前不打算拜师,弟子在来长氙门之前已经拜了落月长老为师。”

“可是那老家伙都死了,现在你师父是我。”闻求凤反驳,心里却在想这小子运起不错啊,竟然还认识落月。

想了想记忆中落月长老年轻的容貌陆启下意识的想反驳:落月长老老吗?大概年纪有些大吧?

“乖徒弟,走,随我去长梦殿吧。”

“我……”还没拜你为师呢!

“哦,懂了!”闻求凤眼珠一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一定是舍不得这个小鬼头,一起吧,我都收,反正长梦殿人少。”

“……”这人真是……陆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看到躺在床上毫无所觉的曲厝兮,最终他没有再拒绝,就当为了厝兮吧,拜这个人为师总比待在外门强。

落月殿。

凸出的峭石上临着悬崖建着一栋洁白的殿宇,月亮映着大殿,仿佛天上仙宫。

而落月殿又名月殿。

大殿里竖着一块灵牌,红衣男人磕完头恭敬的上好香才起身朝着身边的女子开口:“今日在玄武台上闹事那个家伙就是陆启,师父在澜城收的那个弟子?”

“正是。”白衣女子微微点头,不解的道,“二师兄为何突然问起他?你当初不是让人将他安排在外门了吗?”

“去把他接回来吧,终究是师父收的徒弟。”

“这……”

“怎么了?”见女子欲言又止,红衣男人皱了皱眉。

“只是二师兄,之前长梦殿主不是一直在找一个人嘛,要将他收为关门弟子,其实长梦殿主找的就是陆启。

方才比试一结束长梦殿主就去找陆启了,只怕现在陆启已经拜长梦殿主为师,而且我们去把陆启带回来这不是和长梦殿那边过不去吗?”

“罢了,不管他,让他去吧,以后落月峰就当没这个人。”一个外门弟子怎么这么多事。

红衣男人摆摆手抬脚走出落月殿。

父亲,我到长氙门快要两个月了,我们也有四五个月没在联系了吧?似乎分开之后时间变得格外的快,又出奇的慢,有时候一晃神就分不清到底是三四个月还是五六个月。

今日我终于见到长氙门的前辈们,他们都高高在上难以亲近,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修仙者,我以后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受人尊重吧?

不过长氙门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在这里有太多我以前没见过的尔虞我诈,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不过这里最可怕的是人心的冷漠。

父亲,虽然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但也很精彩,我很好,你好吗?要是您收到传讯玉这段话,请你回复孩儿……

寂静的院子里,猩红的天空,玉佩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嘎一声,院子的木门被推开,一个黑衣女子端着饭菜走来。陆不凡连忙将手里的玉佩收起抬头看向女子。

对上陆不凡的视线,女子柔柔一笑将饭菜放到石桌上,熟练的窝进男人怀里,“公子方才在看什么?饭到了要奴家喂你吗”

挑了挑眉,陆不凡没有开口,女子很有眼色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血淋淋的肉喂过去,陆不凡没有拒绝的意思理所当然的将那块生肉吃下。咬在嘴里满口血腥,男人眼皮都没动一下。

见对方将肉吃下眼中没有丝毫不满,女子连忙放下筷子环住男人脖子讨好:“公子,这可是今天最新鲜的人肉,听说还是筑基修士的胸口肉呢,公子喜欢吗?”

“还行。”陆不凡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颗血红的石头塞给女子,便自己拿起筷子夹着肉往嘴里塞,不着痕迹的问,“芯儿,最近魍城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水眸微动,本不需要多说什么,但她有私心,想得到这个男人的青睐,于是想了想尽量找些有意义的事吸引男人的兴趣:“魍城的事天天都有,就是不知道公子喜欢听什么。最近魍城闹得比较火热的也就城主女儿嫁人一事,听说是要嫁给罗刹宗的宗主,再过三日这罗刹宗就会来魍城。”

修真界并不只有仙门,魔门、妖门、魂门也同样存在,只是妖门与魂门比较稀少罢了。

闻言陆不凡伸出去夹肉的筷子一顿,随后突然转向女子的下巴,他嘴角掀起一抹邪笑:“城主的千金成亲?有趣,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是应该出去走走了。”

下巴被男人挑起,筷子上的鲜血沾在下巴上黏糊糊的,女子嗔怒的抬手推了推对方的胸膛:“公子讨厌,太坏了。”

“你喜欢就好。”

“嗯。”娇哼一声女子便想亲男人,陆不凡偏头躲开,却利落的抱着女子起身往身后的屋子走去。

紧接着一些不堪入目的声音穿过木门层层袭来,欢乐中夹杂着痛苦。

也许是一场让人浮想联翩的春光,但片刻后房门被打开,陆不凡衣衫整齐的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走过石桌出了院子,石桌上的肉块没有让他多看一眼。

可屋子里的烈火还在燃烧,持续升温,只是男主角不在罢了,细细一想不由后背一寒。

第四十五章:魂宗(贰)

魂界,天空是猩红的,空气是腐朽的,没有日月星辰,没有春夏秋冬,天空中永远只有一轮黑日,在同一个高度同一个方位,仿佛被刻在哪个位置,永远也不会移动。

离开住处从芥子空间拿出一顶纱顶戴上,他慢悠悠走在街道上朝着魍城东最热闹的中心地带走去。

在魂界是一个随意释放**的空间,这里是人死后的归处,活着时不敢做的事这里都可以做。这里没有道德的约束,没有规矩的限制,大概唯一的禁忌便是不要招惹比自己强的人。

如果人界的繁华是一种光荣富强的象征,那么在这里的最完美的象征只有堕落。

街道上没有糖人面摊,有的是人血人肉;没有发簪油纸伞,有的是掏心挖肺以及床间的惩罚器具;没有滔滔不绝的说书人,只有一个挨着一个的赌摊,在这里不赌钱只赌手脚赌命;在这里最多的不是酒楼客栈,而是风流地。

在魍城最大的寻乐处是风馆。

站在雕刻着骷髅头暗红色的大门下,陆不凡镇定的取下纱顶露出那张英俊的脸,他盯着牌匾细细看了一会儿后才不急不缓的抬脚走进大门。

门后与门外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从幽灵游街变成了群魔乱舞。

黑色与红色的帷幔低垂,帷幔后的身姿妙曼妖娆,是勾魂的妖精,引人堕落的恶魔。那些从帷幔探出的手有的白骨森森,那些望出来的脸大多五官不齐。

这里就像荒野上山魅的狂欢。

从陆不凡踏进大门那一刻,便有女人往他身上扑,却都被无情的躲开。看着男人一步步往里走她们只能气鼓鼓的用那双阴森恐怖的眸子委屈的看着他。

走到木阶前,一个肥胖的女人突然冒出来,除了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窟窿她几乎与常人无异。

胖女人笑着迎上陆不凡,娇嗔的拍拍他的胸口似抱怨似调侃:“陆公子就是眼光高,外面这些都看不上。老规矩,剪魅姑娘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曲儿也准备好了,琴师还是咱们风馆最好的。”

面对胖女人的讨好,陆不凡目光落到她那涂了厚厚一层粉的脸上,将手里的纱顶往她怀里一塞,便绕过去往楼上走:“还是老板娘懂事。”

“哪里哪里,照顾陆公子是应该的。”接过纱顶的同时手里多了几块猩红的水晶,胖女人笑的合不拢嘴,连忙小心翼翼的将纱顶交给身边路过的小斯,“给我放好,这可是陆公子的东西。”

熟练的推开木雕门,一股香风迎面袭来,夹在木头腐朽的阴湿味中,味道难以言喻。屋子里全局暗色以黑色为主,男人一身红衣立于其中邪魅而夺目。

轻缓的琴声低低的盘旋,似有哀怨似有无奈,欲语还休,让人心头哽咽。

可陆不凡恍若未闻,这种夹杂在琴声里低廉的感情还不够他看,与白清相比此处抚琴者完全不够看,但却是整个魍城最好的琴师。

帷幔里和着琴声起舞的女子在陆不凡进门那一刻便一点一点甩袖弄姿往外而来,等陆不凡在软榻上坐下,女子已经出了垂帘朝着他走来。

在琴声低下的时候女子挽着兰花指优雅的转了一圈完美的在男人怀里坐下,她一手环着男人的脖子一手从榻桌上端起一杯温热的血往男人嘴边送:“公子,你都好久没来看剪魅了,这次来是想看剪魅还是听曲儿呢?”

就着女人端起的杯子喝了一口,陆不凡漫不经心的回答:“看热闹。”

“讨厌。”撇撇嘴,女子嘟着嘴满是委屈,“公子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喜欢奴家了?”

“你猜?”笑着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子,陆不凡从她手里拿过杯子全部饮下后放下,随后转头看向垂帘后的抚琴人,“双公子,听闻庄小姐已经同罗刹宗宗主定亲,三日后罗刹宗便派人来迎娶庄小姐,不知是真是假?”

琴声戛然而止,垂帘慢慢升起,露出帘后抚琴之人白净俊生的模样。看到琴师,剪魅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要不是她陆公子怎么会多看这个低等乐师一眼?

不论是在人界还是在魂界都有关于山魅的传说,传说山魅与一个凡人相爱,二人不离不弃,凡人放弃生命也要追随山魅。

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所谓山魅不过是一个低级魂修,而那个凡人也只是一只堕入魔道的狐妖。

指尖被琴弦割破,双未不动声色的捻了捻指尖的血迹,直勾勾的盯着陆不凡:“是吗,不知公子从哪里听说。”

“双公子足不出户当然不知道,这事整个魍城都知道的。”

“……”眉头微微隆起,琴师开始有些坐立难安。陆不凡一双多情的黑眸似笑非笑,仿佛没看到对方受到的冲击,继续道,“听闻那罗刹宗宗主可是庄小姐大小就仰慕的人,想来两人在一起一定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嘭!

双未突然起身,狠狠地一甩衣袖大步的离开,步伐匆匆。看着被双未丢在地上的琴,陆不凡淡然的扬了扬眉,端起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新鲜的血液慢悠悠的品尝,他整个人都散发懒散的味道。

被双未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慢慢回神的剪魅睁着水眸贴在男人怀里手指在对方胸口画着圈:“公子,你好坏,干嘛刺激他,吓死人家了。”

“当然是为了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看奴家不好吗?”窝在男人怀里看着男人光洁的下巴,剪魅眼里露出痴迷,她使出浑身解数的讨好着对方。

“成,现在本公子就同你好好探讨一下我们之间才可以探讨的事,如何?”

“讨厌。”

风馆是寻欢的地方,来这里的人自然都是寻欢的。

从帷幔里穿出的声音有一种诡异的阴森,并不是场面不激烈不过瘾,只是……那个应该与剪魅同躺在床幔里的男人却依旧坐在软榻上。

陆不凡抬手将躺在地上的琴隔空取来,他熟练的拨动长弦,琴声盖过床幔后床传的女人娇喊声,可这一切剪魅全然不知。

伴着琴声,男人脸上轻佻的表情渐渐收敛,深邃的眸子暗藏风云。

虽然,他并不需要阴谋阳谋算计什么成败,也没有什么志在必得的野心,不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实力什么都不配,一只蚂蚁就别妄想逍遥自在四海为家。

虽然,陆启在正道与他搭不上边,但总归要给儿子和自己留一手,就算未来正邪争锋相对时,成不了启儿的自豪也不能成为累赘!

可笑那蠢孩子以为那块玉佩只能传信,殊不知长氙门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一旦成了关门弟子,就算再不济,未来在长氙门也可以混个殿主的位置。

儿子虽然有点傻,但是运气不错。

陆不凡无奈的笑了笑,拨动长弦的动作加快,心情愉悦。

第四十六章:魂宗(叁)

剪魅醒过来时身体是激烈之后的酸痛,本没有多少力气。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摸旁边的人,却摸到一片冰冷,心里瞬间一空连忙穿衣起身。

等下床撩开床幔看到坐在软榻将鲜血换成清酒饮着的男人时才松了一口气,她嗔怪的瞪了男人一眼姿势怪异的走过去,一边道:“公子好生凶猛,奴家现在腰都在疼呢。”

“奴家醒来没看到公子还以为公子走了呢。每次醒来公子都一个人坐在这里,要不是身上确实那个……奴家都要以为公子与奴家不曾欢乐过。”

“呵呵……”陆不凡笑着挑了挑眉,伸手将剪魅拉到怀里抱紧,“你睡的那么香,我这不是不忍心打扰吗?”

“讨厌,还不是都怪你。”女子脸上飞上两道云霞。

“那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讨厌,公子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娇哼一声,剪魅靠在男人怀里心跳加快。

陆不凡不再说话,一手抱着剪魅一手倒着酒一杯杯往嘴里灌。剪魅靠在男人怀里,听着对方的心跳心中满是甜蜜。如果可以和公子在一起,就算是放弃一切她也愿意。

“喂喂喂!你给我站住!你这样衣衫不整的还敢进门,陆公子在剪魅屋里还没走呢!吓到陆公子了怎么……”

双未回来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废的气息,衣袍上都是褶子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出去和人打了一架,还是靠蛮力肉搏的那种。

随着门被打开,风馆老板娘的叫骂也跟着传来,不过双未快速的将门一关就将那尖酸刻薄的骂声给关在了外面。

剪魅看着双未狼狈的模样脸色忽的就沉了下来,她压制着怒气开口:“你这成何体统,还不快快去洗漱了再来!”

双未并没动,他关上门后便盯着在一边看好戏的男人,嘴唇颤了颤没有底气的道:“陆公子,您可不可以给我赎身,我……我不想待在风馆里了,我……我可以给你当下人……”

“哦?”陆不凡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一把推开怀里的剪魅起身,围着双未转了两圈,问道,“为何?我为何要帮你赎身?”

“求陆公子成全!”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双未撩起衣袍突然跪下,连陆不凡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听他道,“陆公子,只要你替我赎身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双未,你脑子进水了吧?”剪魅从被男人推开的失落中回神,看到跪在地上的双未声音突然拔高情绪有些失控,心中是又气又嫉妒,更多的是担心,她怕陆公子真的替双未赎身,凭什么给双未赎?她更怕自己被双未牵连。

“双未你是不是疯了,你喝酒了吧?”剪魅一边说着一边就想去挠双未,她想把这个给她捣乱的东西弄下去,“你给……”

“公子,你……”

银色的长剑刺透胸口,鲜血喷涌,剪魅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陆不凡面无表情的抽出长剑,取出一块白色手帕将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银色的剑泛起的幽幽冷光比屋子里的陈列更吓人。

将擦拭干净的剑收回芥子空间,陆不凡低头看着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双未微微一笑,道:“别担心,她太碍事了,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女人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我比较欣赏聪明的人。”比如像他住的那个院子的老板娘。

可是她喜欢的人是你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双未目光微颤,他想,他所谓的感情在这个男人眼里一定非常的可笑幼稚。就像当初第一次为剪魅和曲抚琴时见到这个男人,他便觉得这个男人绝对不可小觑,虽然他没有从男人眼中看到什么野心和**。

“帮你赎身也不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到时候女人名利地位少不了你,而且我保证这个过程绝对刺激。”

“公子请说。”

男人眼底的算计太过于明显,但肯定不是对于他。

“我要你变成女人去引诱咨邪,和你自己的女人抢男人,刺激吧?”

双未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个魔鬼……可是,难堪的是他竟然动摇了,比起迷惑咨邪,他难道要永远待在这个风尘之地吗?

“我……”他颤着睫毛,把心中的决定说出来仿佛用尽毕生的精力,“我答应你公子。”

陆不凡回到回到院子时,芯儿披着一件单衣坐在石凳上目光落寞,看到男人她连忙收敛情绪迎上去,像一条滑泥鳅似的扑进男人怀里。

“公子,你怎么能自己快乐后将奴家一个人丢下?”

“咳咳。”陆不凡干咳两声,不自在的将芯儿推出怀抱:“老板娘,你就不要打趣我了。”

打趣?她在打趣吗?

正想反驳她突然看到男人身边漂亮的白衣女子,瞬间一盆冷清浇到心头。但她并没有失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白衣女子好奇的问:“这位是?”

“在下未婚妻,陌末。”

“未婚妻啊?”脸上的笑有点维持不住,“难怪玩笑都不开了,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再见。”

“嗯。”

背对着男人往外走,芯儿咬紧嘴唇,只觉得呼吸困难。这个男人也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把他当做消遣,可恨自己身经百战竟然心动了。

“她……”

“不用管她。”陆不凡淡淡的瞥了一眼白衣女子,抬手指向左边的侧屋,“以后你就住这里,要是觉得小了睡主屋也可以,我住书房。”

“……好。”这个男人身上太多疑问了,但他都不能问,只能自己慢慢去挖掘。

“你似乎很多疑惑啊?”就在他走神的刹那男人突然眯起眼睛问道。

耳鬓冒出冷汗,双未连忙道:“没有,我没什么疑惑。”

“最好如此,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最好永远不要有什么多余的想法,猜来猜去很累的,我喜欢比较方便的方法,比如像对剪魅那样。”

“是,公子请放心。”

“叫夫君,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是,公……夫君。”

看着双未眸子里的忌惮,陆不凡从嘴角溢出一丝笑,他甩袖负于身后,转身朝着书房走去。随着嘭一声书房的门关上,双未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完全没有人能够猜透他心里的想法,更可怕的是陆不凡完全没有任何弱点,也许有,但谁又能够猜到呢?

书房里摆着一张小榻,关上门后陆不凡便拿出夜明珠随意抽出一本书坐在小榻上翻看,此刻的他身上没有半点邪气,就端正的坐着像一个人界的修士般。

他偶尔从压在小榻下的锦袋摸出几块果脯放进嘴里,为谪仙般的气质添了点平易近人。而他手里翻着的册子也不是秘籍绝本,只是凡人最基本的启蒙读物罢了。

不管是谁,什么样的人,在心底都有一处别人不知的柔软,是弱点还是暗藏的杀机,谁知道呢?

第四十七章:魂宗(肆)

“小姐,最近整个魍城都在传你同咨宗主的婚事,双公子那边你不去看看吗?”

“看他?”温婉的女声充满不屑,“一个卖身楚馆里的伶人,连那些卖身的女人都不如,我堂堂城主之女亲自去看他是不是太有**分了?”

“小姐说的是,可万一双公子来闹事怎么办?他可是那么喜欢……”

“他敢!就因为顺手把他从修士手里救下,我就必须接受他的喜欢吗?如果他要是敢来找我,我一定让他消失的干干净净的,而不是卖到风馆这么简单。”

“小姐说的是,自然只有咨宗主才配得上你……”

不久前,他站在城主府的假山后心情翻涌,曾经为了与喜欢的人见面,他都会躲在这里带着满满的期待,如今却是黯淡无光的深渊。

他听到

她说:不过是没什么修为的妖族而已,还真以为她会看得上他。

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傻这么脸皮厚的人,都被别人卖到风馆了还凑上去,真以为她会缺钱吗?她堂堂城主之女会缺那点钱?

多么伤人的话,可又是多么残酷的事实。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都说狐族最为狡诈滥情,以魅惑闻名,可谁又知道狐族的专情?

狐族可不是那么好玩弄的,虽然冥界看不起妖族,自然看不起狐族,可在妖族当年妖王之争时,差一点狐族就成为众妖之首,狐族的高傲从来不允许别人玩弄他们。

化作女子的双未缓缓推开木窗,他目光幽幽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不知道陆不凡要做什么,他只知道愚弄他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漂亮的眸子太过于平静,平静的不像是才失去所爱的人。这就是狐族,理智而又聪明,所谓狡诈并不是单一的指狡猾,这是千百年来所有人对狐族的误解,所以贬低他们,畏惧他们。

天空的曜日(黑色太阳)吞噬着光芒,活在曜日下的魂族是地狱的游魂。

“嘎”

院子里突然想起一阵开门声,陆不凡手里拿着一坛酒,腰间别着一只笛子慢悠悠的走到石桌前坐下。

他将酒放下利落的打开一坛,仰头便往嘴里灌,酒水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灌了一大口后放下酒坛拿出笛子吹奏。

呜呜的笛声夹杂的不是悲伤而是杀伐之气。

他陆不凡的人生结束在仙家望族,开始在阴曹地府。

陆家,待我从魂界归来,你们可有人还记我?是恐惧还是震惊?又或者震怒以及无动于衷?

笛声的杀伐之气猛然之间收住,随后变得平淡柔和。启儿,愿再见之时你已经做到当年父亲所想做的……若能不见,自然最好。

在陆不凡出现在院子的瞬间,双未下意识藏到窗户旁,透过缝隙往外看,在血红的天空下坐着的男人身上有几分孤寂,可凛冽的气势依旧不减。

不管是在大家跟前的陆不凡还是一个人喝酒吹笛的陆不凡,双未已经渐渐意识到,这个人是不能招惹的。

在魂界是很难辨别时辰的,不知时长时短,对时间的把握只能自己预估。

陆不凡习惯了在山竹镇生活时对时间的了解,虽然冥界没有日月星辰,但香烛却是有的。

双未总能看到院子不起眼的角落经常会点着一柱香,起初不知道,但后来发现陆不凡以十二柱香为一轮,每十二柱香的前六柱以两柱为准,两柱之后都是陆不凡用食时间,剩下六柱大部分时间睡觉。

一炷香一个时辰,一天十二个时辰,原来这是对时间的计算。和陆不凡待的越久双未就能从他身上发现越来越多来自人界的习惯。

魍城很少有过万人空巷的时候,但今天不一样。

陆不凡尚未睡醒便听到一阵说话声,声音很大很杂,但没持续多久便过去了。不过他向来睡眠浅,醒了也就没了睡意,男人按了按眉心掀开薄毯起身,握着毯边的手刚抬到一半就立马僵住,目光一凝浑身气势一沉,男人转身将身边躺着的女人提起来,死死扣住她的脖子。

“唔!咳咳!”从睡梦中惊醒,女子握紧男人掐着自己的手,因为呼吸困难脸色憋的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往外滚,“公子……公子、你松手……公子……我……”

掐着女子顿了一下才施舍般的松开手,陆不凡阴沉着一张脸:“谁让你进来的,我记得从第一天我就给你说过,书房谁都不许进。”

逢场作戏归逢场作戏,他从来不会假戏真做,用幻术摆平这个女人,他平时都是住在书房或者侧屋,主屋不过是个摆饰。

昨晚他坐在案前看书睡着了,没想到今天醒来就从坐变成了躺,还盖着毯子,这个女人真是……

“对不起,你别生气,公子我错了。”脖子上的手一松她便朝着脸色冰冷的男人爬过去,抱住他的腰寻找安全感,“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害怕,我下次不敢了,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未婚妻,你都好几天没看过我,你是不是都要把我忘了?”

该说是不知死活还是自以为是?陆不凡目光下撇落到女子的发顶,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搂住她:“下不为例,吓到了吧?”

“嗯嗯,你凶我。”

“不许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的。”

“乖。”揉揉女子的脸颊,陆不凡推开她不带丝毫留恋,他直接起身下榻往外走,“外面很热闹,起来出去走走吧。”

“嗯嗯,好的。”女子连忙跟着起身追出去。

有时候,明知道是万丈深渊却还是义无反顾,明知道不能爱,却爱的更深。

有时候谁都没有错,错只错在彼此在乎的并不正好是对方。

“公子,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女子在院子口追上男人,她下意识的与男人保持了一步的距离,因为对方不喜欢她与自己在别人面前亲近。她只是他见不得人的玩物。

“不然呢?”陆不凡挑眉回头朝着女子伸出手,“就当补偿这几天对你的亏欠吧。”

“嗯。”她慎重的将手放进他掌心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容,看着男人脸上邪肆的笑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有一天她会对一个男人笑的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

不过,越是意识到不可能越想得到,越想得到也就越是小心翼翼,想到他家那位漂亮的未婚妻,她轻声问:“你不怕她生气吗?”

“陌末出门去了,今天我陪你。”

“好,说话算话。”握紧男人的手指她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虽然这个男人有未婚妻,但是还背着未婚妻偷腥,那么他一定不会有多爱他的未婚妻,这样她不就有机会了?

她喜欢陆不凡,所以一定会努力得到他,而且他们本来就已经属于彼此,现在差的只是一个名分,她可比那个未婚妻有优势多了。

虽然是男人邀请的他,但主动的却是她,她并不在意,也习惯了男人懒散看戏的样子,只要他愿意陪她,就说明他心里是有她的。

第四十九章:魂宗(陆)

南苑,难得在冥界可以见到色彩艳丽的牡丹花,让人感觉到丝丝人界的气息。

庄洁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手里拿着一朵开的正盛的粉牡丹,一片一片将它的花瓣摘下,她动作漫不经心。

小丫鬟嫣红端正的站在她身后,看着被庄洁摘掉一半花瓣的牡丹满是心疼。要知道牡丹在冥界是很难存活的,好不容易活了这么几束小姐却摘着玩,到时死了倒霉的又是她,她上哪里去给小姐弄这牡丹?

“嫣红,你说咨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拔着花瓣庄洁眼珠转了转有些犹疑的开口寻问,“咨大哥离开魍城这么多年,又是罗刹宗宗主,他一定见过许多漂亮的女子吧,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自然是小姐你这样的啊,要是咨宗主不喜欢你他为什么来魍城?还不是为了来迎娶小姐,履行当年的婚约。要嫣红说小姐与咨宗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小姐何必庸人自扰,咨宗主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丫鬟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庄洁很是满意,同时也被彻底说服,她立刻放下手里被摧残的牡丹花起身:“你说的对,咨大哥为了我千里迢迢而来,我怎么能不相信他,他舟车劳顿,我得给他做点什么。”

“小姐说的是,嫣红给你打下手。”

简陋的院子里,三两棵枯萎的淮阳树枝参差不齐,像破土而出的死人朝着天空伸着白骨森森的五指。

魍城没有客栈,或者说魂界没有客栈,在这里落脚一般都是找当地的魂族付魂晶后住院子,其实和人界的客栈没什么区别。

在枯枝下的石桌前,咨邪严肃的从怀里摸出一块银白色的薄片,上面雕刻一只闭着眼睛的苍龙。

“降尘,你能感觉到秘境的具体位置吗?”

“具体的位置我感觉不到,但我能够感觉到它就在魍城。”青衣男子落在薄片上的目光充满担忧,“宗主,按理说我都能感觉到秘境就在魍城,那么找到秘境也不是难事,可进了魍城后我连秘境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是不是有人已经找到了秘境,用阵法将秘境隔离了?”

将薄片重新收回芥子空间,咨邪皱了皱眉直勾勾的盯着降尘:“魍城就这么大,一个二流小城,根本没有拿的出手的人,谁会找到秘境还将它隔绝了?”

“魍城没有人,不代表魍城外没有人,这件事看来还要麻烦城主了。”

咨邪没有接降尘的话,事实上已经与庄城主摊牌后他便不想再去麻烦他们了。

知道对方所想,青衣男子劝道:“宗主,大事要紧,你和庄小姐的事既然已经和城主说了,想必他也不会为难你。再说只是找城主查查城内进出情况,也不是什么大事,庄城主不会不答应的。”

“咨大哥,你们找我爹有什么事吗?”

黄鹂般清脆动听的声音突然响起,青衣男子连忙从石凳上起身站到咨邪身边,二人一同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女子神色不定。

“怎么了?你们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走进院子后庄洁不自在的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身边的丫鬟。

嫣红自然是不敢在主人和客人面前多嘴,只能低着头假装不知道。

“没什么。”咨邪出声打破庄洁的不安,“大老远的,你还送东西过来,辛苦了。”

“不辛苦,给咨大哥做吃的是小洁的荣幸。”见男人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她松了一口气,连忙端着手里的汤在石桌上放下,然后从嫣红手中接过碗筷勺子盛上满满一碗推到咨邪面前,“咨大哥你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多谢。”在庄洁充满期待的目光下他不得不端起喝一口。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就听到她压着声音非常小心的问,“咨大哥,味道怎么样?”就像初次下厨请人品尝般。

“嗯,挺好的。”

“真的吗?咨大哥喜欢就好!”庄洁眼睛一亮,连忙在咨邪身边坐下欢喜的看着他,“只要咨大哥喜欢,我以后天天给咨大哥做。”

“不……”正要委婉的拒绝,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将已经向庄城主提出解除婚姻的事也说清楚,可刚开口就被降尘不着痕迹的推了一把,咨邪连忙改口,“小洁,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为难你了,还煲着汤送过来。”

“这还不简单,我只需要让下人去查查今日魍城的出去记录和住房登记就知道你们住哪里了。”自豪的扬了扬下巴,庄洁忽然伸手替咨邪理理衣领,然后起身不好意思的笑道,“咨大哥,你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下次见。”

“下次见,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乖巧的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背对着男人那一刻庄洁恨不得尖叫出声。咨大哥真好,强大又温柔,果然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夫君。

目送着庄洁离开院子后,咨邪皱着眉回头看向降尘:“你干什么?”

“宗主,庄小姐送上门你何不抓住机会?在魍城有了庄家帮忙我们会方便很多。”降邪并不畏惧咨邪的不满,他虽然是咨邪的贴身护卫,但更像一个谋士和知己朋友,“宗主如果非要与庄家谈交情,到时候打开秘境拿到里面的宝物分一些给他们,这样的恩情对他们来说何尝又不是大恩大德?更何况上一辈几百年前的情义,如今能剩下几分?你拒绝婚事后庄城主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宗主,你又何须大仁大义?”有的人虽然不是好人,不过做坏事也喜欢给自己找个看上去充满正义的理由。

“你这说的什么话?”男人微怒,“你把小洁当做什么了?”

