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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君王》


第一章 有村长庚,有子曰朕

朝云出岫,金色的日光在山林中羞涩。

霜降时节,嬴州西部纵横连绵的大山点缀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西部深处,絶巘陡然而起,白霜点缀的青翠在山崖山谷间渲染成红。

红叶林中一缕青烟袅娜而起,山石之上,有一男一女,女子白衣盘膝而坐,清瘦少年凑在其旁,举动竟有无限依恋。其身前正煮水烧红叶,白石铁壶,说不出的一番禅意。

白衣女子将青翠的茶水,斟满铁杯,端起轻抿了一口,另一杯清瘦少年依样拿起,急冲冲的送到嘴边,张嘴就喝,‘哎呦’一声,他手中的的铁杯落地,茶水洒满白石,旋消失在上。

“相公!”白衣女子见少年被茶水烫到,煞是心疼,赶忙近前,玉手在其烫伤处轻轻拂过,嘴角水泡、手上泛红的皮肤顿时消弭不见。

白衣女子见少年无恙,嘴角莞尔,玉手轻点其额头,嗔道:“你呀你,硬是不长记性。”清瘦少年闻言,嘟起嘴来,满脸委屈:“妶姐姐,烫。”

语气竟如三两岁孩童。

白衣女子姓白名妶,而清瘦少年乃嬴姓,其名曰朕。

白妶见日头爬上山肩,玉手一挥,旗影闪过,收起白石铁壶,牵起嬴朕的手,往山脚行去。

山脚几簇黄花散落在小道畔的荒草丛中,草蛇灰线般蔓延至一村落口。荒草丛中古旧爬满青苔的木板上隐约有三个古拙的篆字:长庚村。

长庚村坐落在嬴州西部大山当中,村中约有百十户人家。

嬴州是瀛渊大陆西部重要大州,位居十州三岛前三,乃是嬴姓龙兴之地。

远处山脚两点人影朝长庚村而来,人影缓慢变大,正是从山顶下来的白妶、嬴朕二人。两人走走停停,如闲庭信步,行至村口约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白妶在爬满青苔的木板前,停了下来,抬头极目远眺。方才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在她的耳内平地炸开,或许对于寻常人来说这声音近乎微乎其微,但是对于她来说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长庚村的极西处,一只似鲲鹏的云兽,不知因何原因自高空跌落,其上有无数蚂蚁大小的人儿正慌张四窜。

白妶远远忘了一眼,冷漠的收回目光,

嬴朕不知她因何驻足,正蹲在其脚边,逗弄过路的蚂蚁,路旁一株四五人合围的万载老梨树下,三个老人正在下棋。

三人见白妶走近,其中一个黑白发的老者抬头道:“白娘子,又带你家月关晨醒去拉?”其余两人闻言,也停下手中的棋子,抬头见礼,白妶一一回礼。

“将军!”就在白妶和三老寒暄之际,嬴朕不知何时拿起一个黑‘車’,将红方给将死了,执红的玄衣老者为之一愣,自己的棋竟然被将的死死的,平时他和麻衣老头都是难分轩轾,却没想到被这傻小子阴差阳错给破了局,这下子可有的麻衣老头得意的了。

“傻小子,你大字不识几个,竟然能帮老爷爷赢下一局,果然是个福将。”麻衣老者一边捋胡须,一边笑语盈盈的。嬴朕却是个福将,一个傻子能娶到如白娘子这般才貌品性俱佳的娘子,就是有百世福分也难以修得如斯待遇。

自盘古开辟鸿蒙,到如今大寒王朝治下,从未听过如此奇事,就是大寒皇族也未出过,仅此一例。

“麻衣老头,这局不算,是傻小子帮你赢下的……”玄衣老者闻言就要狡辩,就听到嬴朕的声音:“字,我认识的,还会写呢,妶姐姐有交过的,月关,呐,我的名字。”说着,嬴朕就拿起他逗蚂蚁的木棒在地上写出自己的名字。

“月关,好名字,原来你傻小子还有这样一个响亮的名字。”黑白发老者见状惊喜万分,不住的捋动自己的胡须很是满意的打量嬴朕在地上写的名字。

嬴朕的字虽然有些稚嫩,却自有法度,不像是一个仅有三四岁智商的小傻子书写的。麻衣、玄衣二老,也饶有趣味的打量嬴朕的字。

白妶见此情景莞尔微笑,上前扶起嬴朕,温柔的道:“相公,该回家了。”嬴朕一听又要回家,立时想到妶姐姐让他吟诵学习,顿时有些抗拒,撅着小嘴,低声如蚊子:“不嘛,在玩一会。”

“白娘子你就让小月关待一会,有时候劳逸结合反而事半功倍,至于安全,有我们三老在,你就放心吧。”黑白发老者见嬴朕有些小委屈的神情,心生喜爱,开言向白妶说道。

白妶也不是不通事物之人,见有三老在,也就放下心来:“三老,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做,我相公就麻烦你们了,务必不要让他乱跑,天擦黑的时候我来接他。”

黑白发老者应诺:“你就放心办你的事情,小月关你就安心交给我们。”白妶作揖告辞,向村里行去。

三老是村中最德高望重之人,执掌教化,梳理文武事,有他们在嬴朕身边,自是最安全不过。

白妶的身影消失在村落中,麻衣玄衣二位又相对落座,黑白发老者和嬴朕在身边旁观。玄衣老者伸手将棋盘上的布局重新复位:“先前的那局不作数,是月关那傻小子误打误撞的。”

麻衣老者和他对弈了四五十年,二人从未分出胜负,如今阴差阳错压对方一筹,他又岂肯轻易放过:“白玄衣,都近百岁的人了,还有孩子在身旁,你居然想耍赖?”

“嘿,你还说对了,我就想耍赖,你还义正言辞来了,上次白黑白耍赖的时候,你的正义呢?麻衣怂!”玄衣老者白玄衣伸手将复位的棋子打散,和麻衣老者白玄衣争吵起来。

“好嘛,你两争执就争执将我拉进来作甚?没趣!”黑白发老者白黑白很是傲娇的蔑视二人。

麻衣、玄衣二人一愣,很是不屑:“切!”

白黑白见二人群嘲自己,抬脚就将棋盘给踢翻了:“哼,下棋,下个鸟甚子!”

“你!莽夫!”麻衣玄衣双眼圆瞪,气急脱口。

嬴朕在一旁,有些心惊,原本有些畏缩,但见三老好像要打起来了,鼓足勇气上前拉住白黑白的衣角,稚嫩的劝道:“不打架,不打架,妶姐姐说,打架不是好孩子!”

腔调由最初的稚嫩逐渐带着哭腔。

三老见嬴朕快要哭了,有些尴尬,白黑白打破僵局:“好歹也是一村三老,就在村口大吵大闹,年龄都活到狗身上了,不下了,不下了,走,带我们小月关到村里逛逛。”

“走走,这棋下的没鸟味,从手谈到新棋,总是平局。”白玄衣说道。

“楞什么楞,走吧!”白麻衣也接茬说道:“黑白你也是,都踢坏了多少棋盘了,这些年脾气也不知道改改。”

“从年轻到现在,那谁能记得?”白黑白牵着嬴朕的手,往村里走去。隐约听道:“说我脾气不好,就跟你们改了似的!”

长庚村虽然仅有百十户人家,却自有集市,热闹不凡,隐约有小镇的风貌。

茯苓饼等各色小吃叫卖不断,村民自家织的布匹,山珍兽皮等等,凡有余留的都会拿到这村中集市以物易物,村中能用到五铢钱等货币的仅有村东头的那家半两客栈。

半两客栈,上层住宿,下层打尖。小小山村,多年都没有一人路过,它依然‘顽强’的在那里开着,偶尔有山中精怪下来打打牙祭,也不骚扰村民,村民见怪不怪,三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小人面具我要戴。”

“茯苓饼我要吃。”

“…………”

嬴朕来到村中集市就像疯魔了,天性放开,就在集市上到处跑动,在他好奇的各个摊子旁偶尔驻足。

嬴朕撒欢的奔跑,三老近百岁的人,哪能跟的上他的脚步,不多时就将他们甩得老远,嬴朕很快就消失在三老的视线之中。

长庚村虽然仅有百十户人家,村落却布局的很大,每家每户都可以说是深宅大院,远远眺望,根本和村落挂不上钩,就是一般的小镇也没有此番规模。

此时,嬴朕在一个茯苓饼摊位上停了下来,双眼痴痴的盯着的新鲜出炉的茯苓饼,那样子能将自己的舌头吞到肚子里。

一个过路的男子,对嬴朕道:“傻小子,你就别呆在这里了,茯苓西施那可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和河东狮吼!”

“找打,看老娘不撕烂你的臭嘴!”茯苓西施将一根硕大的擀面杖举将起来,批头就打。

那过路男子看来也是和她很熟,也不应承,起身就跑,只见他脑后一道云霞显现,托着他的身影就向远处遁去。

摊主是一个青年女子,被他这番一说,就是熟人,哪肯依他,只见嬴朕脚边一个拳头大的石头陡然拔地而起,消失在男子遁去的街口。

“汪……”

“哎呦,算你狠。”

不多时,那街口传来一阵阵声音。

原来那拳头大小的石头,正是茯苓西施的爱犬:“哼,就你还跟老娘斗!”

茯苓西施见嬴朕盯着茯苓饼不住的咽口水,遂笑道:“小月关,想吃吗?”嬴朕应声点头。

“想吃就自己拿,想吃多少就拿多少。”一毛不拔的茯苓西施轻声对嬴朕说道。旁边的摊主都放下手中的活,目光不自觉的盯了过来。

那些目光就像嬴朕盯着那些拿着茯苓饼大快朵颐的孩童一般。

“真的吗?可我没钱。”嬴朕底气不足的道。

“没钱没事!姐姐请你,不过你得认真回答姐姐一个问题!”茯苓西施咽了下口水道。

嬴朕脑袋如拨浪鼓般的点了起来:“嗯!”

茯苓西施随手抓起五个茯苓饼塞到嬴朕的手里:“给,你拿去吃!”嬴朕将饼接到手里,又放回去两个:“小月关只要三个,多得吃不完。”

“没事,吃完再来拿,现在看着姐姐,你说姐姐,美吗?”茯苓西施迫不及待的征询。

嬴朕自然而然的脱口道:“美,姐姐很美!”

茯苓西施笑靥如花:“谢谢小月关,去玩去吧!”其他摊位的摊主闻言如泄了气的河豚,无精打采,恍恍惚惚的打理摊位,时不时的瞟一眼茯苓西施。

茯苓西施坐在自己的摊位上,痴痴的傻笑,也不做茯苓饼。

嬴朕辞别茯苓西施,一边行路,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茯苓饼,忽然他不知撞到什么东西,手中的饼飞了出去:“饼饼……”

嬴朕不顾自己跌倒在地,目光死死的盯着掉在地上的茯苓饼,饼旁是一坨狗屎,他并没有立即去捡远处的饼,而是连忙摸向自己的怀中,怀中他在意那个东西还在,那被尘土抹花的脸,顿时露出灿烂的微笑。

嬴朕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顾一身泥土,盯着地上的那个茯苓饼小嘴嘟了起来,来回的踱步,几次弯腰伸手,又缩了回来。

嬴朕自地上爬起来的同时,一个白衣小孩,也自地上爬了起来,嬴朕先前撞的正是他。

白衣小孩没哭没闹,就是看着嬴朕,他见嬴朕在饼旁犹豫不决,洞悉了其心声,大眼骨碌一转,出言道:“小傻子,饼再不吃就凉了。”

“可是饼饼脏了,妶姐姐说,脏脏的东西不能吃的!”嬴朕有些委屈,很不开心。

“小傻子,地上不脏的,饼饼就是从土里长出来的。”白衣小孩蛊惑道,他见嬴朕有些松动,继续说:“那旁边的是可是滋养饼饼的养料,有了它们会更好吃的!”

“真的吗?”嬴朕扭头问道,两个食指不住互点。

“快吃吧,趁热!”白衣小孩继续蛊惑。

“恩呢,谢谢!”嬴朕很是礼貌的谢过白衣小孩,将滚落在狗屎旁的茯苓饼捡了起来,张嘴就咬了起来。

“小月关不要吃。”就在茯苓饼即将送到嘴边的时候,一双玉手将嬴朕的手抓住。

那玉手来自一个三十许的白皙少妇,白衣小孩见状,拔腿就跑,却被家丁抓住,他无奈,搓着衣角,低头喊道:“娘!”

白皙少妇并没有理他,拿走嬴朕手中脏了的茯苓饼,自旁边家丁的手中接过一个递给他:“要听妶姐姐的话,脏了的不能吃,来吃这个。”饼上正冒着热气,显然是家丁,自茯苓西施处紧急买来的。

远处茯苓西施处,三老说说笑笑走来,望见茯苓西施,不约而同的打量起来:“又漂亮不少!”

“哇!”

一阵阵锥心的哭喊自集市密集处传了过来。

白黑白闻声,道:“这声音不是老村长白衣的玄孙吗?”

“那个乖孩子咋哭的这般凄惨!”白玄衣说道。

白麻衣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白皙少妇在集市上的举动吸引了诸多村民,原本有些空旷的地方,现在早被围的水泄不通,早先来的人到没有说什么,后来围拢上的开始指指点点说白少夫人虎毒食子,下手太狠。

白少夫人一脚将白衣小孩踢飞三四米开外,扑到在地,脸抢的青一块,紫一块,饶是如此,白少夫人并没有息怒,紧走几步,扭着他的耳朵,将他拉到嬴朕的面前:“白黑(he)女(ru)跪下,道歉!”

“我就不!凭什么,你和高祖母都偏爱他,到底谁才是您孩子?”白黑女仰着头,双目冒火盯着白少夫人。

白少夫人闻言勃然大怒,扬手一巴掌甩在白黑女的脸上。她一巴掌平时就是普通的木石都接不住,哪是白黑女能够承受的,更何况他也有赌气的成分,根本就没有任何闪躲,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

白黑女被一巴掌扇出了人群,在街上翻滚了三四圈,挺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白少夫人继续上前扭住他的耳朵拉着就要再次过来给嬴朕道歉。

“黑女他娘,不愿意道歉就让算了,莫强求。”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一个老妪站在前方高楼顶上。

白少夫人双目含泪,道“曾祖母,呜呜……”她对着老妪喊了一声,终究没有将话说出来,旋呜咽出声:“子不教,母子过,他不跪,为娘的替他跪!”

白少夫人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嬴朕面前,二话不说,五体投地,以头抢面,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嬴朕被白少夫人的架势吓住了,又见白少夫人额头已经出血,不忍心,鼓足勇气上前抓住她的双肩,要将她扶起来。

“你走开,不用你假惺惺!”原本跑掉的白黑女又跑了回来,本想狠狠的将嬴朕推开,鼓足劲的手最终还是没有将劲气外放,只是轻轻的将他格开。

白黑女怨毒的眼神看了一眼嬴朕,对白少夫人说:“娘,您起来,我磕头道歉。”他说完,二话不说,对着嬴朕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唉!”

一声苍老的叹息声传来,高楼上的老妪已经不见了身影。

白少夫人在白黑女的搀扶下也远去。

嬴朕一个人呆愣在原地,茯苓饼在嘴里塞着,终将没有利索的咬下,一场不小风波因他潮起潮落,他愣是个傻子也是有些感触,有些疑惑。

人群渐散去,三老虽然姗姗来迟,却也见到白少夫人母子向嬴朕下跪道歉的一面,如此场面,让见惯世俗的他们,着实吃了一惊。

白家于此建长庚立宗祠,就是当年寒高祖寒邦也不曾低半分头颅,却没想到族长一脉竟然向一个傻小子磕头赔礼,看来小月关果然来历不凡。

不过一个傻小子再有来历有能如何?

“小月关,你咋跑到这里来了?”白黑白三老若有所思的望着白少夫人母子消失的背影,然后走到嬴朕身边道。

“饼饼掉了,小月关没有欺负人!”嬴朕有些慌张,连忙向麻衣三老解释。

白玄衣微信着拍了一下嬴朕身上的灰尘,其身上的泥渍全部脱离飘落,再次恢复本来面目。白麻衣上前拉着他的手,道:“饼饼掉了,我们不吃了,走,爷爷请你吃大餐去。”

三老说着,牵着嬴朕的手,朝半两客栈走去。

半两客栈,门开两扇,迎十州三岛宾朋,天上地下来客。

一少年天真,三老者慈祥,一客栈半两。

三老本是常客,客栈小二将他们接引到老位置,驾轻就熟的上好了所有的吃食。整整一桌美食,约十几道菜肴,包含天上地下水里的各类珍稀食材。

一桌佳肴上桌,不出半柱香时间,半两客栈的效率还是值得赞赏的。

三老一少,已经开始风卷残云。

就在四人饕餮朵颐之时,客栈外人声斗然鼎沸,时而还夹杂着各种凶兽的嘶鸣声。

三老有些不爽:“劳什子的,吃个饭都不得安宁!”

“小二出去看看去!”白黑白朝小二吩咐道。

小二应声,还没有迈步,就见一大波人涌了进来,小二不自觉的连续退了几步,三老也停下嘴里撕咬的美食。

嬴朕一人吃声独奏。

第二章 逆族鼠辈,无胆降将

半两客栈可以说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当然得要有其他的话,饶是如此顶尖的客栈也在那些人涌进来后显得格外拥挤。

“掌柜的,这客栈,我们包了,闲杂人等都驱散出去。”一个带刀侍卫对掌柜吩咐。

三老停下手中的吃食,打量一行人,领头的是一个丰神如玉的佳公子,身上穿一套精美的甲胄,内里衬着蜀锦制衣。其右下方半步的位置站着一个中年灰衣人,一身灰衣,双手笼罩在灰袍中,目光阴鸷,其身边除了佳公子,就再无一人,他高冷的气场让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难受。

店小二赶忙上前将一行人引导入座,好茶好水伺候,

带刀侍卫将刀往掌柜的面前一拍,指着佳公子说道:“塞王嫡长孙,司马光源小王爷,好酒好茶招待着,胆敢有所怠慢,我屠了你这客栈。”

塞王司马欣,故秦长吏,降将章邯佐将,巨鹿一役,不得赵高救援,降与西楚项氏,后寒高祖问鼎中原,仍袭王爵,乃是“天下非寒氏王者,天下共诛之”的寒高祖亲自承认的王爵。

三秦王爵乃是大寒天下仅有的三个异姓王,虽是异姓王爵却不得天下人敬仰,就如那射阳候。

店掌柜一听是三秦王爵塞王的长孙,连忙下场亲自侍奉。

“掌柜的,你胆子很肥嘛,我们小王爷都说包场了,怎么还有人。”侍卫余光瞟到嬴朕四人所在的位置。

侍卫看过来,嬴朕同时也放下吃食,抬头打量司马光源:“逆族鼠辈,无胆降将!”

嬴朕望着司马光源,一句话,冷不丁的飘了出来。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在场的人多是身怀绝世修为的高人,更何况这声音就是平凡人也能听见,而司马光源正好在凡人都能听到的范围。

“好胆!”司马光源闻言勃然大怒,如果说每个人都有逆鳞,那么三秦嫡系的逆鳞,正是‘逆族、降将’:“九叔,杀了他!”

司马光源终于在村庄中说了第一句话,虽是一句冷冰冰的命令,注定要裹着滚烫鲜血。

静坐其旁的灰衣人闻言,动了起来,他原本还坐在原位,待再看时,他已出现在嬴朕身后,那笼罩在灰袍中的双手抓在他脖颈上,探囊取物,不外如是。

嬴朕之言乃是他人评价三秦王爵时所说,他听到塞王,便下意识的说了出来,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危险,傻傻的还在打量司马光源一行。

灰袍人香火之力内敛,强大的苍鹰图腾依附于身,鹰爪般的右手狠厉的抓在嬴朕的脖颈上,锋利的手指,已经刺入寸许。

姓氏图腾是瀛渊大陆修炼的主要倚仗,而他们通过吸收香火之力来壮大图腾,以达到强化己身的目的。

白黑白见嬴朕有危险,即将殒命在锋利的鹰爪手下,他翻身而起,一面战旗飞出,瞬时裹向灰袍人,战旗猎猎,仿佛有无数英灵在擂鼓出征,隐约传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声音。

战旗后发先至,卷在灰袍人的手上,灰袍人脸色顿变,他只感觉右手不在是自己的,无数残剑战戈不断的刺入自己的血肉,蚕食香火之力,更有一股阴寒不断侵蚀入体,顿时两股战战。

灰袍人从衣袍中探出左手,左手仅有四指,却也锋利如利剑,毫不犹豫、撕向裹着右手的战旗,他几欲先走,也无心恋战,拼命之下,很快就挣脱了白黑白的战旗。

灰袍人右手化掌为拳,再次揉身而上,一番交战,他摸清了白黑白的底,和他相差甚远,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只是其姓氏图腾有些诡异邪性,更是栽在其攻其不备以及自己的粗心大意,他万万没想到这大山深处会隐藏着一个不低的高手。

白黑白见他又攻了上来,连忙喊道:“且慢,我是此村游缴,那少年是个傻小子,不知轻重,万望少王爷不要和他计较!”

白黑白自知不是灰袍人的对手,希望对方看在嬴朕仅是一个傻小子的情况下,化解纷争。

司马光源摸索着手中的匕首,头微抬,缓慢的道:“辱我王族,鸡犬不留,杀!”司马光源一字一顿,自座位上走了过来。

嬴朕被玄衣和麻衣二老拉在一旁,脖颈上汩汩流淌的血洞已经被止住。

听见司马光源的命令,灰袍人再次向白黑白发起猛烈的攻势,他仗着自己鹰爪锐利,在白黑白的战旗浪潮中来回冲刺。

那是一面赤色的战旗,假若是那灰袍人旗鼓相当的高手操作,必然能将其颠个七荤八素,被战旗上沙场血气侵袭入魔,奈何白黑白的功力不济,只见对方几番冲刺试探,旋,一个‘鹰击长空’,腾空而起,鹰爪手往天穹一抓,战旗沙场,犹如漏气的泡沫,立时土崩瓦解。

白黑白一口老血喷出,萎靡在嬴朕身前,灰衣人持一把羽剑逼近。

麻衣二老虽然仅是有秩、啬夫,功力不高,但见嬴朕和白黑白殒命就在当下,二话不说,干净利落的召唤出他们的姓氏图腾——白氏战旗。

旗帜猎猎,血气翻涌,沙场上的刀枪嘶鸣不断。

司马光源望着这一幕,饶有趣味的走了过来:“白氏余孽,有意思,有意思,寒帝陛下登基大典,小爷正愁大礼太薄,心有所想,上天便立刻送上门来,真是苍天有眼啊!”

“九叔,这些人交给我,我要亲手杀!”司马光源目光狠毒,冷哼一声:“逆族?降将?你们到是死忠,武安君如何?不也落得个挥剑自刎!不过是一群不敢复仇的可怜虫!”

“武安之名,尔等鼠辈也配提及?!呸!”白黑白在半倚在地,一口吐出血水。

“武安君自是千古帅才,却也没强过我先祖寸许,你看今天我先祖的后辈杀他后辈如屠狗!”司马光源手持一把斧钺逼向白黑白。他双臂用力以开山势劈砍其脑袋,麻衣二人见状,手中的旗帜立时如蛟龙一般卷来,旗帜中无数刀枪剑戟飞出,阻挡在其前。

麻衣二人的应对自是完美,但是他们功力相差悬殊,司马光源的斧钺如切豆腐,毫无阻力,斧钺破风而来,出现在白黑白的头上。

斧钺尚未加身,白黑白的脑袋上就出现一条清晰可见的血痕。斧钺之势无人可挡,白黑白注定横尸当场。

司马光源忽然收住斧钺,锋刃停留在白黑白的头上,其头上那道血痕,白骨森然。

司马光源忽然微笑,对他说:“突然我不想杀你了,既然你们想保护这小子,那我就成人之美,让他先走,黄泉路上,你们也好保护他!”

白黑白虽然不清楚嬴朕的身份,但以村长一脉对他的尊重,必是于我白氏有大恩之人。

白黑白想到这里,大声嘶吼道:“麻衣,快保护那小子!”

说完他也不问麻衣他们是否做出了应对,毫不犹豫的揉身而上,一下子扑了过去,死死的抱住司马光源的大腿,不让他上前半分。

此时,麻衣二人也自墙角爬起,白氏战旗展现,将嬴政一下子卷了过来。

“三个老不死的也想挡我,简直自不量力。”司马光源脸上神色一狠,斧钺的长柄往下猛然一杵,尖尖的长柄穿破白黑白的血肉之躯,击碎了半两客栈的楠木地板。

白黑白血溅当场。

麻衣玄衣二人失声道:“老黑!”嬴朕痛哭失声:“黑白爷爷!”

白黑白鲜血流淌一地,嘴里冒着血泡:“保护好,那小子!”

司马光源一脚将白黑白的脑袋踩下,望向嬴朕:“我做主了,保护这小子的任务交给你来,黄泉路上好生护住!”

麻衣二人闻言,大叫不好,裹着嬴朕就往外逃,奈何半两客栈的门早就被司马光源的人挡住,客栈之外已是血流成河!

二人见状,折身朝窗户逃。

司马光源斧钺脱手而出:“跳窗户,你跑的掉吗?”

斧钺后发先至,一斧子劈在嬴朕的后背!

第三章 血荐轩辕,其血玄黄

斧钺劈砍在后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嬴朕在战旗之内周身散发着光芒,周身无恙。

司马光源虽然是纨绔子弟,但他出生将门,自小在军中磨砺,一身功夫较于同龄纨绔只高不低。一斧钺下,白麻衣二人的战旗破碎,身体倒飞撞在墙上,立时炸开,灰衣人防止他们有后招,又上前补上一爪,二人的脑袋如西瓜般被捏碎。

“护体神甲?”司马光源望着眼前的一幕,惊呼出声。

“护体神甲又如何,一次劈不碎,那就十次!百次!”司马光源驾驭着斧钺不断劈砍。嬴朕身上的护体神甲着实厉害,不过再厉害又如何?他本身连天醒都没有,根本就是凡人身躯。司马光源几斧钺下,他嘴里冒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长庚村极西处高山之上,一座精巧的小楼依山势坐落其上,一个老妪五体投地跪拜,她的身旁也跪着两人,竟然是同嬴朕在街上发生争执的白黑女,以及其母白少夫人。

老妪正是长庚村村长白衣,白黑女的高祖母。

小楼周围云山雾罩,时有怪异声音传来,凡是上过战场的都清楚,古战场的气息正是如此。

小楼外犹如一片古战场,楼内莲花绽放,一片祥和,白妶一袭白衣站立在内,背对门外,不怒自威。

“白氏祖训是腐朽了?”白妶冷厉的声音透门而出。

“风林火山,其血玄黄,护龙潜渊,血荐轩辕。属下时刻铭记!”白衣以头触地,声音雄浑不像是一个年迈老妪。

“将主,赎罪,是属下教子无方,所有惩罚我一力承担!”白少夫人不停的磕头,大气不敢喘息。

良久,白妶道:“记得就好,我以为你老了,祖训都背不动了。”

白妶自小楼走了出来,对白衣道:“白衣,你自小跟着我,本君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既然越了雷池,我念你多年功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谢将主开恩!”白衣和白少夫人喜极而泣,以头抢地谢恩。

“自己动手吧!”白妶平静道。

一把腐朽的青铜古剑出现在白衣手上,她面如古井,好像接下来受刑的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正如其果断的性子,手起剑落,她的左手被齐肩削落。

“高祖母!”白黑女痛哭失声,匍匐着,踉跄爬向白衣。

白少夫人一脸苍白,抬手给了白黑女一巴掌:“孽畜!”白黑女被一巴掌拍的横飞出数米远。

白衣心疼的将其拉至身旁,伸出仅剩的右手,摸着他的脸庞:“黑女,人这一辈子会犯很多的错误,可有的错误,是不被原谅的,这次有高祖母替你背着,那以后呢?”

白黑女低声呜咽,满脸涕泗:“高祖母,孙儿错了,孙儿知道错了!”

“乖孩子,知错就好,以后要时刻铭记白家族训:“风林火山,其血玄黄,护龙潜渊,血荐轩辕。想我先祖武安君是何等英烈,我白氏儿郎可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

“都回去吧!”白妶道,说完终有些于心不忍,又上前在白衣身上以疾风指敲打一番:“血我给你止住,后生晚辈的教导也不要松懈,祖先的威名还要靠他们传承。”

“小姐!”白衣泪目。

“回去吧,都是做高祖母的人了,还如当年那般爱哭鼻子!”白妶望着白衣一行远去的背影,忽然她一阵心悸,大怒道:“找死!”

白妶腾空而起,犹如一道白光急射村中。

“敢伤我相公,本君誓灭你满门。”白妶一路疾驰,心中万分担忧,隐隐有些猜想:“希望不是你们!否则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

半两客栈此刻已经近乎废墟,白妶老远就看到嬴朕的身影,他在护体神甲的保护下,被司马光源拿着斧钺,一次一次的劈砍而起,然后撞击在客栈的墙体上。

半两客栈此刻废墟模样,尽是他撞击出来的。

灰衣人目光冷冽在一旁压阵,带刀侍卫已经将一波波冲上来的村民杀死,血流成河,流血飘橹。

白妶双目充血,化作修罗战神,一旗杆抽烂司马光源的半边身子,一把在半空中抱住嬴朕。

嬴朕周身被鲜血染红,犹如被活生生的剥了皮,双面紧闭,不知是昏死过去,还是没有撑住,软绵绵的感受不到骨骼的存在。

白妶抱着嬴朕,手中一杆白氏战旗,血气升腾,无风自然舒开舒卷,旗帜正中央是一个斗大的白字,此时若有前朝王佐在,定然能认出,那是始皇帝亲自题词。

白妶鲜红的双眼盯住司马光源,此时的他如临大敌,也知道对面的女子不是自己所能抵抗的,只好忍住剧痛,小心的退到灰衣人左右。

“不用躲,一个个来,胆敢伤我相公,拿命来抵!”白妶切齿道。

白妶反手将嬴朕背在背上,护体神甲,自发的将其固定。

就在此时,嬴朕缓缓的挣开眼睛,笨拙的在胸前摸索了许久,颤巍巍的右手托着一个茯苓饼递到白妶身前:“妶姐姐,饼饼,可惜脏了,小月关真没用,下次一定送你干净的。”嬴朕支撑着一字一句的将话说完,脑袋猛然枕在白妶的肩膀上,他实在撑不住了,说一个字宛如在搬一座山。

白妶自其手中接过茯苓饼,猩红的眼睛早已浸湿,珍而重之的将饼收起。

白氏战旗一展,旗帜中无数英灵飞出,以鱼鳞阵将司马光源一行困的死死的。一个穿着秦式战衣的英灵,手中绿森森的青铜长剑,泛着光,一剑透过带刀侍卫的身体,转手拔将出来,他应声栽倒在地。

他们就像一个个杀戮的战神,不知疲倦的战斗着,发挥着生前的战斗本能。眨眼功夫,除了司马光源和灰衣人都被战旗中的英灵杀光殆尽。白妶并没有住手,加大旗帜中英灵的召唤。鱼鳞阵在一道道英灵的加持下,在白妶的指挥下,不断侵蚀司马光源二人。

司马光源的周身香火在英灵的一番啃食下,即将殆尽,灵魂也千疮百孔。

司马光源望着白衣,嘶吼:“我说一个傻子怎知逆族降将,原来是武安君当面。”

“白氏果然无人,如今族长也都选择一个女子。”司马光源嘲笑着:“不过马上是要族灭了,哈哈哈……”

白妶陡然大怒,白氏战旗,化旗为枪,一枪刺在司马光源的心口,力透身体,旋又刺入灰衣人胸膛,二人被一枪串连,庞大的战旗阴气正蚕食他们的身体,白妶的杀气,磅礴的在他们的体内肆虐,五脏六腑瞬间被搅烂。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惊现一道光影,光影蕴含强大的能量,击打在白妶的战旗上,白妶弹身后退。

司马光源跌落在地,面无人色,宛如战场干尸!

第四章 墨衣赵朱

墨衣黑发,胯下独角墨驹,手持一柄青铜长剑,先前那道强大的光影正是发自此剑。白妶望着独角墨驹上的男子,目光冷冽:“赵氏后人!”

墨衣人驱策墨驹行到司马光源身前,翻身下马,用手扶正其脸庞:“还有救,不过注定是废了。”又来到灰袍人身前,端详了半天:“身为极品护卫,居然让主子受如此重伤,废物!”说完,双手抓住其脑袋,猛然一转,只听咔啪一声,灰衣人被拧断了脖颈。

墨衣人收拾完灰袍人,司马光源正好艰难的睁开眼睛:“赵朱长老,我爹派您来,太好了!我要他们在恐惧中死去!”墨衣人赵朱闻言,说道:“塞王派我在暗中保护你,没想到一时没注意,你就被废了,害的我不知道回去该和老王爷如何交代!”

赵朱起身,缓步走向白妶:“不过,我想好了,如果能将白氏家主以及嬴氏皇族的项上人头献给老王爷,他老人家估计会高兴坏了,哪怕我杀了司马光源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嬴氏皇族?”司马光源惊呼出声,虽然脸色如干尸,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难以置信。

赵朱望着白妶:“武安君要是地下有灵定然羞愧至死,想想他老人家当年是多么天才,多么非凡,如今白氏的家主竟然只有通玄境的修为,我真替他老人家感到羞愧!”

人有九脉,显八隐一,隐脉即是血脉,人们通过激发血脉之力,觉醒姓氏图腾,籍此驾驭香火之力,而每个阶段,又分为天醒、乘凉、冲虚、天眷、通玄等境界。

赵朱说完,目光上移,赤裸裸的盯着嬴朕:“能被白家族长如此重视的人,不惜冲冠一怒,而且还是个傻子,我猜他不单单是你相公吧,应该还是嬴氏罪人?”

“嗯,白家主,你说我猜的对吗?”赵朱平淡的道,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白妶。

白妶冷哼道:“赵朱?我当是谁,原来是赵国的余孽,姓赵,不会是阉人赵高的后辈吧!”赵朱不屑:“没想到白氏后人也会耍嘴皮子了!”

白妶说道:“废话少说,想要本君项上人头,尽管放马过来。”

赵朱哈哈大笑,很有兴致:“今日赵某人就会会白氏传人,我到要看看传闻中世人闻风丧胆的白家人如何了得。”

“少废话,要打本君奉陪!”白妶道。

赵朱执剑抱拳:“塞王府供奉长老赵朱!”白妶冷喝道:“甭来这一套,本君的名讳你岂配听,看招!”

“风卷赤旗。”

白妶手中战旗挥舞,战旗猎猎作响,无数的弩箭自其中喷发出来,攻击赵朱,如蝗虫过境。

赵朱见万箭齐发,淡定从容,犹是闲庭信步,手中长剑在身前挥舞的浑然圆润,滴水不漏,将白妶发出的万千弩箭一一在身前击落。

“如果只有这点鬼蜮伎俩,我不介意帮武安君清理一下门户。”赵朱身后一阵香火波动,独角墨驹再次出现在其胯下,他手中挥舞着宝剑,将弩箭一枝枝击落。

独角墨驹甩着响鼻,缓缓逼近白妶。

独角墨驹脚步放缓,奈何双方本就相距不远,几步就出现在白妶的身前。

“正是现在!”

白妶猛将手中战旗翻卷,滔天的旗影反覆,犹如乌云压顶,漫无边际的血色将赵朱淹没其中。

望着赵朱被成功收入战旗的沙场世界,白妶终于将悬起的心放下,自从弩箭被放出,她就一直在计算独角墨驹的距离,庆幸成功的将其收入沙场世界。

“相公,等我杀了你的仇人,妾身就带你回家!”白妶转身持剑朝司马光源而来。

“回家?我送你吧!”白妶转身的一刹那,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其身旁响起。

不知何时赵朱站在了白妶身后,他说话的同时,手中的宝剑也没有闲着,一剑递将过去,就在剑尖刺入腹部的时刻,他回剑出掌,一下子打在白妶的肩膀。

白妶遭受重创,肩膀破碎,踉跄后退数步:“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呢?我也很是奇怪?”赵朱摊手,学着白妶的表情道:“告诉你,不要将世人都当傻子,你白氏的功夫,天下皆知,我又怎会不防着你这一手呢?”

原来赵朱在缓步起身的刹那已经做好准备,白妶看到的人,乃是独角墨驹所幻化出来的:“今日能成功获得两颗项上人头,正要感谢我这姓氏图腾,今日要不是有它帮助,割下这两颗脑袋还真要费上一番功夫!”

赵氏先祖乃上古贤帝饲养马匹之人,一直以独角驹为姓氏图腾,而赵朱的独角墨驹正是变异图腾,以速度称王,没想到这独角墨驹不仅有至高的速度,更是有无上的幻术奥妙。

白妶摸了一下肩膀上鲜血四流的伤口,咬牙再次冲杀赵朱,赵朱道:“真是嫌命活的太长,找死!”

白妶勇往直前,目运寒光,看来不杀死赵朱,其心不干。

赵朱宝剑斜持,决定一击毙命,不在拖泥带水,就在此时,白妶身影一折,往极西方位逃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赵朱从未想过白氏族人会临阵脱逃:“其背上的果然是嬴氏皇族,这次赚大了!”嬴氏皇族的血脉,无论是拿到三秦王爵处,还是帝州大寒王朝,或者那些神秘人,自己都必定能够得到无上好处。

“学会逃跑了,不错,白氏又学会了新本事,不过,你能逃得掉吗?”赵朱道:“墨驹!”

独角墨驹四蹄生风,立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白妶正前方。

端坐墨驹上,赵朱微笑的望着白妶往这里奔跑,见到前方的赵朱后,她再次折身往北方跑去。

赵朱此时并没有催动墨驹,忽然弹射而起,裹剑而来,一剑削向白妶的脖子,此一剑出的极为考究,一剑落下,人头两颗。

白妶躲闪不急,急忙扭动身子以正面硬接长剑。

“将主小心!”

此时一个黑影闪过,白妶望着猩红的鲜血在自己眼前绽开!

白衣栽倒在地,赵朱的长剑划破她的身躯,上下两截,仅有半边有皮囊连接。

赵朱见自己一剑走空,再次挥剑袭杀。

白妶来不及伤痛,抓起白衣就走,一番斗折蛇行后,赵朱终于被其甩开一小段路,她知道这点距离,马上会被赵朱赶上,立时大喝——

“阵起!”

第五章 斗转星移,龙蛇起陆

怪石嶙峋,山涧沟壑纵横,暗流深埋,陨石雨点般陨落。赵朱站在一片迷雾中,墨衣残缺,青铜古剑被砸断又复原。

赵朱吐了一口血气:“该死,轻敌了,忽略了强悍的白氏阵图。”撕拉,他话音未落,天空中降下无数电弧,犹如金蛇狂舞,数道电弧击在其头上,顿时怒发黑面,冒起缕缕黑烟。

当年武安君名震天下,除了赫赫战功,就是白氏阵图和神妙行军法,而眼前的阵法正是白氏阵图中的陨落星阵。陨落星阵沟通天地龙脉,当年长平一役武安君正是依靠此阵图全歼赵国四十五万大军。

白妶在阵外,望着赵朱手忙脚乱,疲于应付阵内天地异象:“赵朱你不是要见识一下白氏传人的威名吗?此阵乃是当年家严全歼你赵国大军的陨落星阵,你好好享受吧!”

白妶说完,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转身背着嬴朕腾空而起,直奔长庚极西的小楼。

排空御气,奔如紫电,势如流星。

小楼之下,白妶横抱着嬴朕踏入小楼。

小楼竹门关上的一刹那,再次传来白妶的声音:“阵起!”小楼外顿时无数阴鬼之气升腾,原来小楼周围竟然布置着一套阵图。

随着白妶口含天宪,原本散落流窜的阴鬼之气、沙场残魂瞬间汇聚成一条长河,犹如一条阴龙盘绕小楼,九曲盘旋,竟与嬴州之上著名的黄河有几分相象。

黄河名九曲,此阵图唤作九曲黄泉阵,正是武安君于黄河处悟得。

九曲黄泉阵若布于沙场之上,自是收割生命的利器,阴鬼缠身,挥之不去,死一人则此阵增幅一分,威力端的厉害,疆场之上如廉颇、李牧者,皆闻之胆寒,不得破解之法。

九曲黄泉阵起,彼岸花开满山川,小楼顿时消失在山野之间,但见山峦秀美,彼岸花开的正盛。

小楼之内,鸟语花香,犹如进入道家福地洞天。

一株硕大无匹的扶桑树下,白妶将嬴朕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大床之上。扶桑落英缤纷,地上却无半点残花。

大床之上,嬴朕身披一身墨纱外衣,发丝湿润,身上的鲜血已经洗去,周身被打烂的肌肤也再次变得白玉无瑕。

白妶自云雾身处捧着一羊脂玉净瓶而来,身上如嬴朕般披着一袭白纱外衣,硕大白净隐约浮现,白玉般的皮肤朦胧可见。

白妶踏上大床,于嬴朕的身旁斜坐下来,动作谨小慎微,生怕惊扰到嬴朕。

嬴朕此时睡的十分香甜,白妶将羊脂玉净瓶拿起,瓶口对着他的眉心倾倒,瓶中顿时有无数星光流溢出来,不多时就将他笼罩包裹。

星光托着嬴朕自大床之上漂浮而起。

白妶轻身下了大床,一套白银色的亮甲自动覆盖其身,束发戴冠簪缨,好一个英气逼人的沙场女将军。

白妶持剑凝视,手中的宝剑通体银白,剑名长庚,正是白氏传家神剑。

此剑白妶多年没有惊扰,此时被其郑重的紧捏手中,见惯沙场杀伐的她双脚有些颤抖,手心尽是冷汗。

银汉星光托着嬴朕,眉心泄出一缕白色气丝,气丝在星光的交缠下,穿过小楼缓缓上升,汇入天穹之中一条银色的长河。

瀛渊大陆正值正午,却在呼吸间被夜色笼罩,再次出现神秘莫测的白夜。

瀛渊大陆在无尽岁月中仅出现过两次白夜,一次乃是百年前秦朝灭亡、寒朝初立,另一次正是此刻。

白色气丝连接天穹银河,嬴朕盘膝趺坐而起,眉心再次流溢出一丝玄黄气,玄黄之气下垂没入大地之中。不多时,地下传来阵阵龙吟之声,倏忽,一条条神龙自地底钻出,在嬴朕的下方盘旋、低吟,龙首低垂恭敬至极。

玄黄之气没入大地,仅一个呼吸之间,嬴朕的下方陆续出现十条迥异的神龙,它们相互盘绕,竟然在下方结出一尊神龙鼎。

神龙鼎成,只听轰的一声,九彩神火于神龙鼎内熊熊燃烧。

神龙鼎内九彩神火燃烧的刹那,天穹银河的星光顺着白色气丝一点点的流入嬴朕眉心,而下方的九彩神火也在玄黄气的吸引下一点点钻进眉心。

约莫三炷香的时间,嬴朕的身体就终于呈现出饱和状态,无数的星光神火萦绕在其体表,犹如神蚕的茧一般,将其紧紧包裹。

其余的星光神火如瀑布般自嬴朕的身上垂落,白妶盘膝端坐在旁,将它们慢慢导引,炼化入体,每一步都极其小心。

小楼内,嬴朕夫妇陷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

此时整个瀛渊大陆却是极为的沸腾,那些沉睡千年的大龙开始在黑暗中翻身,当然对于普通的黔首来说只是起初有些恐慌,一会就平静下来,随后拖家带口的走出房屋欣赏星光。

此次白夜极为的诡异,诸天星辰皆显现天穹之上,它们好像有了生命般,在上空流动起来,尤其是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竟兴致勃勃的玩着移行换位的游戏。

天上星辰正热闹的聚会,地上的人们观赏的正是兴头,大地突然剧烈起伏,人们虽然没有一个人被颠倒,但是能清晰的感受到大地竟然在飞速的挪动,宛如有数十条龙蟒在地下万米竞速。

帝州,未央宫内,一个年轻英武身着龙袍的男子,正在训斥臣子:“不知道?朕锦衣玉食的供养着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今夜若是查不出缘由,太史官也就别要了,全都给朕到天牢颐养天年!”

一群身穿星轨朝服的臣子风一般的冲出未央大殿,火急火燎的朝大寒王朝藏书阁奔去。

白夜初现,天地易主,嬴秦入灭,寒朝龙兴,这叫方登大宝的少年寒帝如何不恐慌!

嬴州之外,其余九州,每一州的某处神秘洞天内,同样的场景也在发生,主殿内一群中年或者白发老者围坐,一个个面若冷霜:“查!给我仔细的查,龙脉隐没,不得踪迹,必有大事发生!”

今夜九处洞天注定无眠,主殿诸人冷面寒霜,藏书阁灯火通明。

嬴州之上,阴阳谷内,也是灯火通明。

不过唯一不同的时,它的藏书阁并没有灯光,一片宁静,昏黄的星光之下,一中年和一白发老者并肩而立。

白发老者道:“斗转星移,龙蛇起陆,东皇太一,老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被叫做东皇太一的中年道:“大厩长,少帝归来就在不日。”

史载:

始元元年,寒帝初立;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天人合德,万变定基。

第六章 魂兮归来

小楼内,星光飞舞,火花如莲。

楼中被安置好的白衣,其两截身体开始合拢,渐趋完好无损,饶是肉身修复,但赵朱那一剑,本欲将白妶置之死地,却被她硬生生替下,以致魂飞魄散,再难救治。

小楼百米开外,赵朱衣衫褴褛自陨落星阵中逃出,光头铮亮,皮肤皲裂,怒发黑面不复存在,青铜长剑破碎弯曲。其在阵内,经疲于应对,到逐渐适应,后开始寻找破阵之法,眼看希望降临,即将破开阵图,谁知星光陡然强盛,他找到的生门,瞬间移行换位。

生门隐藏,迎接他的却是比死门还要恐怖的东西,无数的星辰坠落,万千雷蛇如瀑布般奔腾,眨眼间将赵朱湮灭,他目光涣散,躺在地上,眼皮如灌了铅水:“赵氏王族今日要断了香火吗?苍天无眼,是何其不公!”

赵朱在万千雷蛇轮番轰炸下,无奈也无力应对陨落星阵,只能躺在地上,听天由命,等着被庞大的雷霆劈中,化作一缕焦黑的劫灰。

赵朱缓缓闭上眼睛,选择放弃,一道碗口粗细的雷霆从天而降,轰杀的位置,正是其脑袋。雷光电弧,殒命之际,他认命了,今生无悔,该做的他都努力了,唯一的遗憾是没为赵氏留下血脉香火。

“轰隆”雷霆炸开,山石星辰破碎。良久,赵朱脑海轰鸣,他发现自己没死,欣喜的睁开眼睛,陨落星阵朦胧的白雾消失不见,他躺在地上,周围嶙峋山石、沟壑深涧根本是梦幻泡影!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嬴朕救了他,当然两位主人公并不知道,赵朱扭动僵硬的脖颈,凝视周遭,发现了端倪,雷霆天降之际,阵法的几个关键位置竟然不知被谁移动了。

当日白妶布陨落星阵时,并没有料想到嬴朕会引发龙蟒起陆,因缘际会之下,反而让赵朱捡了一条性命。

赵朱万分庆幸,收敛惊魂未定的心神,寻着白妶、嬴朕的气息朝山上而去。

山巅之上,白妶嬴朕的气息凭空消失,周围阴森、恐怖,彼岸花不断开谢,他犹如坠入森罗鬼蜮。

小楼内,扶桑树下,嬴朕为星光神火包裹在茧中,星光火茧忽明忽暗,厚薄时时变化。屋内星光神火四处流溢,正被他一点点炼化入体。

白妶不知何时停止修炼,手中的羊脂玉净瓶更换成了一尊长满铜锈的九层神龛。

天穹之上,银河尚在,只是白色气丝已经不见,饶是如此它和嬴朕的联系却好似更加亲密,若是眼力较好的强者在场,必然能注意到银河正随着他的呼吸,有节奏的律动。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嬴朕身上的星光火茧被他全部吸纳入体,鼻孔之外,有三米长的星光随着吐纳,忽长忽短。白妶见时机已到,口中念念有词:“九天星辰,八方地灵,嬴秦掌御,魂兮归来!”说完,青铜神龛微微上浮,

青铜神龛脱离白妶手心,犹如有人牵引,瞬间出现在嬴朕头上,悬停起伏,刷刷几声,青铜神龛的九大龛门自动开启,万家香火自其中倾泻而出,疑是银河落九天。

嬴朕一时之间被香火海淹没。

香火海出现的刹那,他手上不停的变换法诀,口中喝道:“金乌命数,图腾再启!”

启明东方,天醒时分!

嬴朕猛然睁开眼睛,一声啼叫响彻天地,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他的后方。黑影三足墨羽,正挥动着双翅在香火海内遨游。

“三足金乌!”

白妶望着嬴朕的身后,惊呼出声,嬴氏皇族一直以玄鸟为图腾,玄鸟乃三足金乌的一个支脉,自大秦先祖非子秦侯始,嬴宗族人就在拼命的想要觉醒出三足金乌,当年伴随嬴朕诞生的三足金乌,自其被始皇封沉后,再次被嬴朕唤醒。

三足金乌乃是妖中皇者,是完全可以比拟麒麟、神龙、凤凰等至高图腾,甚至有传说三足金乌乃是天下至尊。

毕竟东皇太一帝俊都是三足金乌,乃是远古天庭之主。

白妶望着嬴朕身后的三足金乌,只见它头上好像戴着东西,奈何被混沌之气笼罩,不得看清,两足撑地,第三足蜷缩在腹下,被浓厚的墨羽遮掩。

白妶望着,脸刷的一下猩红如朝日,嬴朕身上的黑纱不知何时竟被三足金乌焚毁殆尽,两人虽然早成夫妻,光天化日坦然相见却也十分难为情,庆幸没有外人在场。

三足金乌好似看穿了白妶的心思,一声啼叫,包裹起嬴朕,一套墨色嵌金丝的铠甲,第一时间穿在了他的身上。

嬴朕一口将香火海吸入腹中,将十龙安顿入青铜神龛,自半空中缓步而下。

白妶见嬴朕微笑着迎面而来,喜极而泣,忽然抱拳下跪:“微臣武安君白妶,拜见九公子!”嬴朕饶有趣味的打量眼前的女子:“妶姐姐,不必如此。”

白妶拒绝:“微臣特来请罪,请九公子处罚!”嬴朕笑道:“妶姐姐何罪之有?”白妶是陪伴他百年之人,他又怎会忍心惩罚,更何况因何请罪他也一脸愕然。

白妶道“微臣奉命保护九公子,却在中途私自委身!公子有婚约在身,却因微臣的缘故,让公子名誉受损,失信于李家。”

嬴朕闻言,莞尔大笑,托起白妶,二话不说,强势的将她搂入怀中,俯头在其耳际道:“昔日后族,今时罪族,失信于李家,凭他也配!”说着,嬴朕停顿了一下,道:“今后,我嬴朕的妻子,唯有白妶一人,也只能白妶!”

“你!”此刻那个杀伐果断的的沙场女将低声呜咽。请罪,她何尝没有挣扎,百年相伴,对于嬴朕的爱自信没有人能够超越。

“乖,以后继续叫相公!”嬴朕将她垂下的螓首微微托起,嘴唇不自觉的印了上去。

白妶由原先的被动渐而主动,热情似火。

两人紧紧相拥,心中的情感如泉水喷涌,似洪水泛滥。

扶桑落英,花瓣铺满了大床,嬴朕抱起白妶,将其轻轻放下,身体随之覆了上去。

嬴朕从上俯看白妶,邪笑道:“从前都是你主动,今天换我!”

“讨厌!”白妶娇嗔:“外面有人!”

嬴朕道:“乖,相公这就打发他走。”说完,双手一挥,小楼外,无数阴鬼之气汇聚,一个只巨手凭空出现在赵朱身前。

赵朱猛然惊觉,尚未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巴掌拍飞出去,消失不见。

巨掌散去,阴鬼之气立时蔓延百里,阴气笼罩,朦朦胧胧,不知何处是真,何处是假,原本隐藏的小楼,于天地间再无痕迹。

楼外是森罗鬼蜮,楼内娇莺啼鸣,被翻红浪!

第七章 赐名为朕,取字少帝

长庚村极西,山势蜿蜒如龙。晨曦时分,朝晖初现,山间的云雾正在上下搬水,当地人谓之“龙吸水”。

一白皙少妇带着一玲珑小子在山峦沟壑间忽隐忽现,行至近处,却是白少夫人与其子白黑女。如果不想其为难嬴朕的场面,细致端详,也是个清秀爽朗的少年,当然也不应该计较,童言无忌,终归是个少年,人皆有垂髫少年时,谁没有个三两件调皮捣蛋的陈年旧事。

母子二人沿着山路而来,但听得白黑女道:“娘,高祖母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情被拘禁了?”他说着有些底气不足,愧疚之色尽皆写在脸上,真是个少年,心里藏不住事!

白少夫人轻抚他可爱的小脑袋:“女(ru)儿,白氏家族是个规矩森严的大家族,族长既然不计较了,绝对不会为难你高祖母,定是家族遇到了棘手事情。”

白黑女听闻母亲的开解,心情好了些许:“娘,我一定会成为武安君那样有担当、受人景仰的白氏儿郎。以后见到小月关我不会在欺负他,他以后归我罩着!”

白少夫人闻言,瞪了他一眼:“又没了个正形!不是罩着他,而是像最忠诚的小卫士一样保护他。今日的白氏祖训背了吗?”

清风拂山岗,白黑女身子一个激灵,笑呵呵的往前窜,边跑边说:“娘,马上见到高祖母了,我先走一步。”

白黑女转身消失在山路拐角,“啊”的一声惊叫,惊起两三点白鹤。

白少夫人闻言,脚下生风,朝前疾驰,拐角处,白黑女躺在地上,半边身子悬挂在山路外。心急如焚的她,见爱子栽倒在路边,敛裙上前,蹲下将其半抬起,突然她感觉脑后一疼,双眼一黑,昏到在地上。

白少夫人爱子心切,以至于放松警惕,中了敌人的毒手。

小楼内,白妶身穿墨色凤袍,其上以精致的蜀绣手法绣着凤穿牡丹,她正服侍嬴朕更衣,他的也是一件墨色长袍,其上则刺绣着十龙盘鼎图。

龙凰双袍乃是当年父皇亲自赠送的诞辰礼物,留他新婚时所用,百年过去,终于能穿上迎娶他老嬴家的九媳妇,以后小九子也是有夫人的了,再也不用受兄长取笑。

新婚燕尔,夫唱妇随,小九子的一切美好,父皇兄长却再也看不到了。

白妶见嬴朕不知觉的流下泪,上前搂着他的腰,依偎在其胸前。嬴朕有些低沉,哽咽道:“相公没有亲人了!”

白妶捧着他的脑袋,以头触额:“你还有我!”

嬴朕双手用力将白妶搂入怀中,脑袋埋在其肩上发丝间,白妶低声在他的耳际说道:“父皇、兄长对相公的期望很高,他们会一直看着你的,你可不能让他们失望。”

嬴朕沉默片刻:“‘吾儿九岁,赐名为朕,取字少帝,普天同庆!’父皇、兄长,少帝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龙凰双袍正是那日所赐。

白妶道:“以后就由妶儿陪相公君临这天下,属于我嬴氏的东西就由我们亲手取回,父皇、兄长未竟的壮志就由我们完成!”嬴朕牵其白妶的手,稍稍紧握:“我们一起!”

嬴朕牵着白妶,来到扶桑树下:“这些年,辛苦你了,带着我兜兜转转了大半个瀛渊大陆吧!”白妶闻言抿嘴微笑:“起初到有些不知所错,后来就适应了,尤其是有兄长赠与的这小楼,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有个安身之所。”

嬴朕道:“前一百年有你守护我,后面余生就由我来呵护你!”嬴朕说完,取出青铜神龛。扶桑树下神龛迎风陡大,化作一间不大不小的祖祠,其匾额上篆字书就:“嬴氏宗祠。”

嬴朕带着白妶推开泛着铜绿的青铜门,踏入久违的嬴氏宗祠。再次踏入宗祠却是百年以后,百感交集,当年不亚于大朝之地咸阳宫的嬴祠,如今仅仅剩下一间。

嬴朕、白妶来到祖先牌位下方,双膝下跪,三拜九叩。俄而,嬴朕道:“妶姐姐,三根祭祖香给我!”白妶闻言,恭敬的将保存了百年的祭祖香取出递给他。

嬴朕双手接过香,眸光中三足金乌浮现,两道金色火焰,立时点燃祭祖香,他将其中的一根递到白妶手中:“妶姐姐你跟着我。”

祭祖香举过头顶,嬴朕、白妶对着祖先牌位先是三拜:“大秦嬴氏,不肖子孙嬴朕(嬴白氏)今日叩拜先祖。今日在祖先牌位前立下誓言,嬴氏百年屈辱会一一雪耻,嬴氏该有的荣耀会再次闪耀于十二旒冕冠上,嬴氏子孙应尽之职责,必然一肩挑之。”两人说完,举香三拜,祭祖香顿时燃烧过半。

嬴朕望了一眼白妶,再次举香说道:“今后世子孙嬴朕,迎娶白门将主白妶为妻,生生世世,此志不移,特,告慰先灵。”两人又举香三拜,祭祖香再次燃去一小半,牌位上无数香火之力飘起,氤氲在白妶周围,旋没入眉心。

白妶周身经脉舒畅,昨夜遗留的疲惫感也一扫而空。

“父皇、兄长,少帝今日迎娶白氏白妶为妻,特,禀告父皇兄长。”白妶尚在体悟祖先赐福,嬴朕的声音再次响起,立时收敛心神,跟着嬴朕跪拜。

三拜之后,祭祖香并没有丝毫燃烧的迹象,突然脱离嬴朕、白妶,安静的躺入祭台上的檀木香盒,香盒自发关上。

嬴朕起身,体贴的扶起白妶:“我已经禀告祖先,以后你就是我老嬴家的人了,嬴氏白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妶娇羞的依偎在其旁,轻声呼唤:“相公!相公……”她叫一声,嬴朕脉脉含情的应一声:“夫人。”

两人在祖祠内腻歪了半天,最终被嬴祠强行扔了出来,幸好嬴朕修为恢复,否则夫妻二人此番必然出尽洋相。

青铜门訇然关闭,嬴朕望着嘟囔道:“至于嘛?就是嫉妒,赤果果的嫉妒,连后辈都嫉妒,哼!”

话音未落,一把湘妃竹编制的金击子自青铜门飞出,臀部受击,嬴朕一下子被抽翻在地,其倒地后,金击子又追着臀部击打的不亦乐乎。

白妶见状,掩嘴咯咯大笑。

“嬴氏小儿,白氏余孽,两个缩头乌龟!”

“再不出来,过半柱香我杀你一人。”

“…………”

白妶上前扶起嬴朕,只听小楼外传来叫阵声,那人大声嘶吼,近乎歇斯底里。

嬴朕闻言,反手收起青铜神龛:“走,我们出去看看!”

白妶面若冷霜,同嬴朕并肩走出小楼。

第八章 森罗鬼蜮,赵朱疯魔

小楼卧山间,竹门两扇开,嬴朕白妶并肩立在竹门前,燕尔新婚,面蕴春意,好一对玉璧佳侣。

龙凰双袍自秽,龙凤双纹隐去,贤伉俪通身素净,简练大气,嬴朕望着小楼外的风景吓得抱着白妶的玉臂,身体下意识的往后躲避。

楼里楼外两重天地,尤其是在嬴朕天醒后。

楼外,阴鬼之气弥漫,白雾弥漫,山涧泉水叮咚,间杂着鬼哭的声音,地上蓬断草枯,凛若霜晨,嬴朕自白妶身后探出脑袋,隐约见到前方黑压压的跪着一大片人影。

血染山体,百鬼穿行,阵鼓鸣歇,金戈铁马,白妶望着眼前场景,饶是以她上过沙场征伐的心性,也略有些震撼,传说中的森罗鬼蜮应该就是如是。

嬴朕白妶所站立的小楼位置正是九曲黄泉阵中心,阴鬼之气浓郁的如清晨朝露,他傻兮兮的伸手捏了下悬浮空中着的阴鬼之气,顿时一股粘稠阴寒的触感通过皮肤经络传遍全身,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嬴朕夫妇目光如炬,踏出小楼便远远的瞧见了赵朱,以及那些被绑架的长庚村民,先前村中被废的司马光源正站在其旁,嘴角略带哂笑,目光怨毒,苟延残喘。

周遭已有五六人身首异处,鲜血染红了整片山石,若不是有阵法笼罩,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一片胭脂石。

二人见到此情此景,很是散漫,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将其忽视。

远处赵朱见嬴朕白妶二人缓缓而来,道:“终于舍得出来了,看来武安君的后人不止学会了逃跑,更是深谙龟缩之道。”他因为承受了嬴朕一记阴鬼巨手,心有余悸,不敢接近,只得站立在百米开外。

赵朱见白妶根本不搭理他,恼羞成怒:“下一个!”说完,司马光源将白氏少夫人推到其面前:“这一次斩她,这样美丽的脸蛋,可惜了,如果能收入本公子后宫,起码能居上前三。”司马光源淫笑连连。

“且慢!”白妶牵着嬴朕,往阵外走去。

赵朱见嬴朕白妶走了过来,道:“晚了,先让我在杀一个祭拜一下我的青冥剑。”青冥剑正是那柄青铜长剑,此时残缺断裂。

白妶说道:“赵朱你无非想逼我出来,取我项上人头,好跟你的新主子邀功?现在我出来了,你留着他们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现在我反悔了,杀了你们太过便宜,在你面前将他们一个一个杀掉,慢慢的折磨杀神白起的后人,想来自是古往今来世间第一等妙事。”赵朱的脸有些扭曲,近乎阴骘。

赵朱说完,挥起青铜长剑,对着白少夫人毫不犹豫的砍下。

阴风过境,血腥四溢。

白黑女见娘亲即将丧命在赵疯子青铜长剑下,人如石头般狠了命斜撞而去,他撞在赵朱身上,青铜长剑顿时失了水准,砍在岩石之上,

“崩”的一声,被赵朱修复二三的青铜古剑,其剑刃已经完好如初,此刻只见的剑刃龟裂,几块青铜碎片在几番摇晃后四散掉落,青铜长剑自此碎作一地。

赵朱见白黑女上前救母,很有趣味的道:“是个不畏生死、维护家人的好男子,可惜了,赵朱大爷今日要大开杀戒,谁来了都不好使,更何况你千不该万不该毁了我的青冥剑。”

一切尽在呼吸间,皆被白妶望在眼里:“赵朱你好歹也是王族后人,竟然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赵武灵王泉下有知,非得被你气的魂飞魄散。”

赵朱说道:“你也别激我,这些对我没用,王者之下,众生皆蝼蚁,更何况是武安后人,先祖若是有知,必当浮上三大白,为我这后世儿孙赞上一声:“好!””