“属下该死。”降尘低下头,可嘴上却并没有认错的意思,“庄小姐对你的感情想必刚才你已经看到了,不管你怎么做对她都是伤害。宗主的事属下不该多问,是属下越界了,属下先告退。”

看着青衣男子离开咨邪脸上的神色琢磨不透。作为魂修,还是罗刹宗的宗主,要是什么正义之士那还真是天大的笑话。可是,即使不是什么好人,也没人会把坏人二字摆在脸上。

庄城主对他的态度摆在那里,一宗之主,要地位有地位,要身份有身份,是女婿首选人,庄洁对他的爱慕除去那丝腼腆也不过是冲着他罗刹宗宗主的身份而来罢了。这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大家互相明白不拆穿罢了。

但是今天那白衣女子,眼神干净,长相不比庄洁差,没有庄家父女看他时的野心,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女儿。

第五十一章:魂宗(捌)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看着陆不凡一直盯着青衣男子的背影瞧双未不解的问,心里不由得担心自己会不会做什么阻碍陆不凡的事。

“没什么,走吧。”收回目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男人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离开树下沿着街道往东边走。

双未连忙追上陆不凡,他实在是弄不懂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犹豫许久才问:“我们去哪里?”

“风馆,要一起吗?”

“……”因为风馆二字,他跟着陆不凡的脚步猛然收住,“我就不去了吧?”那样的地方他去干什么?又以什么身份去?是双未还是陌末?似乎没有哪一个是妥当的吧。

陆不凡没管双未什么表情和想法,抬手随意的摆了摆手脚步不停,慢慢消失在街道口。

风馆。

这是一个似乎永远不会落寞疲倦的地方,每次都是那么热闹,男女相拥,薄衫遮不住妙曼的身躯。

老鸨站在二楼的扶梯前与一个客人在说笑着些什么,她余光瞥见门口那一抹红色先是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花了眼,随后脸色一白丢下客人连忙下楼。

哎呦喂,这个祖宗怎么来了,还以为剪魅死后这祖宗就不来了呢,怎么又来了呢?

如果以前陆不凡在老鸨眼里是移动的金山,那么现在就是藏着可怕杀机的毒旷。

即使并不太想接待这位,她也不能直白的将人赶出去。

陆不凡慢慢穿过垂下的红幔挑了挑眉。今天这些女人竟然没有直接扑上来,不过是……想到那天老鸨看到剪魅尸体时的表情,估计现在风馆几乎已经人人都知道他杀了剪魅,谁还敢冲上来与一个花魁都下得了手的男人亲密呢?

“陆公子,您来了,今个儿要什么样的姑娘?”还未走几步老鸨摇晃着肥硕的身体来到他面前,脸上堆着笑,“现个儿咱们风馆最红的姑娘是古洇,她可一直爱慕您,您看要不要今日翻她?”

“古?哪个古?”本不想听老鸨多话,但那女子的姓引起了陆不凡的注意。

“哎,是,姓古,古老的古。”原本还担心男人拒绝,除了古洇根本没有姑娘愿意接待他,可见男人眼里升起的兴趣,老鸨顿时脸上的笑都亲切了三分。

“就她吧,带路。”

“哎哎,陆公子这边请。”成了!

老鸨连忙在前方引路,像是怕男人后悔似的,不知道的怕不是要怀疑那姑娘莫非是个丑八怪?

老鸨将陆不凡引到二楼左侧在里面的门前便停下,她转头朝着陆不凡讨好的笑道:“陆公子,古洇她就在里面等着你。”说罢她顺势推开漆黑的木门,然后识趣的退下。

从屋内传出温柔的女音,清澈轻吟的地唱着,唱着朦胧的歌词。这声音分明是从房门打开那一刻才响起的。陆不凡扬了扬眉抬脚大步的跨进门。

屋内与之前所见的摆设都不一样,不再是压抑黑暗的色调,反而是一种明亮欢快的主题。

白色的垂帘蓝色镶边,帘低挂着白至蓝渐变色流苏,摆在屋里的木桌也不再是朽迹斑斑的枯木,而是上好的楠木。一女子穿着大胆胳膊大腿皆露在外面,缠在身上的绸缎轻柔飘逸被她在空中舞出一个个漂亮的弧度。

从进门那一刻陆不凡便忍不住对屋子的主人刮目相看,真是大胆的想法,竟然对一个魂族用凡人的的喜好来招待,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做到了,比起魂界扭曲的爱好,陆不凡觉得自己恐怕是少有的正常魂族了。

古洇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进门后站在门口没有再动的男人,心中隐隐有些慌乱不安。她这样自作主张的把屋子里的摆设改掉,这个人会不会对她多看一眼?

从很早之前古洇就知道陆不凡是整个风馆几乎所有女子都想接待的恩客,但整个风馆他却只独宠剪魅一个人。

她曾经悄悄看过陆不凡,是一个英俊倜傥的男人,不管是才情还是气度都是让女人喜欢的那个类型。可惜除了剪魅没有人有机会得到他的青睐,如今终于有机会她想放手一搏。

……

红尘三千浮生梦,

场场是不解的缘,

看生离死别悲苦,

却不想入人间天……

舞尽了,歌寂了,站在那里的男人依旧没什么变化,古洇的一颗心渐渐沉下去。她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了,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可当她要主动开口时,男人却抢在她之前开口:“舞不错,但你不够妖。听说你姓古,是吗?”

“是。”古洇有些尴尬的点点头,任何一个风月女子被这样说都会觉得惭愧吧?不过没有从男人眼里看到厌恶她已经很开心了。

“啸龙城古家?”

“正是。”有多久没听到过啸龙城古家这个称呼了?古洇面露怀恋,对男人升起一股亲切感,“陆公子,您生前是修真者吧?”

“呵。”轻笑一声,充满讽刺,陆不凡将袖一扫,负手往前走到桌边坐下,随后却又满不在乎的回答,“在下生前不过一介凡人,只是听说过六大家族之名而已。”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陆公子您也是六大家族的人呢。”古洇笑着点点头,提起身上碍事的绸带朝着陆不凡走去,在他对面坐下,“陆公子听闻你喜欢听曲儿,要我弹给你听吗?”

“曲儿随时可以听,今日我想下棋。”

微微一愣,她连忙起身去拿棋盘:“好,小女子对棋略知一二,希望陆公子不要嫌弃。”

“嗯哼。”陆不凡哼了一声,余光扫过古洇的后背。笑话,传闻棋仙古黑白一子可以定天下,身为古家后人棋艺又能差到哪里去?

等棋盘展开,陆不凡执白棋,古洇执黑棋,一场无声的对峙便张开。

起初古洇还能应付,下到后面简直吃力,偏偏陆不凡还不会给她一个痛快,让她寸步难行。

昔日的山竹镇,时常可见父子俩坐在石桌前。

清风吹进竹院,带着阵阵清凉让人心情舒畅,小少年却始终皱着眉头,低着头凑在棋盘上使劲瞅,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能用颤巍巍的小手夹起黑子胡乱的落一格。

“错,应该下这里。”男人摇头叹气。

看到男人的指点,少年恍然大悟,想伸手去拿棋子重下却被男人挡开,“落子无悔。”

随着男人话落新的白子已经在棋盘上归位,黑子瞬间被收走十几颗。少年见状委屈的抿了抿唇,要哭不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下棋最痛苦的莫过于知道怎么下,却是在落子之后。

一局结束少年惨败,他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陆不凡:怎么别人父亲都那么温柔体贴,他的父亲就知道欺负他,还时不时凶巴巴的。好嫌弃,想换个父亲。

那个时候的陆启才七八岁,还是一个小矮子,刚开始学棋,每次都被自家父亲折磨的蔫儿吧唧怀疑人生。

看着一局结束被杀得片甲不留双眼都是疑惑的小鬼,男人眼中升起笑意,揉揉小陆启的脑袋:“别伤心了,走父亲带你去吃糖葫芦。”

“哼。”才不要,都要长蛀牙了。

“小鬼头,还学会生气了。”男人无奈,将少年抱起出门。

第五十二章:魂宗(玖)

从回忆里抽身,陆不凡才发现一局已经下完,黑子将白子几乎吞噬殆尽。事实上很早之前他就已经败了,只是古洇顾忌着他恩客的身份又在发呆便没有提醒,一直等到他手里的白子全部下光自己回神。

“我输了,愿赌服输,接下来听古姑娘的。古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她本是早就打算在下棋时不着痕迹的输给对方,毕竟哪个男人不爱面子?

但是当陆不凡下棋实走神时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她观察这个男人这些时间不是白观察的,男儿看似随意其实精明着,他可不是剪魅,才不会觉得这个男人和其他男人一样会被美色迷惑,顶多只是将女人当做一种消遣。

“不必顾忌,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吧。”

“我想陆公子你能带我在魍城逛逛吗?不用走太远,就在风馆附近也行,我就是想出去走走。”自从来到魂界她就在风馆没有离开过,虽然知道魂界和修真界不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她也想去看看。

当初刚到魂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老鸨强行抓紧了风馆,偏偏死后在魂界她修为尽无,只是一个普通的魂族。她不愿意接客老鸨就将她关起来哪里也不许去。其实陆不凡还是她的第一位恩客。

“成,屋里有些闷出去走走也好。”

黑色的太阳,血红的天空,枯骨残肢在街上游荡,对于修仙世家出生的古洇而言一起并没有那么糟糕,反而像让那些修真者们谈之色变的诡异传说。

女子脸上挂着连陆不凡都无法理解欣喜,在她眼里魂界不是可怕不看的,而是神秘的。

“陆公子,这里看起来很混乱对吧,与修真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可他们都很自由,没有约束,真好,这才是大家最真实的样子吧?不会算计什么。”

“呵,或许你说的对吧。”陆不凡不置可否。

最真实的样子?可笑,谁会愿意活成这副模样?

也许在人界光明掩饰着黑暗,所以虚伪的成了掩藏在正义之下假仁假义和无恶不作之人的专属,善意开始被曲解,猜测,以至于善恶难辨;可在魂界,经历过最深沉的痛苦孤独与折磨之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释放,将恐惧与不安掩盖在糜乱之下,他们的心底何尝又不羡慕人物?可不要说普通的魂族,就是有点修为的魂修也逃不出魂界!

光明才是这群可悲可憎不堪的人最大的渴望。

陆不凡敷衍的样子让古洇有些不知所措,她连忙转移话题,指着一处道:“陆公子,你看那里围了好多人,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陆不凡只是抬眼一瞥就认出这是整个澜城最热闹的小赌馆,虽然没有地下赌坊大,但名气并不小。

男人的态度总是很随意,很难让人猜测,但就是这样古洇才鼓起勇气拉住他的手往人群走去。如果不主动一点,这个男人会一直都是这样不痛不痒吧?她也想像剪魅那样被这个男人独宠,她相信以她的聪慧,绝对不会落到剪魅那个地步。

仿佛应验她的猜测一般,那感觉到男人指尖不着痕迹的擦过她的手背。古洇嘴角微微上扬,直接拉着男人挤进了人群,这才发现原来是赌摊,她刚想离开,却被一只又粗又白的手拦住。

露着一只胳膊外面的女人语气粗鲁的的催促:“喂,你们两个赌什么?”

“不用了,我们只是……”古洇刚想拒绝女人离开这里,谁知身边的男人却轻佻的开口,“赌一只眼睛,买两点最小。”

女老板沉默两息后继续问:“赌你女人的眼睛?”

“你说呢?”

男人轻浮的语气让女人皱了皱眉,虽然长相出色,可是和之前那位公子差远了,是不是个男人?

古洇在女人问出这个问题后心里就一片冰冷:他怎么可能会赌自己的眼睛?一定是赌她的。

见惯了魂族的自私冷漠,鄙视归鄙视,女人不在多言开始摇骰子。随着骰子摇晃的声音古洇身体开始发抖。

当最后竹筒在桌上落下是,古洇恨不得转身就跑。可是她又能逃去哪里呢?

女人的目光将周围的人都看了一遍后才回到手里的竹筒上,她嘴角上翘:“开!”又有人要倒霉了,她就喜欢这群人悔恨却又不愿意认输,一次次把自己往赌局砸的样子。

“两点,最小,小胜!”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随后欢呼声盖过悲叫声。

“怕吗?”陆不凡转头看向身边吓得脸色惨白久久没有回神的女子。

听到说话声古洇木讷的转头,猛然扑进男人怀里:幸好,她眼睛还在,他没有输!

“走吧。”打了一个哈欠,将古洇从怀里拉出来,推开挡路的赌者,陆不凡悠闲的离去。

摇骰子的女人侧身看向离开的男人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本来这一局开出来应该是六,虽然不是大但绝对不是二,那个男人动了她的骰子,看来对方和她一样是个魂修。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结实一下这个男人,她喜欢结交能人异士,可是想到男人不动声色将自己女人眼睛赌出去的轻浮模样,她又放弃了,不是觉得男人不值得结交,而是不敢去招惹。

如果一个轻浮的人没实力,那叫真的碌碌无为,地痞流氓,如果一个有实力的装出一副轻佻的样子,你会小看他吗?

离开赌摊之后陆不凡便停下脚步,他伸着懒腰偏头看向古洇:“古姑娘,在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处理,就不陪你了,你自己慢慢逛,下次再找你去玩。”

抿紧嘴唇盯着男人,古洇勉强点点头,她有些迷茫:刚才风馆第一次见面大家公子的样子和刚才邪痞的样子,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男人?

“这些魂晶今天的赏赐,不用送。”

男人走的很干脆,干脆得让古洇觉得伤自尊。大概就是男人忽冷忽热的态度才让剪魅飞蛾扑火吧。

甩掉古洇,陆不凡轻啧一声,转身走向另一家生意并不如风馆的风流地。

古洇虽然聪明,但是小聪明太多了,看着厌烦,他虽然喜欢聪明听话的,却不喜欢满肚子小聪明的女人,还不如上一个剪魅顺眼,笨一点总比自以为不错满肚子算盘的看着舒服。

在魍城落脚休息之后,咨邪便立刻带着降尘去城主府求见城主,却不想正好遇上城主外出见朋友。

从下人口中听到城主不在,咨邪叹了一口气正打算离开却被降尘一把拉住,便听到青衣男子朝着下人改口:“既然城主不在,庄小姐是否在,咨宗主想见见庄小姐。”

咨邪解除婚约的事整个城主府只有庄城主人知道,下人不疑有他恭敬的伸手:“小姐在南苑,咨宗主请跟我来。”

降尘的擅自决定让咨邪很是不满,可又不能当着庄家下人的面出什么乱子,只能无关痛痒的瞪一眼降尘。

第五十四章:魂宗(拾壹)

男人出现那一刻,白衣女子本就克制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她捂住嘴像是压抑不住难过抬脚想回侧屋。

男人的目光落在白衣女子身上,在两人擦肩而过之时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男人并没有说什么,目光重新回到那群不速之客身上:“你们要抓什么人?”

庄洁被对方的气势摄住后退一步往咨邪身后稍微躲了躲,咨邪安抚性的拍拍庄洁的肩膀上前一步,却没有出现庄洁想象中般替她撑腰。

只见男人脸上突然挂着抱歉的笑,并朝着对方拱手行了一礼:“兄台抱歉,是我们唐突了,都是误会。”

陆不凡没有说话,只是无悲无喜的看着他。

对面之人脸上的不满已经消失,但却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咨邪有些拿不准只能态度更加的真诚的道歉:“是在下莽撞,兄台莫怪。之前鄙人宗内有人偷了门中东西逃走,他逃跑的方向正是魍城。方才让庄小姐查了查最近魍城的出入记录,后面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是不是有逃犯陆不凡不知道,但他知道今天的事绝对是这个咨宗主故意为之,即是试探又是警告,不过都是些人界修真者用惯了的计量。

“哦。”陆不凡冷淡的应了一声,随后毫不客气的赶人,“既然这里没你要找的犯人就请回吧。”

“这……”咨邪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不好意思的笑着,“在下咨邪,今日之过他日必定登门道歉,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无……”

“公子,外面怎么这么吵啊,奴家都不能好好休息了。”女人的嗔嗲声忽然响起打断陆不凡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下一秒就见衣衫单薄的女子从主屋姿势怪异的走出来,她脖子上的紫红让人浮想联翩,“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了什么?”

看到从主屋出来的女子,好不容易情绪平静下来的白衣女子瞬间狠狠甩开男人搂着自己的手,转身冲出院子。庄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对白衣女子的敌意稍微消了一点,她眼里闪过不屑。

在白衣女子冲出去那一刻,陆不凡本打算追上去,却不想那个顶着青紫的女子搂住了他的胳膊,语气无辜娇气:“公子,奴家害怕,你快把他赶走。”

瞬间周围人看陆不凡的眼神都变了,甚至忘了自己才那个不速之客,似乎和别人所犯的错误他们的闯入就变得理所当然:难怪这个男人这么急着赶他们走,原来是出轨被正主抓包了。

“那我们先不打扰兄台了,告辞。”咨邪失识趣的行礼,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离开。

“陆公子……”

“滚!”待所有人走后陆不凡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力道之大毫不留情,女子后退几步狠狠跌坐在地上,男人却不看一眼冷漠的走出了院子。

一个人跌坐在地上,芯儿狠狠的抠着地上的板砖,指甲里刺进石子鲜血流出,她无动于衷眼中充满杀机:陌末,好你个陌末,你一次次抢走陆不凡的注意力,既然你这么喜欢刷存在感,那就别我不客气了!

沿着街道跑了一会儿,确定差不多了,双未狠狠地摸了一把脸,正打算抬脚走进旁边的小馆子来一碗人肉面,却不想听到有人叫他。

“陌末姑娘,你还好吗?”

双未身体一僵,脸上才浮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努努嘴回头红着眼看着青衣男子,嘴角不自在的拉了拉,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来:“降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不太放心你,就趁着没人注意溜了出来,你没事吧?”青衣男子语气温和笑着走到白衣女子身边,“有什么就说出来吧,说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只会更难受。”

“嗯,谢谢。”白衣女子连忙抬手擦去眼角即将落下的眼泪,“我没事了,不同担心我。”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看你眼睛都哭肿了。”降尘面露心疼,他目光一转瞥见旁边的面馆,“陌末姑娘饿吗?要不去吃点东西,我听说食物可以化解难过。”

“嗯。”白衣女子点点头,满是感激,“降尘公子真是劳烦你为我费心了。”

“能为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话落,见陌末有些不自在,降尘连忙解释,“别介意,我开玩笑的,今天我请客,你想吃点什么?”

要了二楼的包厢,靠近街道,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二人靠着窗户相对而坐,降尘要了一杯小酒,他轻抿一口后看着白衣女子好奇的问道:“他叫什么?”

“谁?”白衣女子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向降尘问。

“那个男人,你夫君。”

“他啊,”微微垂眸,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筷子她的声音变得很轻,“他叫陆不凡,我们有婚约,不过还没有成亲,其实他是一个很花心的人,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和这个女人拉拉扯扯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居然……居然当着我的面做这样事。”

听着陌末所言降尘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顿了顿只能憋出这么一句:“别难过了,为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们的婚约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你又不喜欢他,何必和他在一起。”

可让降尘没想到的是白衣女子竟然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她闭了闭眼声音酸涩:“不,我喜欢他,我也喜欢他很久了。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在外面会有其她女人,一定是因为我很久没在他身边的缘故……”

龙膏酒舞醉一醉,葡萄美酒夜光杯。

胡笳酒似灯花泪,晓雾轻挠美人背。

虽然风流地没有人间帝王的糜乱奢侈,却也差不多了。歌舞升平,美人如云,唯独吃的是人肉,喝的是人血,酒倒是也有。

搂着美人的腰,看着前方女人们舞得眼花缭乱的身躯男人脸上擒着意味不明的笑,他眼中的薄情看得叫人心寒。

陆不凡并没有追出去找双未,反而进了红梦楼欣赏美人。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男人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从摆在软榻上的岸桌上拿起一坛酒就往外面走。

被推开的女人不甘心,立马重新缠上男人,挽住男人的胳膊:“公子,您这是要走了吗?您就在多陪祈依一会儿嘛。”

“滚!”

冰冷的声音从薄唇中溢出,祈依身体一僵立马松手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屋里的舞姬与乐师皆吓得停下了手头动作。

男人一边走一边往嘴里灌着酒,看上去就像一个恣意的侠客,就算是别人做起来粗鲁至极的动作在男人身上也是那么赏心悦目,他总有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的优雅。

等男人出了门后祈依咬紧嘴唇跺了跺脚,回头气呼呼的大吼一声:“还不下去,待在这里我请你们吃饭吗?没用的东西,一个男人都留不住!”

没有人敢吭声,皆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退下,却也没有人甘心不抱怨:你不是头牌吗?你把陆公子留下了吗?

第五十五章:魂宗(拾贰)

双未回到院子时阴沉着一张脸,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就像有人欠他几百万黄金出门讨债却一分不回。

坐在桌边不知道喝了几坛酒的陆不凡丝毫不见醉意,看到双未难看的脸色挑了挑眉调侃:“哟,这是咋了,向来风度翩翩的双公子脸色这么臭,这是谁招惹了我家双未啊?”

双未踏进院子的脚一顿,随后大步朝着陆不凡走去,他伸手夺下男人手里的酒坛,本想硬气一回,可当他对上男人那双沉沉的眸子时却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语气软下来:“你喝了多少酒还在喝,院子里一股子的酒味。”

“要你管。”伸手抢回被双未夺走的酒坛男人仰头便是一口。

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双未有些生气。陆不凡啊陆不凡这些样子究竟是你的本性还是你装出来的?若是伪装你这样不累吗?又是为了什么?

对陆不凡无可奈何,双未气馁的坐在陆不凡前方郁闷的开口:“你知道从院子里出去后我遇到谁了吗?那个侍卫竟然跟了上来,他想从我这里套你的消息。”

“那套出什么了?”

“我会让他套出来吗?”何况他对陆不凡完全不了解,就算真的能套出什么,那也是没用的杂事,无非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人渣的典范。

“那你又套出了什么?”

“没什么,他嘴严着呢,而且异常的警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双未疑惑的问,“陆公子,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会找上来?今天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将最后一滴酒喝完,晃了晃酒坛,陆不凡嫌弃的丢开,感慨一声,“魂界的酒果然比不上山竹镇的佳酿,寡淡无味不说,一点酒该有的辛辣都不见半分。”说罢,男人起身不急不缓的往书房走去。

看着男人进了书房后双未心里有些茫然,这个男人看似做什么都随心所欲,却将一起都已经算计好,包括他这颗棋子。有时候双未会忍不住想这个男人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强大,所以可以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中。

回到书房陆不凡突然颓废下来,虽然喝了那么多酒,但他依旧清醒着。魂界的酒真是劣质,除了一点酒味完全不醉人,他有些怀恋人间的烈酒。

在书桌前坐下,他放空自己,任由烦乱的心事在自己心中漫延。强大的修者死后只要神魂不灭便可以重塑肉身,普通人死后灵魂就会坠入魂界。而他在找一个人,一个对他来说恩重如山的人陆家旁系七少爷陆鸿景,他的表哥。

男人放空的目光慢慢凝聚出神采,他眼底全是不怀好意:既然咨邪那么想找到苍狼秘境一人独占,他就偏不如他的意。他不仅要苍狼秘境自己打开大门,还要让魍城所有人知道苍狼秘境就在魍城不久后开放!

并非他与咨邪有什么深仇大恨,起初他也没想过要将咨邪如何,顶多在他身边安排一个细作。可偏偏不巧咨邪是他最厌恶的那一类人,他突然就想好好和他玩玩。

嘴角轻挑,男人缓缓起身手指朝着空气轻轻一划,有水波般的波纹浮动,它们向着两边散开,随后化为一道红光冲向窗外。

正站在院子里发呆的双未被红光惊住,他抬脚便要去追,谁知红光并没有飞离院子,而是窜到左边的柳树下消失不见。正当他对眼前的一起感到疑惑时,柳树下的空气突然开始震颤,像是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一般。颤抖的空气频率越来越快,紧接着一束橙光亮起向着四面八方漫去,就像吞噬一切的潮浪。

刺眼的光芒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出于最基本的生理反应双未连忙捂住眼睛。

“嘎”

书房的门被打开,橙光袭来陆不凡眯了眯眼睛,等刺眼的光芒远去他才抬脚走向那棵柳树。

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看着走来的男人双未连忙张口:“刚刚”男人没看他一眼绕过他,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消失在唇齿之间。

陆不凡走到柳树前停下,他伸出一只手放在树干上闭上眼睛,有烟雾般红色的东西沿着他的手臂进入柳树之中,随后柳树发出承受不了般的咯吱声。陆不凡并没有停留多久就收回手,然后便见那棵柳树如同幻觉般碎裂消失,紧接着出现的是一个流转着橙色光芒的巨大入口。

双未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伸手想去触摸,却被一把铁扇拍开,陆不凡冷不伶仃的道:“别动,除非你这只手不想要了,秘境开启之前谁都无法触碰秘境的入口知道吗?它会主动排斥外来者。”

比起这些,双未更在意的是:“这是秘境的入口,你怎么知道?难怪咨邪他们会找上门来,原来是因为秘境,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以后这个院子永远也不会太平了。

“喂,你”又是这样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说。望着站在前面的陆不凡的后脑勺双未有些无力,这个人实在是太难懂了。

一阵奇异的橙光袭遍整个魍城,让不少的人眼中变了神色,眼底升起贪欲。俗话说:天有异变必有大事,不是魔头出世便是灵宝现世。而那般干净纯粹的力量必定是宝物现世无疑!

与庄洁一起在街头闲逛的咨邪在看到橙光后脸色一变,就想丢开庄洁离开,降尘连忙拉住他摇了摇头。胸口剧烈跳动几下,咨邪向降尘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青衣男子没有解释只是朝着正在看簪子的庄洁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不着痕迹的退下跟随着人流消失。

咨邪咬咬牙,眼中有些许不满,他深吸一口气将小摊边的庄洁拉回来。

“怎么了?”庄洁一回头就看到男人满脸严肃。

“小洁,你知道刚才那阵橙光意味着什么吗?即将有秘境要在魍城现世,现在恐怕魍城不少魂修都去找那秘境的位置去了。”降尘,你就别怪我了,比起你而已我觉得庄家跟可靠,你不是让我拉拢庄家吗?我就拉拢给你看!

作为大家小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不知道什么秘境,不过看着男人一脸严肃的样子她也能猜出事情比她想象的严重,加上对男人的爱慕心理,她下意识的将决定交到男人手中:“咨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先找到秘境再说吧。”

“好,需要我找父亲派人一起找吗?”

咨邪脸上的表情一顿,而后毫无破绽的对着庄洁温和一笑:“当然,人越多越好,找起来才方便。”

“那咨大哥你先去,我去找父亲帮忙,随后就到。”

跟着秘境泄出的气息找到了不久前才去过的院子。降尘瞥了一眼柳树的位置没有急着去查看秘境的入口,而是转身朝着屋子走去。

推开房门屋里空无一物,屋子里的东西早已经被搬空,不管是书房侧屋皆是如此,看来屋子的主人早有预谋!

第五十六章:魂宗(拾叁)

真是小瞧了那个男人,简直是个疯子!

降尘抬手狠狠地一拳砸在门框上,他压抑着怒火大步往柳树走去。

他刚走到柳树前打算确认一下秘境是否真的在这里,谁知一道红影从柳树后冒出来。男人嘴角噙着兴致勃勃的笑意,懒散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

“哟,这位道友,又是你啊。上次在街上你盯着我和陌末看,后来又跟踪我们,又在前不久你与罗刹宗一同闯进我的院子,今天这又是干什么?来偷窥吗?我们是有仇吗,怎么哪里都能看到你。”

“你”降尘被陆不凡轻浮的语气气的一噎,黑着一张脸也不想同对方废话,直截了当的道,“之前秘境是你封印的吧,所以我才察觉不到秘境的具体位置。既然已经封了,你又为何还要解开封印?”

要知道封印一破开那些积压在阵法中属于秘境的气息就会像洪水般瞬间涌出,这不等于告诉别人这里有秘境尽管来抢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疯狂了,他就不怕死吗?

“这样做你不觉得很有趣吗?”男人脸上的笑在降尘眼中有一种充满恶意的极端,男人说话时上扬的尾音充满蛊惑,“既然是魍城的秘境,那就公平竞争,难不成你还想独吞。能够辨识秘境的方位,还能够找过来,你又是什么人呢?”

“让我猜猜,苍狼秘境是吧?道友,你了解的这么清楚能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吗?秘境钥匙?苍狼秘境的守护者?会投靠罗刹宗的守护者?或者说你是传说中的演算师呢?”

陆不凡的话就像锋利的匕首将他层层伪装破开,降尘在空中一握手中出现一把黑色的长戟,“你偷听我们对话!”

“你不是也跟踪我们了吗?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在说这话之前可没跟踪你们,”青衣男子冷笑一声,握紧武器冲向陆不凡,“看来你一早就盯上了我们,从我们进城开始,或许更早!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重要吗?”轻笑一声躲开刺过来的戟尖,男人回手一击打中降尘的后背,“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有多少人会和你分享秘境里的宝贝不是吗?”