赵朱取出自己的御马铁鞭,再次毫不留情的砸向白少夫人。白黑女见状,内心慌张惊恐,张嘴狠狠的咬在他的腿上,赵朱吃痛,铁鞭重力砸其后背。

白黑女一口鲜血喷出,晕厥在地。白少夫人见状痛哭出声:“女(ru)儿!”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嬴朕突然出现在赵朱身前,原来他竟然趁着赵朱注意力全在白妶身上时,一个人慢慢接近。

赵朱同白妶剑拔弩张,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一个毫无武力的傻小子谁又会在意?

夫妻二人心有灵犀,白妶见嬴朕闪电出手,她也不干落后,一柄天戈自战旗中飞起,透胸而过,司马光源被天戈带飞老远,于百米开外扎入地上,天戈乱颤。

透心凉的司马光源随着天戈颤动,死的不能在死,鲜红的血液,顺着天戈流淌。

嬴朕出其不意,奋起全身劲力,一掌将赵朱打飞。

赵朱鲜血喷洒而出,在天空中留下一道完美的弧度。

嬴朕脚下生风,紧随其后,低沉道:“若不是念在嬴赵有些渊源,否则,方才哪一掌,管叫你身首异处,还不快滚!”

其实一掌之下,嬴朕已经没有后续劲力,天醒境的实力,终究难敌对方,也只能仗着自己天醒的香火余力,强行扮虎,攻心为上。

赵朱踉跄起身,嬴朕冷哼道:‘一族白眼狼,当初要不是父皇念旧,又哪里有赵高干政,更没有你赵朱现在。’

嬴朕叹息不已。

赵朱闻言:“假惺惺。”

说完跃身上马,催马扬鞭的刹那,暗自朝白黑女甩去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此时白黑女正昏睡在地。东西入体,其背瞬间炸开,周身不住的抽搐。

嬴朕白妶勃然大怒,白妶手中再次持起天戈,嬴朕抬手阻止:“不知好歹,我看他今日能跑多远!”

天穹之上,赵朱驾着独角墨驹,飞奔远方。墨驹踏云逐月,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转眼便消失在云彩间。

嬴朕淡定从容,道一声:“去!”

其身后一道火光闪现,自天穹划过,如流星陨落,速度恐怖。

但听的遥远云彩间,传来墨驹的哀嚎恐惧,俄而,一只三足金乌双爪抓着赵朱飞转回来,将他扔在嬴朕面前。

它打了一个饱嗝,再次没入嬴朕眉心。

嬴朕莞尔:“贪吃的小家伙!”

“嬴朕你不得好死,你还我独角墨驹!”赵朱双目流血,周围尽是爪痕,定时在云间,被三足金乌所抓。

白妶见嬴朕迟迟没有动手,提起天戈砸将下去。

眼见赵朱殒命在即,赵氏王族就此族灭,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雄厚苍老的声音自山外传来,又好似在云中——

“小贼敢尔!”

第九章 香樟拜帖

甲光向日,黑云压城。

一老者骑独角白马踏着七彩祥云而来,身披的金甲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辉。其身后拱卫着六七骑,着装各异,目光暗含精光,每一位都是修为高深的好手。

不远不近的一声炸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白妶手中的天戈不慢反快,斜砸在赵朱脖子上,腕上猛然用劲,往后一带,顿时身首异处。

鲜血井喷而出!

嬴朕望着他此刻下场,叹道:“也罢,没有了姓氏图腾,活着也是苟延残喘。”

金甲老者翻身下马,见赵朱已经陨落:“小贼,好狠的心!”

白妶和嬴朕闻言,均忍俊不禁,不约而同的对视,不怀好意的望向金甲老者:“小贼??!!”两人的声音略带打趣韵味。

“咴咴……”

一阵马的悲鸣声传来,只见赵朱尸首旁,那匹独角白马正在不停的用橛子刨地,打着响鼻,不住地用脑袋抵他的身体。

独角白马虽是金甲老者的坐骑,然而一切的喂养训练却是赵朱一手操持,以赵氏自古相传的御马术,世间就少有不能驯服的神驹,更何况这灵性的白马。

独角白马除了金甲老者,相处最多的就属赵朱,一人一马间的感情自是深厚。

白马拱了半天,赵朱没有回应,遂衔起他的身体,甩在背上,衔着头颅踏云而去。

嬴朕和白妶,望着白马离去,赞道:“好灵性的白马,赵朱小子居然有这等福气!”说实话连他都有些艳羡。

嬴朕二人的目光从云彩间收回,见六七骑已经暗自合拢,将他们包围,两人淡然一笑,白妶道:“小贼呢?”

嬴朕孥嘴示意:“呐,在那里呢。”金甲老者抱着司马光源正痛哭流涕。其须发尽皆染赤,因其痛心疾首,脑袋不停的贴在司马光源身上。

金甲老者虽然年老体衰,九曲黄泉阵内的阴鬼却完全被其镇住,无数阴鬼只敢远远的在其周围旋转,根本不敢近身。

嬴朕心中一凛,他大抵猜到金甲老者的身份。此时白妶目光也瞟了过来,她应该也是看出了端倪。

白妶道:“你也是想的那个人?”

嬴朕点头,虽然在当时对方名声不不显,仅仅是一名小小的将官,他没有听过,也没有交集,但是最后他的名声却是跟着章邯遍传天下。

金甲老者目光充血,猛然抬头,鹰瞵般盯着嬴朕白妶:“是你们杀了老夫乖孙?”金甲老者正是老塞王司马欣,当年劝解章邯投降的秦朝佐将。

“是,你想咋样?”嬴朕白妶异口同声。

嬴朕上前握住白妶的手,道:“看来一场硬仗是免不了了?”话语间并没有任何退缩,其实他就是想和司马欣干上一场。

司马欣道:“你们好狠的心肠,一脉单传啊,这是想断我司马一族香火吗?”

嬴朕低声道:“好像是有这方面意思。”白妶抓紧手中的天戈。

白黑女母子下意识的躲到一块花岗巨石后。

司马欣手中的斧钺挥出,无数的长庚村村民皆人头落地,嬴朕赶在他挥出第二斧钺时,移行腾挪,挡在其身前。

同一时间,白妶操控着九曲黄泉阵,困住司马欣所有护卫。

司马欣见状,不屑道:“以为将我的护卫困住就想拿下我?”嬴朕邪笑道:“拿下你,你想得太多。”

白妶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杆血色战旗。

血色战旗,阴风中舒卷,九曲黄河阵内,它如鱼得水,白妶一声厉喝:“风林火山,其血玄黄,沙场英灵,魂兮归来!”

自白氏战旗内走出七八位英魂,他们披着一身破碎秦甲,手中拿着秦剑,冲将上去,口中轻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沙场英灵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而那六七名骑士,自是爱惜羽毛,又被阴鬼之气缠绕,几番战斗,是残的残,亡的亡。

司马欣这里,无数的英灵在其手下走不出几个回合,就被他自身的杀气和斧钺所镇杀。

白妶针对他又放出一波英灵,其后就退在一旁,紧紧的守卫嬴朕。

司马欣乃是道主境高手,可以外放自己的领域,随意掌控敌人的生灭。

通玄之后乃是贤者、圣上、道主三境。

若论修为高深,嬴朕白妶注定有输无赢,只能另觅他法,夫妻二人同时盯上了九曲黄泉阵。

九曲黄泉阵如能发挥到极致,别说道主境高手,就是更上一层的高手也是照杀不误。

司马欣冲破英魂围杀,瞬息来至白妶身前,斧钺同时跟进,横扫而来,香火之力波动强劲,白妶横剑抵挡。二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修为,白妶顿时被震飞出百米开外,她强行稳住身体,跌落在小楼旁,虎口震裂。

嬴朕暗自躲在小楼后,青铜神龛微微打开,正不住的导引香火之力入体。

“看来我来到的正是时候,挺热闹的嘛!”一个青衣汉子走了进来:“谁是此间主人?”

嬴朕收起青铜神龛,上前道:“正是在下。”

司马欣杀招未歇,挥动斧钺,迎着白妶上前又是一斧钺,嬴朕手中香火之力汇聚,九曲黄泉阵所有阴鬼之气第一时间汇聚于其后,立时结成一只巨大鬼手。

鬼手依托九曲黄泉阵,牢牢的将斧钺抓住。

司马欣手持斧钺,更有沙场血气加持,二人相持不下。

青衣男子见状,躬身对司马欣道:“塞王千岁,我家主人让我朝此间主人递上拜帖一份,还请不要让小可为难。”

青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方形木牍,其正面雕刻着一株繁茂的香樟树。他手法巧妙,掏出的一瞬间,正好可让司马欣看到香樟树雕刻。

司马欣喉咙滚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就是接了你家主人的拜帖,还要受死,你家主人恐怕是和他无缘了。”

嬴朕淡然:“生死有命,不到最后一刻,谁生谁死谁又能说的准呢?”

“哼!”司马欣长袖一甩,冷哼道。

白妶自青衣人手中接过木牍,递到嬴朕手中。

木牍乃是一整块香樟木切开而成,分上下两片,中间由金丝连接,嬴朕伸手翻开,只见两片木牍上仅有两个篆字——章邯!

“章邯?!”嬴朕嘴角微微露出不屑的讥笑,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机闪过。

青衣人男子上前拱手道:“我家主人让我给公子带一句话。”

第十章 黄泉鬼手

阴鬼汇聚,青衣浮动。

嬴朕打量着眼前男子,只见青衣纶巾,又是一个无惧阴鬼之人。他打断对方的话,反问道:“你就是雍王章邯麾下军师?”雍王二字被其咬的很重。

青衣男子,不卑不亢:“不才章彧,添为雍王麾下军师。”内心略微惊讶,但作为一个谋士,藏事于心,乃是基础本能。

嬴朕停顿片刻:“听说雍王府上有一军师,总览一切政事,雍国一派河清海晏,他居功至伟,说的不会就是足下吧?”三秦王爵的一切,其天醒之后,早就摆放在案头。

章彧望着眼前的少年男子,眸光中一抹诧异一闪而逝:“雍王英明神武,躬勉谦和,治下能有今天地步,他老人家居功至伟!”嬴朕道:“你在雍王府地位已经顶天了,除非做王爷,不过据说雍王好像还有个神秘的儿子,有没有兴趣跟我混?”

其实尚未开口,他就知晓答案,不过他还是很想知道章彧如何作答。

章彧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嬴氏和章氏还能共处?”嬴朕道:“不能!”

司马欣听到‘嬴氏’,上前抓住章彧问道:“你说他是嬴氏?”嬴朕的身份,他并不清楚,正在狩猎时,一听孙子有生命危险,便驱马奔袭而来。

章彧有些白痴的望着他,旋介绍道:“此刻当面的乃是嬴氏和白氏的传人。”

司马欣有些惊恐:“雍王既然知道他们身份,为何不将其斩草除根?”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近乎嘶吼。

嬴氏虽然消亡了百年,但是老秦人那股虎狼劲却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骨髓里。

章彧冷冷的回复:“塞王千岁,我家主人做事,无需您来指教?”

三秦王爵同出一脉,有袍泽之情,不过当年项氏坑杀二十万秦军后,袍泽之谊早就支离破碎。

“哼,一个小小的秋后蚂蚱,不需要他出手,老夫自能应付。”司马欣冷哼道。

日色西沉,渐近黄昏,嬴朕道:“你们要吵,请往别处去,章彧,你家主人有什么话带给我,现在说吧。”

章彧道:“我家主人,让小人告诉公子,‘我章邯不欠嬴氏的。’”他一字一句的吐了出来。

嬴朕听完陷入沉思,斯须道:“你也给章邯带句话——嬴氏欠他的,这些年该还的都已还清。沙场再见,我留你章氏一条血脉。”

阴鬼怒号,难近分毫,章彧依然恭敬,如青松迎雪:“我家主人说,章氏做了就是做了,也不怕你嬴氏报复,不过有些事须得说清楚。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沙场相见,我章氏必屠尽嬴族血脉。”

不杀嬴氏子弟,难消二十万袍泽怨气。

有些章氏子弟认为二十万袍泽被坑杀,赵高和嬴胡亥当局首害,若无他们,章邯不会被蛊惑投降。

这些年,章氏表面风光,其实过的很不好。

嬴朕古井无波:“很有胆气,若有那天,那就沙场上见高低,须知我嬴氏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沙场秋点兵,我们很快会相见的。

章彧没有回应,转身,扬长而去,九曲黄泉阵内他如履平地。

“不愧是帝国最后大将之后。”白妶来到嬴朕面前,道:“章邯当年曾效命于我麾下,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世间事,半点不由人!”嬴朕叹道。

章彧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九曲黄泉阵外,白妶道:“你明知他不会答应,何须再问一番?”多此一举的事情,可不像是嬴朕会做的。

嬴朕道:“有些话不问出来,如鲠在喉!”章彧和当年的那个少年是何其相似。

“嬴氏罪人,我们新仇旧恨一起算。”嬴朕夫妻正在说话,司马欣道主境的修为全力放开,斧钺压顶,不杀二人誓不罢休。

司马欣昔日章邯麾下长史,当年咸阳求援失败,劝降章邯,位居王爷高位,他过的还是很滋润的,那道压在他心头的梗早就被彻底抹杀。

项氏入主咸阳,项籍大肆屠杀嬴氏宗亲,他的功绩不下于那西楚霸王。

夜深人静,每每被噩梦惊醒,只要一想到咸阳城中嬴氏血流成河,他确信嬴氏血脉在那一夜彻底断绝。

“本公子并没有想过这么早对你三秦王爵下手,既然你亲自送上门来,今日就拿你开刀,祭我嬴氏宗亲,顺便告诉那些无胆鼠辈,我嬴氏一族又回来了!”嬴朕牵着白妶的手,夫妻同心掌控九曲黄泉阵,大阵上空,黄泉鬼手越聚越大,其上方的能量波动,足以将此间夷为平地。

黄泉鬼手,乃是九曲黄泉阵的一记至高杀招,针对将主、统帅,一招之后,阵毁人亡。

此时司马欣身后,出现一名巨灵神般的男子,身穿蟒袍,手持庞大斧钺,他灭杀嬴朕二人的心万分坚定,一上来就释放出自己的杀招。

“斧钺无赦!”

蟒袍男子在司马欣的一声怒吼之下,那巨大的斧钺以法天象地之态劈砍在九曲黄泉阵上方。嬴朕二人也不敢示弱,操控着黄泉鬼手正面迎击。

黄泉鬼手出,千军辟易,呼吸间,抽空九曲黄泉阵汇聚的所有阴鬼之力。

九曲黄泉阵虽说强悍无匹,可惜他遇到的是象征堂皇正气的斧钺,正好被克制,一阵僵持之后,黄泉鬼手破碎,巨大的斧钺虚影劈砍其上,九曲黄泉阵霎时间支离破碎。

此阵自是惊世骇俗,若是白起亲自操控,就是百个司马欣都不够看,嬴朕白妶虽拼尽全力凝聚出黄泉鬼手,但香火之力太过薄弱,还是境界不够,一个天醒,一个才通玄。

九曲黄泉阵破碎,嬴朕白妶二人受到反噬,更被斧钺所伤,身体在地上犁出五百米的长沟,堪堪稳住身形,夫妻相互搀扶,嘴里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咳,身上纵横交错着数道斧伤。

司马欣收起身后斧钺巨影:“当年嬴氏嫡系,我亲自灭杀了数十位,项籍斩杀了一些,没有听说哪位逃脱,你又是哪里冒出的杂种?真是很期待!”

斧钺多年没有饮血,他持着慢慢逼近,身体因为兴奋,有些颤抖。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逼近,每一步都在地上印出足记,如重锤击鼓。

他很享受,更精确的说是在回味当年虐杀嬴氏族人的味道。

第十一章 秦末旧事,司马老贼

长庚村极西,峰峦如聚,重岩叠嶂。

高山之上,一老者自为博弈,闲敲棋子落松针,松树下的棋局已然分出胜负,老者持黑子以半子胜出,对面大龙被屠。

老者身披长袍,其上有香樟纹路,放下手中黑棋,端起石桌上的石杯,咂摸品茗。

山脚一个青衣男子正往上来,凌虚御风,不多时就来到老者身边,躬身见礼:“父亲,拜帖已亲自递给他。”

老者是三秦王爵雍王章邯,青衣男子则是章彧,章邯麾下军师,更是他唯一的儿子。

“百岁光阴如梦蝶,司马小儿这回我看你如何逃命?”章邯起身望向长庚村方向。

章彧疑惑道:“父亲,那长庚村除了武安君白妶,其余诸人根本不值一哂,尤其是您老提到的嬴氏后人,修为才到天醒,就凭他们能伤得司马老二?”自小章邯就对他期望甚高,尤其近些年,更是凭着一双毒辣的眼光,阅人无数。

他自信,自己没有看错!

章邯望着这个名气比自己都要高的嫡子:“你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等你能看明白事情的跟脚,这章氏的重担我也就能安心放下。”

章彧闻言,垂下脑袋。

章邯叹息,轻抿一口茶水:“嬴氏屹立万载,那是一头沉睡的神龙,千万不要小视他,凡是轻视之人最终都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那两位当年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灭掉一个司马欣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如果没有他们,或许就没有我章邯这一生,按照当年的路前行,早就是军方执牛耳之人,可惜事与愿违,不说了,不说了!”有些事情错过就是永远,哪怕你拥有移山倒海的能力,也无能为力。

由莫负而负,他终究做不到许负的洒脱,纵然是大秦欠他居多。

章彧接过父亲的话头:“嬴氏不会接纳在他最危难时离去的章氏,章氏也不会原谅在紧要关头不施以救援的嬴氏。”

二十万袍泽的性命,任谁也不能轻易揭过,章邯道:“司马欣和董翳必须死,否则为父死不瞑目,无颜面对那二十万被坑杀的袍泽。”

当年若不是司马欣和董翳联手范增布下兵不血刃之局,哪怕让他章邯和二十万袍泽共赴国难,至少还能为他们留下一个战死沙场的荣誉。

戏水退周文、南阳擒宋留、陈郡杀陈胜、临济斩田儋,三年征战,他们何曾怕过,哪一个不是将自己身家性命交到我章邯身上,最后临死了,还要因我章邯背上屈辱的污点:“是我章邯对不住他们!”

章邯望着天宇出神,一言不发,每思及往事,他都会如此模样,每一次望向天穹,青丝皆会白上几缕,年复一年,他早已是白发苍苍。

章彧严肃道:“这些年根据父亲吩咐,口袋早就张好,只等猎物入笼,但愿此次嬴氏后人真如父亲所说天纵神武,灭了司马老贼。”

小楼外,九曲黄泉阵崩裂,嬴朕夫妇身受重伤,寸步难移。

司马欣操着斧钺缓步逼近,斧钺迎面劈砍而来,眼看就要命丧斧钺之下,嬴朕强忍伤痛,抱起白妶朝远处逃窜,险之又险的避过杀招,山石之上斧钺开出一道沟壑。

原来紧要关头,嬴朕急忙呼唤青铜神龛内的十龙脉,十龙裹带着香火之力,没入其身体。

他拼命催动香火,抱起白妶,犹如一阵风,消失在原地。司马欣见嬴朕卷着白妶逃了,他哪能愿意,架起七彩祥云,紧追而来。

嬴朕虽然抢得先机,奈何身受重伤,境界低微,香火之力并不充裕,一路上险些被司马老贼抓住,他拼命挥霍,才逃过其抓捕,几次三番,其体内的香火之力也消耗殆尽,十龙出体,返回青铜神龛。

身后是陡峭山体,身前司马拦路,白妶见状,低声道:“相公,将我放下,你先走吧,不要为了我搭上性命。”

“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嬴朕的妻子,我不保护你保护谁?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无论生死,我们并肩前行。”嬴朕望着白妶道。

司马欣闻言,冷笑道:“好一对苦命鸳鸯,老夫权当做件善事,送你们上路,说不完的情话就留着在黄泉路上解闷儿吧。”话音未落,他手上的斧钺迎面劈了过来。

斧钺在嬴朕眼中陡然放大,他大喝道:“且慢!”

陡然狂喝下,司马欣半途收住杀招,嬴朕道:“遗言还没有说呢?”

“我就暂时留你一会,且听听你的遗言,权当我发发善心!”司马欣道。嬴氏后人的遗言,尤其可能是最后一人,没有人不愿意听。

嬴朕面带微笑,轻喝道:“司马老贼,今日就是你殒命之时,你有何遗言?”

“有意思!有意思!”临死前夕,尚能调笑无忌,真不知该说你是傻呢,还是临危不惧?”

“殒命?遗言?你嬴氏一族,此刻谁能杀我?”司马欣自傲道。

远处高山之上,章邯父子将一切看在眼里,章彧道:“看来嬴氏后人是指望不上了,要不要派暗卫,助他一臂之力。”

“不急,你且看下去,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说的准呢?”章邯瞄了一眼,继续望着天空出神。

青苔遍布山体,几株矮小得山木疏疏落落,嬴朕望着司马,嘴角暗含浅笑:“谁杀死你,我不知,不过你死在这里是肯定的!”说完,他猛然用力,将一片青苔徒手撕下。

青苔之后,一个遭受岁月侵袭的树桩显露,其上镌刻着一行汉隶:司马欣殒命于此!

司马欣望着眼前的一幕,哈哈大笑:“东施效颦,就你们也敢学孙膑,也不怕世人笑掉大牙。此刻谁能杀我?凭你们?”山峦陡峭,却能一眼尽收眼底,此处并不适合埋伏,嬴朕没有后手,凭他们二人想要结果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嬴朕道:“这可不是我立的!”说完,他引导着司马欣往树桩上看,树桩青苔密布,岁月的痕迹厚重,确实不是他们所立。

司马欣望着眼前的场景,哈哈大笑:“嬴氏罪人,今天就好好受死,这里是不是我殒命的地方,我不清楚,不过,我很确定,这里是你们的魂归之所。”

他话音方落,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我来斩你!”

山里声音方起,天空同时落下一座山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司马欣头上,正在得意的他,根本来不及躲闪,被整个压在山下。

此山如白氏战旗。

色泽呈赤,偶有英灵血气。

第十二章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赤峰天降,蜿蜒如龙,司马欣被活活镇杀其下。

山峰之上一带甲男子,凌风而立,背后乃是一把巨型重弓,箭囊里数把羽箭。白妶望着山峰上的男子,见其器宇轩昂,棱角分明,心中惊呼:“李弓!”她目光定格在其背上弓箭,一眼就认出重弓,那是大将李信传家至宝:“难道是李氏后人?”

白妶在打量山上男子,嬴朕同样也在观察,其脸上戴着青铜面具,身上透着行伍人所特有的血气。

赤峰镇住司马欣,带甲男子自山峰上消失,眨眼间出现在山脚,龙行虎步,来到嬴朕二人面前,单膝下跪,道:“霍骠骑拜见君上,拜见主母!”

嬴朕面带微笑,连忙上前将其扶起:“骠骑,你成熟了不少!”能见到他又找回曾经的状态,嬴朕很是欣慰。

二人在山脚聊将起来,嬴朕谈吐自若,霍骠骑却始终保持着应有的尊卑,略带拘谨。

嬴朕拉着他来到白妶身前,介绍道:“妶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个奇才,霍骠骑霍冠军。”白妶道:“好名字,将门之后?”

霍骠骑道:“回禀主母,家父曾征战沙场。骠骑之名,幸得君上所赐。”白妶莞尔:“不必拘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些许小节不必在意!”

霍骠骑道:“诺,谨遵主母之命!”

白妶听到回答,又想开口纠正,嬴朕抿嘴微笑,上前阻拦道:“妶姐姐不必跟他计较,他自小在行伍中长大,就是这般脾性,改不了的。”

白妶无奈,只好作罢,低声向嬴朕询问:“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什么时候认识的?”嬴朕回应,声音也很小,仅白妶方能听清:“功法!”

白妶闻言惊喜道:“你成功拉?”原本威武矜持的沙场女将军,此时开心的不得了,要不是有霍骠骑在,她恨不得抱住嬴朕,挂在其身上。

嬴朕伸手刮了一下她的琼鼻:“要不成功,我能清醒?”白妶闻言,方才明悟。

嬴朕上前,向霍骠骑道:“下面的那个小贼如何了?”霍骠骑抱拳道:“魂飞魄散!”似乎又怕嬴朕怪罪,临了补充道:“当年主上所命乃是镇杀!”

嬴朕嗯了一声:“将赤峰收起来吧!”

赤峰收起,现出一摊肉泥,唯有脑袋偏平,估计是其拼命护住,想籍此逃生。司马欣的想法是好的,可惜他低估了霍骠骑的姓氏图腾,兵家图腾,自带业火,有噬魂残躯之能。

嬴朕上前,一脚踩住司马的头颅,往山巅道:“如今你心愿得逞,还不出来吗?”

“九公子目光如炬,老朽雕虫小技果然瞒不过你的法眼。”嬴朕方说完,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只见嬴朕身前的土地上,一棵绿芽破土而出,在他面前迎风成长,抽枝吐新,呼吸间成为苍天大树。

那是一株茂盛的香樟树!

白妶和霍骠骑见状,迅速将嬴朕护在身后。

嬴朕示意道:“故人相见,不必剑拔弩张!”接着对霍骠骑道:“骠骑,张桌!”霍骠骑闻言应诺,抬手,两块巨大山石出现在嬴朕面前,被无数杀气切割成桌。

杀气纵横,石桌、石垫俱全。桌上有铁壶,壶中自有茶水。

香樟树上,下来两人,正是高山之上的章邯父子。

“请坐!”嬴朕道,章邯父子在对面石桌后坐下,嬴朕也带着白妶坐下,霍骠骑护卫在侧。

白妶给嬴朕斟上茶水,嬴朕端起道:“多年不见,以茶代酒,我们干上一杯?”

章邯一口喝下:“百年未见,公子容颜如故,章邯却已迟暮,所求不多,为司马、董翳人头,望公子成全。”

茶水饮罢,章邯开门见山。

嬴朕道:“云兽受惊,误落长庚,九曲黄泉,章彧递帖,你章邯一路算计我,你又凭什么觉得本公子会成全你?”

章邯道:“司马欣不止是邯必杀之人,公子更想杀之而后快!邯虽有算计,却不过助公子一臂之力。”

“不,本公子更想杀之而后快的人,是你,章邯!”嬴朕猛然抬头,目光凌冽的望着其父子。

章邯闻言,身子轻微颤抖,随后很快恢复:“辜负公子和将主栽培,邯无话可说。时孤立无援,进退两难,章邯无力回天!”他本无意旧事重提,见到昔日故人,又不自觉的诉说心中愤懑,俄而又道:“公子如今潜龙升天,自是不会甘于平淡,邯愿意配合收取三秦故地,只求司马、董翳人头。”

嬴朕望着他道:“一番栽培,三年征战,你章邯并不欠我们的,也不欠大秦的,这颗人头如你所愿,二十万甲士被杀,二世有推脱不掉的干系,算是嬴氏欠他们的,董翳人头随后也将奉上。”

“章邯替二十万袍泽,谢过公子!”章邯起身拜谢:“彧儿!”

章彧闻言起身,自霍骠骑脚下收起司马脑袋,以匣装之。

嬴朕再次举杯:“此杯之后,你我恩怨两清,沙场再见,各凭本事。”章邯回应:“如公子所愿,希望公子能谨记当日所言,此乃吾儿章彧!”

“有你当年风采!”嬴朕赞道。

章邯再次举杯:“此杯之后,各走一方,愿无再见之日,愿公子大业早兴!”

“我醒之后,血从三秦始!”嬴朕望着章邯,但是所有人都觉得那双眼睛盯着的是整个十州三岛。

山路崎岖,路途遥远,章邯父子未以云兽代步,行走在羊肠小道上。

章彧道:“他嬴朕想要复兴大秦,嬴章必有一战,父亲为何不趁机杀了他?”章邯闻言叹息:“若他未醒,或许尚有机会,他既已醒,这天下能刺杀他的人已是寥寥。”说着章邯回首望了一眼后方:“嬴氏的养马人可不是吃素的,若我们方才有半分枉动,此刻必定身首异处。”

章邯道:“养马人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神?不是说当年已经清洗干净了吗?”

章邯闻言,冷哼道:“寒氏先祖不过蕞尔小民,又如何了解此等千年家族的恐怖。若不是当年寒氏勾结赵高等六国余孽以及火奴族,使得秦朝内外受敌,你以为一小小亭长能染指至尊宝座?”

章邯接着,又黯然感慨:“若我章氏是嬴氏逆族,他寒氏就是天下人的逆族?”

“想当年,蒙将军却火奴七百余里,如今却要依靠女人来维护天下太平!”章彧亦是表露不满!

“父亲,你说他能复兴大秦吗?”章彧问道。

“能!”章邯斩钉截铁。

“父亲对他就这么有信心。”章彧问道。

“为父不是对他有信心,而是相信秦皇陛下。”章邯道:“赐名为朕,取字少帝,朕、帝皆有违常理,嬴朕必有过人之处,令始皇也为之动容!”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第十三章 白蟒玄袍,咸池厩苑

瀛渊大陆,帝州,长安。

长安乃帝州中央,大寒王朝都城,有八水环绕,为天下枢纽,十州三岛之心,龙气氤氲,拥崤函之固。

长安皇城,卫央宫。此卫央宫非彼未央宫,非指一宫一殿,乃是此间统称。

卫央宫戾园内,一个身穿玄袍的男子,端坐高处,袍上绘有八条白蟒,手中一卷竹简,在昏暗的灯光下正缓缓展开,男子读的津津有味。

其下方跪着一位平民样男子,其腰间挂着一枚青铜牌,其上篆文:“亭卫!”

下首男子恭敬道:“属下拜见亭长。”

白蟒玄袍男子手不释卷,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起来吧,有何事禀告?”白蟒玄袍男子很是随意。

下首男子道:“嬴州传来消息,塞王被杀,其中有嬴氏后人的踪迹。”

白蟒玄袍男子立即放下手中竹简,皱眉道:“嬴氏后人?!”他思考片刻,吩咐道:“传下命令,周边大寒亭卫,凡无任务者,皆入嬴州,不必回来述职,密切监视嬴州,有任何风吹草动,立时回禀。”

下首男子应诺而退。

白蟒玄袍男子来回踱步,竹简不停的敲打手心。

少焉,他对外道:“通知陛下,三更后,未央宫议事,据,有要事面禀。”

戾园外,传来声音:“诺!”

嬴州之西,雍国国都废丘,雍王章邯闭目在王座之上,黎明时分的朝会,让他精疲力尽,倚靠在椅子上不想枉动寸步。

朱红大殿,空荡荡的,大臣们早就想散朝回家,仅剩章邯一人。

朱红色殿门忽然被推开,军师章彧走了进来。

章邯挣开疲惫的双眼,询问道:“消息都传出去了吗?”

章彧随手关门,道:“启禀王上,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扩散开,大寒亭卫应该也嗅到风声。”章邯瞥了他一眼,道:“现下无人,不必那么谨慎。”

章彧道:“雍国鱼目混珠,难保隔墙有耳,还是谨慎为好。”他回应后,向章邯询问:“王上其实是感念他的,为何却主动将此事散播开来?”

章邯起身,端坐王座上,望着章彧:“你不是已经有了答案?”章彧道:“还是希望听到王上的见解。”

章邯将身横躺在座位上:“其一,嬴章自此再无瓜葛,沙场再见,生死有命;其二,司马身死,就是当今寒帝弗陵也不敢说能将此事压下,早晚都会为天下人知晓;其三,这天下民不聊生,寒帝初登大宝,也是该起些波澜了;其四,他于我有知遇栽培之恩,既已出山,那邯就助他搅动这天下风云,称量称量天下英雄的成色。”

嬴州之南,南越国,国都番禺。

王宫内,南越武王赵佗正在处理政事,顺便听取大臣奏报:“据前方传来消息,嬴州极西之地,出现嬴氏子弟身影,司马欣被人镇杀分尸。”

南越武王赵佗在听到嬴氏字眼后,其表现和卫央宫戾园中的那位异曲同工,皆愣在当场。

赵佗起身望着嬴州之西:“他回来了,这天下也该动一动了!”

说完,转身吩咐:“传我命令,所有士兵,厉兵秣马,随时准备披甲出战,所有藏于民间的耕战士兵,以村落为单位,时刻准备归队出征。”

身后的人,应声称诺。

嬴州,某处不知名的地界,一块山石上雕刻着玄鸟图腾,其旁篆文:咸池。

咸池内,一处辽阔的地界,马鸣风萧萧,清风徐徐,一面旗帜猎猎作响。

旗帜上,篆文曰:厩苑。

厩苑内,一个白发老者正喝着小酒,脑袋不断的如小鸡啄米,昏昏沉沉。只见他眉、须皆如发长,鼻梁上戴着一玄鸟图腾面具,面具青铜铸造,极为渺小,仅仅遮挡住整个鼻子。

此时,一名马夫走了进来,原本昏沉的老者,眼眸睁开,显露一缕精光,见是自己的马夫,又继续昏沉。

马夫进来后,并没有任何迟疑,单膝下跪道:“启禀大厩长,九公子不日前天醒,随后镇杀司马欣,又见了章邯。”

“何时能到咸池?”大厩长饮了一口小酒。

下跪马夫道:“养马人一直沿路护卫公子安全,不过公子答应章邯要取董翳人头,公子并没有直接回转咸池。”

大厩长闻言,扶着座椅起身:“十三啊,养马人沉寂的太久了,董翳的人头寄存在其身上的日子不短了,也该到期了。”

大厩长转身进入内堂:“就不要让九公子涉险了,嬴氏出息子孙所剩不多,让他折道,直接回转咸池,就说烈伯祖想他了。”

名曰十三的马夫应声道:“诺!”十三起身,出了厩苑,牵着一匹马,向远方迤逦前行。

嬴州最北方,翟都高奴,董翳正在房内和妃嫔嬉戏,坦胸露乳,胸毛上洒满酒渍,肚腩肥厚,俨然是富甲天下的豪商,毫无行伍之人该有的血气。

董翳兴致正浓,对着一名宫女上下其手,只听外面一道声音传来:“禀告翟王,属下有要事相见。”

一男子在宫殿外躬身道。

“姝黎吧,你到议事殿等候,孤王随后就来。”董姝黎话音方落,殿内董翳立即回道。

董姝黎应诺退下。

殿内,董翳推开宫女,连忙穿衣,此时一个妃嫔上前道:“大王,臣妾再陪您玩玩嘛,让那董姝黎在议事殿候着。”

董翳闻言,大怒:“起开!”他拾起地上衣物,穿将起来,连续套了几次,愣是一件都没穿对,怒吼道:“玩玩玩就知道玩,还不赶快过来伺候孤王更衣!”

董姝黎是项寒争雄时他招揽的佐将谋臣,也是天下最懂他的人,如果说要有人能了解他董翳,不是他老子,而是董姝黎。

董姝黎若不是遇到重要事情绝不会叨扰自己,董翳知道,这个名字很女性的男人,不仅武功卓绝,更是有非凡的智慧,自己有今天的地位,离不开他的谋划。

议事殿,董姝黎坐在下首,董翳端坐王座上。

董翳难以置信道:“姝黎,你说嬴氏后人在雍国现身,扬言要取我脑袋?”董姝黎道:“据我们埋在雍国的探子回报,章邯在祭奠二十万秦军的时候,就是如此祷告的,当时祭拜用的是司马欣的项上人头!”

“你说什么?司马欣死了?”董翳吓得差点跌落王座。

“不错,估计嬴氏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董姝黎道。

董翳毕竟是自沙场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兵油子,很快镇定自若:“传令下去,加强防卫,任何闲杂人等,不得接近王宫。”

“不用麻烦,我已经进来了。”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一道身影推门而入。

议事殿门窗,自动关闭。

此时无风。

第十四章 养马磨刀,牧守四方!

议事殿内,董翳紧紧捏着王座,董姝黎立即应对,将其护在身后。

议事殿门窗紧闭,无风,宁静的有些可怕,双董相距甚近,彼此的呼吸、心跳皆能清晰听到。

宫殿门口一名马夫打扮的人,随意站在那里,毒蛇般盯着二人。

他就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手中空无一物,董翳二人毛骨悚然,周身汗毛竖起,好像被来自十万大山的毒蛇猛兽盯上,那感觉简直恐怖莫名,如坠阿鼻地狱。

马夫的到来,让曾经征战沙场、修为卓绝的双董,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思维略有鲁钝,竟然连喊一声‘抓刺客’都给忘记,无人知晓此间事情。

董翳咽了一口吐沫,询问道:“你是谁?”他们虽然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却还是不敢相信。

马夫缓步上前,如遛马吃草,根本就没要把眼前的王宫重地放在眼里,散漫的咬着草根,冷酷的回应:“大秦,嬴氏,养马人!”

董翳深呼吸,倒吸了一口冷气:“嬴氏养马人!”董翳闻言,脸色苍白。嬴氏养马人,世人知之者甚少,恰巧他知晓些许,更明白养马人的恐怖,当年那一战他是参与绞杀的主力之一。

大秦嬴氏以养马出身,厩苑皆是赤胆忠心的老秦人,他们以‘养马人’自居。

凡入厩苑者,以‘忠心’为至高,以能力排座次,其中随便拎出一人,都能以一挡百。当年那一战,他们上千人去,回来的也就五六人,而养马人仅是折损了一人,尸体也在撤退时,被袍泽带走。

那一战之后,大秦覆灭,养马人销声匿迹,于世间再未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为了保住颜面,对外宣称,已将秦朝特殊机构剿灭干净。

董翳望着对面养马人,手不自觉的握紧,声音有些颤抖:“你来这里做什么?”

养马人打量着董姝黎身后的塞王:“我家九公子想借你项上人头一用,今日顺路来取!”

养马人云淡风轻,说的很是轻松,好似他只是借个东西,而不是取人性命。

“好胆!”

董姝黎闻言,怒喝一声,揉身迎面杀向养马人。

“养马磨刀,牧守四方!”养马人身形一闪,轻松避开董姝黎的攻击,双手按在其肩膀上,手中一根刺马锥透过肩膀,自胸部穿刺而出。

董姝黎手中凝聚的御龙鞭,立时消散,应声栽倒在地,艰难的望了一眼董翳,昏睡过去,不省人事。

养马人轻松干掉董姝黎,并未在意,对董翳道:“你是自行了结,还是我亲自收割?”当年本该取他项上人头,只是一直寄存在其肩上,养马人眼里,他早就是一具尸体。

“欺人太甚!”

董翳双眼充血,怒喝道,右手一挥,御龙鞭凌空抽出,直击养马人。

御龙鞭势大力沉,有开山裂石之能,董翳更是此道大家,或许百年为王,有些生疏,也不是普通人可比拟。

养马人不屑,伸手轻松夹住御龙鞭,讥笑道:“弱鸡,真是弱鸡,好歹曾经也是大秦都尉,百年间竟已废成这样。”养马人以二指夹住御龙鞭,双手一用力,便下了他手中兵器,抬手一枚刺马锥扔去,将其钉在身后王座:“真是废物,鄙人不过排名十三,你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当年是谁给你勇气去剿灭我厩苑?”

董翳腹部一枚刺马锥透体而过,死死的被钉在王座上,脸色苍白,裆中失禁,哀求道:“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愿意献上翟国所有的金银财宝,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一条小命!”

自称十三的养马人更加鄙夷:“没骨气的蠕虫,真是辱没我大秦军人的形象,晦气!”

说话间,他手中多了一把割草刀和一个匣子,匣子中是各种木炭灰。

十三又是几枚刺马锥扔出,董翳的四肢也钉在王座上,上前挥动割草刀,溅起一道血柱,董翳的脑袋在匣中滚动。

十三收起匣子,踏步离去,丝毫不在意殿中财富。

随着十三的离去,他布置在议事殿的禁制瞬间消失。

翟国王宫顿时一片躁动,整夜灯火通明。

嬴州翟国境内,山野草木凋零,犹如蝗虫过境。

道路上七七八八躺着的都是尸体,或即将成为尸体,能如嬴朕四人健康行走的未见几人。

嬴朕望着面前的情景,道:“未逢乱世,却有乱世之悲!”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嬴朕四人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一处没有死尸的山崖休息。白妶自是待着嬴朕身边,白黑女则跟在霍骠骑左右。

当日回村遣散村民,收取小楼时,白妶在一巨石后找到了白黑女母子,九曲黄泉阵崩毁,其母为了保护黑女,以身守护,被一块崩飞的石头嵌入后背,砸断脊椎而亡。

白黑女仅是昏倒,并无大碍。

白妶念在白衣曾是自己贴身丫鬟,索性遣散村民后,将他带在身边教导。

四人休息时,山崖上来了一人一马。

嬴朕搂着怀中正熟睡的白妶,示意对方不要出声。

约莫过了两炷香,白妶睁开惺忪的双眼,嬴朕才询问道:“有何事禀告?”

养马人十三捧着匣子,上前行礼:“见过九公子,见过九夫人!”

礼毕,十三将匣子半开,露出董翳人头:“属下已将董逆人头带来,听凭公子发落。”嬴朕示意道:“你们有心了,起来吧,将匣子暗中送给章邯即可。”

十三应诺,收起匣子。

他接着又说道:“大厩长让公子直接回转咸池,说烈伯祖想您了!”

嬴朕望着凋敝的山河,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你这一说,真是想念他老人家,一晃眼在外漂泊了近百年,也是该回家了。”忽然他低头在白妶耳际呢喃:“妶姐姐,相公这就带你回家。”

白妶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嗯的应了一声。

嬴朕一行准备回转咸池,十三有些犹豫,低声道:“塞国那边出了一点偏差,埋有暗子的司马汾死了,其四弟司马曹登上王位。”十三将塞国那边的状况说了一遍。

司马欣亡后,塞国兵马大将军以重兵把持栎阳,言‘四公子不来,某不退兵’,最终在他的拥护下,曾经一直吃斋念佛的四公子登上了塞王宝座。他初登王位便大肆清洗,司马汾等一干不服的大臣全部抄家灭门。

三日不到,他就掌控了塞国全境,稳坐塞王之位。

嬴朕闻言浅笑:“有意思!”接着对十三道:“不过是麻烦点,你先将董翳人头送去吧。”

十三应诺,携着匣子,翻身上马,消失在云间。

第十五章 长亭短亭,爨底下村

始元元年,秋。

三秦王爵塞王司马欣,遇刺而薨,身首异处,首级不知所踪。

帝闻之,龙颜大怒,息朝三日以示哀悼!

寒帝痛心疾首,下旨抚恤新任塞王司马曹,命其安心操办后事,免予来朝参与登基大典,追封司马欣为太尉,谥号‘庄’!

后,明旨昭告天下:命水衡都尉吕破胡代天行事,亲至塞国缉查凶犯,吊唁塞王。

帝州,卫央宫,戾园内。

寒帝弗陵坐北朝南,端坐上首,左侧大寒亭卫亭长寒据陪坐,温润如玉,依旧身穿白蟒玄袍。

“兄长,塞王的死因可有查明,真是嬴氏余孽所为?”寒帝弗陵询问,脸色有些急切,少年为皇,欠缺历练,帝王权术并不熟练,胸中藏不住事,少了长辈教导,就是两种极端。

寒弗陵因是武帝寒彻老年得子,其父一生谋略尚未尽数传授,就驾崩仙逝,而寒据自寒彻青年时期就跟在其身边,潜移默化,言传身教,他的一切言行举止皆自成法度,隐隐有乃父风范。

寒据闻言不急不躁,放下手中茶杯,开言道:“陛下,暂时有五成能断定是大秦余孽所为,先期派遣的长亭卫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对方做的很干净,即使掌握到某些线索,根本传递不出来,立马死于非命。”

“长亭卫都没有办法吗?”寒弗陵急躁的打断寒据的话询问。

大寒亭卫,全部隶属于‘亭’机构,亭分为长亭、短亭,皆受寒氏亭长所辖。长亭刺探情报,短亭刺杀夺命。

“本亭正在思索应对之法,我们虽然折损严重,不过从死伤的亭卫来看,可以确定是嬴氏出手,他们具是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很像传说中养马人的手段。”寒据被弗陵打断,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亭长效忠于寒氏,受寒帝管辖,不过有时候亭长和寒帝不相上下,甚至可以命令寒帝。

“根据我们那日讨论,孤已经命令吕破胡代天行事,前往塞国,希望他在明面上牵制,能缓解下亭卫的压力。”寒帝弗陵很是担忧,他初登大宝,虽已即位,然尚未祭祖登基,此时天下间三个风头正盛的王突然嗝屁了一个,简直就是在给他添堵。

寒据见弗陵有些急躁,调侃道:“不必担忧,为兄又不抢你皇位,有据在,这天下没人能动吾弟,天下既然已是姓寒,就是老秦人卷土重来又如何,六代默化,暴秦的观念早就深入民心,再者民心思安,就是始皇复生又何如?你我兄弟同心,亦有一搏之力!”

寒弗陵道:“有兄长在,孤就安心了!”

寒据道:“父皇将这天下、将寒氏交到你我兄弟手上,我们不能辜负他老人家所托,定然要带着这艘巨船驶向星海更深处。”寒弗陵点头赞同,寒据沉思片刻,道:“让长亭短亭合璧查案吧!”

寒弗陵闻言,低沉片刻,赞许道:“长亭善于情报,短亭善于刺杀,长亭短亭联袂出击,自是完美,只是短亭好久没有活动,也不知道实力是否尚在?”

寒据回禀:“陛下请放心,亭是我寒氏的暗招、保障,自据接手以来,就将他们下放到山野、行伍中历练,绝对不会出现陛下担心的事情。”

“就依兄长所谋!”

月色如昨,卫央宫如沐浴在月光海,戾园前寒帝与亭长并肩而立。

兄弟二人身影拉的很长,不知寒氏在他们手中会延续多久?

翟国不知名的地界,嬴朕四人且说且行。

他们的脚力很慢,因为要照顾小家伙白黑女,本来霍骠骑要驮他一段,谁知小家伙直接拒绝了,就是再累也硬撑着跟在霍骠骑身后。

嬴朕为了照顾他,只得放缓脚步。

遍地尸骨的地界终于不见,他们开始零星的见到些许行人。

不多时人越来越多,嘈杂声也开始传入耳际,一座毛笔样山峦转过,一片村落出现在眼前。

白黑女望到村落,低沉的小家伙,又有了精神,欢快的跳在前方。嬴朕三人也跟着加快步伐,立时来到山脚村口。

白黑女停在村口巨石前,不住的挠着后脑勺,嘴里嘟囔着:“什么底下村!”

嬴朕伸手在他的小脑袋上一敲:“平时就知道调皮捣蛋,这下子傻眼了吧!”霍骠骑望着巨石上的村名沉默不语,也不往前,就听二人对话。

白黑女噘嘴问道:“那叫啥子村嘛?”

嬴朕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爨「cuan」底下村。颜回索米,得而爨之,这个字有烧火做饭的意思。”白黑女闻言,开口道:“锅底下村,那这村人岂不是很黑?”

白妶上前笑道:“傻孩子,别听他胡扯,尽误导孩子!”她对嬴朕翻了一个白眼,拉着白黑女往村口茶肆走去。

村口茶肆四面通达,茶旗隶书写道:“爨头茶寮!”

茶肆里的人很多,仅剩下一个桌位,正好能坐下嬴朕四人。

茶肆分为两层,整栋皆是以坚硬如铁的竹子搭建,嬴朕四人正好坐在二层临边的位置。

茶寮的小二哥效率很高,一大壶茶水,以及嬴朕点的小吃,很快端将上来。

白妶见嬴朕喝着茶打量着山村四周,遂问道:“相公你在看什么,此处有什么不对?”嬴朕边喝茶边道:“这爨底下村,极为不俗,是个风水宝地,此间必定有能人隐士,将来或许会孕育诸多大才?”

霍骠骑有些好奇道:“公子也精通许负之术?”许负由莫负而负,不过她的堪舆风水之术却是世人有目共睹,后世之人更是将他和大相师袁天罡、李淳风并举。

嬴朕说道:“略有涉猎,乃是此村风水极佳,不然我哪能看出。你看村左有两条青山,蜿蜒如龙,隆起三个山头,似卧虎,似神龟,似白蝠;村右两座虎形山顺势而下,恰是左青龙昂首,右白虎低头。”

接着他又指着东方和南方说道:“龙虎交汇,玄武出焉,南方丙丁为火,那山宛如朱雀降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又集合神龟、白蝠,再加上我在村外见到的那座笔山笔锋外露,此村坐落四象三星福地内,不是栖居有隐士高人,后世村中必然出大才。”

嬴朕话音未落,就听得茶寮外翻身进来一人。

“兄台好见识!”

第十六章 君子之风,帝师长城

爨头茶寮内,一抹红影闪现,嬴朕桌前顿时多了一位女子。

她二话不说,自顾自举起桌上大茶壶仰头就是一番痛饮。白妶好奇的打量着这红装女子,但见其双眉如锋,鬓若刀裁,端庄从容中透着一股冷峻霸气,仰头痛饮,好不潇洒恣肆,饶是白妶这般女中英豪也打心底想将她据为己有:“好一个英气的美人!”

“痛快痛快,渴死老娘了!”红装女子放下大茶壶,挤着霍骠骑坐下,一股幽香飘来,惹得他是心旌摇曳,面红耳赤,无奈之下,抱起白黑女放在腿上,隔出空隙,凝心静气,堪堪稳定心神。

红装女子坐定,原本吵杂的茶寮方才安静些许,草莽气十足的茶肆开始有点雅的韵味。

“姑娘是从何处来呀?”自红装女子接话,嬴朕就一直打量着她,方才不好打断其鲸吞豪饮,现在得到间隙,遂问道。

“啥姑娘,叫小哥!”红装女子很是豪爽,并不认可嬴朕对她的称呼。

白妶打了一下嬴朕的手,端起一个粗陶大海碗,拿起茶壶斟上水,茶壶中的水仅没过碗底就没了,她只能将就把大海碗推到她面前,道:“小哥,别和他一般见识,大老爷们,没眼力见。”

霍骠骑立刻抬手喊道:“小二哥,再上一壶茶水。”那边小二哥应道:“来了——!”霍骠骑说完,特意瞄了一眼嬴朕,嘚瑟浅笑,好似在强调:“我们不一样,眼力见这东西,我有!”

嬴朕怒目回瞪,他好似早有预料,拿起茶杯有模有样的品尝起来,就不搭理。

白妶握着小哥纤纤玉手,二人聊的热火朝天,原来红装小哥是在村边布施粥米,中途过来饮茶解渴,顺道休息一番。

正好她听到了嬴朕的一番高谈阔论,遂应声喊了一句。

红装小哥的指引下,嬴朕四人见到了她们布施的粥棚,粥棚下村民排着长长的队伍,领取米粥,不争不抢,有的村民甚至喝完之后,会自发得跑过去帮忙施粥。

嬴朕望着眼前的场景,感慨道:“不愧是钟灵毓秀的福地,民风淳朴,温良恭俭让,皆有君子之风。”白妶三人闻言,也点头表示赞同。

红装小哥见嬴朕谈吐不凡,询问道:“兄台怎么称呼?”

嬴朕抬手道:“在下月关。”

红衣小哥闻言,惊呼:“咱俩可是真有缘分,不巧本小哥叫官月,两口官,日月萌的月。”

嬴朕为之一愣:“日月萌?没听过这个说法啊。”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那是有缘,估摸着上辈子还是老相识?”白妶闻言,有些小不开心,桌下的脚动了一下,嬴朕顿时皱眉,不过神态依旧自若。

官月道:“月公子学识渊博,见识不凡,我这糙女子能和公子有缘,委实三生有幸,公子一定要到寒舍坐上一坐,家姐平素也是耽于学问之人,说不定你们还能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嬴朕闻说还有学识渊博的姐姐,十分好奇,山野之地还有如此女子,想要见上一番,不过鉴于脚还要用来赶路,遂道:“那可是奇女子,拙荆平素也是雅好学问之人,两人相见,必定引为知己,相谈甚欢,说不定还能义结金兰,成就一段佳话!”他望着白妶又道:“我一定带着拙荆登门拜访。”

“好!”官月很是欣喜。她正想邀请四人起行时,一个男子走了过来,在她耳际嘀咕一番。

官月闻言,神色有些激动,起身抱拳道:“月公子,白姐姐,你们等我一番,我去办点事,片刻就回,你们可要等我哦。”

她仓促的说完,翻身下了茶寮。

嬴朕顺着她的身影往下看,只见一路商队,迤逦着自远方而来,旗番飘扬,上书一斗大隶字:蜀。他见官月大步流星的朝商队而去:“这官小哥看来背景不凡啊。”那蜀姓商队在山间时隐时现,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此庞大的商队,其后家族定然也是个庞然大物。

看官月的架势,是和对方相熟。

白妶纳闷道:“这山坳深处,还真有大龙蛰伏不成?”

此时官月上前,一番交谈,隐现在山间的商队,竟开始逐一勒马歇脚。

嬴朕说道:“看来官小哥想请他们过来喝杯茶水,也不知道这茶寮能不能装下,真是个热情好客的好姑娘。”

嬴朕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传来官月的一声大喝:“打劫!”

宛如晴天霹雳!

嬴朕身体猛然一颤,双眼瞪大,目光急往茶寮外盯,那是目瞪口呆,只见官月玉手一挥,一道黑影浮现,无数山石如绸带在天空飞翔,蜿蜒如龙,不到盏茶功夫,就将隐现在山间的商队彻底包围。

山石首尾相连,高大如城墙,简直就是画地为牢。

霍骠骑望着眼前的一幕,以他见惯杀伐、波澜不惊的心性,也是惊诧的不知所言,而其怀中的白黑女更是惊讶的胡言乱语:“请喝茶,只是请喝茶!”

嬴朕有些尴尬,刚想说:“这姑娘请人喝茶都这样生猛。”见到那蜿蜒如龙的山石,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转脸和白妶对视一眼,夫妻二人同时惊呼:“帝师长城!”

贤伉俪虽是惊讶,声音却压的很低,也唯有桌上四人方能听清。

就在嬴朕四人震惊于官月的一声打劫,他们周围的人竟然齐刷刷的飞了出去,黑压压的落在山石长城之上,不约而同的吼道:“打劫,放下武器!”

竟是一番老手做派!

白黑女见周围陪同喝茶的人,居然全都飞起落在山石长城上,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相信的问霍骠骑:“方才我们和山贼一起喝的茶?”

霍骠骑也有些恍惚:“貌似是的。”

此时小二哥走了过来,安慰四人道:“四位客官不必惊慌,打劫而已。”

白黑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劫,还而已?”

小二哥呵呵一笑:“小弟弟不必害怕,你看那些领粥的村民,不是依旧在排队!”白黑女心想:“吃顿饱饭不易啊,还要拿生命在拼!”

霍骠骑下意识的问道:“你们也是山贼?”

茶寮小二哥有些丧气:“我到想是,可惜不是,我只是位普普通通的村民。”说着他望着正在领粥的村民道:“他们也是村民,不过那些施粥的是山贼。”

嬴朕和白妶再次震惊:“又是世间一份稀罕事!”

此时,小屁孩白黑女余光望着嬴朕有些躲闪,口中嘟囔:“君子之风,必出大才!”说完掩嘴咯咯大笑。

嬴朕无言,没有和他一般见识,也无从辩驳,若有所思的望向茶寮外。

红装小哥,长发披肩,衣带当风。

凌风站立在山石长城上。

第十七章 太阳神鸟

山石长城蜿蜒山间,宛如凭空多了一座石城。

其由诸多平整宽大的条石垒砌,上面铭刻海量篆文,不知是何内容,嬴朕夫妇相距略远,看不甚清,他们的图腾也不具备这方面能力。

茶寮中飞至的山贼,全部持弩背箭,箭满弩镗,只等官月小哥一声令下,蜀姓商队必定被扎成刺猬。

弓弩出现,嬴朕眼前一亮,内心暗自欣喜:“确定了,是她无疑!”

长城上,官月小哥玉手背后,望着她的俘虏,白妶咧嘴道:“没错,是她,这小妮子,不愧是个小辣椒,够英气!”不得不说,官月五官精致,如鬼斧神工,剑眉戟鬓。老一辈认为,男生女相,经纬天地之才,女生男相,福禄自有天佑。

山石长城上官月鹰瞵着蜀姓商队,沉默不发言语。

商队护卫,见自己被包围,顿时慌张失措,一个个召唤出图腾,严阵以待。那些护卫的图腾,有舞剑白猿,有摇曳青竹,更有长着獠牙的始祖鸟……

五花八门的图腾在山石长城内显现,尤以始祖鸟这般灵禽居多。

蜀家护卫平素皆是心高气傲之辈,眼下被官月以山石长城包围,都急于表现,磨拳擦掌,尤其是那些拥有灵禽图腾的。他们面露得意,操纵着图腾扑杀而上。

官月望着海量灵禽潮水般杀来,香火之力浓郁异常,英气鄙人的她一改往日豪爽,认真而冷酷,右手轻轻往下一压:“放!”

所率山贼神箭离弩,箭潮犹如雨点般,全方位压制,射杀灵禽图腾。

那些图腾躲闪不及,被无数箭弩穿透,涣散消失,原本浓郁的香火之力,顿时又厚实几分。

灵禽图腾中箭后,并未立刻涣散,而是在香火中再次凝聚,少顷,又复原继续征战。

官月望着灵禽图腾,凌风而立,静默等待。

其麾下山贼,虽无指挥,依旧进退有序,射箭、上箭、轮番,配合默契,长城天穹上,箭雨如潮,从未停歇。

所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凝聚两三次后,那些护卫的图腾再未出现,他们更是口吐鲜血萎靡在地。

少了图腾阻挡,箭雨似蝗虫般压来,商队无数马匹受惊,眼见人仰马翻就在当前,损失不可避免,一道金光浮现,天边云霞瞬间被其渲染如金。

金光突兀出现,天穹上蝗虫般的箭雨一下子具被点燃,化作粉齑。

官月凌空,极富趣味的打量商队中那辆神秘马车:“有意思!”

那道金光正是自车内发出。

此马车周围,有三五个护卫拱卫,更有一个呆头的书生正在低头看书,箭雨如潮,他们依旧岿然不动,不曾挪动半步。

金光浮现,冷眼旁观的官月立刻出手。

山石长城犹如神龙般活络,官月踏于首端,一条渺小长城在其手中沉浮。

她右手一扬,那条迷你长城爆射向马车。

“叽!”

一声鸟啼,响彻寰宇,山野间的鸟兽尽皆匍匐,一只金色神鸟自马车内飞出,其周身冒着火焰,火焰如枪,猛烈的撞击在长城上。

金色神鸟出现,嬴朕有些诧异:“那是古蜀国后裔?”白妶回应:“太阳神鸟,没错了!”

太阳神鸟迎面极速,山石长城也不甘落后。

眼瞅着两者即将正面相撞,太阳神鸟陡然拔高身形,自上空避开,其携带的金色火焰则冲击在长城上。

金色火焰火花四射,山石长城安然无恙。

官月望着眼前场景,低头喃喃:“火焰有用吗?”

官月久攻击不下,深怕嬴朕一行自行离开,右手朝天空抬起,无数山石出现在掌心。

山石迎风化作一条条迷你长城。

她决定毕其功于一役,不在和对方玩闹:“准备,放箭!”命令再起,箭雨又加厚三分。

箭雨在前,迷你长城亦是自八方攻来,那座特殊马车岌岌可危。

眼见即将车毁人亡,车中飞出一名老人,释放出太阳神鸟,她的神鸟明显更为强悍,长城的条石顿时赤红如铁。

官月见状冷哼,右手朝天穹一握:“既然找死,那就不要怪我了,承受我的怒火吧!”一握之下,长城上突增无数英魂,每人皆血渍加身,手中弓弩,同诸山贼一般无二。

“放!”官月毫不拖泥带水,立刻命令。

命令又起,箭雨犹如血水袭卷马车,同先前箭雨不同,此阵箭雨阴气逼人,老者望着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暗叫:“不好!”

咬紧牙关在身前堆起一道金色火墙。想法自是极好,可惜他低估了英魂箭雨的威力。

呼吸间,箭雨射在火墙上,墙体应声开裂,裂口蔓延着极其阴寒的气息,老者拼命注入香火之力想将弥补缝隙,然而毫无起色,缝隙越裂越大。

一声脆响,如玉石破碎,火墙开裂,弓箭射入,身后马匹、护卫中箭倒地,不计其数。

神秘马车的主人再次出手,太阳神鸟凌空,火光照耀山野,其周身火焰亦是拼命注入墙内,奈何杯水车薪,火墙终究难逃支离。

官月毫不在意,右手再次一挥:“去!”

山石长城上,再次新增一大批甲胄英魂,英魂扛着一根圆木,正是攻城破门利器。

英魂圆木,轮番重击,火墙破碎,老者如遭重击,倒飞出去,口内鲜血如山泉喷涌,马车也同时炸开,自其中飞出一名女子,其身着蜀锦制衣,脚步踉跄,面色苍白。

官月破墙而入,一杆长枪在手,枪尖顶着少女玉颈。

“不知是哪位高人临尘,请高抬贵手,若有不周之处,老妇人代表家族向您郑重道歉,金银财帛我们自愿奉上,恳请不要伤害我家小姐。”老者见蜀锦少女被制住,顿时慌了神。

老妇人一身管家服饰,言谈举止间,却更像是此商队的领路人。

“没有高人,只有山贼,打劫的!”官月凌厉道。

诸山贼尾随而至,商队护卫早就被吓破了胆,犹如抓鸡仔似的轻松被他们制服。

老妇人无奈,朝商队吩咐道:“贵重的金银细软全部放下,轻装简行。各位应得的,我们蜀家绝对不亏各位一分。”

所有人在山贼的监督下,放下贵重物品,经搜查后,陆续放出山石长城。

所有护卫走完,那个书生上前拱手:“珍贵物品你们都拿了,该放开我们家小姐了吧?”官月瞄了一眼,收起长枪。

书生扶起蜀锦女子,并肩朝外走。

刷的一声,书生脖子前陡然出现了一把勾镰枪:“人可以走,书留下。”官月的声音在其身后响起。

钩镰枪冰冷的血气贴在肌肤上。

书生转过身,将背着的竹简护住:“不必做的这么狠绝吧,你们抢了那么多珍宝,几片竹简也不放过?”

“‘爨头山的贼,金银安心走,片简难过岗’,你没听过?”官月道,书生闻言摇头,抢书的雅贼他还真没听过。

官月暗自嘀咕:“难道名气还不够?”