降尘被击中后退几步,他稳住身形后愤愤的瞪着陆不凡,“难道秘境里的那些宝物你不想要吗?我们完全可以合作的,可你却做了最错误的选择。”

“错误?可能你并不知道我喜欢刺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不陪你玩了,那些和你一样窥视秘境的人估计也快到了。”

说罢,男人咧咧嘴角转身消失在院子里。

果不其然,男人离开没有多久院子外便响起一阵嘈杂声。但比那些粗鲁的闯入者先出现的却是白衣女子。

只见提着竹篮进门的女子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她朱唇轻启,“不凡,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说到嘴边的话突然截断,她疑惑地看着站在自家院子里的青衣男子,“降公子,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不凡呢?”

陆不凡的女人!

降尘冷冷的盯着白衣女人,眼中不见往昔的友好。

正等着青衣男子回答的白衣女子没有丝毫的防备,院外的喧杂已经近在咫尺,有人冲了进来毫不留情的推开站在院子口的女子:“滚开,别挡路!”

“啊!”惊呼一声,白衣女子被闯入者掀了出去,眼看就要狼狈的摔在地上,降尘却说不出此刻心中的想法,他脚尖点地飞过去接住女子。或许是陌末的目光太过于干净,即使他心中有疑惑也不忍心看着一个弱女子受伤,陆不凡那般恶劣的人,陌末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一群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闯进院子,态度恶劣来者不善,自己的爱人也不知道在何处,白衣女子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青衣男子:“降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感觉着女子纤细的腰肢降尘心里一软,因为陆不凡对女子的迁怒散去,他松手放开白衣女子将她护在身后与闯进来的众人对视。

最先进院子的是一个留着胡渣的大汉,他因为看上去魁梧的身材加上满身煞气,似乎大家因此下意识的以他为首。不过在这里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独占这秘境,也不可能独占,那大汉只是不屑一顾的看了降尘二人一眼,便带着其他人在院子里翻箱倒柜,就像土匪闯进百姓家中非得洗劫一番不可。

“你们干什么!”看着在自己家中肆意妄为的众人女子急的眼睛通红,想冲上去却被降尘拦着。

降尘能够想象女子此刻的无助,只是她可能并不明白还有更加残忍的事等着她,可他也不肯看着她一无所知的被另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伤害着。

“陌末你听我说,别管这些了。”他将女子转过来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陌末,他不会回来了,屋里的东西都搬空了,什么也没留下,也没告诉你,现在正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算计的,你跟着这样的男人有什么意义他不但玩女人还弃你于不顾,陌末别再执迷不悟了。”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点什么,但她不知道为什么降尘要说这样一番话,有些发蒙。可偏偏女人的直觉准的吓人,白衣女子挣开降尘的手转身冲进屋里。

那些闯入者还在掘地三尺的找着什么,白衣女子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摇摇欲坠。也许降尘说的对,为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陌末!”

熟悉的声音让她灰暗的世界射进一道光芒,她转身看着急冲冲跑进院子的男人眼睛一亮,就要迎上去,却在路过降尘时被拉住,她听到青衣男子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还要相信他吗?还要给他伤害你的机会吗?你真的觉得他是爱你的吗?”

“我我不知道,但是他来找我了,说明他还是在乎我的。”女子目光茫然,但却坚定不移的朝着陆不凡靠近。

眼看就要扑进男人怀里,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一个妩媚的女人从院子外面冒出来熟练的钻进男人怀里,娇媚的开口:“公子,你终于出现了,看着有人冲进你的院子奴家还以为你出事了呢,你没事就好。”

“啪!”

“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院子。

芯儿收回落在白衣女子脸上的手,连忙看向男人脸上的巴掌印,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回头举起手还想给白衣女子一下,却被降尘捏着手腕疼的直吸气。

万分嫌弃的将这个陌生女子的手丢开,降尘看着陆不凡冷冷道:“我承认你很强大聪明,可改变不了你是个人渣的事实,你配不上陌末!”

被降尘护着的白衣女子目光灰暗,脸色惨白,轻轻留下一句:“陆不凡,我对你太失望了。”

第五十七章:魍城(拾肆)

“陌末”看着白衣女子眼底的悲痛陆不凡伸手想将她抱进怀里安慰却被躲开。降尘给了男人一个警告又幸灾乐祸的眼神带着白衣女子走出混乱的小院。

在二人消失在院门的瞬间男人脸上的悲伤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抬手掐住怀里女子的脖子,完全不给她一点反应的机会,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绝情的将手里的尸体丢开,他嘴角的弧度像魔鬼在戏谑:“戏就演到这里好了,没用的东西活着也是麻烦。”

虽说芯儿的转变是他故意为之,但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个进退有度的老板娘。

“杀人了!他杀人了!”在屋里捣鼓一阵没有什么收获的魂修们一出门就看到男人扭断女子脖子的画面,瞬间一群人绷紧身体。

听着这群魂修不经意间保留的生前的习惯,陆不凡满眼嘲讽:“人?我们魂族还算是人吗?呵呵,到底是人性的可悲还是劣根性?”

“贪婪。”

“自私。”

“野心。”

“**!”

“贪生?”

“怕死!”

“可悲又恶心!”

男人的身影如同幻影让人无法捕捉,他每吐出一个字就有一个人无声的倒下,直到所有魂族都被他杀光。

站在尸体之间陆不凡面无表情,金色的灵魂之力从尸体中流向他的身体,待灵魂之力全部流尽尸体便化为灰烬。

尸修靠血气壮大自己,觉醒理智,事实上魂修也可以用灵魂修行,毕竟尸者魂者本是一脉。不过魂修与尸修差不多,修行极其不易,不像修真者功法无穷,魂修能修行的功法屈指可数,且很少有比较好的功法。

不过不巧,陆不凡有一本魂修的神级功法《至简序》。

大道至简,生育万物,徜徉于天地间;大道至简,一以贯之,悟天道之无尽,行万世荣昌

听上去似乎是修者常挂在嘴边的大道理,世间真理,不过在《至简序》中这却是魂族修行的功法,字字暗藏杀机。所以人界修士所谓的大道不过如此!

大道无情,生生不息,强者皆列为尊!

“父亲,长氙门虽然没有冬天虽然这里四季如春,可我最近却依旧感觉到了凉意”一阵白光亮起,空气中响起的声音已经渐渐褪去稚嫩开始变得成熟起来

这么久了,父亲你为什么还不联系我?山竹镇又下雪了吗?冷吗?青芜山的雪每年都是整个镇子上下地最大的,父亲你一定要记得多添衣物。

我知道你是修者,不怕冷,但修者又不是铁人,还是要照顾好自己。你和白叔叔都好吗?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过得很不错,即使这个师父从来没有靠谱过,不过他人不错。

父亲,如果你看到或者听到我说的这些话,能不能回应我一下,您音讯全无好几个月孩儿实在是担心。

敬上,陆启。

待少年的声音消失,陆启眼中的猩红才慢慢消失。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男人轻叹一声,抬脚离去,仿佛不久前的杀戮不过是黄粱一梦。

咨邪并不能像降尘那样可以感受到秘境的位置,他漫无目的的没找多久就遇到回城主府找人帮忙的庄洁,在侍卫的打探下才知道有一大群人去了东方。

此刻的魍城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又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咨邪他们与降尘是在半路上遇见的。

看到跟在降尘身边眼眶通红仿佛大哭过一场的白衣女子,咨邪疑惑的询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用余光看了一样还没有从伤心中缓神的白衣女子,降邪省去女子与陆不凡之间的事,道,“秘境已经找到,陆不凡简直是个疯子,秘境的阵法是他故意解开的,现在许多人已经找到秘境。宗主你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看到咨邪眼里的疑问,他解释了一句,“陆不凡就是她的未婚夫,那个院子的主人。陌末与陆不凡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现在已经断绝关系了。”

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没有人去问,毕竟不言而喻。只是庄洁不喜的看着白衣女子,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她以后不会就跟着我们了吧?”他们无亲无故她凭什么赖着他们?

“陌末本来就一直跟着陆不凡,如今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至少在找到住处之前就和我们待在一起吧。”降尘头头是道的回答。

他自然不可能让陌末离开,虽说陌末只是一个被陆不凡伤害过的女人,但总会知道一点什么,即使她知道的不多,在还可能用得上的情况下陌末怎么能离开?而且他看过那几个房间,里面的东西都收干净了,说明陆不凡是打算带陌末一起离开的,他后来回来那一趟应该就是带陌末走的。看来陆不凡并不是不在乎这个未婚妻,大概是风流成性。

“你一个小小的侍卫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一听陌末要留下来,庄洁瞬间就不高兴了,听降尘的意思就是跟着他们,跟着他们不就是跟着咨邪吗?白衣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子在庄洁眼中异常的刺眼。

“那就留下来吧。”咨邪自然明白降邪的意思,他伸手揽住庄洁安抚,“好了小洁,你就不要和降尘计较了,他无意冒犯。”

突然被喜欢的人抱住,庄洁瞬间红了脸颊,她不好意思点点头:“没事,是我失礼了,降尘说的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太危险了。”

陌末需要安顿的地方,降尘和咨邪要利用她,庄洁要在爱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善良大度。生为魂族,身在魂界,说出这般仁慈的话未免太虚伪,但谁也不拆穿谁,谁都心知肚明。

见大家都不再说话后咨邪提议:“那先去看看秘境附近的情况吧。”

“不对,他们人呢?我们离开时这里大概有二三十个魂族的,怎么一个都没了。”秘境就在附近,傻子才会离开,还是所有人都离开了。有古怪!

再次回到院子里,院子里空荡荡一片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可那些开着的木门,和门后翻到的摆设确实证明着曾有一群土匪般的恶徒闯进过这里,然后凭空消失了。

咨邪放开拉着庄洁的手上前与降尘并肩而立,他抬手伸向空中,五指张开微弯闭上眼睛,有无形的东西朝着他手掌涌去。片刻后咨邪睁开眼睛:“没有其他魂族的气息,都被抹去了,什么人干的,实力并不弱。”

“陆不凡。”青衣男子深吸一口气,“我带着陌末离开时院子里只有他还留着,除了他还有谁?他都能够封印秘境的气息,杀几个人算什么?”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咨大哥,你们之间有结过仇吗?”

“我不认识他。”抿了抿唇,咨邪回头对庄洁道,“小洁你让伯父多派几个人和罗刹宗的弟子一起看守秘境入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秘境,等秘境开启之时我们就一起进去。”

“放心吧,庄家办事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魍城可是庄家的天下,谁敢造次?

“我相信你,去秘境前我就让伯父为我们主持婚礼。”

“真的?咨大哥你真好!”庄洁瞬间扑进男人怀里,笑靥如花。

降尘与白衣女子不自在的站在旁边默默移开目光。

第五十八章:苍狼族(壹)

将庄洁送回城主府后咨邪与降尘才将白衣女子安排在自己的院子里住下。

等一切安排好降尘第一件事便是气冲冲的踹开咨邪的房门,开口第一句便是质问:“宗主,不知今日宗主同庄家小姐一起来寻秘境,宗主打算作何解释?你是要将秘境让给庄家一份吗?你明知道只要我们找到秘境就可以用钥匙提前打开秘境,到时候里面的东西都是罗刹宗的,为何宗主还要扯上庄家!”

“只要我们用钥匙先进入秘境,就算等到秘境开放,谁又知道秘境里少了什么?”

看着降尘那张生气的脸,咨邪捻了捻手指脸上的狡诈初现:“秘境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魍城这边我已经不打算空手而归了。”

“你什么意思?”不打算空手而归

“字面上的意思。”男人停下捻着的手指转身走到窗边,眼底的野心不再掩饰,“先下去休息吧,我要在入秘境前娶庄洁为妻。”到时候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庄家。

魂界的时间没有界限,没有黑夜白日,休息变得凌乱。但大部分的魂族都不会像人族一样每天睡上一个晚上,他们顶多疲惫了休息那么一两个时辰,所以他们的时间显得更长,更需要消遣。

生而为人倍感不幸,尤觉人生艰难,聚少离多,悲痛胜喜;生不为人方羡人生苦短,喜怒哀乐甚是新奇。

降尘离开后咨邪本想小憩一会儿,却并无睡意,于是拿了一本人族的话本去院子里打发时间。虽说凡人的话本都是些无聊之作,但胜在于有趣儿。

院子是二进制的,外院不住人比内院大。拿了话本男人便往外院走。

魂界从来没有什么能够让人夸赞美景,枯枝腐木都是死亡的气息,连街上的行人都见不到几个模样完整的。

不论是前院还是内院都很少有人在,降尘只有在与咨邪商量事的时候才会在院子停留一会儿。走进前院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是咨邪没有预料的。

看到人影时男人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站在与外院相接联通内外院的石拱门下静静的看着前方的白衣女子。

女子侧对着他低头拿着针线绣着一条男式腰带,腰带上绣着淡蓝色的云纹,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完成。魂族的女子很少有人会像人族一样擅于绣花,在魂界像绣花这般文静的事完全不会有人去做。可这白衣女子却在做着。

咨邪不得不承认,与魂族相比人界的女子要更具魅力,尽管都是魂族可像庄洁那种装出来的自然远远比不上白衣女子这种从内里透露出的贤惠纯粹。

在魂界昏红天色的衬托下白衣女子洁白的肌肤如同美玉般漂亮。咨邪站着打量了许久才走向石桌。

一道黑影盖下来,白衣女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待看清来者后连忙起身行礼,尊敬的唤了一声:“咨宗主,陌末见过咨宗主。”

“不必客气。”看着白衣女子拘谨的样子咨邪笑了笑,掀起衣摆在桌前坐下语气随和,“不用管我,我就坐坐而已你忙你的吧。”说罢便翻开书不再管身边的女人。

女子站在一边看着咨邪片刻,确定对方不是来找自己才松了一口气。她握紧手里的腰带想回房间去绣,但是屋里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再三犹豫后女子还是在咨邪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凡人的话本虽然厚实但却很短小,一眨眼半个时辰便过去了。

话本翻完最后一页咨邪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她低着头洁白的脖子如藕般纤细好看,认真的样子叫人不愿意打扰,她手中的腰带一针一线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咨邪突然就明白了凡人为什么都想娶一个这般漂亮贤惠的女子,不说其他的就是放在家里看着也舒心。

“这是给他绣的吗?”

“嗯?”女子疑惑地轻哼一声,抬头不解的看向他。

咨邪轻轻地笑着,想了想开口:“我听降尘说了陆不凡与你的事,他那么伤害你,你还想着他?”

“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个字,女子将手里线头打上结,她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不凡再不对也是我未婚夫,而且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是说不喜欢就可以不去想的。虽然他让我很失望,但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我。”

女子的语气很真挚表情很认真,让咨邪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便随便一问:“绣好之后你还要送给他吗?”

“自然,这本来就是我为不凡绣的。”小心翼翼的将腰带叠好,女子起身朝着男人微微颔首,“咨宗主,我先告退了。”

“嗯。”

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咨邪对陆不凡升起一丝羡慕。有一个这么爱他的人,陆不凡何德何能。

听说城主的千金要嫁人了,要嫁之人是罗刹宗的宗主,他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魍城红毯十里夸张的不像话,魂界的血气虽然散不去,但终于难得有了一点喜庆感。罗刹门的弟子骑着幽马做迎亲的仪仗队,气势宏伟;送亲的庄家护卫浩浩荡荡,场面壮阔。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魂族不管男男女女多多少少有些吃味,他们魂界不讲究场面,成亲不就是洞房的事嘛,有必要这么招摇吗?说到底是羡慕还是不甘只有自己知道。倘若是那人人知晓的大人物,谁又会有这么多想法,只觉得理所当然罢了。

因为同咨邪住在一个屋檐下,白衣女子自然也在场,她与许多人一同见证了这场联姻。

如果按照凡间的时间算便是今天成亲,明日秘境开放,咨邪会带着降尘与庄鲁一起进入秘境。婚宴与秘境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占尽了好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衣女子感觉与庄洁牵着手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咨邪看了自己一眼,但她并没有多想,毕竟咨邪收留了她,住在一个院子低头不见抬头见,也算是非常熟了。

咨邪娶了庄洁之后自然住在庄家,降尘身为贴身侍卫自然也留在城主府。双未女子的身份不适一个人在宴会上呆的太久,没多久就离开了城主府。

回到咨邪他们的住处,从外院进入内院后双未目标明确的朝着主屋走去。

“你还真以为咨邪是个傻子吗,还是你傻?”

在指尖即将碰到木门时那消失许久轻佻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双未连忙收回手转身看向冒出来的男人:“陆公子?”

这个一直没有音讯的男人终于出现了,更让双未意外的是对方穿了一身白衣,如果他不是那副拽痞的神情绝对是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无可否认这个男人有一副好皮囊。

“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长胖了。”

“陆公子就不要取笑我了。”咨邪与降尘确实不曾亏待过他,要不是知道陆不凡有多危险,说不定他就要临阵倒戈了。

“呵,”不屑的轻笑一声,男人在石桌前坐下,“你以为他们很相信你了吗?你信不信只要你推开这扇门咨邪就会知道,你在里面动过的东西他都一清二楚。”

“他是个正常男人没错,这些时间对你也有不少好感,呵,别忘了,他也是一宗之主。”难道这点警惕都没有吗?

第五十九章:苍狼族(贰)

陆不凡的话让双未惊出一身冷汗,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在男人对面坐下:“秘境马上就要开放了,咨邪他们到时候就会进去,你打算怎么办?”

轻嗤一声,陆不凡嘴角慢慢上翘:“他不是想要宝贝和庄家吗,不巧正好我要罗刹宗!”

魍城秘境开放时涌进大量的魂族,毕竟当时解封时泄出的力量城池之外方圆百里都能感觉到。不过这些想碰碰运气的魂修却连秘境的入口都看不到。罗刹宗与庄家的人将秘境入口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一位红衣男人出现。

向来被别在腰间的铁扇难得被男人握在手里把玩,他模样懒散用扇子拍了拍旁边的人问道:“兄弟问一句,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不进去,秘境不是已经开了吗?”

“进什么啊,你没看到全是庄家人和罗刹宗弟子吗?”那魂族抬起白骨森森的手指着前方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谁进的去啊,我们就看看秘境有什么好东西。”进不去也看看稀奇不是吗。

“进不去?把他们杀光了不就好了吗。”

“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人谁打的过?兄弟你也太天真了,不会死前压坏了脑子吧?兄弟?”那魂修转头想看看与自己说话的人究竟是谁,语气这么大,可没想到身边说话那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和自己一样看人闹的。

陆不凡嘴角轻轻挑起,一步一步穿梭在人群中朝着秘境入口靠近,不出意外的在进院子时被拦了下来。

“喂站住,城主有令这里谁都不许进,快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守卫的剑微微抽出一点拦在陆不凡面前。

男人脸上笑意不减,他用扇子推开守卫的剑,“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们让开让我们所有人进去,我呢,放你们活路?”

那守卫狠狠地皱了皱眉,只觉得眼前这人莫不是一个傻子,深觉被冒犯,守卫一把推在男人肩膀上:“哪里的疯子,滚开。”

说完守卫就像被点了穴道般保持着推男人的动作不在动弹。陆不凡没有说话摇晃着扇子面带笑意。

那守卫的同伴见他许久不曾动弹忍不住抬起手喊道,“喂,你傻站着干什么,你在啊!”

谁知他手刚搭上去同伴瞬间化成一滩灰烬,被风一吹消散在空气中。见此他惊恐的看着陆不凡连忙退进院子里:“杀人了!来人有人闯秘境!”

瞬间一大群人冲了出来,那些看热闹的魂族连忙后退让出一片空地。陆不凡镇定自若的笑了一下,将扇一合负手而立,眼中冷光乍现:“真真是不知趣,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等着这场厮杀,但所有人都没看到杀戮如何开始的,结束甚至不需要眨眼的时间。他们只看到那些跑出来的人都在瞬间化为灰烬,和第一个死亡的人一样。没有人去细想发生了什么,因为有一件更要的事他们可以进秘境了!

冲进院子的魂族下意识避开了入口的红衣男人。

等所有魂族都冲进院子双未才姗姗来迟的出现在院子外,他看着陆不凡沉吟片刻道:“陆公子,庄洁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她发现看守的人都死了,一定会因为担心咨邪进入秘境的,我会想办法让她带我去秘境的。”

“嗯。”

“那我就先告辞了。”

“滚。”

看着男人的后背抿了抿唇,双未转身离开。

几乎在双未离开的同时陆不凡抬手捂住嘴,等他放下时就见满手鲜血。虽然他的功法看上去很厉害,但不过都是表面上的华丽,他也没太理解,能对付的都是小罗,放在人族修士中不过是开光修士罢了,只比筑基好那么一点,完全不够看。

将掌中的鲜血在衣袍上蹭掉,男人抬脚跨进院子

苍狼秘境,边界边林。

茂密的丛林全是杏树枫叶,金色中映着火红,像燃烧的火焰般艳丽。

“殿下,别躲了,快出来,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大王该着急了。”

“殿下,殿下?”

银发青年棕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他漫无目的的在林子里穿梭。突然他身后的草丛抖了抖,探出一颗小脑袋,巴掌大的小脸上压抑着喜悦,他朝着银发青年吐吐舌头慢慢往后移动,飞快的潜入身后的林子。

边界临近边林,梦地。

三个魂族茫然的看着一望无边的兰花地,他们满面红光。

其中一个魂族低下头亲了亲花瓣,“这是兰花啊,我们是离开魂界到人间了吗?”

“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他身边的魂族狠狠拍了他一下,“这里是秘境懂不懂,还人间,你怎么不说是仙界呢。”

“那万一就是仙界呢?真好,阳光、空气、花朵,真想永远呆在这里。”

听着这不切实际的话,另外两个魂族同时翻了一个白眼,有人催促:“别做梦了,秘境可没你看到的这么美好,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看着三个魂族远去,丛草里冒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他金色眼睛满是疑惑,头顶的兽耳抖了抖,拿起胖乎乎的手塞进嘴里:呜啊,这些动物都是什么啊,怎么和他不一样呢?苍狼秘境新来的邻居吗?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啊?要不要趁着奉青不在去和邻居们一起玩?

还不等他主动问好,三个“邻居”已经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他不自在的抬手挥挥:“嗨,你们好啊。”

“是可以化形的妖吧?”

“不知道,先抓起来再说吧。”

“看到他的耳朵没,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值不值钱不知道,妖我还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管他呢,先抓起来再说。”

看着那些人朝自己逼近,听着他们的对话,他哇一声哭了出来,转身就跑:“啊啊啊!奉青救我有妖怪啊!”

正追着妖怪的三个魂族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陆不凡刚进入秘境就听到小孩子凄惨的叫声,他蹙了蹙眉抬眸看着正低着头不看路牟足了劲朝着自己奔来的小鬼。

“救命啊!有妖怪啊,有妖怪要吃我了啊!”

“奉青快来救我啊!”

“救”

那小鬼砰一声撞在陆不凡小腿上,然后反弹回去摔在地上,整个妖怪都蒙了,久久不能回神。

陆不凡觉得有些有趣,拽着小鬼的衣领将小鬼从地上提起来在空中晃悠:“喂,回神了,再不回神下酒了哦。”

不出意料的小鬼脸一白,他抬头看着提着自己的男人并没有陆不凡想象中的恐惧,反而整个人抱在陆不凡手臂上,委屈巴巴的告状:“叔叔有妖怪,有骨头妖怪追我,他们要吃我!”

“”陆不凡眼角跳了跳,看着小小的一团却没办法生气,他将小鬼从手臂上拽下来抱在怀里,抬头看向围上来的三人。

“喂,把那小妖怪交出来,他是我们发现的。”

“我不是小妖怪。”小鬼小声狡辩。

“”三个魂族一噎,继续恐吓,“管你是不是妖怪,穿红衣服的快点把他交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第六十章:苍狼族(叁)

三个魂族本身就肢体不全,偏偏还十足的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小鬼努力往男人怀里钻双手紧紧抱着对方的脖子,就怕被交出去。

陆不凡一只手抱着小鬼,一只手把玩着铁扇,自认为“善意”的提醒:“这个小妖怪现在是我的了,你们三个非要抢的话我只能送你们提前去冥界了。”

看着男人嚣张的样子三个魂族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自然更不愿意离开,何况他们有以多胜少的优势,“我呸!兄弟们上!”

“不知好歹。”

陆不凡冷漠的眸子里映着取出武器冲上来的三个魂族男人满是嘲讽,他将手中的铁扇一转,三根扇骨飞出准确无误的刺进他们的眉形。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他们猛然瞪大眼睛如同梦幻般碎裂消失。将扇一合扇骨又出现在铁扇上,好似从来没有离开过。

随后陆不凡低下头,看着整个躲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小鬼:“喂,小鬼你叫什么,多大了,住哪里?”

小鬼悄摸摸的抬头,睁开一只眼睛看向身后,见三个“妖怪”消失不见才眨眨眼乖巧的回答:“我叫阿白。”说着伸出五根手指。

“五岁了?”陆不凡接话,不过小鬼看上去只有三岁的样子,要不是小家伙体型胖乎乎的脸色红润,他都要以为营养不良了。

五岁?不是啊!墨白连忙摇头,男人却不理他,抱着他往前走。小鬼的注意力也很快被男人的行为吸引,他晃着脚丫子神态悠闲好奇的问:“叔叔我们去哪里啊?”

“找个地方把你卖了。”

“什么是卖啊?”小鬼迷茫的歪头,“叔叔是要带我去玩吗?”

用余光瞥了一眼怀里的小家伙,陆不凡嘴角轻轻上扬,轻哼一声:“嗯。”小家伙就像启儿小时候一样傻,不过启儿五岁时可不是这么丁点一团,跟个小矮子似的。

“耶!去玩了!”

一听可以玩,墨白在男人怀里拍着小肥手欢呼,弄得陆不凡眼睛剧烈抽搐:还有一点,他家儿子可没这么熊。

微风吹过,一抹黑影出现在兰花地,他看着前方微微皱眉,悄无声息的跟上去。

清风拂面,阳光的暖意中带着一股淡淡草木香,鸟兽相鸣。一群魂族看着眼前的景象露出陶醉的神色。咨邪站在一群人之前眺望着前方,眼底的渴望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等他拿到苍狼族的妖丹,就可以破开魂界与人界两者之间的壁垒,到时候还用呆在魂界这个破地方吗?

“小邪,我们走哪边?”从美景中回神的庄鲁开口问道。虽然他是魍城城主,但常年待在魍城也没见过大世面,便只能询问咨邪的意见。

“往秘境中心走。”虽然秘境中心要比边缘危险,但一般好东西都在核心地带。

“啦啦啦,我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白狼,看见狐狸在抓鸡偷蛋,上前一爪子救下野山鸡,野山鸡呀”

“闭嘴。”额头青筋直跳,陆不凡一巴掌拍在墨白的小屁股上。小家伙并不畏惧,呆呆的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继续咿咿呀呀的吼,“有一个凶巴巴的叔叔被气到了,被气到了啊,有一个凶巴巴的叔叔穿着红衣服在生气啦~”

“小鬼,你要是乖乖安静我就给你吃糖。”忍住糊死小鬼的冲动陆不凡从芥子空间摸出一根糖葫芦。很好,小鬼你是第一个让他抓狂的人,偏偏下不了手揍一个小屁孩,臭小鬼和他家启儿小时候比差远了。

男人拿在手里的东西圆滚滚红彤彤的被穿成一窜,里面像是某种果子,包裹在外层的东西晶莹剔透很是好看。墨白从来没见这个东西,他伸手好奇的戳了两下,目光警惕并不接:“这是什么啊,好吃吗?”

用魂力震开糖纸,陆不凡粗暴的塞进小鬼嘴里,“废话怎么那么多,让你吃就吃。”

“唔唔”我不吃我不吃!一看就下毒了“嗯吧唧~好吃,我还要~”

小鬼的反应出奇的可爱,陆不凡微微挑眉,又从芥子空间摸出两根糖葫芦塞给墨白,“吃你的糖不许说话。”

“嗯?”眨了眨眼墨白看着男人的侧脸,认真的舔自己的糖葫芦。

“孙林你说你一个普通魂族,一没修为,二没特长,三没身手,四没靠山,你说你进秘境来人做什么啊?来给秘境的妖兽送食物的吗?”

七八个魂族慢吞吞的在山谷里移动,被叫孙林的人个子有些矮书生的面相,走动之时衣物摆动偶尔露出的脖子处全靠一根脊骨连接着头颅与身体。

听到别人的取笑他眼里闪过屈辱和恨意,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冷冷道:“怎么,有人规定秘境只有你们可以进我就不能吗?我可以宰人宰你们也不难,别忘了你们活着时还不是人族,还不是我的刀下牲口。”

听着似乎挺厉害的一个魂族,但孙林只是一个屠夫,放在人界不过是一个杀猪的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孙林的话让其他人脸色一变,之前出口取笑他人直接要撸袖子:“你说什么?孙林你有种再说一遍,信不信不用秘境的妖兽出手我现在就能弄死你!”

“好了李阳,不要和孙林一般见识,大家都是住一条街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非得要死要活的?”

孙林看着面前这群人面无表情。

李阳被拦下来后愤愤的朝着孙林啐了一口,继续挖苦:“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睡了你家那婆娘嘛,你家魏芯谁没睡过,一个女人而已,呸,就那样。”

“李阳!够了,别说了!”那拦下李阳的人呵了一声,李阳才嘀嘀咕咕移开视线,“切,立什么贞洁牌坊,以为是人族还讲什么一女不伺二夫吗”

“别说了。”看着孙林难看的脸色,那人见李阳还依依不饶便伸手揪了他一把,李阳这才安静下来。

孙林的媳妇确实放浪的狠,这样的女人在魂界并不少见,但是作为女人裙下客一员,对着女人的丈夫大概除了李阳,其他人男人心中都有些怪异感,类似被抓包的不自在。

孙林跟在人群里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脚步,到后面直接脱离队伍。

苍狼秘境最深处,一片山峰漂浮在高空中。

山峰上银色的大殿高高耸立直入云霄,与白云混为一色难以辨认。大殿外两边站着两排身穿盔甲的银发守卫。

突然大殿的上空出现一个黑点不断地被放大,慢慢可以看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男子稳稳落在大殿外,不顾守卫的阻拦冲进大殿。

“大王!大王大事不好了!雪狼先祖设下的结界就在不久前突然裂开,现在有许多外来未知种族在我族领地大肆捕杀妖兽!”

大殿中坐在金色椅子上的白发男人突然睁开眼睛,金色的眸子有一种金属的冰冷,他缓缓起身神色平静,走到跪在地上的男子身边才开口问道:“阿白呢,回来了吗?”

“回大王,属下不曾看到小殿下,应该和奉大人还在外边玩。”

闻言男人微微沉吟片刻后冰冷残酷的道:“你带二十个族人去给本王将这些闯入者清除,记住一个不留!”

“是,大王。”

“另外,派人去将狼祖请出来,让他修复结界。”

“属下遵命!”

第六十一章:苍狼族(肆)

风轻轻吹过面颊,像女人冰凉纤细的手指擦过脸颊,让人想要喟叹。

点点星子像被打碎的水晶散落在黑色绸缎上,闪闪发光,夺目却并不夸张,恰到好处的美。圆圆的月亮挂在夜空,抬头看去仿佛看着另一个时空;月光落在地面像结下的银霜,夜的微凉像毒药般让人着迷。

在这片夜空下刽子手无形的降临,杀人于无形。

听着尸体倒下的声音肖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肖大人,这里的外族已经全部诛杀。”

“继续找剩下的。”

在山崖上落脚,站在崖边看着山谷,虽然漆黑一片却隐隐约约可见穿梭在林子里萤火虫。这些本是最廉价的风景,可对他们有的人来说可能是永远的奢望。

夜间总是清风不断,咨邪站在悬崖边伸出手接住从山崖下吹上来的树叶,魂族的视力在黑暗中是极好的。

“多么让人怀恋的感觉。”本与其他魂族在一边休息的庄鲁走到咨邪身边感慨,“我还是人族时从来没有想过人间的风光对谁来说会是奢望。真怀恋做人族的感觉。”

庄鲁所谓的怀恋咨邪体验不到,他与庄洁皆是由魂族所生从没去过人界,所有的一切只能听其他魂族口口相谈。大概是突然想起来咨邪与自己不一样,庄鲁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小邪,秘境不比魂界,到了这里我们就要按照这里习惯行事。天已经黑了,妖兽喜欢夜间出来觅食,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等天亮了再出发。”

“宗主,你来一下。”降邪突然出现在庄鲁身后,皱着眉看着咨邪。

“抱歉岳父,失陪一下。”咨邪对庄鲁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绕过中年男人和降尘走向一边。

庄鲁跟着转身看向走到一边刻意避开所有人的咨邪二人心中有些不满,盯着二人看了一会,他忍着不满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宗主,我感觉到附近有比较强大的妖兽在活动,但我没办法感受到它具体的位置,不过我有预感我们会遇上。”说话间降邪看了一样庄鲁的方向刻意压低声音,“宗主属下有个计划。”

“什么计划,你说的那妖兽危险吗?我们有几层把能拿下它?”

“抓一只妖兽很简单,我们是魂族,身体里流淌的魂力是最精纯的力量,可以驱使任何阵法,到时候我会教宗主使用诛仙大阵,抓一个妖兽不在话下,不过问题是需要魂族祭阵。”

“需要多少?”咨邪有些排斥。要知道对魂族来说魂力就是体内的生机,比人类修士的精血更珍贵百倍,又怎么可能有人愿意轻易使用?

“不能少于一百个。”

“可我们这次进秘境只带了三十几个人。”

“宗主,秘境里可不缺魂族。”降邪轻轻一笑,也不明说。既然男人想装糊涂他自然不会拆穿。

“从明天开始我们兵分两路,宗主你去抓妖兽,我去摘烙花。”

茂密的丛林里月光躲开树枝的阻挠落了一地。

草地上铺着一张薄毯,陆不凡抱着墨白躺在薄毯上,旁边用枯木升着火。

小鬼窝在男人咯吱窝处枕着男人的手臂咬着手手弱弱的问:“叔叔,你还有糖吗。”

闻言陆不凡回头将小家伙的手从嘴里救出来,“不许咬手,睡觉,糖吃多了长蛀牙。”

“可是我睡不着啊。”不能咬手也不能吃糖,墨白抬脚气呼呼的踢陆不凡,“可是我睡不着啊,叔叔你给我讲故事吧。”

“”这是个什么麻烦玩意儿?陆不凡不想和一个小鬼讲道理也不想哄一个小屁孩,干脆收回被墨白枕着的手臂,转身背对着小孩。

“坏叔叔。”故事也不讲,哼。

在薄毯上没躺多久墨白突然起身,想要自己去玩,谁知身边的男人突然大手一揽将他带了回去,“不许乱跑,睡觉,不睡觉就把你绑起来喂狼。”

男人明明背对着他却可以知道他要干什么,墨白觉得有趣,咯咯笑出声:“狼不吃我的,叔叔我们再来玩好不好?”

“睡觉。”将小鬼捞到怀里抱紧,陆不凡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小鬼你要是在吵吵蹦蹦我就把你剁了煲汤喝。”

“我也要”喝

话没说完就被捂住嘴巴,墨白看着闭着眼睛的男人眨眨眼,伸长脖子凑近看,可男人就是不理他,最后觉得无趣了才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夜风下,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在树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黑影,在墨白睡着后陆不凡突然睁开眼睛朝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他抿了抿唇紧了紧抱着墨白的手重新闭上眼睛。

奉青看着树下抱着小殿下的男人眯了眯眼:没想到这外族挺警惕的嘛,可惜修为太低了,完全不够看。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树枝间的掩映扑向大地,陆不凡猛然惊醒,他低头看向缩到胸口处睡得四仰八叉的小鬼无奈的笑了笑,脸上柔和的神情难得一见。

他伸手戳戳小鬼软乎乎的脸颊笑出声。小鬼也不知道谁家的,也不怕人,要是可以的话就带出秘境做个义子好了,儿子不在身边少了一个人也怪不自在的。

“唔奉青别动,没看到本殿下睡觉啦,走开啦~”戳戳戳,又戳他脸,这个奉青平时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就算了,最坏的毛病就是趁他睡着戳他脸。墨白嫌弃的推开脸上作怪的大手转身背对着罪魁祸首。

慢慢收回被推开的手,陆不凡起身坐在一边眸色加深:殿下?这里是苍狼秘境,住在这里的强大妖族便是苍狼族,既然是殿下,除了苍狼族的殿下还能是哪里的?想不到他陆不凡运气挺不错,随便捡一只就是苍狼族的太子爷。

一直朝着秘境深处走去,一路上咨邪眉见的担忧渐渐加深。

昨晚降尘告诉他有一个强大妖兽在附近活动,今日一路他就在许多地方感受到魂族消亡残留的魂力,死了这么多魂族,甚至就像是在故意屠杀魂族一般,这让咨邪不得不忌惮,自然也对降尘生出怀疑。

为何降尘非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去找烙草,他是不是有什么瞒着自己?

沿着山路下了悬崖,山谷里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湿地。苍狼秘境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似乎是由一块一块不同的地形拼起来的。

从草地到深林,再到湿地,前方如何全是未知。

“等等!”见咨邪带着众人就要踏上湿地,庄鲁连忙伸手拉住,同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丢上湿地,果不其然石头很快陷入泥浆中直到全部被吞没一丝不剩。

“这是沼泽。”中年男人严肃的说:“它会吞掉一切有重量的东西,我们要绕过沼泽。要想从沼泽上穿过,除非我们可以像这里的鸟一样飞过去。”

“绕过去?”将沼泽四面八方都望了一眼,罗刹宗的弟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沼泽这么大,我们要绕到何年何月?到时万一又不能走呢?”

“是啊,岳父,既然你知道这是沼泽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办法从这里走过去,绕路太多不确定,你也看到了,不知道是什么杀了这么多进入秘境的魂族。”

“这”庄鲁面露难色,“想要过去就要看沼泽里的情况了,只要沼泽不是一整片我们才可以走,找个棍子探路,尽量不要踩软泥。”

听完庄鲁的话,咨邪朝着一个弟子道:“你去捡跟木枝前面探路。”

第六十二章:苍狼族(伍)

“这是,宗主。”被叫住的弟子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他应完后哆哆嗦嗦转身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走到沼泽前,在众人的注视下用木棍敲击沼泽,然后视死如归的踏出第一步,踩在相对比较坚硬的泥土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几个呼吸后见他踏出去那只脚并没有陷进去大家同时松了一口气。等那弟子走出四五步后咨邪才吩咐大家往前走:“跟着他的脚印下脚,慢慢来不要急。”

风从从沼泽上略过,本就恐惧的魂族身体更加瑟瑟发抖,仿佛吹过的微风能够加大他们自身的重量一般,可一连走了一百多米都没遇到沼泽吞没石头的情况,众人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秘境,但秘境也不过如此罢了。

墨白是被一阵香味唤醒的,他睁开眼睛翻了一个身从薄毯上坐起来,转头睡眼惺忪的看向坐在一边烤着肉的男人。大脑几乎是空的,但身体却不需要大脑的配合下意识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向男人。

他走到男人身边突然啪叽一下坐到对方怀里,就像突然坏掉的零件让机器停止运行。陆不凡被突然砸下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墨白后连忙抱紧怀里的小鬼,就怕小鬼滚进火堆里一会儿吃的就不是烤山鸡而是烤狼肉。

“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小孩没有回答男人的话,翻了一个身将脸埋在男人怀里趴着继续睡。陆不凡无奈的摸摸小鬼的脑袋,将目光落到跳跃的火光上目光中流露出怀念。

事实上带一个小孩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但将一个孩子带到他董事长大后却又是难以割舍的。假如他陆不凡不是在人生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拾得被遗弃的陆启,恐怕就冲婴儿让人厌烦的哭声他早就一把捏死当时的陆启了。

可偏偏那时的陆不凡走投无路,绝望的恨一个人的力气都没有,他不想报仇,不想留在这个世上。直到遇到同样被抛弃的小婴儿。

小婴儿被包裹在上等绸缎中,一看就是家世非凡,不由得让陆不凡生出同病相怜感,于是神差鬼使的伸手抱起襁褓里小婴儿,对婴儿的怜惜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理由。他收养了小婴儿给他取名陆启,而他自己更名陆不凡。从那以后陆启成了他的一切。

再见墨白时,养过小孩的陆不凡难免会对小孩子心生喜欢,虽然墨白有些话多,但傻乎乎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几乎是日上三竿墨白才彻底清醒,他刚清醒就上手在陆不凡身上倒腾,男人扬着眉看着他倒腾。

在男人身上翻了一会儿墨白忽然嘴角下撇,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陆不凡见状将小鬼脑袋抬起来,问道:“找什么呢?”

“好吃的。”被迫看着男人墨白委屈巴巴的开口,眼泪果不其然啪嗒嗒落下来,“我刚才明明闻到有好吃的,你是不是吃光了,都不给我留,呜~我也想吃嘛。”

这小鬼一手扶着小鬼的后背,陆不凡身体往前探从火炭里掏出一个灰扑扑黑漆漆的东西。墨白抬手擦擦眼角的鳄鱼泪好奇看着男人剖开这丑不拉几的玩意儿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烤肉。

空气里瞬间弥漫起一股浓而不腻的香味,墨白下意识伸手去抢却被男人躲开。陆不凡警告的拍拍小鬼头顶因为睡觉而翘起的呆毛,在小鬼控诉的目光下撕下一块肉喂过去。

“啊呜。”成功将美食吃到嘴里墨白才乖乖安静下来,不哭不闹只有黑溜溜的眼珠子不停跟着烤肉转,听话的不得了。

陆不凡摸着墨白的小肚子,等小鬼吃的差不多了毫不留情的将人推开把剩下的烤肉收进芥子空间。

突然被断食还被推开,小鬼当然不会买账,他小跑回来,陆不凡刚站起身他便一把抱住男人的大腿,仰着脑袋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我还要吃,我不要你喂了,我自己吃。”

“再吃撑死你。”点点小鬼的额头陆不凡调侃,说完扒开墨白抱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我才不会撑死,我还要吃嘛,你快给我嘛。”在墨白眼里男人是藏着美味的叔叔,他迈着小短腿踉踉跄跄的追在男人身后。

潮湿泥泞的地面唯有灌木可见,一脚踩上去泥水往外冒,偶尔还有跟着翻出来灰色虫子,它们身下两排细足酷似蜈蚣,可本尊却比蜈蚣丑多了。

在沼泽上排成一列前进的魂族们神色懒散,他们已经在沼泽地走了一个时辰多却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不由得怀疑庄鲁所言到底有几分可信。

已经深入沼泽腹地,这么大一个沼泽打死他庄鲁都不相信里面没有点东西,一个沼泽能够大到这个程度本身就不正常。可看着自己手下与罗刹宗弟子眼里对沼泽的轻视以及不屑,庄鲁想说的话没有爬出喉咙。

他不傻,能过爬到今天的位置他靠的是谋略和实力。从咨邪提亲时他便觉得不太对,之前又是退婚后来又是提亲,如果不是为了小洁他早就将咨邪一伙人赶出魍城了。可他就只有庄洁这么一个女儿,他能看出自己女儿从开始对自己一宗之主的未婚夫从出现的期待到喜欢感情的变化,再加秘境的诱惑他便脑子一热就答应了这件亲事。

可现在庄鲁算是看出来了,咨邪娶他女儿仅仅是为了与庄家合作瓜分秘境对小洁的喜欢一丝都没有,连儿时的情分都没有,同意这门亲事这样做虽然咨邪和小洁成亲了,但并不会幸福。

“啊”一声仿佛撕破喉咙发出的凄惨尖叫将庄鲁唤回神,他和大家一起朝着发声的地方看去,却只看到一滩残留的血迹。

“什么东西!它它、刚刚有东西把他拉下去。”站在血迹后的魂族语无伦次的开口,“沼泽吞了他,不不,是怪物!但我没看到是什”

“啊啊啊!救命啊!”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根黑色触须缠住小腿,速度飞快的拉入地下,伴随着“啵”一声,沼泽冒了一个泥泡溢出一滩血迹。

眼前发生的一切众人心里一沉,庄鲁大吼一声:“快跑,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个都是傻子吗?他们连沼泽本身都对付不了怎么对付沼泽里不知为何物的东西。

几十个人像受到惊吓的兽群四散逃窜,下一瞬便有人陷进沼泽中。看着自己被湿泥一点一点吞噬的身体与远去的同伴,他们无助挣扎求救,却只是让身体下陷加快。

困在后面的魂族只喊了几声便安静了下来。他们看到有东西躲在湿泥中快速的朝着逃跑同伴追了上去。

“啊”

“宗主救我们啊!”

跑在前方的咨邪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们咬咬牙并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三十几个进沼泽,出来时还剩下三个人。

坐在干燥的地面,咨邪看了一眼模样同自己一般狼狈的庄鲁后移向那幸存的唯一弟子:“你叫什么?”

“回宗主,弟子常梦。”

第六十三章:苍狼族(陆)

“常梦啊”咨邪重复了一边弟子的名字,伸出手,“扶我起来,我们继续往前走。”

“是,宗主。”

恭敬地将咨邪扶起来后常梦又将坐在地上喘气的庄鲁扶起,然后退到最后面跟上,他低着头眼中情绪翻涌。

在他们离去的背后,沼泽的湿泥突然外冒,黑色的触须爬上陆地,一点一点显露出正主的模样章鱼。

一只三丈【注解:一丈等于一米六九五。】高的章鱼,体型巨大。

落地后章鱼抖了抖触须,身上升起一股红光包裹住整个鱼身,待红光散去只有一个脸上画着红色星芒图的玄衣男人站在原地。

清风吹过,衣袍飞扬。

他负手而立,看着离开的三人狠狠蹙了蹙眉,衣袖一甩正想去追,却突然被叫住。

“司前辈,你有看到异族吗?”

男人正打算踏出去的脚猛然收住,他回头看向从沼泽上走过来的一群狼族眼中满是不喜:“你们找异族作甚?”

“近日有一群异族闯入狼域大肆捕杀妖兽,致使狼域众妖惶恐不安,大王特派我清除异族。”

“他们往前走了,还剩下三个,其他人都已经是本座的午膳。”男人抬手指向林子方向面容平静的叙述。

“多谢前辈!”抱手一礼,肖野抬手招呼手下跟上。

目送着苍狼族离开后男人才抿了抿唇,他没再去追那三人转身往沼泽走去。踏上沼泽男人瞬间化成黑色章鱼钻进泥中不留下一丝痕迹。

“叔叔你慢点嘛,我跑不动了。”白墨用小手擦着汗水,可怜兮兮的跟在男人身后,男人走一步他非得跑两步才能跟上。

突然陆不凡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前方。

“哎呀,你怎么停啦!”揉揉在男人膝盖处撞痛的脑袋,墨白气呼呼抬脚狠狠地对着男人踩了两下,“坏叔叔,让你欺负我,大坏蛋。”

小鬼那营养不良的体重和力气对陆不凡来说挠痒痒一般,他一把抱起小鬼往回走。

看着渐渐远离的湖泊,墨白就像善忘的鱼儿,瞬间把男人恶劣的行为抛到脑后,抱住对方的脖子摇晃:“叔叔我们不过去吗?”

男人没说话。

“叔叔?”

“叔叔你咋不说话啊。对不起嘛,我不踩你了嘛你不要生气,我把好吃的都给你。”虽然他现在没有好吃的。

“乖,别吵。”摸摸小鬼的脑袋,陆不凡轻声开口。

“哦,为什么啊?”墨白听话跟着陆不凡压低声音,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甚是可爱。

陆不凡瞬间就勾起了嘴角,但下一刻他连忙捂住小鬼的嘴侧身藏进身边的大树后。

只见远处的湖泊突然冒出巨大的水柱,水柱很快变小一个人影出现在水柱中逐渐清晰。等湖面恢复平静,那人不急不缓的上了岸,朝着岸边的林子靠近。

“阿白,来了怎么不出来,躲着干什么,是要和司大哥躲猫猫吗,抓住了司大哥要打屁屁的哦。”

“司大哥,我在这里!是叔叔要躲猫猫的。”听到那人叫自己,墨白连忙推开陆不凡捂住自己的手。见已经被发现陆不凡只好松开出卖自己的小鬼。

从树后跑出来墨白直接冲向那穿着月白色衣袍的男人,一把抱住男人的腿摇晃:“司大哥,我们去你家玩好不好啊?”

“好啊,阿白又想吃什么了?”熟练地将小孩抱起来,男人的目光却没离开过小孩出来的那棵树。

“想吃海星。”

“好,一会哥哥给你抓。”蹭蹭墨白的脸颊,将小孩安抚好男人才朝着躲在树后迟迟不出来的人开口,“出来吧,不用害怕。”

笑话,他会害怕吗?他只是对那小鬼无力吐槽罢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从树后走出来,不等陆不凡开口墨白热情的到:“叔叔,司大哥人很好的,他家的海星可好吃了。叔叔你”

“噗嗤”抱着的墨白的男人忍俊不禁。

“司大哥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扯扯小孩的脸,男人敛住笑朝着陆不凡道,“让你见笑了,我只是好奇道友你多大了阿白竟然叫你叔叔,你不是苍狼族应该是魂族吧?”

“是,有什么问题吗?”

摇摇头,男人眼中带笑,满是对小孩的无奈,“你大概不知道墨白是苍狼族,苍狼族的寿命堪比神兽玄武,苍狼族的小辈九千岁才成年。这孩子已经五千多岁,我看你修行不高顶多两三百年,阿白叫你叔叔恐怕不妥。”

陆不凡一愣,没想到小鬼年龄竟能比修真界的老怪物们,惊诧之余却又觉得好笑,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无所谓,反正我又不吃亏,他叫我爹都无所谓,反正一个称呼而已。”

“爹!”

一声脆脆的童音在两人之间响起,男人脸色猛然一变,出口警告,“道友还是少开玩笑,阿白不是你可以招惹的。”说罢又轻声训斥墨白,“阿白,不许乱叫,你根本就不明白爹是什么意思。”

“不嘛我就要叫叔叔爹!”司大哥竟然凶他,墨白瞬间就不高兴了,挣开男人的怀抱跑向陆不凡,“我就要叫你你爹,爹抱。”

父亲,抱,启儿要抱抱

看着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小鬼陆不凡从未觉得小鬼这么顺眼,他弯腰将墨白抱起来目光温柔,“小白乖。”

“小白乖哦,小白最乖的了!”扬着下巴墨白满是自豪。

男人看着对面的两人目光复杂。这样的场景放在别人身上也许很温馨,但是白墨不行,他是苍狼族唯一的皇子,他的父亲只有一个人苍狼族的领袖狼王墨不言。

“陆公子!”从丛林中出来的咨邪看到前方抱着一个小孩的人时一愣,他连忙收起手中发光的的珠子,落在小孩身上的目光稍微顿了顿。

陆不凡闻言转身看着冒出来仿佛难民般的三个人差点没认出,他邪气一笑,“呦,咨宗主,巧了,你们这是去了妖族平民窟一趟?”

不理会陆不凡话里的嘲讽,咨邪笑着上前,无比的自来熟:“陆公子,这孩子是谁啊?”

“小殿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十个狼族从林子里走出,他们走到陆不凡跟前全部撩起衣摆跪下,唯独一个还站着。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同伴,墨白视线从咨邪身上转移到站着的狼族身上:“肖皇叔,你好呀!”

好个屁,肖野眼角抽了抽,伸手想接过墨白,小孩嫌弃的一躲窝在陆不凡的颈窝处;“我不要皇叔,我要爹抱。”

“你说什么!”肖野瞳孔一缩,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捏死对面异族的心都有了,却不好当着小殿下的面下手,何况他本就是来清扫异族的,遇到小殿下完全是预料之外。

竟然放着小殿下和一个异族待在一起,肖野向来性子就冷,如今更是冷的仿佛寒冰在侧:“奉青呢!”

“肖王叫我有事?”一棵树上的枝丫晃了晃飞下来一个黑衣青年。

看着出现的青年肖野脸上忍者怒气恭敬地道:“奉大人,我只是看你不在小殿下身边守着担心小殿下,并无冒犯之意。”

第六十四章:苍狼族(柒)

“我的事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吧。”

“是,奉大人。”肖野后退一步为青年让出一条路。虽然他是苍狼族小王,但只是狼王封的异性王,和狼王心腹奉青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狼域所有妖都知道,奉青的话只在大王和小殿下之下,狼王封的五大异性小王都得敬着。

咨邪与陆不凡两人皆是出了一生冷汗,被人跟了一路都没发现,要是对方偷袭的话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最是心有余悸的便是咨邪三人,身后跟了几十个妖族他们居然全然无知。

“你从暗泽过来的吧?”在大家都看着肖野奉青二人时那蓝衣男人突然开口,咨邪被问得的一愣,反问道,“什么暗泽?”

“就是一片巨大的沼泽,难怪你们这么狼狈,死了不少人吧。他杀人从来不手软的。”蓝衣男人了然的点点头,看向咨邪的目光带着同情,“狼域的妖兽都不敢靠近暗泽,你们从暗泽过来岂不是送死?”当然,除了狼域的苍狼一族。

蓝衣男人的话让咨邪深觉难堪,庄鲁本就提议绕过那片沼泽,可他没有听取,是他下的命令从沼泽穿过去,所以才折损这么多弟子。见咨邪一脸不自在,蓝衣男人顿了顿不再提,礼貌的朝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奉青颔首。

“司前辈。”朝着蓝衣男人招呼一句,奉青棕色的眸子慢慢从陆不凡身上扫过停在墨白脸上,他伸出双手,“小殿下,过来,随我一同回缥缈峰。”

“我不!我就要跟着爹。”嫌弃的侧头,墨白抱紧陆不凡的脖子所在对方颈窝处小声低估,“爹,我给你说,奉青超凶的,他回去要打我屁屁,你要保护我。”

麻烦鬼。陆不凡挑了挑眉对上奉青充满威胁的目光,他丝毫不畏惧的道:“既然小白不愿意和你们回去,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想他伤心,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不过一个小孩子而已,你家的就自己来抱好了。”

陆不凡半是无赖半是轻佻的语气让奉青眼中冷光冽冽:一个小孩子而已?一个五千多岁的小孩子而已?这里所有人中除了云湖主人实力最强的就是这个小孩子!小孩子而已嘛,呵。

“我才不要他抱。”紧了紧搂着住陆不凡的手,小孩回答的飞快,看着奉青的目光满是嫌弃。

“奉大人,就让这个魂族和我们一起回缥缈峰好了。”眼见奉青脸色越来越难看,肖野怕他一会儿发怒提议道。反正这些异族都是要除的,什么时候弄死,死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看透肖野所想,奉青面无表情的颔首:“也好,小殿下,你都不邀请你的朋友去缥缈峰玩吗?”

不懂大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孩一听没毛病,晃着脚丫子,朝着抱着自己的人说:“爹,我们去焚殿,父王他有好多宝贝,都送给你啦!”

在墨白说话之际,狼族毫不掩饰威胁之意,慢慢将四个魂族包围。陆不凡看向咨邪三人,没有看到降尘,他突然就笑了,点点头,“好啊,不过我们是来秘境寻宝的,得一步一步走。”

“无妨。”肖野满意的点头。不过是他刀下之魂,还真以为他们会带这些异族去缥缈峰吗?

两拨人各自打着算盘,在云湖主人的帮助下度过了胡泊后继续往前走。

被陆不凡抱着的墨白委屈巴巴的看着渐渐化为一个点的蓝衣男人,“我还没吃到海星呢,我要吃海星~”

“别闹,你可不可以安静点。”一天天无时无刻那张嘴不吧啦吧啦。

“不不不!我要吃海星!我们回去~”

跟在陆不凡身边的奉青看着闹腾的小殿下目光微微放软,连看陆不凡都顺眼了那么一点,他好心的道:“殿下,听说司有匪一会儿就要去云湖。”

瞬间墨白乖乖闭嘴,不吵不闹缩在陆不凡怀里满是警惕。拍着小鬼的后背安抚,陆不凡有些好奇司有匪何方人士,让墨白这么害怕,可其他狼族似乎眼里对司有匪并无畏惧,顶多恭敬。

“你说走这边就这边吗?你算老几?你不过是被男人抛弃的破鞋而已,夫君心善收留你而已,你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告诉你我现在是咨大哥的夫人,是咨家女主人用不着你告诉我怎么做!”

女人尖锐的指甲戳在胸口力道不小疼的双未努力忍住才没有呼出声。

“喂!说话啊,装什么哑巴,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不说了?对我不满是不是?有怨言是不是?你要是不满大可以滚,赖在夫君身边做什么?”

“我看你这样女人就是欠教训。贱人,说话!”庄洁看着白衣女子闷不吭声的样子心中怒火不减反增,她抬起手高高扬起,嘴角勾起恶毒的笑,只希望这一巴掌下去让这该死的女人毁容就好。

听到空气里的风声双未忍无可忍,他是陆不凡派来完成任务的没错,又不是来给这个女人欺负的,反正这女人身边就带了几个没用的手下,他不介意先教训这个女人再去找咨邪。

“你干什么!降尘,我可是宗主夫人,你敢对我不敬?”

双未指尖刚刚聚集的妖气瞬间散去,他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降尘心情略微复杂。

“不敢。”厌恶的丢开庄洁的手降尘拉着白衣女子后退一步,降邪面无表情的道,“夫人要找宗主的话就往南边走。”

“算你识相。”高傲的冷哼一声,庄洁带着手下便转身往右走,走出两三步她回头朝着白衣女人冷冷道,“你就不用跟着我了,还有你,不许带着她,否则等出秘境我就让夫君杀了你。”警告完两人后她就像一只胜利的孔雀得意洋洋的远去。

看着庄洁在庄家护卫们的簇拥下趾高气扬离去的背影,双未好看的眸子冷的可怕:呵,这就是他当初深爱的女人,多么可笑,他一心一意的付出一切,而这个女人却将她的真心弃之敝履不说更狠狠糟蹋。

“别难过了,没事的。”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伸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会保护你的,绝不会丢下你。我发誓,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双未一僵转头看向降尘掩饰住尴尬感激一笑:“降公子,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不过你是怎么进秘境的?”

所以还是不相信他吗?双未不着痕迹的敛眸,他抿了抿唇露出一抹淡笑:“没什么,就是半路遇到庄小姐,好奇就一起进来看看而已。”

“一起进来?是她强迫你的吧,她故意带你进秘境然后欺负你对不对?”