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再次说道:“金银细软你们可以拿走,书留下!”

书生固执的摇头。

官月咦了一声,狠厉道:“留下书,否则要了你小命!”

书生依旧摇头,面无惧色。

官月冷哼,不信这个邪:“好,很有骨气,不留书可以,让你家小姐陪葬吧!”等候在一旁的老妇人闻言急了,她正想开口,被蜀锦少女以眼神制止。

书生有些委屈,眼里泪珠打着转儿:“好,你拿去吧,不要伤我家小姐。”他反手摸了一下身后书篓,十分难舍,然而想到小姐性命,终究咬紧牙关应承。

其解下竹制书篓,递了过去。

第十八章 由氏百里

茶寮之上,嬴朕将一切尽收眼底,除了官月,那名书生也让他心头一喜,甚想结识。

夫君重视的神情,被白妶察觉,亦看出那书生与众不同:“临危不惧,嗜书如命,想来是个大才!”

嬴朕道:“确实是个人才。”所谓人才凋零,正是说他此刻,环顾周身,除了一个霍骠骑,夫妻二人竟无一个可用之人。

近乎百年光阴,咸池嬴氏可用之人有多少,忠于自己的人又有几成,他毫无把握!

清风徐来,远行的山道上,书生低沉的抱腿席地而坐,身穿蜀锦制衣的少女随他端坐在旁:“由百里,你不许哭!”

连番遭受打击,要说哭,也该是她,不是你个丢了书的小书生,再说那些书也是本姑娘所赠。

书生闻言,也是听话,有些发酸的鼻孔,不在朝内吸风,眼眶内打转的泪珠更是让他借机擦拭。

远处,官月的山石长城已经收回,所有金银细软和书简都被运走。

“望儿,我们该走了,此地不宜久留。”老妇人用自己存了多年的棺材本,将所有护卫解散,所幸那些山贼并未对她搜身。

蜀锦少女名唤蜀望,她望了一眼书生,道:“再等等,他现在很伤心。”说着抬头打量一番四周,仅有官月凌风而立的身影:“现在我们身无分文,没有山贼会再盯上。等百里心情好了,我们就启程。”

“行,就听小姐的。”老妇人见蜀望和由百里甚是亲近,长长的一声叹息:“都是可怜之人!”

天穹之上,官月凌空而立,手中拿着书篓,正在探索。不探到好,她这一探,着实震惊了一番,其中书籍之丰富,品类之多,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藏书阁,哪是一个小小的书篓?

官月欣喜万分,他原想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篓,却没有想到意外得到了一座藏书阁。

书篓中,有三百多书架,尽皆码放上书籍,丰富繁多,官月原本欣喜的表情,转而凝重,连忙取下一本翻阅。

竹简在手,缓缓展开,文字显露,官月顿时傻眼,目瞪口呆。

竹简认识她,她根本不认识竹简,通篇都是奇特符号,如鸟蝉,如水波,如手掌,如莲花,等等,不一而足。

官月不相信,又随机取下几本,依旧是这些奇特古怪文字,甚至有好几本还是尤为神秘的蝌蚪文,当年见一位长辈研读过此类文字,早知道今日会派上用场,当日就不该拒绝,乖乖和他学习。

世上本无后悔药可用,官月也回不到曾经。

她举目朝茶寮望去,心想:“月关谈吐不凡,说不定会认识。”

目光所及,茶寮中并没有嬴朕四人的身影,官月有些慌张:“难道将他们吓跑了?”她低头,心情有些低沉,余光忽然瞄到嬴朕四人的身影,他们正在山石间穿行,朝着远处的书生而去。

斗折蛇行,自山石后转出,四人来到由百里身边。

由百里心情低沉,见身边,突然钻出四人,他以为又是山贼,下意识的将蜀望护在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远处,老妇人严阵以待,太阳神鸟冲出眉心,悬浮在虚空之中,随时准备出手,见由百里起身保护,她甚是欣慰:“不枉小姐将你自奴隶集市买出,到是个真性情的男儿。”

老妇人望着他,心中感叹:“小姐在这样的时刻,能得你相伴,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数!”老妇人并没有在嬴朕四人的身上感受到恶意,太阳神鸟隐没虚空,随时准备出手,不敢懈怠片刻,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嬴朕抬手解释:“这位小哥,不必慌张,我们是过往的路人。”

由百里听闻是路人,稍稍放下警惕:“不知公子何事?”

嬴朕问道:“在下月关,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由百里道:“小生,由氏百里!”

嬴朕道:“百里贤弟,冒昧的问上一句,接下来和这位姑娘打算去往何处?”蜀锦少女缩在由百里的身后打量嬴朕一行,她自小养在深闺,不谙世事。

由百里说道:“我跟着我们家小姐,她往何处去,我就去往何处?”

白妶闻言,觉得有戏,上前拉着蜀望的手,道:“我见妹妹好像是在搬家,可是联系好了落脚之处?”

蜀望见对方端庄温婉,言语间说不出的温柔,对白妶放送了戒备:“本来是联系好的,可现在财物全都被抢,接下来也不知何去何从。”

白妶道:“妹妹不如跟我们走,我家夫君看重百里贤弟的才能,想请他做一些事情。”蜀望好奇道:“他就是个书呆子,能做什么?”由百里闻言赞同,不住点头。

嬴朕笑道:“百里贤弟不必妄自菲薄,姑娘这样说怕是心里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蜀望反问道:“你又怎知我的想法?”嬴朕瞄了一眼由百里的额头,浅笑道:“百里贤弟的出身想必姑娘比我清楚,他印记新除,被姑娘解救应该不久,姑娘能于万千人之中,偏偏解救下他,想来是有什么地方打动了你。”

由百里额头,烙印的奴隶印记尚在恢复,洗掉就在近日,故而隐约能见。

蜀望闻言,想起当初父母双亡,家中仅剩下自己和总管奶娘,初次和奶娘外出就被由百里的憨厚老实所打动,鬼使神差的将他赎了回来。

后来,才发现是个识文断字、嗜书如命的书生,憨厚中暗藏机谨。

蜀望收拢心神,询问:“不知公子想请百里做何事?能否明白告之?”

嬴朕道:“当然!”心头甚是欢喜,看来有戏,遂介绍:“族中垂髫稚子较多,尚缺一位先生,想请小哥做个启蒙师长,更有一处藏书宫殿,常年无人打理,好多珍本、孤本都损坏严重,我见小哥是个爱书的人,想让他兼任一下此间宫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由百里闻言,双目放光,不过很快收敛,望向蜀望。蜀望道:“人家是请你的,你可自行做主,不必在意我,今日起,还你自由。”

由百里道:“百里承蒙小姐相救,无论世事变化,小姐永远都是我的小姐。”蜀望闻言,脸颊一红,低声道:“也不知羞,谁是你的?”

由百里也不接茬,朝嬴朕询问:“公子也都看到了,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可提供食宿?”他不想看到自家小姐受苦。

嬴朕道:“藏书宫殿配有专属住宿之处,那是接连的殿宇,足够你和你家小姐落脚。先生束脩必定如数奉上,一日三餐自有人打理。”

由百里道:“小生愿往!”

由百里方才应允,只听霍骠骑一声怒喝。

“尔敢!”

第十九章 姬水龙王

流光飞舞,赤线如龙。

官月的身影在长空中拉出一道红色虚影,朝嬴朕等人而来,其周身有五六条山石长城,渺小可人,灵活舞动,远远的就让霍骠骑所发现。

其身前山石长城,犹如神龙般在虚空隐现,奔雷般前行,尾端一卷,卷起嬴朕一行。

霍骠骑一声大喝,取下背后李弓,反手抽出神箭,刷刷就是三箭。

三支长箭射出,并排成线,中箭后发先至,射在首箭箭尾,立时炸裂开来,首箭提速爆射,天空留下一道残影,中箭方炸裂,尾箭追将上来,又是一番射尾爆裂,首箭极速,射入山石长城,虚空承受不住它的极速,支离破碎。

官月见霍骠骑张弓搭箭射击,他拿捏不准箭羽威力,保险起见,避入虚空,欲从虚空将嬴朕等人卷走。

听见霍骠骑一声大喝,嬴朕寻声望去,一道黑影破碎虚空袭来,目标正是他们。

由百里也是发现异样,振衣上前,将蜀望护在身后,老妇人见状,不甘示弱,撑着伤体,袭杀官月小哥,太阳神鸟敛翅如箭。

“轰隆”一声巨响,霍骠骑‘三箭连珠’射在山石长城上,犹如挟泰山以撞击。山石开裂,长城在虚空中被撞三丈开外。

箭羽如烟花燃尽。

嬴朕护着由百里、蜀望,白妶血色战旗翻涌,守卫在夫君身边,寸步不离。

她目光阴寒,盯着天宇上的官月。

天穹上,官月身影踉跄,嘴角溢出血线,周身其他小长城消失,她操纵着远处的山石长城回转,霍骠骑‘三箭连珠’,长城暗淡了许多。

他见官月停在天穹并未有所行动,只得挪动身形,带着白黑女守在嬴朕身边。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三箭连珠’耗去不少香火之力。

两人在虚空中对了一招,各自皆没有讨到好处。

官月在天穹中停留片刻,驾驭着山石长城缓缓下降。

霍骠骑背弓收箭,召唤出赤峰,金戈铁马,杀声连天。

官月落在地上,停在嬴朕身前,道:“月公子,我有一事想请教书生,不知可否?”嬴朕回身征询由百里意见。

百里犹豫片刻,点头应诺。

嬴朕闪开身躯,半露浅笑望着官月。白妶也在一旁打量,夫妻两个,皆是似笑非笑:“请!”

官月上前,自书篓中取出一卷竹简,询问道:“这些字你可认识?”蜀望见其走了过来,有点紧张,不自觉的捏住由百里的臂膀,百里轻拍其手,以作安慰,旋瞄了一眼竹简,道:“此乃古蜀文,自然认识。”

古蜀文,正是人们常说的巴蜀符号,是世间最难懂的八种天书古言之一。

“古蜀文?”官月没有听过,想来是如赵文、燕文等七国文字一样,古蜀文可能是古蜀国文字。想明白后,她又自书篓中换出另一卷递给由百里看:“呐,这卷呢?”

由百里又瞄了一眼,道:“蝌蚪文。”

嬴朕见由百里又认出一种古言,甚是惊讶,暗中思索他的跟脚,能连续认识巴蜀符号、蝌蚪文两种天书古言,其背景必然非同凡响。

要知道传承八种天书古言者,不过一手之数,每一个皆是一等一的绝世大才,而由百里居然认识其中两种,其背景之恐怖可想而知。

白妶到是没有那么多想法,见由百里又认出一种文字,心中暗自窃喜,夫君此次可算赚大了,招揽下一名绝世大才。

嬴朕夫妻正各自思索,那边官月拿出书篓,又询问道:“这里面的书籍你都读过?”她已经没有了起初的淡定,拿出书篓的刹那言语中有些颤动,带着丝丝窃喜。

由百里瞄了一眼自己的书篓,见她眼中有些期待,遂应声道:“那些书自然都读过。”

“好,很好!”官月兴奋道,说话间,身形陡然移动,出现在蜀望身后,一掌逼开受伤的老妇人,巨石长城飞出卷起蜀望。

由百里冷面回眸:“姑娘,你过了。”只见他抬起右手,指间有无数天水流淌。

天水成河,包裹着巨石长城,将其短暂定在虚空,河浪托着蜀望飞出。河流并没有因此回流,而是泛着小水花,静静的在百里、官月间流淌,将他们分隔两岸。

河上滥觞处,立有石碑,碑上有文,水雾弥漫,隐约是‘姬水’二字。

由百里抱着蜀望,关切道:“没吓到吧?”声音温柔低沉。

蜀望大眼扑闪,一脸惊奇的望着。

官月劫持没有得逞,踏着山石长城,遁入虚空。

百里、官月过招,仅在呼吸之间,嬴朕夫妻反应过来时,她已遁入虚空。霍骠骑倒是亲眼见证,也被书生露的一手震撼到,白黑女更被帅到:“百里哥哥,好厉害!”

“不好!”

霍骠骑忽然察觉到虚空有异动,抬手将黑女拉至身后。

可惜他出招已经晚,白黑女早被官月拉入虚空,虚空中遥遥传来声音:“月公子,白姐姐,多有得罪,小哥在爨头山摆酒静候诸位到来。”

嬴朕无奈摇头。

白妶道:“走吧,我们就到爨头山闯上一闯,看看这小妮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百里贤弟,我们一起去见识一番?”嬴朕对官月小哥抢夺文字书籍以及她那个好读书的姐姐很感兴趣。

由百里也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书生,更何况白黑女被劫,自己才投奔对方,又如何能作壁上观,遂道:“吾所愿也!”

话毕,六人联袂,朝爨头山而去。

却说某处神秘地方,一个身穿华丽龙袍的男子正背对着下属,听其禀报。

下方男子五体投地,拜了三拜,拱手道:“回龙王,前方暗桩传来消息,他活着回来了,不日将回到咸池。”

“哦,失踪百年,居然没死?”龙袍男子有些诧异。

下方男子道:“消息乃是自养马人处所得,绝对真实可信。”他谨小慎微的汇报,将所知的信息据实道来。

若有养马人在此,定然万分震惊,男子所说的信息,他们也是片刻前汇总。

龙袍男子,听完,摆手道:“启动暗手,既然消失了百年,那就让他继续消失吧!”

下首男子,应诺而退。

其转身刹那,眸光中一道狠厉闪现。

第二十章 山上山下

爨头山云雾隐隐,官月所说的山寨却在白云更深处。

嬴朕六人没有冯虚御风,不是想欣赏沿途风景,而是并没有适合飞行的姓氏图腾。

青石板铺就的山间小路斗折蛇行,山野间的清气足以使人神清气爽,霍骠骑一马当先在前方开路,蜀姓老妇人紧随其后。

由百里的步子走得很慢很稳,蜀望在其背上睡的正香,父母亡故,家财被抢,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曾经养在深闺的她,疲于应对,今日又受到惊吓,陪着由百里方登了百米,就累的招架不住,饶是如此,依然拒绝对方背她。

如此三四次,由百里二话不说,直接将她背起,往山上走。

蜀望有些羞涩,不停的拿小拳拳锤他后背,锤着锤着就伏在背上陷入酣睡,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由百里身受锤击,喜在心坎。

嬴朕夫妻远远的落在后头,他牵着白妶的手,走得很慢,犹如是归于平淡的老夫老妻:“年轻真好!”

白妶打趣道:“羡慕吧!不过你也不用羡慕她,以前我带你周游天下的时候,就时常背着你赶路,你也是这样睡的。”不自觉的她就陷入了回忆,那段时光或许是累的,但于她而言,却是很甜蜜的一段过往。

嬴朕邪魅一笑,侧身将白妶箍入怀中:“我不羡慕,到是怕你羡慕。”说着低头,咬着白妶的耳根说道:“你背了我那么多次,换我背你如何?”

嬴朕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玉颈上,白妶顿时心旌摇曳,欲挣脱他的怀抱:“不干,多丢人!”

嬴朕哪能如她所言,双臂用力,将她娇小有力的玉体搂在怀中,低头印在其樱桃小嘴上,白妶‘呜呜呜’的反抗,羞的无地自容,双手奋力将他往外推。

嬴朕认真之下,白妶又怕伤到他,几次无果,遂化被动为主动,动情的回应。

可谓是天昏地暗,一番云动,白妶坚持下,嬴朕才不舍的停下。

恰巧正在山坳拐角,前方的人看不到他们。

白妶白了嬴朕一眼,敲打其胸:“小色狼,你越来越放肆了,让他们发现多难为情!”嬴朕没有回应,蹲下身子道:“来,夫君背你!”

白妶拒绝:“不,我自己走。”

说完沿着青石板小路往上走。

嬴朕道:“你要不想被发现,赶紧上来,相公背你!”

白妶愣住,咬牙瞪眼盯着嬴朕。

嬴朕伸手在她琼鼻上一点:“果然女子感性起来都不要命!”接着道:“你想,我们落后他们一大截,以我们的脚力,等会问起来,你怎么回复?”

一边说,嬴朕一边再次蹲下:“不过,如果我背着你,他们要是问,就说你不小心崴到脚了,我停下来给你揉脚。”

白妶边笑着边伏在嬴朕背上:“武安军将主,通玄境的高手,崴到脚了,谁信,你是傻呢,还是傻呢?”

“就是个借口,谁会在乎真假,以百里的智慧再好的借口他能看不破?”嬴朕背起白妶行走在青石小道上。

青石板上蕨草蜿蜒,嬴朕一步一步往上走:“背着整个世界前行就是有奔头!”

白妶低头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爱美人不爱江山?你乐意,我可不乐意?你要真敢让我成为红颜祸水,看我不咬死你!”

嬴朕吃痛,旋笑道:“造孽啊,小时候就不该给你讲妇好的故事,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白妶嘴唇贴着他脖子,冰凉而温热:“你说什么?以后继续一日一个故事!”

嬴朕道:“都百多年没说了,就不继续了吧!”

白妶拒绝:“你敢!之前是你傻了,现在想都别想!”

嬴朕白妶一路前行,说说笑笑,紧跟在百里蜀望后面。

爨头山上,官月带着白黑女落到寨门前。

山寨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突然自山石后面跑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丫头,跪倒在地,抱着官月哭道:“婠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快救救我家小姐。”

官月扶起她,紧张的询问道:“萌姐姐怎么拉?病情又重了?我走得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小丫头哭道:“不是,不是,不是病情,是三大王要强娶我家小姐。”接着又哭道:“他们已经再逼小姐换衣服,再晚一点,估计小姐就要寻短见了。”

“狗日的高男,反了天了他!”官月怒骂道。

她并没怒火朝天的冲进去,而是拉着小丫头躲到了石头后面,询问道:“尉煦和王渊他们呢?不是有他们保护萌姐姐吗?”

小丫头哭道:“他们贪杯,被高男绑了,不知道被关到哪里去了?”

官月大致了解到寨中情况,安慰着小丫头道:“你和这个小子老实待在这里,等我救了萌姐姐,再出来接你们。”

官月说完,转身消失在巨石后。

此间山寨内,那是酒肉满桌,人声透喜气,山贼们一个个都是抱着酒,围着肉,三五成群,欢声震天。

山寨主建筑通武堂内,一个清癯干练的男子穿着喜服,正开心的招呼着满座兄弟。

清癯男子正是三大王高男。

不多时,一个白须老者唱喝道:“吉时到,有请新娘!”

老者尾音漫长,一老妪挽着一孱弱的新娘走了出来。新娘红布盖头,身材娇小玲珑,行动如弱柳扶风。高男见自己的娘子到来,连忙紧走几步,上前搀扶。

新郎新娘站定,白须老者又唱喝道:“一拜天地。”

高男扶着新娘,转身朝外,躬身下拜,却见其前方站着一个高大男子。

高男猛然抬头,见是熟识之人:“尉煦,既然逃出来了,就坐下好好喝一杯喜酒,等会姑爷亲自敬你!”

被唤作尉煦的男子,满脸络腮,一脸不屑的道:“呸,就你这德性,还想染指我家小姐,看我今天不锤烂你的狗头。”

“就凭你!不是我小瞧你,要是王渊在,你二人一起,我估计会忌惮三分,就你,不够瞧的。”说话间,一只花斑癞子狗奔了出来,站在起身边。

正是高男的姓氏图腾,一只变异图腾,他所独有的。

高男花斑狗附体,一个纵身扑向尉煦,竟让他扑出了猛虎下山之势。

方纵身而起,一支长满汗毛的手自其后探出,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夫君,别走啊,你还没给奴家拜完天地呢!”声音娇柔而嗲。

高男一个踉跄撞在新娘身上,惊恐的望向她。

新娘缓缓拉下盖头,娇羞的朝他抛了一个媚眼。

第二十一章 尉武寨内

凤冠霞帔,体态婀娜,那身段绝对足以堪称绝世倾城。

新娘红盖头掀起的一刹那,高男怒火冲天,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想死的心都有,恼羞成怒的他,飞身上扑,撕咬新娘脑袋,一招天狗吞月,既有了极速,又攻其要害,委实难解。

新娘展露玉颜,五官精致,端庄温婉,不过他那两撇别致的胡须,暴露了其男性身份,尤其是胡须下硕大的喉结,格外明显。

“王渊,我要你死!”高男扑杀而来,目露凶光。

新娘正是护卫王渊。

旁边观看的山贼低声议论:“三大王的天狗吞月又精进了不少,这下王渊估计悬了!”要知道高男以此杀招不知灭掉多少高手,他能坐上三大王的宝座此招功不可没。

王渊见高男直取其要害,也不甘示弱,迅速做出应对。

王渊反应迅速,一低头,身子往前俯冲,以右脚撑地,险之又险的避过攻击。高男见杀招落空,双手下抓,欲扭断其颈,突然,一条大腿犹如蝎子尾出现在他面前。

大腿猛然而至,嘭的一声,劈在脑门上。

其招势大力沉,高男顿时被打蒙圈,一记猛犬抢食,扑到在地上,王渊就势翻身,蝎尾鞭腿再次稳准狠的踏在其脑袋上。

远处尉煦望着正和高男交战的王渊,啧啧称奇:“老王这身段,同两位小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啧啧,前凸后翘,一个男人咋能长得如此倾国倾城呢?”

尉煦一番感慨,高男翻身而起。

毕竟修为摆在那里,若不是王渊出其不意,他又如何会被压制?高男一招猛犬翻身,挣脱而起。尉煦见状哪肯放任其逃脱,顺手抄起一把椅子,啪的一声,拍在他脑壳上。

椅子支离破碎,脑袋鲜血四流,高男萎靡在地。

王渊上前封住他周身经络,一把将其拽起。

正在此时人声陡然归于平静,有些抱着酒肉酩酊大醉的山贼,原本躺的是横七竖八,突然各归各位,一个个都以怜悯的眼神望了一眼高男。

他们目光统一投向内堂出口,恭敬而畏惧:“大寨主,二寨主!”

山贼们不仅异口同声,更是下意识的弯腰,以示恭敬,内堂口无人应答,他们弯着腰,久久不敢抬起,只得在原地鞠着躬。

内堂出口,站着两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其中一个正是活泼开朗、身披红衣的官月小哥;另一个却是一身雪白貂皮长袍,饶是如此,玉体竟打着寒颤,犹如身处数九寒天,其手中拿着一块绣着兵书的手帕,不停的捂住小嘴咳嗽。

官月在一旁搀扶,满脸关切焦急,右手轻拍后背,为她舒经养络。

尉煦上前,双腿扎跪在地,痛哭流涕:“小姐,属下贪杯,将您置于险地,请求处罚。”

长袍女子轻缓道:“起来,我官萌的下属皆是铁骨铮铮的好儿郎,什么时候沾染了这小儿女姿态!”

自称官萌的较弱女子,说着又是一阵猛烈咳嗽。

她因体魄不是很好,中气不足,但是那份威严,并未因此衰弱半分。

尉煦起身:“高男已经按照婠小姐的意思擒获,听凭小姐吩咐。”

官月听闻拿下高男,怒发冲冠,手中抓着山石长城尾端,长城做鞭:“王渊你给我闪开!”王渊闻言侧开其身,高男挣扎而起,拔腿往外跑。

他尚未跑出五步远,“啪”的一声响彻耳际,鞭音绕梁,于通武堂内回荡。

长城石鞭唰的一声,抽在其后背,顿时皮开肉绽,他踉跄栽倒在地,脑袋好巧不巧的磕在铁门槛上,顿时鲜血四溢,同背后那道血痕交相呼应。

王渊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一把揪住其衣领,又给扔回通武堂内。

那些效忠他的山贼,见官月二人联袂而至,一个个都不敢吱声,低头沉默。

高男自地上爬将起来,讥笑道:“官月,你以为你们吃定我了?就你,还嫩着呢,好戏还在后头,咱走着瞧!”

官月暗叫不好,心头一股不祥预感,却说不出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此时,高男望门外一招手。

三个山贼从外面押着两人进来,正是在寨门外等候官月的小丫头和白黑女。

小丫头一见到官月,情绪立时崩溃,嚎啕大哭:“婠小姐,都怨我没有管好这小子,他趁我不注意,试图逃跑,被高男的人发现了。”

官月望着小丫头一阵头大。

高男见下属押着小丫头和白黑女,顿时开怀大笑,再次讥讽:“现在你们能奈我何?”他目光再次落在官萌的身上:“官萌官大寨主,你要不现在给我拜堂,要么现在我将这两个人扭断脖子。”

小丫头一听要扭断脖子,又一次嚎啕大哭。

山寨外,寨门前。

嬴朕六人来到寨门下,只听他道:“这山寨看来藏龙卧虎,沿途走来,竟然没有见到一个山贼,真是艺高人胆大!”

白妶听到嬴朕的调侃,默默的打量山寨:“这山寨不简单,布局深合阵法玄妙!”

“尉武寨!”由百里站在寨门下,见寨门高悬,其上有一横额,刻着名字。

山寨内,通武堂。

官萌声音低沉,断断续续:“高男,我姐妹将你从一个落魄的小乞丐提拔到今天地位,你不思回报,为何还要背叛我们?”

高男道:“我五次三番向你表露心迹,你不领情罢了,竟然毫不留情面的拒绝我,你一个病秧子,谁给你的优越感?”

他继续咆哮:“除了我可怜你,这世上内谁愿意娶你,一个快死的病秧子?”他一口一个病秧子,官月听在耳里,怒火中烧。

官萌淡淡道:“婠儿,你看着处理吧,不必留情!”

高男不可思议道:“处理我,你们敢吗?”说着他走向押着的小丫头和白黑女。

官月声音低沉:“动手!”

高男闻言,冷笑道:“你们居然不顾他们生死,果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他声音方起,只见挟持着小丫头、白黑女的山贼,反手一刀,那个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山贼应声倒地,身上两个血洞,汩汩的冒血。

两山贼拉着白黑女二人,遁入人群中。

高男眼见异变迭起,心知不妙,二话不说,奔出通武堂。

通武堂外,嬴朕站立在门侧。

他望着高男消失的身影,来回念叨:“病秧子?”

俄而,对身边的霍骠骑说道:“刚才那个人有病,人怎么能用三只腿走路呢,绊倒了可怎么办,你麻烦一下,去帮帮他,不大不小,也是一桩善事嘛!”

霍骠骑应诺,今日当行一善!

第二十二章 霜雪千年

大寒王朝,未央宫,朝日熔金。

寒帝弗陵拿着董姝黎的奏事竹简,手上青筋暴起,其下大臣,屏住呼吸不敢吱声,生怕惹火烧身,寒帝将竹简甩了出去:“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连杀我帝国两位王爷,这是想挑衅皇权,蔑视我寒氏无上威严!”

竹简被甩地上,一络腮胡子大臣弯腰拾起,翻看了一遍:“陛下,此事必须严查到底,否则天下诸侯国必然人心惶惶,国将不国!”

“霍大人你也看看吧!”大胡子将竹简递给身边的一位大臣。

丰神俊逸,皮肤白皙。身高七尺三,又是一个俊美的男人!

俊美男子名叫霍光,乃是冠军侯霍去病之弟。

霍光自对方手中接过竹简,翻看起来,脸色顿时难看莫名,熟悉他的人都清楚那是暴风雨的前奏:“陛下,微臣赞同金大人的看法,臣自愿请缨,监察此事!”

霍光口中的金大人正是金日磾(jinmidi)。

金日磾见霍光自愿请缨,也道:“但使陛下有所差遣,微臣亦愿前往。”

寒帝道:“此事必须尽快查清,还天下一个真相,不过不能是二位大人,两位乃是先帝留给孤的辅政大臣,孤王尚有诸多地方需要依仗,孤离不开两位老大人啊。”

金日磾、霍光跪拜在地:“微臣惶恐!”

早朝争论不休,最终敲定——

诏令董姝黎暂代翟国事物,静待王子董蜓回国。

命水衡都尉吕破胡主查,雍王章邯协助从事,务必早日缉拿凶手!

尉武寨内,通武堂前。

白黑女见到嬴朕后,欣喜若狂,二话不说,跑到白妶身后,紧紧抓住衣角,再也不敢乱动。白妶见他吓的不轻,轻拍其背,低声安慰。

白黑女在白妶的安慰下,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崩溃,嚎啕不休。

白妶道:“不怕,一切都过去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白黑女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智尚未健全。

官月见嬴朕一行出现在厅堂外,上前招呼赔罪:“月公子,白姐姐,百里兄弟,这里给您们赔不是了,以如此方式,邀请诸位到山寨做客,万望海涵。”

由百里到是能理解,毕竟一个正常人绝对不愿意接受山贼的邀请。

蜀望一脸冷漠,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官月也不在意,向众人介绍其身旁的女子:“这是家姐官萌。”

众人上前见礼,官萌一一回应。

接着官月道:“家姐待在外面不宜太长,几位跟我来,我们到家姐书房聊。”

却说嬴朕等人随官月朝书房而去,山寨外,霍骠骑驾着赤峰很快追上高男,一声撕心裂肺后,霍骠骑转身消失在山峦间,只剩下疼晕在地的高男。

一炷香后,高男醒来,双股战战,不敢乱动:“贱人,竟然勾结小白脸来害我,你们加诸我身的,我要你十倍百倍偿还!”

嬴朕一行,进入书房。

书房内炎热如酷暑,仿佛进入了一片岩浆世界,幸好几人有功力傍身,稍作调剂便适应过来。

官萌进入此间后,周身舒坦许多。

官萌吩咐小丫头招呼嬴朕几人,低声对官月道:“你跟我来。”

姐妹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内间。

官萌一改平素的表情,严厉道:“月儿你是不是抢他们的书籍了?”

官萌凌厉的眼神下,官月低沉片刻,道:“是!”

“等会将东西还给人家,再送些书房的书籍,聊表歉意,我这病,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你就放弃吧。”官萌劝解:“姐姐都放下了,你就不要在执迷了!”

官月抱着官萌的手,脑袋在她的身上摩擦,声音有些哽咽:“姐姐我就是不甘心,我不服,你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为啥偏偏得这样一个病!”

官萌道:“命中自有这一劫,姐姐都认命了!”

官月道:“不,我不认,天下之大,我相信自有解决的办法。”

官萌抱着官月道:“好了,都大姑娘了,还这么孩子气。”

官萌自桌上拿起书篓,嘴里念道:“收!”

一声令下,官萌书房内的书籍全部被收了进去,书篓中的书籍又多了近千书架。

其后她拉着官月出来,来到嬴朕面前鞠躬道歉:“家妹年少无知,多有冒犯,还请公子多多海涵,这些书籍物归原主。”

嬴朕见状,连忙抓住官萌的双臂想将她托起,双手一沾,立刻收回,犹如抓住万年寒冰,皮肤顿时布满寒霜。

嬴朕百思不得其解:“身处如此炎热的房间,体温竟能达到如此地步。”

由百里见嬴朕的异样,双眼紧紧盯着官萌。

官月见姐姐为了自己鞠躬道歉,赶忙扶起:“姐姐你坐着,月儿自己闯的祸,就让我自己来解决。”

官月上前在由百里面前躬身道歉:“这是你们的财物和书籍,物归原主,多余的书籍是我的一些诚意,还往收下。”她双手呈上书篓。

由百里没有收下的意思,嬴朕道:“百里贤弟,你就收下吧,小哥年纪尚小,权当我们做哥哥的给担当了。抢书的雅贼,也坏不到哪里去!”

由百里见嬴朕出面调解,他有些为难的看向蜀望。

蜀望伸手接过书篓,见里面多了近千架书籍,财物也折合银钱放在里面,原本有些不情愿,立时一扫而空:“看你这么有诚意,我们两清。”

嬴朕见双方握手言和,遂询问:“小哥,你这书房藏书颇丰,为何还要抢劫过往行人的书籍呢?”

官月望了一眼姐姐,正想解释,官萌先说道:“我自小根子弱,染上了这样一个寒症,这些年遍寻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更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到是吾妹尚不甘心,想遍寻天下书籍,寻个究竟。”

说着长叹一声,望了一眼书房内摆满书架的孤本珍品:“这些都是她抢劫过往商客的书籍,竹简都不知翻了多少遍,依旧没有任何头绪,我这病是治不了了。”

“体内如霜雪千年,体外如熔炉万载,冰心火体,如有两重天地!”由百里望了一眼官萌道:“不知姑娘可否让小生号号脉?”

“你见过这病?”官月闻言,雀跃而起,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由百里道:“暂时不敢妄下结论,我需要确认一番。”

官萌伸出皓腕,由百里双指搭于其上,眉头紧锁。

第二十三章 坐看云起

官萌冰肌玉骨,一切如常,由百里则没有那么幸运,号脉的右手完全被冰霜覆盖,仅剩下搭在腕上的两根手指。

远远望去,那是一只寒冰右手!

官月屏住呼吸,站在由百里的身边,几次想开口询问,又闭嘴静候。

蜀望在老妇人的陪同下,不住的揉捏自己的衣角,目光时不时的瞟向百里。

白黑女见百里认真号脉,一时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甚是羡慕,心里暗自神往:“大丈夫当如是!”

白黑女小声的询问白妶:“老祖,百里哥哥好厉害,连号脉看病都会,是不是读书人啥都会啊?”白黑女叫白妶老祖,白妶觉得不好,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好的称呼,主母,将主,君上,这些都不适合,从白衣那里论,喊高祖母,或许辈分上过的去,但她心里过不去,叫姐姐,辈分又搁在那里,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

白妶微笑着看他,嬴朕插话道:“读书人比你百里哥哥还要厉害,所以你以后要努力多读书,争取超过他!”

白黑女眼里灵动,泛着光芒:“真的吗?”

白妶摸着他的小脑袋道:“真的,读书可以知道你所不知的,学会你所不会的。”

白黑女听白妶老祖说完,忽然觉得书籍是那样的必不可少,原本反抗的情绪竟然不在那么强烈:“黑女以后要多读书的,更会多听老祖的话。”

嬴朕道:“以后你要学的还有很多,等你及冠的时候,我赐你一个好听、霸气的字。”

白黑女十分开心:“好!”他隐约知道嬴朕虽然年龄不大,却是连高祖母都要尊敬的人,能得到这样的人赐字,那是不可多得机缘,毕竟好多人的字都是父辈给取的。

嬴朕三人,谈话聊天间,俨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由百里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不过他已经召唤出自己的图腾姬水,姬水环绕在臂,冰霜开始消融缩回官萌体内。

此时门被推开,霍骠骑在小丫头的指引下朝嬴朕而来。

霍骠骑来到嬴朕跟前,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便自觉的站在其后,也开始注意由百里那边的状况。

嬴朕拿起一卷竹简开始翻看,大约过了盏茶功夫,由百里起身,官萌收回手臂。

官月很是期待的上前拉住他的手,迫不及待道:“怎么样?你认识这病吗?这病能治好吗?”

由百里有些为难。

官萌见他眉头紧皱,道:“月妹,你一咕噜问那么多,人家怎么回答你,听百里公子慢慢说。”相比官月,她确实淡然的太多,其实也是能够理解,一个人失望太多,自然是宠辱不惊。就好比一个人死过无数次,却怎样都死不了,此时纵然泰山在其面前崩塌,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嬴朕几人见由百里号脉完毕,也十分好奇结果。

蜀望拉着由百里的手询问,遭到抢劫的问题,她已经释怀,除了对方将物品全部完璧归还外,尤其在得知官萌的病情后,更加生不起责怪的心情。

由百里道:“官姑娘,你们别报太大希望,令姐的病情我虽然知晓,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据我所知乃是不治之症,因为能治愈此病情的药物自秦皇之后,便已经绝迹人间。”

官月原本十分欣喜的表情,再次愁眉不展:“百里兄长你直说吧,自然是药物,我相信总有天不绝人之时,说不定有一天我就遇见了呢?”

官萌眼神中一抹失望一闪而过:“百里小哥既然说绝迹人间,就不必说了,免得又让这丫头魔怔。”

由百里赞同官萌的说法,长叹起身。

嬴朕见由百里没有说下去的意图,便起身和官萌告辞。

官萌道,天色已晚,让众人留宿一宿,明日赶路,嬴朕见天色微暗,也就住了下来。

日色微澜,月上柳梢,日月交辉,嬴朕夫妻安顿好白黑女后,明月已是高悬。

月上小楼,由百里书篓失而复得,他正拿着那些官萌赠送的书籍翻阅。昏黄的灯光,融合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正是读书的好时分。

“笃笃笃……”

夜色如墨,一阵敲门声响起,由百里道:“进来吧,门没有关。”

官月身着一袭红衣,手上端着一些点心走了进来:“百里兄长,白天多有得罪,我知你好读书,夜深了,小妹这里准备了一些点心作宵夜。”

由百里说道:“我和公子一样喊你小哥吧!”官月应声说好。

此时房门再次被推开,蜀望穿着蜀锦衣物,也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坐在由百里的身边:“由百里,我饿了,有吃的吗?”

由百里莞尔,笑的很甜:“小哥刚送来一些点心,你吃吧!”

官月告退:“百里兄长,夜深了,小妹就不打扰你读书了。”说完,转身往外走。

由百里道:“我知道你会来,真不打算问了?”他房门关而不锁,正是在等她。

官月转身:“你愿意告诉我吗?求求你,萌姐姐对我太重要!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那么极端了!”

蜀望见她深躬玉体,不亚于跪拜:“由百里你知道就告诉官月姑娘吧!她们也不容易。”她是亲眼见识到官萌病情的可怕,再说她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

由百里说道:“不急,小哥你在这边坐下,陪我家小姐说说话,再等等,免得我再说一遍!”

官月坐在蜀望身边,蜀望抬头询问:“还有谁要来?月公子?”

“应该快来了!”由百里方说完,敲门声再次响起。

由百里起身,上前将门打开,将嬴朕迎了进来,他身边跟着白妶:“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由百里招呼二人坐下。

嬴朕看见官月,说道:“小哥果然比我们夫妻早到!”

白妶笑骂道:“你那是好奇,小哥是关心姐姐,能一样吗?”说着白了他一眼。

“既然人到齐了,那我就说一下我所知晓的,不过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

蜀望打断道:“你们说官萌姐姐的病情,不让她知晓一下吗?”

嬴朕道:“我们夫妻方才去拜访了,官萌姑娘说,既然无治,就不徒生执念了!”

“还是官萌姑娘看的通透。”由百里感慨。

于她而言,除非有治疗之方,其余的知道越多,心情便越发沉重?

生死既定,不妨坐看云起。

第二十四章 月满小楼

秋月溶溶,月满小楼。

楼中众人脸色有些凝重,皆不约而同的盯向由百里。

百里见状,清了一下嗓子,道:“体内若霜雪千年,体外似熔岩万载,官萌姑娘现在的状态,乃是传说中的冰心火体,而这种体质只有极阳或者极阴图腾损伤了根本,本源反噬方会形成,得此种体质,结局无非两种,一种为冰霜同化,一种被熔岩焚作灰烬!”

红衣罩体,官月脸色凝重,难以相信:“伤到根本,家姐从未受过严重伤势,怎会伤及根本?”她们姐妹自小相依为命,从没有听说过姐姐受过重伤。

由百里听完官月的话,接着道:“其实,官萌姑娘本是不会有此体质的,其图腾是阴寒的兵家图腾,就算损伤了根本,也不会出现冰心火体。但不巧的是,她在图腾损伤后,被寒冰冻结了近二十年,但她的芳龄也仅是二十多岁,如果说自小就伤到根本,按理是不会有这么长的寿命,这也是我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不可能,萌姐姐此病也仅出现十年,她根本就不会被冰冻二十年之久!”官月觉得由百里所说的和她熟悉的萌姐姐判若两人,遂质疑:“兄长,有木有可能,是你这边诊断错误了?”

由百里闻言,立即摇头:“不会,为此我反复确认了多次!”

嬴朕夫妻闻言,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官月猛然抬头,一副豁然开朗:“莫非是,我们醒来的那处冰……”

“月儿!”

官萌推门而入,目光严厉的盯着官月,将她的话头打断。

由百里见官萌不愿意提及过往,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官月更是忽然闭口不言。

嬴朕见官萌进来,起身将自己的座椅让给她:“官姑娘,既然来了,不若我们大家一起听听,世事无常,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现在的处境。”

官萌应诺,敛裙而坐。

白妶起身让座给嬴朕,他将其劝回座位,刮了一下琼鼻,从旁搬来小凳,依靠着坐在她身边,脑袋恰巧贴着其臂膀。

嬴朕坐定,说道:“百里贤弟,你继续说吧!”

由百里道:“官萌姑娘的冰心火体,正因为乃是冰霜冻结二十余载所成,比那些伤了根本的更恐怖,那些仅是伤了根本,用阴阳之物调和,早晚会有恢复的一天,而官萌姑娘,不仅是伤了根本,更是阴阳极度失调,根本不能调剂,一旦碰到,可能会立即阴阳失和而亡!”

官萌道:“百里贤弟你所诊断的并没有错,正如你所说。”官月闻言,内心更加焦急,急切道:“百里兄长难道就没有治好的办法吗?”

嬴朕白妶望着他,也很期待。

蜀望贴心的给他倒了一杯茶,由百里接过喝下,继续道:“此体质有人成功改变过,那是百多年前,他是极阳的图腾损伤了本源,用一片万年冰心,平衡阴阳,恢复如初。”

“至于官萌小姐的体质,却是后天异变,更加恐怖,一般的极阳之物根本就救不得,稍有不慎,身体可能瞬间冰霜化,或者被焚为灰烬。”

蜀望询问:“极阳之物都救不了,那官萌姐姐岂不是?”

蜀望说完,双眼猩红和官月一般,二人脸颊上早就挂满泪珠不停地哽咽。

白妶也很是难过:“百里,你之前不是说有珍贵药物能救萌姑娘?”

由百里回复:“少夫人,现下能救得了萌姑娘的就只有龙脉,天下图腾,皆是出自龙脉。”龙脉不仅孕育了各大家族的图腾,更关乎天下存亡,关乎天下安宁。

“龙脉?”

嬴朕听在耳里,感觉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有听过,不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此时某处香火鼎盛的地方,香火案上的牌位林里,有无数金色闪烁,忽然有数处逐次亮起猩红色灯笼,红灯笼闪烁几次后,又再次凭空消失。

“对,正是龙脉。”由百里道:“龙脉乃是图腾的本源,虽说图腾依靠香火之力,其本源还是来自大陆上纵横交错的龙脉。”

“而,想要救治官萌姑娘需要一滴龙脉龙涎!”由百里说道。

官月闻言:“既然大陆上纵横交错的都是龙脉,取一点龙涎,想必自是再简单不过。”由百里道:“小哥,真要有你说的这样简单就好了!你有所不知,这天下龙脉虽然众多,但是真正孕有龙涎的却仅有十条,十条祖龙脉又掌握在天下间最古老的九大古姓家族手中。”

官月起身就要去寻找:“兄长你告诉我都是哪九大古姓家族,我去求他们!”她方起身,就被一旁的官萌给拉住:“月儿你怎么性子还是这么野,这么急,你听百里说完!”

由百里看了一眼官萌,有些愧疚,好似在为自己没能帮上而难过:“如今十条龙脉早就不在九大古姓家族手中,据说,当年秦皇一一拜会了十大龙脉,在他离去后,天下间的十大龙脉就此消失不见。”

由百里又道:“据说,正是因为此事,秦皇得罪了其余八大家族,才让他们联合起来,扶持一个小混混登临天下至尊,以此羞辱他!”

“龙涎每万年产生一次,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东西,尤其是百年前十大龙脉消失无踪,九大古姓家族更是宝贵的不得了,又岂会轻易赠送!”

“再说,即使你和九大古姓家族有交情,也不见得能找到他们的住处,自秦朝覆灭后,九大古姓的嫡系传人早就不显人间,我也是自一些古书上零星知道一些,或许正如世人说,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家族。”

毕竟龙脉是至神至圣之物,又岂会让人给轻易拘束呢?

官月听完百里的话,愣在当场,突然一头扎进官萌的怀中,哽咽出声。

官萌拍着她的后背劝解:“让你不要听,你偏听,现在难过了吧!”听到龙脉不显,官萌好像早在意料之中,很是淡然。

由百里问道:“官萌小姐,好像早就知晓龙脉?”

官萌道:“零星知晓一些,也是自一些古书上看到的,不过能治愈图腾,到是第一次听说!”

众人皆在惋惜,唯有嬴朕夫妻有所不同。

夫目空不语,妻凝眉沉思!

第二十五章 秦皇一脉

月上中天,已是子夜时分。

嬴朕时而盯着官萌,时而打量官月,白妶将一切望在眼里,熟视无睹,由百里因冰心火体正巧坐在主位处,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望着嬴朕夫妻,似笑非笑,蜀望瞪了其一眼,趁着拿点心的时候,在他后腰嫩肉位置,狠狠的拧了一小下,拿起点心,嘚瑟的望着百里,咬的是那个嘎嘣脆!

由百里转脸望了一下自家小姐,笑的愈发开心。

嬴朕凝思完毕,询问道:“百里贤弟,你说九大古姓家族,那秦皇也是来自其中一个家族?”由百里点头道:“秦皇陛下,正是来自九大古姓家族之一的嬴姓。”由百里提到嬴姓,白妶精神一抖擞,认真聆听。官萌姐妹眸子中更是如蕴星光,蜀望好奇的托着腮帮子,望着百里。

由百里被嬴朕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势:“据我看的那些稗官野史记载,嬴姓乃是九大古姓之中,最为神秘的一姓。秦皇陛下正是他们在俗世推出的话事人,百年前秦皇能一一拜访龙脉,估摸着就是因为嬴姓俗世话事人的缘故。”

白妶听由百里说嬴氏神秘,不禁询问:“百里贤弟,你说嬴氏乃是最为神秘莫测的一族,但是当年秦皇挥剑东指,混一宇内,这天下可以清晰说出秦皇家谱的不再少数,甚至有些人尚能道出嬴氏草创先祖的生平,这嬴氏为什么会被归入神秘?”

其实不光白妶好奇不解,就是生为嬴氏嫡系子孙的嬴朕也万分好奇,当然官氏姐妹和蜀望三个丫头更是侧耳倾听,尤其是蜀望,手中拿着点心,一副搬着小板凳听故事的架势。

由百里道:“那本书破损的严重,而且关于九大古姓家族也是点到即止,根本没有详细记载,不过据我推测,秦皇一脉虽然建立了大秦帝国,但是在嬴姓古族眼中,也不过是一脉俗世分支。”

嬴朕听由百里谈及嬴氏,他心海翻腾,说实在的,作为秦皇九子,自己对嬴氏的了解,尚不及百里这个外人的万分之一:“回到咸池一定要找烈伯祖询问一番,还是当年被父皇封印的太早,那时的自己太小。”

由百里望着蜀望,见她听的津津有味,继续解释道:“所有记载九大古姓家族的稗官野史、正史传记,都没有嬴氏嫡系子孙的记载,甚至没有一点其家族的蛛丝马迹,嬴姓的嫡系传人好像从未显化在人间。”

“据我所学,关于嬴氏的确实只有秦皇一脉,并没其余嬴姓的只言片语。”嬴朕插话道,如果不是由百里今日提起九大古姓,提及嬴氏,他甚至都不会知道。

官月站在官萌身边,那是寸步不离,官萌低沉温柔的接着道:“据我这些年,翻阅的竹简,再加上舍妹带回来的一些孤本善本,那些内容也并没提及九大古姓家族,更没有谈及秦皇一脉真实身份。”

嬴朕零零星星的询问,由百里回答,其余人偶尔接上几句。

一干人等,聊着聊着,慢慢又提及龙脉。

嬴朕忽然突发奇想,有些欣喜:“百里,你说龙脉会不会脱离地面,和宠物一样,和人生活在一起?”

由百里道:“公子你对龙脉并不了解,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每一条祖龙脉都隐身在钟灵毓秀的山峦之中,方圆皆是风水宝地,更是纵横绵延百万里。假若他们要是脱离地面,这些风水宝地毁了不说,那些连绵百里的地界会直接沦为废墟。”

嬴朕眸光中一缕失望闪过:“没事,我就突然想到,有这么一问。”接着甚是感慨:“十大龙脉作为天下姓氏图腾的滥觞,藏身必然严谨,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找不到他们,也找不到九大古姓家族,没有龙涎官萌姑娘该如何是好!”

嬴朕望着楼外的月光,有些感伤。

某处不知名的地方,香火牌位中,那些金色光芒正在明灭,那猩红色的灯笼也是闪闪便不在出现。就在此时祭祀桌上的香火炉中,两架猩红的灯笼亮起,一道黢黑的身影,一闪而逝。

楼外月色如牛乳一般,洗涤着大地,可饶是它再是皎洁,世间该是如何,还是如何,不会因此白上三分!

嬴朕将白妶的手握在手中,打量着月光,由百里盯着蜀望,才讲完九大古姓和天下龙脉,他们二人互相斟茶品茗。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寰宇,整个小楼都震荡起来,小楼屋檐下,几只栖息的蝙蝠,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扭身而起,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夜幕中。

嬴朕几人,寻声望去。

那声音正是官萌所发出,官月正颤抖着双手,不知所措。

原来,官萌的胸前浑圆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漆黑小蛇。小蛇漆黑如墨,眼睛滚圆,很是呆萌,根本不是蛇类特有的三花瞳。

小蛇眼睛滴溜溜的,抬着小头,仰视官萌,它的身躯结实的蹬在官萌坟起处,细看下竟然已经长出微小的脚爪来,还是个异种。

起初,官萌感觉胸前有东西,肌肤被蹬的痒痒的,低头一看,正好和抬起脑袋的小蛇对视上。

一大一小,眼中皆是惊恐,官萌大叫出声,小蛇提溜一下,又再次躲藏回浑圆下。

嬴朕几人望过来,正巧小蛇再次小心翼翼的探出它漆黑如墨的小脑袋。

官月望着姐姐胸前的小蛇,不知该如何是好?

冰凉的小蛇,正是所有女生都恐惧的生物,官萌姐妹脸色皆是苍白如死尸。

嬴朕望着那条漆黑的小蛇,惊讶万分,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白妶用手肘抵了一下嬴朕,低声在他耳际说道:“相公,那小黑蛇很像你的那条小墨龙。”

就在白妶低声和嬴朕耳语的时候,小蛇抬起头,脑袋后仰,就像一个小屁孩想向人吐口水。

嬴朕闻言,老脸一红,方要反驳,太小,不像。白妶见其耳根刷的一下泛红,娇羞的瞪了他一眼,切齿提醒道:“那十条!”

他猛然想起,那家伙哪是像,根本就是本尊当场,不过他很是疑惑,先前同司马欣搏斗,十条小龙不是耗尽香火之力陷入沉睡了吗,怎么突然跑了出来?

此时,嬴朕哪有时间思索这些,他也注意到小蛇要吐口水在人家的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嬴朕脚下生风,朝官萌扑去,双手抓向小蛇。

第二十六章 黑蛇墨龙

楼中众人目瞪口呆!

白妶双目喷火,其身旁的木窗竟然让她硬生生捏掉一块,双手关节咯嘣作响,檀木粉一点点自其指间逃生。

嬴朕双手捏着小黑蛇,脑袋撞在官萌胸前。

原本以二人的身手绝对不会出现此种尴尬情况,不过谁叫官萌是个女生呢,谁叫她胸前趴着的居然是条蛇,只要是女生,十个有九个,打心眼里畏惧此类生物,哪怕修为再高!

嬴朕原本可以轻而易举的抓住小黑蛇,就在他扑上去,捏住小黑蛇的刹那,官萌一阵抖动,身体朝斜左侧跳去,正好落在低矮的长桌上。而嬴朕因为冲的过猛,需要斜侧卸掉前冲的劲力,谁知他事先预备的路线被官萌堵住,遂一头撞了上去。

嬴朕感觉脑袋撞在软绵绵的东西上,鼻子里传来一阵阵女儿家的馨香,立马暗叫不好,连忙运转劲力硬生生的将身体朝后挺起。

嬴朕低着头,躬身道歉:“官姑娘,实在抱歉,多有冒犯,对不住!”

官萌呆愣在长桌上,脸颊通红,犹如涂抹了一层朱砂:“我知道,不怪你!”她声音细若蚊虫,若不是嬴朕耳力好,根本听不清内容。

嬴朕赶忙转移话题,化解尴尬。

他望着手中的小黑蛇,见它嘴中口水凝聚成球,立即捏住其嘴,口水小球被活生生憋在嘴里。

小黑蛇被嬴朕捏住嘴巴,四爪不住乱蹬,尾巴摇摆不停,拼命的拍打在他的手臂上。

嬴朕见它憋的不轻,伸手在其躯干上拍了几下,遂放开了手。

小黑蛇见状欣喜,开始大口大口吞噬空气,张嘴就是一阵猛吸。

“嗬!”

小黑蛇猝不及防,一口吞下口水球,恰巧卡在喉咙处,它‘嗬嗬嗬’的拼命呼吸,不多时,双眼圆瞪,眼白外翻,直挺挺的自嬴朕手中坠落。

嬴朕知晓其跟脚,哪舍得眼睁睁看着它落地,一把将它捞起,快若闪电的塞进左手衣袖内。

嬴朕看着官萌道:“不好意思,官姑娘。”说完他低头退下,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好,只能一个劲的道歉。

他退回白妶身边,很是委屈的给自己媳妇吐露苦水:“那小东西真不省事,要不是它乱跑,也不至于这么尴尬。”说完,他转脸望向白妶,希望得到宽慰,媳妇却早就不在身边。

那边白妶已经给官萌姐妹告辞完,正往外走。

由百里、蜀望等早就不见,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眼见白妶就要迈出房间,马上就只剩下嬴朕和官萌姐妹,他顿时感觉脑袋要炸开,二话不说,跑上去和官萌姐妹告辞,追着白妶出了房门。

出的门来,嬴朕喘着粗气:“幸好,幸好,赶快追上妶姐姐,不然晚上可就惨了,估计要露宿门外了。”

“你说的很好,很有自知之明嘛!”话音未落,嬴朕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生无可恋的转脸,见白妶一脸寒霜,盯着自己,目光犹如万剑归宗。

嬴朕转身抓住她的手,道歉:“夫人,实在是小家伙太过捣蛋,真不怪我呀。”

白妶一脸冷漠,直接无视。

嬴朕气急,伸手朝衣袖抓起,欲要拿出小黑蛇,进行一番批评教育。

他这一摸才发现坏事了,衣袖中根本就没有小黑蛇在挺尸。

白妶转身朝回走,嬴朕硬着头皮,望向小楼。

他紧跑两步,正巧看到官萌迈步出门,遂喊道:“小心!不要动!”同时努嘴示意其肩上。

小心上前,亦步亦趋。

门口官萌肩膀上,不知何时,那条被口水呛晕的小黑蛇再次出现。

小黑蛇托着自己的小尾巴,脑袋再次高傲的抬起,盯着官萌脸庞,它的小脑袋再次后仰,又要开始吐口水!

这次嬴朕用小碎步逼近,一把将小家伙捉在怀中,躬身和官萌道歉,随后,出了门,脚下生风往住处奔跑。

此次官萌很淡定,仅仅长舒了一口气。

小黑蛇见自己再次被抓住,很是愤怒,目光圆瞪,朝着嬴朕怒吼;“嘶嘶……”小黑蛇在愤怒之下,居然吼出了一条蛇的威严。

正在往前走的嬴朕,听到声音,停下脚步,不怀好意的打量手中小蛇。

他目光刚望过来,小黑蛇大眼睛一提溜,好像在说:“不用你,我自己来”,于是猛一用力,只见它嘴里的口水球被强忍着往肚里咽。

呼吸之间,小黑蛇眼睛泛白,眼珠外翻,自其嘴里又传来嗬嗬的声音,不多时便再次晕厥,挺尸。

“小家伙还挺自觉!”嬴朕被小黑蛇的表现逗乐了,收起其晕厥的身体,三步并做两步走,朝住处去。

门外,嬴朕推了几下未果,白妶果然将门从内关闭。

这时,霍骠骑开门走了出来,笑道:“公子,您惹夫人生气了,要不要属下收留您一宿?”说完,他笑的很是幸灾乐祸。

嬴朕哪能示弱,厚着脸皮回道:“是骠骑啊,不用不用,只是刚才出来的时候,门不小心卡住了,这门也真是,太容易就给卡上了。”霍骠骑望着他,笑脸盈盈,心想:“您就死撑,我看您能撑到什么时候。”他就那样似笑非笑的依靠在门前,盯着嬴朕。

“死进来!”嬴朕正尴尬,不知作何解释,门突然打开,一只玉手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拽将进去。

嬴朕一个踉跄跌进房间。

霍骠骑很识趣的关门入睡。

房间内,烛火摇曳,白妶睡在床上,背对着嬴朕。

嬴朕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床上,低声道:“夫人,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以后努力修炼,保证不会出现这样低级的失误。”

白妶睡得正香甜,根本不回应。

嬴朕和衣躺下,从后抱住白妶,脑袋埋在其玉颈上:“夫人,我错了!”

白妶回应:“明天还要赶路,睡吧!”嬴朕闻言,在其耳际咬道:“夫人,你真好!”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嬴朕一行早早上路,他牵着白妶的手,又再次恢复往日甜蜜。

白妶询问道:“小墨龙如何拉,它没将自己呛死吧!”嬴朕回复:“没有,那小东西机灵着呢!”忽然,他失声道:“坏了,那小东西又不见了!”

尉武寨门口,官萌送走嬴朕几人,正想折身回寨,只感觉胸前沟壑内有东西往外挤,她强忍着,正想找一个偏僻角落一探究竟,就在此时——

衣领口,一条小黑蛇探了出来。

第二十七章 葫芦峡谷

越鸟南栖,狐死首丘。

昨夜雨打梧桐,道路上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勾起了嬴朕的故土情思,脚下的步伐,不知觉中加快许多。

嬴朕牵着白妶,秋日雨后的风吹在身上格外清爽,小黑蛇盘在他的肩膀上,睡的正酣。

小黑蛇不知出去做了何种丰功伟绩,回来后疲倦不堪,盘在他的肩膀上就是一番熟睡,那睡眠程度就是嬴朕都很是羡慕,要知道昨夜的秋雨连绵都没能惊醒他,但和它相比还是差了些火候。

嬴朕发现小黑蛇不见踪迹,他猜想小家伙又跑到官萌身上,朝人家吐口水,也不知如此可爱的萌物咋就沾染上这坏习惯,当时情景,他都脑补的很清晰——

小黑蛇趾高气昂的站在人家的胸上,抬着小脑袋,很臭屁的对着官萌吐口水。

“呸!”

雪白浑圆的口水球黏在官萌的脸上,姑娘肯定是一番愣神,然后尖叫,下令一干手下对小黑蛇穷追猛打,估计它疲倦成这样就是为了逃命回来。

要不是嬴朕折身的刹那小黑蛇出现在他肩膀上,此刻肯定在尉武寨,同官萌躬身赔礼!

小黑蛇疲倦萎靡的模样,嬴朕猜到,它吐口水肯定得逞,一想到官萌暴怒的样子,再想到昨夜被妶姐姐折磨的情景,他有心回去道歉的想法,立刻如泡沫破碎。

驰道上矮竹蕨类丛生,昔年繁华的大秦‘国道’有些荒芜。

连日来的翻山越岭,山路丛林,在出了尉武寨,翻过一个山头后,嬴朕七人终于踏上昔日大秦驰道。

驰道上很少有行人,偶尔有白骨几堆,或有饿殍趴于路旁。

霍骠骑望着眼前的场景,感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除了战场上的白骨成堆,身后的白骨露野只多不少。”寒武帝寒彻连番征战,黔首早就被其拖垮,君家生松柏,兔走雉飞,旅葵旅谷于中庭井上丛生,荒芜衰败的场景随处可见,若不是其晚年幡然醒悟,山野间的白骨更甚。

嬴朕触景生情,亦是一番叹息:“一失足成千古恨,饶是寒彻一生雄才大略,也没能为寒邦洗耻,兖州依旧踏在火奴人的脚下,寒氏六代修养的民生方有起色,又再次凋敝!”

驰道行路,不似山野间,不多时,嬴朕七人来到一处葫芦峡谷。

驰道自峡谷穿过。

葫芦峡谷下有一片山村,早就荒无人烟,一边被爬山虎等藤蔓植物占据,秋风中尽是枯黄;一边断壁残垣,茅草坍塌,偶有几只野兔在其中乱窜觅食。

葫芦峡谷后,再行百米远就有一座城池,驰道上开始零星的出现一些行人。

嬴朕七人进入峡谷,见一对爷孙在峡谷的山凹处相互依存,饿的面黄肌瘦。

嬴朕低声对霍骠骑道:“你拿一些干粮给那对爷孙,值此世道,生存不易!”霍骠骑闻言,拿着干粮给那对爷孙递了过去。

那对爷孙见有干粮,犹如饿狼扑食,从霍骠骑手中抢过干粮,一顿狼吞虎咽,中间几次被噎到,差点将食物自嘴里喷出,爷孙硬是憋着没有浪费一点食物,几口下来,他们脸被憋的苍白。

嬴朕不忍,示意给他们一些水,霍骠骑递给他们一竹筒水。

爷孙俩又是一阵咕噜咕噜的猛喝。

霍骠骑怕他们出现意外,抢过竹筒,伸手揉了一些草木碎杆放进去,方安心的再次抵还。

霍骠骑见他们正吃的开心,也就没有在驻足,返回队伍。嬴朕望着一番摇头,继续赶路。

几人方走了几步,就听后面有人在喊。

“恩公!”

“恩公,留步!”

…………

转身再看,却是那对爷孙,声音虚浮无力,也不知饿了多久。

嬴朕一行停下脚步,望着爷孙两人,慢慢走过来,也不知喊他们是有何事情要说。

爷孙两人走得很是吃力,方才是吃了一些,但是还没有缓过来,手脚都很轻飘,甚是不听使唤。

嬴朕几人无奈,朝前走去迎接二人。

就在此时,大地一片抖动,驰道上的尘土飞扬,细小的泥土颗粒跳跃而起。

“不好,快闪开!”

嬴朕一声大喊,白妶带着他和白黑女闪到驰道边,由百里拉着蜀望紧跟其后,霍骠骑、蜀姓老妇在嬴朕的示意下,浮光掠影,奔向那爷孙。

爷孙倆愣在当场,不知所错。

“哒哒哒哒哒……”

霍骠骑二人尚未来到爷孙的面前,就听到一阵密集急促的声音传来,马步声中,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低喝:“朝廷急令,闲人回避!”声音粗狂不羁,明显是行伍中人。

声至马来,约莫有百来骑。

声音和骑兵同时到来,那是两队全副盔甲的骑兵,骑兵中间乃是一辆疾驰的马车。两队骑兵,连马匹也武装有鳞甲,甲胄缝隙间流淌着鲜红的血水,竟然俱是汗血宝马。

骑兵急行军,擎着的旗帜临时收起,嬴朕等人也不知是何方大官,出现竟然如此威严。

呼吸间,骑兵来到,他们也看到站在路中间的爷孙二人,只见领头的那人,大怒道:“找死!”说话间扬起手中粗大的马鞭,狠厉的抽打爷孙俩。

“啪”的一声,爷孙俩皮开肉绽,薄弱的麻衣也被抽烂。鞭起鞭落,爷孙俩被抽飞出去,嘭的一声落在驰道边上。

领头的骑兵看也不看继续赶路。

霍骠骑和蜀姓老妇顿时大怒,既然没能救下那对爷孙,那就拿你们开刀。

二人身影,不停反上,一个燕子抄水,避开马的冲击,伸手一下子将领头的骑兵拉到地上。蜀姓老妇更是火爆,梯云而上,一脚蹬在另一队骑兵首领的脸上,骑兵首领,顿时倒飞而出,将整队骑兵都撞到在地。

霍骠骑虽然没有蜀姓老妇的狠辣,但也不慢,几乎同时解决完骑兵。

跌落在地的骑兵,无论有无被马匹践踏,都强忍着伤痛,抽出刀剑,将霍骠骑、蜀姓老妇团团围住,马车上的赶车把式急忙勒马,也将马车停了下来:“大人,您没事吧!”

马车内一个粗狂低沉的声音传来:“不碍事!”

骑兵围住霍骠骑二人,二话不说就拿着刀剑招呼起来。

就在此时,马车的帘幕被撩开——

“住手!”

第二十八章 五彩神雉

驰道畔,嬴朕白妶并肩而立。

一名身着儒家服饰的中年自马车内躬身而出,三缕胡须约有四寸,秋风中随风飘摇。

儒服中年捋着胡须,站在马车上,目光自霍骠骑、蜀姓老妇开始,掠过由百里、蜀望,最终定格在嬴朕夫妻身上,见男子器宇轩昂、鬑鬑颇有须,女子肤如霜雪、顾盼生姿,不禁赞叹:“好一对神仙眷侣!”

儒服中年打量着嬴朕夫妇,下首骑兵首领躬身道:“大人,属下无能让您受惊了!”正是被霍骠骑拉下马的那位。

被唤作大人的儒服中年,摆手道:“无碍,不是嘱托勿要惊扰百姓?回去自领三十军棍。去看看那对爷孙如何?”骑兵首领应诺。

爷孙俩五脏庙尚未祭饱,又身受一鞭重击,躺在地上根本就动弹不得,近乎挺尸在地。

那边霍骠骑、蜀姓老妇和两队骑兵对峙,嬴朕、由百里来到跟前,将爷孙扶将起来,已是奄奄一息,此时骑兵首领走来,瞄了一眼爷孙俩,将一瓶丹药扔给由百里:“那书生给他们服下,小小伤痛不碍事!”

由百里取出丹药,于眼前转了一圈,扒开爷孙俩的嘴巴,喂他们服下。

果然不出片刻,一老一小就睁眼醒来,龙精虎猛,根本不像起初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模样。

嬴朕见丹药奏效,方才满意,上前道:“老丈以后走路小心一些,驰道上尽量靠边,毕竟官家的马匹是不讲理的。”他小声劝告老者。

“孙儿,来谢过恩人!”老人家蹒跚着脚步,来到嬴朕面前,深深鞠躬:“公子慈悲,两度解救我爷孙,老汉无以为报,做鬼也不忘您的恩典,纵是结草相报,也一定会报答公子。”

老汉带着小孙子很是虔诚的朝嬴朕下跪拜谢,不过一饭之恩,嬴朕哪能让他们行如此大礼,连忙上前将两人扶起。

嬴朕托着爷孙的臂膀,不让他们下跪。

忽然脸色陡变,他双臂被爷孙俩牢牢禁锢住,一老一小单手持匕,猛然刺进嬴政胸膛,其上蓝汪汪的,明显淬有剧毒。

白妶、由百里站在身旁,第一时间发现异样,双双奋力出手。

白妶长庚剑出鞘,劈砍少年,由百里姬水荡漾,怒涛席卷老者。

一老一小见身旁有人攻来,满脸焦急,原来他们的双手同样被嬴朕抓住,根本脱身不得,而刺入嬴朕身上的匕首,细看下根本就没有伤到他,均被一条小黑蛇以身阻挡住。

那小黑蛇鳞甲坚硬,此刻双眼怒目,正在朝着他们嘶吼,吼声之下,他们隐藏在识海的图腾竟然瑟瑟发抖,调动香火之力艰难。

剑光水声,二人当即立断,放开匕首,同时奔向两边,正好用嬴朕的身体挡住攻击。

白妶、由百里见状,连忙收招。

二人突然调头,交叉奔跑,想对折掉嬴朕的臂膀。

嬴朕急忙调整香火之力,挣脱禁锢,可惜即使是少年杀手,竟也劲力惊人,就在此时,自他怀中弹出一道黑影,黑影击打在少年的眼睛上。

少年杀手捂眼痛呼。

黑影正是小黑蛇,一击之下,其萎靡更甚,钻入嬴朕的衣袖中酣然入睡。

嬴朕趁机反手砍向老者手臂,想摆脱其禁锢。

老者见少年杀手吃亏,目光狠厉三分,运足劲力,同样劈砍嬴朕臂膀,二人掌力相碰,气力四散。嬴朕臂上衣服破碎,足根在地上犁出丈许,方才稳住身影,也因此脱离了老者掌控。

老者后退一步,立即迎上白妶,拦截她斩杀少年的杀招。

那边蜀望、白黑女遇险,骑兵首领在递过丹药后,直接走向他们,一上来便狠下杀手,幸好蜀望在紧急的时刻召唤出太阳神鸟,阻挡其片刻,等到了百里的回援。

马车上儒服中年见蜀望召唤出太阳神鸟,道:“古蜀皇族,意外之喜,新皇登基,妃嫔空缺,这是大礼啊!”

“传令下去,活捉那名身怀太阳神鸟的少女!”儒服中年眯着眼睛,指着蜀望下令。

离其最近的蜀姓老妇闻言再也无心恋战,拼命杀向蜀望处。

杀阵中,霍骠骑火力全开,在众多骑兵中如入无人之境,这些骑兵要是在马上,或许他会畏惧一二,但是在陆地上只能听凭他杀戮。

嬴朕白妶那边,少年杀手正好缓过来,其一只眼睛已瞎。

老少再次联手,都是以伤换杀的杀人技,嬴朕夫妻二人应对疲惫,几番交手,身上多处要害受伤,幸好夫妻二人的修为也不弱,不然早就死在老少杀手手上。

虽然躲过几次攻击,但是夫妻二人都很清楚,再来几次,他们的性命必然不保。

霍骠骑远远的见到其夫妻遇险,不再留手,一座赤峰自天而降,轰的镇杀一大片骑兵,他站立在赤峰上:“放!”

一声令下,无数损坏的刀枪剑戟飞将出来,百兵如雨落下,带着斑驳锈迹,裹有残血,刷刷一阵之后,骑兵全部阵亡,每一个人身上都插着一两件战场血兵。

儒服中年望着眼前的少年和赤峰,皱眉道:“狼居胥!”

霍骠骑屠杀完骑兵,转身朝嬴朕奔去。

儒服中年敛衣而起,后发先至,挡在霍骠骑的身前:“哪里走?”

由百里那边,在蜀姓老妇加入后,轻松斩杀骑兵首领。

蜀姓老妇守在蜀望身边,寸步不离,由百里协同嬴朕夫妇,围攻老少杀手。

老少杀手的修为比他们高的太多,更是精研杀人技,多次差点正中要害,庆幸三人都是少年英杰,总在临危时避过要害!

老者见儒服中年开始下场出手,有些惊讶:“吕破胡居然出手了,真是不简单!”

白妶嬴朕疲于应对,少年再次杀来,其身法飘忽,突然出现在其身侧,匕首以独特的手法刺向其后心,嬴朕见状腾身而上,一下抱住白妶,用身体将匕首挡下。

匕首入体,嬴朕倒在白妶怀中。

那边老者也开始卖力,一掌打在由百里的肩上,姬水回流,他朝后栽到在地,一口鲜血自嘴里喷出。

“百里!”蜀望一阵惊呼,遂命令道:“婆婆杀了他!”

蜀姓老妇明知不是对手,听到蜀望命令,驾驭着太阳神鸟二话不说杀将上去。

不出所料,未过三招,她也身中重伤跌倒在地,吐血不止。

远处天空赤峰上,霍骠骑也没有撑多久,被一掌击飞,吕破胡驾驭着一只五彩神雉紧随其后,好像要活捉他。

白妶抱着嬴朕在地,少年杀手持匕,再次逼近,匕首锋利,刺向白妶玉颈。

嬴朕望在眼里,身体拼命撑起,想再次挡下,奈何身体重伤中毒,根本动弹不得,他目光死寂,一滴泪水滑落——

“不要!”

第二十九章 吕雉一脉

一道五彩流光穿梭在天穹,‘嘭’的一声,支离破碎,一团臃肿的黑影自上方跌落。

正是水衡都尉吕破胡,其手中正抓着陷入昏睡的霍骠骑,故而显得臃肿。

他们落在河畔松软的泥沙之上,荒草蔓延,河畔尚有些许绿意。秋的颜色从来都是以黄为正统,能在此间见到绿意,除了河水和土壤肥沃的缘故,重要的是此间地势低洼。

吕破胡望着眼前的场面,眉头紧锁,感觉不妙。

就在他抬脚想走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其脚下响起:“你踩到我的草了!”

吕破胡一番震惊,连忙低头查看,其脚边蹲着一名马夫,马夫拿刀正在割草。

“小哥见谅!”

吕破胡一番道歉后,抓起霍骠骑继续往前走。

刷的一声,明光一闪,割草刀出现在吕破胡面前:“就想这样走了?”马夫的声音响起。

吕破胡望着马夫,起初还以为对方见到自己衣着华贵,想要讨些好处,忽然他想了起,脸色惊恐,失声道:“养马人!”

马夫似笑非笑道:“要么死,要么放下他!”其表情淡然而蔑视,根本就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吕破胡有些愤怒:“想要他,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早就听闻养马人如何了得,为大秦牧守四方,今日倒要领教领教!”他盯着手中的霍骠骑,原本破碎的五彩神雉再次浮现身后。

五彩神雉周身暗淡,之前被养马人出其不意的击中,不仅它,吕破胡神魂也是受损不轻。

“吕雉一脉,倒是有趣,要是她当面,我或许会敬畏三分,毕竟第一只九彩神雉也不多见,稀罕嘛!”养马人看到五彩神雉后,很快确认吕破胡的身份。

大寒王朝治下,吕雉一脉更是华贵无上,他人需得畏惧其七分,但饶是如此,养马人却反而有些兴奋,这些年被大厩长告诫,低调,不得现身招惹是非,如今吕破胡撞到他的手上,正是求之不得。

养马人运刀若神,割草刀在手中如臂使指,得心应手。

割草刀毫无征兆的劈砍吕破胡,其出刀角度极为刁钻,正好切在臂膀位置,让他进退两难,幸好他机变能力不错。

割草刀至,吕破胡抛起霍骠骑砸将过去,转身驾驭五彩神雉腾空而逃。

养马人冷哼道:“想要在我手下全身而退,白日梦也不是这样做的!”割草刀在霍骠骑的身上旋转一圈,极为巧妙的甩将出去,刀锋在天空中泛着寒光,如流星划过。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想起,天空中无数鲜血洒下,正是吕破胡。

养马人头也不抬,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遂唤醒霍骠骑朝葫芦峡谷而来。

葫芦峡谷被巨石围堵,其中的人生死不明。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白妶眼见将要命丧当场,两名养马人突然闯入,割草刀旋转飞出,一下子击打在少年手上,将其匕首击飞。

养马人身体跟着贴近,接过旋转而归的割草刀。

刀起头落,少年立时殒命。

蜀望因为关心由百里,并没有捂住白黑女的眼睛,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愣愣出神,毕竟也算是将门出身,些许杀伐,于他而言,还是能够接受的。

养马人灭杀少年后,步伐未停,割草刀再次飞出,直击老者,老者经验丰富,匕首运转,挑飞旋转割来的刀,动作干脆利落。

吕破胡见两名养马人现身,不再恋战,抓起霍骠骑就往外走。

一名养马人见其逃走,将解毒、疗伤丹送给白妶后,起身追赶。一前一后出了葫芦峡谷,就听得轰的一声,葫芦峡谷两端被无数巨石封死。

老者杀手脸色毫无波动,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其见少年被杀,仅瞟了一眼,拿着匕首朝由百里而来:“我要让你们一个一个都为我孙儿陪葬!”

原来那名少年除了是其杀手同僚,还真是老者的孙儿。

蜀姓老妇,见由百里危险,拼了老命,挪动身子挡在他的面前,她清楚百里在小姐心中的地位。

由百里见老妇人要替他挡下杀招,遂嘶吼道:“婆婆,你闪开啊,不要过来!”

老者邪笑道:“不急,在场的各位都得死!”

养马人望着老者疯癫的状态,道:“养马人百年未出,看来世人已将我们的威名遗忘了!”说话间其脚下速度并未减慢半分。

老者举起匕首,朝由百里狠命的刺来,蜀姓老妇同时扑将上来,以身体护住百里。

养马人见状,收刀出鞭,一鞭子抽打在老者身上,他皮开肉绽的后背原本就有鞭痕,现在胸前又斜着多了一道,此次鞭痕格外深厚,可见白骨,更是有数根折断。

老者不甘心,咬牙狠命的朝百里抛出匕首。养马人的马鞭如有眼目,鞭花翻腾,匕首被抽飞,钉在岩石上。

养马人来到近前,二话不说,割草刀割向老者的脑袋,如同割草。

“叮!”

一阵金属的碰击声想起,一个漆黑如盾牌的物件凭空出现,将老者包裹起来。

漆黑如墨的盾牌裹着老者腾空飞起。

“艹!”

养马人见收割脑袋不成,气急出声。

葫芦峡谷之上,一道长鞭飞出,鞭影如龙,九曲百变,啪的一声抽打在漆黑如墨的盾牌上,盾牌被击飞偏离,其上仅仅多了一道清晰的白痕。

出鞭之人走了出来,竟是嬴朕认识的养马人十三,其嘴里骂道:“老匹夫,龟壳真他娘的硬!”要知道十三的马鞭,足以开山裂石,一击之下,居然没有崩坏半分,仅是多了一道痕迹,足见那龟壳之硬。

十三对面,一个佝偻老者步履蹒跚拄着拐走了出来,抬手接住偏移轨道的龟壳,望了一眼对面,转身消失不见。

十三将嬴朕一行接上峡谷,嬴朕但见峡谷之上,尸横遍野,每一个腰间都有一枚血铜腰牌,其上有铭文“亭卫”!

嬴朕身边的那个养马人问道:“老大,这些都让你灭了?”

十三点头:“大寒亭卫而已,都是些杂鱼,不足为虑,到是那两名老者,却是万分棘手!”说话间他的脸色不知觉的严肃起来。

嬴朕身边的养马人道:“那两个不是短亭卫?”

十三摇头:“不是!”

第三十章 青鸾听血

月出皎兮,静影沉璧,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浩瀚的水波中,隐隐有一座晶莹的水晶宫,雕梁画栋,檐牙高啄,宫前牌坊上,一块立匾上铭刻两个篆字:“龙巢”。

龙巢内,精美的墙壁上点缀着无数晶石,整个宫殿的光源正是来自它们,虽说其光线充足,比较奇怪的是在正殿内,晶石暗淡,格外的沉闷。

正殿北,一个九龙蟠踞的龙椅上,一名男子端坐其上,他身穿龙袍,龙纹金丝织就。

晶石昏暗的正殿内,龙袍男子脸色阴沉:“他抢了你王位,你就该杀了他儿子!”龙袍男子手掌清扬,掌力喷薄出一道冰寒的香火之力,将正殿右侧所有晶石全部冰冻,水波荡漾下化作粉齑。

龙袍男子方发泄完,其脸色又变得阳光正派,一脸的正气:“他将你儿子抚养长大了!”话方说出口,龙袍男子抱着自己的脑袋,在昏暗的正殿内翻滚。

寒气凛冽,正殿内完全被寒冰所封住,水波荡漾,寒冰消融,正殿内空无一物,就连原本精美的墙体也化作粉齑消散。

正殿不像是被冰封过,反而更像被焚烧一空。

墙体消融,大殿依旧安然,只是露出了其本来骨架,那是一株株血色如钻的珊瑚,能够抵挡寒冰的消融,看来其如此失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他牙关紧咬,手指拼命的插在青丝间,额头太阳穴处,青筋暴起,如地龙翻身。

汗水浸湿龙袍,他牙关紧咬,全程没有露出一丝痛呼声。

龙袍男子直挺挺的僵硬在地,宛如时空静止,一切皆冻结在黑暗中。

水晶宫外,碧波万顷,一道如磨盘大的黑影自远处螺旋飞来,波的一声,没入水中,一个浪花打来,正好将它入水的痕迹掩盖。

水晶宫外,佝偻的老者来到正殿外,低沉道:“龟相求见龙王!”

这时,自远处走来一名海草精,躬身道:“龟相,龙王正在冥想,正殿现在无人敢进!”她说完,也不等龟相询问,就扭动着腰肢朝远处走去,每一次扭动都深合水波摇摆的幅度。

龟相望着正殿,不敢吱声,五体投地,全身心念叨:“龟相求见龙王陛下!”

龟相跪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正殿的大门敞开,露出其血色的珊瑚骨架。

“滚进来!”龙袍男子低沉,阴狠的声音不容置疑。

龟相应诺,步入正殿,正殿内犹如是冰雪世界,尤其是地上简直是滑的不可思议,要是有一阵清风拂过,龟相都觉得足以让他滑出百米开外。

龟相战战兢兢的来到龙袍男子下首,五体投地道:“启禀龙王,刺杀失败,臣特来请罪!”他匍匐在地,冰寒刺骨,但是此刻却是周身冒着冷汗。

被称作龙王的龙袍男子,一脸的冰凉,毫无先前青筋暴起的痕迹:“刺杀失败,真的只是刺杀失败吗?龟相,你们是越来越不将我这个龙王放在眼里了?”

龟相闻言,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拼命的以头抢地:“微臣惶恐,罪臣不敢,罪臣绝对没有藐视陛下之心,望陛下明鉴!”

龙王起身,盯着龟相道:“你也是跟着我百年的老人了,今天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龙王冷哼一声,一道冰寒的香火之力,自龟相的图腾中,将一个苟延残喘的老者拘拿出来,寒冰第一时间将其冻结。

龟相惊呼:“陛下,手下留情!”

奈何龙王根本置若罔闻,冰封、消融就在呼吸间:“我龙巢不养悖逆主上的奴仆!”龙王说完,袖子一挥,一道香火之力击打在龟相的身上。

龟相犹如石子被击飞,撞击在血珊瑚墙上。

龙王近身问道:“出发前我是怎么吩咐的,又是如何实施的?”

龟相闻言明悟些许:“罪臣知错!”

龙王以香火之力托起他,不多时,其身上的伤痕消失无踪。

龙王坐回龙椅:“让他全身而退便罢了,更是勾结寒贼,简直不知死活!”说着目光再次凌厉阴冷:“此次孤王就不追究你的责任,如有下次,定让你在寒冰中灰飞烟灭,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闭门思过三日。”

龟相低头应诺。

龙王摆手:“退下吧!”说完脸上浮现一丝疲倦。

龟相转身朝外去。

“记住,龙巢事勿须假手他人,龙巢、寒贼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龙王斩钉截铁的声音在龟相耳际想起,那是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

龟相回复:“臣必当铭记!”

嬴州之内,官府驿站。

两个男子围在床边,望着床上昏迷的男人,一个腰间悬挂着“亭”字血铜腰牌,一个则是“亭”字青铜腰牌。

血铜腰牌的男人说道:“青鸾,你那边查的如何了?”唤作青鸾的男子道:“毫无头绪,根本追踪不到,这嬴州宛如无底泥潭,投入多少就吞噬多少,这样下去,我们的人早晚会被耗尽!”

血铜腰牌男子道:“嬴州作为嬴氏龙兴之地,更是因为嬴族称帝,被世人命名为嬴州,再加上如今又掌握在三秦王爵的手中,我们寸步难行,是在意料之中。”

青鸾接过话茬道:“就是寸步难行,也要啃下这块硬骨头!我就不信他老秦人真将嬴州打造的水泼不进!”

血铜腰牌男子道:“长短亭合璧,可不能给亭长丢人!”

青鸾道:“那三个和我们合作的杀手,凭空消失了,我们的人又全军覆没,也只能等吕大人醒转,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血铜腰牌男子,一袭儒服望着窗外:“消失了?世上还有如此恐怖的组织,我们居然豪不知情!”

青鸾尖锐的声音想起:“听血,你是讽刺我们长亭卫不称职?”

佩戴血铜腰牌,唤作听血的男子,连忙解释:“不敢,不敢,只是一时好奇!”

青鸾闻言,叹息道:“其实,也不是一无所知!”

听血好奇询问:“你们都了解到什么,说来听听,空等吕大人,闲着也是闲着!”

青鸾转脸望向窗外:“不讲,没心情!”

第三十一章 淮阴韩氏

秋风清,秋月明。

嬴朕一行并没有选择进入百米外的城池,而是在十三的建议下,八人在葫芦峡谷那藤蔓密布的破旧小山村,暂时休整一晚。

其余的养马人在处理完尸体后,被十三遣散,再次回归各自位置,割草牧马,藏身茫茫人海。

嬴朕和白妶选择了一处靠近水井的房屋,他们随意用香火之力清扫了下灰烬,夫妻二人晚上都是在竹楼中休憩,所以并没有像他人打扫的那般认真。

霍骠骑、十三和白黑女拱卫着嬴朕,清扫出两间房子居住,由百里和蜀望选了一间,自葫芦峡谷一战后,蜀望抱着百里的臂膀,寸步不离,蜀姓老妇望在眼里,自是欣慰,见两人住到一起也乐见其成,默默的在旁边扫了一间房子住下。

已是深秋,离仲秋节渐近,月亮很是团圆。

水井旁边,嬴朕夫妻在一个矮小的小竹桌上,摆上一份桂花酿,正品酒赏月。桂花酿还是从前白妶带着嬴朕四处浪迹的时候酿的,那时的月亮比现在还要圆,桂花十里飘香。

嬴朕望着月亮中的影子道:“人们常说月上广寒清寒,说吴刚、姮娥是多么的孤寂,其实我很羡慕他们的!”

白妶将身子缩在嬴朕怀中,同样望着明月,忽然询问道:“你说吴刚是后羿变的吗?”吴刚、后羿和姮娥的传说很多,真真假假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嬴朕点头道:“肯定是后羿变得,他那么爱姮娥,肯定不舍得她一个人住在那么冷清的广寒宫,变成伐树的吴刚也是无奈吧,不然昊天那群神仙又怎肯给他们夫妻清静,广寒宫岂不得闹翻天了!”

白妶莞尔:“甚合吾心,我们想到一块了!”

夫妻脑袋相依,嬴朕闻着她身上的清香,道:“以后等我们完成了父皇的遗愿,我们也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起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白妶道:“好!”笑的很甜。

夫妻二人正在畅想未来,竹桌上小墨龙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将脑袋直接埋在桂花酿里,咕噜咕噜的喝了个痛快。喝完,它打着饱嗝,四爪朝天,露出鼓鼓的有些泛白的小肚皮,用它那娇小的前爪轻松拍打,红扑扑的小脸上,醉眼惺忪,很是满意。

嬴朕白妶听到动静,看到小墨龙仰面躺在竹桌上,笑骂道:“这小东西!”小墨龙闻言撑起身体,蹒跚着,往嬴朕的衣袖内躲,咻的一声,撞在桂花酿的瓶子上,滴溜溜的晕倒在地。

白妶笑道:“这小东西是没喝够啊!”

清风明月,山村藤蔓,空明澄澈,地上如有藻荇交错。

夜已深了,旁边百里的房间开始传来阵阵挠心的声音,夫妻二人面红耳赤,收桌带着小墨龙回房。

夫妻俩回房后,水井中荡漾了一下,一个人脸消散不见。

一夜无话,秋风拂过,嬴朕八人迈上归程。

有十三在前方带路,有他和霍骠骑护卫,嬴朕相信他们会很快回到咸池。

葫芦关,一座高大的城池出现在众人面前。

城门大开,城池外已经站满了许多黔首。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里人声鼎沸,十三听到那些声音,来到嬴朕的面前道:“九公子,我们从别处过去,就不进城了!”

嬴朕很是惊讶:“这是为何?”以十三急着让他回到咸池的性格,为何舍近取远?

十三支支吾吾,不知该从何说起。

白妶说道:“十三你直说吧,九公子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嬴朕点头赞同。

十三只得说道:“其一,从我们昨天消灭的大寒亭卫来看,城里应该会潜伏更多,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最好不进城,其二,也是十三不愿提的原因,就是城外正在驱赶难民,我怕公子见到难过!”

嬴朕抬头望着远处的城池,人声鼎沸忽然在耳际变得那样嘈杂,甚至是哀鸿遍野。

嬴朕长吸一口气:“走,我们过去看一眼!”

十三急切:“公子!”

嬴朕抬手打断:“放心,我不会一意孤行的,我们就远远的看上一眼。”十三将目光望向白妶,祈求她帮忙劝阻嬴朕。

白妶摇头,追上嬴朕,其实她比嬴朕更想上前。

十三一阵无奈,只得跟着众人追上嬴朕。

远处嬴朕八人望着那座高大的城池,城门上写着鲜红的三个大字:葫芦关。八人望在眼里忽然觉得有些阴寒,觉得那三个大字是用鲜血一点点的涂上去的。

城门大开,卫兵正在将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往城外驱赶,凡是有反抗的直接一枪刺死。

城门有卫兵驱赶,城外也有一波,离城百米范围内被鲜血染得猩红,那些成群的难民被驱赶出百米开外,卫兵才会停下来。

卫兵驱赶,根本不问老人、小孩,凡是慢者,直接砍死,扔在百米外的悬崖下。

嬴朕远远的将一切看在眼里,愤怒道:“这些畜生!”

霍骠骑道:“我上去杀了他们!”十三道:“整个寒朝的城池差不多都是如此,你杀的过来吗?”

嬴朕目光猩红,往前走去,白妶连忙拉住。

由百里来到他的身旁低声道:“公子冷静,若您真有心兼济天下,就不该为了三两性命,让自己深陷险境,若公子是要做那墨家游侠儿,就当百里没说,届时百里定然会跟公子并肩而战。”

嬴朕闻言,逐渐冷静下来,但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嬴朕一行人离开后,葫芦峡谷来了两人。

正是青鸾和听血。

听血见青鸾正认真的查看,询问道:“咋样,看出啥没?”

青鸾起身回复:“走吧,回去!”

听血一脸震惊:“是你说要来的,这才到,你就要往回走?”

青鸾道:“不用看了,对方的手段很干净,养马人是这个大陆上传承久远的组织,不是我们大寒亭卫一朝一夕能追赶上的。”

听血闻言,好奇道:“那你说,那个神秘的组织可以抗衡吗?”

青鸾停下脚步,望着听血道:“他要是能抗衡,就不会找我们合作了!”听血趁机问道:“那他们会是谁的属下呢?”

“当今天下,能有这样的势力,能够组建如此组织的,除了淮阴韩氏,就是座拥七十三城的齐王寒肥!”青鸾低声道。

听血思索道:“淮阴韩氏已被夷灭三族,是不可能的,那……不会吧!”

青鸾背手朝前,笑而不语!

第三十二章 咸池

旬日后,嬴朕八人来到一座山下。

连续走了几日的平原,进入一线天,兜兜转转出来后,就看见一座大山矗立在眼前。

此山巍峨耸入云霄,山下有两座石碑,一座上刻有古老的鸟篆文:‘昆仑’;一座只有一行小字:‘非我族类,踏足必殇’,所有文字皆是以朱砂涂抹。

嬴朕望着插入云端的山峦,呢喃道:“时隔多年,我嬴朕又回来了!”

白妶对众人道:“我们到咸池了。”

白黑女有些想不明白,挠了一下小脑袋,问道:“老祖,咸池不是一座湖泊,怎么是一座山呢?那两个好多小鸟组成的文字就是咸池吗?”他指着的正是那块‘昆仑’石碑。

由百里揉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笑道:“那是鸟篆,那两个字是‘昆仑’,不是咸池!咸池应该在这山里。”

“不错!”

十三带领着众人来到昆仑山下,就沉默不语,此次是难得的一次开口。

嬴朕自白妶手里拿过长庚剑,拔剑出鞘,在自己的手心横着割出一道口子,他将流淌着鲜血的左手印在那块嬴氏石碑上。

印上的一刹那,石碑活络过来,上面各种玄鸟纹路浮现,一道圣洁的光华喷薄而出,卷着众人消失在石碑中。

嬴朕八人的身影方进入石碑,昆仑山脚下,一群人见石碑激活,立即窜了出来,为首的一人喊道:“走,趁现在!”

为首的人一马当先,紧跟着嬴朕等人踏入石碑,身后的人也跟着他挤了进去。

昆仑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嬴朕八人眼前一黑,数秒后再次出现在光亮下。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昆仑山巅。

由百里望着眼前的一幕,有些震撼:“公子,先前的那座石碑是一座阵法?”他一眼就看出了关键,不愧是读书人,看事情格外精准。

嬴朕点头:“正是!”

他们此刻正站在云间山巅,面前乃是一座湖泊,云雾自其中氤氲而出。

嬴朕八人落地,身后传来一阵如雨滴落的声音,嬴朕带领众人很熟练的躲在一处凉亭之下。

八人前脚方入凉亭,后脚就看到无数像黑炭一样的石块从天降落。

黑炭才落地,湖泊里的云雾就升腾起来,一个浪头打在上面,所有的黑炭都消失不见。

蜀望打量着这凉亭,好奇的询问嬴朕:“这凉亭不会就是建来躲避黑炭的吧?”十三带笑:“蜀望姑娘正是聪慧过人,正是如此。”

嬴朕道:“嬴氏千年,自然是仇家无数,每次我们外出进入,都会有人想乘机进入,摸透嬴氏的跟脚。可惜他们还是太小看嬴氏了,既然能够放心让他们追着后面进来,又怎会不留一手?”

蜀望闻言,有些明白:“你说那些黑炭都是跟随我们进来的嬴氏仇家?”

嬴朕点头:“没错,此山非嬴氏子弟不能攀登,否则便会被火炎烧成黑炭,然后被湖水冲出山外。”他说着用眼光示意。

“那我们怎么没事?”蜀望询问,由百里解释道:“因为进来的时候公子已经沟通阵灵,将我们的气息烙印进去了!”

嬴朕望着百里很是满意。

湖泊随着嬴朕八人的进入,其上的云雾更加缭绕,不多时整个湖泊已经看不见。

如果要不是众人都清楚眼前有一座湖泊的话,必然会被现在的云海所迷惑。

嬴朕望着云海升腾,嘴里下意识的念叨:“云海生,咸池现。”

十三拉着众人朝云海走去:“大家跟进我,趁着现在,否则等会云雾散去,在想进入可就不容易了。”说完纵身一跃,跳进了云海之中,一个浪花都没有出现。

众人也跟着跳入云海,一个巨大的云浪翻涌而来,将众人所活动的痕迹完全抹平。

此次较先前的那次要快上很多,一个晃眼他们就出现在了一座岛上。

岛外是山呼海啸,鲲鹏、蛟龙等众多神兽在其中隐现。

蜀望被眼前的场景震惊:“没想到大陆上还能亲眼看到鲲鹏、蛟龙,正是太棒了!”由百里也十分惊讶,望着眼前的一幕,愣愣出神。

嬴朕理解,说道:“岛外就是咸池,你们可别被它所蒙蔽,外面的所有场景都是假的,咸池善于营造海市蜃楼这种虚幻假象。”

由百里闻言,连忙点头赞同,他也是略有耳闻。

就在他们谈论咸池的时候,一大波人涌了上来,将他们围住。

嬴朕见对方来势汹汹,他因为百年没有来到此间,他抬头打量那带头的人,根本就不认识。

“十三,你这是从哪里捡来的阿猫阿狗?”为首的男子一副混混模样,说话很是欠揍。

十三见他如此蔑视嬴朕,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脚下丝毫没有留情,他吐着鲜血撞击在其身后的墙体上。

十三目光如刀:“都他娘的给我将嘴巴放干净点,眼前的这位是我们嬴氏嫡系,秦皇陛下九子。”

“嬴来,你给我死过来,别躺在地上装死,信不信我上前真将弄死!”十三对着那个被自己踢飞的嬴族子弟喊道,对方听完无动于衷,十三起身上前。

他一把揪起嬴来,伸手就往地上灌去,啪的一声巨响,其嘴里再次涌出鲜血。

十三并没有停止,又继续将其拉起,再次灌向地面。

被唤作嬴来的族人终究胆怯,连忙求饶道:“饶命,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十三喝斥道:“还不快滚不去给九公子道歉!”

嬴来连忙来到嬴朕身前给躬身道歉:“九公子,小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嬴来和嫡系一脉并不是很近,所以他直接喊嬴朕九公子。

嬴朕望了他一眼,道:“起来吧!”

嬴来起身。

十三道:“族长应该知道我们今日回来,怎么没有过来?”嬴来躬身说道:“族长前几日觉得修为有突破的迹象,闭关了!”

十三有些纳闷:“闭关?”嬴朕闻言若有所思。

十三又询问道:“族长可有给九公子准备住处?”嬴来答道:“有的,就是曾经九公子少年时住的院子。”十三不是很满意:“那里都尘封多年,还能住人吗?”十三回应:“之前族长让我们清扫过!”

十三道:“好,嬴来你带九公子去住的地方。”嬴来应诺,十三躬身向嬴朕道:“公子,那您这边先休憩,我先到大厩长那报道。”

嬴朕道:“去吧!”

嬴来带领着嬴朕等人朝住处去,十三转身消失不见。

远处有两人围坐,桌上显现的正是嬴朕等人的身影,其中一个中年道:“你不现身和他见见?不是说想他了吗?”

白发老者道:“再缓缓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三十三章 山居隰院

咸池,阴阳谷内,东皇太一背门面壁,看不清模样,其头顶上,飘着一股黑白相交的清风,风中沉睡着一人,人首蛇身。

阴阳谷,又名太史院,院内一个白发老者正斜卧在地,拿着陶瓷小酒盅正在浅酌,醉眼惺忪的望着殿内,那道正在面壁打坐的身影。

白发老者面前石桌上摆放着一面青铜八卦,卦中正显现嬴朕等人前往住处的场景。

“噗!”

太史院正殿内,东皇太一突然萎靡在地。

一道清风拂过,殿门两边开,正来回摇摆,原本在院外喝酒的白发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东皇太一身前,将他扶起。

白发老者望着中年人,其近乎苍老了二十多岁,有些担忧:“老先生,你没事吧?”

“无碍,缓缓就好了,当年答应秦皇那个小鬼头出任你大秦太史令就有所准备!”东皇太一本来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现在看起来已经近乎天人五衰的老者。

白发老者关切道:“老先生,你方才心生感应,欲要推算何事,为何反噬如此严重?”

其自任大秦太史令就以‘东皇太一’自居,从未向世人显露自己本来的姓名身份,但是秦皇和大厩长是知晓的,他虽然不是九大古姓家族之人,却是这世上最华贵的几大姓氏后裔,以他的天赋、血脉,不应该有事情不能知晓,甚至折了寿元。

东皇太一抹去嘴上鲜血:“那小东西,一出生,秦皇就请我为其判命,可惜折了,成了中年模样,今日又见他,心头不快,又摆了一卦,奈何又折了,那小东西推演不得啊!”

白发老者笑道:“哦,还有此事,您老敢以东皇太一自居,世上岂有您不能推演的?”

东皇太一道:“大厩长,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惜那小东西就是个例外,当然我不能推算的也有很多,可是那些我都清楚。”东皇太一在大厩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大厩长闻言,也有些好奇:“东皇太一,您老推算了两次可有所得?”

“秦皇已是跳出五行中的人,不在我的推演之列,这小子也推演不得!。”东皇太一眉头紧皱,叹道:“父子两人都是妖孽啊。”

“那小东西会有何种成就?”大厩长叹息道。

东皇太一道:“他的未来如何我也说不真切,就让我们看下去吧!”

隰院,一处邻水搭建的院落,周围莲花无穷,四季开谢,清香满园。

嬴来见十三走了,又趾高气昂道:“你们就住这里吧,我先走了。”嬴朕见他转身走开,冷漠道:“嬴来,这名字没有听过,你是谁的后人?”

嬴来脚步一顿,心头暗叫不好:“我是谁的晚辈你配知道?”

嬴朕道:“不管你是谁的后辈,回去告诉族长,我会去拜访他的,届时,希望你也在!”他说的云淡风轻,听在嬴来的耳里,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嬴来身形一颤,很快稳住:“我会如实禀告族长的。”

“你去吧!”嬴朕摆手示意他退下,嬴来有些出神,站在当场没有反应。

嬴朕也就没在理他,带着白妶进了隰院。他一边走,一边给白妶介绍道:“这里就是我当年生活的地方。”

当年和白妶初见是在咸阳,此处她是没有来过的。

隰院内,放眼望去,灰尘厚有三尺,整个院落感觉肿了许多,空间也小的太多。蜀望望着一切道:“公子,你这像是冷宫,看来有人不是很欢迎你啊!”

嬴朕淡然:“不受欢迎是很正常的,方才的那个个人明知道我是谁,可是还叫我阿猫阿狗!”白妶握着他的手道:“以后的路,不好走啊,百年来,族中对秦皇一脉的怨气还在!”

嬴朕道:“他们的怨气还是主要来自十八弟,唉!”随后粲然一笑:“想那么多太伤感,事情一步一步来,我们先清理一下这隰院。”

蜀望等人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操作,白黑女撸起袖子就要干。嬴朕上前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不必我们亲自动手,这么大院子,要是我们亲自来,那的多累啊。”

嬴朕说着,来到临近隰院门口的一间房子,此房连通院外荷塘,他抬手按在一处假山上,假山顿时缓缓下沉。

整个房间瞬间开满荷花,无数小精灵飞了出去,对着地面一吹,灰尘好像得到了命令一般,全部汇聚入屋中,自发沉入荷塘。

小精灵,青莲小裤,戴粉红小肚兜,小墨龙摇晃着小脑袋,好奇的自嬴朕袖口中探出脑袋,很是欢喜,飞将出去,依样画起葫芦。

“噗!”

小墨龙一口吹下,尘土飞扬,原本漆黑如墨的小神龙,此下褪色成了一条小灰龙。

众人见状莞尔。

尤其是白黑女更是哈哈大笑,小墨龙趁机报复,嘴角一咧,眼透狡黠,悄摸摸的来到他跟前,一口吹下,白黑女终于返本归元变成了黑女!

一人一龙,你追我赶,闹了起来。

嬴朕见状无奈,等他们闹够了,再给他们清理吧。

小精灵的速度很快,不多时,隰院不仅祛除了灰尘,更是让它们操纵着塘水冲洗了一边。白妶自竹楼中取出一些被褥,交到各自手中。

嬴朕安顿好众人,牵着白妶的手回了房间。

白妶坐在嬴朕曾经看书的地方,抬头看见山上一座院落,若隐若现:“相公,那山上也有一座院落,若隐若现的,好美!”

嬴朕道:“那是兄长的山居,一直有山鬼在打理,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兄长,百年未见了,我醒了,你却睡了,你为何要自刎,不等弟弟醒来。

兄长,我想你了!

嬴朕望着山居,有些出神。

白妶低头翻看着嬴朕小时候的书籍,心里呢喃:“山居,隰院,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忽然她合上书籍,问道:“相公,兄长是叫嬴扶苏吧?”

“嗯,你不是知道吗?”嬴朕点头。

“嬴荷华?”白妶陡然喊道。嬴朕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哈哈……”

白妶抱着书籍,捧腹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嬴朕有些尴尬,装傻道:“嬴荷华是谁啊,你咋笑的怎么开心?”白妶强忍着笑:“别想给我装傻,我这可是有证据的。”只见她指着一卷绢书,绢书最后有一行批注:‘嬴氏荷华阅毕于……’至于日期,正巧被其手指压住。

嬴朕讪讪道:“小时候的乳名,很久了,你不说都忘记了。”

白妶道:“相公,你不老实啊,说,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嬴朕上前抱住白妶:“我这就让你见识见识,相公还有更不老实的!”

第三十四章 先祖疾

咸池,嬴徐家中,檀香袅袅,有二人铺毡对坐。

嬴来躬身立在门口,见族长正在给别人议事,也就老实的等候,那人面对嬴徐跽坐,看不清是谁,那人一身装束也格外奇异,以麻衣从头套到脚,远远望去,像是罩上了一口钟。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麻衣人起身,朝外走去。

麻衣人转身,嬴来以为能够看清对方的真实面目,谁知吓了一大跳,麻衣笼罩下的面庞上,那根本就不是一张脸,整个面部都被寒冰所覆盖,犹如戴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面具,仅有嘴眼黑洞洞的显露在外。

麻衣人来到门外,化作水汽消失在天地间。

嬴来愣在当场,嬴徐起身坐于家主主位上,抬手端起茶杯开始品茗:“嬴来,你来了啊,进来吧!”

嬴来闻言,躬身而进,面露浅笑,来至其面前浅浅一鞠:“徐叔,我已将他安置到隰院故地了。”

嬴徐道:“隰院故地,不是自他走后就荒芜了吗,你们清扫过了?”

嬴来笑道:“我们哪有那闲工夫,我送他们去的时候那灰尘都积了三尺厚。”

嬴徐闻言,不声不响的抿了一口茶:“我不是让你把他安排在大兄的山居吗,你怎么擅做主张了?”

嬴来碎步来到他跟前,小声道:“您吩咐的时候,不是小声带了一句隰院,小侄就自作主张安排了,再说大伯的山居自他走后,无人能进,也是为他考虑不是。”

“嗯!”

嬴徐闻声,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下,放眼打量着嬴来:“你将他领至隰院,他有说什么吗?”

“到是没有,不过十三提过您一句,我说您闭关了。”嬴来很是讨好的笑道。

“十三护送他回来的?”嬴徐有些诧异。

嬴来点头。

嬴徐再次问道:“他有没有跟着十三去厩苑?”显然有些急迫。

嬴来不知族长为何听到十三变得有些紧张,不过他平时可没给十三好脸色看过,不就是个养马的,还能高贵到哪去。

嬴氏养马人不仅对外保持神秘,对族内也是一样,除重要族人,也就被看重的族内苗子知晓,其他一概不知。

嬴来见族长询问也就没有过多思考,回应道:“没有,十三进来后,就回厩苑去了,他是我亲自带到隰院的。”

嬴朕闻言,松了一口气:“你下去吧!”

嬴来支吾着,欲言又止。

嬴徐端起的茶杯又放下,询问道:“来侄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嬴来道:“临走的时候,他让小侄儿告诉您,他会来拜访您的,还说届时希望我也在!”

嬴徐目光猛然凌厉,如剑锋般盯着嬴来。

嬴徐若有所思:“这是要逼我去拜访他啊!想都别想,百年过去了,还想让我交上族长之位?”嬴徐打量着嬴来,见其身上带伤,遂质问道:“你是不是在路上得罪了他?”

嬴来不好意思的支吾道:“我就是嘴贱,见到十三的时候,不小心问了一句他带的是哪捡的阿猫阿狗!”

嬴徐听完,站起身来,狠狠的用手指戳了几下他的脑袋:“你呀你,我该说你些什么好呢,他毕竟是你长辈,是你叔,以下犯上是犯族规的,先祖疾,号称智囊,咋就有你这么笨的后辈,胸无点墨不说,还如此混不吝!唉!”

嬴来低头不敢言语。

嬴徐再次问道:“他当时如何反应的?”

嬴来道:“他整个过程都微微浅笑,看不出表情的变化,当时十三听完揍了我一顿,我也给他道过谦了,他并没有说什么。”

嬴徐袖子一摆,气急道:“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自求多福吧!要知道,他素来以笑面虎作风闻名,大兄尚可欺之以方,他打小就无人敢惹,唉,也真是,我给你个晚辈说这些干啥?”

嬴来闻言,想到嬴朕临走的时候对他的微微浅笑,身体不寒而栗,慌忙跪到祈求:“徐叔,您说我该怎么办,您老就救救小侄吧!”

“明日一早,准备好礼品,我带你去见他!”嬴徐一脸的心累。

嬴来如抓住救命稻草,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告辞而去。

厩苑,大厩长又斜卧在他的房间内,睡眼惺忪,手里拿着一瓶小酒,偶尔咂摸一口。

其白发飘飘,虽然年事已高,却从未戒酒,用他的话说:“我自小就泡在酒中长大,习惯了这味道,离开它反而活不长久!”

不过,还别说,这些年,他是越喝越清醒,除了年轻的时候因为醉酒被别人怂恿着做了一件糊涂事,自那之后,还从未因酒误过事情。

其下首十三恭敬的站立着。

大厩长刚刚从太史院那边过来,十三就恭候在此。

大厩长吐着一口酒气:“十三啊,此行可将我那个真真的弟孙接回来了?”十三应道:“接回来了。”

大厩长道:“嗯,接回来了,咋不给我牵到这来,让我瞜上两眼?”

十三回应:“九公子一路奔波,我让他先去休憩了,明早就安排他来看你。”

大厩长嘀咕:“怕是看不到了。”又问:“都安排住在哪里?”十三回道:“还住在九公子的旧院荷塘隰院。”

“荷塘隰院,就是那个大小子下面的荷塘?”大厩长酒气熏熏。

十三道:“是的,正是大公子山居下面的隰院,还是当年大公子亲自督建的。”

“那敢情好!”大厩长回应了一句,脑袋一耷拉,微鼾渐起。

十三望了一眼,又说道:“族内好像怨气很深,徐公子他们都没有现身,您看我们要不要暗中帮衬一下九公子。”

大厩长鼾声不歇,好似在做梦,只听得,其嘟囔:“潜龙飞渊,群龙相噬,这蛊好,蛊养到这里才算够味!”

“半醉半醒,半梦半真,还是您老人家看得清!”十三赞道。

“要不说我是大厩长,你不是啊!”大厩长突然抬起脑袋,睁着眼睛说道。

十三笑着,侧立在旁。

大厩长睁开的眼睛,又渐渐迷瞪起来:“会现身的,牛鬼蛇神都会慢慢现出来的!”

第三十五章 后院

秋风渐起,已是次日。

日色在晨雾中沉睡,渲染出一片红云。

隰院中庭,霍骠骑正带着白黑女在演练功夫,小家伙经历一番变故后,成熟了不少,不在整日的贪玩,更加努力的磨练自己,除了是因为霍骠骑的严厉,更是不想让亲人失望。

忽然,正房两扇门被左右推开,白妶自其中走了出来,脸色红晕,一夜的休息,她的肌肤更加润泽,精气神也愈发饱满。

中庭地,霍骠骑、白黑女暂缓修炼,上前问好。

白妶问道:“见到九公子了吗?”她早上醒来,身边空无一人,不知何时嬴朕已经起床。

霍骠骑回答:“一大早,公子就扛着一把锄头朝后院去了。我还想搭一把手,被他给拒绝了。”白妶听完,纳闷道:“拿锄头朝后院去,种地?开荒?也没听说过你有种地的爱好啊!”不过她也没有多想,遂抬手道:“你们继续修炼吧!”

说完,白妶朝后院而去。

后院,花卉繁多,乃是一处不可多的园林,牡丹、忍冬、梅花、兰花等次第开放,竟然不分四季寒热,后院正中央是一株庞大的扶桑树。

不过,较竹楼中的那株要小上一圈。

枝蔓和树冠隐没在云间,下方仅仅留下一道笔直的树干,要不是白妶熟悉扶桑,定然会以为那是沟通天地的天梯。

白妶进入后院,就被扶桑树高大的躯干所吸引,同时也发现嬴朕正在树底卖力挥锄,不知在挖掘何物,每一锄都格外的小心。

白妶来到树下:“相公你在忙什么呢?”她拿出手帕轻轻的为其擦拭鬓角汗水。

嬴朕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道:“相公我正在挖宝贝!昨夜想到要去拜访大厩长,百年未见,想带些礼物,可手头上没有能入其法眼的,突然想到后院和兄长埋了好多宝贝,决定挖一些送给他老人家。”

白妶见其满身汗水,甚是心疼:“挖到了吗,挖不到我们歇歇在挖。”

嬴朕道:“相公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你看看这是什么?”其自衣袖中拿出一狭长的盒子,盒子上尚有泥土的清香。

白妶打开盒子,一根玉质簪子赫然出现其中,上面尚有雕琢的痕迹,一看就不是出自大家之手:“相公,这是你亲手雕琢的吗?”

嬴朕道:“那当然,喜欢吗?”说着一段记忆涌上心头,当初见兄长大婚,赠送嫂子一枚玉质凤簪,那时候自己还小,也想送未来的媳妇一枚玉簪子,偷偷的拿走父皇的一柄玉如意,才有了这根簪子。

记得当时父皇发现玉如意失踪,还心疼的寻找了许久,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嬴朕知道,父皇应该是发现他拿走了,故而没有在追究,毕竟那柄玉如意父皇宝贝的紧!

白妶知晓玉簪乃是嬴朕亲手雕琢,来回把玩,爱不释手:“喜欢,相公送我的都好!”

“我先挖一份礼物,等我有空再给你挖挖,后院我埋了好多东西,都是亲手制作要上交媳妇的。”嬴朕见她欢喜,甚是开心,挥锄更加卖力。

不多时就初见成果,一个黑色的粗陶显露出来。

“宝贝挖到了!”

嬴朕欢喜的放下锄头,用手轻轻挖掉周围的泥土。

“相公,这埋的是什么啊?”白妶好奇的询问道。

嬴朕自泥土中将它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那是一个黑陶葫芦,他揭开葫芦塞:“来闻闻!”

白妶尚未将鼻子凑近,一股清冽的香味就扑鼻而来:“酒!”她甚是惊奇,酒香浓郁,比她见到的所有酒都要来的醇香:“这是好酒啊!”

“妶姐姐很识货嘛!”嬴朕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家夫人如此懂酒。

不过也是,军中将帅哪一个不嗜酒如命?

既遇知己,嬴朕卖力的夸起手中美酒:“这酒可是父皇亲自酿造的,正是世上鼎鼎有名的秦酒,可惜后来父皇太忙,这酒也就绝种了,世上也就我这还有两葫芦。”

白妶闻言,见那坑中还有一葫芦在沉睡:“你当时那么小就偷父皇的酒喝,不怕挨罚。”

嬴朕辩解道:“两葫芦酒是父皇给我和兄长的,说,等我们新婚时拿出来喝,兄长的两葫芦到用了,我的就一直埋在树下,没想到百年过去了,酒香依然。”

白妶道:“晚上等我们拜访大厩长回来,我们把另一葫芦喝了。”

“好,都听夫人的!”

嬴朕牵着白妶的手,朝前院走去。

中庭地,霍骠骑和白黑女还在熬炼功夫,侧院内,由百里正在读书,身边有红袖添香,本来嬴朕想今日便让他去崤函帝宫管书,不过他自官萌处得来的书籍尚未看完,又迷上隰院藏书,也就暂时搁浅。

嬴朕夫妇洗漱一番,嘱咐了霍骠骑几句,朝院外去,直奔厩苑。

厩苑是嬴氏子弟习练马术的地方,其中神驹不计其数,像白蹄乌、青骓、飒露紫、照夜白、汗血龙驹等名种,其中更是多有放养。

昔年大秦将帅坐下名驹皆是出自此地,将帅们也以得到此处名马为耀!

大厩长除了是厩苑主事,更是嬴氏暗中势力‘厩苑’的首领,当然这个身份仅有少数族人知晓。

厩苑建在山上一处水草肥美的地方,那里正好有一道瀑布。

瀑布名曰饮马瀑。

一路有说有笑,听着嬴朕介绍沿途的建筑风景,以及掌故,夫妻二人很快就来到厩苑门前。

厩苑门口有几名马夫正在喂马,嬴朕恭敬的道:“烦请禀告大厩长,就说荷华来访!”马夫随意的瞄了一眼嬴朕夫妇:“你就是九公子?”

嬴朕道:“正是!”

马夫说道:“大厩长外出了,你改日再来吧!”嬴朕询问:“他老人家可有话留下?”马夫不厌烦的道:“没有,你快走吧,不要打扰我喂马?”

嬴朕望了一眼屋内,将手中的酒葫芦打开,站立片刻后,收起酒葫芦,带着白妶下山而去。

厩苑内,一个白发老者,猛然自睡梦中惊醒,耸着鼻子在空气中狂吸:“好酒好酒,没错,是那小鬼头酿造的秦酒。”

外间,十三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尚未说话,大厩长耸着鼻子朝外走去:“是不是我那真真的弟孙来了?”

十三道:“九公子未来。”

大厩长停下脚步,咦的一声,纳闷道:“酒味咋又没了?”

第三十六章 罪孽

咸池,名曰为池,却甚是恣肆汪’洋,浩瀚如一州,天下十州若以疆土论,其足以并肩两州。

嬴氏族人居住的岛屿正是咸池龙眼所在,钟灵毓秀,灵气充沛,远古天、地、人三皇能够在位千余年,正是因为占据着得天独厚的洞天福地。

嬴朕牵着白妶正在下山,精神恍惚,竟有三四次险些跌落山崖,若不是有白妶在侧,他早就下到山底。夫妻二人,走走停停,一个在出神,一个在费力照顾对方。

约莫又行了百里路,白妶担心的询问:“相公,没事吧?”

嬴朕也是知晓从厩苑折返,自己便时常出神:“总感觉有有些不对劲?”此次厩苑之行,处处透着诡异,千头万绪却总是理不出根源。

白妶知道他在想何事,夫妻同心,他想的,她何尝不在思索:“相公是在担心大厩长?”

嬴朕点头,表示自己的担忧。

白妶握紧其手,安慰道:“大厩长身边环绕着诸多高手,年事或许已高,但毕竟是厩苑首领,修为在当世更是难逢一二敌手,你就放宽心吧!”

嬴朕长舒一口气,起身应道:“也是,不想了,走,下山。”他牵着白妶朝山下去,看似一身轻松。

忽然,嬴朕停下身来,问道:“妶姐姐,你知道今生最让我开心的是什么吗?”他目光炯炯的望着白妶。

白妶脸颊一红,心中暗想,莫不是关于我的,不过,她虽然如此猜想,却也不说,反问道:“是啥?”

嬴朕道:“今生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父皇当初那个明智的决定。”白妶有些低落,居然不是关于她的,有些羞涩,暗自懊恼:“白妶啊白妶你都在想些什么,你可是沙场铁血的武安君!”

白妶心中正在羞涩,又听得嬴朕说道:“要不是父皇那个明智的决定,我不可能那么早就认识你,没有认识你,我都不敢想现在的自己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白妶暗自窃喜,由失落又变得万分满足。

她抱着嬴朕的臂膀,心情明朗许多,下山的步伐也相应变快,很快进入嬴氏聚居地。

方踏入嬴氏聚居地,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喧闹声,声音入于耳际,如隔靴搔痒,立即吸引了嬴朕的注意。

嬴朕夫妻寻声快步赶去。

远处一群嬴氏少年正在戏弄一老一小。那老人衣衫破烂,虽然里三层外三层的套了许多,却仅是遮住了重要部位,而那个小孩则要好的多,衣服虽然脏兮兮的,却是完好无损,不过更像是花子的百衲衣,大补丁套小补丁。

老少的装束和花子无异,要是嬴朕看到,定然感叹花子的衣服要比他们干净太多。

少年分为两堆,一堆人围着百衲衣小孩,一堆堵着老人。小孩、老人两两对视,都想要保护彼此,却被一群少年分化围堵,寸步难进。

此时那群少年动了,只见其中一锦衣少年拿出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棒,狠命的抽打老人的膝盖,咯嘣一声,鲜血四溢,老人前扑倒地。

锦衣少年也就天醒境界,而老人倒地瞬间,其所散发的香火波动竟然也仅到天醒境。

老人被击到在地,脑袋被一群少年狠狠的踩在地上,不停的朝他身上吐口水,如狗一般,百衲衣小孩望在眼里,泪流满面,嘶吼道:“该还的都还了,我父母的命也陪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样,要嫌不够,将我的那拿去,不要再侮辱我爷爷!”

百衲衣小孩喊的撕心裂肺。直面一众少年,他没有泪水,唯有愤怒。

此时,一个劲装少年冷笑道:“还?可笑!两条贱命也想赎罪,做梦!”

“呸,白日做梦!”那些年龄较小的附和道。

锦衣少年将双腿岔开,说道:“罪孽,你从我胯下爬过去,我就放了你爷爷。给你十息考虑!”其哂笑着望着他。

百衲衣小孩约莫五岁左右,手中紧紧的捏着一根木棍,一人站在中央,直面六七名比自己强壮的少年,目光坚毅,毫无惧色。

其自有一股气场,隐约间竟然盖住了那群少年。

百衲衣小孩闻言,牙关紧咬,站立不动,目光游离在胯下和老人两边。

锦衣少年以目示意,围住老人的少年们心领神会,一个个都挥起手中木棍,高高举起,拼命砸击老人。

百衲衣小孩,双手紧握,嘶吼道:“停,你让他们停下来,我爬。”

说完,他面若冷霜,有些低沉,紧握着木棍趴了下来,四肢着地,如狗一般往锦衣少年胯下钻去。

“噢噢噢……罪孽钻胯了!”

少年们见百衲衣小孩终于屈服,尽皆欢呼雀跃。

同一时刻,嬴朕终于赶到,见一群少年欺辱老幼,居然无人制止,而周围竟蹲坐着十来位身材高大的汉子,他们有说有笑的望着一切发生,视若无睹。

大汉们见嬴朕夫妻到来,皆停下谈话,不约而同的抬起脑袋,眼睛齐刷刷的盯向嬴朕。

嬴朕实在看不下去,二话不说,飞身而起,直接踹向那堆少年,突然,一名大汉出在他身前,以结实的胸膛接下他的一脚。

嬴朕一脚踢出,犹如踢在了铁板上,脚踝一疼,赶紧收脚回身,他方落地,十来位大汉就将他们夫妻紧紧包围。

嬴朕怒喝道:“这是打算以下犯上吗?嬴族族规何时已经形同虚设?”

其中一名大汉说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葱,也敢说我?”嬴朕反手一耳光甩过去,那大汉被打蒙了,一脸不敢相信,暴怒道:“你找死!”双手握拳,以崩山之态攻向嬴朕。

“不知所谓!”嬴朕一脸冷漠,侧身闪过,啪的一声,再次赏了他一个大嘴巴。

此时所有大汉都暴怒出手,齐齐攻击嬴朕。

一时间,嬴朕被淹没在拳影、脚影,各种招式之下,其面不改色,自怀中取出一柄铁鞭,直面所有大汉,若闲庭信步。

“执法铁鞭!”大汉们倒吸一口冷气,见此鞭如族长亲临。

此鞭不是已遗失百余年,怎会出现在他的手中?

攻击执铁鞭者,驱除出族,大汉们急忙收手,可嬴朕并未停止,一铁鞭抽打在脸肿大汉的脸上,更配合着当头棒喝:“谁找死?”

一鞭下来,血痕一道。

嬴朕拿着铁鞭环顾一周:“说,我是哪根葱?!!”

大汉们单膝跪地,低头丧气:“晚辈眼拙,甘愿接受处罚!”

嬴朕怒气冲冠,目露凶光。

白妶趁机走了过去,百衲衣小孩即将钻入胯下,她一掌震倒所有少年,伸手将他扶起。

百衲衣小孩睁开白妶双手:“不需要你们假惺惺!”他小跑过去,扶起伤重的老人:“爷爷,我们走!”

一老一小搀扶着朝远方走去,背影有些萧索。

小孩瘦小,老人一瘸一拐!

第三十七章 麒麟趴

“秦人尚武,不抵制决斗。”

嬴朕挥舞铁鞭,眸光中星火喷涌:“可你们一群人围殴老幼,作为老秦人,我都替你们臊得慌!”骂完,又转向大汉们,每走过一人,其手中铁鞭便狠狠的抽打在他们身上:“老秦人的尚武精神,叫你们吃了?争强斗狠,欺凌弱小!还自诩老秦人,凭你们,配吗?”

无论是那十来位大汉,还是那两堆少年皆沉默不语,脑袋低垂,不敢直面嬴朕。

“既然喜欢围观,那就如你们所愿,原地给我蹲个十天十夜,不足时间者,休怪我鞭下无情!”嬴朕怒火中烧,若不是看在同为老秦人的面上,非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荷华族弟,何事让你如此动怒?”一道声音自远处传来,热烈而亲切,若不是嬴朕看到来人是谁,他定然以为那是多年未见的挚友。

来人一袭墨锦长袍,华贵而庄严,脸上堆满笑容,其身后跟着嬴来,那个有些不知礼数的家伙。

“嬴徐?”

嬴朕打量着朝他走来的墨袍人,他容颜已近中年,颌下飘着三缕长须,原以为他会白发飘飘,没想到他也被封印过,只是醒来的时间貌似比自己早的太多。

父皇当年将陷入沉睡的自己封印后,除了白妶,估摸着还封印了不少族人。十岁时他修炼本命功法陷入长眠,被父皇封印,醒来时已是大寒王朝天汉二年。自那时起,到秦朝覆灭,期间所有的事情,他尽数不知,零丁知晓的,也是通过史册、或他人讲述。

尤其是父皇驾崩沙丘,兄长自刎九原,那段记忆对嬴朕来说就是空白,也是他不愿触及的伤。

嬴徐走近,小声在嬴朕耳际低语:“现在我是族长!”

“徐族兄,这是闭关结束,出来放风?”嬴朕望着他浅笑道,心想,想让我叫你族长,老子偏不叫,你咬我啊,看我不气死你。

嬴徐闻言,脸色铁青,不是因为他的打趣,而是纠结于那声‘族兄’。毕竟做了多年族长,养气功夫了得,很快调整心态:“族弟,不知因何事如此动怒?莫要为了两个罪人生气,伤了身体可不好,不值得?”

“罪人?”嬴朕惊讶的望着嬴徐。站在其身边的白妶也是一脸惊讶,罪人?那得犯了多大的过错,才能被整个部族喊杀喊打,老弱都不放过。

“对!”嬴徐皮笑着回应。

嬴朕反问:“那爷孙俩到底犯了什么罪,会被你们定为罪人?”白妶也是一脸好奇。

嬴徐不疾不徐的说道:“嗯,他们爷孙没罪,就是出身不好,他们二人乃是秦——胡亥的后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原本想说秦皇一脉,中途又咽了回去。

“他们是胡亥的后人!”嬴朕望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有些恍惚,眼神有些玩味。

嬴徐温和道:“对,那老的乃是胡亥独子,平素都叫他罪子,至于名字,没人记得了!”