“不是……”

“陌末,你就不要替她开脱了,也不要和我客气了。”看着白衣女子故作坚强的样子他心里一紧,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愧疚。也许陆不凡不够专一,但对陌末确实是极好的,不像他利用她还害她被欺负。

“我……”

“好了,我们不谈庄洁,走吧。”看着白衣女子漆黑好看的眸子降尘有些无奈,松开揽住对方的手往前走。

双未看着降尘走的并不快的步伐犹豫了一下才跟上去;算了,既然没办法去找咨邪,跟着降尘说不定也能打探到点什么。

第六十五章:苍狼族(捌)

双未跟着降尘一路朝东边走,越往东边越觉得不对劲。一路上见到的妖兽越来越少,到后来甚至完全销声匿迹连树木都在减少。

本身就是妖族的双未不傻,这样的景象无非是他们已经进入大妖的领域,且不是什么友好的妖精。

看着在前面带路的青衣男子双未眼中担忧难掩: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已经闯进大妖的领域,要是一不小心遇上了必定九死一生。

走在前方的降尘察觉到双未气息变化停下脚步,他回头温和一笑:“今天也累了吧,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漆黑的四周目光瑟缩,她小声地回答:“降公子,我们要不先退回去,待在这里我总有……”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

到了嘴边的话猛然卡住,双未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放大到毛孔都看得见的俊脸。

片刻后降尘稍微后退揽住女子,“早就想这样了,但一直没机会,陌末,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我不急着等你答复,你好好考虑。”

感受着揽着自己肩膀那只手双未有点控制不住体内涌动的妖气:他能现在杀了这个男人吗?保证不留下一丝痕迹不会破坏陆公子的计划。

穿过云湖便是一片林子。不过这片林子不同于之前所见的茂密树林,而是荆棘丛生的灌木藤蔓,根本没有树。

肖野说这边的灌木林主要是苍狼秘境虫族的栖息地,虫族比较难对付,它们总是群体活动。

这片林子比想象中的大多了,一群人在里面走了一天都没有看到尽头,直到墨白哭闹着饿了,所有人才找了一处空地过夜。

靠枯枝落叶生存的火堆旁大家围坐着,肖野留了十个同伴在周围巡视。

坐在火堆边大人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墨白拽着陆不凡的长发报复性的用力扯着,闷闷不乐的念叨:“我饿了,我要吃的,我要好吃的,我要好吃的嘛。”

看着那些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陆不凡一动不动,任由墨白闹腾。最后还是奉青最先忍不住,心疼的朝着墨白伸手:“殿下想吃什么,奉青给你弄。”

奉青落到陆不凡身上那一记刀子眼特别冷,像刀锋贴着皮肤擦过。

墨白哼唧着,眼睛红红的,看看陆不凡嘴角不自觉下撇有些舍不得又看看奉青伸在空中的手略微犹豫,来回纠结了好久刷的一下整个缩到陆不凡怀里,闷闷的回答,“不要奉青,就要爹。”

“嘶艹!”

小家伙话才落陆不凡便倒一口凉气,胸口一疼。在所有人疑惑地目光下陆不凡将怀里的小鬼后领提起来使劲儿地晃,咬牙切齿的训斥:“小鬼你、在、干、什、么!”

“我饿了~”

“你”小孩漂亮的金瞳看着他,瞬间陆不凡气结,重新把小孩放回怀里并从芥子空间拿出一串糖葫芦塞过去,“你要是再咬我,我就给你把牙拔了。”

坐在对面的奉青凭借高深的修为可以清楚看到陆不凡左胸口处自家殿下留下的口水和咬出的血迹,忽的他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真想问问这个魂族被狼族咬一口是什么感觉,还是咬的那么一口。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陆不凡抬头看去,看到奉青落在自己胸口的目光脸一黑,冷冷的瞪了回去。出乎意料的是奉青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给了陆不凡一个挑衅的笑。他突然有些欣赏这个魂族了,与那叫咨邪的相比,这个陆不凡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还自大,可明显更聪明,把事也看得更透彻。

夜黑的没有一丝光。

这是一种奇怪的景象,明明夜空的月亮很明亮星子也很闪耀,偏偏地面没有一丝光,就像空气可以吞噬光明是活在黑夜的恶魔。

地面升的火已经熄灭多时,火炭都已经冰凉。

在一片死寂之中,在众人平稳的呼吸中,咨邪突然睁开眼睛,他推开身边的常梦拿出几颗彩色的石头,常梦下意思的伸手去接却被石头灼出几个窟窿,痛的常梦差点叫出来可在咨邪警告的眼神下硬生生的忍住了。这时他才看到原来咨邪带着手套,于是常梦便用衣袖遮住手小心翼翼的接过石头压低声音不解的问:“宗主,这是什么?”

“灵石。”看着常梦接过灵石好奇的打量咨邪皱了皱眉,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塞到对方手里,“按照这上面的标注将灵石放到对应的位置去。”

“是,宗主。”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惑,可是见咨邪脸色不善常梦只能先去做对方吩咐的事。

将一颗颗灵石在相应的位置摆好,起初并没什么变化,当倒数第三颗放下,石头之间突然连接成一个复古的星芒图,阵法之中乌云聚集电闪雷鸣。

一束微小的闪电击中陆不凡的手背,他一个机灵从梦中惊醒,睁开眸子看着周围阵法的脉络还有些恍惚,然而下一刻目光一沉捞起躺在身边的墨白闪出几米外,只见方才躺着的地方瞬间被闪电劈出一个大坑。

头顶电闪雷鸣,众人接连醒来。

庄鲁看到自己的处境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去寻找女婿,却看到咨邪站在阵法外冷漠的望着他们,明知道答案呼之欲出,但庄鲁仍不死心的喊道:“小邪,这是怎么回事,你快想把救我们出去。”

“救你们?”看着中年男人咨邪忽的笑了起来,他道,“我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你们困在阵法中,怎么能放了呢?岳父大人,你不是思念人界吗?我会替你去好好看看人界的?”

“你什么意思!你疯了吗?”

“呵呵,疯了?这就是我到魍城的所有计划!”

“是魂力。”陆不凡在庄鲁与咨邪对话之际伸手抓住一抹空气中游荡的金色尘埃,瞬间他便看穿了对方的意图,“呵,又是这太古祭阵,该说是缘分还是孽缘呢?”

“你在嘀咕什么?”替陆不凡挡掉一道闪电,奉青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灼伤冷冷开口,“保护好殿下,否则别怪我将你扔出去吸引阵法的注意!”

从诧异中回神,陆不凡紧了紧抱着墨白的手,看着悠悠转醒的小鬼心里沉了沉,抬头对着奉青大喊:“这是祭阵,只能从外面破阵,阵法里面的都是祭品,不要浪费力气攻击阵法先想办法自保。”

“早知道就先杀了你们!”肖野收回对阵法的攻击冷声道,他回头冲过去一把将陆不凡怀里墨白夺走,“把小殿下还来,就你这点能耐可别连累殿下。”

本来才睁开眼睛有点懵的墨白被肖野粗暴的夺去,吓得瞬间就哭了起来,看着站在一边无动于衷不想把他抢回去的陆不凡伤心的将声音又抬高几分。

如果是平时奉青肯定会依着墨白,但现在这种时候奉青默认了肖野的行为,甚至往肖野身边靠了靠一同保护墨白。陆不凡并不生气,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男人眯了眯眼睛眼底布满冰霜,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在这里。

第六十六章:苍狼族(玖)

十几道闪电下来,已经有几个狼族被劈成灰烬。

看着死去的同伴奉青脸色铁青,他与肖野共同撑起一道结界只保护着三个人:“这是什么阵法如此强大!”要知道苍狼一族九千岁才成年,成年的苍狼族随便一个人就比人界渡劫修士强大,可这个阵法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就杀了好几个狼族!

“太古祭天大阵,借天道之力诛杀阵内之人,又叫诛仙阵。阵内之人不死,阵法便不会灭。”

“想不到你知道的挺多的。”将死去的苍狼族的妖丹从阵法中收走后咨邪看着狼狈躲闪的陆不凡没什么诚意的赞叹。

天道向来无情,何谈什么公正?只见闪电所过之处万灵灰飞烟灭,只留下烧焦的泥土。阵法中唯二的两个魂族只有陆不凡还在艰难的闪避,狼族也已经倒下一大半。

陆不凡咬紧牙关,忍住身上闪电留下的撕裂般的疼痛,看着一颗颗妖丹飞出阵法,他眼底升起红光:不就是借用天道的力量吗,很不巧他陆不凡就喜欢逆天而行,祭天?可笑,祭你祖宗!

男人迎着闪电冲上去一把抓住即将飞出阵外新的妖丹刺啦闪电落在他身上,男人身上的黑气淡了一点,但眼底的猩红却更加浓郁,吓得阵外的咨邪一个激灵,可男人却突然转身将离得最近的狼族妖丹掏出。

“他在干什么!这个混蛋我要出去杀了他!”

本就无处逃生现在自己这边的魂族还反叛,肖野瞬间就红了眼睛,好在奉青理智尚存,他拦住肖野打开结界踏出去满身杀气,“你保护殿下,我来。”

“呜呜爹奉青,皇叔,我怕呜呜”看着混乱的场面小孩哭得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借着妖丹强大的力量陆不凡已经杀了四五个狼族,奉青落到他对面挡住男人的攻击勉强救下自己的族人。

“天道就可以主宰一切吗?今天我就看看这天道能不能逆。”黑色长剑上浓重的死气与煞气交织,陆不凡毫不留情的朝着奉青挥出一剑,剑气劈中奉青的肩膀鲜血飞溅。

“呜呜呜奉青!爹你们别打了呜呜”

“嘶”捂住肩膀奉青心有余悸的看着陆不凡,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狼族的妖丹如此强大。

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男人瞬间闪到他身边一拳击中他的小腹,他像断线的风筝飞出七八米远。等奉青擦掉嘴角的鲜血从地上爬起来,剩下的三四个同伴已经全部死在陆不凡手中。

“说,你想怎么死?”男人握着剑柄剑刃拖在地上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他一步一步朝着身形发颤的奉青靠近,“放心,不会太痛苦的。”

“小殿下!”结界里肖野惊恐的呼喊声瞬间将奉青和陆不凡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呜呜叔叔爹,我怕,你们别打了,呜呜”

不知道何时墨白挣脱了肖野的怀抱,洁白的脚丫子踩在被闪电劈的焦黑的地面冲出结界。碗口粗的闪电凝聚在小孩的头顶,直直朝着他的天灵盖落下。奉青肖野二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陆不凡眼中的猩红淡了些许,他瞳孔一缩,猛然朝着小孩扑过去。

“刺啦”闪电直击男人后心窝。

“噗呲”从陆不凡嘴里溢出鲜血喷了墨白一身。

啪嗒~

妖丹从男人手里滚落男人却没有再动一下。

墨白连忙从陆不凡怀里爬出来下意识的抓住要飞走的妖丹嚎啕大哭:“叔叔你别死!呜呜呜叔叔你不要死,小白会乖乖听话的,真的呜呜我从来不骗人的,呜呜”

“小殿下,他已经”

“别过去了。”奉青拉住撤销结界想去哄墨白的肖野,“殿下妖力不受控制了又拿着这么多妖丹你靠近会化为灰烬的。”

听到奉青的话肖野定睛一看,便见小孩身上有金光凝聚,越来越浓,到了最后金光变成纯白色向四面八方而去,而他们脚下的阵法顷刻间消散。阵法外见情况不对的咨邪咬着牙只能肉疼的带着常梦连忙离开。

这股白光犹如排山倒海之势所过之处地裂山崩。

来的快去的快,白光过后四面一片寂静只剩下小孩的抽泣声。

被墨白握着手指的陆不凡在白光过后悠悠转醒,他眼中的猩红已经消失不见,男人目光无奈的看着哭成小花猫的孩子:“就你最不省心,到底是五千多岁还是五岁啊?”

看到男人睁开眼睛,墨白立马丢掉手里妖丹抱紧男人的脖子:“爹,以后不许吓我,不然我就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这时空气中出现一股旋涡,一个年轻的银发金瞳男人从旋涡中走出来。

男人出现那一刻奉青肖野两人连忙跪下:“参见大王!”

男人没有理会奉青二者,只是上前将墨白从地上抱起来,然后转身往旋涡走去,在男人即将和旋涡一起消失时突然传来:“将他押入焚狱,奉青你与肖野一同去驱逐异族,杀无赦。”

“是,大王!”

那男人离开后陆不凡被奉青二人从地上粗暴的拽了起来,他苍白一笑:“我救了你们,你们不感激我吗?要不是我今天谁都走不出那个阵法。”

“你杀的是我族人,是我的兄弟!而救我们的是殿下!”狠狠地给了陆不凡一脚,肖野冷笑。

“呵。”无所谓的咧咧嘴,陆不凡任由两个妖族拖着自己,也不去想后面会发生的事。

这是一片南木林,在树下升着火,火光跟随着拂过的夜风轻轻晃动,偶尔从头顶枝丫间吹落的树叶落在火堆上瞬间化为灰烬。

坐在火堆旁的降尘看着不断在火焰中灰飞烟灭的落叶突然想到了曾经听过的一句话:风说会带叶去浪迹天涯,最后叶却腐烂在泥土中,风消散在天边,谁都不知道天涯海角在何方……

轻叹一声,降邪转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他目光微微柔和。喜欢上一个人是很难说清的,本不过是想利用而已,可每次他都会下意识的靠近女子,他希望陌末看着陆不凡时眼里的爱慕能够转移到别人身上,或者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其实从一开始都是有预兆的,不然他为何在意女子喜欢谁?

知天知地不知己命,如同医人医妖医神魔的医者难自医。

青衣男子伸手轻轻触碰女子的脸颊,心情复杂:若等此间事了他成功离开魂界,就退出罗刹宗带着陌末在人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忽的天空突然一亮,降邪连忙抬头就见天边一道白光闪现,白色光芒中蕴含的巨大力量让方圆百里之内狂风大作,看着被大风折断的树枝降尘抬手掐指,下一刻他突然起身眼中升起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咨邪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只差烙草。

今夜的苍狼秘境有一股难言的紧张压抑,连风吹过都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苍狼族在秘境作为领导者地位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再加上他们种族天生的优点,在小妖小兽眼中苍狼族几乎可以同神明平起平坐。可如今苍狼秘境的神明瞬间就陨落二十位,苍狼秘境的小妖们能不害怕吗?就怕狼王的怒火迁怒自己,正所谓神仙打击凡人遭殃。

跟着降尘留下的标记,咨邪不敢在路上多耽误,终于在天亮之前追上了青衣男子和白衣女子二人。

第六十七章:苍狼族(拾)

“降邪!好你个降邪,你是故意的吧!是不是我死了就正合你意,不过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

看着咨邪一出现就拿着指着自己的剑降邪惊不慌张,甚至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不慌不忙的开口:“属下不明白宗主何意,还请宗主明示。”

“不明白?”男人冷笑一声,剑往前面靠了靠锋利的剑刃在青衣男子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痕,“难道不是你故意把我送到那群狼族面前的吗?还说什么抓妖拿妖丹,你知道那小妖有多强吗?还有他身边环绕的那些狼族。降邪,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回来了!”

“咨宗主!”一抹白影冲过来,白衣女子拉着降尘后退一步挡在他面前毫不畏惧的与咨邪对视,“宗主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降公子不是这样的人,还请咨宗主明察!”

从见到降尘那一刻咨邪只想找降尘算账根本没有注意到现场还有其他人,此刻看到白衣女子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冷哼:“你不必为他求情,他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咨宗主,降公子真不是你想”

“宗主,”降邪将女子拉倒身后挡住咨邪眼中的恶意,他放慢了语气但依旧不卑不亢,“您若是不愿意信任属下,属下纵使千般解释晚班证明也是无用,不论宗主愿不愿意相信我,属下依旧是一句话:属下问心无愧对您忠心耿耿。”

盯着青衣男子思索片刻咨邪才收起手里的剑,冷冷道:“就姑且在信你一次,不过从现在开始一切我说了算,你乖乖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反正如今他有妖丹在手,不如就让降尘再活两天,秘境内秘境外什么时候取他狗命又有什么关系,留着说不定到时候还用的上。

“多谢宗主手下留情。”

“去给我找点吃得来,我饿了。”

“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

看着跟着降邪想一起离开的白衣女子,咨邪抬抬下巴:“陌末留下,现在天还没完全亮开,你跟着降尘也不安全。”

青衣男子心里跳了跳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咨邪突然叫住陌末没那么简单,但现在正是咨邪对他的敏感时期,他不好多说多做让咨邪发怒,只好安抚的拍拍白衣女子的肩膀安慰:“等我回来,有宗主在没事的。”

等降尘离开后咨邪突然上前毫无预兆的一把抓住白衣女子。

“咨宗主!你”

看着女人脸上惊恐的表情男人变得异常兴奋,整个人跃跃欲试:“怕什么,你和陆不凡之间难道就没怎样过,魂界的女人学什么人界女人的清高,我看你也挺喜欢降尘的,我一定比他强多,既然你出现在秘境不就是为了这样吗?”

“呜呜!救命!救命啊!咨宗主求你不要”

冷笑一声,将白衣女子狠狠推到地上,咨邪回头朝着常梦吩咐:“你去一边守着,别让别人看见。”

“是,宗主。”

恭敬地退到一边背对着二人,听着女子绝望凄惨的尖叫常梦忍了又忍还是决定去找降尘。

并不是他有多么善良,他只是觉得跟着咨邪这样的人不值得。从沼泽道狼族出现他亲眼看到咨邪在手机灵魂之力,有其他魂族的也有罗刹宗弟子的,起初他以为咨邪这么做不过是顺手加上不想罗刹宗弟子客死异乡,没想到咨邪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布阵取妖丹。那时他突然明白就是在沼泽他们没有全军覆没咨邪只好也会杀了他们的,而他能活下来只是运气好咨邪需要人帮忙布阵而已。

太阳已经露了半张脸,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怯感。

常梦是在小溪边找到降尘的,青衣男子正蹲在河边杀一只野兔。他一边朝着男子大步走去一边大声道:“降大人,你快回去吧,宗主正在对陌末姑娘做一些不太好的事。”

“什么事。”

“宗主他在你走后便强迫陌末姑娘,想在陌末姑娘身上发泄秘境中的压力。”

男人一般如何发泄压力?答案不言而喻。降尘身体一僵连忙起身往回走,手里的野兔脖子才割一半被他残忍的提着后腿痛苦的挣着。青衣男子冷着脸心情如狂风暴雨,一道看不见的白光打在野兔身上,瞬间野兔安静下来再无生机。

青衣男子匆匆赶回去看着眼前的画面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真实的展现出自己的杀意,他抬起手看着男人的后背却在最后停下,咬着牙上前将咨邪狠狠推开,心疼而愤怒的将女子抱在怀里,脱下外衣裹在女子身上。

靠在降尘怀里双未也同样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最后没人阻止咨邪自己会动手。

虽然好事被打断但咨邪并没有预想中的雷霆大怒,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降尘:“我记得曾经你给我说过不要轻易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我一直谨记着你的教诲,但也一直好奇你的弱点又是什么?不知道如今她算不算是你的弱点呢?我尊敬的老师?”

老师?没什么存在感的双未抬头疑惑地打量降邪的侧脸。难怪陆不凡说降邪不简单不可能只是咨邪普通的贴身侍卫,原来竟是咨邪的老师,这就说的过去了。

“宗主今日过了,有什么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扶着白衣女子从地上起来,降尘的语气特别冷,“既然宗主饿了,属下便带陌末姑娘去给你做吃的,属下厨艺自愧不如还是陌末姑娘来比较好。”

说完不在多留一息直接带着女子离开。咨邪怒喜难辨的看着二人。如今他与降尘算是彻底闹翻了,他这位老师终于不再是那么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小溪清澈的水打在身上有一股微凉感,水底的细石颜色不一。

双未捡起一颗放在手里把玩,他侧身看向旁边洗着兔子的男子,鲜血在溪水中散开又消失。这一刻时间很安静,双未看着降尘突然想知道一些对方的过去:“喂,你刚才那样和咨邪说话你就不怕得罪他吗,你真是他师父?”

这般随意的态度完全不符合陌末的性子,但降邪并没有注意到,他温和的笑着解释:“咨邪是上一任宗主托付给我的,我是看着他成为罗刹宗宗主的,如今我与他之间本就没什么信任了,这些年该做的我都做了,我也并不是罗刹宗的人,也不是魂族。”

从男子嘴里透露的消息无不让双未感到吃惊,但想到一直以来对方的警惕便转移话题:“降公子,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你啊,为什么这么问?”

如此一本正经的撩妹,对上男子疑惑地目光双未嘴角抽了抽:“我是问降公子之前有喜欢的女子吗”

“陌末是吃出了吗?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眼角也跟着抽了抽,迎着对方温柔的笑他毫无愧疚感,甚至有些期待到时降邪知道自己是一个男人是会是什么表情,不知道会不会打一架?

第六十八章:苍狼族(拾壹)

陆不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火海。

焚天的烈火像是身处地狱之渊。

地狱之渊便是人们常说的十八层地狱的第十八层。传闻只有十恶不赦的生灵才会被打进第十八层地狱。到底是不是这样陆不凡不知道,但他亲身体验过第十八层的刑罚,他至今都记得灵魂被灼烧的痛苦,那种只能承受着无处可逃的绝望,想飞灰湮灭都是奢望。而他在第十八层待了七十三年。

七十三年后并不是刑满释放,他逃了出来。

眼前的烈火让陆不凡心情暴虐,想要毁灭。他眼底的猩红布满杀机,死死地盯着火焰看了许久男人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就地盘腿坐下闭目入定。

焚殿。

银色的殿宇里比往日多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穿着纯白色小袍子的小孩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好奇的朝着水晶球靠近,他好奇的戳着水晶球里的小人,糯糯的开口:“爹,爹爹,父王爹爹在里面,阿白想和爹一起玩,吃爹的糖葫芦。”

站在小孩身边的男人看着墨白单纯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不舍,他语气轻缓暗含温柔,“阿白很喜欢这个魂族,让他带着小白能放心吗?”

“大王放心,那人拼死救过殿下,对殿下是真的喜欢。更何况他在焚狱不但没被烧死反而借着焚狱的大火让伤势恢复,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而且狼域灵气日益稀薄,殿下的事拖不得。”站在金眸男人身边奉青眼中的担忧不比对方少。

“可是他是一个魂族,我本想将阿白交到修士手中。”

“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我们选择了,等狼祖将秘境结界修复好,连魂族都没有了。”

“罢了,去把他放出来吧,本王不想看到他,把他弄出缥缈峰。”

“那小殿下”

“封了修为,一起送出去吧。”

“是,大王。”

破旧的院子,青涩的少年腼腆的站在树下,树下一地的落叶无人打扫。

“七哥,仙鹤展翅那招你能不能再教教我,我我还是不会,都怪我太笨了。”说着少年的头越来越低,完全不敢去看对面的青年。

青年比少年顶多大六七岁,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目光像春日里的阳光有温暖的温度。他抬手摸摸少年的脑袋将人拉到树底坐下,“没事的,你已经够努力了,剩下的七哥以后再教你。来看看七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喜不喜欢?”

看着青年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少年眼睛一亮,也顾不上羞怯,拿起一块在手里打量满心欢喜:“是芙蓉糕!七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芙蓉糕的?”

“之前带你去看时看你一直盯着芙蓉糕瞧,想来应该是喜欢的,但我也不敢确认,所以买了些试试。你喜欢就好。”

“七哥你真好,你放心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报答你!”

“好啊,那七哥就等着大力长大的那天。”说着青年眼中露出不舍,缓缓开口,“大力,最近我家中有事,家父让我回家一趟,你在陆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七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阳光透过树枝落在两人身上,却不知这一别便是永别

不要,不要走,七哥求你了别走!

不能走!不可以

“不要”

陆不凡猛然惊醒就看到一张放大的小脸,见他睁开眼对方吧唧一声啃在他脸上,沾他一脸口水,罪魁祸首咯咯笑出声:“爹,你为什么坐着睡觉啊?”

陆不凡没有回答小鬼的问题,他抬头看向墨白后面的奉青挑了挑眉:“奉青大人大驾光临有事吗?”

“我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大概是对殿下来说会对他凶又很宠的人很特别。”看着陆不凡奉青云淡风轻的道,但他身上的冰冷并不减,“这次来找你是奉大王之命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陆不凡有些好奇,抓自己回来不就是替那几个狼族报错吗?现在又要求他办事?有趣,看来强大如苍狼族也不是无所不能。

“大王需要你带着小殿下离开狼域,就是你们说的苍狼秘境,离开秘境后找一个灵气充足的地方给殿下居住,作为感谢大王同意让殿下认你为义父。”

听着奉青的话抱着小家伙,陆不凡摸着下巴一脸意味不明的笑,“这么好的事,还赠送我一个五千岁的儿子,你们有什么阴谋?”

五千岁的儿子?听着对方欠打的语气,奉青努力忍住自己生起气来殿下都抽的暴脾气,“实不相瞒,狼域灵气有限,可又生活着这么多妖族,如今灵气匮乏,因为灵气不足小殿下无法正常长大,甚至可能活不过六千岁,所以大王吩咐我将殿下妖力封印,交给你带出狼域,等殿下长大后我们便会接回他。”

“那你们怎么不自己去送,秘境不是开着吗?”

“我们要是可以又怎么会拜托你?”奉青冷哼一声,看着陆不凡的眼中带着明显的讽刺,“苍狼一族九千岁成年。各个实力非凡,外面的时空根本承受不住我们的力量。现在殿下是族中唯一的小辈。”

听出对方的潜台词,陆不凡稍微收敛了一下吊儿郎当的态度,他在奉青半威胁半恳求的目光下爽快一笑:“成,这个儿子我接受了。”

什么你儿子不要脸,心里再不爽脸上还是不显,盯着陆不凡怀里的墨白奉青特别强调了一句:“记住,殿下成年后我们会打开秘境,到时候一定要将他送回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放心吧。”

“”我特么不放心,总觉得自己小殿下上了贼船。

继续往东走过了森林便是花地,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只有各种各样的花朵。

双未整个人都在发抖只能被降尘牵着往前走。除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还有一股只有他能察觉到的来自妖族的巨大威压。这附近有大妖,还是他无法想象的强大妖族。

在花地走了两个多时辰后咨邪很快便不耐烦,烦躁的开口:“还要走多久,怎么还没看到烙草,不会迷路了吧?”

“快到了,烙草就在附近了。”

“就在附近?找不到我就杀了你。”

暴怒的咨邪意外的反常。双未能感觉到大妖就早附近,一定就躲在暗处看着他们。

降尘也察觉到了不对,紧了紧拉着双未的手停下脚步,四处打量。

“你停下干什么?想死吗?”

“宗族,附近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冷笑一声,咨邪将怒火从降尘身上移开打量四周。

双未听着咨邪满腔怒火的语气反而没那么害怕妖兽了,更担心的是咨邪会做什么。他扯扯降尘的衣袖提醒:“咨宗主似乎被什么影响了心智。”

“放心没事的,有我在呢。”

降尘自然不可能没发现咨邪的不对劲,但他需要时机。看着咨邪在花地搜索没有注意他们,他便拉着白衣女子后退远离男人。咨邪身边的常梦很聪明,见状也不着痕迹的离开咨邪身边。

“往哪里逃!”突然咨邪大喝一声,看了过来,有破空声,降尘知道男人朝着他们来了!

第六十九章:苍狼族(拾叁)

这声怒吼让在场往一个方向逃的三人心皆落入谷底。

只见一道影子急速略过落到跟前,咨邪背对着他们,当他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时男人却拿出武器继续往前冲,语气中压抑着兴奋:“看到你了!出来吧!”

随着咨邪靠近有一处草丛突然抖了抖,紧接着毫无预兆的窜出一条大蛇。

大蛇长数尺,直窜空中,发出一声压抑的叫声,声音不大却听得人耳膜发涨。灰色的大蛇比成年树干还粗一圈,它背负双翼,翼如蜻翅,头有独角,角似犀犄。

三个人看着出现的妖兽震惊的忘记逃走。双未看着大蛇不可思议的开口:“这是上古凶兽腾蛇啊,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唯将其斩杀方可恢复正常,这秘境中怎么会有上古凶兽?”

前方咨邪已经冲上去与腾蛇交锋在一块,降尘没有在意白衣女子所说的话,他拉着双未往后退另一只手掐着诀,光芒在青衣男子手上聚集然后四散开。他闭上眼睛微微感受了一下飞出去的光芒四周的环境,然后带着双未往一个方向跑。常梦正专注的看着前方的打斗回头发现身边的两人不见了,四下一找连忙跟上去。

降尘拉着双未跑到一处小塘边,塘中央长着一株火红的草。

草高半丈,周身燃着火焰,它周围两米之内寸草不生却围着一群小蛇,小蛇身上的暗纹与那条腾蛇如出一辙,但没有长处翅膀和犄角,一看便可知是那条大蛇的小辈。

常梦一靠近池塘浑身上下便有一股灼痛感,他停住脚步看着已经走到祠堂边缘的降尘二人眼中布满疑惑。

到了池塘边降尘放开抓着双未的手,抽出掖在腰带中的软剑直接飞进池塘。小蛇见状纷纷围过来皆被降尘不费吹灰之力的斩于剑下。

比想象中的还容易轻轻松松就拿到了池塘中那株火红的草,接住烙草刚落地就听到女子道:“你不是魂族,你连如此浓烈的灵气都不怕,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也不怕吗?”将草收进芥子空间降尘似笑非笑的看着双未,“陌末,你知道吗?我从没用过自己的天赋去挖掘过你,我也不想。”

“你说的不错,我不是魂族,我是一位演算师,这个世界上我想知道的无所不知。也许我的身份是假的,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你”双未后退一步,对方看他的眼神让他汗毛倒竖。他本以为降尘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侍卫或者咨邪师父,没想到隐藏这么深。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将躲闪的双未拉回来,降尘强行搂着他往回走,“陌末,我不管你和陆不凡之间是怎么回事,从现在开始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你只能跟着我。”

“”完了,惹祸上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双未欲哭无泪,挣了挣没挣开,他不死心的问,“你能不能放开我,既然知道是演戏现在不演了,男女授受不亲明白吗?”