“胡亥是犯下了罪孽,断送了嬴族的荣华,百年过去了,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嬴朕低沉道。

“秦皇一脉就是罪人,他们不配得到原谅?”那名锦衣少年突然抬头插嘴。

嬴朕目露寒光,打量着少年,若有所思。

嬴徐上前拍了一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族弟,小孩子失言,不必在意,他们不过听说你回族了,希望帮族弟出一口恶气。”他有意无意间,目光扫过那柄铁鞭:“归根结底,罪子才是族弟该仇恨的,胡亥屠戮族人,以至于秦皇一脉如今仅剩族弟一人,若不是看在秦皇和族弟的面上,族人相残,那是要夷脉、除族的。”

“那我这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得给他们道歉了哦?”嬴朕反问,少年和大汉们不敢吱声,嬴徐浅笑盈盈:“理到是这个理!”

嬴朕笑道:“好啊,你们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我这做长辈的也不能不回礼不是,既然如此,原本想惩罚你们的,就免了。”

少年们闻言欢呼雀跃,有的依然低头,小声私语:“秦皇后人也不过如此!”

少年们欣喜不已,大汉们也抬头望向嬴徐。

嬴朕注意到,遂冷哼道:“他们年幼,罪过可免,你们冒犯我是事实,继续给我蹲着!”

“族弟……”嬴朕没有理睬他,朝少年们走去。

少年们有些慌张,皆低头告辞,锦衣少年则一脸鄙夷的直视嬴朕,嬴朕来到近前,喝道:“都慢走。你们给我带了见面礼,我的礼,你们还没有收下呢?”

嬴朕伸手按在锦衣少年肩上,少年顿感千钧压顶,身体承受不住,只得顺势下蹲,嬴朕一松手,他又站了起来:“天醒境,天赋到是不错,就是身子骨弱了,出来的比较仓促,没带什么大礼物,长辈我这里有一招养生的功法,就传给你们,权当礼物。”

少年们听说有功法学,更加得意,傻子似的望着嬴朕。

“这是一招集起身、趴下于一体的大成功法,据说是当年某个家族锻炼麒麟图腾的秘技,我给它取名叫麒麟趴!”嬴朕说完,一用劲将锦衣少年拍在地上,少年嘴中呛满泥土,尚未吐出,又再次被提起拍了下去。

嬴朕环顾一周,对少年们厉声道:“这招麒麟趴你们看明白了吗,现在每个人做百遍,回去誊写族规百遍,明日交到我隰院。”

“族弟,一群少年,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们一次。”嬴徐来到其身前,好言相劝。

嬴朕道:“好啊。”少年们闻言欣喜。他清了一清嗓子:“方才这位徐长辈给你们求情,我觉得他说很对,你们还是一群少年,少年人血气方刚,犯点错误是应该的,既然是少年,自然精力旺盛,那就做一百五十组麒麟趴,再誊写两百遍族规,多学点道理,别整日游手好闲,欺负这个,欺负那个!”心道:“敢做局,心疼不死你!”

嬴徐闻言,脸上依然绷着笑容,上前一步道:“你们这位荷华长辈说的,正是族长我想要告诉大家的,做完麒麟趴后,都老实的给我到祖祠抄写族规,要是婴长老反应你们有所懈怠,惩罚翻倍。”

嬴朕回身望向大汉们:“都给我老实点,蹲完给我交五十遍族规上来。”说完他带着白妶朝隰院而去。

“荷华族弟,多年未见,不请我去隰院小坐?”嬴徐带着嬴来从后面追了上来。

嬴朕白眼:“我不请,难道你就不去?那好,不请!”

嬴徐连忙道:“别呀,大家都是百岁的人了,不能孩子气!”

嬴朕转身,见其青丝有些灰白:“那是你,我现在二十三。”

嬴朕十岁封印,醒来也才十三载。

第三十八章 藏书地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十来位汉子看戏似的蹲着,犹如石翁仲,不论风吹雨打,纹丝不动,老秦人就是如此,纵使他们和嬴朕不对付,不过只要那柄执法铁鞭是真的,他们就听从处罚。

嬴朕在前,嬴徐在后,朝着荷塘隰院而去,行至山居脚下,白妶的目光瞄到一名白发飘飘的佝偻老者,他身着一袭灰衣。

白妶总觉得有些熟悉,急忙转身望去,那人已经消失在墙角,仅落下一袭背影。

背影有些孤寂落寞。

嬴朕发现了妻子的异样,询问道:“怎么了?”白妶摇头,低声回道:“没事,估计是我多想了。”那个人早就死了,不可能出现在嬴氏祖地。

隰院正堂内,分主次坐定。

嬴朕和白妶面南而坐,端坐主位,毫不客气,指着左右的位置,道:“坐!”

嬴徐有些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嬴来有些惊讶,看不惯嬴朕的安排,质问道:“嬴荷华,你不分尊卑,族长在这里,主位也是你能坐的?”嬴朕望着他,说道:“恩,小伙子很有胆气嘛!”

嬴来方才情急,直呼嬴朕名讳,连忙解释道:“你虽然是我族叔,但你有不对的,也不能不让我说!”

嬴朕道:“今天你要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做叔叔的保证不治你大不敬的罪,但,要是说不对,那就休怪我这做叔叔的。”

嬴来见嬴朕暂时没有计较称呼方面的问题,另一方面自己必定占据上风,他隐隐有些激动:“徐叔做了几十年的族长,是众族人所认可的,你凭什么做主位?”

“他是族长,你确定?我嬴氏的族长何时是族人挑选的,他嬴徐当族长可得到祖祠承认?”嬴朕从容反驳,嬴来哑口无言,小声道:“那还不是二世无能,以至于祖祠核心和三枚祭祖香失踪百年,不然以族长的修为贡献,早就得到祖先们的认可!”

嬴朕说道:“那就是还没有成为嬴族的族长,没有那个地位就别摆那个谱,吾父曾经是最受族人拥戴的族长,我这个少族长名头,没意见吧?”

嬴来摇头。

嬴朕夫妻对望一眼,说道:“没有意见,那还愣着做什么,坐啊!”

嬴徐无奈坐在左侧首位,嬴来在其下首也坐了下来。

嬴朕率先开口道:“不知徐族兄今日来我隰院所为何事?”

嬴徐端起坐上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荷华族弟见笑了,今日我是来当说客和中间人的,来侄儿前些日不小心冒犯了你,想请我做个见证,向你赔礼道歉!”

“哦!”

嬴朕放下茶盖,端着茶杯道:“所谓不知者无罪,按理说,我不该给他计较,不过这阿猫阿狗的,本人很是好奇!”

嬴徐说道:“族弟,来侄儿好歹也是先祖疾的后人,你不给我面子就算了,怎么说也给他老人家一个薄面不是?”

先祖疾,号称智囊,又名樗里疾。

“他老人家的面子是肯定要给的,不过眼前的这个人我不打算宽恕,等新任族长出来后,自有其定夺,如果二位是为这个事情来,那么请回吧!”嬴朕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

“好,很好,你虽然是昔日的少族长,但也仅是有资格继任而已,你不要以为自己已经是族长了。”嬴来恼羞成怒,既然不愿意谅解,那一条虱子是咬,两条也是,他反而放开了许多。

“如此心性,也敢说是先祖疾的后人,真是不知所谓。”嬴朕不屑,白妶目光冷冽,盯着座下的两人。

嬴徐说完话后,一直在安静的品茶,好似现在的事情和他一丁点关心都没有。嬴来暴起,他见其发泄的差不多了,伸手制止道:“贤侄何必如此动怒呢,你族叔也就是给你开个玩笑,世间事情,无非俗事,无一不可谈,只是方法不到位。”

说完他望着主位上的嬴朕夫妇:“说吧,你们想要得到什么,才肯原谅他,尽管提出来。”

嬴朕说道:“族兄又是如何敢肯定我有事相求呢?”

嬴徐说道:“世人都有欲望,尤其是你这种,带着怨念的极度可怕,不可能没有欲望,你小题大做,不就是有事需要我帮助吗?”嬴徐不愧是比嬴朕早苏醒几年,人情世故已经磨练的相当熟练,嬴朕虽然也有百岁年龄,但真实经历也就二十年左右,有些事嬴徐还是能够一眼看穿。

嬴朕说道:“既然徐族兄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就不矫情了,我看中了崤函帝宫宫主的这个位置。”

崤函帝宫,嬴族藏书的楼宇。

嬴徐道:“这不好吧?”崤函帝宫的历任宫主都是学识渊博的族老担任,不过现任却是个例外。崤函帝宫本就是一处闲差,于族中地位可重可轻,他想不明白,嬴朕为何会看重此处。

嬴徐头也不抬,就拒绝道:“你虽然年龄够了,但是你的阅历和经验尚不足以让你担任此职务。”嬴朕说道:“不是我担任,而是一个我所看重的朋友。”

嬴徐听到,直接拒绝:“那可惜了,崤函帝宫必须是族人才能担任。对方就是在学识渊博,圣人在世,也不行。”

嬴朕说道:“真是这样吗?嬴来如果折损了,你手下的那名智囊会怎么看你。壮士断腕,就不在是壮士了,你可要考虑清楚,没有他父亲,你拿什么来给我争族长,要知道你现在也仅是能行使部分族长权柄!”

嬴徐思念再三,嬴来的父亲于他是军师般的存在,如果失去了,那他这个族长也就到头了,其咬了咬牙齿:“好,我同意,不过,你必须交出执法铁鞭。”

“免谈送客!”

嬴朕直接起身,朝里屋走去。

“慢着!”嬴徐叫住他,说道:“好,我同意,你让他有空就去接管吧,这是令牌。自此你和嬴来恩怨一笔购销。”

“如你所愿!”嬴朕转身说道。

嬴徐来到嬴朕的身边说道:“我知道祖祠和祭祖香都在你这里,我会让你一一吐出来的,咱走着瞧。”

“我等你!”嬴朕冷笑。

第三十九章 罪子

隰院书房,嬴朕、白妶、由百里、霍骠骑相对围坐。周围是各种书架,竹简绢袋上的书名,字体迥异,多数是昔年六国文字,极少数才是大秦通行的小篆。

四人围坐书房内,犹如隐藏在山峦间,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他们的身影。

“能坐在这里,说明各位都是值得信赖的,我也就不拐弯抹角,方才我那暂居族长的族兄来了,他说有些东西失去了就要懂得放手,我这个人性子有些轴,该我的,就是打死也不会放手,此次回嬴氏祖地,除了是多年的去国怀乡,还有便是我要取回嬴氏族长之位。”嬴朕将自己的想法开门见山的陈述出来:“我那族兄虽然没有得到祖祠的承认,但是这些年的经营,深得族人拥戴,取回族长之位,变得很是棘手,我希望得到诸位的相助。”

霍骠骑闻言,毫不犹豫:“冠军听凭公子差遣,绝无怨言!”他当年险些被仇人毒杀,是嬴朕救了他,并将他带在身边,耳提面命的教诲,才有其今天的修为。

由百里见霍冠军说完,也说道:“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百里不知道其他人会如何做,当我清楚的知道,在接受公子邀请的那一刻始,百里便决定追随公子,凡公子所命,百里必定拼死谋划。”

“好,能得到二位的帮助,实在是三生有幸,朕必然不负二位。”嬴朕甚是欣喜,霍骠骑毕竟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他没想到由百里居然能也愿意。

由百里询问道:“公子可有谋划?”

嬴朕说道:“自神知初醒,我就开始考虑,大致有了一个计划,不过,族人对我秦皇一脉怨念甚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的,而嬴徐更是在祖地经营良久,无论人心,还是势力,我们都处在低劣。”

“公子可有嬴氏祖地的详细资料?”由百里询问道,嬴氏祖地咸池太过神秘,恐怕除了嬴氏族人,没有人能够摸清其中的深浅。

谋篇布局,须知己知彼,方能谋而定之。

“妶姐姐,将资料给百里先生。”嬴朕微笑着说道:“这次仅是给先生和冠军通个气,这些是咸池的资料,先生先拿去研究,有什么不懂的,可随时咨询我,明日此时,我们在制定计划。”

“善,公子所言,甚合百里所想!”由百里接过白妶递过来的厚厚一大摞资料。

嬴朕交代完由百里,又询问道:“冠军,之前我让你查的可有结果了”霍骠骑,字冠军,名和字皆是当初嬴朕救下他时所取。

霍骠骑回应道:“公子吩咐下来后,骠骑便启动了一些暗子配合着图腾英灵调查了一番,总算不负公子所托。”

嬴朕道:“是有结果了?”

“是的。”霍骠骑回应:“今日公子所见的那对爷孙,确是胡亥后人,据说那位老人乃是胡亥遗孤,只知道别人都喊他罪子,具体名字没有人清楚,他不提及,别人更是懒得询问,久而久之,大家就只知道他是罪子。”

“罪子自来到咸池就一直住在厩苑的山脚,族人们都不待见,他家东西是时常丢失、破损,母子二人更是终日挂伤,鼻青脸肿就是家常小菜,罪子八岁左右的时候,其母在一个晴朗的天气,活活冻死了,据说死的时候,周身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犹如甲胄。”

“其母死后,罪子找了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将她埋葬了,罪子自那之后,就终日隐居在山中,嬴氏族人也不知其踪迹,等再出现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了一儿一媳,也就是那个小家伙的父母。”

“居然能在这样境地嫁给他,这女孩还是不错的。”嬴朕听到这里略有些欣慰,不自觉的打断了霍骠骑讲话。

霍骠骑见嬴朕感慨完,又继续说道:“就这样罪子一家隐没在山野之间,嬴氏族人偶尔能山间遇见他们,本来这一切就这样风平浪静,可在某一天开始,罪子一家变故陡生,天翻地覆。”

“那天午时,一个可爱的大眼水汪汪的男童蹒跚着脚步,在山脚徘徊,好奇的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这男童莫非就是我们见到的那个小孩。”白妶询问。

霍骠骑回答:“是的,就是您和公子见到的那名小孩。”

“他当时才多大点,他父母明知族人怨气甚深,怎能将他看丢了!”嬴朕有些担忧,有些不好的预感。

由百里停下手中资料,笑道:“其中必定有缘由,公子不妨等冠军慢慢说来。”

“对对,快说。”嬴朕道。

霍骠骑闻言,接着叙述:“原来那天,这孩子的父亲和爷爷都上深山去寻找药草去了,不在家,就留下生病的母亲和他在家里,日上三竿的时候,其母亲突然醒来,大口大口的吐血,按理说一两岁的小家伙不应该知晓事情,可这个尚未走过路的幼童见母亲吐血,竟然翻身下床,蹒跚着跑了出去。”

白妶惊讶道:“他难道要找人去救其母?”

“正是如此,那幼童平日里被父母抱在怀中,时常遥望山脚,也知道山下有人,小家伙跌跌撞撞的来到山下,一身都是伤痕,他也不在乎这些,第一次见到生人的小家伙有些畏惧,但想到母亲还在屋内咳血,他最终鼓足勇气,拉住一位大人求救,他咿咿呀呀的说了半天,对方也没有明白,他焦急之下,只得拉着对方往山上去。”

霍骠骑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那人也是个明白人,知晓孩子的意图后,抱着孩子就上山去了。”

“那人在孩子的指引下,一番斗折蛇行后,来到了罪子的隐居之地,孩子焦急的指着脸色苍白已经昏厥的母亲,口齿不清的说道:‘救……救……我……娘亲’,那人明悟,运转香火之力,将其母的经络温养一遍,以针砭点穴之法,暂时控制了病情。”

“小家伙见母亲无事,欣喜万分,跌跌撞撞的倒茶水给那人,天真无邪的他,尚在欣喜,却不知自己引来的是一场弥天大祸!”

嬴朕青筋暴起,白妶也猜想到一些,有些愤怒:“那人是谁?”

第四十章 朕、帝和由

秋风不曾染隰院,未见残荷听雨声。月色洒满小院,书房内秉烛尤未停歇。

霍骠骑没有正面回复白妶的问题,而是震惊的感慨:“你们绝对想不到那个人是谁,当时见到信息,我委实惊讶到了。”

由百里眉头紧皱:“你仔细说来!”他已经想到对方是何人,能让百里好奇的必然不凡,嬴朕遂道:“冠军,你仔细描述一下那人的一举一动,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霍骠骑应诺,继续说道。

“小家伙捧着一个相较于他来说硕大的杯子,正想给那人倒茶,却发现屋内除了自己的母亲,再无一人。小家伙见母亲得救,咧嘴咯咯的微笑,天真的他并没有在意,一番奔波,他也累的不轻,趴在床边悍然入睡。”

“黄昏天际,火烧云燃烧,罪子和其子采药归来,两人拿着自悬崖上采摘的九节石斛,很是开心。其子说道:‘有这千年石斛滋养,娘子的身体今后无忧了。’老人跟在身边自是笑逐颜开。”

“罪子父子进的屋来,见床下鲜血洒满一地,小家伙遍体鳞伤睡在床沿边,惊吓万分,上前抱起娘子,罪子脸色煞白,三步并做两步,抱起孙子,一番察看,深怕遭遇不测。”

“父子俩探了下人中,见呼吸均匀,轻微的松了一口气,只是睡了过去,并无大碍。他们轻轻的将母子二人放到床上,小心翼翼的出去,熬药的熬药,做饭的做饭。”

“谁知,父子二人刚踏出房门,一群嬴氏族人便冲了上来,毫不费力的将他们绑住,又冲进房间将睡梦中的母子押了出来,而小家伙求救的那人就在人群中:‘族长,正是他们,您丢失的秦皇玉璜应该就在房间内。’”

小家伙被嬴氏族人提在手中,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人。

“那名被叫族长的老人愤怒道:‘搜,给我仔细搜!’说完那老族长上前严厉喝斥:‘当初大厩长念你孤儿寡母没有赶尽杀绝,你不思悔改就罢了,竟然入室行窃,简直不知死活。’”

“‘禀告族长,在床底木盒中发现了您的秦皇玉璜。’这时一名族人上来禀告。老族长一脚将罪子踢翻在地:‘你有何话说。’罪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老族长勃然大怒:‘将罪子一家都给我我关进祠堂。’自那之后,那人进入族长的眼里,平步青云,而祠堂放出来的也仅有罪子爷孙俩,不见其子和儿媳。”

“而那人也一步步得到赏识和族人的拥戴,于去年坐上了嬴氏族长的地位。”霍骠骑终于将他所知道的信息说完:“至于祠堂内发生了什么,因为一般族人进不去,所以暗子并没有探听到任何消息。”

“那人竟是嬴徐!”嬴朕在大厩长送来的一些资料中得知代族长是去年替换的,没想到是如此得来。

白妶扭头,见由百里面前的竹简上写着的正是‘嬴徐’二字,字是用毛笔写就,自笔祖蒙恬发明毛笔后,嬴朕的书房常备毛笔。

“此人步步为营,其城府要比公子您资料中的要可怕太多。”由百里皱着眉说道:“此人是个人物,接下来的布局要重点照顾一下。”

“能够将一切记录下来,他只是选择性略过那些黑暗的事情,已经是很不容易。”嬴朕说完,白妶、由百里也是瞬间明白他话中意思,他们二人,一个是知之甚深,一个是聪明绝顶。

“公子你是说,那对夫妻死了?”霍骠骑询问。

由百里道:“即使没死,也是生不如死。”

月上中天,霍骠骑回房,白妶也先一步回竹楼,书房内仅剩下嬴朕和由百里。

嬴朕望着屋外浑圆的月亮,道:“百里先生觉得当今天下大势如何?”

由百里浅笑道:“大寒王朝历经高、惠、吕、文、景五代修养生息,寒武一代,根基重伤,当今寒帝年少,虽有霍光等能臣辅佐,朝局却是江河日下,兖州大焽王朝焸帝衍梅耶春秋鼎盛,那是个活了百年的老狐狸,自寒高祖初年就厉兵秣马,这天下最恐怖的莫过于此人。大焽王朝虎视在侧,不仅是大寒王朝的劲敌,更是天下人族的心腹大患。”

“不知公子当上嬴族族长后,可有席卷天下之心?”由百里突然转头询问。

月光下由百里的脸色坚毅,隐隐有些期待,嬴朕没有回答,反问道:“天下已经对嬴氏失望了,先生觉得会有几成把握?如果我有此雄心,先生愿意辅佐我吗?”

由百里道:“百里祖上曾经辅佐过一名霸主,却从未辅佐出一位帝皇,公子要是有雄心,百里必当鞍前马后,肝脑涂地。至于,几成把握,对公子来说重要吗?公子的名、字不就表明了信心!”

嬴朕闻言,甚是欢喜。

由百里微笑着继续道:“月关之说,乃公子假名,自我们踏入嬴氏祖地,百里就特意留意了一下公子名讳,取名为朕,赐字少帝,当初不知秦皇是出于何种考虑给公子取了此二字?不过可以看出他老人家对公子是喜爱有加!”

“‘朕’之一字,始皇之前,可以说平平无奇,天下人人称的,但如今却是九五之尊的专属,此字更是与秦皇名讳近乎同音,为亲者讳,更是有违常理,至于取字少帝,若说当时秦皇有心将皇位传于你,那到好说,但当时他老人家却更倚重长公子。公子若不逐鹿天下,要么改名易字,要么隐姓埋名,而这两条都不是公子现下会选择的。”

“其实我最初的名字是嬴荷华,母后说‘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而父皇给我改的这个名字如今时刻提醒着我,鞭策着我。”嬴朕感叹,思绪万千,有些思念远方的人,有些回味故去的事:“父皇一生都在打破常规,无论是郡县制,或是皇帝、朕,都足以说明,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也是可以说的过来。”

“公子如此说也自是可以,秦皇是少有的变革君主,尊古而不拘于古制,乃是千古一帝,不过,百里还是觉得公子的名讳必然暗藏玄机,但无论如何都参想不透,不知公子能否透露一二?”由百里甚是期待。

嬴朕道:“说实话,这个问题我当初也问过父皇,他并没有告诉我,至于有何玄机,我相信早晚会有大白之日。”

说完,他盯着百里也询问道:“我大秦曾有一名由姓智囊王佐,他的图腾也是姬水,其实我一直想问先生,你该不会是他的后人吧。”

由百里笑道:“就如公子的名字,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两人相视而笑。

第四十一章 铁面病已

晚来秋风轻拂,书房的油灯明暗不定。

由百里和嬴朕坐回屋内,谈的正起兴,只听由百里说道:“公子明确彰显对族长之位的志在必得,已是打草惊蛇,近些日子,公子可要小心。”

嬴朕放下手中的竹简,道:“先生觉得此计如何?”

由百里说道:“时下局势,错综复杂,嬴徐在嬴族的势力不可小视,简要来说,他们在暗,公子在明,此刻打草惊蛇,逼他们一一现身,计策到是好计,不过公子以万金之躯,下场给他们斗,却是有些危险。”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嬴朕安静的听由百里说完,有些无奈的回应:“先生说的这些,荷华又如何不知,不过现下再没有比我更适合的诱饵。”

咸池漆黑如墨,已是子夜时分,唯有两处地方,尚还有灯火,一处就是嬴朕的隰院,一处则是嬴徐的清风阁。

清风徐来,嬴徐清风阁。

此刻也是油灯明亮,同样有两人在煮水品茗。

坐中除了主人嬴徐,还有一名青衫怪客,他脸上戴着半片铁面具,身旁是一根拐杖,由百年老藤制作而成。

嬴徐说道:“病已,不出你所料,他果然是冲着族长之位而来的。”嬴病已正是嬴来的父亲,号称是近代最接近先祖疾的男子。

“咳!”嬴病已未曾说话先咳嗽了一声:“秦皇为其改名,本欲让他承继自己的皇位,令大兄执掌嬴族,可惜他命格不够,次年就沉睡不醒,秦皇不得已将其封印。如今他醒来,必然想要逐鹿天下,其首要做的就是扶植一个忠诚于他的族长,或者自己坐上族长的位置,否则没有家族的香火支撑,他就是无根的浮萍,走不长远。”

“还想逐鹿天下,他秦皇一脉将嬴族坑的还不够吗?被逐出九族之列,如今更是龟缩在咸池,族人更是不敢行走在十州三岛,天下人对每一个嬴族人,恨不得食肉寝皮。”嬴徐闻言,暴怒而起:“病已你一定要阻拦他,千万不能让他坐上族长之位,不然我嬴族离灭族不远矣!”

嬴病已咳嗽道:“我既然已经选择了你,自然会帮你坐稳族长的位置,他想做上族长的位置,先问问我嬴病已!”

嬴病已说的有些激动,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嬴荷华,我和他势不两立,项籍那个莽夫尚且为了项氏的未来,宁死不肯过江东,他好歹也是秦皇最看好的九子,居然为了自己的野心,不顾嬴族的未来。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为了嬴族我可以不择手段。”嬴徐面目狰狞,暗自咬牙,嬴族百年修养,族人思安之心,早就根深蒂固,他绝不容许嬴朕的到来将其打破。

嬴病已咳嗽完,脸色苍白犹如僵尸:“他今日故意将自己的想法告之,也是知道现在的局势于他不利,想要打草惊蛇,让你的人一点点的都冒出去,让他剪除,如今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能让他摸清我们的深浅。”听过嬴徐的介绍,他便看出了嬴朕的意图。

嬴徐听完,暗叫不好:“糟糕,我在回来的时候,已经派出一些亲信前去刺杀他!”他一拍脑袋就要往外走:“我去让人叫他们回来。”

“咳!别去了,现在估计已经打起来了!”嬴病已咳嗽道,那声音好像肺都咳到了嗓子眼上。

“那该如何是好?”嬴徐听到自己中了圈套很是焦急。

嬴病已用手帕捂住嘴咳嗽完:“那些人可信得过?”嬴徐道:“那些都是我一手训练的亲信,不亚于养马人。”嬴病已轻笑道:“那就好,无碍,乘次机会也让我们摸摸他的实力。”

嬴病已说完,再次咳嗽连番。

“那就好,那就好!”嬴徐见嬴病已咳嗽的如此厉害,上前关心道:“病已,你的身体还能撑得住吗?”

嬴病已摇头道:“无妨,支持到你坐稳族长还是可以的。”嬴徐感慨:“本是我嬴氏的麒麟儿,到底是何人毁了你的图腾?”

“都是陈年旧事了,算了!”嬴病已边咳嗽,边说道,显然不愿提及这段沉重的往事。

荷塘隰院,书房的油灯,近乎灭了,嬴朕二人起身朝外走去。

二人方走到隰院中庭,突然一柄漆黑巨镰从天而降,横割嬴朕脑袋。

“公子小心!”由百里瞬间作出反应,伸手将嬴朕的身体压倒,一个燕子掠水,朝远处划去,下方姬水流淌,他们犹如在险地划水。

刀锋从脖颈横割而过,嬴朕感受到一股阴寒,刀锋寒气犹如是有人在黑夜中挥舞大冰柱。

嬴朕在由百里的帮助下,站立在姬水之中。

姬水汹涌,将二人护在水中央。

那柄漆黑大镰凭空出现,凭空消失,夜色中,中庭及其四周,毫无线索。

由百里见状,抬手念咒:“起!”

他一声令下,姬水荡漾如河,连通四周的水流,隰院四周的荷塘塘水升腾而起,犹如是凭空出现了一道结界。

“没想到先生不仅智略无双,修为也不弱!”嬴朕见他,只手连通荷塘,形成结界,惊讶道。

由百里无奈笑道:“百里仅是冲虚境修为,能布下此结界,得益于此处地势和我图腾的特殊。”

姬水荡漾下,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手持漆黑大镰自二人身后袭来。

嬴朕感觉身后一片阴寒,赶忙提醒百里:“小心身后!”由百里也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危险,姬水翻涌,带着两人就往天上去。

姬水倒挂天宇,嬴朕二人脚下一紧,被强行定在原位,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中庭出现了无数海草,缠绕在脚踝,将他们死死定在原位。

二人拼命挣扎,奈何海草总能因势利导,随风摇摆,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就是挣脱不了。

两人定在原地,背后黑衣人手中漆黑大镰,无情割来,那股特有的阴寒直逼身后。

如芒在背!

清风阁,嬴病已在屋内端坐,嬴徐在屋外踱步。

趁着嬴病已不注意,他自怀中取出一只锦鲤,朝其嘴中塞入一卷尺素,随手往天空一抛。

锦鲤一个打挺,升到虚空高处,朝远方游弋,其速犹如雷霆。

第四十二章 生生造化,万古长春

厩苑,大厩长斜倚在床上,床前是一缕黑白分明的清风,清风中一名人首蛇身的蛇人:“小酒鬼,最近嬴族内很不太平啊!”

正是阴阳谷东皇太一。

大厩长拿起酒葫芦猛喝了一口:“我那真真的弟孙儿回来了,那些个忠的、奸的、不孝的,都一股脑出来了,要给我老人家进进孝,演一出人间百态!”说着他猛然盘腿坐起,醉眼惺忪:“老先生,他们若敢到阴阳谷滋事,不必留情,您老尽管出手。”

东皇太一说道:“我那阴阳谷可不像你这马厩,堂堂大秦养马人首领居然也会被圈禁,啧啧,丢人啊!”老先生调侃小酒鬼。

大厩长又小抿一口:“岁月不饶人啊,小酒鬼也变成老酒鬼喽,人一老就格外看重那股子血脉亲情,唉,造孽啊!还是羡慕您老可以生生造化,万古长春!”

“生生造化,万古长春,屁!现在不也和小酒鬼一样白发苍苍?”清风中东皇太一自嘲道。

大厩长道:“老先生只是暂时受到反噬,岁月久了,自会青丝如故。”

东皇太一低眉道:“按照往常的时间,我这身体也该开始复苏,可这次竟然没有丝毫反应,无论我如何推算都没有丝毫结果。”他话语中尽是郁闷,若论占卜星相、奇门八卦,古往今来他自信可以位居前五。

大厩长长灌一大口酒,眯着眼睛陷入深思。

东皇太一道:“古言:‘医不自医,术难自测’,可道爷也没有自测,当年推演武王,眼皮一耷拉,便知姬周上下八百年,嬴朕那个小东西,不过紫薇九九至尊命数,你说,愣是栽了两次,丢人啊!”

大厩长笑道:“天地无常,总有些特殊存在,老先生何必在意。”

东皇太一依旧纠结:“每次推演那个小东西,下意识的觉得犯了大忌,恍若是道爷在自行推演,奇了怪哉!”说完,清风中又传来一阵嘀咕:“尤其是第二次,脑袋灵光一闪,总觉得错失了什么!”

大厩长是寿命漫长,但是占卜星相和年龄无关,他接不上话,只能仰头浮一大白。

子夜,月明。

隰院风荷,水光接天,月光下,星星点点。

无数海草,自脚踝起,一瞬间将嬴朕、由百里紧紧捆缚,身后,漆黑大镰横割两人脖子。刀至人未见,两人毫无抵抗,一人方天醒,一人才冲虚。

漆黑大镰刀锋来至近前,两人飘起的发丝应声断落。

嬴朕余光中,漆黑大镰陡然变大,银光无限,两人想就势一倒,避过刀锋,周身捆绑着的海草岂能如他们所愿,无论二人如何用力,竟然纹丝不动。

刀锋寒芒,皮肤阴冷生疼,他们连呼喊的机会都被海草死死缚住。

“铛!”

一声金戈轰鸣,火树银花,望着漆黑大镰陡然变大,切向自己的脖子,嬴朕二人,很是不甘的闭上双眼。

此声响彻天地,嬴朕百里双耳被震得轰轰作响,赶忙睁开双眼。

只见一道巨大的盾牌将两人护在其后,盾牌破坏辩驳,散发着阴鬼气息,一个虚淡的人影背对两人,单肩顶着盾牌,在漆黑大镰的猛然横击下,纹丝不动。

海草见漆黑大镰被挡住,拖着二人朝荷塘内拼命逃窜。眼见两人被他拖入荷塘,一道白影如练,瞬间将他们包裹,下方海草连接大地的部位顿时被寒气冻结。

“叽!”

一声啼鸣,一道火花射来。

只听“啊”的一声凄惨痛叫,海草在冰火交替下,化作粉齑,白妶和蜀望双双落了下来。

白妶操纵着白氏战旗,将两人缓慢放于地上。

嬴朕两人落地,面露寒光,嬴朕将香火之力注入百里体内,百里双手叠加,猛然大喝:“起!”

荷塘内塘水一瞬间被抽空,方圆百里为水幕结界隔绝,犹如画地为牢。庞大的结界,在由百里的主持下,变得格外强势,不断地喷出水柱。每一次水柱喷出,都会有一名隐藏在夜色中的黑衣人被冲湿身体,显露在月色下。

黑衣人一旦显露,第一时间就会被蜀姓老妇人盯上,强势镇杀。老妇人平时虽然看着很是慈祥,杀伐起来却狠辣无双,就是一些沙场战将也会自叹不如。

黑衣人一旦现身,要么在被太阳神火引燃周身,活活烧死,要么在她强大的火球术下,被轰成灰烬,尸骨无存……

原本失去的先机的嬴朕两人,在白妶、蜀望等人的配合下,黑衣人被一一剪除。

除了霍骠骑正在酣战的领头人,其余九人都被他们或烧死,或炸碎,最后一人方显露身影,就被吓破了胆,拼命逃进了房间。

蜀姓老妇人怕一不小心烧了房子,让他窜了进去。老妇人连忙追了进去,只见屋内,灯火昏暗,黑衣人栽倒在地,双目圆睁,白黑女躲在屏风后,手里拿着一柄沾血的长匕首,愣在当场。

那柄匕首,正是霍骠骑出来时塞给他的。

这些日子的教导,霍骠骑早就将他当做自己的徒弟看待。

蜀姓老妇人见小家伙被吓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牵着他朝屋外走去,白黑女机械般的跟着,双目无神。

隰院天穹之上,霍骠骑盘腿坐在赤峰之上,操纵着五大英灵和那名手持漆黑大镰的黑衣人激战。

黑衣人同样是圣上境强者,他图腾内敛于体内,并不外放,霍骠骑看不出深浅,并没有贸然选择和他近战。

有时候一场胜负,除了修为的高低,更是取决于图腾的强弱。

更重要的是霍骠骑的图腾是兵家系,更讲究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兵家系高手,无惧近战,但是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不选择近战。

五大英灵仅是圣贤境界,但足够应对黑衣人,更有霍骠骑在赤峰上掠阵,一番交战下,对方已经负伤多处。

此时,霍骠骑修为才是圣上境界,只能召唤出低一境界的英灵。

赤峰上,霍骠骑见嬴朕那边已经结束战斗,他也懒得纠缠,在他的命令下,赤峰中万箭齐发,五大英灵消散天宇,回归赤峰。

霍骠骑自天而降,亮银勾镰枪猛然刺出。

勾镰缩入枪杆,“刺啦”一声,枪头透过其背,自侧面横穿其琵琶骨。

黑衣首领被他挑于勾镰枪上!

第四十三章 诛

霍骠骑以截脉手将其周身经络封闭。

“嘭!”

黑衣首领像死猪般被扔在嬴朕面前,由百里等人脚步虚浮,水幕结界耗尽了他们的香火之力,若不是平日体魄惊人,此刻必然瘫倒在地。

小墨龙扑闪着大眼睛,盘坐在嬴朕肩上,如果足够仔细,你会发现它正将香火之力缓慢注入嬴朕体内。

嬴朕望着黑衣人首领,淡淡道:“骠骑,撕掉他脸上黑布!”虽然他心里早就有结论了,但那成片的海草让他起了疑心。

霍骠骑上前,手中一把残缺的制式秦剑,对准黑衣首领就是刷刷几剑,其包脸的黑布顿时化作碎片,犹如蝴蝶一般,随风飘摇。

“你休想得逞!”碎衣飘零,黑衣首领的脸显露出来。

“嘭!”

一声惊人巨响,嬴朕等人立即避开,幸好由百里及时做出反应,没有溅得周身皆是鲜血。

黑衣首领脑袋显露的刹那,突然爆炸。

“豢养死士,不错不错,越来越有意思了!”嬴朕望着那具已经没有脑袋的尸体冷笑道。

“冠军你去荷塘里将那海草精给我捞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势力,竟然敢来我这里找死!”嬴朕盯着院外的荷塘,脸上一片宁静。

但熟悉的人都很清楚,嬴朕板着脸,那是暴怒的风雨前奏。

“老祖,我们给捞上来了!”白黑女怀中捧着一堆漆黑的貌似海草样的东西,放到嬴朕面前,小家伙头发湿漉漉的,衣服已经重新换上。

白妶抬手烘干了小家伙的发丝,生怕夜凉冻坏身体。

蜀姓老妇人站在白黑女身边,海草精正是在她的授意下捞的。

冰火两重下,海草早就被摧毁,仅剩下一小节根茎,若不是深深的扎根在荷塘淤泥中,必然被冻碎,或烧作粉齑。白妶两人担心各自夫君,一出手自是雷霆一击。

“这十名黑衣刺客应该是嬴氏族人,至于这株海草应该是他们豢养的妖物。”由百里望着眼前的一幕,朝嬴朕汇总。

嬴朕也是点头赞许,要知道大陆上能叫上号的帮派,或者刺客组织,他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些,但是海里妖物组成的群体他是闻所未闻。

“冠军你辛苦一下,将这些尸体都处理掉。”嬴朕道。

霍冠军应诺。

白妶挽着嬴朕回房,突然他转身对霍骠骑说道:“这些人残存的尸体你随机处理一下,明天送到嬴徐府上,给他说一声,就说我们隰院遇到刺客了,让他调查一番。”

霍骠骑嘴角露笑,顿时领会嬴朕的意思:“公子,放心,包您满意!”他起初称呼嬴朕君上,白妶主母,为了便于赶路改口成公子、夫人,就这样一直没有改过来。

不过嬴朕和白妶也很享受这种称呼。

事情交代完后,嬴朕并肩和白妶回到房间,房内竹楼已放置好,犹如多了一张大眠床。

白妶搀扶着嬴朕朝竹楼内走去。

“谁?”

白妶忽然发现异样,长庚剑突然出现在手,朝窗外刺去。

嬴朕听到自家娘子的喝声,转身望去,窗外站着一道黑影,他心想:“莫不是漏网之鱼?”

白妶一剑刺空,黑影尚在窗外,对方的修为很高,轻易的躲过了她的杀招,夫妻两人连忙追出屋外。

黑影并没有像上一波那般头脑都包的严严实实,他孤身一人,背手而立,长发在夜色中随风轻拂。他见嬴朕夫妻追了出来,足下脚尖一点,身体犹如秋叶般飘了出去。

凌风御空!

嬴朕夫妻一番震撼,如此修为的人要是对他们出手,隰院内无人可以抵挡。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黑影凌虚而行,时快时慢,嬴朕两人跟不上时,他会放慢速度等待他们,而要追上他时,他会猛然加速,在虚空中滑行老远方才减缓速度。

夫妻两人见此状也是福至心灵,原本警惕的心态也开始平和。

白妶牵着嬴朕的手紧紧跟在其后。

白妶有些好奇的低声询问道:“夫君你说他要带我们去哪里?”

嬴朕闻言,摇头道:“不清楚,他走的是外围,外围到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只是路程较远,不过看他一路时慢时快的速度,至少可以肯定,他是没有恶意的,或许族内某个故人知晓我回来了,想要见我一番吧。”他听自家媳妇询问,遂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出了嬴氏族人的聚集处,外围都是山峦水域。

因为帮助百里布下结界,嬴朕的香火之力消耗殆尽,后半程基本靠白妶拖着他在追赶。

黑影好似也察觉到这边的情况,速度相较于在聚集地那边放缓了近三成,嬴朕见他还有照顾的心思,遂询问道:“这位兄台,不知是何人想见我夫妻?”

“不敢当!”黑影闻言,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并未正面回答嬴朕问题。

嬴朕见对方回复了一句,仍旧不甘心的反复询问。

奈何,无论他如何提问,黑影都没有再回应,仅是回复那一次。

黑影实在忍受不住嬴朕的询问,脚下速度,再次加快。

约莫又行了半盏茶功夫,前方一条小河出现在嬴朕夫妻面前。

河面上横漂着一艘小船,若不是船上有人,说不定遇见极富才情的男人,会来上一句‘野渡无人舟自横’。

小船上出现的男人依旧背对着他们,依旧是一袭黑衣。

而此时凌虚而行的黑影落在船上,和其交谈一番,犹如白鹤展翅,梯云而上,消失在远处密林之中。

船上黑影背对着他们,说道:“贤伉俪,请,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

嬴朕站在渡口,见其同样是背对着他们,心中暗道:“不愧是同一个人的部下,这爱好都是一模一样的,真想从后面给你们补上一刀!”

白妶带着嬴朕落在船上,道:“不知可否告知贵主人名讳?”

船上黑影道:“九夫人都到这里了,不必担心,我家主人未有恶意,您见到自会知晓。”

船上油灯闪烁,小船顺风而行,很快就来到目的地,那是一处茅草屋。

屋前站着一名老者,老者容貌不可得见,他同样背对着嬴朕夫妻。

第四十四章 连弩射海鱼

茅屋三两间,屋前站着嬴朕和老者。

老者双手在长袖中颤抖,幅度不大,却停不下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泪珠。嬴朕面庞上紧绷着微笑,双眼酸楚泛红,两个男人远远的凝视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千言万语满腔,却不知从何说起,唯有相顾无言。

白妶和船上的那名黑影远远的站着,都自觉的没有打扰双方。

“可,还好?”老者率先打破沉静。

嬴朕回应道:“还好,一切都好,你苍老了!”人生的悲欢正是如此,一闭眼,一睁眼,一切都沧海桑田,父皇、兄长皆不在,连眼前人也是步履蹒跚,可怜白发生。

“人总是要老了的,几百年了,要不是如此模样那才奇怪!”老者笑呵呵的上前,拉着嬴朕的手,仔细端详:“当年那个小家伙,如今也是玉树临风的帅小伙儿。不愧是皇伯父称赞的,我嬴氏麒麟儿!”

嬴朕伸手抱住老者,有些哽咽:“堂兄缪赞,若论玉树临风,我嬴氏当属您和大兄长,九弟如何也不敢当,和你们相比差的太多。”

“你小子还是那样谦虚!”老者一巴掌拍在嬴朕肩头,嬴朕一低头,他看见了站在远处,一袭白衣的白妶。

老者望着白妶,笑眯眯的询问:“那位可是白家长女?”嬴朕点头,他又将脑袋凑到其耳际小声嘀咕:“记得你小子说,长大了要娶人家,心愿可达成了?”

嬴朕没想到堂兄连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小玩笑都记得,不过既然都问到这里了,他也并不扭捏,招手将白妶唤了过来。

白妶很是温婉的走了过来,朝老者见礼:“弟媳,见过婴堂兄!”

老者便是欲力挽狂澜的秦三世嬴婴,嬴朕堂兄。

嬴朕正式向嬴婴介绍道:“堂兄这是我媳妇白妶,我们已经正式结为夫妻。”白妶难得的显露出她女儿家的娇羞。

“不错不错,我嬴氏能娶到白氏长女为妻,想来皇伯父和白大元帅也会含笑九泉。”嬴婴非常满意白妶,那个时候他们嬴氏子弟皆尚李氏女,根本就少有择偶自由。

李氏后族煊赫一时,声名仅次于嬴氏皇族。

嬴婴和白妶寒暄了几句,拉着他往远处悬崖而去:“九弟。你来,我问你一些事情。”说完他先转头朝白妶笑道:“弟妹,你在这里休息一番,九弟先借我一会儿。”

白妶点头。

嬴婴带着嬴朕来到茅屋后悬崖上,黑夜中,悬崖下方万家灯火,乃是嬴氏居住地。

嬴朕见堂兄朝悬崖下发愣,道:“不知堂兄派人将九弟引到此处是有何事相商?”嬴婴抬手道:“不急,你往下方看。”悬崖下乃是嬴氏聚集地。

“万家灯火,宁静心安!一派祥和,但老秦人不该在岁月中迷失本性。”嬴朕随着其手势望了一下悬崖下方,这里能清晰的看见嬴氏祖祠。

嬴婴笑道:“却是如此,但无论是老秦人,还是传说中魔祖罗睺的修罗部众,其内心深处都是向往祥和安静。”人心思安,自古皆是如此。

“人心思安,或许堂兄的观点很是正确,但是人不能为了安稳而放弃多年的坚持的,如果放弃才是对自己的最不敬!”嬴朕很不赞同他的观点。

嬴婴说道:“让一个人改变自己坚持的基本准侧,一时半会肯定接受不了,你也别急着回复,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

嬴朕闻言,也只得点头。

嬴婴望着嬴朕说道:“你娶了白氏长女,当年皇伯父为你定的李氏女子你该让她居于何种地位?据说那姑娘一直在等你。”嬴朕说道:“今生我嬴朕之妻唯白妶一人,也仅是白妶一人。”

李氏一族,因李斯而煊赫,也因李斯而衰落,昔日后族,今时罪族。

嬴朕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若不是他后族临阵倒戈,兄长就不会被逼的自刎九原,嬴氏的辉煌也不会因此走向日落,我不覆灭他九族就是开恩,还让我娶该族女子,简直白日做梦!”

嬴婴闻言,明白了他的心意,长叹一声:“随你吧!”

嬴朕道:“这些年堂兄,和他们有联系吗?”嬴婴说道:“并未联系,只不过偶有耳闻,据传已被灭尽。”

嬴朕也不知其中真假:“李氏一族是否赶尽杀绝,我不过问,之前堂兄问了我李氏,我也想向您了解一些消息。”

嬴婴好像并不很是惊讶,一切貌似早就有所预料:“你尽管询问,如果是婴知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嬴朕很是满意的微笑。

嬴婴见状,微笑着道:“九堂弟你是想要询问皇伯父和大兄的事情吧?”嬴朕回道:“是,我要知晓真相,虽然当初我沉睡的比较早,父皇那时春秋鼎盛,绝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样。”

说到父皇,嬴朕有些低沉。

嬴婴说道:“我也知晓史书上的记载,那些纯属是大寒王朝的一方意愿,但是我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当时,大兄去了九原,我失去了庇佑,只能终日待在大兄府上。我知晓的其实并没有多少,甚至不及你。”

嬴朕很是理解,嬴婴的处境,他曾经和和兄长有过商榷。

嬴朕闻言陷入了沉思,遂又朝嬴婴问道:“堂兄,难道在这以前父皇和兄长没有异常表现?”

嬴婴低沉着脑袋,嘴里嘀咕道:“你容我先想一想,嗯,不得不说,貌似还真有几次。”

嬴朕惊讶道:“几次?”要知道父皇和大兄皆是权谋高手,喜形不显于色。

嬴婴回道:“是的,那时皇伯父方浑一宇内,几件小事,无人在意,现在想起,却是疑点重重,诡异莫名!”

嬴朕急迫道:“堂兄你仔细给我说说。”

嬴婴道:“其实这几件事,稗官野史上皆有记载,只是后人不以为真,却都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他停顿了一下,脑袋轻微倾斜若在思考,良久方道——

其中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伐竹遗印,连弩射海鱼!

第四十五章 公子婴

“伐竹遗印,连弩射海鱼,那些稗官的笔下时有出现,已经成为父皇昏庸的佐证。”嬴朕醒转虽然没有几日,却早就将关于秦皇的一切都翻阅了数遍。

“不止这些,还有那次荧惑陨石,三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大兄和皇伯父尚未争吵,我也时常跟在他们身边。”嬴婴说着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那几日阴雨连绵,整个天地都阴沉沉的,私下里皇伯父和大兄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异样情绪,尤其是那日正在大兄府上晨读,大兄收到养马人面呈的信息,脸色如常的走了出去。

黄昏时分就传来秦皇陛下连弩射海鱼的消息。

现在想来,那日大兄虽然表现如常,但是在起身出去的时候,却忘记了将发冠束上,而且听下人谈论,当天大兄的靴子不知丢到何处,后来发现遗失在书房的云栈上。

自皇伯父连弩射海鱼后,接连又发生了荧惑陨石、伐竹遗印,而大兄和皇伯父在朝堂上的争吵也愈发胶着,父子二人丝毫不退让,连番的争执,维持了数月之久。

最终以大兄失败告终,秦皇明诏:九原监军。

九原监军后,皇伯父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最后更是孱弱的宛如凡人,要知道,大兄临去九原时,他可是春秋正盛!

听完嬴婴的介绍,嬴朕愈发肯定,当年父皇和兄长的相继离去必然另有蹊跷!

他望着嬴婴,询问道:“堂兄当时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人吗?”

嬴婴摇头,他一个自身难保的皇侄子又如何能发现其他人员的异常:“不过,当时扶植十八堂弟登上皇位的李氏、赵高等人,没有自相残杀的,待我登上皇位后,就一一剪除,赵高更是直接移族。”

“父皇和兄长一定发现了什么或者深陷某种阴谋之中,此间事了,我定然要一一拜访这些地方,相信纵使百年过去,一定也会留下某些蛛丝马迹。”嬴朕越思越想,越发的想要了解当年的所有事情,奈何岁月的长河中,并没有太史简、董狐笔,纵使有,也无人能够断句读,明字句。

他想要还原所有事情,便必须自己一点点的发现,一点点的将所有信息拼凑。

“你已下定决心要争夺族长之位了?”嬴朕正沉浸在如何还原当年的事情,嬴婴打断他的思绪询问。

“嬴族族长之位,我志在必得,寒氏抢走我父兄基业,我会一点点的抢夺回来!”听到嬴婴的询问嬴朕毫不避讳的直言,语气坚定,仿佛族长之位已经攥在手中。

“人们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一族族长,一朝皇帝,其恐怖胜将帅百倍,皇伯父嫡系的血脉也就仅剩你和嬴彻二人,我希望你能退出?”嬴婴思考再三,最终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退出,绝不可能的?族长之位本就是我囊中之物,若不是当年出现意外,族长之位绝不可能悬空如此之久。”嬴朕说完,方才发觉,对方说父皇除了自己,尚有血脉存世,遂道:“嬴彻,就是那个被人称呼为罪子的晚辈?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名字,是堂兄给起的吧?。”

嬴婴见终于引起他的兴趣,说道:“你若不同意,我绝不会透漏他是谁,他现在岌岌可危!”

嬴朕摇头,望着嬴婴,回道:“大兄勇武忠毅,用儒家的话来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你自小便跟着大兄一起生活,你绝不会是如此做的!”

“岁月总是会改变人,为了皇伯父,为了大兄,我可以是地狱归来的恶魔,你既然想要当族长,应该清楚,没有人能够一成不变。”嬴婴狠厉的说道。

“族长也罢,皇帝也好,终究是在摆弄权谋,但是我相信大兄,相信你,绝不会成为曾经厌恶的人,即使我判断失误,你杀了嬴彻爷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更好的一种解脱。”嬴彻应该就是族人口中的罪子,没想到堂兄竟然能够清晰的记得他的名字。

“你就这样有自信,还是说,你已经具备了帝皇的铁血?”嬴婴见嬴朕并没有显露出半点服软的神态,质问道。

“铁血是少不了的,不过,我答应过父皇,绝对不能失了情义,父皇能以师礼敬王翦,我一样可以做到,寒邦那种兔死狐烹的做法,我绝对不会去做。”嬴朕道。

嬴婴听完,呆立在原地,久久不作出回应,夜色中风正在呼呼作响。

良久,嬴婴说道:“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感谢我替你做的这个选择,我绝对不会让皇伯父断后,尤其是你这个他最看重的九子。”

他话音刚落嬴朕的左右不何时出现了两个黑影,分左右以龙爪手扣向他的双肩。

远处,白妶左右也是出现了同样的黑影。

“慢,堂兄何必如此焦急!就如你纵使对胡亥失望透顶,不也出面救下他的遗腹子,并给他取名为彻,希望他大彻大悟,通明一切大义。”嬴朕急喝一声说道:“你若为了父皇的血脉不至断绝,现在有嬴彻爷孙,又何必纠结于我?我自出生就注定绝不会是一名隐世闲人。”

嬴婴有些失望,说道:“做个隐世闲人不好吗?”

嬴朕摇头:“我不仅流淌着嬴氏的鲜血,我还承继着父皇和大兄的遗愿,纵九死也绝不后悔!”

“可他老人家的血脉呢?”嬴婴有些凄婉:“嬴彻一脉虽然和你流着同样的血脉,可在我眼中他们不配,他们是我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选择的血脉传承。你知道吗?前几日知晓你还活着,我有多么的高兴!”

“谢谢厚爱,嬴氏的族长我要得,十州三岛的帝皇我更要夺,这是我的使命,更是我嬴氏应得的!”嬴朕矢志不渝,无论嬴婴如何说,内心毫不动摇。

“族长你让嬴徐去坐,这天下的帝皇我帮你去夺,你就安心陪着弟妹在咸池平稳生活不好吗?”嬴婴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不行,有些事,只能我去做!”嬴朕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只是想像皇伯父当初关爱我那样,守护你,连如此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吗?”嬴婴低沉失落。

“嬴氏的男儿宁愿流血而死,也不能苟且而活,尤其是作为父皇的后人,更不能退缩,我知道堂兄你的良苦用心,但我不能让父皇和兄长蒙羞,我不想让他们的梦想成空,你要是真的敬佩他们,就不应该拦着我!”嬴朕说道。

嬴婴闻言,沉默,良久不语。

“将他们关起来!”突然,嬴婴吩咐道。

第四十六章 山居

“慢着!”嬴朕上前数步。

嬴婴望着他坚毅的面庞,有些期待,苍老的目光偶有挣扎,他自小知晓身世,少年时因为父亲的缘故甚至想过报复,不知多少次得罪皇伯父,却仅仅受到惩罚,然后送至大兄府上。

大兄府上有最好的先生,甚至偶尔会得到大兄和皇伯父的指教。

心智渐启,明辨是非后,他虽然明面上依旧怨憎,但心里早就释怀,而最后的丁点隔阂,也在那次变故后消散无踪。

那次之后,他和皇伯父冰释前嫌,从此,皇伯父他敬若父亲,大兄他敬佩更甚。

而那次变故发生在嬴朕十岁,正是他沉睡之后。

“堂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这大陆上,最了解我的人,除了父皇和兄长,想来就是你,毕竟我们在兄长的府邸上生活过三年。”嬴朕站在他的面前,四目相对。

嬴婴原本坚定的心思,开始有些动摇。

那三年时间,皇伯父和皇伯母忙着兼并天下,无暇照顾年幼的荷华,而那些奴仆又看不住‘少年智如妖’的九公子,就将他送到大兄的府邸,由大兄和自己照顾。

三年时光虽然短暂,却足以明白一个少年老成者的心性。

“那时的你,虽然年幼,心性却早就定性,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整日跟在大兄的身边,寸步不离,偶尔还帮助大兄处理政务。”嬴婴好似被嬴朕的三言两语,带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你关不住我的,我有太多混不吝的方式让你放我走,你知道的,尤其是你现在离我仅有一步之遥。”嬴朕望着嬴婴的眼神有些愧疚:“但是这个办法我不会去用!”

嬴婴察觉到他的异样,毕竟两人站的很近,彼此的表情都是纤毫毕现:“你看出来了?”

嬴朕点头,低沉道:“是寒氏,还是项氏?”此刻的他锋芒毕露,犹如是远古荒兽,这世上能让他如此动容的,嬴婴恰巧就在其中。

“都百年了,你不说我都有些遗忘了,更何况有大兄当年遗留下的护卫保护,有没有修为,并不重要。”人生期颐,很多能看开的,能看淡的,嬴婴早就释然,不能的,也是他不愿意释怀。

“是寒氏?”嬴朕询问,项氏堂皇狠厉,寒氏阴诡虚伪,堂兄若是栽在项氏手上,就不是修为被废,而是命丧黄泉。

若不是在咸池遇到嬴婴,嬴朕会一直相信寒氏史家的记载,项籍屠城纵火,杀害公子婴。

“是寒邦!”嬴婴释怀,但是每每思及这个名字依旧咬牙切齿。

嬴朕紧握拳头,说道:“又是寒氏,早晚我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双目猩红,有些心疼堂兄。

嬴婴说道:“这些小伤,和那些为了嬴氏基业献身的老秦人相比,何足道哉!”他双手抓住嬴朕的肩膀,手上的劲力很松,没有当年的浑厚有力:“嬴氏现在式微,你就待在咸池不好吗?”

“这个,弟委实不能答应,望堂兄理解,不过放心,我比谁都在乎自己的生命,绝不会去冒险。”嬴朕说道。

“唉!”嬴婴叹息,良久道:“果然真的很像大兄,当初我也曾劝他向皇伯父低头!”

“怪不得,当年皇伯父说,你和大兄最像他!”往事并不如烟,重见故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勾起回忆,嬴婴无奈的摆手道:“你走吧!”

“谢过堂兄!”嬴朕拱手拜谢。

拜谢完,嬴朕并没有转身而去,而是小声道:“我有些事情,想单独给你说。”

嬴婴会意,挥手撤去手下。

嬴朕见周围的黑影退去,说道:“若以后,弟能够再为嬴氏打下一片江山,堂兄可愿帮我?”

“我已年过期颐,更是残废之人,能帮助你的有限!”嬴婴有些失落。

“堂兄不必妄自菲薄,若不是当初嬴氏缺乏王佐、将帅,以兄长之能必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至于修为,无论你愿不愿意帮弟,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嬴朕低声道,嬴婴的才能无论是寒氏史家,抑或是嬴氏族内记载,皆言其才能卓绝,尤其他自小身受兄长教导,嬴朕相信其才能必然不凡。

“图腾真能治好?”嬴婴原本浑不在意,忽然有些兴奋的询问。

嬴朕点头,说道:“我身边有一位朋友,他见识广博,相信会有办法的!”

嬴婴说道:“好,要是真能治好,堂兄到时给你一个惊喜!”

“好,那弟就在隰院恭候堂兄!”嬴朕郑重拜谢。

嬴婴望着嬴朕牵着白妶的手,上了小船,船行碧波上,他们的背影最终成为一个小点:“父子三人性格皆是如此,唉!”

“公子,为何不强行将他留下来。”一个声音在嬴婴耳边响起,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其身前,正是当初现身隰院的黑影。

“他心意已决,强留不得。”嬴婴叹道:“当初让你去见他,我就没有报多大希望,只是百年未见,想他了,以我这身子估计也见不上几回了。”

“以九公子现在的修为,若强留我相信可以很轻松的。”黑影说道。

嬴婴摇头:“你是大兄后来培养的,不了解我这九弟,当时他给我说话的时候,我们之间不足一步,只是后来他见我修为尽废,不愿意出手,更何况即使不能制约于我,他身上能伤害自己,能自保的手段太多,或许他打不过你们,但是逃跑绝对没有问题,只是代价要大一些吧了!”

“不至于如此吧,公子您对他并没有恶意。”黑影说道。

嬴婴摇头:“等你了解他了,你就知道了!”

上了河岸,嬴朕让船上黑影回去,带着白妶慢慢前行。

夫妻两人边走边聊,往隰院行去。

“启明星现,天色将明,回去也睡不了多长,要不我们去兄长的山居转转。”今晚见到嬴婴,一番交谈,让嬴朕格外想念兄长。

“好!”白妶抱着他的臂膀,笑的很甜。

山鬼暗啼,山居梦幻。

山居周围百兽震惶,百鸟展翅,哀鸣惨叫之声,属引凄异,哀转不绝。

第四十七章 山精野怪

山坳中星火点点,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其中飞舞。

一座木质构架的亭台楼阁隐没在女萝、薜荔等藤蔓中,更有古树枝叶夹杂,偶有飞檐俏皮的自楼阁口探出脑袋。

嬴朕牵着白妶的手,于小溪上踏波而行,推开溪畔岩石进入山居。嬴朕一边走,一边解释:“兄长的山居常年有山鬼守护,那是母后自云梦山救回来的精灵。还记得,那时还因此调皮的说母亲偏心,现在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相信母后他们也希望你带着他们的希冀愉快的活着,在说,你还有我呀!”白妶握着他的手,行走在山居内。

山居很是朴素,纤尘不染,随处可见竹简书籍,诸子百家皆有所涉猎,其中尤以儒墨两家居多。

“时常听人们说山鬼都长得自然美丽,清新脱俗,今天我们是不是能够看见她?”世人常说英雄爱美女,其实有时候美女更喜欢美女,尤其是眼前的这位女武神。

天下间的美女她都想看个遍,甚至偶尔会和嬴朕调侃几句,要将天下间的美女都收入她的麾下。

嬴朕伸手刮了一下她的琼鼻说道:“那可要让你失望了,这山鬼我也就见过一两次,自母后将她赠送给兄长,她就只出现在兄长的面前,其他人面前她都不会显露身影。”

山鬼钟情,一生仅认一人。

她一身幻术不亚于蜃龙,一般人很难捉住她,即使你修为比她高出数倍。

“这天下能让我佩服的女子除了妇好,就属母后,以后我也要效仿她老人家,为我们女人扬眉吐气。”白妶自小就很崇拜大秦始皇后清,如今得知她曾经收服过一名成年的山鬼,那心情真是激动万分,波澜壮阔。

“妶姐姐,你会的,你现在也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嬴朕一边赞扬妻子,一边拉着她在山居的角落转悠,偶尔遇到旧物件,会给妻子介绍一番。

扶苏的山居,铭记了他的童年,更充满小荷华的童年往事。

“啊!”

一声刺耳尖叫响彻山坳,山居内的所有藤蔓枝叶,皆哗哗作响,犹如是有诸多乐曲正在奏响。

“恩呢?”