“不能。”嘴角微扬,青衣男子眼中满是愉悦,“你生气的样子比你装出来的样子可爱多了。”

“你到底是谁?”有毛病,不是演算师吗?不知道本姑呸!本公子是男的吗?

“告诉你也无妨,演算师曲晨。”

“没听过。”双未冷哼一声,整个人处在暴走的边缘。降尘随意的笑了笑,并不解释。

二人说话之际咨邪与腾蛇打的不可开交,法器击中蛇身鳞片掉落一地,妖兽发出愤怒的嘶吼吐出的蛇信子叫人头皮发麻。虽然腾蛇是上古妖兽,但咨邪手中握着不少苍狼族的妖丹,有妖丹帮助腾蛇完全不是对手,加上巢穴中小辈生命迹象的消失腾蛇渐渐变得暴躁力不从心。当咨邪将它尾巴斩断后便急匆匆缩进花地中直接销声匿迹。

看着腾蛇钻进花地的位置咨邪收起法器,将妖丹中的力量抽出凝聚在手中狠狠击出,眨眼间妖力所过之处花草皆灭,但却并不见腾蛇的影子。

“算你跑得快。”男人冷哼一声,转身看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三人冷冷道,“降尘,烙草呢?”

“宗主,你看。”不敢犹豫,青衣男子连忙将怀里的红色灵草拿出。

接过灵草咨邪没有检查直接收进自己的芥子空间,将袖一扫:“烙草已经拿到,走吧,出去提炼烙火。”

满目疮痍,寸草不生。

这是当初咨邪设祭天大阵的地方。

站在焦土上,陆不凡接过奉青递过来的珠子,柱子上窜着一条与之相衬的红色绳子。

“这是一颗苍狼族的妖丹,现在送给你,希望你能妥善使用妖丹的力量,殿下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接过妖丹朝着奉青颔首,陆不凡脸上终于没有了吊儿郎当,他一只手抱着墨白一只手摩挲着妖丹,“替我向你们大王问声好,谁让他不待见我,但我还是会照顾好小白的。”

“放心吧,我会的。”

“奉大人,狼祖到了!”肖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大家分分转身看去,就见肖野身后跟着一个白衣白发人。等而走进才看清跟着肖野的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他的眉毛睫毛都是雪白的,一双银眸望来时冻得对视之人灵魂都感到一层密密麻麻的冰冷。

待男人走近奉青领着属下连忙跪下额头贴地,比面对狼王时还恭敬:“晚辈见过狼祖!”

在场众人除了带狼族来的肖野就剩下陆不凡抱着墨白没有动,他甚至毫无避讳的盯着银眸男人看。墨白也学着陆不凡盯着狼祖,金瞳中满是疑惑,小孩伸手挠了挠眼角:好奇怪哦,这个冷冰冰的叔叔为什么眼睛是银色的啊,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呢。

银眸男人目不斜视,从狼族让出的道继续往前走,在十几米外停下展开双臂闭上眼睛,双手银光外泄。

“狼祖将要修补狼域结界,你们快走吧,到时候就走不了。”不知什么时候奉青已经起身,他与同狼祖一起来的肖野并肩而立,两人一挥手空气中出现一道彩色的虚空之门,“快走吧,从这里离开。”

魍城。

红绸换白缟,冷风走过大街小巷。魍城依旧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街道上那股丧葬的奇怪装饰。

咨邪几人刚从秘境出来就被魍城里的白缟弄得发蒙。

“说,魍城发生了什么?”咨邪一把抓过一个路过的魂族,语气恶狠狠的问道。

那魂族看着咨邪时愣了一下,随后啪嗒一下狠狠跪在咨邪跟前:“咨宗主?咨宗主真的是你啊,庄小姐以为你们死了,已经给你和城主把丧礼都办了”

男人没有听完魂族的话,一脚将他踹开,大步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看着被踢飞的魂族降尘眯了眯眼,转头看到白衣女子心不在焉,他抬手捏捏她的耳朵,见她疑惑地望过来温和一笑,什么也不解释带着她跟上咨邪。

常梦走在最后面,流连于咨邪和降尘二人身上的目光带着思索。

第七十章:苍狼族(拾叁)

秘境一天,魂界三天。

城主府,气氛一片压抑。

庄洁身穿缟素头戴古朴的骨雕簪,那是庄家女子掌控大权的标志。

祠堂又新添了牌匾,她从嫣红手中接过香烛撩起裙摆在香案前跪下:“父亲,夫君,才一段时间不见小洁好生想你们,你们也不必牵挂小洁,魍城一切安”

“小姐宗主回来了!”一个下人急急忙忙的冲进祠堂,行走间不小心跑掉腿骨半路又折回去捡,看得庄洁直皱眉,“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对不起小姐,属下知错了”下人一边按着腿骨一边不好意思认错。

咨邪带者降尘从外面走进来一把推开那下人,走到香案前挥手推翻新立的牌匾,冷漠的目光扫过祠堂众人冷声道:“备鼎准备,马上送到石室里去。”说罢也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庄洁便往外走。

从怔愣中回神的庄洁脸上一喜立马起身提着裙摆追出去:“夫君,等等我!”

最近魍城总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本来这样的事魍城是不会有人注意的,但失踪的人越来越多,魂族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除此之外魍城还有一件大家熟传的事:上任城主庄鲁进了秘境后再也没出来过,城主之位理所当然的落到了女婿咨邪头上,不过啊,听说新城主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秘境回来后性情大变,动不动就杀人。

魂族虽然没有道德约束为所欲为,但又不是禽兽,所以大家都觉得新城主不对劲。不过没有人觉得咨邪是因为岳父的死受到了打击,毕竟只比陌生人好一点的岳父嘛。

陆不凡进了时空之门后便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推了自己一把,等他稳住身形就发现已经站在魍城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魂族,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身边的气流声结束,墨白从陆不凡怀里探出头,看着那些街边摆着的人肉用力咽咽口水,摇晃陆不凡的衣服:“爹,我想吃烤肉肉。”

男人抱着小孩的手稍微用力怕他乱跑,他抬头看向街边的人肉屠夫轻叹一声,掂了掂怀里的小孩把他往上提,温和的开口:“这些都不能吃的,吃了会肚子疼,爹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墨白身上没有业障,他怎么可能让小孩沾上魂界的东西,看来还得想办法去凡间一趟,要是可以的话也去看看启儿过的可好。

“爹,我饿了。”

“你天天都在饿。”揉揉小孩的脑袋陆不凡轻叹,转身往东边走。

墨白听到男人温柔的语气愣了愣,疑惑地歪头去看男人脸上的表情,随后开心的笑了,抱着男人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爹越来越温柔了,是不是也越来越喜欢他?果然他是最讨人喜欢的。

最近双未有点茫然,从回到魍城他已经很久都没联系上陆不凡,秘境的入口也早已关闭,降尘对他也愈加露骨。说不定陆不凡早已经死在了秘境,他为什么不找个时机从魍城溜走?留在这里干什么?等降尘发现把他扒皮抽筋吗?他可不想一辈子都假扮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周旋。

“爹爹,魂界是什么啊?你是幽灵吗?你吃人吗?”

“魂界就是人死后去的地方,我不喜欢吃人。”但是吃。

“那我死后也会来这里?”

“不会,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

“我不嘛,我也想死了和爹爹待在一起,然后吃爹爹做的好吃的。”

“傻子,你啊不用死也可以来,知道吗?”

“陆公子?真的是你!”

看着双未那副见了鬼一下蹦出老远的样子,陆不凡并没像以前一样挑眉或是邪魅一笑,只是平静的抱着墨白走到石桌前坐下,道:“找我有什么事?”

盯着眼前的翩翩公子双未不受控制的问了一句:“陆公子,你是遇到腾蛇了吗?”不然怎么会和咨邪一样性情大变?

捏着小孩柔软脸颊的手一顿,他依旧波澜不惊,只是不紧不慢的说:“咨邪他们去找了腾蛇?拿了烙草?现在躲在城主府炼丹了?”

“您怎么知道?”双未心里一紧只觉得后背发冷,总觉得对方是不是也看出自己想逃的私心了。

“让你迷惑咨邪的事做的怎么样?”慢慢收回捏小孩的手,陆不凡转头看向双未,漆黑的眸子平静的看不出丝毫情绪,比以前点儿郎当的时候更让人觉得有压力。

“这”咬咬牙撩起衣摆跪下,他知道自己也许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可怕的男人,“回公子,属下无能并未迷惑到咨邪,但已经拿下降尘。属下从降尘口中得知他并不是魂族,而是演算师,他说他叫曲晨。”

“咨邪他们来魍城是为了拿烙草提炼烙火破虚空去凡间。”

双未眼里最后一点别样的光芒已经熄灭,他恭敬地样子陆不凡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二心的属下,不会去揣测关于他的任何事,这才是合格手下!

“你继续呆在城主府,我要咨邪的首级和他们炼好的烙火。”正好天助我也。

“是,属下绝不会让公子失望!”狠狠一抱拳之后,双未犹豫了一下关心的开口,“公子,这几日魍城不断有人失踪,我听降尘说炼烙火需要灵魂之火,您多加小心。”

“知道了,回去吧。”

“是,公子属下先告辞了。”

看着双未离开后陆不凡一回头就见怀里的小孩僵着一张脸竟是在学自己的样子,他抬手挠挠小孩的下巴,从芥子空间取出一双小鞋子,“来试试合不合脚。”

“这是什么啊?”看着鞋上绣的小老虎墨白喜欢的不得了,伸手摸摸又立刻收回去,好像会摸坏一样。

“这是鞋,以后不再秘境了必须要穿鞋知道吗?把脚伸出来。”

“可父王奉青大家都不穿鞋啊。”

“他们不乖,乖孩子都穿鞋。”

“哦,”看着弯腰给自己穿鞋的男人,墨白嘟起嘴抓起对方的长发绕着玩,“我超级乖的。”

“你去哪里了?”

双未抬头看着站在台阶上拦着自己进门的男子面无表情:“我去哪里还需要向你解释吗?允许你家宗主雀占鸠巢给庄鲁立碑,就不允许我去祭拜我的未婚夫吗?”

降尘一震抬起的手慢慢放下,看着白衣女子走进屋关上门只觉得女子变了,她眼中有一种光灭了。所以,陌末究竟去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青衣男子还是不放心,他跟上女子推门进去。

刚进门一把冰冷的匕首便贴在他的脖子上,“降大人,我劝你不要轻易闯女子闺房。”

温润的男声让降尘如遭雷击也汗毛倒竖:“你是什么人,陌末呢?”

“不用找了,根本就没这个人。从现在开始降大人最好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北院,尤其是这间屋子,否则你的秘密陌末都会帮你上报给宗主。滚!”

被推出门青衣男子久久不能回神,他有些狼狈的往外走。

双未看着降尘的背影嘴角动了动最后只是抿紧。

第七十一章:苍狼族(拾肆)

“哐!”降尘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连忙冲进屋里拿出龟甲蓍(shi)草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将蓍草铺开,将龟甲里装上有着繁复花纹的铜钱摇晃后再将铜钱倒出。他看看蓍草又对比铜钱,眼中慢慢升起一股冷意,最后他轻笑一声挥手扫掉桌上的蓍草和铜钱。

恶由心生,是非难断,梦魇长存。

降尘从石桌前起身转身进屋:其他的他算不出来,但他算出的双未不是正道。

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虽然魂族在修真者眼中属于妖魅山怪却并没有划为邪魔外道。

烙火可焚烧污秽,拔除寒毒,开虚空壁垒。

欲从烙草中炼取烙火需用最纯粹的元火炼化烙草躯体,而灵魂之力比元火更精纯。炼化烙草需要五百八十八个时辰。

魂界不分白日黑夜,咨邪日日守在炉鼎前,眼见烙火即将提炼成功,许多人开始坐卧难安。

城主府,南苑。

房间的门微微敞开着,从门缝可以看到满地狼藉,像是山匪过境残留的景象。

站在一片碎瓷片中,庄洁目光狰狞,她高高举起一个朱红色的薄瓷花瓶,啪一声花瓶落地与地上的碎片一般无二。

“这么久了!就是按人间的算法也一个多月了吧?夫君已经一个多月没来看过我与我同房,我去找他也不见,派去请他的人皆被拦在外面!却偏偏将陌末那个贱人接回府中,还拦着我不许进去看她!一定是这个贱人迷惑了夫君!”

“小姐,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还不是便宜别人。”看着暴怒的女子嫣红担忧的开口,虽是庄家下人,没人生来愿意伺候别人,但她呆在庄家这么多年道理还是明白的,庄洁落魄就意味着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小姐,以奴婢之见与其您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不如主动出去给那个贱人一个下马威。都一个多月了,她还真以为有了姑爷做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小姐别忘了你才姓庄,你才是庄家名正言顺的主人,你怎么能示弱呢?”

嫣红的话就像一剂强效药,庄洁赞同咬了咬牙,她将拿在手中的另一只花瓶放下,连忙整理自己的衣着:“嫣红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自己躲在这里生气,我应该给惹我生气的人一点颜色瞧瞧,不然她恐怕就不记得这里就是庄家了!”

北院虽然偏僻,但是很安静风景也不错,而且书房也在北院,所以对双未来说这里的环境还是很不错的。

站在书房的窗台前翻着一本扑了灰的典籍,只翻了一两页他便皱起眉合上书往外走。书房外种着一排排翠竹,虽然不见绿叶青杆只是黄竹枯枝,但在魂界也算风雅难求了。书房的主人是挺懂得审美可那屋子里的书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走到枯竹下,双未抬手覆上竹节。将妖气送进竹身,枯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叶拔高,长成一棵生机勃勃的高竹。清风吹过淡淡的竹香在阴湿腐臭的空气中异常清晰。

“双未!”不顾门口护卫阻挠闯进书房的庄洁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她尖声喊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在风馆吗?谁让你来庄府的,快离开这里!”

看着对面抓狂生怕别人发现什么的女子双未内心无比平静,甚至平静的可以毫无顾忌的挖苦她:“离开?离开这里我应该在哪里呢?乖乖待在风馆等待你的大驾?没日没夜的做一名卑贱的琴师?你以为你和咨邪成亲我接不知道吗?你以为即使知道我也会乖乖在风馆等着你吗?庄大小姐,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卑贱的妖族吗?”

“你恐怕不知道吧,在你成亲之前我就离开了风馆,不过这些不重要,你我已经没有瓜葛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女子悻悻开口,她握紧手里的绣帕没有被拆穿的愧疚和难堪,反而很快盛气凌人的斥道,“我不管你怎么在这里,你最好赶紧从这里离开!”

“阴魂不散。”说不喜欢她那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急着找情敌的庄洁并不想和男子浪费时间,她一脸晦气带着满心的厌恶便离开院子。

刚走到石门前,一抹青衣出现。降尘朝着庄洁挑眉:“庄小姐,你挺闲的嘛。”

“降尘!是你,快说陌末那贱女人在哪里!”

摸了摸庄洁溅到脸上的口水,青衣男子看了一眼站在绿竹下的白衣男子,他回头朝着身后的手下抬抬下巴,“将庄小姐看好,别让她再跑出来了。”

“你敢!你怎么敢!我是庄家大小姐,我才是主人,我是咨邪的妻子,你怎么敢!降尘你这么对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

庄洁被押走后降尘看向被吓得缩在一边的嫣红冷冷道:“作为一个下人就乖乖坐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还敢在主人面前指手画脚,要是我你早就灰飞烟灭了。滚!”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双未率先开口:“不愧是演算师,无所不知,降大人来的真是时候。”

“我没有算过。”

“什么意思?”白衣男子转身回书房的脚步一顿。

“我说我并不知道庄洁会来,我只是来看看你,毕竟在你是女人时我是喜欢你的,做不了道侣不能做朋友吗?”

“喂,双未,我不会再算了,以后都不会再算了,龟甲和蓍草我都毁了。”

走进书房,他转身扶住门框看着降邪,犹豫许久才道:“你离开这里吧,陆不凡不会放过庄家的,尤其是罗刹宗,现在他身边有一个孩子,咨邪炼的烙草他势在必得。”

啪!

关上门,靠在门后白衣男子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他已经决定效忠陆不凡了,以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曾经被赶出族群,被喜欢的人背叛,也就是为遇到一个强者,跟随他,效忠他。

“双未”看着合上的门青衣男子张了张口,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他抬手一挥枯木逢春。离开前还不忘看一眼那扇闭合的门。

他算了几百年,到今天才明白所有能够预算到的,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不知道又如何?

听到破空声双未连忙到窗边,透过竹林看向青衣男子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几百年前的青衣少年,虽然他并不认识。

也许每个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故事,它们从来都不为人知,大概每个人的过去中都有一个这样干净剔透少年。

“阿嚏!”墨白打了一个阿嚏。

魂界血腥的空气有些刺鼻,尤其是走在大街上那种腻人的味道愈加浓烈。

陆不凡一身白衣身边牵着一个小孩走在街上异常引人注意。

赌摊的老板娘一眼就认出这个来她赌桌押过女人的男人,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他了,还有另一个赌过命的青衣男子。

她本以为这个男人一定会从这里路过,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朝着她的小赌摊走了过来。

男人在她摊前停下也不说话,直接摸出一个塞得满满的锦袋丢在赌桌上。

第七十二章:苍狼族(拾陆)

“这是要赌什么?大还是小?”

她伸手去拿赌桌上的锦袋却被男人冷不伶仃的拍开,拍飞的手指落到男人身边的小孩跟前,小孩一把抓起手指拿在眼前打量。女人从小孩手里夺回自己的手指按上,小孩撅起嘴想去抢回来,男人按了按他的脑袋小孩才安静下来。

女人挑了挑眉也不生气:“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砸场子吗?”

“袋子里的是魂晶,你帮我看着这孩子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会回来接他。等我回来时他若是完好无损我会再付你双倍魂晶,如果他少了一根汗毛,你就拿命来还。你应该知道作为魂族死后可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女子低头看向男人身边对她手指充满兴趣跃跃欲试的小孩后背一寒满脸尬笑。她能拒绝吗?能吗?

“对了,记住千万不要给他吃人肉。”

“”我还没同意呢

距离烙火出世还有半个时辰。

北院。

双未换了一身黑色劲装,整个人看上去利落凌厉。

他抽出许久没用过的剑打开房门,看着外面站着的白衣男人并不意外,“公子,咨邪在炼丹室,那里看守严密,再加上烙火提炼到了紧要阶段,这段时间不止降尘,几乎整个庄府和罗刹宗的人都集中到那边去了。”

“怕吗?此次一战,整个魍城都会永远记住,等咨邪一死,一个崭新的门派将从此崛起。”

微微一愣,双未没想对方会问自己,他仔细打量陆不凡的神色,看到对方眼中的关心突然释然了,将这个男人作为侍奉的对象也不是那么差,这个男人大概比看上去要温柔,并不是一味的强大,他有值得跟随的理由。

“属下不怕,不论公子做什么双未都会誓死跟随。”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双未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斗志,他揭开衣摆便要跪,却被男人扶住,他听到陆不凡说,“不必这么多繁文缛节,走吧,还有一场屠杀等着我们。”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一旦踏上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生也好死也好,对也罢错也摆,只能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神挡诛神佛挡杀佛。

“宗主!大人!不好了有两个人杀过来了,大家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只点着几盏油灯,昏暗的石室两人站在炉火前。

听到下人慌张的声音降尘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咨邪,转身提着地上的下人往外走。

降尘走出石室时外面除了两个闯入者便再无其他人。若不是魂族死后魂力散去便尸骨不留,那眼前一定遍地尸骸。

双未看着青衣男子将身侧的剑举到耳边高,“公子,让我来对付他。”

“等等!”降尘连忙开口,反手出掌击中跟在自己身边手下的胸口,然后在双未诧异的目光下抱拳跪下,陆公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拿到烙草,你去人界时带上我。“”

“不需要。”红衣男人冷冷回答,他上前走到降尘跟前挑起他的下巴,“狡诈的天才演算师曲晨,当年人人都说你死了,谁又能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只是跌落到魂界却没死呢?”

“你是谁?你听说过我?”

青衣男子防备的神色让陆不凡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要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你不是天才演算师吗?帮我算算两百多年前陆家旁系七少爷陆鸿景的下落,不论活着还是死了!”

“你和陆鸿景什么关系?”

“少废话,快算。”剑刃下移,陆不凡冷声。

降尘不但没有屈服,反而朝着剑刃贴近:“你可以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你算,但我知道你的功法有缺陷,我知道谁”

“嗦!”抽回插进降尘胸口处的剑,陆不凡面无表情的踢开他的尸体往前走,“跟上。”

“是,公子。”

风吹沙石。

片刻后躺在地上的青衣男子慢慢爬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嘀咕着往石室走:“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杀他第二次。”幸好他心脏与常人位置不一样,才能逃过陆不凡那一剑,当年在人界不也是这样吗?

咨邪因为控制灵魂之力提炼烙草根本没办法分出心神,自然无法反抗。

陆不凡走到他身边围着打量了一番,眼底杀意不加掩饰。男人举起剑见炉鼎的火焰已经在渐渐减小,便毫不客气的割下他的头颅。

啪嗒

头颅落地,尸体很快消失。

嘭一声,鼎盖被掀飞,一束血红的火焰飞出。见到烙火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中,陆不凡并有欣喜。

眼见烙火便要落到陆不凡手里,却被一道青影夺过。用灵气包裹着烙火,降尘在炉鼎上落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陆不凡:“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就吞了烙火。”

“那我便将你炼成烙丹。”

“陆不凡!”见陆不凡握着剑一步一步走来不像开玩笑,降尘大喊一声,道,“我可以将烙火给你,可你必须带我去人界!”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不论是威胁还是服软这个男人都无动于衷,降尘额头冒起一股冷汗,他继续道:“你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杀了他?他不过只是一个手下而已,杀了他能威胁到陆不凡?双未看着浮在空中抵着自己眉心的匕首有些好笑。

没有人觉得这近乎幼稚的威胁能有什么用,可男人就是停了下来,放下手里的剑,“我答应你,你若敢动他一下我要你生不如死。”

完全被眼前发生的弄得措手不及,看着陆不凡伸手降尘下意识松开手中的烙火。

双未的震惊并不比降尘少,待男人往回走路过身边他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既然奉我为尊,我便庇佑敬我尊我之人。”

小七怎么才能做好一家之主?

自然是以敬我者护之,尊我者佑之。

小八,你怎么看?

我、我不知道,是变得很强很厉害吧,这样谁都不怕了,不过、我觉得七哥说的也对

陆不凡刚走到门边就遇到焦急的闯进来的常梦,看着石室里的三个人他愣了一下,目光从降邪胸口的血迹转到陆不凡手中烙火上,非常有眼色的撩起衣摆利落的跪下:“弟子常梦拜见新宗主!”

“弟子降尘拜见宗主!”

“弟子双未拜见宗主!”

将手中的烙火收进芥子空间,陆不凡居高临下的俯视跪着的三人,嘴角轻轻掀起。他有了不杀降尘更加充分的理由。

“喂,臭小子你快给我还回来!”

“臭小子,你信不信老娘弄死你!”

“略略略~”吐吐舌头墨白跑到门口警惕的人盯着女人,他还是有点怕被打的,不过看了看怀里抱着的两条腿骨,墨白骄傲的抬了抬下巴,“你来打我啊,我把你腿吃掉信不信!”

“你、算你狠!”这什么熊孩子,这样的东西竟然没被那个男人捏死?真是奇迹。

第七十三章:澜城遗祸(一)

嘎吱门从外面被推开,站在门后墨白啪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啃泥,他茫然的翻身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是蒙的。

“哈哈哈!”屋子里爆发出女人幸灾乐祸的声音。

“哼!”嘴角下撇小孩抱着腿骨狠狠一口下去。让你笑话我,吃掉你的双腿!

正想将小孩从地上抱起来,谁知小孩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放进嘴里,瞬间陆不凡脸就黑了,夺过那两根骨头扔向门外:“什么东西你都往嘴里塞,脏不脏?”

看着飞到街上被狗叼走骨头,女子欲哭无泪:“那是我的腿!快去帮老娘捡回来!”

“这样的玩意儿你也敢往小白嘴里塞!”闻言男人脸更黑,抱着墨白便转身离去,“回宗!”

“哎哎!别走啊!又不是我让他啃的,双倍魂晶没给呢?”

“要不你也收我为手下?我叫李如云啊宗主!”

“魂晶你不给至少把腿给我拿回来啊!”

三十年后。

长氙门,长梦殿。

殿门外云雾缭缭,殿前的空地种着一棵棵月桂树。一簇簇黄色的花朵压满枝头,月桂花淡淡的香气在鼻尖萦绕。

与这般仙气缭绕格格不入的是青年那张愤怒的俊脸,破坏了属于仙境宁静。

“师兄,你怎么能答应呢,不就区区一个瘟疫吗,用得着你堂堂关门弟子出手吗?明明说的这次下山的都是普通弟子,却叫上你这个关门弟子,那些人实在是太不将我们长梦殿放在眼里了!我要去告诉师伯去!”

“站住!”看着气冲冲就想御剑而去的青年男人蹙了蹙眉,满眼的不赞同,“你干什么去,你去找师伯干什么?找师伯今天的事是过去了,以后呢?以后你也去找师伯吗?师父整天懒懒散散的就算了,你又犯什么傻?此事便就这样吧,长氙门呆的久了,就当出去散散心好了。”

而且他可不相信有什么瘟疫能让人死之外还能叫百花凋零,夸张到瘟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师兄,你怎么能这么忍气吞声,他们明摆着就是看不起我们,你能忍我不能忍!”只要一想到那些人指指点点在背后评头论足的模样,他便觉得心头有一股难以化去的郁结。

“够了,像你这样毛毛躁躁的样子有一个修真者该有的样子吗”男人眉间越拧越紧,他眼眸一转落到青年身后两个男子身上,“禾木,把厝兮关到静室去,修为若是无法突破融合就不用再出来了。”

“是,师兄。”

等青年被拖下去后剩下的男子有些不忍的开口:“师兄你这样对小师弟会不会太严了,厝兮他毕竟是因为担心你。”

“我知道。”坐在月桂树下的男人缓缓起身,眼中的严厉淡去表情恢复一贯的柔和,“但是他不是小孩子了,这里是修真界容不得他任性胡闹,依靠别人不如自己有实力。师父尚且不曾向师伯抱怨过什么,我们有什么资格去说那些话?”

“师兄”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男子欲言又止,看着男人的后背摇摇头抬脚离开。他这个大师兄啊,虽然脾气好人不错,但心思太重,接触起来总觉得太难以亲近了,仿佛没有同门师兄弟这层关系的话他们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等到身后再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之后,男人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悬崖边凸出的石头上,凛冽的风从山崖下吹上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矗立在悬崖边许久,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圆润却磨损地严重的玉佩,一看就知道主人一定对它爱不释手。把玩着玉佩男人看向远方遮挡了视线的山脉。

之所以同意与普通弟子下山不仅仅是感觉到这次瘟疫不一般,更是因为他需要找个时间回山竹镇一趟,去看看那个三十年来了无音讯的男人究竟怎么样。

三十年了,陆不凡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一下,更不要提来看他。他也从最开始的思念到失望,再到淡淡的不甘和怨怼,而曾经几乎天天会用传讯玉试图联系男人的他也从每天一次到一个月一次,一年一次,最后再也没用过传讯玉。有时候他希望是那个男人出了意外,而不是忘了他,可有时候他又希望那个男人还活着,还活着说不定有什么苦衷。

但不管是什么猜想都抵不过自己去看看。

这些年在长氙门看得多了,修真界的残忍一点一点展现在他的面前,他也再不是曾经的陆启。但他不介意让别人觉得陆启至始至终都没变过。

两天后这批被派去平息山下瘟疫的弟子才出发。

还没离开门派就有人朝着他们投来打量好奇的目光,本来普通弟子这种身份卑微的存在只比外门弟子强那么一点,照理说是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的,奈何队伍中有一位长梦殿的关门弟子。在长氙门关门弟子在未来可以直接担当门中职位,他们不仅身份高于其他弟子实力也更强。

三十年前在澜城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屠杀,整座城池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修真者皆在屠杀中无一幸免。

三十年后这里往日的繁华不在,整座城阴气沉沉连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

城墙长了厚厚的青苔,不知名的藤蔓到处都是,那琼楼高阁门漆脱落露出的木头霉得发黑,地上常年无人清扫的灰尘凝聚成垢。

三十年了这里很少有人踏足,其实这里与三十年前没有什么变化,还依稀可以看到三十年前的模样,它也就定格在三十年前。

从踏进澜城的那一刻开始,陆启心中就有一股难以言喻复杂感。他记得这座城,它像极了他自己,渐渐地被腐化,失了繁华和天真。他当年就是抱着那样的天真和一腔热血满是坚定的踏上了修仙之路。如果可以他发誓绝不会再那么坚决。

“这里怨气很重,当年魔族屠城后城民尸骨无人收敛至今还留在这里,怨气难消,尸体本身就容易引起瘟疫,加上怨气,瘟疫在澜城周围传播很正常。先替这些暴尸三十年的死者敛尸吧。”

“收尸?你是开玩笑吧?”三十都没人收尸让他们收?开什么玩笑?

“陆师兄,长梦殿主没告诉过你修者是干什么的吗?我们不过进城门来看看而已,这后脚还没进城你就让我收尸?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这次门派让我们来干什么的?收尸的吗?”

“大概关门弟子就是学的这些吧。”

大家嘲讽了几句便哄笑而散,虽然长梦殿是出了名的最差师门,但好歹也算七十四殿之一,他们也不敢太过。

看着笑嘻嘻往澜城深处走去众弟子陆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那嘴角略带温柔的弧度看上去平易近人又好欺负。

“陆师兄,我们真的要收尸吗?”一群人散去唯一留下的小少年问道。

陆启转头看向小少年眼中闪过惊讶。在长氙门几乎是没有这么年轻的普通弟子,年轻的弟子有天赋的都在内门,没天赋都在外门,而普通弟子都是外门弟子努力争取来的,就算有天赋一点的普通弟子也是二十三四岁,像这样十三四岁的几乎不可能出现。

“陆师兄,要收尸的话我可以帮你。”见男人久久不回答,小少年继续开口。

第七十四章:澜城遗祸(二)

被少年的声音唤回神,男人垂眸看向只到自己胸口的人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的名字,激动地脸颊泛红连忙回答:“我、我叫冯隋。”

陆启微微点头视线移向那些随意散落满地的尸骨,“先把这些尸骨捡起来吧,然后找个地方葬下。”

“是,师兄。”

陆启没有马上行动,他看着冯隋果然弯着腰去捡地上的尸骨,虽然少年表情有些排斥和恐惧,但每一根捡起的人骨都小心翼翼捧好。

陆启然想起以前陆不凡说过的话: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永远不会孤单,死去的人会与我们同在,也许有一天会回到我们身边。

那个男人的话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的决定和行事,明明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陆启了!

在死寂阴森的澜城一处座落着巨大的一座废宅,依稀可以看出这座府邸昔日繁华。

府前大门的红漆大量脱落,门上用来敲门的狮衔环锈迹斑斑,左边的衔环已经脱落,在上方挂着牌匾已经松了一边靠着一角斜掉在门口摇摇欲坠,似乎一阵风吹来牌匾就会毫无预兆的砸下来。牌匾上的字迹脱落,但依旧可以辨认出“蓝府”二字。

站在门口的众弟子看着牌匾有人挺了挺胸膛清着嗓子开口:“你们听说过修真界的六大家族吗?”

“听过啊,谁不知道啊?”

“那你们知道蓝家吗?”

“没有听过。”

“师父只讲过沐城陆家、啸龙城古家、汤城曲家、忘城玄家、绝城顾家,这个蓝家有什么很厉害的地方吗?”

看着那位弟子高高抬起的下巴,大家纷纷不解的问。虽然人人都知道修真界有六大家族,但是没有人知道六大家族具体是那六大家族。

抬眼看了一眼身后的府门,那位弟子缓缓开口,操着说书人般抑扬顿挫的调子:“你们不知道吧,修真界的六大家族还有一个就是蓝家!”

“蓝家?那个蓝家啊?是你后面这个吗?”

“不是说是麦城风家吗?”

“蓝家啊?没听过啊。”

“咳咳!”那弟子清了清嗓子,“你们别急,且听我说。”

“三十年前蓝家不但是六大修仙世家之一,还是六大家族之首,只是魔族屠城后蓝家全家上下无一幸免,蓝家从此消失,风家是没了蓝家后才成为六大家族之一的,传说魔族是”

当初风光无限的蓝家何等繁华,如今却在别人口中成了无关紧要谈资,他们又如能体会一个家族的繁盛和兴亡?

陆启和冯隋一路拾骸走到蓝府前就看到他们围在门口有说有笑。

“你是不知道,在魔君凉傲的手下,蓝家被打的跪地求饶,可是凉傲是什么人啊,魔君啊,魔族的老魔头,于是面对涕泗横流的蓝家人凉傲丝毫没有心软,全部杀死,还把蓝家主的女人全部玩了一遍”

看着那些人满脸的好奇,听着他们对蓝家人的编排,陆启皱了皱眉:这些人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仙家,也不懂得尊敬仙门,如果听到这番话只怕蓝家人死了都要被气活。曾经那般风光,死后却被人这般拿捏是非。

陆启没有多看一眼这群人,带着冯隋绕过去直接进了府。

那侃侃而谈的弟子见有人进了大门连忙止住话题:“走,既然是六大家族之首肯定有不少好宝贝,说不定运气好能淘到点什么。”

进了大门入目的是游廊院子,光是这番残景便觉得震撼,更何况三十年前的蓝府。这群弟子就像入境的土匪在四下张望然后散开。

陆启听着他们翻找弄出来的响声抿了抿唇没有阻止,只是将一根根白骨拾起,莫名的想到两个名字:蓝南山、凉宣。

太阳下山,夕阳映在远方,天边绯红,仿佛天空在燃烧。

陆启和冯隋抱着一堆白骨芥子空间也塞着,其他人却满手从蓝府收割古董花瓶。

但他们却并不开心,甚至不屑的抱怨:“嘁,什么修真界六大修真世家之首,连根灵草都没有,这么穷吗?”

陆启走在最后面突然回头看去,对上一双血红的眸子:“蓝南山!”只是那一眼,血眸的主人便藏进了府中,他连忙将怀里的尸骨塞给冯隋往回追去。

“师兄!”小少年喊了一句想追上去,却被其他弟子拉住,“走吧,你还真把他当师兄了?他可是关门弟子和我们这些普通弟子不一样的。”

陆启追进去却是空荡荡的院子,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丝活物气息。微微叹了一声,陆启才不愿的转身离开。当年若不是落月收他为徒让他提前离开了这里,说不定他也会成为众多尸骨之一。

等陆启离开后,一个浑身冒着黑气的血眸男子才从院子中的枯树后出来,那双猩红的眸子杀意几乎要溢出来:蓝南山!蓝南山!该死!杀!

澜城之外方圆百里都是枯木死林,满地沙石寸草不生,看上去确实像人间的天灾。

月色苍白而无力,远远望去还带着点点红色印记,仿佛溅上去的血珠看得人头皮发麻。

夜空的一轮残月就像被人割下的耳朵那样悬挂着,周围时不时响起乌鸦声让人有一种置身地狱的错觉。

“呸!这什么玩意儿地方!长行山下怎么还有这样的破地方!”

“是啊,我都怀疑咱们长氙门是不是仙门了,这山下都是什么啊,阴森森的。”

“哎,算了算了,先看看这些东西吧,虽然没有看到什么灵草法器,但是这些也应该挺值钱的吧?”

黑夜下火堆发出的光芒很微弱,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陆启默默靠在一棵枯树下,他盘着腿本是想打坐,却被那群人的对话吸引了目光。

看着那些被拿在手里翻看的花瓶器具他紧紧拧起眉。那些人的行为无疑是对仙家的亵渎对死者的不屑,可他不想多管闲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刮起了冷风,空气起了丝丝凉意。

一个弟子手里拿了一块血红色的石头,他好奇的对着火焰打量这块石头。石头很通透也很好看,就像一块红色的水晶,就是不知道做什么用的,蓝府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块石头。

突然,拿着水晶的弟子挠了挠手,他的手臂有些发痒。可让他想不到的是那一处竟然越挠越痒,还隐隐有向四周扩散的趋势,于是他不得不去看自己的手臂,入目的却是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脓包,一只黑色的虫子还脓包里爬动,看得人不敢大声呼吸,他却下意识的叫出声:“啊啊啊!”

“怎么了?”

“喂,狗蛋你怎么了?叫什么?”

“这、他手臂上这是什么?”

“他是被瘟疫感染了吗?”

“瘟疫!他感染瘟疫了!”

“他是怎么感染的?”

一众弟子慌成一团,陆启依旧靠在枯树下没有动,甚至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与周围的一切隔绝。

“他感染瘟疫了,会不会也传染给我吗?”

“对,他不能在和我们待在一起!”

“狗蛋,你自觉一点吧,自己离开,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我们不想动手!”

第七十五章:澜城遗祸(三)

被叫做狗蛋的弟子不可思议的看着这群警惕的把自己包围的人,他们眼神冰冷,说出的话更是残忍。

“你快点走吧!再不走我们动手了!”

“你都被感染了,待在这里想害死我们吗?”

“狗蛋,你不要太自私,还不快滚!”

“我”狗蛋张了张嘴心头哽的难受急了,他想走,至少不用面对他们谴责冷漠的眼神,但是他更想活着,于是他毫无骨气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抓住离自己最近的弟子小腿,“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我不想死,救救我好不好?就算是瘟疫我也只是刚刚感染啊!”

“走开啊,别碰我!”被狗蛋抓住小腿的那个弟子瞬间白了脸色,对着狗蛋一阵猛踢,“你不想死我就想死吗,放开,妈的再不放开老子杀了你!”

冯隋站在最后面,透过缝隙看到被那个弟子踢到吐血也不愿意放手有些于心不忍,小心翼翼的开口:“要不先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就把人赶走,那以后都这样吗?”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并没有刻意压制,作为修者不可能忽视,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那个被狗蛋抱过小腿的弟子不屑的回答:“是吗,你很厉害你来救他!”

他的好心和理智并没有得到认可,就连狗蛋看向他也只是一种看肥肉的目光,没有感激。冯隋的心凉了半截,这群人冷酷无情,有实力的不懂得为善,弱者不懂得感恩。

“求求你救救我吧!你快救救我吧!”

狗蛋眼里冒着精光看着冯隋,像是饿久了的狼看到食物,狼会对食物感恩吗?冯隋觉得自己蠢透了!

在大家的注视下冯隋别无选择,只能踉踉跄跄的走向狗蛋,他蹲在狗蛋身边,迟疑的将狗蛋那只手抬起来,看着高高鼓起的脓包却是束手无策。脓包里的虫子异常活跃就像是在挑衅。

看着那个脓包,在周围各种不屑的嗤笑声中小少年咬了咬牙,取下头顶的发簪不顾散落的头发,握紧发簪靠近脓包想将其挑开。

簪尖刚要碰到脓包,便被一束飞来的白光打落。冯隋连忙转头看向阻止自己的人,其他人也顺着冯隋的目光看去。

众人愣了一下一个弟子突然起头:“你干什么!想杀人啊!我告诉你长氙门自相残杀可是重罪!”刚刚他离得最近,那束白光完全是擦着他过去的。

“他怕什么,他可是关门弟子,我们这些外门弟子的命不值钱。”

“呸!什么关门弟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陆启从枯树下起身对那些恶言相向听而不闻,对那些充斥着嫉妒厌恶的脸视而不见。长氙门的门风他早就见识过了,说不上好,也不敢说坏,毕竟长氙门这么大,老鼠屎总是有的,何况修真者又如何?还不是凡人。

男人毫不留情的掀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面对对方爬起来后的辱骂恍如未闻,他走过去将蹲在狗蛋面前的冯隋拉起来,不急不缓的开口:“他没救了,他们说的对,让他离开吧,不要在感染了其他人。”

周围的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也顾不得和陆启计较,纷纷后退一步防备的看着狗蛋。

冯隋愣愣的看着陆启心有余悸,甚至因为陆启的行为总觉得如果他戳开那脓包一定会发生什么可怕事。狗蛋因为男人的话眼中瞬间布满绝望,可在听到对方要赶自己离开时突然暴起,一把抱住陆启张嘴就朝着那洁白的脖子咬去:既然你不救老子,那也别想丢下老子,你们不是怕死吗?老子也怕啊,那就一起死吧!

所有人都没想到狗蛋会突然暴起,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关门弟子完了,却只听嘭一声,狗蛋飞了出去,他被甩在之前男人靠过的枯树上,落地后吐出两口血抽搐几下便不再动。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踢了踢狗蛋见没反应便弯下腰去探鼻息,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那迎风而立的男人:“他、他死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男人身上,却没有人再敢轻视这个男人,也不再认为男人脸上那亘古不变的笑是温柔是好欺负,反而是一种冷酷和残忍。

看着这一双双充满畏惧的目光,一起皆在陆启的预料中,在长氙门很多人都知道长梦殿的大师兄总是很温和的样子,却没有人知道当年那个少年看惯是是非非早已冷漠残忍,温柔只是他习惯了的表情。毕竟会变的一贯是人心。

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下陆启寻了一处安静的位置坐下静静地望向天空。

这些年他虽然身边有曲厝兮,但曲厝兮与他只是兄与弟的关系,如果除去山竹镇的时光,他最开心的便是在澜城遇到蓝南山和凉宣,那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之前所有的大道理,不过是怕那些白骨中有当年的玩伴。

男人从芥子空间取出一坛酒,对着诡异的月亮饮了起来其实他还有一个秘密呵!

冯隋看着月光下男人的背影又望了一眼狗蛋的尸体,他本应该去感谢陆启的,可是陆启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或者说有点可怕。终究冯隋是没有朝着男人走过去,或者说他无法接受心目中师兄是这般狠辣的性子,修真者难道不是应该心存善念吗?

深夜所有人都已经安睡了,夜空更加黑沉,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轮残月被染成了血红色。

陆启忽的起身朝着狗蛋的尸体走去,迎着夜晚冰冷的风他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变得面无表情。他在尸体前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尸体。

虽然人已经死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狗蛋身上已经布满脓包,像癞蛤蟆般丑陋的样子让人分不出原来的模样。那些困在脓包里的虫子横冲直撞看起非常狂躁。

突然陆启后退一步,紧接着脓包纷纷破裂在空气中响起接二连三的“啵啵”声,那声音很轻,细不可闻。脓包一破黑色的小虫子便向着四面八方爬开。男人毫不留情的踩死一只爬向自己的黑虫,然后转身冷漠的看着小虫子钻进那些熟睡者的鼻孔耳朵。

“你不救他们吗?”

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启回头看到血眸男子顿了顿开口:“蓝南山。”

男子目光微冷,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陆启。陆启也没在意,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问道:“三十年前我走后澜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对面男人确实全然不知的样子,血眸男子突然笑了一下,意味深长的回答:“如你所见,魔族屠了我澜城,陆启好久不见,这三十年你过得可好。”

“尚可。”男人微微思索,看着对方的目光渐渐有些冷,三十年了面前这个经历生死的蓝南山与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你一直在澜城吗?”

“是,或者说被困在这里。”只有瘟疫扩散的地方他才能活动,当然他不会对这个蓝南山的朋友说的,不过

“陆启,帮我一个忙吧,我想离开这里,帮我找到我的尸骨。”

“什么意思?”

男人眼中疏离更浓,血眸男人看在眼里却不在乎,“我的尸骨被魔族用阵法封印着,他们故意将我困在澜城想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第七十六章:澜城遗祸(四)

陆启并没有立刻回答血眸男子的话,他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地点头:“好。”

终于血眸男子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他道:“蓝家早已消亡,如今没有蓝南山,你叫我郑浩吧。”

黑暗褪去,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大地上给万物生灵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无尽的绝望。

活着的人连挣扎的力气都已经没有,死去的人拒绝人间。

钱豪是被一股臭气熏醒的。仿佛嗓子眼糊了屎,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干净,只能虚含着嘴无助的承受。他压下那股涌上心头的干呕,翻身坐起朝着臭味最浓烈的方向看去,便见枯树下狗蛋的尸体布满苍蝇和白蛆,仿佛已经放了几个月。

“你们醒醒!快来看!”钱豪与尸体隔着几米距离没敢靠近,但却下意识叫醒其他人。

“吵什么吵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有病吧,一大早就乱叫。”

众人纷纷睁开眼心情不太好,不情不愿的顺着钱豪所指看去,瞬间就被惊住。

“我去,这尸体也臭的太快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啊?”

“要不要检查一下?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你说的对你去检查啊,没事别瞎”

“你不去看看吗?”男子看着早就被吵醒却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的陆启凑过去问道。

“你不去吗?”

“我?”看着男人脸上仿佛一张面具似的假笑男子眯了眯眼睛,“我又不是你们门派的人自然不好多管闲事。”可你不一样,那些人都是你朋友,你明明比他们强的多却无动于衷,真是残忍。后面的话男子没有说出来。

“既然是多管闲事又何必凑热闹。”说着陆启起身用清洁术扫去身上的灰尘直接抬脚离去。

男子看着他的后背觉得自己大概应该做点什么,连忙追上去:“陆启,你真的不管他们吗?不好吧?”

“蓝三公子。”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反问,“如果换成当年砍去蓝三公子手脚的人,三公子觉得这些人是管还是不管?”

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回答陆启并不意外,毕竟三十年前蓝家的所作所为怎不叫蓝南山心寒。男子看着陆启往前走的背影并不觉得奇怪,就像对方以为他与蓝家不和般认为男人与这群弟子有过节。

一群弟子围在尸体旁嘀嘀咕咕许久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直到一个颇为英俊的青年上前几步在尸体旁单膝跪下。

只见青年捡起一节干枯的树枝毫不留情地戳进尸体中然后拔出,牵起一条黄色的丝线却不见任何东西流出,紧接着青年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将尸体脸上的皮肉隔开,白花花的肉翻开露出许多小孔。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青年有用匕首隔开尸体的腹部,内脏措不及防的滚出,青年连忙起身后退捂着鼻子,道

“他的血已经被吸光了,应该是昨天我们看到的那种虫子干的。这些虫子长满了他的身体,就算昨天他不被那个关门弟子打死也会在一夜之间被吸成人干。这不是瘟疫,是蛊虫。”

“那这是什么蛊虫?”

“没见过蛊虫具体的样子,我也不知道。”青年皱了皱眉遗憾的摇头,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匕首,“他的体内已经没有蛊虫了,看来是有人在用活人饲养蛊虫。”

“长青,你看。”一个看起来只比青年小一两岁的少年朝着之前陆启坐过的地方抬了抬下巴,“那个关门弟子不见了,我们要不要去找他?”

顺着少年指向的方向看了一眼青年厌恶的蹙了一下眉,拍拍少年的肩膀:“不用管他,他和我们不一样,先带大家离开这里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家吧。”

“等等子凌。”

“怎么了?”已经迈出去一步的少年疑惑地回头。

“小心点,这次瘟疫恐怕没当初说的那么简单。”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不还有你吗。”

青年失笑。正是怕照顾不到你才让你小心的啊。

四周一眼望去皆是让人心慌的褐黄,飞沙满天像一片被遗弃的时空,谁能想象三十年前这里是灵气充裕飞鸟走兽一片怎样的世外桃源。

一脚下去浅浅深深的足印难以在这片大地留下任何痕迹,它们很快被鞋底带起的黄沙下跌的沙石填埋。一浅一深像有一只手抓着双脚步履艰。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停下脚步,那双看不出喜怒的眸子直直盯着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脸上的笑已经收起,那种俯瞰一切的气势油然而生。郑浩看着陆启只觉得这才是男人本该有的模样,什么温柔大义不过是所谓正道的枷锁而已。

而在两人的前方是一处村落,一村子的人聚集在村口神态严肃表情急切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郑浩顺着陆启的视线看向村子方向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陆兄,要不要过去看看?”

“没意思。”收回目光眼皮下垂,男人直接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不过是一群夹缝求生的蝼蚁在自相残杀罢了。”

虽说修仙之人应当心存浩然渡天地之恶,但他记得有个人告诉过他:道法自在心中,莫听他人言说。

而他陆不凡的道便是

只渡无恶的苦难之人。

只渡纯善不伪之人。

不渡自私自利者。

不渡两面三刀者。

不渡不忠不孝者。

不渡不仁不义者。

所以这个村子的死活与他无关。他是修仙者,但不是救世主,他更不是能过代替受害者的原谅者。他陆启的正义从来都不是仁慈,而是残酷。

身后的村子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郑浩与陆启并肩而行,他侧头看着男人投去的目光充满探究,男人面无表情任由他打量。

“陆兄,接下来我们去哪儿?”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郑浩开口问道。一路走来男人都没说过要去什么地方,遇到一个村子却又折转方向,仿佛男人只是随便闲逛一般。

陆启没有回答郑浩的疑惑,反而突然收住脚看偏头向郑浩,“蓝三公子既然不说你尸骨的具体位置,我当然是继续找了,不知三公子是否想起自己的尸骨被封印在了何处。”

男子一噎,看向陆启的目光游移不定,他猜不准对方是不是在怀疑他的身份,照理说陆启应该识不破他到底是不是蓝南山的。

“既然蓝三公子不愿意说陆某只好继续找了。”男人的语气冷了一分,继续往前走,这次速度比先前快多了,将不满毫无掩饰的表现了出来。

郑浩依旧不曾解释什么,只是稍微落后一步缀在陆启身后。他知道只要他不说陆启也不会再问,因为那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

漫漫黄沙,两人像是不知疲倦般在黄土上移动。

最可怕的不是天灾,是自欺欺人难以揣测的人心。

火红的烈日炎烤着大地,带给瑶雪馨的不是燥热却是冰冷。

第七十七章:澜城遗祸(五)

粗糙的麻绳已经将手腕磨破,她被绑在“十”字木架上脚下堆满木棍,周围是村民与父母的争吵声。

“求求你们放过雪雪好不好,雪雪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们怎么忍心?她还这么小,她还有那么好的年华。我求求你们了,拜托你们放过她好不好?”

“放过她?谁来放过我们?雪雪她娘你讲点理好不好?不是我们要雪雪的命,我们自己也要活命啊!整个村子要活命啊!”

“我不讲理?!你们难道讲理了吗!你们要脸了吗!”女人看着这群虎视眈眈的乡亲崩溃的大吼,要不是丈夫拦着她非得冲上去挠死他们!

“你们这群混蛋!你们不得好死!就算今天祭了雪雪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把这个疯婆娘弄走!”被村民围在中间的老者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吼皱了皱眉,连忙开口。他的行为让人觉得是在顽固的强撑。

瑶雪馨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村民拖走绝望的闭了闭眼,心中却说不出是恨还是不甘,曾经那些宠爱她的相邻不再是和蔼可亲,像一匹匹饿狼用绿油油的眼睛注视着她,等待着她被祭献以平息这场神明的愤怒。她是罪魁祸首吗?谁又知道呢!可笑的祭奠!

“来人点火!别让瘟神等的太久而发怒。”

将瑶雪馨父母拖下去后老者回头看了一眼绑在木桩上的女子毫不留情的连忙开口,生怕说慢了女子会跑了般。而那些村民比老者更迫不及待四五个人举着火把冲上来。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一阵怪风吹来村民举在手中的火把同时熄灭,一群白衣人从飞扬的沙尘中出现,他们的气质放在这样的小村落是非常稀罕的。他们中走出几人想上前将女子从木桩上解救下来却被村民拦下,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又不好出手。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破坏我们的祭祀,瘟神怪罪下来你们承担的起吗?”愤怒的瞪着这群闯入者主持这场活祭的老者气的声音都在发抖,还有对他们所谓的瘟神的恐惧。

站在前方的白衣弟子闻言狠狠地翻了一个白衣,有人没好气的反驳:“什么瘟神,拜瘟神瘟疫就消失了吗?拜瘟神瘟疫就不会出现在村子里了吗?愚昧至极!还不快把人放了,我告诉你们死的人越多瘟疫就会越凶悍。”

“呸!只要瘟神开心了就不会为难我们。”村民道。

“那什么时候瘟神才是满意的?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吗?”

“你!你放屁,瘟神大仁大义才不会为难我们整个村子”

站在白衣弟子之间,青年的目光落在被绑在木桩上的女子身上,他皱了皱眉眼中有些疑惑。与他并肩而立的少年捅捅他的腰侧道:“长青,你看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村子竟然有这么水灵的姑娘,这村子水土好啊,这么养人。”

青年没有接少年的话,反而从女子身上移开视线落到那群与长氙门弟子争得面红耳赤的村民身上,他缓缓开口:“这个村子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有人的村落,此刻他们不躲起来避瘟疫反而祭祀瘟神,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一群赤手空拳的村民摆了。”

青年抿紧嘴唇并没有因为对面是一群村民而轻视,他拍拍少年的肩膀越过前面的白衣弟子缓缓上前,直到站在那个指挥着这场祭祀的老者跟前。

“您是这里的村长是吗?如果说我们能够治好村子里的瘟疫你是否可以放了这位姑娘?”

“笑话!还想英雄救美呢!”老者冷笑一声,一脸的鄙夷和排斥,“你们区区凡人敢违抗瘟神的命令,凭什么觉得瘟神会放过你们?还是你们认为自己可以与神斗?”

“神?”青年看着老人眯了眯眼睛。

“不错,你以为你斗得过瘟神吗?”老人附和。

听老人话落,青年轻嗤一声,“根本就没有什么瘟神,既然你们不相信,那我就帮你们立刻治好她如何?”

所有人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向木桩上的瑶雪馨,短暂的沉默之后,村民炸了。

等吵闹声渐渐小下来后老者才咬着牙愤愤的开口,仿佛对面那个想救人的青年是在害命:“行,只要你治好雪馨身上的瘟疫我就让你们进村救人,不再祭祀瘟神!”

“好”

“长青!”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青年旁边,他转头不赞同的看向青年,“你干嘛非得帮他们?他们爱咋咋地不好吗,反正他们也不想接受我们的好意,何必多此一举,好像谁求着帮他满一样。”

等着少年将话说完看着村民脸上的不自在,青年才不急不缓的回答:“众生何辜,子凌勿要乱说话,防备不过是人求生的本能摆了。”

“我”少年气极却无言反驳只能看着青年登上方台朝着那女子靠近。

被绑在木桩上的女子一直很安静,安静到仿佛不存在一般。她周身充斥着一股绝望的气息,安安静静的,女子模样清秀漂亮很容易激起人的好感。

青年解开绳子,女子早已经被绑的没什么知觉,绳子一松便直直往下栽,青年连忙接住她却对上一双漆黑干净的眸子,他呼吸一顿轻声安抚:“好了,没事了,我是来给你看病的,把你身上的症状给我看看。”

瑶雪馨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青年穿着白衣不染凡尘,高挺的鼻梁刀削的面容,深邃的眸子,这一定是九天上的仙人。

她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小心翼翼的撩起右手的衣袖,露出一个硕大又恶心的脓包。青年握住她的手腕对着脓包打量了一会儿抬头问,“身上还有这样的脓疮吗?”

瑶雪馨摇了摇头,微微用力想收回自己的手可被对方握得死死地。只见青年从腰间取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刺破了脓包,她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之前村子里不是没有大夫这样做过,但换来的结果却是更多人被感染。

脓包一破一只黑色的小虫速度快的只留下一道幻影,飞快的朝着离它最近的活物冲上去!眼见就要落到青年的鼻尖上,黑虫在即将触碰到青年之际颤了颤毫无预兆的落到地上不在动弹。

所有人都为青年捏了一把冷汗,可青年却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用匕首将黑色虫子挑起打量,直到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他才丢开虫子收起匕首,关心的询问:“怎么了?吓到你了?”

“没有。”瑶雪馨摇摇头心中有些感动,她挣扎着从男人怀里起身,顿了顿朝着青年微微颔首行礼,“多谢仙长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往后仙长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这样就好了?骗谁呢?当我们傻是不是?”

“就是,挑破一个脓包捏死一只虫就好了吗?你糊弄谁呢?”

“是吗?那你说应该怎样才算好了?”青年慢慢移动视线看着愚昧的村民们,“莫非你们真的觉得祭祀活人比我的方法有用?那不如换一个人继续你们的祭祀啊。”

第七十八章:澜城遗祸(六)

青年的话让空气安静了片刻。换个人祭祀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但怕就怕换的那个牵扯到他们自己。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反驳。

“换个人?无知,这是祭祀瘟神的祭品,是说换就能换的吗?而且你凭什么说碾死一只米粒大的虫子瑶雪馨就被治好了?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

“对!不安好心!村长,他们这样的人就应该绑了送给瘟神处置!”

“对!绑了他们!”

“绑了他们保卫村子安宁!”

如此愚不可及!如此冥顽不灵!

长氙门与村民们对视心中涌起强烈的厌恶感。

少年最先爆发,他好兄弟好心一场这群白痴却狗咬吕洞兵。只见少年大吼一声,抬手一挥击碎村口的大石:“你们这群眼睛被屎糊了瞎子,不知好歹!”

少年的愤怒不但没有起到正面效果,反而让村民尖叫着四下逃散。

“啊啊啊!有妖怪啊!”

“妖怪来了!妖怪吃人了!”

瞬间村子口只剩下长氙门弟子和瑶雪馨,以及村民逃跑后在空气中飞扬的黄沙。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看着通往村子深处空荡荡的土路众人一言不发,有人忍着笑可眼中的讽刺明显,有的人直接黑着一张脸。

瑶雪馨看着这群白衣人明显不爽的样子心中微微不安,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站在自己身边的青年的衣袖,小声道:“对不起,你们别生气,乡亲们只是怕极了,自从瘟疫爆发,我们每天都活得心惊胆战,没安心睡过一天觉。”

“没事。”青年朝着她点点头,视线回到同门师兄弟身上,微微沉吟后道,“好了,不要管村民怎么看我们,我们总不能因为几句话放弃一群人的生命,更不要忘了身为修者应该做的。等治好瘟疫我们就离开村子。”

白衣弟子沉默片刻后纷纷应和,青年的话让他们心中曾经熄灭的火热重新燃了起来。

长氙门严格的等级划分让外门弟子忘了进仙门初衷,活成了苦役,让普通弟子磨平菱角,活成看门狗。青年的话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虽然比不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其他弟子,可他们是来长氙门求仙问道的,他们也是修者!