嬴朕皱眉,他听到那声音有些熟悉。

“这深山之中,没想到还有孩子生活?”方才的那声,清脆稚嫩,应该是一名年龄不大的孩童。

“走,我们出去看看,别是嬴彻的孙子!”嬴朕说完,白妶和他并肩出了山居,寻声朝小孩尖叫声而去。

山居不远处的密林中,由于时令已经是深秋,山藤、古树都披上了一身金黄色的锁子甲。地上铺陈着一层层厚厚枯黄的叶子。

山林中,一个小孩正坐在一头黑狼身上,其穿着一袭百衲衣。

正是罪子嬴彻的孙子,那个被嬴氏子弟称为罪孽的孩子。

罪孽的身边,除了胯下一头黑狼,一个高大的藤巨人站在他的身后,藤巨人肩上扎根着一株鲜红的人参和一株雪白的透着翡翠绿的雪莲花。

黑狼旁边有几头年轻力壮的狼犬,正龇牙咧嘴的警惕着四周。

山林的古树之上,时常能见到枝叶婆娑晃动。

罪孽望着自己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整个身心进入紧绷状态,或许别人会以为这些树叶的晃动是因为山坳中不知觉拂过的微风。

但罪孽却清晰的知道,并不是这样,那是三名黑衣人埋伏在那里。

罪孽目光阴寒,心中暗道:“胆敢刺杀我,我就让你尝尝轻视小孩子的后果!别不拿小孩不当对手。”

罪孽轻轻招手,藤巨人单膝跪到在地上,听凭他来回的抚摸,且十分的享受:“不知敬爱的主人,今天您有何吩咐。”

罪孽低沉的说道:“去,让那几个隐藏在你们身上的家伙,恐惧这边山林,然后给我灭掉。”

藤巨人很有礼貌的低头致礼,然后起身。

古树之上,无数的薜荔、女萝依附,有一名黑衣人正好躲藏在其后,眼中除了惊恐,就是不可思议。

古树下,一名黑衣人因为他们的第一波的攻击,被罪孽操纵着无数藤蔓刺成了筛子,鲜血洒满一地。

他亲眼看到藤蔓在刺死自己的同伴后,一点点的将尸体拉入地底,然后将推动枯叶将原本鲜血洇红的地面掩盖。

“不是说,罪孽连天醒境的修为都没有吗?咋感觉比族中那些天才少年还要可怕!果然是罪孽,居然修炼邪术,留不得,必须尽快通知族内,不然,嬴族说不定会因为他走向灭亡。”藤蔓后的黑衣人细思极恐,悄悄的朝后退去。

他去意已生,被罪孽吓破了胆子,没有丝毫留念。

藤蔓后,黑衣人一心只想着离开,却没有发现他周围的藤蔓开始在缓慢蠕动,一点点的将他包围。他转身,猛然腾空而去,朝山下飞奔。

此时原本缓慢蠕动的藤蔓陡然加速,一下将他包裹住,犹如是蚕蛹一般,被死死缚住,一根藤蔓自其中探了出来,藤蔓头在他的脸前来回晃动,时不时的突然探入他的耳内,甚至在他的眼睛前戳戳点点。

如此再三,他脑袋一歪,竟然吓晕过去。

远处草丛中一个黑衣人见状,哪还敢逗留,拼了命的拔腿朝山下跑。

“啊呜……”

虎啸山林,一道黑影闪过,草丛中跑出的黑衣人被扑到在地。

那是一头吊睛白额大虫!

大虫将黑衣人扑到在地,伸出舌头来回的在他的脸上舔。

黑衣人下身失禁,一股恶臭传出,他们三人原本以为接到一个轻松的任务,谁知在他们发起第一轮攻击后,竟然被一个小孩,反手掌控,只身吊打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大虫闻到恶臭,失去舔他的心情,前爪猛然用力,将他的脑袋如西瓜般拍碎。

此时,自山居中出来的嬴朕夫妻,正好走了过来。

远远的将藤蔓擒黑衣、大虫扑黑衣的一幕给望在眼里。夫妻二人看着百衲衣小孩也有些惊讶,一个尚未天醒的孩子是如何控制这些山精野怪的。

百衲衣小孩见远处林中又有人走了过来,目光阴狠。

吊睛白额大虫,立时飞扑而去,脚下生风,如羽之疾,刹那间扑到嬴朕头上,血盆大口咬其脑袋。

突然,大虫一声哀鸣,强扭身体,撞在旁边的一株丈围古树上。

第四十八章 为虎作伥

百衲衣小孩看清来人,乃是当日救过他们爷孙的夫妇,尚未发出‘勿伤’的命令,大虫就惊恐的撞到古树之上。

它身体滑落至树根,不停的颤抖,好似深夜时分,胆小的蔫小孩遇见厉鬼索命。

百衲衣小孩见状,急忙制止。

可惜再次慢了半拍,依附在大虫身上的奴仆,见其受伤,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嬴朕夫妻身后,黎明将至的夜,最是黑暗,它又无影无形,完美的融合到夜色内。

“伥鬼住手!”百衲衣小孩见为时已晚,只得直接喝斥。

伥鬼,吊睛白额大虫的奴仆,时常诱拐孩童给它吃。

百衲衣小孩的喝斥声,仅仅让它稍稍停顿了一下,根本没有起到制止的作用,伥鬼乃是大虫咬死的人所化,只依附于大虫,并不属于山中精灵。

伥鬼仅有片刻迷茫,又再次发起了攻击。

嬴朕夫妻忽然出现在一片神秘朦胧的世界。

那里是一座漆黑如墨的宫殿,简约霸气,庄严肃穆,整座宫殿雕砌,完全是用墨色条木、条石。宫殿北面,端坐一帝一后,下首陪坐一名将帅,帝皇威严肃穆,身材修长高大,帝后雍容华贵,体态大气端庄,下首将帅白盔白甲,盔甲外罩着一层素锦纱衣,在清风中灵活摇摆。

“父皇,母后!白……泰山!”嬴朕下意识的抬脚往前走起。

同样时刻,白妶也嘴里念叨着往前行走。

夫妻二人下意识的往前走,百衲衣小孩心头焦急,在他的眼里,恩人夫妇居然朝那大虫走去,双眼无神,明显是中了伥鬼的招术。

父皇母后本就是嬴朕的心结,在加上灵魂上的原因,便在悄无声息中中了伥鬼的迷惑。

古树下,大虫强忍着伤痛坐了起来,虎目惊恐的望着嬴朕夫妇一步一步逼近。

他们逼近一步,它后退一步,虎臀最终顶在了古树上,不能后退,夫妻二人也逼近了它的身体。

嬴朕夫妻来到大虫面前,将脖子伸到大虫面前。

大虫周身颤抖,虎目流泪,强行将脑袋扭开。

漂浮在夜空中的伥鬼,鬼脸郁闷。

再次引诱嬴朕夫妻将脑袋又一次递到大虫面前。

大虫以头抢树,最终用锋利的虎爪抓住古树,朝树上拼命的爬。它并不擅长爬树,尤其是如此巨大光滑,没有枝丫的老树,方爬一小段,又滑了下来。

方落地,嬴朕夫妻又将脑袋伸了过去,它又拼命的往上爬,如此循环,古树周围已经被它犁出无数深沟,树液横流,最后它连一小段都爬不上去。

大虫虎目落泪,面树思过,不敢露出自己的嘴巴。

伥鬼望着自己的主人,鬼脸无奈,鬼烟晃来晃去,好似在思索:“估计是主人饱了,现在不想吃,要不我先上他们的身,戏耍一番,桀桀……”

此时,百衲衣小孩拼命的嘶吼拍打,妄图叫醒他们,奈何嬴朕夫妻毫无反应,而那边吊睛白额大虫因为惊恐也完全忘记,自己还能命令伥鬼。

伥鬼一番思索,飘荡着依附上嬴朕的身体。

“叽……”一阵惨痛声响起。

伥鬼方接触到嬴朕后背,鬼烟顿时被一阵强光弹飞出去,然后一阵青烟冒起,燃烧了起来。

“桀桀……”

鬼烟在青色火焰中狰狞扭曲,厉鬼凄惨的声音充斥整片山林。

百衲衣小孩万分惊奇,要知道鬼烟无形,普通的火焰根本引不燃。

青色火焰中,伥鬼凄惨的嘶吼后,化作一阵青烟消散在夜色中。

嬴朕夫妻在那阵叽的惨叫声中清醒过来,见自己站在树下,身后一只斑斓大虎正四爪抱树,瑟瑟发抖。

方才大虫清晰的感受到,攻击伥鬼的和自己看到的根本不是一物,对嬴朕夫妻的惊恐百万倍递增。

原本不在颤抖的虎躯,再一次拼命震动起来。

嬴朕夫妻朝身后望了一眼,老脸通红,羞涩的转了回来,嬴朕啐道:“这老虎口味真独特!”

嬴朕见伥鬼消散,回想起方才一幕,不觉后怕,心中暗道:“得赶紧登上族长之位,没有足够的香火之力,灵魂上的问题解决不了,终究是个致命的问题!”

百衲衣小孩一脸好奇的盯着嬴朕,也不说话。

嬴朕上前,他后退,白妶微笑着上前,他下意识的想后撤,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后退,白妶轻声询问:“小朋友,你爷爷是不是叫嬴彻?”

百衲衣小孩摇头,也不知道他所表达的是不知道,还是不是。

白妶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你爷爷,我们有事给他商量?”

百衲衣小孩闻言,后撤转身,踩着一只小狼,翻身上了那头黑色巨狼身上,黑狼立刻奔跑而起,左窜右跳,带着他消失在山林间。

嬴朕夫妻摇头,望了一眼藤巨人吊着的黑衣人,和那头口味怪异的老虎,转身回了山居。

嬴朕夫妇走后,藤巨人将黑衣人扔上天空摔死,现出原形,依附在一株巨木上,归于平静;古树下,大虫松开双爪,瘫倒在地,宛若五花肉泥,不再剧烈颤抖,偶尔哆嗦几下。

清风阁内。

嬴徐端坐着,脸色深沉,整个脸黑如锅底,连喝茶的心情也没有了。

“不用在等了,你的那些人看来是回不来了!”嬴病已咳嗽着说道。

“废物,一群废物!”嬴徐一掌拍在木桌上,桌子开裂,茶杯掉落在地,摔的粉碎。

“不用如此,养马人自先祖嬴秦起就存在,所学功法、训练方式,除了大厩长,除非真正的族长才会知晓,一时半会是赶不上的。再者,那嬴荷华,乃是秦皇最宠爱的九子,又怎会没有一点保命的手段,要是你们一击就能得手,那才是最奇怪的。”嬴病已强忍着一番咳嗽,终于将一番话说完,刚说完,又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咳嗽。

嬴秦,乃是嬴姓老秦人得姓先祖,他原名非子,外人习惯叫他秦嬴,嬴氏能有之后的所有成就,离不开他的奠基。

就在此时,一个下人敲门进来,低头在嬴病已耳际一番低语。

“什么?!”嬴病已咳嗽着惊呼出声,险些呛到。

嬴徐望着嬴病已一脸的疑惑,询问道:“病已,怎么了?”

“我派了三人,去重伤罪子的那名孙子,现在全折到山林里了。”嬴病已脸色严肃的低语,声音毫无力气:“不愧是秦皇陛下,我倒要看看您老人家到底给他准备了多少后手!”一个小孩能完虐三名高手肯定不可能,也不是罪子,不然他不可能隐忍到如今,而恰巧嬴朕夫妻又出现在山居内,结果可想而知。

嬴病已脸色阴狠,挥手说道:“安排下去,启动那套计划吧!”

下人应诺而退。

第四十九章 苍天雨露,各凭造化

晨曦初照,隰院懒洋洋的醒来,风貌如旧,不见昨夜一丝痕迹。

中庭地,霍骠骑又带着白黑女在晨练,嬴朕夫妻恰巧从山居下来,推门而入,自是一番清晨寒暄。

由百里此时正在书房晨读,晨昏读书,深深的烙印在他的骨髓里。蜀望则陪侍在侧,形影不离。

嬴朕见众人都有事情在忙,就连蜀姓老妇人都在准备茶点、美食,他询问道:“妶姐姐,我们要不要也回房晨练一番?”

白妶白了他一眼,啐道:“要去,你去?色胚子!”

嬴朕见自家夫人误会,笑道:“一晚上奔波,你不回房梳理一下体内修为,那你要到哪里去?”白妶见他坏笑盈盈,脸上一红,知道是自己想多了,猛然用力踩了他一脚:“坏胚子!我到后院挖宝贝去!”

白妶头也不回的朝后院跑去。

嬴朕见状,笑着在后面紧追:“那都是我埋的,你不能给我抢!”他叫喊着追了上去,一株忍冬树下,白妶拿着锄头,望着嬴朕风一般的跑了过来。

“呐,你的宝贝,你挖!”白妶很是贤惠的将手中的锄头递到他的手上,笑容盈面。

嬴朕自她手中接过锄头,来到一株千年紫薇树下,小心翼翼的挖了起来,不多时一个小巧的盒子被挖了出来。

望见嬴朕挖出满是泥土的盒子,白妶挪动脚步来到他的面前,目光就那样赤裸裸的盯着。

嬴朕望着她笑弯了的眼睛,又望了望自己手中的盒子,只得乖乖的递了过去。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让我来挖。”嬴朕望着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檀木梳子,那是他才从盒子内帮取出的。

白妶闻言,抬头爽朗的回答道:“当然!”说完又继续打量她新获得的宝贝。

嬴朕莞尔,开心的继续挖了起来。

等天近中午,他们才回房,白妶手中拿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小物品,而后院中嬴朕埋的东西并没有被挖完,有的他已经忘记地点,只能等他想起,在去一一将它们请出来。

蜀姓老妇人望着白妶手中捧着的一大堆物品,惊讶的询问:“白姑娘,你这是抢劫了哪个小摊子?”

嬴朕白妶莞尔,随口应和了几声,捧着东西朝房间跑。

由百里晨读完,嬴朕和他商量了一下,一个带着蜀望,一个叫上白妶朝嬴氏藏书地崤函帝宫而去。白妶有些小情绪,她还想多陪陪新获得的小宝贝,不过在嬴朕的软磨硬泡下,最终同意。

崤函帝宫依山傍水,在咸池最大的那座崤函山里。

崤函分别是大秦帝国重要的军事战略要地,崤指崤山,函指函谷关。当年嬴姓先祖在创建崤函帝宫的时候在两座重要军事要地各取了一个字。

崤函是帝国的两大重要屏障,那么崤函帝宫所培养的人才便是帝国和嬴氏的栋梁,是支撑整个帝国和嬴族的骨架。

崤函帝宫依山势建立,分为讲学和藏书两大部分。

嬴朕四人来到山脚,山下高大的牌坊矗立眼前,牌坊铭刻着一行篆字:崤函帝宫。

高大的牌坊宛如是整座山的门户,嬴朕带着四人拾级而上,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全部都是汉白玉砌筑而成,台阶两边是宏大的碑林,碑林中全部都是诸子百家的核心思想,儒墨显学自是随处可见,小说家这种小众的思想也可以在其中瞧见。

由百里盯着两旁的碑林走得极为缓慢。

碑林中无数嬴氏学子正在仔细研读,有的蹲坐在碑下,有的站立在旁。

姿态各异,不一而足。

就在这时,白妶用手肘抵了一下嬴朕,嬴朕在她的示意下,在碑林中看见了嬴病已的儿子嬴来,他蓬头垢面正在一座石碑下苦思冥想。

“没想到会在这书海里见到这小子。”白妶轻声说道,不忍心打扰那些沉浸在书海中的嬴氏学子们。

“毕竟是先祖樗里先生的后裔,又怎会一直是混混呢?就看他能不能开窍了,是龙是鱼,全凭他自己。”嬴朕低声和白妶说道。

“人生的这个关卡最难,有的一辈子浑浑噩噩,到老都不能开窍,有的自出生就聪慧无双,例如当年的甘罗。”白妶望着嬴来也是感慨无限。

“苍天雨露,各凭造化!”嬴朕叹道。

嬴来的那座石碑位置比较独特,前面是纵横家鬼谷子的亲笔铭文,后面竟是墨家始祖墨翟的亲手刻文。

“嬴来的这父亲不简单,当年竟然没有任何名声,他日定要亲自拜会一番,百年沉睡,没想到我嬴氏又出现如此惊才绝艳的人才。”嬴朕一眼便看出嬴来所在的位置肯定是嬴病已亲自选定。

嬴来身边有四人也在观想碑文,但时不时的用余光瞄一下他。

嬴朕没有将目光过多的驻留在嬴来的身上,而是来到由百里的身边,低声说道:“百里先生,等我们解决了你大祭酒的事情,你有的时间观摩研究。”

崤函帝宫的掌控者,叫宫主,更多时候被唤作大祭酒。

“好。”由百里应到,目光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石碑的意思,他正在观看一座道家的碑刻。

碑刻林立,皆是丈余高。

由百里一见到如此多的石碑,哪能管住自己的双脚,早就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就连蜀望也给忘记,扔在石阶上,幸好有白妶陪在身边。

每一座石碑虽然高大,但是只要石碑上的思想认可了你,那么其上的文字便会自动投射到心里,那些由圣人亲自撰写的碑文,如果被它认可了,甚至会把你拉入碑中世界,和先贤促膝相谈,得到他们的启迪、解惑。

蜀望见嬴朕叫由百里,他应了一声便没有反应,她又上前拉他。

嬴朕抢先一步,拉住她,摇头,低声说道:“他有所感悟,别打扰。”白妶自觉的上前陪着蜀望。

嬴朕话音方落,石碑上洒落下一道光晕。由百里化作一只蝴蝶飞入石碑世界中。

“百里!”

蜀望不明就里,担心的惊呼出声。

白妶虽然没有来过咸池,但是听过父亲白起时常提及,也是知道这碑林的神奇。

由百里这边的动静太大,那些在碑林下良久没有顿悟的,都被惊醒了,目光刷刷的朝这边盯了过来。

尤其是那边纵横家石碑下的嬴来,用手扒拉开脸上的脏发,艳羡的望了过来。

见是嬴朕一行,目光愈发羡慕。

有些失落!

第五十章 庄的世界

汉白玉石阶上人头攒动,嬴氏子弟疯一般涌进碑林。

碑林林立,无论是正在听讲学的,还是埋头翻阅书籍的,都被由百里的悟道所吸引,朝碑林汇流而来,百川归海,碑林立时启动悟道结界,禁止人员进入,稍后赶到的人员尽数被隔绝在外。

汉白玉石阶上,嬴氏子弟望着碑林的情况,有的在小声的议论,有的正在全神贯注的观摩那座道家石碑显现出来的虚影。

“那人是谁啊,我怎么没在族中见过?”有人道。

“不认识。”有人摇头

“不像是我嬴氏族人。”

“难道是哪个家族大佬流落在外的血脉,最近才归族。”

“是极,是极!”

“说不定就是大祭酒的。”

…………

一众好事的嬴氏子弟各抒己见,众说纷纭。

崤函帝宫,藏书地嫏嬛深处。

嫏嬛,上古天帝藏书之地,现为嬴族藏书地。秦皇横扫六国后,回族临阁,移匾换名,亲笔题写。

嫏嬛最顶层,一个中年男子,身穿儒服,正翻弄着竹简,时而低头蹙眉,时而轻抿嘴角。

“不好了,不好了!大祭酒出大事了。”

一个仓皇的声音自外喘息着传来,不多时一个风尘仆仆的嬴氏子弟推门而入,来到大祭酒的面前。

大祭酒嬴清,乃是现任代族长嬴徐的胞兄。

“慌什么慌,这些年的涵养都修到狗身上了?”嬴清喝斥道,手中继续翻看竹简,津津有味,不忍释卷。

嬴清继续看书,那名弟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站立不定,抓耳挠腮。

“嗯,不是出大事了吗?说啊!”嬴清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禀告,抬头质问。

那名嬴氏子弟下意识的回应“啊,哦”,接着禀告:“您老特意叮嘱的那人来了……”

“哦,来了,现在到哪里了?”嬴清没想到会来的如此快。当时嬴徐答应过嬴朕后,就单独见过他,给他说起过事情的始末。

那名嬴氏子弟支支吾吾的说道:“他们没有直接来嫏嬛,而是去了碑林。”嬴清见他说了一点,又停下来望着他。

“你一口气说完。”嬴清严厉道。年纪轻轻的说话就这样支支吾吾,简直不能忍。

“那人的手下此时正在碑林悟道,悟得的是庄周老先生的碑文。”那名子弟尚未说完,便被嬴清打断,说道:“哼,不自量力,居然敢去悟那座碑,要知道,自庄周先生立下那座碑,就没有人能得其中三味。”

“不,他被庄周先生接引入碑中世界了。”嬴氏子弟有些打脸的回应,脸色讪讪。

“恩呢,居然有这样的事情,看来不是猛龙不过江,走,我们去看看。”嬴清放下手中竹简,抓起那名弟子就望碑林飞去。

汉白玉石阶上,已经挤满了嬴氏子弟,连山下的一些村民也涌了过来。

嬴朕带着白妶蜀望守在石碑下方,手中拿着执法铁鞭,目光严肃,留意四周的同时,目光更多的时候,是看向那块石碑。

此石碑名叫逍遥碑,落款是庄周。

石碑上现在并没有任何经文要义,而是碑中世界的镜像显化。

只见由百里的所化的小蝴蝶,飞入一片混沌的世界,紫气飞舞的世界一枚巨大的白茧正在沉睡,可以清晰的看见白茧呼吸的很是欢畅,发丝般的紫气氤氲在他的周围,随着吐纳,忽进忽出,不停的有紫气汇聚而来。

随着由百里飞入此方世界,有些许紫气飞来附着在他的身上,或钻入他的体内。

由百里的进入,白茧开始出现变化,尖头开裂,虽然外界并不能听见里面的声音,但是看着白茧上开裂的纹路,宛如能清晰的听到‘哔剥哔剥’的声音,不多时,一只黑白分明的蝴蝶挣扎着飞将出来。

方破茧而出的他,有些混沌,足下抓着一大缕紫气,悬空停在世界中心。

由百里下意识的朝他飞了过去,停在他的旁边。

黑白蝴蝶忽然舒展翅膀,若垂天之云,整个世界几乎都被他遮住,说是双翅遮天,也不为过。

由百里飞在其后,紧跟不舍。

黑白蝴蝶双翅震动,周围顿时刮起狂风,原本浓郁的紫气都被狂风吹打在世界壁垒上,融入整方世界。

“那可是混沌紫气啊!”所有观看的嬴氏子弟都不约而同的发出惋惜。

嬴来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那些漫天的紫气,不正是自己所求的吗?近在咫尺,却只能干瞪眼!

紫气不仅可以提升个人修炼资质,更能够点亮灵台,开启慧轮,用世俗的说法就是开窍。

从上古至今,凡是灵台清明,慧轮开启者,无一不是惊世骇俗的大才,不是智囊王佐,就是开宗立派的始祖圣人。

黑白蝴蝶带着由百里往前飞。

前方是一座巨大的石拱桥,好像连接着世界的首尾,黑白蝴蝶停歇在桥柱上,桥下有几尾鱼正在游曳。

一大一小两只蝴蝶,停留交谈了一会,猛然扎入水中,化作两条黑白相间的大鱼,游向前方浩瀚的海洋。

两条大鱼越来越接近海洋,身体也跟着膨胀、变大,一条硕大,一条迷你。

浩瀚无际的海洋,波涛汹涌,两条鱼却在里面纵横无忌,只要是阻挡他们前进的东西,无论是山丘,还是大鱼,都会被一口吞噬。

两条大鱼不住的往前方游曳,也不知道他们游了多久,一日狂风四起。

由百里在黑白大鱼的带领下腾空而起,左右鱼鳍化作羽翼扶摇而上,入云化鹏。

此方世界,已经不能够容纳他们硕大的身体和翅膀,半隐半现间,遨游在云空。

风云变幻,他们停歇则风停云歇,他们展翅则风起云涌。

“大祭酒来了!”

汉白玉石阶上,嬴氏子弟见嬴清来到,都不自觉的为他挤出道路。

嬴清来到石阶旁,正巧见到庄周带着由百里入云为鹏。

他又从旁边的嬴氏子弟处了解到整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不禁感叹:“这要是我嬴氏子弟该多好,如此大才,必将名垂千古。”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如此怪物!”嬴清感慨之余,那边鲲鹏已经飞出云层,进入了一片剑的世界。

剑世界内,一草一木皆是宝剑所化。

庄周和由百里落地化人,铺毡对坐。

第五十一章 说剑

“说剑!”

嬴清的双眼圆瞪,剑世界的出现,宣示庄周这个道家巨擘,对由百里的重视。

“大祭酒夺不回来了!”剑世界的一切落在眼中,嬴清这个做了近百年大祭酒的男人很清楚,以由百里的天资和才学,足以胜任崤函帝宫大祭酒,甚至是担任‘易’的院长也是绰绰有余。

‘易’和嫏嬛作为崤函帝宫的两大组成部分,嫏嬛是藏书地,易则是讲学地。

崤函帝宫的大祭酒需要品智才俱佳,而‘易’的院长却更偏重于学问,要在才品智俱佳的基础上,能有一家之言,或深得某位圣人的学问精髓。

一般情况下,‘易’的院长都是空缺的,由大祭酒暂代副院长一职。

由百里在跟着庄周进入剑世界的那一刻,嬴清就清楚的明白,庄周是将他视做‘道’的传承者在教授,在一定程度上,他可以说是庄周的关门弟子。

由百里和庄周对坐,碑林中的时间仅是过了一瞬,而剑世界的两人,由青年到老年,如此来回交替了九次。

九次之后,庄周忽然闭目,整个剑世界再次出现变化。

嬴来站在鬼谷子的石碑下,双目中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好似在无力的呐喊:“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而嬴清则满脸的期待,双手紧握。

庄周闭目,风云顿起,剑世界里的所有宝剑,在这一刻全部飞至他的头顶,犹如万剑归宗。万剑本是极度温顺,羔羊般的性格,由百里来到此间,踏着一柄柄宝剑,和行走在黄土地上并没有任何区别,此刻所有的宝剑都锋芒毕露,彰显器之君子的温润,同时也显露出了爪牙。

万剑归宗后,忽然爆射至四方。

一柄柄宝剑化作一名名修为高强的游侠儿,开始行走四方,整个剑世界居然也开始演变起来,士农工商,上至皇帝、三公九卿,下至贩夫走卒,皆一一呈现。

“那是——”

“那是瀛渊大陆!”一名外出行走过的嬴氏子弟吞咽道。

碑中的瀛渊大陆,有无数修为高深的剑客游侠,其中尤以红袍剑客和蓝袍剑客的最为突出。

红袍剑客出现的瞬间,原本闭目的庄周,长袖一挥,正在观想的由百里顿时落在红袍剑客身边。

红袍剑客仗剑天涯,带着由百里四处行侠仗义,为世间之人申不平之事,甚至在异族入侵之时,带着由百里杀入战场,纵横无忌,百万军中取下上将首级。

可最终,他因为杀了一些蠹虫,遭到了无休止的追杀报复。

红袍剑客的一生结束,由百里忽然出现在蓝袍剑客的身边。

蓝袍剑客比较特殊,以残剑为兵,出身王族,乃是一国镇国王侯。

此时,国家内忧外患,他以强大修为,震慑奸佞,推行法治,组建情报刺客组织,著书立说,以开民智。

其忠心不二,侍奉君主,鞠躬尽瘁,最终在强国大军压境,他所忠心的君王,还是将他交了出去。

嬴清望着蓝袍剑客出现的瞬间,笑容洋溢在脸上:“这大祭酒丢的值,丢的值!”其实以嬴清的学识和修养,足以胜任大祭酒一职,嬴朕让百里取而代之,不是他是嬴徐的胞兄,而是百里太需要这重身份。

大祭酒可以让由百里畅读此间所有书籍,以兑现嬴朕当初的诺言,而其所附带的身份地位,则是嬴朕更为看重的。

石碑下方,嬴朕自己都看呆了,当初见他痴于典籍,再加上自先生尉缭处学得的观人之术,看出他才能不凡,胸藏韬略。没想到在学问天资上居然也有如此高的成就,真是意外之喜。

随着蓝袍剑客枉死在强国监狱,由百里来到一名黑袍剑客的身边。

黑袍剑客自草野而出,沿途结识各路豪强,谋篇山河,落子大地,剑术强悍者与其称兄道弟,智略超群者同他相识于微末。

他带着由百里,同样行遍瀛渊大陆,每到一处他必定结交奇人异士。

忽然天下大变,宗主国式微,诸侯纷纷独立争霸,民不聊生,他揭竿而起,猛将云集,智者拱卫,横扫强敌,混一宇内。

“天子剑!”嬴清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激动,他迫不及待的想冲入碑林,给嬴朕说上一番:“大祭酒我不在乎,不惜一切代价,这个人必须留在嬴氏一族!”

嬴氏重才,那是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脉里的。

碑中世界,三位剑客的一生演变下来,端坐在地的庄周,又经历三次生死轮回。

黑袍剑客登基为帝后,演化的瀛渊大陆消失,再次化为剑世界。

由百里又端坐在庄周对面。

他坐下的刹那,整片世界又发生了变化,而此时整片石碑氤氲起了一片云雾,遮挡住里面所有的画面。

方才仅是不能听到里面的声音,现下画面也看不到了。

“最关键的时候,看不到了,真是可惜。”嬴氏子弟意犹未尽,叹息道。

“听说他是我们未来的大祭酒,说不定到时候会给我们讲学传授的。”一名霍骠骑安排的暗子,随机应变,将由百里的身份开始透漏出来。

旁边的嬴氏子弟惊喜道:“真的假的,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据说嬴来也知道这个消息,不信你们去问他,他父亲是嬴氏代族长,他的话,你们总信。”另一名暗子继续道。

众多的嬴氏子弟望向石碑下的嬴来。

嬴来此时一脸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时不时瞄几眼由百里所在石碑。

“等悟道结界开启,我们一起去探探这小子的口风。”众人点头。

旁边的一些嬴氏子弟听完,有些担忧:“他当大祭酒,好是好,那嬴清大祭酒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了?”

“你是不是傻,不当大祭酒,以嬴清大祭酒的学识资历,不是族中长老,就是‘易’的先生,肯定比现在见到的次数还要多。”一名偏年长的嬴氏子弟说道。

…………

嬴朕见石碑被云雾遮住,现在没有人能打扰到百里悟道。

他盯着身后众多的石碑,对身旁的白妶说道:“我要不要也找一块石碑参悟参悟?以我的资质肯定有无数石碑争着抢。”

他话音方落,其身边一块石碑,光芒立时大作。

嬴朕望着石碑华光大作,面部尴尬,内心更是万马奔腾。

白妶、蜀望二女掩面而笑,花枝乱颤。

第五十二章 嬴朕观碑

嬴朕难以置信,脸上火辣辣的有些红,有些微疼。其身后是孔家家主孔老二的石碑碑文。

孔碑在嬴朕说完,立时华光大胜,后退约有三米远,要不是石碑间的距离不够,估计它会腾挪出百米开外,甚至避出百丈远都是有可能的。

“不应该,孔老二的理念是入世,按理说不会有此表现啊?”

嬴朕心中嘀咕,有些不解,暗中思量许久,才豁然开朗:“一则嬴氏曾经坑杀四百六十名曾涉儒学的方士,虽然这些家伙不是地道的儒学传人,但已经有从阴阳家转化过来的迹象;一则如今的大寒王朝独尊儒术,他肯定鼎力扶持;一则嬴氏一直推崇的是法家理念,就是再重视儒学,也不会有法家荣耀。”

其实这些都只是其中之一。

儒家一直主张‘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话虽然不是孔老二说的,但是他却时刻践行着,孔老二不看好嬴朕,这个嬴朕也是清楚的!

嬴朕不信邪,紧走几步,朝一旁的墨家石碑走去。

墨家在大秦帝国是和法家并驾齐驱,秦国有那么多超前的兵器和工事,离不开他们的奉献。

墨家石碑正如嬴朕所料想的,并没有如孔碑般立马转移,不过它矗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嬴朕参悟了半天,墨家石碑并没有任何反应。

“那个就是秦皇最钟爱的九子吗?”孔碑的异常表现,自碑林设立以来,这可是首例,一下子就抓住了嬴氏子弟的眼球。

原本因为望不见百里悟道的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嬴朕身上:“秦皇诸子,果然还是长公子最具才情,想当年百碑共鸣,那风采,就是再过千年也是这个!”那人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能有一人得道,已经是不容易了,可惜了长公子!”百年流逝,扶苏的名望依旧烙印在嬴氏子弟,乃至天下人的心中。

“呸,什么秦皇最钟爱的九子,也就是沾了祖凤和长公子,否则这百家遗弃的资质,还不如那个败类!”一个辈分颇高的嬴氏子弟啐道,那嬴朕和胡亥并论。

祖凤,大秦皇后清,乃是长公子和嬴朕的生母,秦始皇一生最爱的女子。

嬴清在人群中,低声嘀咕道:“百家共鸣是史无前例,百家遗弃又何尝不是?真是百家遗弃吗?”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就是站在他身边的人也不甚听得清,且众人都关心着碑林的情况,并没有留意他话中的意思。

众人仅一愣,又将目光再次投向碑林,因为嬴朕又开始动了。

墨家石碑无果,他又继续朝纵横家的石碑走去,石碑后退一米,朝他轻轻一躬,嬴朕迅速上前一步,双手轻抚在纵横二字上,嬴朕将心中对纵横的理解,以密语的形式,一点点渗透进石碑中。

石碑金光大盛,光芒将整个碑林映衬的金碧辉煌。

宛如是一边金色的世界!

“帝王权谋,也只有纵横家能接受吧!”嬴朕欣喜,真是柳暗花明。

“咔嚓!”

嬴朕方说完,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清脆如金石,传遍整个崤函帝宫。

嬴朕为之一愣,欣喜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只见纵横家石碑居然开裂了,石缝如蛛纹蔓延整个石碑,尤其是正中央那道格外宽敞。

嬴朕无奈,不想毁了嬴氏子弟的纵横之道,讪讪的收回手掌,密语也不在吐露。

“哈哈,纵横石碑开裂了!”

“真是废材!”

“什么秦皇九子,就是个废子!”

…………

嬴氏子弟将一切望在眼里,一个个都笑的前俯后仰。

孔碑挪移后,嬴清的目光就没有离开嬴朕的脸庞,饶是此刻众人其嘲讽,其脸色依旧如常,没有丝毫改变,仿佛说的不是他。就连先前阴沉的脸色,也不知何时不见,取代而来的是春风拂面。

“百家遗弃又如何,光凭这一手涵养功夫,我这兄弟必然不凡!”嬴徐和嬴朕虽也有百岁高龄,但是他们或长或短被尘封过,而嬴清凭着崤函帝宫的文武气运,可是实打实的活了百年。

百年的修养,一手观人之术可谓老道熟练!

纵横家石碑开裂,其中储存的文运正一点点的飘散,因为有悟道结界,不多时,纵横家大量的气运就在结界上显化出薄薄的一层。

嬴朕望着石碑上巨大的裂缝,里面不断有金色的气运流逝。

他愣在原地,望着石缝出神。

“秦皇一脉这是要将嬴氏折腾到灭族,前有胡亥,现在又出现了不知所谓的嬴荷华!”有拥戴嬴徐的人开始带节奏。

纵横碑开裂,嬴氏子弟再也不能悟得最纯真的纵横家学识,无论是因为自身,还是为后辈考虑,所有的嬴氏子弟都心生不满,只是被多年的涵养压在心中。被这人一带,所有人都开始畅所欲言,纷纷指责嬴朕,其话语、气势,不亚于久经街巷鏖战的乡野泼妇。

此时,站在一旁的嬴来,来到嬴朕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不就裂了一块石碑嘛?以后您立他十块八块就好了。至于不被他们承认,没关系,谁的人生不被拒绝几次,你看我自十岁开始,就一直被拒绝到现在,不也没事!”

嬴朕仍旧在发愣,没有丝毫反应,嬴来又道:“拒绝不可怕,但信心不能没有!”

“虽然我们叔侄俩,不对付,但是说实话,这真没啥!”嬴来又继续嘟囔。

嬴朕莞尔,拍了一下嬴来的肩膀:“你闪开一下!看你叔的!”

嬴来一脸不解,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后退数步。

嬴朕闭目,灵台回归清明,双手致礼,朝石碑拜去,一拜尚未拜下,石碑剧烈震动,马上分崩离析。

“他这是要干什么?”

“真要将纵横家的自嬴氏抹去?

“…………”

“大祭酒,快阻止他啊!”有人站在嬴清的身边,焦急的请求。

嬴清面带微笑,摆手道:“你们且看,你们不相信他,难道还不相信秦皇陛下?”

众人无言。

碑林中,纵横石碑裂纹扩大,两只金色巨手自其中探了出来,将他托了起来:“不可!”

声音堂皇沧桑!

嬴朕开言道:“嬴氏少帝,见过碑主,望合碑收气,以全两家之好!”

声音纯真,可比赤子。

第五十三章 修碑

“谨听敕令!”

纵横石碑碑主应诺,声音谦和冲淡。

碑主说完,双手不在上托嬴朕,只见那金色巨手,对着悟道结界,猛然一个擒拿,双手结出法诀,大声喝斥:“天地纵横,逆转归元,敕!”

碑主一声令下,原本皲裂的石碑,一边生出无数横纹,一边长出纵纹。纵横纹络,相互交织,最终咬合相连,中间巨大的缝隙慢慢合拢消失。

合拢处,形成一个长条形的漩涡,犹如龙鲸吸水,迅猛的将散落游离在结界内的气运全部吸回石碑。

不多时,石碑完好如初。

“好!幸好有碑主在,不然真要启用言出法随的本事了。”嬴朕见石碑完好,内心暗自庆幸。

“咔嚓”

面前一阵石裂的声音传来,嬴朕惊愕当场,目瞪口呆的望着石碑。

石碑再次开裂,且裂缝比上次还要大的多。

“又裂了?!”不止是嬴朕,连在一旁围观的嬴氏子弟也惊讶莫名。

“看来,以后我嬴氏一脉纵横学说要式微了!”那些偏爱纵横学说的子弟,一个个都伤心欲绝,目光猩红的盯着嬴朕。

嬴清则比较淡定,双目死死的盯着石碑,若有所得。

“碑主,这……”嬴朕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白妶走了过来,握着他的手,嬴朕拍了拍她的手背,嘴角轻笑,示意没事!

“嗯——”

碑主停顿了一下,很明显他也有些不做所措,过了一会声音再次传来:“烦请少帝,收回您的高论!”

“收回自己的话,咋收?”嬴朕一脸蒙圈,俗话说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东西如何回收?或许世间有这样的办法,可是现在的自己根本毫无应对之策。

“少帝不必着急,您命格尊贵,自能言出法随!”石碑中碑主浅笑。

“言出法随,能收回自己的话,不是说金口玉言,不能悔改的吗?”嬴朕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碑主的思维:“不行,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香火之力!”

碑主淡淡的说道:“少帝不必悲观,您只要愿意回收就好办了!”

嬴朕依言应诺:“好!”他望着石碑,摒弃杂念,以赤子之心说道:“回!”

“他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感觉越弥补石碑破碎的越厉害!”

外面的嬴氏子弟,根本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就见嬴朕一声‘回’吼出,石碑剧烈震动,宛如天崩地裂,原本纵横交错的裂痕,扩展增大,能够清晰的看见后方风景。

此时的纵横石碑仅凭借着纵横家的气运胶合着,待气运散尽,石碑必化作粉齑。

嬴朕‘回’字未起,碑主就飘了起来,一个由气运凝聚的老者,空明澄澈,正在石碑上面,笑盈盈的望着他。

嬴朕见碑主正在打量自己,也迎了上去,可他怎么看都觉得碑主的笑,是一种无奈的苦笑。

嬴朕、碑主互相致意。

“轰隆!”

一声轰鸣声响起,石碑的碎块,沸腾起来,无数小巧玲珑的小黑龙飞了出来。

一条条小黑龙眨眼间就将嬴朕包围,它们来到跟前,立即化作一枚枚字符,没入其体内。

遮天蔽日的黑龙字符,犹如蝗虫过境,严严实实的将嬴朕包裹,约莫过了三分钟,所有的字符才完全进入他的体内。

嬴朕犹如吃饱了一般,打了一个饱饱的响嗝:“碑主,请!”

所有被嬴朕以密语注入的见解、理念,都被他一一回收。

碑主见状,也很干脆利落,大手一挥,所有散落的气运都被他一把抓了回来,于手心揉作一团。

他带着无数气运,瞬间没入石碑,石碑再次出现纵横交错的经络,这些纵横理念形成的经络,又一次将石碑修复成原样。

石碑完好如初。

嬴朕站在碑前足足盯了约莫半柱香,见石碑不再有异动,方才松了一口气。

嬴朕这下没有再继续寻找石碑参悟,他受打击到无事,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让嬴氏后人缺少一种学习强大本事的方式。

要知道,这众多的石碑,乃是嬴氏先祖,一块一块用好人缘、用人情慢慢收拢来的,无论思想如何,都是嬴氏最珍贵的宝藏。

嬴朕带着白妶朝庄周的逍遥碑走去。

嬴来蓬头垢面的迎面矗立着,嬴朕叹了一口气,用密语对纵横碑道:“碑主,我这后辈潜力如何,可有接受纵横传承的天资?”

碑主同样以密语回应:“此子从资质来说,无疑是个好苗子,但是心性欠佳,需得好好打磨打磨。若心性跟上,你嬴氏再出一名樗里先生也是大有可能!”

“感谢碑主解惑!”嬴朕拜谢,站在嬴来的面前打量了起来:“你叫嬴来?”

“是!”嬴来很想吐槽,你不是知道吗,明知故问啊,不过最终还是老实的回应,他不想在被嬴朕抓住小辫子。

“既然,叫嬴来,可知道我嬴氏是如何来的?”嬴朕淡淡道。

“先祖非子,以养马功,复继嬴氏祀,而有我嬴氏一脉!”嬴来虽说不学无术,经常浑浑噩噩的,不过对于嬴氏的渊源,还是可以如数家珍。

“好!”嬴朕点头微笑:“那天资和心性,二者孰轻孰重?”

“孰轻孰重?”嬴来低头思索,好似很快就有了答案,抬头就要回答,嬴朕抬手制止:“不必说出来!”

“拜谢叔父!”嬴来见嬴朕擦身而去,恭敬的鞠躬拜谢。

“怎么想到指点他?”白妶询问道。

嬴朕道:“见人落难,不落井下石,这孩子心性不坏,就是有些混不吝,开窍了就好!”说着他的思绪又飘向了远方,念及父皇、兄长,终于能体会到他们当时求贤若渴的心情,此时他也有这样的心态:“嬴氏太需要人才了!”

他国旁姓的贤才固然好,但多有叛变离心的时候,而嬴氏宗族的大才却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嬴朕来到逍遥碑不远处停了下来:“不知百里何时能够出来!看来又要等些时日了!”

其话音未落,一阵鲲鹏鸣叫声传来,响彻整片咸池。

只见石碑云雾中,一条大鱼游出,迎风化作鲲鹏,再由鲲鹏化而为蝴蝶,斑斓的翅膀,将整片碑林都覆盖在其下。

“不经念叨啊,说他,他就马上现身了!”白妶笑道。

蜀望见由百里飞将出来,焦急的心情一扫而空,欣喜的扑了过去。

嬴朕一个疾步,上前拉住她:“蜀姑娘,不可!”

此时,由百里褪去蝴蝶之身,周身沧桑,透着一股太荒气息。

太荒之气,乃堂皇初始之气,却不是谁都能受用,其源自混沌氏,那个首出御世的帝皇,自是恐怖。

只见百里足下,青青荒草,或枯黄衰败,或化为尘土!

第五十四章 守书人

嬴清站在汉白玉石阶上,宛如鹤立鸡群。

由百里周身散发的沧桑气息,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他却相当熟悉,那是太荒之气,曾经孕育过混沌氏,他曾经在皇伯父秦皇陛下的身上感受过。

碑林中由百里盘膝而坐,周身岁月留下的沧桑正一点点的消散,而那缭绕如云烟的太荒之气也一点点的被收入体内。

“没错,当时皇伯父身上的气息就是这太荒之气!”

嬴清望着眼前的一切,袖中双手不停的颤抖,内心越发坚定,这个人必须留在嬴族!

太荒之气的出现,让他想起,皇伯父曾经自言自语的一段话:云烟太荒,咸池龙腾,嬴氏中兴。

那时他还不理解,大秦帝国如日中天,又何来中兴?

嬴清年幼,自然不清楚,兴衰更替,乃是每一个朝代都会经历的过程,姬周龙兴时,姬昌诸子辅政,皆是贤能大才,最终也不过延续八百载。

秦末二世亡国,他才明白,嬴氏中兴的话中之意,自那时起,一直在期待太荒之气。如今终于又让他见到了!

由百里在碑林中很快恢复正常,起身朝嬴朕走来。

迈步间,自成法度,眸中时不时的透着沧桑气息,他虽然得到庄周的学问传承,但他却没有任何的轻视嬴朕,反而越发的虔诚。

“主上!主母!”他来到嬴朕面前,躬身下拜。之前他或称呼嬴朕为公子,或执兄弟之礼,现在他虽然依然看不透嬴朕,却越发的能感受到其命格的不凡。

“百里先生,你这是,不必如此!”嬴朕紧着几步,上前将他搀扶而起。

“主上若有秦皇之心,必须如此,若公子只想做个乱世闲人,那百里收回方才的话语。”由百里很是郑重,目光炯炯盯着嬴朕。

“嬴朕之志,此生不渝,就依先生之言!”嬴朕本就有席卷天下之心,嬴氏现在的处境,也不容许他做一个乱世闲人。

“好!”由百里爽朗的笑了起来:“主上为百里谋取的这重身份,原本尚有一些担心,今时已是囊中之物。”

那边蜀望眼巴巴的望着他,几次想要过来,却都止住了,拉着白妶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百里一副胜券在握的心态,到令嬴朕有些愧疚:“荷华今时今日在嬴族的地位有些尴尬,只能委屈先生,先做做这大祭酒的职位!”

大祭酒虽然是天下间读书人最向往的,但此刻的大祭酒并不是天下的,仅仅是嬴氏一族的大祭酒,无非是大一些的族学先生。

“不不,主上不必如此,这大祭酒的职位却是正合百里心意,旁的职位到比上它。百里在这里先向主上讨一个赏赐,还请主上恩准!”由百里福至心灵,躬身向嬴朕恳求道。

“哦,什么职位,令先生如此向往,不妨说来,我许给先生了!”嬴族也十分好奇,要知道由百里智谋无双,一般的职位他不会强求的,能让他动心的应该是个有意思的位置。

“他日主上混一宇内,这嬴氏大祭酒的职位,还请主上莫要收回,以后百里功成身退,就到这里做一个守书人!”由百里恳请道!

“哈哈哈!好,先生真是个趣人,荷华这里先替嬴氏后人谢过先生!”嬴朕闻言哈哈大笑。

由百里不知道,今日灵机一现的想法,让他阅遍古今未来的书籍,除了一代贤相的美誉,还让他成为名重天下的大学问家,桃李成蹊,名头更胜孔门老二。

“此间事了,我们到嫏嬛去,见见嬴清大祭酒,记得年少时他可也是个趣人,那是大家都打趣他是书呆子!”嬴朕拉着往碑林外走,朝嫏嬛而去。

“荷华堂弟,这背后说为兄的糗事,可不地道!”此时由百里悟道结束,结界消散,嬴清迈步走了进来,恰巧听到嬴朕在给由百里说他。

“清堂兄,百年未见,别来无恙!”嬴朕见是嬴清,赶忙致礼。

堂兄弟百年未见,寒暄了少许,嬴朕将他介绍给由百里白妶和蜀望,又依次介绍了三人的身份。

介绍白妶的时候,他道,少了弟妹礼物,以后定然补上。而由百里,嬴朕见他目光炯炯,一直盯着百里,也知晓他的心思,故意最后介绍:“这位是小弟招揽的军师,姓由,名百里!”

“百里先生,久仰久仰!”嬴清上前拉着百里开始自来熟的交谈。

百里有些不适应他的热情,只能迎着头皮,应对作答。

嬴清拉着由百里朝嫏嬛边聊边走,嬴朕只好带着白妶和蜀望,跟在身后。

几人离的不是很远,隐约能听到嬴清二人的对话。

只听得嬴清说道:“百里贤弟,听说你要来我崤函帝宫任大祭酒,为兄已经将住宿为你打点好了,贤弟只需带着弟妹就能入住。”

当然提前准备好了是不可能的,他原本还想考究冷落一番的,且他的这个决定,乃是在进入碑林的时候,方才吩咐身旁的嬴氏子弟去准备。

以他吩咐的那几人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布置完成,不怕到时候出现尴尬,那几个子弟也不敢让他难堪。

更何况,现在由百里的名望并不比他要差多少,那些个后生晚辈,高兴还来不及。

嬴清带着由百里边聊,边穿过一座座石碑朝嫏嬛而去。

两人由于聊得正是开心,心无旁骛,但是紧紧跟在身后的嬴朕三人和那些站在汉白玉石阶上的嬴氏却看得格外清楚。

一个个都惊讶的目瞪口呆!

只见由百里每走过一座石碑,石碑就立即会泛起一层华光,因为各家学说的不同,每座石碑所泛起的光芒也并不相同。

此时,那些对碑林再熟悉不过的嬴氏子弟,惊讶的发现,原来只是黑白二色的碑林,也有五光十色的一面。

“百里先生到底来自何等家族,居然有如此惊人资质,简直骇人听闻!”白妶惊讶道,现在百碑升腾华光,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家共鸣。

百家共鸣也只有当时的长公子嬴扶苏曾获过此殊荣。

“不知道,我初次见他,他还只是奴隶集市里的一个好读书的小奴隶。”说实话,就这架势,蜀望也震惊了!

嬴朕闻言莞尔:“我看百里先生不像!”

“他当时确实是啊,我亲自给他赎身的……”白妶打断蜀望的话,询问道:“那夫君觉得他是?”

嬴朕笑道:“读书人!有些读书人喜欢践行真理,体验民生!”

第五十五章 晋身台 ,画地牢

嫏嬛深处,行走其间,大德之音环绕。

也不知嬴氏先人是如何做到的,此间竟然被百家始祖圣人祝福过,甚至在此处留下过经文见解。

四时缭绕,生生不息。

由百里和嬴清来到此间,品茶详谈,嬴朕并没有打扰他们,而是带着白妶和蜀望游历藏书地嫏嬛以及讲学地‘易’。

崤函帝宫除了是嬴氏的文脉圣地,同样是一处不可多得的游历场所,此间百家学说皆有体现,建筑更是墨家倾尽全力所为,说句不客气的,此间代表着天下间最为先进的工艺。

三人且说且行,方才游玩一小半,已近黄昏。

期间虽然也有人认出嬴朕,但因为他辈分原因,到是没有发生多大的冲突,最重要的也仅仅是给他们摆脸色,静默以对,至于冷言冷语,更不敢在他面前直说,毕竟嬴氏族人多数都知晓他手上有执法铁鞭。

而且有些人也比较明智,并不会将对胡亥的怨怼加诸到秦皇一脉身上,有些怨言也因为嬴朕带回来了由百里对他另眼相待。

途中若是遇到此类子弟,到也会主动给嬴朕问好,偶尔会有人交谈上几句。

“嬴公子,我记得老秦人自古就有尚武精神,嬴族作为老秦人的领头羊,这崤函帝宫怎么没有演武场?”听过嬴朕的介绍后,又游览了一小半的蜀望,好奇的询问。

“演武场当然有,不过正是老秦人尚武,所以这崤函帝宫没有开武学,因为我们有和崤函帝宫并驾齐驱的武学圣地——厩苑。那里的武学昌盛要比这边的文气可要繁盛的太多。”嬴朕闻言笑道。

嬴氏起源于非子养马,自然重视厩苑的建设,而它不仅是老秦人的牧马之地,更是老秦人的心中武学圣地。

也正是如此,那令天下闻风丧胆,为大秦牧守四方的养马人也出自此间。

三人行,说说谈谈,有时蜀望也会说一些古蜀风情,因为母亲的原因,嬴朕对古蜀大地格外的好奇,一番交谈下来,他还认了蜀望为义妹。

起初蜀望并不是很愿意,不过在白妶的劝导下,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三人一小半圈游玩下来,由百里和嬴清已经开始秉烛夜谈。

嬴朕三人回转。

由百里二人详谈甚欢,自然没有感受到,而嬴朕也没有过去打扰,而是让嬴氏子弟就近找了一间房子安排下白妶和蜀望,他自己则进入了嫏嬛深处,翻阅古籍。

崤函帝宫的夜是萤火虫之夜,四处星星点点,随处可见嬴氏子弟秉烛夜读的身影,尤其是今夜,尤其是碑林,更是灯火通明。

白天由百里的百家共鸣,更是给那些心高气傲的嬴氏子弟心头重重一击,现在一群人,点着灯火,枯坐石碑下,努力研读碑文。

被由百里打击,他们尚能接受,但之后的打击让他们决定要奋勇拼搏一下。

清风阁,依旧灯火通明,一直以来,嬴徐都以族长的身份自居,自是勤勉躬耕。

正午时分,嬴朕一行去往崤函帝宫,他就邀请了嬴病已来下棋品茶,静待嬴清那边的消息。

“大祭酒一职不是谁都能坐的,尤其是兄长坐了近百年,以他在子弟们的心中的地位,子弟们不哗变就怪了,既然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就怨不得我了。”嬴徐一边下棋一边给嬴病已说着。

两人下的围棋,又边下边谈,两人一盘棋愣是下了大半天也才下了一半。

“病已到是有些不同的见解。”嬴病已捏着手中的棋子,在手间盘桓,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嬴徐闻言:“哦,说来听听,这棋也不下,你我都心不在此,这一盘下下来,将我们一辈子的错误都犯尽了。”

嬴病已手中捏着棋子,依靠在椅子上,他身后的椅子有些近乎后世的太师椅,还是嬴徐拜托墨家大佬为他量身打造的。

嬴病已也很喜欢,一到嬴徐这里他就喜欢缩到这椅子上。

嬴病已缩小嶙峋的身体缩在椅子上,说道:“九堂弟最像皇伯父,这也是皇伯父最宠爱他的原因之一,他虽然下手狠辣,做事雷霆万钧,但每一次都是谋定而后动,却不会贸然行事,他既然强迫你交出大祭酒的位置,那么必然对他推荐的那个青年有很大的信心。”

“他一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能有多大的学识,还能厉害过兄长?”嬴徐有些不信。

嬴病已道:“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我嬴氏一路行来,见到的天才还少吗,远的不说,就说那甘罗可是十二岁就官居我秦国上卿,这可是有些人一辈子也做不到的。”

“又是一个天才吗?”嬴徐道。

嬴病已叹道:“要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那可就是麻烦了,你也知道清兄长的为人。”

“此次又要棋差一招吗?我不甘心!”嬴徐捏着棋子手上青筋暴起。

嬴病已道:“胜负尚不清楚,当年皇伯父不也有看错李信的一幕。”

世间事,只要没有结束,胜负皆有可能,绝对能成的事情世上不太多。

嬴病已话音方落,外面有下人推门进来,启禀道:“族长,帝宫那边,九公子带来的那人在碑林得到百家共鸣,现在已经被嬴清大祭酒接进嫏嬛了!”

“还是败了!”嬴徐犹如被抽去了一身精气神,原本尚寸的一丝希冀也在此刻完全蹦碎。

“好了,你下去吧!”嬴病已望了一眼嬴徐,摆手吩咐道。

嬴徐虽然早有准备,此刻却也目光无神,望着棋盘,嬴病已坐在一旁,静默不言。

清风阁此时静的有些压抑。

“嬴荷华既然扶植由百里坐上大祭酒一位,说明他很看重他,可大祭酒可不是那么好坐的,现在的嬴族是你我兄弟说了算。”嬴病已良久道。

嬴徐并没有接话,仍是死鱼眼的盯着棋盘。

嬴病已突然一阵咳嗽,嬴徐抬头询问道:“你药效又过了!”说完朝着外面吼道:“管家,病已先生的药咋不按时送上来!”

“这就来!”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道。

“无碍!”嬴病已又咳嗽着说道:“大祭酒既是嬴荷华为由百里谋取的晋身台,同样也是画地牢!”

嬴徐闻言猛然抬头:“怎么说?”

此时门外一个衣衫不整的嬴氏子弟匆忙赶来。

第五十六章 起风了

嬴病已咳嗽着正想说话,远远的见到那名嬴氏子弟仓皇着跑了进来。

正想回复嬴徐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子弟的身份,那是他安排在儿子身边的,随时向他报告嬴来的一举一动,每次都很正常,从没有见到他如此慌张:“莫不是,来儿在帝宫出问题了?正巧嬴朕也在,不会又触了那位的霉头了吧!”

嬴徐发现了他的异样,顺着其目光,正好见到那名子弟,躬身进门:“这不是跟在来侄儿身边的吗?”望着这名子弟的模样,他心头也是咯噔一下。

嬴病已虽说内心翻涌,但表面却泰然处之,双手握着椅子扶手,嘴里不住咳嗽。

“病已爷爷,孙儿有……”来人虽然年龄和嬴来差不多,按照辈分,却是晚辈。

嬴病已见他如此,正想咳嗽着发话,嬴徐便早早的开口道:“直接说事,啰啰嗦嗦的!”

那晚辈应诺,将嬴来在碑林苦苦悟道,正巧遇上由百里百家共鸣的事情说了一遍,提到由百里,嬴病已还让他详细的说一下,强行压下了关心儿子的念头。

那晚辈到是识趣,语速加快起来,将由百里悟道逍遥碑,嬴朕遭受百家遗弃,纵横碑破裂等一一讲了出来,当然嬴来上前安慰,最终受到嬴朕点拨自是重点的叙述起来。

最后说道,自嬴朕点拨后,晚上时分,嬴来就被纵横碑认可,现在正在碑中世界悟道,嬴病已原本缩在椅子上的身体,立时站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咳嗽:“你说什么,来儿悟道了?!”

嬴病已蹒跚着,居然没有凭借拐杖,便走到那名晚辈身前,双手抓着他激动不已。

“是的,不知道九爷爷给来叔说了什么,自那后,来叔就盘腿坐在地上,大约三炷香之后,便让碑主接入碑中世界!”那名晚辈赶忙说道。

“好!好!好!”嬴病已强忍着咳嗽,连喊了三声好:“我樗里一脉终于后继有人了!”

樗里一脉每个人的资质都不凡,就看能不能开窍,开窍早晚。

“恭喜,病已兄!”嬴徐面带笑容恭喜,虽然内心有些别扭:“走,我们到碑林观看贤侄悟道。”

“好!”嬴病已扶着那名晚辈,二话不说就望外走。

嬴徐微微一笑,拿起旁边的拐杖追了上去。

厩苑,大厩长此时正喝的起劲,酒葫芦不离嘴巴:“酒是好酒,可惜还是没有那个小鬼头酿造的秦酒够味。”

十三见他虽然不满意,还是一口一口的喝着:“您老,当时就应该让我冲出去叫住他,也不至于在这里望酒思故。”

大厩长喝了一口小酒,嘟囔着:“你小子懂个屁,老人家我这叫演技,既然他们希望我这样,我又怎能拂了他们的心思!”

“他们是顺心如意了,可苦了九公子,您这嘴也难受!”十三打趣道。

“不碍事,那两葫芦酒,注定是我老人家的。”大厩长深闷了一口,又继续喝了起来。

十三退后,继续隐藏进黑暗中。

次日,晨曦初现,崤函帝宫,嫏嬛。

嬴朕三人和由百里寒暄着朝外面走去,今日是百里正式接任崤函帝宫大祭酒的日子。

嬴清的带领下,嬴朕四人朝‘易’而去,大祭酒的交替要在易院的广场举行。

汉白玉的石阶上,嬴病已三人正观看嬴来悟道,因为需要考验他的心性,所以即使过了一晚上,悟道依旧没有结束。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快速的朝崤函帝宫跑去,嬴病已侧身正好望见,低声道:“风起了!”

易院,正在见证大祭酒交接的嬴朕,看到白黑女跑了过来,他总觉得内心不安,示意白妶过去询问一番。

白妶走了过去,蹲下仔细的听白黑女嘀咕一番,脸色顿时大变。

不过毕竟是上个战场的,她一瞬间又将脸色调整过来,紧走几个小碎步来到嬴朕身边俯身贴耳:“隰院,那边出事了!”

由百里虽然正在和嬴清交接,也注意到嬴朕这边的状况。

嬴朕以目示意由百里,也不知二人交流了什么,他低头和蜀望说了几句,就带着白妶和白黑女就急冲冲的离席,朝山下而去。

汉白玉石阶上嬴病已望着嬴朕三人风风火火的朝山下而去,他低声呢喃:“棋局已启,虽然你于我儿有再造之恩,但你我各执一方,那就休怪病已无情了!”

嬴徐转身也见到嬴朕下山的身影,遂询问道:“嬴荷华这是怎么了?”

嬴病已淡淡道:“病已为他布了一局,现,棋局已启,我们就静观这出大戏吧!”

嬴徐笑道:“好!贤兄出手,必是妙局连篇,我拭目以待!”

两人相视浅笑,他们身边的那个嬴氏后辈,只觉周身一凉,好似暴风将至。

嬴朕三人很快赶到隰院,只见周围,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嬴氏子弟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隰院团团包围起来。

三人在白黑女的告知下,远远的观望,只听他们喊道:“让嬴荷华滚出来,不给我们一个交待,老子砸了他隰院!”

“嬴荷华滚出来!”

“…………”

山呼海啸的声音,传的很远,虽然一直都叫喊着嬴朕滚出来交待,至于交待什么却只字未提。

嬴朕总觉得不妙,没有贸然现身,而是带着两人朝扶苏的山居行去。

山居有一条直通隰院的暗道,这条密道也仅有嬴政夫妇和嬴扶苏兄弟两人知晓。

隰院内,嬴朕带着三人来到很快,不多时就出现在嬴朕的卧室。

由于隰院开启了水幕结界,嬴氏子弟一时半会尚冲不进来。

霍骠骑和蜀姓老妇人正主持着水幕结界,白妶上前替下霍骠骑,嬴朕有些问题需要向他咨询。

嬴朕带着霍骠骑在一旁坐了下来,询问道:“可探听清楚,他们让我交待什么?”

“第一时间已经派遣英灵和族中暗子接替上了,有人宣称您将嬴氏神龛和祭祖香据为己有,且亲眼见到。”霍骠骑说道。

嬴朕哦了一声,眉头紧皱。

霍骠骑接着又说道:“您和百里先生去崤函帝宫时,嬴病已和婴公子见了一面。”

第五十七章 秦酒

随着时间推移,嬴氏子弟的情绪越来越亢奋。嬴朕越不出面解释,他们更加笃定那人说的话是真的。

“知晓我身怀青铜神龛和祭祖香的也就我和妶姐姐,妶姐姐是不会出卖我的,应该会是谁呢,真的是他吗?”听霍骠骑说完,嬴朕疑惑不解,不知道是谁洞悉了他的秘密。

“我记得你说过,当年执法铁鞭是同祭祖香和青铜神龛一起被秦皇拿走的!”嬴朕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白妶声音在他的身后传来,如春风拂过,顿时神清气爽。

霍骠骑在说完后,又回去替下了白妶。正巧她走过来见到嬴朕陷入沉思,夫妻本就同心,她又怎会不清楚他的心思,遂主动说道。

“你是说……”嬴朕只是一时陷入迷幻,被白妶一点拨,立马灵台清明,明白过来:“知晓此事的除了婴堂兄,嬴病已、嬴清和嬴徐都有可能。”

“只要不是婴堂兄,至于是何人消漏的于我而言就无所谓了。”想明白的嬴朕,一身轻松。

外面的喧闹正在继续,嬴朕夫妇带着白黑女来到卧室。

白黑女最近一直跟在霍骠骑身边学习功夫,闲暇时,白妶会亲自传授他一些兵法精要,一段时间的培养,已经是出落成一名英姿勃勃的少年。

嬴朕望着他,询问道:“黑女,外面那么多人都看不惯我们,你怕吗?”