孤城半闭,矗立在一片黄沙之上,看门的护卫扶着长矛昏昏欲睡,他们就是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都带着痛苦。黄沙飞扬,落他们一身就像黄沙中的雕塑。

在城门口停下守门的护卫毫无所察。陆启抬头看向城门上的牌匾,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灰连字迹的轮廓都看不出来,待男人一挥手黄沙剥落,才看到两个老旧的大字:间(jiào)城。

从牌匾上落下黄土全部砸在城门下护卫的身上,吓得他们一个机灵睁开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两个陌生人:“咳咳!哪个天杀的!你们谁啊!在这干什么?快走!不要在这里碍眼!”

“我们要进城。”郑浩缓缓道,没有人将护卫的怒火放在眼里。

“进城?现在间城谁都不许进!”

“为何?”

“为何?当然是为了防止有人将瘟疫带进间城!快点滚吧!”

“告诉你们管事的,就说长氙门弟子来救治瘟疫了。”见两个护卫神色激动大有他们不走就动手的架势,陆启抿了抿唇缓缓开口,他可不想揍凡人。

“长氙门又怎么样!滚吧!都不许”

“侍卫大哥求求你们不要把我赶出去!我不想离开间城!”

“让你滚出间城就滚,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求求你们了!看在我是因为看守城门的份上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从城门内响起的声音打断护卫的话,听到对话的内容他们的身体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几息之后就见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被两个健硕的男人架了出来粗暴的丢在城门外的黄沙上。

“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想冲回去却被两个看门的护卫拦下。

完了,被抛弃了!少年身子一软绝望的坐在地上。

“都快滚吧!别想进间城,间城只能出不能进。”

陆启看着态度坚决的护卫眼中闪过疑惑,然后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少年,他朝着少年伸出一只手放柔了语气和表情:“没事吧?起得来吗?”

少年盯着男人的手微微犹豫,最后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当然起得来,你最好不要碰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为何?”

“因为”少年顿了顿,没有隐瞒,“因为我被传染了瘟疫,之前在这里看门的是我,我拦了一个人,那个人不甘心咬了我一口,不久后我也被感染了。”

“我我不甘心!”少年抬头恨恨的瞪着间城城门,吓得城门口的护卫缩了缩脖子,“我明明是为了保护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叫什么?”看着少年眼底的怨恨郑浩难得主动开口询问别人。

“我叫罗瑾杰。”

“我们带你进去。”郑浩抬手按住少年的肩膀目光闪了闪,转头望向陆启,“陆兄我感觉间城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也许我的骨灰就被封印在间城,要不去间城看看?”

陆启抬眸与郑浩对视,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罗瑾杰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道:“你是亡灵不是人?”

“怎么害怕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是奇怪而已。”比起间城那些恩将仇报的人他觉得郑浩亲切多了。

看着少年眼中的情绪不似作假郑浩阴沉下去的脸又缓和,“别害怕,我看你挺顺眼的。”说罢,他又看向男人,“陆兄咱们怎么进去?”

片刻后看着被撂倒在地上的一堆侍卫罗瑾杰嘴角剧烈抽搐。

其中被打的最惨的就是之前的两个护卫,后面这些人都是他们叫来帮忙的。再看向那衣袂飘飘仿佛九天谪仙的男人,谁能想到这个看似风度翩翩的男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你你你!你站住!站住!有话好好说!”

因为侍卫禀报城门有人打架而出来制止的间城城主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吓得连连大叫。

被叫声刺得耳膜发疼,陆启皱了皱眉停下脚步不冷不淡的道:“你不是这里管事的,把你们间城能做主的叫出来。”就这怂样,这人不可能有管理这座城池的魄力。

“就就、就是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吗?”陆启作势又要往前走,那城主吓得哇哇大叫,立刻就抖出,“我不是我不是!你不要打我,间城我不做主!”

“谁做主?”

“是梁家主。”

“叫他出来。”

“这”间城主面露难色,忐忑不安的回答,“我也想啊,可梁家主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啊?”

他话一落,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便响起,“你找我?”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身穿锦衣的男人步履稳健的走来,他充满威慑的视线直直落在陆启身上。

与男人对视陆启并不畏惧,他也没开口,男人微微蹙眉:“你不是找我吗?找我何事?”

第七十九章:澜城遗祸(七)

直到被男人盯着问陆启才开口回答:“晚辈长氙门弟子,奉师门之命下山前来赈灾。”

“长氙门?”那男人闻言本就不好的脸色瞬间毫无顾忌的沉了下去,“瘟疫已经持续一年多,你们现在想起派人来赈灾,是给我们收尸来了吧?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来早了,我们暂时不需要收尸的人。”

陆启目光微沉。听男人的意思竟是没有一个长氙门弟子到过间城,但门中确实派过几批人下山,只怕想到之前那个村子,陆启已有所知,不过他并不想同别人解释什么,只是道:“梁家主,长氙门此次前来并无其他意思,之前是我们疏忽了,我们会竭尽所能救治这场瘟疫。”

看着这个不卑不亢的弟子,责问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对方进退得当恭敬又巧妙的为门派开脱,既不得罪对方还让人没办法追问。男人不由得高看了这个弟子一眼,事实上他也并无责难对方的意思,只是单纯对高高在上的第一仙门看不上。

“既然是来治病的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能耐,可别让你们长氙门丢脸。”男人冷哼一声甩袖而去,离开前却不忘嘱咐,“零露,你安排他们到南院住下。”

“是,父亲,孩儿遵命。”

男人离开后三人才看到他后面还站着一个美貌的少女,长相与男人有六分相似,眉间带着一股英气。

黑暗悄无声息的入侵,速度却是肉眼可见的,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晚上。今晚的月亮比昨晚更红了几分。一群白衣弟子都聚集在瑶雪馨家的院子里,显得拥挤狭小,但除了瑶雪馨一家没有人愿意接待他们,甚至将他们视如蛇蝎避之不及。

“家里就这点能吃的了,各位仙长莫要见怪。”瑶父从屋里提着一个桶出来,里面是煮好了的菜稀饭,瑶母脸上带着笑手里拿着舀子。

将桶在院子里放下瑶父便让开,瑶雪馨用盆端着一垒碗走过来,瑶母便开始给大家盛饭。一桶菜稀饭勉勉强强一人一碗。

看着白衣弟子抱着样式不一好不容易凑出来的碗瑶母笑了笑,拍拍女儿的肩膀:“饿了吧,去把你爹做好的麦麸盛出来吃吧。”

“好的,娘。”女子笑着点头转身又进了厨房。

与少年端着稀饭蹲在一边的青年听到麦麸两个字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在没进入长氙门之前他没少吃这种东西,当初穷的时候不觉得,如今一想起那股味道他就觉得嗓子毛的很。等瑶雪馨端着麦麸出来时青年想也没想就起身走了过去,蹲在他旁边的少年叫也叫不住。

“雪馨姑娘。”

“嗯?”女子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略带迷茫的询问,“恩人有什么事?”

青年没有回答,直接将女子手里的碗与自己的交换,“你吃这个吧,女孩子吃多了麦麸对嗓子不好。”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瑶雪馨瞬间脸颊爆红,慌慌张张的点头,“谢谢恩人。”

“我叫宴长青,你叫我宴大哥吧。”

“嗯,宴大哥。”瑶雪馨羞的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一个女人最容易动心的时候莫过于一个你完全不敢想象的完美男人关心你,对你好。

“啧啧。”看着瑶雪馨端着那碗不多的稀饭离开,又看看宴长青手里那碗看着就没食欲的麦麸跟在青年身边一时没说话的少年调侃道,“对她那么好,长青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别乱说。”回头瞪了一眼少年,宴长青直接回到方才的角落蹲下。

“长青,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吧。”少年连忙追上去。

“苏子凌,你到底吃不吃?”

“吃吃吃,哈,真生气了啊?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看着宴长青瞥来警告的眼神,苏子凌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间城内是一番让人想象不到的景象。

城外黄沙漫天,烈日炎炎,寸草不生;城内高宇琼楼,除去对瘟疫的恐惧算是玉锦繁华,堪比二流城池。

穿过大街小巷,看着城民们脸上洋溢的笑,仿佛他们不是生活在这片噩梦中。

粱府在间城的西北方,位置偏僻但很安静。府前种着两棵柳树长得很茂盛。府前的护卫都很年轻,一进门就有一个紫衣少年迎上来,他风发正茂。

“零落,你回来了?”

“嗯。”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略过少年领着大家继续往里走,少年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右边走。

这少年从衣着上一看就与府中下人不同,在跟着梁零落即将从前院穿过石门之际陆启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那少年,就看到他推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坐在木轮椅上只露出眼睛的人。

“看什么啊陆兄,快点。”

不过陆启并没来得及打量那个轮椅上的怪人,就被郑浩催促着进了石门内。

照理说在茫茫黄沙中奔波两日早已精疲力尽,可偏偏陆启毫无睡意。他坐在梁零落安排的院子里喝着冷茶看着夜空触目惊心的诡月。

今天看到的那个奇怪的人一直让他很在意。而且瘟疫与间城他总觉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

“啪!”院子里突然一声巨响,陆不凡被惊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冷茶看向墙角。

两息之后一个人影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从黑暗中走出来。等人影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陆启才看清对方的长相是之前在前院看到那个少年。

少年揉着膝盖呲牙裂嘴,对上陆启的视线丝毫不心虚反而大大方方的在陆启对面,自来熟的倒了一杯凉茶喝下。

茶冷味苦。一口茶下肚少年狠狠地拧了拧眉,等口里的苦味淡去才不慌不忙的开口:“我听零落说你们是长氙门派来的弟子,是来帮我们的,是真的吗?”

看到少年眼中的犹豫陆启眸子微沉,语气平静到没有一点起伏:“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少年握着茶杯手缓缓收紧,直到手背上青筋跳起才松开,“我想让你帮我看看我家大哥,他生病很久了,没有一个大夫能过治好他。”

“什么病?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对面的少年在无意识之际咬破了嘴唇,他的表情无助又不安,想求人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不过他眼中的狠意似乎又显得那么决绝,“大哥他浑身腐烂没有一处好的,甚至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就像一尊会腐烂流血的雕塑。你能救救大哥吗?”

这次轮到陆启狠狠地皱眉了,男人放在石桌上手指捻了捻,“先带我去看看吧。”

“好!”少年眼睛一亮立刻起身,见陆启要从大门直接走出去吓得冷汗直冒,连忙阻止,“道长走这边,晚上每个院子门口都有人把守,你一出去父亲就会知道的。”

父亲就会知道?父亲为什么不能知道?疑惑像一团被胡乱绕在一起的丝线怎么也理不清,但陆启也没有急着问,他点点头打算跟着少年翻墙。

第八十章:澜城遗祸(八)

跟着少年翻墙离开院子果然看到院子外多了很多巡逻的护卫,院子出口守着四个人像雕塑般一动不动站的笔直。而这些人他们来之前并没有。

影影绰绰,冷风瑟瑟。

少年带着陆启越走越偏僻,甚至到了杂草丛生的地步。

这是一处荒废的三进制院子,就在梁府之内。推开重重紧闭厚重的大门,院子内更显荒凉。直到穿过最后一扇石狮门才看到一个与外面天壤之别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小方院。

院子清幽安静,屋内点着灯,门窗都紧闭着,好似主人已经熟睡只是忘了息烛。

少年领着陆启熟练的走向屋子,走到门边时回头看了一眼陆启,才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门。

门开的那瞬间掀起的风带起一股恶臭味,陆启眉间一凝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少年看到他的反应眸子暗了一下,声音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难受:“就是这里,道长你真的能救大哥吗?要是不能”你现在也可回去。

陆启没等少年将话说完,直接抬手将他推到一边,然后大步进了屋。

“你”少年瞳孔一缩,伸手就想去抓陆启,手指在陆启的衣角上擦过,少年终究没有第二次伸出手的勇气,眼睁睁看着陆启在屋内打量。

穿过两层厚重的垂帘陆启才看到靠在墙角的白玉床,白玉床上躺着一个人,过了垂帘离白玉床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床上那人面目全非的惨样。不需要少年来解释他也可以知道这一定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怪人。

确定了目标陆启便毫不停留的朝着白玉床靠近,刚抬脚就被少年从身后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甚至回头警告的瞪了陆启一眼,然后在床沿坐下握住那人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大哥,我给你把长氙门的道长请来了。长氙门你知道吗?修真界最厉害的仙门,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丝毫不曾动弹。陆启走到少年身边停下,才看到原来床上的人是睁着眼睛的,但那双空的眼睛和呆滞的神色让他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傀儡一样。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听到询问声少年将目光从那人脸上移开弯腰半天在床下摸出一个长木盒,他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拿出一副有些发黄的画递到陆启手中,“这是大哥三年前的样子,是不是风流倜傥?大哥的性格就和他的长相一样温温润润的。”

打开画像,画上的人确实如同少年所言透露着一股子温润的君子气息。君子端方也莫过于此。

“一年前瘟疫刚刚爆发,大哥跟着父亲出城赈灾,那天晚上大哥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结果当天就病倒,叫了许多大夫都没用。病倒后大哥就陷入瘫痪身体也跟着腐烂,最开始大哥还可以通过眼神表达喜怒哀乐,可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但我相信大哥他一定是有意识的。道长,请你一定帮帮大哥!”

仿佛没有听到少年说话般,将画合上还给少年,陆启一双平静的眸子毫无波动,他的视线从那人腐烂的脸上慢慢移到被衣服遮挡的胸口便不再动。蹙了蹙眉陆启往侧边上前一步朝着那人伸出手。坐在一边的少年看着那双靠近大哥的手努力忍住驱赶的冲动。

哗啦

没有任何的犹豫,陆启撕开了那人胸前的衣服。瞬间一股更浓烈的臭味窜入空气中,当那股臭味冲进呼吸道少年的脸瞬间就白了,眼前闪过曾经那些大夫的反应放弃吧,都烂成这个样子了,准备后事吧,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存心恶心人吧?

这个人一股子的仙气,也会厌恶大哥这般污秽不堪的样子吧?

待那股从布料中窜出的腐臭味散去些许后,陆启才弯腰细细打量那暴露在空气里的腐肉,他甚至伸出手戳进腐肉中搅了几下,然后才收回手眉间凝重不散。

少年渐渐放下心中的防备,他恭敬递给陆启一块干净的手帕,可刚才男人手指戳在他大哥胸膛中那么渗人,便微微不安的问道:“道长怎么样?大哥他怎么了?你有办法救他吗?”

抬眸看向看着自己的少年,陆启没有隐瞒的回答:“想要救他就要找到是什么将他变成这样的,我暂时还不能治好他,不过我有办法让他慢慢恢复意识。他身体中生机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流失,照理说这样的情况他顶多越来越虚弱而不是瘫痪。”

“而且我在他身体探查到了一种慢性毒素,这种毒素具有麻痹神经的功效,想必与你大哥无法动弹密切相关。”

“可是大哥喝的汤药吃的饭都是经过检查的,不可能有人下毒,难道是空气?但我几乎天天陪着大哥,为什么我没事?”

对上少年不可置信的眸子陆启后退几步,拉开木桌边的沉香凳坐下,他眼皮微掀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怀念:“梁家也算是修仙世家,被灵气孕育出来的灵草仙药,即便是毒药也是无所不知。但要杀一个修者并不一定是仙门奇毒,永远不要小看凡世的东西。”

“道长什么”

少年的话被打断。

“凡间有一种名叫罂栗的花,它的花朵像红色火焰般艳丽,漂亮迷人,但它却带着剧毒能够让人产生幻觉,它结的果子可以麻痹人的神志,长期服用就会慢慢失去自控力。凡人一般用来惩戒凡人或控制手下。”

“修仙者虽然并不会受到罂栗的影响,但凡人就不一样了。”

该说的话点到为止,刚刚他探查那人身体时发现对方身体里已经没有一丝灵力,体内虽然腐烂但没有那黑色的虫子,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但到底是谁陆启没有证据,不想多说那些假设性的猜想。

少年握着那人的手缓缓收紧,磕磕绊绊的开口,“那、那大哥要是能够恢复、修为,是不是就能好了?”

“如果他恢复修为就会恢复意识,至于好那得弄明白他当初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大哥的!”

陆启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见没自己什么事便起身打算离开,他从芥子空间拿出一个白瓷瓶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修复丹,虽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恢复你大哥筑基修为绰绰有余。一天一粒,十天后就会见效。”

“多谢道长。”

还好记得来时路,沿着青石板出了院子陆启就看到靠在树下的郑浩。

男子眼底一道红光闪过,嘴角向上一挑充满讽刺的道:“陆兄还真是善良,大半夜的好心的跟着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孩穿过梁府重重把守跑到一个荒废的院子来救人,却偏偏不救自己的同门,看着一只只黑色的蛊虫钻进他们的身体。”

“陆兄,我到底该说你善良呢,还是残忍?”

“你跟着我到这里来是有事吗?”

“无事,看个热闹而已。”无所谓的笑了笑郑浩离开树下,朝着陆启抬下巴,“走啊,正好我也回去,同路。”

第八十一章:澜城遗祸(久)

“啊好痛!”

“救命啊!我不想死!”

“我这是怎么了?”

“谁来救救我!”

“啊啊啊!痛痛痛”

瑶家没有招待人的条件,长氙门的弟子便天为盖地作席在院子里散乱的躺着。

金色的阳光落在小院里,在晨光下隐隐可以看到空中细小的沙石。才早上就有一股说不出的炎热。

昨晚那碗稀饭并不足以解渴,更不足以饱腹,虽然昨晚的宴长青只是吃了一碗麦麸。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嘴角因为缺水的毛躁和疼痛勉强压下去,青年睁开眼睛。

他是被周围的哀嚎声吵醒的。入目的便是同门们神色痛苦慌乱的张牙舞爪,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他看向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的苏子凌。少年安静的仿佛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他心中忽然一紧,连忙起身走过去。

“子凌?你怎么缩在这里?”

听到有人叫自己苏子凌仿佛受惊的兔子连忙抬起头往后缩避开宴长青伸过去拉他的手,他磕磕绊绊的出声:“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你、你之前瑶雪馨叫你醒了去找她,她和他家人出门去了。”

“我知道了。”苏子凌目光闪躲明显是在撒谎,但宴长青并没有拆穿,他回头去看其他人。

听到青年的回答苏子凌松了一口气,甚至不再心虚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你先去找瑶雪馨吧,她早上找你很急可看你在睡觉就没打扰,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好,我先去找她。”青年点点头转身,就在苏子凌放松之际猛然回头,一把拽住少年的手撩开他的衣袖,落到他眼中的却是一颗颗巨大的脓疮,“差点就被你骗了,要是你不躲在角落主动叫醒我说这番话恐怕我真的就信了。苏子凌骗我有意思吗?”

看到宴长青眼中的凌厉苏子凌眼中溢满懊恼,他用力的甩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身体几乎与身后的墙保持水平,只希望宴长青能够与自己保持距离:“没意思,但我不想你也这样,不管是瘟疫还是蛊虫这都太可怕了,我希望你能够离我远点,你也看到了除了你我们所有人都被传染了,它比我想象的更恐怖。”

“长青,你走吧。”

“然后呢?”虽然被人做主这样的事让青年很不爽,不过还不到生气的地步,毕竟苏子凌是因为关心他。

“什么然后?”还需要然后吗?宴长青离开了就不会被感染,这样不就够了吗?

“什么然后?你只知道你的大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让我离开你自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世上,是吗?”他知道对方是因为关心他,但想到与自己有十几年交情的苏子凌会死他就忍不住暴怒,并且对方还不想给他救治的机会。

苏子凌被宴长青一顿吼有瞬间的怔愣,等他缓过来正打算开口就听到宴长青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就真的那么幸运吗?你们所有人都被感染就我没事?子凌我们是生死之交,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下次做决定还是经过别的同意比较好。”说完宴长青将衣领往旁边扯了扯露出脖子上的脓包。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感染,脖子上有点痒,痒的不正常。

“你”看到青年脖子上的大包苏子凌瞬间失声,他露出一个苦笑,片刻后才道,“长青,瑶家跑了。他们一大早被外面的嚎叫吵醒,吓得收拾包袱跑了,不过他们才走没多久,但他们那慌慌张张的样子,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村子里的人就会察觉到不对。”

想到那个漂亮的女子青年目光一暗,他伸手将少年拉起来,“先不管他们,趁着蛊虫还没繁衍多少,先把它们逼出体外。”

“长青,我”

宴长青动作极快,将苏子凌从地上拉起来手上凝聚灵气便想将他脓疮中的蛊虫逼出。苏子凌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看到他猛然睁大的眼睛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少年苦笑,这次他收回自己的手青年没再阻止。

“你”张了张嘴有些失声,宴长青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这是怎么回事?”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蛊虫已经繁殖到我的身体每一个部位,要不是用灵力勉强压制只怕已经同狗蛋一个下场。”苏子凌低着头不敢与宴长青对视,明明这不是他的错他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苏子凌向来以他为首,看到苏子凌的样子宴长青抬手揉了揉眉心,脑中闪过这两天发生的事,最后定格在一张温和的脸上,那张温柔的脸有着一双冰冷的眸子却毫不矛盾。

“我们去找陆启吧。”此刻除了陆启他想不到任何人还可以帮他们。毕竟陆启是唯一的关门弟子,即使长梦殿在长氙门风评不怎么样,也比他们外门弟子强。

“村长就是这里今天一大早我就看到瑶家收拾包袱鬼鬼祟祟的离开了村子,我悄悄来看了一眼,但他们哀嚎的我不敢靠近。”

“村长,你说我们要不要把他们呢?”

泥墙围成的院子外突然传来说话声,虽然声音很小但身为修真者的宴长青听得很清楚,他连忙一把拉住苏子凌:“走!”

“那他们呢?”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强硬的拉着少年从泥墙翻出去。如今他们自顾不暇哪里有能力顾忌其他人,能级范围之内他自然帮忙,但如今他爱莫能助。

“陆道长,你醒了吗?”

陆启在一道略带中气的女声呼喊中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按了按眼角转头看向映在门纱上的身影张嘴,嗓子沙哑:“什么事?”

昨晚去过院子回来他就睡下了,还睡得很沉,现在被吵醒睡意也没有消散,声音里的困倦有些理不清道不明。

门外的人顿了顿才继续道:“父亲要见你,请你一会儿到大厅去一趟。”

“知道了。”

等门外的人气息远了陆启才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他穿好鞋直接起身走向木门,推开门刺目的阳光涌过来,眯了眯眼睛看向院子里在树梢跳跃的麻雀他嘴唇绷成一条直线。间城之外瘟疫肆虐黄沙盖地,间城之内玉宇琼楼花草茂盛像一座春城,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梁家主实力滔天还是另有隐情?

他保持着开门的动作盯着树上的鸟儿看了一会才抖抖衣袖往外走。

大厅内,银屏玉器并不显得浮夸,有一种内敛的气势,倒是符合梁家修仙世家的身份。

郑浩带着罗瑾杰坐在梁问的左下方,他轻轻抿了一口手里的茶,香儿不腻农而不刺,将茶咽下去他咂咂舌:“好茶,不知这泡茶的是何人。”

“一个凡人茶师罢了,没什么好说的。”上方的男人敷衍的回了一句,而后才问,“那个长氙门来的陆启真的有办法治好瘟疫吗?”说着男人的目光落到罗瑾杰身上,“他身上的症状有好转吗?”

第八十八二章:澜城遗祸(十)

眉毛一挑,郑浩顺着梁问的目光看向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罗瑾杰,他哼笑出声:“家主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询问瑾杰的情况吗?那想必家主已经看到了,瑾杰被感染已经一天,还是个普通凡人,并没有什么恶化。”

男子的语气和神态都没将他放在眼里,之前一直被长氙门弟子的名号吸引着注意力,这时梁问才仔细打量起郑浩来,只觉得对方眼熟的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见梁问盯着自己看,郑浩抬了抬下巴大大方方的任由对方打量。

除了对方轻佻的态度梁问并没有从郑浩身上看出什么特别,他收回目光低头啜一口茶掩住眼底的思索。空气开始变得安静谁也不再开口。

片刻后陆启的身影出现在大厅,他到没有郑浩随意,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

“晚辈见过梁前辈。”行完礼后他便笔直的站在大厅中央。

“坐吧。”刚打量完郑浩梁问忍不住将陆启作为对比,见陆启一举一动都跟算计好的一般,呆板的仙门弟子气质无法掩饰,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屑,“你说可以救治这场瘟疫,你打算怎么做?”

落座后陆启看了一眼身边早已摆放好的茶水摸了摸杯沿,“梁前辈,不知你是否看过那些病人身上的症状,那些根本就不是瘟疫,而是蛊虫。”

“蛊虫?何出此言?”

梁问的脸上并没有震惊这都是陆启预料之中,毕竟能够将间城控制的这么好不可能是那么无能的人,他疑惑的是梁问明知是蛊虫却做瘟疫处理,究竟是为什么?

陆启微微沉吟后道:“瘟疫自古风卷残云却声势浩大但并不惊涛骇浪,他们波及范围广散播快,可在人的身体中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几乎是将人折磨致死可不是像这般一两天就要了患者的性命,再加上晚辈在患者身体发现的黑色虫子,造成这场灾难的必定是蛊虫无疑。”

“你说的对。”梁问冷淡的附和了一句,但却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反而用一种近乎施舍般随意的语气敷衍的问了一句,“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做?”

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如同是一个台下的看客。陆启脸上的表情没变,目光闪了闪,从他踏入梁府开始这个男人就没提过那个人的事,他就不信梁问会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情况。

陆启缓缓抬眸见梁问一直盯着自己看,看似不安的移开目光,犹犹豫豫的回答:“这个晚辈还没想好,对间城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晚辈想先了解一下。”

坐在陆启对面的郑浩在没人注意时勾了勾嘴角,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对面两人都是老狐狸,不过陆启明显要比梁问城府更深,如果他不是提前认识陆启见过陆启到底多么冷酷无情,说不定他现在也要相信陆启的话了。

后面梁问又随便问了一些与瘟疫无关的事,陆启都一一回答了,态度恭敬。

离开院子穿过几条长廊,远离了梁问所在的大厅郑浩才开口问了一直以来自己最关心的事:“陆兄,现在间城这边一时半会儿我们也离不开,瘟疫的事也无法下手,你打算是先帮我找骨灰还是先救人呢?”

“救人”二字被郑浩刻意加重了语气,充满讽刺。

陆启走着的脚突然收回,回头冷冷看着郑浩:“你觉得呢?不妨你告诉我彻底根治阴蛊的办法?毕竟这里就你不是人,你们蓝家好歹当年辉煌过不可能这点都不知道吧?”说完,陆启快速离开不多看郑浩一眼。

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郑浩却笑了,他就知道陆启会给他带来许多意外,而且似乎比他想象的还多。既然知道是阴蛊却迟迟不出手,是不知道救治的办法还是冷血呢?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呢!

噙着笑郑浩一把搂住身边少年的肩膀:“走瑾杰,郑大哥带你去玩好玩的。”

“嗯,谢谢郑大哥。”少年乖巧的点头,他悄悄打量男子的侧脸放在身侧的手握禁。他知道自己能回间城都是因为郑大哥,身上的瘟疫也是郑大哥治的,那个原本打算帮他的陆启早就把他抛到脑后。

陆启才甩开郑浩没多久眼前就堵了一个人,陆启看到气势汹汹站在跟前的女子抬手按了按眉心:啧,今天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呢。

“陆道长。”女子抿了抿唇身上的气焰骤消,她那张英气的脸上甚至浮出与之不符的扭捏,“我能求你一件事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事?”男人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他只是用非常随意的口吻反问了这么一句,给人的感觉带着丝丝不耐烦。

梁零露咬了咬牙后槽,虽然去求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很可笑,但她除此之外又能怎么样?

“我想拜托道长带二哥和大哥离开间城。”

“原因?”

原因吗?她茫然的看向男人,突然有些后悔来求这个人了。她说了他会信吗?

可看到男人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作势要走,她突然急了一把抓住男人的手:“陆道长!我说你信吗?”

男人依旧不说话,可却停了下来看着她,她大概已经疯了才会对这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因为有人想要我们的命。”

“谁?”

“父、父亲”

梁零露声音发颤,毕竟谁能接受自己的亲生父亲想杀自己呢?

“我、我知道大哥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父亲一手造成的,下一个就是我,最后是二哥。”

“为何你二哥是最后一个?”

“因为二个人是梁家最后一个男丁,父亲他”

“小姐,家主让你去采购一些药材去,大少爷用的药材快没了。”

一道声音打断梁零露的话,她脸色瞬间惨白连忙点头快速离开。

那个出声的人穿着侍卫服,腰间挂着一块令牌,他礼貌的朝着陆启点了点头就跟在梁零露身后一起离开了。

梁府书房,有明文规定除家主之外其他人不得入内。就在此刻梁问坐在太师椅上,他的脚下跪着这一个人。

“家主,三小姐朝着陆启求救了,她让陆启带大公子和二公子离开间城,还说你要害他们,恐怕陆启会察觉到什么。”

梁问扶着椅子的手慢慢收紧,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却一咬牙狠心的道:“去将三小姐和二公子抓起来关到地牢去。”

“那大公子呢?”那人震惊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男人会下这样的命令,“大公子一直由二公子照顾,吃喝拉撒不能自理,抓了二公子大公子怎么办?”

“反正他已经瘫了,与死人有什么区别?杀了吧,活着也不过是煎熬。”

“家主”

“我意已决,出去!”

张了张嘴,下人面露心疼却不敢说什么,忍者那股窒息的痛离开书房。

其实家主在间城权势滔天,可谁又知道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才是整个间城最可怜的人。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