白黑女道:“怕,不过有您和老祖在,就没有那么怕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交给我,黑女保证拼命给您完成。”

“小鬼头!”白妶笑道,对于这个后辈,她越来越是喜欢。

“甘罗当年,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开始展露头角,看来我嬴氏和天才少年很有缘分。”嬴朕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赞许道:“怕,不丢人,怕还敢去做就是真正的男子汉,等会你跟着我和你家白老祖我们一起出去,你到先前找我们的崤函帝宫找百里先生,告诉他这边的状况,问问他可有什么策略?”

说完又盯着他询问道:“小英雄,这个任务能完成吗?”

“保证完成,您和老祖放心。”白黑女听完很是郑重。

“好,小英雄准备下,我们分头行事。”嬴朕说完,白妶给小家伙整理好衣服,夫妻二人带着他自山居出来。

白妶蹲下身子朝他嘱咐道:“如果见不到百里先生就不要强求,自身安全最为重要,回来我们再重新想方法,知道吗?”

白黑女点头回应:“老祖您放心吧!”说完,小家伙使出自霍骠骑处学来的功夫,几个腾跃消失在山林。

嬴朕和白妶望着他消失在林间,皆笑盈盈的说道:“小家伙越来越有出息。”

“人总要长大,更何况这小家伙经历的太多。”白妶想白衣和小家伙的母亲都陨落在他的面前,这要是搁在心智不全的孩子身上,非得疯魔不可。

白黑女能够坚强的挺了过来,未来成就注定不可限量。

“好好培养,将来必定是战场上一名好手,嗯……”嬴朕说着,忽然被山林中的一番景象吸引住。

山林中好似遭受了一番雷劫,巨大的林木都栽倒在地,原本那株长着藤巨人的巨木也横躺在地,漆黑碳化。

嬴朕的惊讶,也吸引到了白妶,她秀目轻展,望了过去:“这山林怎会如此?之前尚是钟灵毓秀,现在好似被农人刀耕火种了一番。”

“看来在我们走后,在这里又发生了一场鏖战!”嬴朕若有所思。

“希望那个小家伙没事吧!”白妶望着雷击火燎的山林,想起那个能够驱使山精野怪的小孩。

“以那小家伙的能力,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我们先办好事情,在回来一探究竟,否则拖的太久,族人就要哗变了!”嬴朕上前说道。

白妶点头,二人沿着山根朝另一座高山走去。

“你说大厩长会见我们吗?”上次嬴朕带领白妶拜访大厩长并没有见到,他们一直没空有事在身,也没有再来拜访,要不是此次不得已,也不知道要的什么时候。

“听天由命吧,此次的事情要是能请他老人家出面,那一切都能迎刃而解,要请不到,那我们可就麻烦了。”嬴朕望着远处那片简直大的不像话的山峰说道。

厩苑所在的山峦,没有一个嬴氏子弟知晓它的大小,也没有人能跑遍,据说那山已经突破咸池,连接到了瀛渊大陆。

“大厩长真能压下这件事吗?”白妶并不是很了解大厩长的身份。

嬴朕说道:“熟悉我嬴氏一族的,都知道我族有三大话语人——族长,大厩长,大祭酒,但是除了族长,其余两人是不干涉族中事物,其实我族中还有一个隐藏的话语人——宗正。现在族中的宗正正是大厩长。”

“他老人家身兼两职,怎会完全不问族中事物?”白妶说道。

“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很少在过问族中事物,但因为十八弟的原因,嬴族是青黄不接,所以他身上的两个职务也一直担任着。”嬴朕解释道。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时又再次来到厩苑山下。

厩苑山门前依旧站在两个墨衣人,嬴朕二人尚未靠近,墨衣人就上前拒绝:“大厩长最近不在厩苑,你们请回吧。”

嬴朕道:“我们不找大厩长!”说完他拿出两葫芦秦酒,打开盖子就在山门前摆放起来。

厩苑内,大厩长闻着千里飘香的秦酒酒香,肚子内酒虫躁动:“我这弟孙儿真是小人精,可苦了我老人家了。”

十三说道:“大厩长您老就见九公子一下也无事?不仅能帮九公子扫除障碍,您老还能喝到期盼许久的秦酒。”

大厩长笑骂道:“你小子真是个莽夫,要是能有老人家一半儿的智慧,这大厩长早就是你的了!”

十三笑道:“您老就别打趣我了,我就安心当您最得力的手下就行。”

大厩长笑骂道:“你呀你呀!我老人家那后人要有你一半优点就好喽!”

十三浅笑,挠首不语。

“您老真不见九公子?”良久十三见大厩长不停的咽口水。

“不见,老人家能挺得住!”大厩长说道:“咸池嬴氏沉寂了百年,想要重新遨游霄汉,不剔除那些腐朽蠹虫,终究不过昙花一现。既然我这弟孙儿有这雄心,就让我老人家帮他一把,松松这嬴氏的土壤!”

第五十八章 厩苑山门

十三低头没有接话,自他跟着大厩长以来,从未见他老人家如此认真,嬴氏一族注定要迎来一场大地震。

大厩长说话时,十三低头不语,也正是如此,他没有发现大厩长拿着酒葫芦的手在颤抖,几次险些将酒葫芦拿掉在地,尤其是他缩在衣袖中的左手,更是软绵无力。

厩苑外,嬴朕大约等了半柱香时间,仍旧没有见到大厩长派人来,仍然没有传出任何的讯息,门前左右站立的墨衣人脸庞中暗含冷笑:“这位九公子是在祭拜吗?”

“估计是在祭拜秦皇吧,毕竟人家百年没祭扫!”另一个人冷冷的回复。

他们虽然将声音压的很低,但一字一句仍旧清晰的传入嬴朕的耳中,他抬起头,冷厉的说道:“妶姐姐!”

白妶闻言,心领神会,长庚出鞘,白氏战旗席卷而出,两人眼前一暗,陷入了一处昏暗的天地,‘噌’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两声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两人再次进入白昼。

远处,嬴朕正缓缓的将酒葫芦装起,白妶依旧站立其侧,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

纵然如此,两名墨衣人仍旧觉得恐怖,双腿战战,左手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左边脑袋,鲜血透过指缝正不断的朝外渗透,地下是两片干净的耳朵。

“念你们身上流淌着嬴氏血脉,此次小惩大诫,若有下次,休怪我下手狠辣!”嬴朕盯着两名墨衣人,冷冽的说道。

此刻的他周身散发着寒气,让人不寒而栗,两名墨衣人望着那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眸,从来就没有怕过的两人,开始后悔方才说出那一番话。

如果说平素的嬴朕是‘温其如玉’的君子,那此时此刻的他早已判若两人,简直就是凝视深渊的恶魔,是历经上万次厮杀的铁血将军,当然和真正的杀神相比,煞气或许没有那么强烈,但是已经足够恐怖!

“九公子,我们错了!”两名墨衣人在嬴朕的凝视下,不得不服软。

“最好,但凡再让我知晓你们有任何背离嬴氏的举动,我们会让你们知晓,代价是多么沉重!”嬴朕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白妶的目光也从他们身上一点一点的扫过,自嬴朕方才叫其‘妶姐姐’起,她再也不是那个有些女儿家娇态的妻子,而是征伐疆场的铁血武安君。

大秦的武安君,哪个手上没有过万的生灵奠基,她虽是女儿家,却也并不例外,甚至因为是女性,其染上的鲜血,较于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目送嬴朕二人远去,两名墨衣人半边身子都被耳朵上流出的鲜血染满,其中一人咽了一口吐沫:“不是说,这两人的修为不高吗?靠,这是谁提供的情报,光从煞气来看,白妶的手上沾染的人命也有过万吧,不然怎会恐怖如此!”

“就连传说中只有天醒境修为的那位公子,也不是我们可以招惹的?那周身岁月累积的沧桑气势,真是奇怪的不能再奇怪了,按理说他的俗世经验不过二三十年啊?”另一人望着嬴朕的背影,有些不解。

“毕竟是秦皇九子,以后只要他不过于出格,这人尽量不要得罪!”最后两名墨衣人一致得出此经验。

崎岖的下山栈道,很是漫长,嬴朕夫妻行走其上。

“相公,你说,大厩长是真不在吗?会不会……”白妶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无论是从大厩长的修为,还是身份来说,他都是嬴氏最安全的一人。

“走吧,我们先回去,等把这事解决了,再来拜访他老人家,届时再进不去,我们就硬闯!”嬴朕其实也有些疑虑,但现在他需要尽快平抚下族人的情绪,这种事情必须尽快解决,否则越拖下去,情况只会越糟糕。

厩苑,嬴朕夫妇走后,差不多一炷香,一个老人抱着一个嘴角乌黑的小孩,跌跌撞撞的出现。

定睛仔细观看,正是罪子和其孙。

罪子一身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此刻越发的破烂,且破烂处都有鲜血冒出,有的更是以及泛黑结痂,显然新伤、旧伤尽皆不少。

罪子怀中的小家伙的此时双眼涣散,进气少于出气,活不过太久,半边脸已经呈现出病态的朱红。罪子越看越焦急,不停的呼喊:“孽儿,孽儿,你要挺住,爷爷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千万要趁住,别丢下爷爷一个人!”

罪子抱着小家伙嬴孽拼命的望厩苑里冲去:“大厩长,求求您老人家救救我孙儿吧!”

老人奔跑间泪水满面,方才将耳朵包裹好的两名墨衣人见罪子拼命地朝厩苑冲去,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将老人踢翻在地:“老家伙,你胆子不小,敢冲撞厩苑!”

“大厩长,求求您老大发慈悲,救救我孙儿!”老人身体横飞出去,但他拼命的控制身体以辈触地,将嬴孽死死的护在怀中。

即使倒飞出去,仍在拼命的嘶喊!

“老东西,你找死,再呼喊我让你孙儿立时殒命当场!”其中一名墨衣人执秦剑抵在嬴孽的脑袋上。

罪子一把护住孙儿脑袋,声音嘶哑的说道:“不要伤害我孙儿,求求你们!”

“老东西,你要识趣的就给我兄弟俩走开,你不为难我兄弟,我兄弟自不会为难你!”另一名墨衣人说道。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孩子还小,求求你们!”老人声泪俱下,丝毫不在意两名墨衣人一口一个老东西的辱骂。

罪子边说,边将嬴孽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拼命的向两人磕头,嘴里不断的求饶。

“老东西,我们兄弟不怕告诉你,上面交代了,不会让你们见到大厩长的,无论你怎么求饶,你是见不到大厩长的。”墨衣人再次一脚将老人踢翻在地。

另一名墨衣人走上前,道:“算了,算了,老东西也不容易,就别为难他了。”他上前制止了想再次踢打老人的同伴,伸手至怀中取出一卷绢帛扔给罪子:“上面说了,想要救你孙儿,就去找这人!”

罪子捡起绢帛,上面仅有一行字,以及一名男子的画像!

第五十九章 奉祀官

厩苑山门,大厩长清风盈袖,衣带当风。

“你们觉得我嬴虔可以任你们揉捏?”大厩长鼻上带着微小面具,此时正不断抖动。

“嬴氏大厩长也不过尔尔,慢说你是当世前三,就是榜首来了,我兄弟也豪不畏惧。”厩苑守护山门的两名墨衣人很是铁腕。

他们简直不像是在和当世前三的高人说话,更像是在训斥晚辈,不仅大厩长难以置信,连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十三,都震惊不已,身形踉跄,险些暴露。

“你们的领头人,没有告诉你们,有些人不能惹,哪怕你以为胜券在握,有些人即使落魄也不是燕雀所能够招惹的。”大厩长目光阴寒,一步一步的贴近。

两名墨衣人原本蔑视的眼神,开始慌乱。

嬴虔青年时期甚至和大秦智囊王佐商鞅有过交手,更是在漫长岁月中养气、养势,岂是两名小小的墨衣人能够应对的。

大厩长气势全开,惊涛骇浪般的席卷:“既然没人告诉你们,老人家今天就教教你们!”

墨衣人大气都不敢喘,惊恐的不知所措,甚至不敢直视大厩长。

大厩长很快逼近,居高临下:“不要以为你们用些下三滥手段就能在我面前颐指气使,黄毛小儿还太嫩,信不信,老人家抬手间就捏死你们!”他苍老的右手抬起,猛然压下。

两名墨衣人,脸色瞬间苍白,赶忙趴下不停的给他磕头:“我们兄弟错了,您老高抬贵手!”

“大梦三千年,陶然入忘机,一笑了前事,平身我自知!”大厩长迈着醉熏熏的步子,一步步的望厩苑行去。

两名墨衣人在地上仍旧不停的磕头,脑袋流血都浑然不在意,直至大厩长的脚步声、小曲声不再听见,才敢慢慢的抬起头来。

“呸,老匹夫!”其中一名墨衣人瞄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方才大厩长的气势,他尚心有余悸,估计这一辈子也不敢直面那个男人。

“难道是那瓶酒没有问题,不应该啊,老匹夫的气势真他娘吓人!”另一名墨衣人想得就比较多,他望着厩苑凝视良久。

嬴氏祖祠。

香云袅袅,檀木芬芳气息浓郁。

嬴婴站在那块由老檀木雕刻的牌匾之下,老泪纵横,牌匾是大秦帝国始祖嬴非子亲手雕刻,刻着‘嬴秦’二字。

檀木匾额纹路清晰,可见雕琢痕迹,古朴中透着大气,带着沧桑。

祠堂内乃是嬴氏先祖的牌位,有洪荒三皇,有远古三祖,有颛顼,更有嬴非子,有秦穆公,等等,直至最近的秦皇,除了三皇三祖,可以清晰的在牌位上看出嬴秦一脉的传承脉络。

众多牌位并没有被摆在正中央,而是放置在两旁,中间空白一片,并没有一个多余的牌位,就连嬴非子的牌位都位列在两侧。

中央空白处,一道沧桑的老者背朝祠堂外,正凝视着那显得格外空空落落的地方。

“婴堂兄,别来无恙?”嬴朕推门而入。

“你终于来了!”嬴婴双手背在后背,并没有转过身子,看来他正在等候嬴朕。

“一别百年,原以为婴堂兄因为修为的缘故,一直隐居在后山,没想到婴堂兄还是嬴氏的奉祀官,失敬失敬!”嬴朕拱手而拜,身体微微前屈。

此时仅有嬴朕一人,白妶并没有跟在他身边。

“婴,虽是残废之人,幸得长辈垂爱,让婴守护在祖先牌位前。”嬴婴说的很是轻描淡写,却一字一句的传入嬴朕的耳朵。

“婴堂兄能当选嬴氏奉祀官,是堂兄之幸事,更是宗祠之幸!”嬴朕说话间,带着浅笑,如今嬴氏人才青黄不接,嬴婴能够入驻宗祠是令他信服的。

“荷华,你多年未进宗祠了?”嬴婴询问。

嬴朕道:“也有百年了,也就九岁那年,父皇为我改名赐字时进来过。”

“哦,是啊,很久了!”嬴婴陷入了深沉的回忆,声音低沉:“那时,荷华贤弟虽然年幼,但你智慧却也卓越,可曾知晓我嬴氏宗祠的来历!”

“知晓一些。”嬴氏宗族的来历,他还是知晓一些的。

“嗯!”嬴婴示意他说下去。

嬴朕接着说道:“嬴氏自先祖嬴秦因公复祀,便于此间立下这座祠堂,以祭拜对我嬴氏做出重大贡献的杰出英杰。”

“荷华,你不老实,避重就轻,你说的只是最基本的!”嬴婴接下话茬,转过身子,沧桑的脸依旧如常:“嬴氏一族,自颛顼开始就曾设下一祖祠,其中有畤祭祀三皇三祖,环绕三皇三祖的皆是我嬴氏精英中的精英。”

他笑盈盈的盯着嬴朕,因为图腾被毁,没有香火之力支撑,相较于那晚的见面,他又苍老了许多:“当年,那个老祠就放在这中间,里面蕴藏着嬴氏千年积累的香火之力,据说是镇压嬴氏龙脉的神物!”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只记得那时觉得这正中央的位置,犹如玲珑宝塔,堂皇富丽,引人入神。没想到会是我嬴氏的老祠。”嬴朕很是惊讶的望着嬴婴,带着惊讶的语气说道。

“嬴氏老祠,其存在的年月,比嬴氏先祖尚要久远,有一段日子曾经丢失无踪,先祖非子因功劳幸得周王赏赐,其再次回归到嬴氏后人手中,至此直到百年前和执法铁鞭、祭祖香一起杳无踪迹。”嬴婴停顿了一下,目光死死的盯着嬴朕:“直到你出现!”

嬴朕有些诡异,难以置信的说道:“婴堂兄是认为嬴氏老祠是在小弟手中?”

“此三样宝物一起消失,其实并不明确,准确说那是和秦皇陛下一起消失,但是就我这些年的研究,其实他们早在皇伯父在时就已消失,只是那时他老人家春秋鼎盛,自身的香火之力,就足够反馈整个族群!”嬴婴说道。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嬴朕安之若素。

“这只是其一,其二你最近手中出现了执法铁鞭,更让我完全相信他们就在你手中。”嬴婴坚定不已。

嬴朕道:“有可能我机缘巧合得到了铁鞭,依旧说明不了什么。”

嬴婴道:“荷华你就不用狡辩了,还记得你在后山说能治好我的图腾吗?而治疗图腾唯一的办法,就是灌注半个族群的香火之力。”

“既然婴堂兄将话说到这个点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嬴朕道。

嬴婴点头:“你说!”

嬴朕道:“山下包围隰院,婴堂兄也有出力吧?”

第六十章 铜壶铜炉

嬴氏祖祠,香火袅袅。

嬴婴随手拿起三炷香,躬身三拜,恭敬的插入祭祖香炉内,三炷香烧的正旺:“百年来,嬴氏族人一代不如一代,没有祖先的香火支撑,就是我嬴氏智囊樗里一脉都很难悟道、开窍,而这一切正是因为嬴氏老祠、祭祖香的失踪!”

嬴婴说完,开始擦拭起正中央空旷的供台,嬴朕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茬,气氛一度陷入凝重,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嬴婴询问道:“想我嬴氏位列九大古姓家族,煊赫古今,附庸家族遍布瀛渊大陆,可如今呢,龟缩咸池,当年死忠的家族一个个都脱离而去,就连白、蒙、王、尉四大拱卫家族也因为嬴氏,子孙凋零,一蹶不振,嬴氏甚至不知他们的子孙现在身在何方,嬴氏亏欠他们的,是几世都还不清的,这一切的原因除了二世之祸,更重要的是因为失了嬴氏老祠,丢了祭祖香,香火没了根源,联系不上祖先,百年来,一辈一辈的嬴氏子弟前赴后继都在付出,才维持着嬴氏现在的状况。”

嬴朕被说的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应。之前他是在等候嬴婴的答复,现在是否有他参与其中已经不重要了。

“也不怕你恨我,自你踏入咸池我就盯上了你,因为我很清楚,项籍、寒邦纵使再厉害,也接近不了嬴氏祖祠,此两件关乎嬴氏兴衰的至宝,皇伯父不会随便的处置,我一直想不通它们会在哪里,直到你再次进入咸池,我便猜到,它们就在你的身上!”嬴婴转过身来,目光如苍鹰般鹰瞵着嬴朕,但凡他这个堂弟有丝许的表情都逃脱不了其目光。

“依堂兄如此说,族人包围隰院你在其中干预了?”嬴朕神情有些波动,现今的嬴族能让他相信的人不多,而不巧嬴婴正是其中之一。

世间最疼痛的事情就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自己。

“是,为了嬴族纵使让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嬴婴没有丝毫的迟疑,很果断的回应。

嬴朕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也很干脆的说道:“我既然选择回到咸池故地,就没想到要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后山见你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有话要说,不过,既然你没有说,我也就没有问,没想到你反手就在背后给我一刀,美其名曰为了嬴氏,我看你是为了帮助嬴病已吧,我也不怕告诉你,之前我想过将老祠和祭祖香放回祖祠,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绝不可能!”

“荷华,你还太年轻,姜还是老的辣,你是斗不过嬴病已的!只要你将它们交回祖祠,我保证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嬴婴说道,像是在劝解晚辈。

嬴朕闻言,怒不可遏,反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嬴婴道:“你可以这样理解,除了威逼,我还在利诱你!我给的回报,绝对值得你交上它们。”

嬴朕摇摇头,说道:“一切都太迟了,要是包围隰院没有发生,你没有参与,你这一番话,我或许交出来,现在纵使你说的天花乱坠,纵使刀斧加身,我绝不会同意的,秦皇一脉的性格,想必你公子婴是见识过的!”

“你会交上来的,秦皇一脉的性格,我是了解的。”嬴婴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人给你回话,不用等了,他现在就在我家中做客。铜壶,将那位小朋友带上来。”

铜壶正是那晚站在船上的黑影,他自小就是嬴婴的护卫,尤其是嬴婴图腾被废后。

“是,公子。”

身穿墨色秦服的铜壶,应诺而退,不多时就抱着一个孩子来到。

“黑女!”嬴朕惊呼出声,孩子正是他派去咨询由百里的白黑女:“嬴婴,小孩子你也下的了手!百年不见,你连心也黑了!”

嬴朕愤怒不已,目光喷火。

嬴婴浑不在意,笑道:“荷华你不必动怒,我只是请小家伙过来做做客,并没有动他一根汗毛!”

嬴朕很想上前打嬴婴一顿,见白黑女并没有任何的伤势,硬生生压下自己的怒火,紧走几步朝他而去。

“铜炉!”嬴婴冷冷的喝道。

声音未落,一道黑影将嬴朕拦住,正是那日到隰院请他的黑影,此依旧墨色秦服佩玉,一身很儒雅的打扮,名字却叫做铜炉。

“嬴婴,你这是何意?”嬴朕转脸怒喝道。

“为兄是何意,你最清楚不过!”嬴婴继续转身擦拭着中央供台:“百年来,这空荡荡的供台,婴每日都在擦拭,一旦有空,从未停歇过。”

那边铜壶手中的白黑女原本一直哭丧着脸,此刻见到嬴朕,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黑女没用,辜负了公子的重托!”当初白衣和他母亲逝去,其伤心也不过如斯。

嬴朕听到白黑女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怒骂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本公子又不是分不清黑白的混账,不怪你,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白黑女听到嬴朕的大喝,不在嚎啕,小声抽泣着。

嬴朕远远的望着他红肿的如核桃大小的双眼,冷厉道:“不许再哭,再哭,以后休想再有事做!”

白黑女闻言,伸出自己的小手,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呜咽的声音不再传出。

“嬴婴,算你狠,这笔账我嬴少帝记下了!”嬴朕望着白黑女被铜壶禁锢在身边,强大图腾威严,一点点的加诸在其身上,原本站立的姿势,现在已是半屈状态。

“什么时候交上来?”嬴婴闻言,很是欣喜的停下手中正在擦拭的动作。

“随时都可以,前提是放了白黑女,撤走隰院的族人!”嬴朕将白黑女的姓氏咬的很重,他在腌臜嬴婴。

“白氏后人吗?”嬴婴闻言低语道,忽然从自己的腰间将一块佩玉扯了下来,两三步走到白黑女的身前,道:“铜壶,放开白小公子。”

铜壶依言放开白黑女。

白黑女一被放开,目光怨毒的瞪了一眼嬴婴,拔腿跑到嬴朕身边。

嬴婴也不生气,再次来到白黑女的身前,将佩玉递了上前:“不知白小公子身份,这块佩玉权当是我的赔礼,持这块佩玉,可让婴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白黑女闻言,眸子一亮,一把接过佩玉。

第六十一章 风起宗祠

白黑女纯真的双眸,望着佩玉闪现出璀璨的霞光。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询问:“任何愿望都可以吗?”嬴婴微笑着点头:“任何愿望都可以!”

白黑女脸色顿时有些激动,咽了一口吐沫,颤巍巍的将佩玉递给嬴婴:“我希望您劝走包围隰院的嬴族族人,不要要求公子上交任何东西!”

白黑女期待的望着嬴朕,双手呈上佩玉。

嬴婴上前,将佩玉推了回去,说:“白小公子,这个愿望,恕嬴某人难以从命。”他说完,望着白黑女的眼光愈发的赞赏,说道:“要不,你以后跟着我吧?”

白黑女有些愤怒,不解道:“你们大人怎能出尔反尔,不是终日念叨‘君子一诺,千金不易’吗,怎么才说的话,现在就不承认了?!!”

白黑女的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稚嫩的声音甚至出现了破音。

嬴婴抬手安慰:“白小公子莫生气,且听我慢慢说来。”遂轻柔的解释道:“嬴某人答应的你自然作数,只是你要求的事情,现在不是我能做主了。”他说着目光朝嬴朕瞟了又瞟。

白黑女本就是极为聪明的孩子,在他的示意下,很快就有了一知半解:“你说,这个要问我家公子?”

嬴婴微笑着点头:“对,在你家公子答应我的那一刻,是否上交东西就取决于他,并不在我。”他说话的声音声调提了起来,充斥在整个祖祠的角落,他不仅是说给白黑女听,也在对嬴朕说话。

“为什么?”白黑女完全不理解其中意思。

嬴婴微笑着看了一眼嬴朕,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君子可欺之以方!”

嬴朕目光圆瞪,盯着嬴婴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将白黑女拉到一边:“不要给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说话!”

白黑女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哦!”

嬴婴见嬴朕拉着白黑女,转身望向祖先的牌位,自言自语,当然也是在说给嬴朕和白黑女听:“虽然现在对于交或不交没有了发言权,但是我能帮助你们解决掉围在隰院周围的麻烦。”

嬴朕充耳不闻,望着祖先的牌位,虔诚的陷入深思。他周身散发着香火的韵味,有着一股淡淡的辉光笼罩在其身上。

辉光有着香火的香气,连接着整个祠堂的祖先牌位。

嬴婴并没有发觉祖祠的这一变化,而是挥手示意铜炉:“你去一趟隰院,就说我嬴婴以奉祀官的名义让他们来一趟祖祠,实在有不听话的,你打一顿,在告诉他,九公子嬴荷华也在祖祠。”

铜炉闻言,应诺而退。

嬴朕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阵热波震荡,他便消失不见。

铜炉消失,祖祠归于寂静,嬴婴跽坐在中央供台前,嬴朕带着白黑女一个一个牌位的致敬,每到一个牌位前,他必静默鞠躬。

其实自他苏醒,一旦有空,他或带着白妶,或独自一人待在青铜神龛中跽坐在祖先面前,愣愣的出神。

不过在青铜神龛中,有小墨龙陪在他身边,现在有白黑女跟在身侧。

清风阁,嬴病已安插在隰院人群中的眼线返回,他周身红肿,尤其是双眼肿的成了一条线,若不是他修为高深,估计连走路都成问题。

嬴病已和嬴徐一脸不可思议的询问道:“他动手打你们了?”

脑袋红肿如猪头的眼线,支支吾吾的回应:“没,他没有出现,是婴公子的护卫铜炉。”话说的到是不结巴,不过声音呜呜的,根本听不清内容,因为他不止双眼红肿,连嘴巴也被揍的嘴唇外翻,嘟起来犹如是圆钝的公鸡喙。

嬴徐有些生气的问道:“怎么不找一个说话利索的来回报,我看你们是不想干了?!”

眼线十分委屈的的嘟囔着回答:“不是我们没有想到,而是我就是其中说话最利索的。”他的内心呐喊道,可惜说出来,依旧是乌央乌央的,根本听不清内容。

嬴徐见他又呜呜的说不清话,站起身来就要锤他。

嬴病已剧烈的咳嗽,拉住他劝解道:“或许他就是最清楚的一个。”安抚好嬴徐,他强忍着咳嗽询问:“你说慢点,一字一句的说。”

眼线听到嬴病已的话,激动的不住点头,心里哭出声来:“不愧是老大,还是您老人家理解我们!”此时嬴病已在他的眼中愈发的光辉伟岸,他决定要好好的表现,以报答老大的理解之恩。

眼线拼命的努力,嬴病已半猜半蒙下,终于搞清楚了带回来的情报。

嬴徐说道:“既然奉祀官招呼族人到祖祠议事,我这个族长自然也要去见证一番。我到要看看,这次你嬴荷华没有了这些凭借,你拿什么给我斗!”他听到嬴朕隰院被族人包围,只能躲到祖祠,突然有些小激动,想尽快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嬴病已咳嗽的说道:“走,我们也过去。”他拿起藤拐杖站了起来,在嬴徐的陪伴下,朝祖祠迤逦而去。

嬴宗祖祠,在铜炉的带领下,原本包围隰院的嬴氏老少,陆陆续续的出现在祖祠外。

嬴婴这个奉祀官,在族人的心里还是有威信的,再加上他们打心里敬重祖祠,原本吵吵嚷嚷的族人立刻安静下来。

随着族人的来到,铜炉和铜壶如两尊门神般,站在祠堂正殿门口左右。

祠堂正殿内,嬴朕一如既往的带领着白黑女在礼敬先祖,此时他周身已经被香火辉光浓浓的包裹着,虽然嬴婴没能看见香火缭绕,但是因为太过浓郁,每当嬴朕走过其身边时,他都能闻到一股香气。

要知道百年的守庙,他早就对香火之味免疫了。

嬴婴虽然发现了异常,但依旧安之若素,闭目眼神。

嬴氏族人见到嬴朕正淡定从容的瞻仰先祖,一个都愤怒不已,想要冲上去,好好的给他一顿。

不过,殿门左右站着铜壶铜炉,他们都没有机会践行心中所想。

时光流转,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外面族人的围着的越来越多,最先来的都已经怒不可遏,恨不得生撕了嬴朕。

嬴朕并未在意,依旧闲庭信步的瞻仰先祖。

约莫又过了半柱香,嬴朕终于停了下来。

嬴婴起身,走向殿门,开始讲话。

第六十二章 龙冠

“将大家叫到祠堂来,是有个好消息宣布。”

嬴婴起身讲话,殿门外的族人立刻停下喧闹,认真聆听他的讲话,他虽然走向殿门,仍旧在供台前的阶梯上,可以清楚的将族人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婴族老,是不是您老人家想通了愿意接任族长一职?”嬴婴在族里的威望是十分高的,当初他就曾被推举成为族长,只不过其没能力挽狂澜将拯救下大秦帝国,出于愧疚,拒绝了,这才有了之后代族长一职的出现。

如果那时嬴婴同意了,现在的族长就是他,不会是嬴徐。

嬴婴见众人面露喜色,只得摆手解释道:“嬴族族长,婴,有生之年都不会染指!”嬴族众人听到嬴婴如此说道,一个个都垂头丧气,脸色难看,十分失望。

嬴婴见状微笑着说道:“各位嬴族同胞,虽然婴,现在,乃至以后都不会当嬴族族长,不过召集各位到祖祠,却正是因为此事!”

“婴族老,您就说吧,只要您赞同,我们都支持您!”现在的嬴婴可以说在嬴族的地位比嬴徐要好的太多,他才说完,就有很多死忠份子向他表忠心。

“好,有大家这句话,婴就放心了!”嬴婴伸手将嬴朕拉了过来,向众人介绍道:“嬴朕,字少帝,秦皇九子,当初十岁的时候陷入了沉睡,被皇伯父封印。现如今他带着我们嬴族丢失多年的老祠和祭祖香回来了。”

“他找到我,要将此两件宝物,无偿献上,复归原位。此事我嬴族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婴觉得应该给他丰厚的奖赏,所以召集大家议上一议。”

嬴婴殷切的说完,想要听听众人的意见。

“嬴氏能有今天,都是他兄弟胡亥害的,弟债兄偿,无偿献上算他识趣。”有族人一脸的不满。

“就是,老祠和祭祖香本就是在胡亥时丢失的,他将其找回来是应该的,族内没有计较已经算是仁慈的,还想要奖赏,简直白日做梦!”有人随声附和。

有族人则有不同意见,但见其余人都义愤填膺的数落,将胡亥犯下的所有过错都朝嬴朕的身上泼,希望他将胡亥的所有罪孽都一肩承担,并一一还清,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部咽了回去,跟着附和起来。

嬴婴见族人七嘴八舌的谴责,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无奈之下,他站出来询问:“大家静静,有没有人有不同意见的?”

众人因为群情激愤,嬴婴喊了三遍,谴责的声音,才慢慢停将下来。

“没有!功不抵过,何谈奖赏?”有人大声呼喊,表达自己的意愿。

嬴婴无奈。

人群中,有两三人见嬴婴陷入了沉默,数次张开了又闭合的嘴,终于在鼓了几次勇气后,低声说了出来:“其实,光凭九公子请回百里先生,就可以给他一份丰厚的奖赏。”

族人因为胡亥的原因不愿意按辈分叫嬴朕,他又在族中没有职位,只能以九公子称呼。

“确实,确实如此,我嬴氏从来都是论功行赏,面对有功之人若凭个人喜好,那是亡族之道,先祖昔年不就重用从敌人处挖来的由余先生,得以成就霸业?嬴朕身上无论怎么说都流淌着嬴氏的鲜血,更何况其乃秦皇之后,如果他都不能正确对待,我想我嬴族就不要提复兴昔年荣誉。”其中一个容颜如嬴婴的老者说道,他拄着拐杖,不过每一个字都说的字正腔圆,声声入耳。

“自从九公子推荐百里先生任大祭酒那夜起,碑林中开窍的子弟已经足以追赶百年来嬴氏顿悟的数量,光凭这道功绩就足以获得嬴氏丰厚的奖励。”有人开头,再加上有拄杖老人的站位,原本尚犹犹豫豫的人,开始坚定自己的看法。

嬴婴见时机差不多,众人的意见不再是一边倒,其再次站出来说道:“既然大家意见不一,那我们就说说我的意见吧,我也赞同给他奖赏的,只是在考虑奖赏的丰厚与否?

其一,他带回百里先生,让嬴氏开窍的子弟倍增;其二他带回来老祠和祭祖香,有了这两样至宝,嬴氏复兴可以说成功了一大半,至少不用在担心根基不稳。”

拄杖老人和众多支持给奖赏的族人表示在理,连连点头。

就连那些不支持的人,也没有反驳,毕竟他们对于嬴朕的怨念只是因为昔年‘二世之祸’,令大秦帝国一朝之间訇然崩塌,以至于怨气无所发泄,积攒了百年,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故而处处不待见嬴朕。

嬴朕并没有留意众人的争吵,带着白黑女一一拜见祖先后,就来到先前嬴婴跽坐的地方,闭目凝神。

闭目间,他仿佛看见了供台上昔年香火如龙,盘踞在老祠上的鼎盛状况。

“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此刻的他,周身肃穆,誓言如剑鸣之声,正在心中响起,如黄钟大吕。

原本氤氲着稀薄香火的祖先词牌,在他的心声下,竟然开始盘旋而起,聚集在他的头顶,凝形成龙。

香火成龙冠,昔年秦皇独有的荣殊。

“香火龙冠!”

有一直留意嬴朕的族人,惊呼出声。

拄杖老人激动的跪拜,五体投地,嘴里念念有词:“嬴氏复兴有望!复兴有望!”他激动的流下泪水,嬴朕的虽然仅仅是单龙冠,比不得秦皇的九龙冠,却已渐露出大兴的兆头。

嬴朕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的感情流露竟然引起了祖先的呼应,信心愈发十足。

那边嬴婴乘势打铁,说道:“九公子嬴氏少帝,不仅有功于嬴氏,更得到祖先响应,得赐香火龙冠,嬴婴以奉祀官之名,推举他为嬴氏新任族长,并废除代族长一职!”

“老朽同意!”拄杖老人起身,不过目光从未挪开嬴朕的身上。

“他既然拥有祭祖香和老祠,按照嬴氏不成文的规矩,唯族长方可掌此香,其本可凭此要族长之位,却没有如此操作,我觉得奉祀官的话可以考虑。”沉默的人群中,又一人继拄杖老人之后表态。

见有两人支持,反对者,急忙说道:“大家不要忘记了,昔年的二世之祸,若不是没有秦皇一脉,嬴氏不至于如此?”

众人闻言沉默。

此时,一个声音传来,虚弱空灵,却蔓延不绝——

“我反对!”

第六十三章 族老会

祖祠殿门前,人群分开,闪出一条道路。

嬴病已拄着拐杖,嬴徐扶着他,并肩朝祖祠内走来,其一边走,一边咳嗽,真是一步三咳嗽。

嬴婴见嬴病已出现在人群中,连忙下了供台,紧走几步,来到他跟前,自嬴徐的身边将他接了过来,扶着他朝里走:“病已,你这病越来越重,怎么还折腾到这来了,要来也让那些子弟抬你过来。”

嬴病已咳嗽着,甩脸道:“我嫌太慢!”

嬴婴察觉到嬴病已情绪不太对,说道:“怎么会,近些年嬴氏子弟天才是不多,但是腿脚麻利的还是能随便找出四五名来的。”

嬴病已冷哼道:“嬴婴别以为你老小子坐过秦三世,就当嬴族是你一人的,有我在就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嬴婴讪讪的说道:“嬴病已,当着晚辈的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嬴婴行的正坐的端,何时说过嬴氏是我一个人的嬴氏?今天你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拼着这些年的交情,我给你没完!”

嬴氏子弟见嬴病已居然训斥嬴婴,一个个都当做没看见,就连那些拥戴嬴婴的子弟也没有丝毫反应,反而将目光移向他处。

嬴婴上前迎接嬴病已的时候,嬴朕就在思索,在看到他们互相指责,争的面红脖子赤的时候,他十分可以肯定,两人必定有过命的交情:“两人的图腾都被废了,莫不是?”

“哼,族长之位你都能一言废立,还需要什么子丑寅卯?”嬴病已冷哼道,看都不看嬴婴。

嬴婴解释道:“病已你听我说。”

嬴病已不听,将脸转过去,正巧望着嬴朕跽坐在正中间。

这是,铜壶搬了一个椅子过来:“相爷,您老请坐!”

“祖先面前,哪有我的座位,我可不像某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妄自端坐奉祀官之位。”嬴病已虽然不停的咳嗽,嘴下却谁都不给面子,见谁不爽就喷谁。

“病已贤弟,这话说的可有失水准,不像是出自智囊一脉。”嬴朕站了起来,白黑女就势想要扶他,他摆手制止了:“我身怀执法铁鞭,别说婴堂兄的奉祀官之位我坐的,就是族长之位,我嬴朕要愿意,如何就不能坐上一坐?”

嬴朕两三步来到嬴病已面前,说道:“病已贤弟,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明知故问,伪君子!百年未见,到学会一身虚伪本领!”嬴病已丝毫不给嬴朕面子,讥讽道。

“勿恼,一时口误,为兄致歉。”嬴朕连忙道歉,目光却在他和嬴婴的脸上来回游走。

“秦皇一脉沦落至此了,连说话都不会了?”嬴病已得理不饶人,继续讥讽。

嬴朕并没有生气,仍旧笑容满面:“十八弟的过错,秦皇一脉从未避讳,也请你嬴病已有点智者的样子,秦皇一脉如何我不敢说,但我父皇,我兄长,包括区区在下我,绝没有,也绝不会给秦皇一脉抹黑。”

嬴朕虽然笑嘻嘻的,语气却越说越是强硬。

嬴病已有些诧异的望了他一眼。

嬴婴见两人气氛有些诡异,上前来说道:“病已,来来,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要听我说,嬴婴可没有说过,一言废立族长的事情,而是,荷华堂弟拿回了嬴族丢失的至宝,论功我提议他当族长,你要反对,你说出你的意见,大家一起商议嘛!”

“这些不用你说,我知道的比你早!”嬴病已咳嗽的说道。

嬴婴示意,铜炉摊上一杯茶水:“相爷,请用茶,这是公子专门为您研制的新茶,有压制咳嗽的作用。”

嬴婴接过,茗了起来。咳嗽的频率明显减少。

“不按功劳,就按照嬴族约定成俗的规矩,得老祠认可,执掌祭祖香者,位列族长位。”嬴婴也直接敞开着说了起来。

“那他得到老祠的认可了吗?”嬴病已冷冷的质问道。

“嬴病已,注意你的口气,他好乃也是你九兄,我知道你怨恨他们连累了你!”嬴婴训斥道。

得老祠、祭祖香者,方行族长之权,这也是当初嬴朕在得知嬴徐是族长直接开怼的原因,无论他是代族长,还是族内一致推选的,没有此二宝,他就不算真正的嬴氏族长。

“总之,你推荐他做族长,我反对!”嬴病已就是反对,没有任何原因。

“这样吧,你们谁也不用争执了,我们就按照老规矩来,族老会定名额,老祠论输赢!”嬴朕有些倦了,不想在待下来听他们争吵。

“好,就依堂弟所言。”嬴婴无奈,赞同道,然后转脸询问嬴病已:“病已,你可有何异议?”

“没,就依他所言!”嬴病已冷哼道。

“好,你们定好日期找我,我就不在这里叨扰祖先的清净了!”嬴朕说完,拂袖转身,朝殿门外走去。

嬴病已伸出拐杖将他拦下:“慢着!”

“有何见教,难道要让为兄指点几招?”嬴朕背着身,看都没有看他,有些生气。

“交出老祠和祭祖香,否者你别想走出这祖祠。”嬴病已说道:“你私下沟通老祠,对竞争者不利。”

“交出来,让你们方便暗中做手脚?”嬴朕反问道,说完又转脸望着嬴婴:“堂兄也是这个意思?”

嬴婴道:“堂弟若信得过我,就将他们放回供台,族长未定前,婴必定寸步不离!”

“好,我就信你一回!”说完,嬴朕长袖一甩,老祠出现在他的手上。

他上前稳稳的将老祠放置供台上,青铜神龛并没有丝毫变化,仍旧巴掌大小。

“族长未定前,我不希望有人能接触到老祠,希望堂兄说到做到。”嬴朕转身拂袖而去。

长袖背在身后,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取出老祠的刹那,一条小墨龙拖着九条昏昏欲睡的小龙出现在他的袖口内。

“让开!”嬴朕对着挡在面前的嬴徐冷声说道。

嬴徐道:“我会亲自击败你,坐上真正的族长之位,你妄想再次将嬴族带入险地!”他说完,闪出道路。

“我们走。”嬴朕看都没看他,带着白黑女朝外走去。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嬴徐听嬴朕说道:“想击败我,凭你,还不配!”

第六十四章 墨衣人

隰院风荷,清香盈袖。

隰院门前,白妶正在等候嬴朕回转,其身边是霍骠骑和蜀姓老妇人。

厩苑之行,嬴朕夫妇没有如愿见到大长老,便兵分两路,白妶回到隰院等白黑女的消息,嬴朕则去祖祠拜访奉祀官嬴婴。

白妶回到隰院,久等白黑女不到,又派蜀姓老妇人,依旧无果,她根本就没有接近崤函帝宫,就被人打伤逃回。

白妶无奈,正要亲自去崤函帝宫见由百里,就在此时,围困在隰院门前的嬴氏族人如潮水一般退去。

此时霍骠骑派出的探子也同时有了消息。

白妶在得知白黑女被嬴婴抓去,嬴朕被其困在祖祠,强迫其交出嬴氏老祠和祭祖香。

白妶得知消息焦急万分,手中长庚剑出鞘,便要带着霍骠骑杀向祖祠,强行救出嬴朕。

幸好,蜀姓老妇人及时将她劝住:“嬴少夫人,你这不是在去救他,而是在害他,你是修为高绝,嬴氏这等古老家族能没有几个老怪物存世,或许你能如愿救出嬴公子,可你想过没有,如果能强来,当初嬴公子早就直接启动隰院大阵,铁血的将周围的族人驱除,为什么还要跑到厩苑,跑到祖祠去?”

蜀姓老妇人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出神入化,见白妶神色松动,又继续说道:“嬴公子若要当上这嬴族族长,这一关,他必须巧妙的度过去!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你想想,你救了他,他妻子伤了族人,无论对错,嬴氏的老人会愿意他当族长吗?”

蜀姓老妇人陈明利害后,白妶便放弃了强行救下嬴朕的想法。

她一时关心则乱,被老人稍微一点,便清醒过来。只要情绪没有被影响,她就是那个战场上叱咤风云,运筹帷幄的白氏将主,天下少有的帅才。

冷静下来的她,看得很是明白,嬴朕在祖祠不会有危险,有嬴婴在,他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他,嬴氏的祖先以及那些老人也不会容许嬴朕血溅祠堂。

更何况在他们的心里,嬴朕是秦皇一脉最后的后人,便是看在秦皇的面上,他们也不容许这一脉断绝香火。

她清楚,此次嬴朕可能会失去祖祠和祭祖香:“就是失去又如何,我会陪你一步一步的都夺取回来!”

白妶站立在隰院门前,如翁仲雕像般静候嬴朕的回转。

那边,嬴朕带着白黑女,并没有立刻回隰院,而是绕道崤函帝宫。

崤函帝宫外,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墨衣人来回的巡视。

嬴朕远远的望着他们,询问白黑女:“当初是不是他们将你抓走的?”白黑女望了一眼说道:“不是,当是我还没有走近,就被强行带走了!”

嬴朕闻言,陷入沉思:“厩苑门前,崤函帝宫,都有这些人的身影,他们会是什么谁的呢?养马人吗?不像。嬴徐的手下吗?也不对,那小子模仿养马人培养的手下我见过,没有这等实力!会是谁呢,能有这样大的能力,在咸池内凭空安排出如此强大的阵势?”

白黑女见嬴朕陷入沉思,遂老实的待着。

“走,我们回去!”嬴朕说道,转身往回走。

“公子,您想明白了?”白黑女疑惑道。

“没有!”

白黑女道:“那您怎么不想了!”

嬴朕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要是想想就能明白,那可简单多了!”

“哦!”白黑女应道。

嬴朕带着白黑女很快就来到隰院外不远处。

尚未看见隰院风荷,就隐隐的听到哭喊之声,哭声有些苍老,不过声源,正是从隰院传来的,嬴朕可以肯定。

“难道隰院出事了!”嬴朕暗叫不好,提起白黑女就朝着隰院狂奔而去。

随着距离逐渐的缩短,哭喊声越来越大,只听的一个老人正在哭喊:“求求您!救救我孙儿吧!”

“求求您,让我见见九伯父吧!”

“求求您了!”

“九伯母,您看在孩子的面上,让我见见他老人家吧!”

“…………”

嬴朕提着白黑女远远的见到隰院门前,一个邋遢的老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跪在白妶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

霍骠骑手握亮银勾镰枪,警惕着站在白妶身边。蜀姓老妇人则有些好奇的打量着。

“嬴彻。”

嬴朕望着老人,一下子就认出了,老人正是他们当初救下的嬴胡亥的遗腹子,嬴族人口中的罪子。

“哭哭滴滴的,成何体统!”嬴朕放下白黑女走了上去,喝斥道。

“相公你回来了!”白妶欣喜的道。

嬴朕上前握了握她的手,蹲下道:“让我看看孩子!”嬴彻满脸泥垢的望着嬴朕。

嬴朕道:“你不是哭着喊着让我救你孙儿吗?不让我看,怎么救?”

“您就是九伯父?”嬴彻试探着询问。

“让我看看,孩子怎么了?”嬴朕道。

嬴彻从怀中将小家伙递了出去,正是那日使唤山精野怪的孩子:“以这孩子的能力,居然伤的如此之重,看来那次只是刺杀的其中一波啊。”

他望着孩子的伤势,心头无名怒火升腾。

只见小家伙,周身青紫,背后脊梁骨森白裸露,嘴唇黑紫。

“这是中毒!”嬴朕惊讶失声。

嬴彻哽咽着点头。

“到底是谁下的手,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毒?”白妶站在一旁也愤怒道。

“以这孩子的能力,那群酒囊饭袋不使点下作手段又怎能伤到他,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幕后操作,老子非活活折磨死他!”嬴朕说道最后,怒火中烧。

“这小家伙身受重伤,又剧毒入体,我救不了。”嬴朕眉头紧锁:“还是带他去找族医吧。”

“只有您老,能救他!”嬴彻闻言,顿时慌了神:“九伯父,求求您老,救救孩子吧,他还小,他才五六岁啊!”

他一下子扑到在嬴朕面前,声泪俱下。

“谁告诉你,只有我能救他的?”嬴朕察觉到其中端倪。

“您看!”老人从破烂不堪的衣服中掏出两张布帛,双手奉上。

嬴朕接过,只见布上弯弯曲曲的写着文字,难辨字迹。

“想救汝孙,唯嬴荷华!”

“嬴荷华退出族长之争,解药奉上。”

“嬴徐,果真是你!”嬴朕愤怒而起。

第六十五章血染清风

嬴氏祖祠,殿门紧闭。

铜壶恭敬的回答道:“九公子,您走后他们也都各自回转了,我家少爷现寸步不离的看护老祠,他就不出来见您了。”

“好!”

嬴朕干脆的应了一声,转身朝另一处奔去,他身后,嬴彻跟着,怀中紧紧的抱着自己重伤中毒的孙子。

嬴朕胸里怀揣着一腔怒火,而嬴彻则着急孙子的性命,两人不多时就来到清风阁。

清风阁,阁门高锁,门外站着五名墨衣人。

“又是墨衣人!”嬴朕眉头紧锁,清风阁前被五人守卫的死死的,风雨瓢泼难进。五人所站的位置极为刁钻,从后方或许尚有机会进入,但若从正门进入,却相当困难,除非得到五人首肯。

“恩。”嬴朕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但他急着找嬴徐算账,便没有细想。

“嬴徐呢?让他滚出来见我!”嬴朕朝那五人怒吼。

五人身形一抖,又强行镇定下来。

轻微的表情动作变化,一闪而过,嬴朕虽然有些震怒,却也被其尽收眼底。

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说道:“族长正有急事,不接客!你们回吧!”他说完,立刻回到自己的原位置上,五人表情严肃,严阵以待。

“怎么嬴徐打算做缩头乌龟?”嬴朕质问道。

“不许侮辱族长!”一名墨衣人上前,有些愤怒。

“看来你们就是嬴徐培养的清风卫吧,到是很忠心!”嬴朕边说边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执法铁鞭。

那名墨衣侍卫见着执法铁鞭有些胆怯,下意识的后退。

“嗬,知道畏惧,我当你们只尊嬴徐,早就没有了嬴氏族规了呢!”嬴朕将执法铁鞭放在他的肩头,紧紧的贴着其脖子。

那名墨衣侍卫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丝丝清凉,眼中充满恐惧。

“你拿着执法铁鞭,我们无话可说,但绝不允许你随便污蔑族长!”他拼命的在嬴朕面前站直身体,居然在恐惧中迸发出了反抗。

“聒噪!”嬴朕懒得理他,直接抬手一铁鞭将他敲晕在地。

“嬴徐,你给我滚出来,你不是让本公子来找你吗?”嬴朕大声喊叫着,带着嬴彻爷孙,朝清风阁内走去。

剩下的四名墨衣护卫,赶紧将他们拦下:“九公子,族长正有事,不便见客,您请回吧!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难为你们,凭你们也配!”嬴朕执法铁鞭一个个敲下,四名墨衣人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

“一群废物!”嬴朕虽然怒骂,内心却十分震惊,眉头愈发紧锁。

袭击嬴彻孙儿的墨衣人和眼前的明显是两拨人,那些人和眼前的五个明显不同,那些墨衣人一个个都戾气十足。

嬴朕解决完门外的护卫,一脚踹开清风阁的大门:“嬴徐,你给我滚出来!”

清风阁内,嬴徐和嬴病已端坐在内,正在喝茶对弈。

“没想到,堂兄平素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竟然也有如此暴戾的一面!”嬴徐叹道。

嬴病已咳嗽着,低沉道:“荷华兄真是让我失望,为了一个罪孽,如此大动肝火,真不像秦皇一脉的后人,要知道胡亥杀了你多少嫡亲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你有为他们想过吗?”

“胡亥是胡亥,不必将这些牵扯到后人的身上!”嬴朕说道:“不要给我扯这套父债子偿的说辞。”

嬴病已拄着拐杖艰难的站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步履蹒跚的走向嬴朕:“不扯这套说辞,你嬴荷华朝天下人说去啊,大秦败亡,嬴氏子孙被屠戮在咸阳城中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说?那时你在哪里,没有经历过,就不要在这里装圣人!”

“寒氏加诸到嬴氏的身上的,我早晚会一一讨回来,今日我来就想告诉你们,有什么尽管冲我来,不要为难无辜的孩子。”嬴朕伸手朝嬴徐说道:“将解药交出来!”

“无辜的孩子,可笑,他的名字知晓叫什么吗?以罪为名,罪孽为字,他生来就有罪过,没有人强迫他!”嬴病已说到激动处,咳嗽就着话语出来:“至于你,嬴荷华,我们会冲你来的,不用急!”

“尽管出手,我嬴朕都接着,现在,我来了,你们把解药交出来吧!”嬴朕说道。

“交出解药?什么解药?”嬴徐反问道,一脸的不解。

“说吧,什么条件?”嬴朕问道。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爽快!”嬴徐微笑连连,接着说道:“条件有三个,你只要答应了,解药立马奉上!”

“说吧,我听听如此处心积虑的设计一名小孩,是为了什么条件?”嬴朕说道。

“荷华堂兄如此聪明卓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嬴徐道,他望着嬴朕哂笑着。

“我想亲口听你们说出来,看看到底是有多无耻!”嬴朕回应,同样不屑。

“如你所愿!”

嬴徐将站立在旁的嬴病已搀扶着坐了下来:“第一,你放弃嬴氏族长之位!”

“继续!”嬴朕意料之中,他并未感到意外。

“第二,你终生不得踏入咸池一步!”嬴徐继续说道。

“第三呢?”嬴朕问。

“第三嘛,这个就比较有趣了!你说对吧,罪子!”说到第三条,嬴徐似笑非笑的望向嬴彻。

嬴彻将孙儿递给嬴朕,让他帮忙抱着。

嬴朕问道:“第三和你有关系?”

嬴彻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自自己怀中掏出了一片布帛,和交给嬴朕的两条一般无二,他拿着布帛询问道:“希望你说话算话,否则我做鬼也不好放过你的!”

嬴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啰嗦,赶紧上路,你孙儿拖不了多久!”心里却嘀咕道:“活着我尚且不怕你,做鬼还想翻天不曾!哼!”

“哈哈,好好!”嬴彻突然仰天狂笑,一头撞向傍边的柱子上。

两人对话就在眨眼间完成,嬴朕单手抱着孩子冲了过去,想要拉住他,谁知嬴徐早就防备着他,第一时间出现在其面前。

被嬴徐阻拦了一下,终究迟了半拍!

“嘭!”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彻清风阁,原本暗红的柱子上,鲜血四溢,染出一朵朵鲜红的梅花。

第六十六章 黄金百两

嬴彻萎靡在地,不多时,脑袋处鲜血洇红了地面。

“你!”

嬴朕怀中抱着嬴彻之孙嬴罪,怒目而视,望着拦着自己的嬴徐。

“以其父之罪,他百死莫赎,早就该如此了,堂兄又何必如此动怒!”嬴徐笑盈盈的说道,不疾不徐,好像死在他面前的只是阿猫阿狗,

“你们都说,我是笑面虎,我看你更适合这个称呼。”嬴朕有些切齿的说道:“让开!”

嬴徐见他手中的执法铁鞭轻微扬起,而嬴彻已流血倒地,便移步让开。

嬴朕将嬴罪放在地上,上前将嬴彻脑袋周围数处穴道点住,封住鲜血,扶起嬴彻依靠在柱子上。幸好嬴朕以前和秦朝名医扁雀有过交集,学过一些简单医理,否则面对如此地步,还真不一定能封住鲜血。

不多时,嬴彻艰难的睁开双眼,颤巍巍的想要拉着嬴朕的手臂,抓了几下没有抓住,嬴朕只得将手递了过去,他抓住其手,断断续续的说道:“九伯父,我孙儿就交给您了,他名嬴罪,字罪孽,望他此生莫忘罪孽,行善积功,百行赎罪!”

一段不长的话,他断断续续的说了小半盏茶的时间。

“你放心,你孙儿我会给救活的。”嬴朕安慰道。

“谢谢,九伯父!”说完,缓慢的闭上眼睛,他实在撑不住了。

嬴徐二人见嬴朕答应要救嬴罪,相视一笑:“成了!”

嬴徐扬手示意下人。

下人很快自外间端进来一盘金钱,沉甸甸的约莫有百两。

嬴朕将嬴罪放置在一旁的坐垫上,转身正好看着嬴徐带着端金的下人站在其身后,笑容满面,荣光焕发。

“什么意思?”嬴朕询问。

“堂兄,黄金百两是有些重,不过对我们修行来说不算什么,等下我会让下人给您送到隰院,别说做兄弟的心狠手辣,不给你留些余地。”嬴徐指着端盘上的百两黄金说道:“以后你就以它们谋生吧,虽然你不在踏入咸池,好歹也是秦皇陛下的后人,别把自己过得太寒酸,这算是兄弟我额外资助你的。”

“哦,嬴徐你就准备这点东西打发我?”嬴朕反问。

“哈哈!”嬴徐开怀大笑,上前拉着嬴朕的手,嬴朕挥手拨开:“堂兄不必如此着急,我嬴徐好歹也是一族之长,你好歹也是我堂兄,要只有这些,就是那些叔叔伯伯不说,我嬴徐也都看不起自己。”

“来,让他进来!”嬴徐拍掌,朝外说道。

话音方落,屋外就走进来一名彪形大汉,粗狂野气,满脸络腮胡子。

“族长!”彪形大汉来到嬴徐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以后,你就跟着这位,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别看他年轻,可是我嬴徐的九哥,以后你就叫他九爷吧!”嬴徐指着嬴朕说道。

彪形大汉应诺,转身对嬴朕施礼:“九爷,您好!小人王彪!”

“这又什么意思?”嬴朕继续冷眼旁看,问道。

“我知道你有两大左膀右臂,霍骠骑和由百里,不过,你走就走了,这两人就继续留在嬴族效力吧,你也不想耽误这两人的前程不是?念在你将他们带回族内的功劳,鉴于你的安全,以后王彪就是你的护卫了,别说做兄弟的随便扔一个人给你,这为可是帝师一族的后人。”嬴徐上前拍了拍嬴朕的肩膀,很是开心的说道。

“你这是要废我图腾?”嬴朕冷声道。

“自然,出了咸池,就不在是嬴氏族人,拿修为也无用了,就不要侮辱嬴氏图腾了!”嬴徐说道。

“好,很好!”嬴朕冷冷的道,而后面不改色的询问王彪:“你是帝师王翦一族的?”

王彪闻言,躬身说道:“小人祖先是帝师家仆,秦末后跟着相爷一行来到咸池落脚。”

“相爷?”嬴朕不止一次听到相爷的这个称呼:“不知你说的是?”

“是病已先生,他是昔年三世陛下的左相!”王彪很是恭敬,朝嬴病已的方向介绍道。

“哦!”嬴朕恍然大悟。

“好了,想聊,等出了咸池再聊不迟,现在我要和病已先生议事!”嬴徐见嬴朕和王彪聊上了,很不耐烦的下逐客令。

“解药拿来!”嬴朕伸手道。

“现在没有,不过你放心,那罪孽三日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你什么时候出了咸池什么时候给你。”嬴徐挥手说道:“请吧,荷华堂兄!”

“走,上哪去?”嬴朕微笑着在嬴病已的面前坐了下来:“你说是吧,嬴相爷!”

“你不答应?”嬴病已问道。

“我有一词一句提及,要答应你们的条件吗?”嬴朕微笑着反问,云淡风轻。

“你!”嬴徐暴怒上前。

嬴病已咳嗽着挥手将其制止。

“罪子已经撞柱而死,你答应与否他都死了,你忍心让他孙儿也紧步其后尘?”嬴病已强压着咳嗽说道:“再者,你觉得你不同意,今天能够走出这清风阁?”

“来硬的吗?嬴相爷就只有这点手段?”

嬴朕笑吟吟的反问。

“这点对付你足够了?”嬴病已说道。

“不够!”嬴朕将执法铁鞭拍在两人面前的桌上:“想杀我,得问问这执法铁鞭,其内有一道父皇图腾,可上诛昏庸族长,下杀奸佞之人,你觉得以这些没有经鲜血洗礼的清风卫能杀得掉我?”

“秦皇的这道图腾分身,只能用三次,你舍得吗?就算你将它请出来,那些我拉拢的族老就在清风阁作客,就是耗我也能将它耗尽,你觉得呢?”嬴病已咳嗽着说完,五六名族老自屋内出来,站在嬴病已身后。

“你觉得我父皇统治嬴族这些年,这些族老中就没有一人偏向我?”嬴朕笑道。

“是,或许有,但是仅仅能保证你走出清风阁,你不要解药吗?”嬴病已咳嗽着说道。

“是啊,解药是个麻烦事,原本以为,你们老老实实的交出,大家相安无事,各凭本事,可惜,天不遂人愿,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嬴朕叹道:“你们这是逼我啊!”

“权谋自古如此,看来秦皇没有教过你!”嬴病已咳嗽着叹道。

嬴朕有些遗憾:“抱歉,这个是我自小必修的功课,不客气的说,当时还是略有所得,父皇和兄长都时常赞叹的。”

说着嬴朕望了一下门外:“按理说,这个点,应该来了!”

第六十七章 初一十五

嬴朕的话,刚起,清风阁外就传来喧闹声。

方才因为嬴朕拒绝,退出内屋的王彪横着飞了进来,肩膀上血肉模糊,伤口极为奇特,一个极深的血洞正在汩汩的冒血,血洞口一大片血肉都被生生削去,此时也在乎乎的渗血。

“枪伤,看来是来了!”嬴朕望着跌落在身前的王彪呢喃,他横趟在地,从脸庞到下体,衣服破碎出一道长痕,是枪杆、或棍棒类的兵器所伤。

此道伤正是王彪落败的关键。

王彪飞入,雕花门被撞破而开,露出一名持枪男子。

枪是亮银勾镰枪!

男子名曰霍骠骑!

正是嬴朕所等之人!

霍骠骑横枪在手,单膝下跪:“禀主上,冠军幸不辱命!”

“好,非常时期,不必拘礼!”嬴朕上前将霍骠骑扶起。

嬴病已打量着霍骠骑,长枪在手,剑眉星目:“真是一员虎将,如此良才,当不下于大寒骠骑将军霍去病!”

嬴氏一族虽然和寒朝是敌对势力,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更为关心大寒王朝一举一动,毕竟最为了解自己的是敌人。

“东西带来了吗?”嬴朕询问。

“按主上的吩咐,全部都带过来了!希望没有耽误时间。”霍骠骑道。

嬴朕微笑道:“不早不晚,刚刚好!”

此时嬴病已咳嗽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嬴荷华,别以为你的属下来了,就能让你安然带着解药离开,别说来一个,就是由百里也来了,解药我不给,谁也别想得到。今天你答应则罢,不答应也要答应。动手!”

他一声吩咐,清风阁内又再次出现五位族老,一个个都须发见白,就是最年轻者,发丝也是黑白相间。

“慢着,你确定你要动手,不后悔?”嬴朕望着突然围拢上来的十位族老,浑不在意,反而大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感觉:“是吗,这么强势的吗?我嬴九还真不信!”

嬴病已见嬴朕一声轻喝,右手自霍骠骑处接过一枚玉佩:“你!没想到堂堂九公子,居然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哈哈……”嬴朕捧腹大笑:“这话自病已先生的嘴里说出来真是极具讽刺,既然你做出了初一,就别怪他人做十五!”

嬴病已见状,咳嗽加剧,手中的丝帕上沾染梅花点点:“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看来病已先生是不打算屈服了!不得不佩服你,够冷血!”嬴朕话音未落,就听到那边嬴病已再次咳嗽着嘶吼:“动手!”

嬴朕微笑挥手道:“慢,病已贤弟不要焦急嘛,为兄这里还有不少东西,等欣赏完了再说,不急不急?”

嬴朕将玉佩扔给他,自霍骠骑手中拿过一枚金锁:“不知病已先生可认得此物,这可是个好物件,幸得我嬴九点化,如今真是金光灿灿,可不得了,不过,还是不够,既然给他开过一次窍,不介意再为他来一次,毕竟再开一次窍,不过举手之劳!冠军,你说是吧?”

嬴朕拿着金锁自霍骠骑身边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嬴病已满脸通红,用手捂住丝帕咳嗽的愈发厉害。

“开窍,再简单不过!”霍骠骑应和。

“你,嬴荷华,你把来儿怎么了?”嬴病已双眼猩红,咳嗽连连。

“冠军,告诉他!”嬴朕道。

“病已先生,不必担心,我们只是请嬴来公子,做做客,没别的,您不用担心,很安全的!”霍骠骑认真说道。

“大丈夫怎能沉迷于儿女情长,嬴荷华你太低估了我!”嬴病已沉默了良久,咬牙道:“动手!”此时‘动手’二字自他嘴里一字一句的迸发出来,咳嗽声竟然也被压制。

“慢!”这次嬴朕尚未说,那边嬴徐就开口制止道。

“嬴荷华,你到底想做什么!”嬴徐质问。

“哈哈,这个你可不能问我,得问问你们想做什么?”嬴朕目光自嬴徐的身上扫过,落在嬴病已不断咳嗽的身上:“说实话,嬴病已,我真是太低估你了,你算什么东西!你既然你嫌弃太少,不巧,我这还有一件!”

霍骠骑很配合的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递给嬴徐说道:“我家主上说,病已先生觉得太少,那就请嬴徐公子雅正一下,这物件可够分量?”

嬴徐手有些颤抖,心中很是抗拒,不过不得不接过盒子。

他手捏盒子,迟迟不肯打开。

嬴朕道:“打开看看吧,我嬴九包你满意!”声音带着一股冷厉,此时被他一直压制的狠辣终于透露出冰山一角。

嬴徐慢慢打开木盒,盒盖方闪露一丝缝隙,他猛然将其合上,朝着嬴朕怒吼道:“你将她如何了?他可是你弟妹!!”

木盒仅仅闪开一丝缝隙,若是站在嬴徐身后,定然能够看到那是一截无名指,其上有一枚玉质的约指。

“贤弟别如此激动嘛,手下人都很懂事的,动作干净利落,弟妹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你看盒中都没有血迹不是?”嬴朕淡然的说道,手中用力将他猛然推开。

嬴徐用手紧紧的捏着木盒,瘫坐在桌上,双眼无神:“嬴九,你够狠!”

“解药拿来吧!”嬴朕道。

“你将他们先放了!”嬴徐目光仿佛有有了光,嬴病已也咳嗽着望了过来。

“拿来,现在你们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嬴朕冷声反问。

嬴徐颤抖着双手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了出来。

嬴朕道:“冠军,给小家伙服下!”

“主上?”霍骠骑接过玉瓶,迟疑道。

“无碍,若再敢动手脚,那就休怪我断其香火,灭其子弟!”嬴朕说着自嬴徐和嬴病已身上扫过。

“你赢了!”嬴徐无力的询问:“什么时候放他们?

“放心,等我们安全了,自会让你们相见!”嬴朕上前拍拍嬴病已的肩膀:“我嬴九向来良善,不会要挟你们退出,毕竟同出一脉,公平竞争嘛!”

“抱上嬴彻,我们走!”嬴朕对霍骠骑说道。

嬴朕抱着嬴罪,朝清风阁外走去。

正好一名白发族老挡住了去路:“怎么要留我们吃饭?”

嬴病已咳嗽着挥手。

嬴朕、霍骠骑扬长而去。

“嬴彻,你们口中的罪子,并没有死,让你们失望了,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清风阁外,嬴朕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第六十八章 姚訞

嬴族,秦医馆。

一名发丝黑白相间的小老儿望着躺在床上的嬴罪,不停的捏他花白的胡须,脑袋摇摇晃晃。

一旁嬴朕坐在竹椅上,静待他的诊断。

霍骠骑站在旁边盯着,双手紧握,好似比那族医小老儿还要紧张,嬴彻则在其后方躺着,脑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

族医诊断,嬴彻因为年老体衰,又终日食不果腹,没有什么力气,因此并未撞碎脑骨,止止血,敷敷药,不多时就会好,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其脑袋会有嗡嗡的声音。

不过这都是小事,命保住就好!

“小訞子,我这个后辈治好需要多久?”嬴朕不忍心族医的胡须都被他揪掉,询问道。

“九爷,小訞子,只能以上好的续命药草为其吊命,毒虽清除,但他内外皆是重伤,除非扁雀老祖出手,不过当年老祖,自你沉睡后,早就杳无踪迹了。”族医老儿捏着胡子一番叹息。

“唉,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让你跟着扁雀好好学点,愣是贪睡,现在用到你的时候,半瓶子咣当响!”嬴朕犹如是批评后辈,指着族医老小子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族医老儿满脸笑意,甚至有些享受:“九爷您也不能怪我,扁雀老祖愿意留在秦国不就是因为您,您沉睡的那么突然,等我醒悟想多学些救死扶伤的本领时,他老人家早就不知道到何处隐居了。”

“说你还笑,既然只能用药吊着,那就赶紧的,九爷还有事情要处理。”嬴朕点了一下他的脑袋,族医老儿赶忙跑去用药。

嬴朕望着小訞子年迈的身体,不禁感叹:“唉,时过百年,故人皆老,也不知扁雀那个家伙如何了?”

忽然挥手,询问霍骠骑:“冠军,让你寻找的扁雀可有线索了?”

自他在竹楼醒来,遇见霍骠骑,和族内联系上,就知晓扁雀早就不在咸池,也清楚没有自己,那人不会留在帝国。

霍骠骑闻言,上前禀告:“主上,扁雀先生的线索已经有了,他最近一次出现在云梦山中!”

“好。多投些人手,加紧寻他,等接手嬴族,当年的医阁也要着手组建!”嬴朕听闻故人消息,喜从心头来。

“九爷,您组建医阁,可别忘了姚訞!”正在熬炼石斛的族医老儿,听见嬴朕要重组医阁,开心的拿着扇火的棕榈扇就凑了过来。

“让你加入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戒掉你贪睡的毛病,否则没得谈!其实你小子不贪睡,扁雀可是很看好你的,要不是为这,早就是扁老儿的座下弟子了!”嬴朕对于姚訞还是很欣赏的,他那一身贵公子的毛病愣是让他都改掉了,唯独那贪睡的习惯愣是改不掉,昔年扁雀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惋惜。

“行,您放心,我姚訞可是说到就能做到!”姚訞闻言,可心的蹦了起来。

欢快的蹦跶着去继续熬药的姚訞,突然被惊吓炸毛,有些期期艾艾:“啊……这,这,这……奇迹啊!”

“怎么了!”嬴朕猛然起身,推开挡着视线的姚訞。

只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嬴罪,坐了起来,疑惑的望着周围。

嬴朕上前抓起嬴罪的手,就是一番把脉探视,果然,小家伙沉重的内外伤都不见了,那些特别重的外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见嬴罪无事,嬴朕的关注点,不再是嬴罪,而是他肩膀上,正打着哈欠的小墨龙。

嬴朕不知道小家伙,怎么突然跑了出去:“小家伙,回来!”

小墨龙见嬴朕招手,咻的一声,来到他手上。

嬴朕宠溺的道:“以后可不许胡乱跑了。”将小墨龙放到自己的衣袖内,握着嬴罪的手疑惑不解:“奇了怪了,怎么突然就好了!”嬴罪奋力甩开他的手,躲到床的角落。

“嘀嘀嘀……呸!”

小墨龙忽然跑了出来,跳到嬴朕的面前,爪舞爪蹈,一阵乱叫。

“想事情呢,等会在陪你玩!”嬴朕一把抓住小墨龙,再次将他装进袖口。

“嘀嘀嘀……”

小墨龙在衣袖内,双眼皮一耷拉,垂头丧气。要是能说话,估计小家伙现在应该是在说:“唉……”

嬴朕实在想不明白,问道:“小訞子,你小子给他吃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痊愈了?”

姚訞也是一脸见鬼的望着嬴罪,说道:“九爷,我也没有给他吃什么,就是熬药的时候给您聊了几句,一转身,这小子就坐起来了,差点没吓掉我半条老命。”

“奇怪了,难道是这小子体质原因?也没有听说过世间有此等体质?”嬴朕思索着。

“嘀嘀嘀……呸!”

小墨龙再次接跳了出来,悬空站在嬴朕面前,爪舞爪蹈。

嬴朕见小墨龙用它小爪子指着嬴罪,一阵爪舞爪蹈,好像明白了什么,询问道:“你是说,他是因为你吐了一口吐沫,治好的?”

小墨龙见嬴朕理解了,不住的点着它的小龙头,咻咻的在其面前欢快乱窜。

嬴朕有些不相信,一把抓住小墨龙,再次问道:“他真是你一口吐沫,治好的?”

小墨龙疯狂的点头。

原来,姚訞跑去要加入医阁的时候,正好挡住了嬴朕的视线。

只见嬴罪的衣口,小墨小龙探出脑袋,贼头贼脑的朝四处望了望,见四下安全,昂起脑袋,对准嬴罪就是‘呸’的一下。

那口吐沫犹如是枣核钉准确的钉在其眉心!

‘呸’完的小墨龙迅速缩入衣内,消失入踪,那行迹犹如老道的梁上君子。

嬴朕见其点头,忽然想起它在尉武寨内的异常表现,激动的问道:“当时你朝官萌姑娘吐口水也是因为你能治她的病?”

嬴朕问完,期待的望着小墨龙。

小墨龙再次点头。

嬴朕见它点头,开心的抓起小墨龙就往外跑。

霍骠骑一把拉住嬴朕:“公子这边离不开你啊,等事情完了,再去尉武寨也不迟?”

“不成,不成。”嬴朕摇头,官萌那边耽误不起,可是这边又正是关键时刻。

一番为难!

“嘀嘀嘀……呸!”此时,小墨龙又跳了出来,一阵爪舞爪蹈的给嬴朕比划。

嬴朕有过一次经验,见小墨龙迷你的前爪对着外指,很快就理解了:“你是说,官萌姑娘你早就治好了!”

嬴朕再次一脸期待。

小墨龙果然如愿点头。

嬴朕也不问它什么时候呸…治好的官萌,抱着小墨龙开心的就是一阵猛亲,小墨龙用前爪捂住双脸,甚是羞涩。

“小家伙帮了我如此大忙,那就赐你个响亮的名字吧!”

第六十九章 取名

“嘀嘀嘀……”

小墨龙一听要给它取名字,欢快的在嬴朕手里点头。

“总爱嘀嘀嘀,又一身黑,不如就叫你墨翟如何?”嬴朕思索片刻,将突然想到的名字说了出来。

墨翟那不是墨家祖师爷的真名?

小墨龙也不知道,就感觉名字不错,不是很随便,很是喜欢,它这边尚在开心中,那边嬴朕又开始嘀咕:“墨翟到是契合,不过毕竟墨翟那个老头对我还是蛮不错的,这要是让他徒子徒孙知道了,估计又是麻烦不断,不行,不能叫墨翟,再想想!”

小墨龙闻言,在嬴朕的手里,挣扎起来,不住的摇头,示意嬴朕:“不换,不换,就这名字,霸气!”

嬴朕有些为难,笑着道:“乖,我在给你起个好听霸气的,这个名字让一个糟老头子用过了,配不上你!”他一边说,一边心想:“墨老头,对不住了,你可千万别怪我!”

小墨龙一听,低头沉思,脑袋来回晃悠:“啥,有糟老头用过了,不行,帅气的龙族,名字必须独一无二。”小家伙想明白,立刻乖乖点头:“嘀嘀嘀……”

嬴朕也很是干脆,立马就再次想到一个名字:“既然墨翟叫不了,你又是龙,以后就叫龙翟如何?”

“龙帝,这不好吧!”小家伙忽然捂住自己的小脸,有些羞涩,俄而猛然点起头来,犹如是在捣蒜。

“哈哈,你同意就好,以后就叫你龙翟了!”嬴朕见小墨龙同意名字,揉着它软绵绵的小身体,甚是开心。

嬴朕这边正欣喜的给小墨龙起名字,那边缩在床上角落的嬴罪,望着自己的爷爷脑袋包扎着正躺在一边。

他情绪激动,冲了过去,抱着嬴彻撕喊:“爷爷,您醒醒,不要丢下罪儿!您别不要罪儿!”

霍骠骑站在一旁,见嬴罪哭的甚是伤心,由于经常给白黑女待在一起,格外的喜欢小孩,遂劝解道:“你爷爷只是暂时睡过去了,过一会就好了!”

嬴罪像吃了定心丸,死死的抱着嬴彻的臂膀,不愿离去。

“小訞子你好好钻研医术,我们有事就先走了!”嬴朕将龙翟收入衣袖,向姚訞辞别。

姚訞点头,又提醒嬴朕,组建医阁时别忘了他。

嬴朕自是应诺。

咸池小道上,竹影婆娑,霍骠骑抱着嬴彻,嬴罪紧紧的跟在其身后。

嬴朕走在前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遂问道:“冠军,你说我让你将嬴徐之妻的手指切掉是不是太狠了!”

霍骠骑回应:“主上,和他们相比,您算是仁慈的了!”

“恩呢!自古君皇皆无情啊!”嬴朕感叹,不过他并不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依旧会如此做。

“其实,那个……手指,并不是真的,只有玉约指是真的,切的时候,让主母给拦住了,其余的都是主母使的障眼法!”霍骠骑有些支吾着说道。

“哦,如此也好!”嬴朕良久应了一句。

嬴朕和霍骠骑都是修行之人,嬴罪也关心爷爷,一路紧跟着,愣是没有落下半步。

不多时,四人就回到隰院!

隰院内,白妶和蜀姓老妇人都在,两人都焦急的望着院落外,见嬴朕安全回来,提起的心也放下一半。

嬴朕让蜀姓老妇人安置嬴彻爷孙。

嬴朕休息了片刻,询问白妶:“百里先生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白妶有些担忧:“崤函帝宫周围都被墨衣人严密把守根本就进不去,尝试了多次依旧水泼不进,联系不上。”

嬴朕询问霍骠骑道:“冠军,你那边也联系不上帝宫内?”

霍骠骑回禀:“主上,出入都被墨衣人严密把守,里面的暗子也传不出任何消息,而且整个帝宫也被他们布阵封锁,好似外面起了一道水幕结界。”

嬴朕闻言,手指不住的敲击桌面:“果然这拨墨衣人和清风阁的那拨不一样!到底是谁在出手?”他百思不解,嬴族现在青黄不接,有能力权谋的,他没有不清楚的,难道是老一辈的那一拨,有谁按捺不住雄心,想破坏规矩,再次出山?

白妶见嬴朕陷入深思,让霍骠骑先回去。

嬴朕思索了许久,仍旧没有头绪,也就没有在深思:“崤函帝宫那边你让冠军盯着,以他们现在的布局,百里先生在里面应该暂无生命之忧!”

四下无人,白妶坐在嬴朕身旁:“既然想不通,那就别想了,该来的时候,早晚会来!”

“夫人说的对,那就不想了!”嬴朕抓着白妶的手道。

“启禀主上……”霍骠骑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白妶赶忙抽回手来。

霍骠骑见状,十分尴尬的低头退了出去。

嬴朕知晓他是有要事要禀报,招手道:“进来吧!”

霍骠骑应诺,再次进来,不过脑袋一直低着,说道:“禀主上,婴公子那边派人来,说有要事禀告。”

“人呢?”嬴朕询问道,心里暗自猜测:“难道是老祠出了什么问题?”

霍骠骑道:“在院内候着呢!”

“让他进来!”嬴朕道。

霍骠骑出去将来人领了进来,依旧是一身墨衣,气度不凡,正是嬴婴的左膀右臂,嬴朕的老熟人铜壶。

铜壶来到嬴朕身前,十分恭敬,自是少不了一番见礼。

礼毕,方才向嬴朕说明来意:“九公子,我家公子请您到祖祠去,有事相商!”

“哦,不知是何事?”嬴朕询问,他有些不解,方才离开祖祠不久,怎么忽然又要相见,难道老祠或者族老会出现差错,或是嬴徐二人到他面前恶人告状去了?

铜壶道:“具体内容,公子并未告知。”

“那行吧,我就跟你走一趟。”嬴朕答应,起身对白妶、霍骠骑说道:“我去去就回!”他并没有让二人跟着。

“公子,您就让我跟着吧!”霍骠骑有些不放心。

白妶也出言,希望嬴朕带上骠骑。

嬴朕说道:“无碍,嬴氏子弟,没有人敢在祖祠生事,有堂兄座下得力高手跟着,那些宵小之辈不足为惧。”

铜壶也道:“有属下在,二位不必担心九公子安危!”

白妶无奈,只得安排霍骠骑派人暗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来报。

这边,嬴朕、铜壶依次出了隰院,再次朝祖祠而去。

第七十章 寿数何如

夜色将天地染墨,方至祖祠,铜壶便不再跟着,消失在夜色里,留嬴朕一个人独自进去。

祠堂内,嬴婴背对大门站在正中央,其背在身后的双手,笼罩在长袖内。

嬴朕踏入祠堂,周身一激灵,打了一个寒颤:“怪了,怎么这么冷!”他有些纳闷,咸池气候,四季如春,尤其是祖祠,因常年香火不断,温度更是要高于他处,之前都很正常,难道是夜晚的缘故。

“你来了!”听到嬴朕的脚步声,嬴婴转过身,紧走几步,很是热情,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臂。

“堂兄,这么急着叫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嬴朕询问。

嬴婴有些愧疚,低头道:“为兄有负贤弟所托?”

嬴朕道:“怎么了,难道老祠真丢了?”

“唉,确实如此!”嬴婴长叹一声,有些难过:“你们走后,祖祠忽然被冰封起来,有人当着我的面,将老祠给拿走了!”

“什么,真丢了!”嬴朕难以置信,要知道敢在咸池纵横的人,当今世上也没有几个,实在不敢相信,赶忙上前,前方专门供奉老祠的供台再次空空如也。

望着空无一物的供台,他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我刚才一进门就打了一个寒颤。”

“堂兄你可有看清来人容貌?”嬴朕转身询问身边愧疚不已的嬴婴。

“看到是看清楚了,不过有胜于无啊!”嬴婴有些叹惋。

嬴朕被他说的云里雾里的,疑惑道:“有胜于无,你说明白点,我让你给搞糊涂了?”

嬴婴叹息道:“为兄确实看清楚了,不过那人一身麻衣罩体,脸部完全被寒冰覆盖,唯有眼嘴处黑洞洞的,世间家族门派从未有如此打扮者?”

他说完很是诚恳的躬身在嬴朕的面前:“弄丢了嬴族复兴至宝,婴实在无颜活在世上,堂弟你就执行家法吧!”

嬴朕听完其对盗祠人的描述,便陷入了深思,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后面的自请处罚之言。

“照堂兄所言,也不是全无线索,起码我们知道此人的香火之力是极其阴寒的,依此追查下去,肯定能够发现蛛丝马迹,香火之力阴寒的人,天下间并不多见!”嬴朕说道。

他头头是道的分析着,忽然发现嬴婴躬身在自己面前,忙上前将他搀扶起:“堂兄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没有怪你,实在是敌人太过强大,怨不得你!”

“按族规,我就该死于执法铁鞭之下,你就执行吧!”嬴婴惭愧的再次恳求。

“现在我们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想想怎么找回老祠。你如果要追究,那就等我们找回老祠请示祖宗,看他们如何决策吧!”嬴朕劝解。

以嬴婴的个性,也只能如此。

“好,就依你所言!”嬴婴说完,思索道:“你说,会是谁偷走老祠的?知晓你将老祠放回原位的,也仅有病已和嬴徐,会是他们吗?”

嬴朕摇头:“绝不会是这二人,其实今天围在祖祠外的人都有嫌疑,他们见我安然走出祖祠,只要有些头脑,稍微猜测一番,都能清楚我已将老祠放回,不然不可能安然无恙,再加上嬴徐出来的时候也必定是春风的意,目标就更加明显了。”

听完嬴朕的分析,嬴婴十分难过:“你说的十分在理,唉,要是我图腾不废,以我嬴氏的太阳真火,必然能冲出冰封,也不至于眼睁睁让人抢走了老祠。”

说着嬴婴堂堂七尺男儿,眼角竟然湿润起来,愧疚难耐,竟然单手捂脸。

“堂兄,你不说我还给忘了,你的伤有办法了,你不来找我,明天我都会来拜访你!!”嬴朕十分兴奋,暂时忘却了老祠丢失的悲愤,上前拉出嬴婴的手。

嬴婴放下捂脸的手,反手抓住嬴朕,惊喜的询问:“你说什么?你能治好图腾受损?”

嬴朕双手被他抓住,犹如是上了两道枷锁,他双眼圆瞪,旋又恢复正常神情:“对,有办法,据说需要天外星髓,这可是世间难寻的之物,需要有缘之人方可获得!”

“天外星髓?”嬴婴感谢道:“以后我会留意,多谢堂弟费心了!”

嬴朕客气道:“不过举手之劳,堂兄我就不打扰了,老祠丢失之事,待明早我们叫起嬴徐等人再做商议!”他不动声色的推开嬴婴之手,往外走去。

可惜,嬴婴并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嬴朕只感觉一阵阴寒袭来,脑袋一沉便昏睡过去。

“到是低估了你!”嬴婴走上前踢了他几下,嬴朕躺在地上,完全没有知觉。

厩苑,大旗招展。

大厩长嬴虔正龟缩在床上,甚至犹如虾米般蜷缩着,下首十三也瘫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的朝气。

就在此时屋内一阵清风拂过,一缕黑白分明的清风在空中打着旋儿,其中那人首蛇身的东皇太一,说道:“小酒鬼,你这是中招了?叫我来可有事情,事先说好,我可治不了你!”

嬴虔在床上痉挛了一会,朝嘴里猛然灌了一口酒,说道:“老先生,我知道您老不爱插手嬴族之事,您放心,绝不为难您,只是这几日实在闷的慌,请您老来,我们喝几口。”

“喝几口,那敢情好!小十三给老先生我上好酒!”清风中的东皇太一朝十三说道。

十三有些打颤的从座椅上起身,不多时就从地窖拿了一瓶好酒,酒葫芦和嬴朕当日拜访时拿的一般无二。

“秦酒!”东皇太一惊喜道:“这可是秦皇亲酿的美酒,当浮一大白!”

“这可是小酒鬼唯一的一葫芦了,喝完也仅有那小东西还留有两葫芦!”嬴虔边擦拭酒葫芦,边感叹道。

“这酒不能喝,喝了得出事!”听完嬴虔的感叹,东皇太一连连摇手。

“放心,老先生,今日我们只喝酒,不谈他事!”嬴虔笑呵呵的将秦酒斟满杯子。

东皇太一望着一大盅美酒,咽了一口吐沫,说道:“小酒鬼,你不说亮堂,我可就走了!”

“唉,还是瞒不住老先生!”嬴虔放下酒葫芦,担忧的问道:“不知我还能活多久?”

第七十一章 公子嬴虔

“寿数之事,无非小道,于老夫而言便翻云覆雨般容易,不过现如今,别人到好说,你的却不行咯!”东皇太一在清风中,摸着自己的下颌,目光是不是瞟向嬴虔送到面前的酒葫芦,愣是将手紧紧的缩在袖口内。

“怎会不行?记得秦皇说过,老先生算尽诸天万道,便是天道命数,您都能只手通晓。”嬴虔猛然坐立,不再是醉眼惺忪的状态,而是曾经那个挥斥方遒,敢于同商鞅扳手腕的嬴虔公子。

“星河异动,嬴氏混沌,现如今嬴氏的一切都笼罩在云雾中,老夫无力拨开云雾,也不敢再动此念头!”东皇太一无奈叹息连篇:“从前确实可以,如今却是不行了,老夫总有种感觉,我们皆陷入了一张大网内,自两次折损寿数后,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如此吗?”嬴虔以手抵着太阳穴,那里隐隐作痛。

东皇太一见状,笑道:“小酒鬼,让你少喝点,你偏不听!”

嬴虔面露惨笑,并没回答,他清楚,头疼并不是因为酗酒过度引起的,方才东皇太一的话,总让他感觉自己知晓一些,可是一回想,愣是想不起丁点,一片空白。

“这天下不一样喽,老夫要回去好好推演推演,没有重大的事情就不要惊动我了!”东皇太一好似看出了些端倪,交待了一番,驾着一缕清风,朝阴阳谷飘去。

“老先生,这葫芦秦酒就当孝敬您老了!”嬴虔拿起酒葫芦朝东皇太一的清风内砸去。

清风内,酒葫芦好似穿梭过层层空间落到东皇太一的手上,他笑眯眯的望着酒葫芦,伸手将瓶塞子拔去,拿在鼻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好酒!不愧是秦皇嬴政亲手酿造的!”

“这心意,老夫收下了!”东皇太一拿着酒葫芦,轻抿一口,清风一闪,消失在厩苑。

嬴虔见东皇太一离去,那英姿勃勃坐立着的身体,瞬间垮下去,再次回到那个醉眼惺忪、半生半死的酒老头。

十三也不在抵抗,整个身体犹如没有骨架似的瘫靠在椅子上。

隰院,风荷如旧,竟有几株泛黄。

荷塘畔,院门外,白妶站立在冷风中,衣袖上有些地方更是被晨露打湿。

她站立在荷塘畔,已经有一个多时辰,其面前是一株已经枯萎了的荷花,仅仅留下一根光秃秃的莲蕊,那几根莲蕊也晃晃悠悠,马上要飘落殆尽。

据她所知,荷塘内的莲花,自隰院建立就未曾掉落过,今晨她竟然见到一株荷花在其面前凋谢。这让她陷入了焦虑惶恐,站在荷塘畔,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以至于忘记用修为隔绝晨露。

“主母,祖祠戒严,被无数墨衣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根本就进不去,据暗子传来的消息,自昨日起,嬴婴便吩咐戒严,族长不定,祖祠不开!”见莲花凋谢后,白妶就将霍骠骑派去祖祠打探嬴朕的消息。

“公子可有消息!”白妶依旧望着即将在风中光秃的莲蓬。

霍骠骑沉默了少许,说道:“没有打听到丝毫主上的消息,据外围的暗子说,主上自进了祖祠便再没有出来过!”

“明白了,你下去吧!”白妶摆手道:“你亲自去祖祠外盯着,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令暗子来报,你可便宜行事!”

“诺!”霍骠骑领命转身而去。

霍骠骑离开后,白妶也离开了荷塘畔,朝隰院客房而去。

客房外,小家伙嬴罪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全身贯注的望着四周,手中拿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青铜匕首攥在手中。

望见白妶走来,小家伙站了起来,双眼如狼一般盯着,左手攥拳,右臂微屈,匕首尖正对前方。

白妶见嬴罪如此戒备,尤其是那双眼睛,好似多年前遇见的那头狼王般狠厉,只要自己有任何举动,那小家伙就能如狼王般不顾性命的扑上来。

不过她并不怕,狼王尚且被其击毙在手下,更何况仅是一个小家伙,不过她并不打算出手,毕竟是秦皇一脉的后辈,看样子还是个出色的后辈,白妶对着他灿然一笑:“小罪儿,你爷爷可醒了,就说他九伯母要见他!”

嬴罪没有任何反应,眼神依旧狠厉,匕首直接探出,示意白妶离开。

白妶不走,反而朝前进了一步,忽然,一道黑影自天外降,扑向她,她双指一点,一道杀伐血气冲向黑影,黑影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毛羽纷飞,最终落在嬴罪肩上,居然是一只极为神骏的黑鹰!

“有意思的小家伙!”白妶莞尔一笑:“小罪儿,我是你爷爷的九伯母,对他没有恶意,你去告诉他,他自会见我。”

嬴罪依旧无动于衷。

“你爷爷可是我夫君救下的,难道小罪儿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白妶突然想要逗逗嬴罪。

嬴罪有些犹豫,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朝里面望了望,又看了看白妶,伸手拍了三下黑影的爪子。

黑影会意,扑楞着翅膀落在屋檐上,双眼半合,好似在假寐,实则时刻鹰瞵着白妶。

白妶瞟了一眼,没有计较。

嬴罪转身朝屋内去,双手尚未触碰到房门,木门便吱呀的打开半扇。

嬴彻喘着气,扶着另一半木门,喝斥道:“罪儿,不得无礼,那是你曾伯祖母!”

“是,孙儿知错了!”嬴罪见爷爷如此说,遂低头认错。

他说完,又跑到白妶面前,伏地就拜:“罪儿,给您赔罪!”

白妶心头一酸,连忙将小家伙托起,嬴罪虽然被托起,仍旧拼命的朝她点头,好似不将那个头磕下去,誓不罢休。

“不用磕头,曾伯祖母并没有生气!”从街道初遇,到山居外再见,再到隰院护卫爷爷,嬴罪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白妶的眼中,她喜爱尚来不及,又怎会责怪这讨人爱的小家伙。

“既然曾伯祖母不曾怪罪,就下去玩吧,不用磕头了!”嬴彻见两人僵持,只得出言化解。

嬴罪停止点头,站到一边,目光炯炯的盯着白妶。

白妶笑道:“小罪儿我给你爷爷有事商谈,你去找白黑女玩吧,就是在院中拼命练武的那个小黑炭!”

“九伯母,请!”

嬴彻将白妶迎入堂内。

嬴罪站在房屋外,通过大门,正好能看到白妶和爷爷对坐在桌前,他伸手梳理着黑影的翅膀,时不时的抬头望一眼白妶,然后对着黑影呢喃。

“小黑,曾伯祖母好像和他们不一样哦!”

第七十二章 白骨起乐

山崖嶙峋,秋草枯黄衰败。

山崖上干枯的崖柏上挂着一具森森白骨,秋风轻拂下,犹如风铃般极富规律的撞击出一些悦耳的音节,整个山崖上挂着不下于十具白骨,风起时,就是一曲由天地亲自演奏的神曲。

音调并不低沉,相反有些动听,不过却是白骨演奏,明白的人不寒而栗,不明就里的人,反而会赞赏喝彩:好一曲欢乐颂!

山崖下的白骨堆里,正巧有这样一个人,他便是被山崖上的白骨奏乐给吸引醒来。

那人一身纯色墨袍,从枯骨堆里爬了起来,身上依旧干净如初,宛如是浣衣女方洗涤过,新袍方换。

墨袍人所在的白骨堆有三米多高,从上自下,越来越白,他所站的位置,那些尸体尚未腐烂,血肉模糊,血水四溢,苍蝇、蜢虫等一些逃过宿命的小家伙嗡嗡欢歌。

白骨堆外面的血肉都被猛兽飞禽啃尽,里面的却年年堆积,早就如山一般厚实,血水自中间难以渗透进去。

墨袍人见自己站在一汪血水中,糜烂的血肉透着恶臭,手上、脸上没有被墨袍遮着的地方尽被血肉所污。

墨袍人使劲跳了几下,方从血坑里爬了出来,他或许因为才苏醒的缘故,浑身疼痛,手脚软绵绵的实在使不出力气。

墨袍人望着近乎三米多高的骨山:“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地方?”原来他极目所眺,凡是目光所至,都零星的散落着无所白骨。

简直就是森罗地狱,比九曲黄河阵营造的阵域尚要恐怖!

所有白骨散落极富规律,以白骨堆为点,呈扇状分布,所有白骨的脑袋都朝外。

“外面的白骨,难道就是像我这样没有死的,挣扎着爬向远处,因而死在了途中。”墨袍人望着扇形分布的零星白骨,立时想明白了,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照这么说,所有人都是从山崖上丢下来的?”墨袍人朝山崖上望去,果然如此,那些崖柏上挂着的白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里莫不是葫芦关下的山崖?”墨袍人忽然呢喃低语:“算了,不想了,不然等会再扔下来一个人,我可就惨了!”

话音未落,山崖上一个黑点急速下坠,越来越大,墨袍人早早望见,拼命的朝远处躲,可是手脚好似不是他的,拼命的想挪动,连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水,直至黑点最终砸在他身上,他才仅仅移动一小步!

“嘭”的一声,黑影猛然砸在他身上,再次将他砸进血水坑中。

墨袍人落入坑中,想拼命将身上的尸体推开,可愣是没有推动,眼皮犹如泰山压顶,挣扎一会,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墨袍人晕厥过去了!

也不知山崖下时间过了多久,总之墨袍人的身上已经堆了三具尸体,他拼着刚苏醒的那股子劲头,从尸体堆下,爬出半个身子,右脚依旧被压着,实在没有力气拯救自己的右腿,只能趴在白骨堆上休息片刻。

右脚上的三具尸体,脑袋皆是耷拉着,仅凭一点皮肉连着,应该是被砍了脑袋才被丢下来的,从他们粗糙的致命伤口,依旧身上的刀伤,墨袍人愈发肯定是在葫芦关的山崖下。

“龙翟,龙翟!”忽然他想到小墨龙,用那虚弱的声音呼唤了起来。

原来这墨袍人就是在祖祠中被打晕的嬴朕。

嬴朕呼喊了半天,龙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嬴朕艰难的撑起身体,伸手扒开衣袖,只见龙翟正和一群迷你小龙抱作一团,陷入了沉睡。

“唉,难道天要亡我?”

嬴朕见龙翟和他一般虚弱,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趴在白骨堆上。

“那人到底是何人,为什么打晕我,却不杀我,将我扔到这里?”嬴朕趁着休息的时间,思索了起来,他实在想不通那人的意图:“难道真是嬴婴不成,图腾被废是他装的,那他意图何在?要是谋划族长之位,百年前他就可以当上了!”

嬴朕想了一下,脑袋便懵懵的,只好作罢,再次趴在白骨堆上休憩。

忽然远处的枯草丛中,轻微动了几下,嬴朕周身汗毛竖起,不会是猛兽吧?

枯草丛又动了几下,约莫过了小半盏茶时间,只见从枯草从中爬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他身上的血渍尚未干枯,显然也是才被扔下来没多久。

嬴朕好似望见了希望,眼睛都能迸发出无数星星。

嬴朕深呼吸了一口,朝着那人拼命喊道:“兄台,救救我!”那人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拼命的朝远处爬。

嬴朕不甘心,再次鼓足力气:“兄台,救救我!”血渍人停了下来,他欣喜万分又继续喊道:“若能施以援手,小弟必定以厚礼相报!”

血渍人缓缓的将脑袋转了过来,他也是满脸污垢,左眼珠子挂在脸上,眼眶空洞洞的,甚是恐怖,右眼上有一道伤,不过没有伤及眼珠,尚能视物。

他朝白骨堆顶尖上望去,嬴朕艰难的举起右手摇了三下,力气使尽,又耷拉下来,也不知道他有木有看见,只见他脸上露出一阵阴森森的惨笑,嘴里‘嗬嗬’作响,转脸继续朝远处爬去。

“老兄,帮帮忙啊!”嬴朕不甘心,再次撕喊,奈何身子实在太过虚弱,喊了几下,不仅嗓子沙哑了,也是没有力气继续喊叫。

嬴朕无力的趴在白骨堆上,又不知过了多久,不过那血渍人早就爬出嬴朕的视野。

幸运的是,山崖上并没有再往下扔人!

“老子就不信,没有人帮助,我嬴九就爬不出去!”嬴朕休息足够,憋足力气,猛然朝尸体推去,右脚配合着望外使劲。

‘嘭’的一声轻响,最上的那具尸体被他推了下去,右脚也成功逃脱压制,成功缩了出来。

嬴朕得以从尸体下脱身,甚是欣喜,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拼命的朝血水坑外爬,他实在害怕了,山崖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扔下几具尸体。

这次还算幸运,要是砸在脑袋上,足以肯定,绝无生还之理。

又过了许久,嬴朕使劲浑身解数才爬出血水坑,逃离后,他依旧拼命的往外爬,他要尽快逃离这白骨堆。

日落时分,嬴朕终于爬到白骨堆边缘,再次因为没有力气,摊倒在其上。

忽然,他趴的死尸松动了一下,嬴朕赶忙往回缩,可惜有心无力,连同死尸滚落了下去。

白骨堆下,嬴朕抱着死尸,眼皮动了几下,再次晕厥。

第七十三章 回到秦朝做皇子

晚秋的夜,格外寒冷,嬴朕抖了一个激灵,自昏迷中醒来。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出现在眼前,双手一抖,拼命的将朝外推去。

可惜他并没有多大力气,仅仅将死尸推出怀抱,推到在地。

秋风吹来,嬴朕浑身哆嗦了一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天地漆黑如墨,夜色下有鬼火漂浮,星星点点。

嬴朕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才发觉,不知何时,身上的墨袍早就散开,铺在地上,仅有衣袖尚耷拉在手上。

嬴朕咬紧牙关,将墨袍披回身上,顺手将死尸的衣服给扒了,拉着衣物,爬向不远处的枯草丛。

“嘭!”

又是一声巨响,白骨堆上又掉落下来一具死尸。

嬴朕见状,更加卖命的朝前方爬,虽然速度并不很快,但是起码比原来快了许多。少顷,那片密集的枯草丛终于出现在面前,他就势一滚,滚进其中,随着身子的翻动,地上不断传来阵阵‘咯嘣’的声音,最终他被一根木头挡住,在枯草丛正中央停了下来。

嬴朕抬起脑袋一看,那挡住自己的哪里是木头,而是一具才化成白骨不久的尸体,那些上年岁的,都被他一阵翻滚,碾作骨灰。

司空见惯,嬴朕已经看谈,再者他也实在没有力气,就势伸手,揽着白骨酣然入睡。

整个一天折腾下来,嬴朕不仅没有改变浑身无力的毛病,反而令周身骨骼酸痛,好似被巨人给打散了架。

月色不见,夜色由淡而浓,在最黑暗的时刻迎接曙光。

晨曦中,一缕秋阳照射在嬴朕脸上,明晃晃的光线强行将其唤醒。

嬴朕用墨袍揉了一下眼睛,起身朝远处迤逦而行,周身依旧疼痛,不过劲力还是有些,经过一整夜的随便,只要不是很废力气,他自信能够走出山崖下的谷壑。

晃晃悠悠,一步一停,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具血渍干涸的死尸,看衣饰,正是昨天他呼救的那人,这人没有救他,爬到这里死了。

嬴朕蹲下身体,用手推了一下,哗的一下,白的黄的一股脑的涌出来,幸运的是,他现在有些力气,手缩的还算及时,不然那些肝肠啊肺脏啊,必定沾一手。

“奇怪,才死没多久,怎么会这样?”

嬴朕随意的在旁边捡了一根树枝,拨开肝肠查看,原来此人的皮肤早就被他磨损的不像样子,那么长的路,他停停爬爬,皮肤真是老疤贴新疤。

此人的膝盖处,都有深深的刀伤,看来是被那些官差砍中腿部给扔下来的。

“盛世、乱世,最苦的依旧是黔首!”嬴朕一番感慨,拄着树枝继续远行。

这一走,又是半盏茶的功夫,忽然一个山洞出现在面前,山洞透着清风,时不时的有光芒流溢出,嬴朕欣喜万分,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踏入山洞,顿时豁然开朗,前方是一片熟悉的在不能熟悉的景象,大秦帝都——咸阳!

八百里秦川腹地!

咸阳正是正午时分,大街小巷,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分外热闹。

嬴朕望着眼前的一切,十分的困惑,朝身后一看,山洞早就消失不见,他现在正站在咸阳城的大街上。

此时他身上的墨袍,九爪神龙显露,张扬恣肆!

嬴朕狠狠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脸庞:“‘嘶’有痛觉,这一切是真的!”脸上被揉的火辣辣的,不过他却笑得十分璀璨。

嬴朕风也似得,奔跑至护城河将手上、脸上的血垢洗涤干净,奔跑向咸阳。

咸阳宫外,他气喘吁吁的站在第一道宫门前。

咸阳宫第一宫门,为磁石门,嬴朕望着熟悉的地方,一下扑了上去,抱着磁石门,久久不出声。

磁石门两旁的守卫,躬身道:“九公子!”嬴朕没有丝毫反应,此刻他眼中仅有磁石门。

拥抱过磁石门,嬴朕又飞奔向第二道宫门,磁石门的守卫见今日的九公子有些异常,嘀咕道:“九公子,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有点怪!”

那边守将,闻言,喝斥道:“肃静,九公子也是你们能讨论的?”

嬴朕站在第二道宫门,望着宫门上熠熠生辉的秦镜,不觉泪流满面。

第二道宫门乃是镜门,秦镜高悬,此镜有辨别人正邪的能力,据说此镜是用獬豸的一截独角磨制。

连续两道宫门,嬴朕可以肯定,自己回到了秦朝:“不知是什么时间,不知母后可在?”想到可以再次见到母后,他开心的奔向内宫。

咸阳宫内,一路畅通无阻,嬴朕直奔母后居住的商宫。

秦始皇后清,所居宫殿名曰商宫。

“母后!”嬴朕欢喜的呼叫着推开商宫大门。

商宫内空无一人!

秦始皇后清的卧榻上,仅有一名七岁幼童躺在其上。

其仰面朝天,面色惨白,唇边泛白溃烂,身上穿着一件蜀锦龙袍,墨袍金龙,龙有四爪。

嬴朕望着眼前仅有七岁左右的幼童,愣在当场。

嘴巴上下打架,哆嗦,就连双手都开始颤巍巍的,眼神惊惧,不敢相信,望着幼童沉默少许,嬴朕嘶吼一声,费劲全身力气扑了上去:“十弟!”

嬴朕鼓起浑身力气,冲上前一把将十皇子抱住:“十弟,你醒醒,不要睡,你看看,我是九哥,九哥回来了!”秦皇十子,名冲,乃是嬴朕、扶苏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仅比嬴政小一岁。

嬴冲没有丝毫的反应,硬挺挺的躺在嬴朕的怀中。

“十弟别怕,九哥这就救你!”嬴朕伸手狠狠掐其人中,微弱的气息喷在手指上,奈何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没有丝毫起色。

“都是九哥的错,要是答应了扁雀,此时就不愁救你了!”嬴朕抱起他,将脸贴在其脖子上,痛哭流涕:“对,扁雀!九哥这就带你找扁雀去,他一定有办法救你!”

嬴朕抱起嬴冲就朝远处奔跑,因为浑身没有力气,每迈出一步都很艰难,但是仍旧在疯狂的奔跑,嘴里一直念叨:“十弟,你一定要撑住,马上就能见到扁雀!”

突然,嬴朕身子一个踉跄,前倾跌倒在地,他被石头绊住脚尖,嬴冲被抛飞出去。

嬴朕跌倒,嘴啃在地上,他丝毫不顾,嘶喊着扑向嬴冲。

嬴冲滚落在地,嘴里鲜血直冒!

第七十四章 长杨章台

咸阳宫,一座庞大的宫殿内,数亩垂杨在秋风中,金黄璀璨,正午阳光下,疏影横斜。

嬴朕抱着嬴冲站在垂杨林前,望着此宫的主殿匾额,匾额上三个鎏金篆字格外刺眼!

“长杨宫!?长杨宫……”嬴朕目光涣散,陷入死寂:“匾额未变,医阁未立,我该怎么办!距离扁雀出现尚有四天,而十弟,只能撑到日落。”

嬴朕念叨着,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膝盖上被血水洇红:“就算找到又如何,他依旧束手无策,就算后来医阁建立,也没能找到根治之法!”

“咳咳……”嬴冲在嬴朕怀中咳嗽出声,将他从呢喃中惊醒:“九哥无能,没能找到救治你的办法!”

嬴冲虚弱的举起右手想握住九哥的手,可惜便是如此简单的心愿,也完成不了,嬴朕见状,心疼的主动将手递到其手心,虚弱的说道:“九哥,别忙活了,就好好陪陪弟弟!父皇说,我所患乃是天谴之症,世上无治疗之方,除非俞跗、岐伯在世,或许能有希望!”

“那些都是下人们在乱嚼舌根,信不得的,你的病一定能治好,九哥一定会治好你的!”嬴朕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九哥,我明白的,我虽年幼,智慧不下百岁人瑞,修道天赋过人,凡是经手典籍,一日大成,残缺的也能补全,天谴之症,我是信的!说实话,弟弟要是老天爷,也嫉妒!”嬴冲微笑着,淡然叙述。

“贼老天,连你都包容不了,它不配!”嬴朕指天而骂。

“刺啦!”嬴朕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劈在兄弟二人身前,两株垂杨应声劈做粉碎。

青天白日,天降惊雷,兄弟两人依旧安之若素,谁也没有扭头望上一眼。

“九哥,生死有命,不过早晚而已,不要为我冒险,既然老天不愿我嬴氏智囊再添一脉,但弟弟相信,有兄长和九哥,我嬴氏依旧不惧天地,可渡苍生如龙!”此刻嬴冲的声音虽然虚弱,嘴里还不住的冒出鲜血,却字字珠玑,犹天雷惊世。

嬴朕握着他的手,声泪俱下:“十弟,不要说了,我们去找父皇,让他用龙脉救你,只要再撑四天,九哥就能找到当世医神扁雀,他虽不能根除此病,但护住你一两年,绝对可以!”

嬴朕边说,边抱起嬴冲,奔向章台宫,离弦之箭般。

章台宫,秦皇嬴政处理政务的地方。

时值正午,秦皇秦后,肯定在章台宫处理政事!

章台宫外,电闪雷鸣,无数雷霆天降,整个宫宇被雷电缭绕,远远的望去,好似沐浴在电弧雷海之中。雷电浓郁,交织在章台宫四周,只见无数冒着雷电的巨树、莲花,一株株扎根在四周,将方圆千里尽皆封锁。

嬴朕止步雷海之外,远远看见,一对中年帝皇帝后正在宫宇内对抗雷电,无数雷电正在被他们吞噬炼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雷海的雷液电弧正在不断的朝他们汹涌而去。

那正是父皇母后!

“九哥,放弃吧,老天是不会让我得救的!”嬴冲叹道。龙脉能救他,父皇又怎会不知?他出生时,父皇就曾出手一次,不过父皇前脚离开,后脚他就被雷电追逐了一日,自那之后,父皇母后一旦靠近他,必定天降闪电,地涌雷液。

“九哥不会放弃的,贼老天要你死,我偏要你生!”嬴朕双目猩红,奔向咸阳宫外,他决定直接带嬴冲寻找扁雀。

那时的他,或许不知道扁雀身在何方,现在再是清楚不过。

“刺啦!”

迈出不到三步,一道雷电劈在嬴朕身后,他一个踉跄带着嬴冲栽倒在地。

嬴朕赶忙将嬴冲放在地上,雷弧在他身上缭绕,不过有墨袍保护,没能伤到他,方才背后一击,都未能伤他分毫,更何论微末电弧雷光。

不过小儿科!

“九哥!”嬴冲躺在地上,望着嬴朕被雷光包裹,担心的叫着,其声因为太过虚弱,被雷声所覆盖。

嬴朕身上雷光尚未消失,又一道雷电降下,直接劈在他天灵盖上。

所幸墨袍有灵,自动覆盖,护住其脑袋,雷电的攻击再次落空。

连续两次落空,老天爷终于暴怒!

无数道雷电同时降下,包裹着嬴朕,不多时他所在的地方就和章台宫外的雷海连成一片,嬴朕并没有秦皇、秦后的实力,根本承受不住雷电高密度的轰击。

虽有墨袍保护,雷电劈不开他的身体,但是雷电的密集轰炸下,仅是两波就将他轰趴在地。

嬴朕抬头,正巧看见被放在不远处的嬴冲,早就不醒人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雷光在他的身上闪烁。

“贼老天!”嬴朕指天撕喊,拼命的爬向雷海,远离嬴冲,十弟的身体实在受不得波及。

嬴朕在雷池中奋力撑起身体,刺啦一声再次被雷电击倒,击到在爬起,如此循环,就是伤不到他,上苍震怒,闪电再次降下,这一次没有劈向他,而是不远处的嬴冲,雷电轰击下,其虚弱的身体瞬间化作泡沫。

“十弟!!!”嬴冲被雷电击中,正好被嬴朕看在眼里。

嬴朕疯了一般扑了过去,趴在嬴冲被轰碎的地方,嘴里撕喊着‘十弟’,双手不住的扒拉周边的尘土。

青石砖被雷电击的粉碎,不多他的双手就满是鲜血,到处是磨损、以及青石砖楞口划开的痕迹,嬴朕没有丝毫反应,雷电击打在其背上,依旧无动于衷,低声哭泣着,手脚并用的在地上扒拉。

不多时,地上就被其归拢出一小块掺杂着青石碎末的小堆。

嬴朕将脑袋埋在其上,低声的啜泣:“十弟,都是九哥不好,九哥没能保护好你!”

他趴在地上,一边啜泣,一边忏悔,埋怨自己没能保护好弟弟。

时近黄昏,嬴朕停止啜泣,奋力的抬起脑袋:“贼老天,既然你不让我好过,我嬴朕今日立誓,他日必将你掀飞做地,践踏在苍生万姓脚下!”

“轰隆!”

一声巨响,一道缸粗的圆形巨影顿时将他笼罩。

呼吸间,那缸粗的雷电柱轰击在嬴朕身上,方圆百里下陷百尺,他身上冒着焦烟电弧,躺在坑中央,脑袋沉重,迷糊中望见嬴冲朝他跑来:“十弟,你要挺住,九哥这就为你请来俞跗、岐伯!”

脑袋越来越重,又见那雷海中的章台宫,走出一对威严慈祥的帝皇帝后。

“父皇,母后,九儿无能,九儿无能,呜呜……”

双眼沉沉闭合,脑袋犹如断线的铅坠,狠狠砸在地上。

第七十五章 有老头腰间悬葫芦

山崖之下,荒草丛中,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枕着蜢虫飞舞的死尸不省人事。

他嘴里不住念叨,双手更是时不时的扇着自己耳光:“十弟,是九哥无能,九哥救不了你!”

“父皇母后,九儿无能,没能照顾好十弟!”

“十弟,都是九哥不好,九哥不该带你去找扁雀的,都是九哥不好!”

“十弟,你还活着,太好了!呜呜……”

“你等九哥,九哥这就去修炼,修炼好了,九哥就找俞跗、岐伯为你治病!”

“…………”

正在呢喃的嬴朕,忽然悬浮而起,仰面朝天,眉心泄出一缕白色气丝,直射天穹。夜色立时笼罩大地,原本正炙烤着大地阳光为星光代替。

星光汇聚,天穹上出现一条璀璨的银河,蜿蜒无尽,时隐时现。

昼夜逆转,白夜再现!

嬴朕的眉心气丝连接星河,星光笼罩其身,原本抱团在他衣袖间的众小龙,不知何时跑上其胸口,犹如十龙戏珠般围作一团,龙头轻微抬起,正贪婪的吞噬着星光。

星光并没有因为十个小家伙的吞噬减少,反而因为它们的吞噬,星光愈发浓郁,不多时就将嬴朕包裹。

星光照耀下,原本枯死的野草,鬼气屠绝,泛起银色光泽,犹如是扎根在星河的星草。

葫芦峡谷,两个身着血铜‘亭’字腰牌的男子,正迅速朝葫芦关奔跑,速度之快,宛如双脚离地,悬浮飞行,不亚陆地神仙。

二人正是青鸾听血,大寒长亭卫和短亭卫的首领。

“你说那人真是秦皇九子?”听血一边奔跑一边询问。

“二世登基,群龙入灭,那人要真活着,登高一呼,其威望可不亚于公子扶苏,哪还有二世的机会,所以那人若是真没死,二世比任何人都想他死,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青鸾冷淡的说道。

听血闻言,突然停住:“那我们跑那么快,找死啊,万一真是养马人的圈套?”

青鸾见听血停下,也跟着停住脚步:“透漏消息的是在葫芦峡谷伏击嬴氏余孽的人,应该是齐王刘肥的细作,或许不是秦皇九子,但必定是最近出现的嬴氏后人!”

“不是养马人的圈套就好,走,快点,别被人捷足先登了!”听血抓住青鸾,再次飞奔前行。

青鸾推开听血的手,凌厉道:“你这是质疑我长亭的情报能力!”

听血一愣,就见青鸾面若寒霜,箭一般射向远方。

大地陡然漆黑,如黑幕罩顶,青鸾听血再次停住脚步,愣在当场,不可思议的望向天空。

青鸾若有所思道:“白夜又显?会不会因为那名嬴氏后人,他每次出现,白夜就会出现。”

听血抓起青鸾,奔射前方:“管他是不是巧合,等抓到真人,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天地如丹,残阳如血。

荒芜的大地上,到处都是身穿兽皮的男人在追踪猛兽,有丈余的修蛇,有其翼如垂天之云的白头雕,有奔如闪电的长耳兔,猛兽飞禽比人还多,因时近黄昏,一身鲜血、身穿猛兽皮的男人们,三五成群,抬着战果朝北而去。

不多时,就汇成人流,当然除了猎物,人群中还抬着受伤的同袍,残阳如血下,归家的队伍很长,他们的身影也拉的很长。

嬴朕缓缓睁开眼睛,将一切收在眼里,他发现自己正飘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俯视着众生。

“我这是死了吗?”他低头望着自己近乎透明的身体,喃喃自语:“这里是冥界吗?不像啊!”

透明的他,声音仅自己能够听到,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苍穹之上,嬴朕总感觉有人在呼唤他,就在狩猎队伍的尽头,身子也情不自禁的朝那边漂浮。没有想明白的他,闲来无事,索性就随风而动,听凭内心的呼唤,到队伍的尽头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乘风随云起,天地任逍遥。空灵如幽灵般的嬴朕,速度很快,赶在第一个狩猎组合的前面,提前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十分庞大的部落!

部落的标志是一道明黄色的旗帜,上面是一头九似神龙,和龙翟相比,更具威严,虽然画工的技法很粗犷,却深得神龙精髓,望着摄人心魄!

嬴朕在部落四处飘荡——见到了奇丑无比的妇人,不过部落里面的人对她都十分的恭敬;见到了美若神仙妃子的美妇,她身边护卫森严,都是精练女性,她正在翻弄着一个个蚕宝宝,嬴朕见到如此画面,呆立在她的面前双眼发直,那美妇好似有所感应,疑惑的朝嬴朕的所在的地方瞅了多次,他心虚,生怕被看见,赶紧朝别处飘去;在林木下,见到了一个老头正在对着万物发呆,手中刻刀不停的在龟甲上刻刻画画;湖边,又见到了一个女子正在洗手,眨眼间湖水就干涸不见……

嬴朕随风而行,片刻功夫就将整个部落游览的七七八八,最终又回到了狩猎队伍汇聚的地方。

此时,狩猎汉子们分作了两拨,一拨正在挨家挨户的分发今日狩猎来的猎物,一拨正在照顾受伤的同袍,安排他们接受治疗。

救治他们的是一个白衣飘飘的长胡子老人,他仙风道骨,腰间悬挂着一个精巧的小葫芦,指间有一道白光不停旋转,看不清是何物!

悬葫芦老头正指挥着小徒弟救治受伤的男人们,只有那些伤势格外严重的他才会亲自出手。

忽然一个小将跑了过来,在悬葫芦老头面前嘀咕了几声,老头就跟着他仓皇而去。

好奇之下,嬴朕也跟了上去。

进入木屋,嬴朕见到一个男子正躺在还算豪华的木床上,胸口被一根猛犸象牙贯穿,伤及心脏。

悬葫芦老头来的时候,他床前已经围着许多人,手中或拿着药罐,或拿着龟甲,或拿着砭石,看来男子的身份不低,估计整个部落的医者都被请了过来。

男子床前坐着两个中年男子,正在朝他输送香火之力,维持着生命,一个长得白净,风格近悬葫芦老头,一个长得乌黑,毛发旺盛,络腮胡子在脸上炸开,气质狂放。

二人见悬葫芦老头进来,另外两位医者上前将他们替下。

二人来到悬葫芦老头面前,恭敬的道:“师父,给您老丢脸了,弟子学艺不精,劳烦您亲自出手!”

悬葫芦老头道:“无妨!岐小子,雷小子,现在伤势如何?”

白净的唤作岐小子的医者回复:“师父,象牙穿心而去,怕是……”

“嗯!”悬葫芦老头瞪了他一眼,说道:“好好看着,你二人天赋怪异,仅能学我固本治根之术,外科之法却难窥门径。”

“弟子无能!”岐、雷二弟子惭愧。

悬葫芦老头,指间一动,白光旋转,走向床上伤者,轻声叹息。

“也不知何人能继承我全部衣钵?”

第七十六章 传道在深山大渊

一根巨大的猛犸象牙穿破心脏,洞穿男子身体,男子躺在木床上依旧被人扶着。

悬葫芦老头查看过伤势后,暗自心惊,若非其自小锻炼,体格强壮,仅被象牙尖刺透,要是普通族人,必然整根贯穿,命丧当场。

扶着受伤男子的人,是一个较为年轻的青年,他一直抱着受伤男子,寸步不离,满脸内疚,眼中还噙着泪水,见悬葫芦老头走了过来:“俞爷爷,您一定要救救力大哥!”

悬葫芦老头抬头看了一眼,见他满脸内疚,道:“力牧这小子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好好扶着,有老头子在,死不了!”

年轻的青年见俞爷爷到来,又听到他的话,原本近乎崩溃的心情,才算稳住:“好,好,好!我一定扶住,俞爷爷,您赶紧治疗!”

悬葫芦老头自腰间取下酒葫芦,走了过去:“将他脑袋端正。”悬葫芦老头以香火之力将力牧的嘴唇撑开,朝他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又将其伤口四周的衣服切掉,只见他指间白光一闪,力牧染血的衣服就碎作诸多寸许布块,一口气吹过,纷飞而去,犹如一只只血蝴蝶。

衣服除去,力牧原本有些疼痛的表情变得的舒缓,陷入了昏睡:“麻醉药酒起作用了!”悬葫芦老头,又将酒葫芦揭开,沿着伤口周边倒下白色药酒。

“小子,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悬葫芦老头一切准备好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明显不是在对岐、雷二徒讲话,更不是对那个较年轻的青年。

只见他说完,对着嬴朕漂浮的虚空,欣慰的笑了一下。

嬴朕见老头神秘的微笑,他总有种感觉,老头能够看见他,刚才的那句话,以及那个微笑都是冲他来的。

悬葫芦老头微笑后,猛然用力,猛犸象牙瞬间被拔了出来,其指间白光立时化作一道细长的光线,瞬间闪了出去,尾后还托着一条更细更长的白线。

呼吸间,悬葫芦老头屏息坐立,正有条不紊的坐着善后工作。

巨大的象牙洞口,可以清晰的见到心脏的伤损处被白色气丝逢的十分密实,若不是有气丝附着其上,以心脏迈动的模样,宛如是完好无损的。

缝合完心脏前后的伤口,悬葫芦老头并没有急于处理更外层的伤口,由于有香火之力压着,伤口很是干净,并没有出现渗血现象。

悬葫芦老头再次取出酒葫芦,自其中倒出两滴金色的药酒,滴在心脏前后,以香火之力,均匀抹开。

金色药酒,同麻醉用的药液显然并不相同,其余人等,想必司空见惯,并不惊奇,嬴朕却百思不解,明明是同一葫芦倒出的药酒,居然效果不同。

如此做罢,悬葫芦老头并未停止手上动作,白光显化指间,再次化为细长的针状,以‘凤穿牡丹’的手法,又在呼吸间将力牧的前后伤口缝合。

悬葫芦老头故技重施,从酒葫芦内倒出黄色药酒滴在外部伤口处,涂抹均匀,以白布裹上。

一切处理完毕,他吩咐较年轻的青年将力牧放平,嘱咐岐、雷二人仔细盯着,起身朝外而去。

临出门的时候,悬葫芦老头停了下来,转脸望了一眼嬴朕所在位置。

又是欣慰一笑。

嬴朕疑惑的望着他。

悬葫芦老头没有说话,转脸继续前行,突然嬴朕身子不受控制,朝屋外飘去,好似纸鸢般被牵着,紧紧跟在老头的后面。

嬴朕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这道牵引。

“看来这老先生果然是能看见我。”嬴朕内心翻腾,询问道:“老先生,您要带我到哪里去?”

悬葫芦老头没有回答,反而加速脚步,朝远处山上行去。

“老先生,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老先生……”

“喂,老头……”

“唉,看来这糟老头子还是看不见我!”

嬴朕话音方落,就感觉脑袋一疼,“啪”的一声,一道虚无的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险些将他的身体打散。

“喂,老头,你明明能听见我说话,咋不理我?”嬴朕有些恼怒。

悬葫芦老头依旧没有理他,不过,但凡嬴朕对他有什么不敬的言语,必然受到他一番劈头盖脸的殴打。

嬴朕无奈学乖,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身后。

一老一少,默不作声,走走停停,相当默契,就这样走了七天。

期间,老头游走在周围深山大渊,沿途遇见药草,便会停下来,将该药草的所有药效、作用、毒素一一细讲一番。

起初嬴朕以为老头是要采摘药草,可一天下来,介绍了九千多株,却并没有采摘一枝一叶,他逐渐明白,老头是在教他辨识百草,遂开始用心铭记。

每当夜晚星空璀璨时,嬴朕会花上一段时间,温习白天记住的药草,然后耐心的听悬葫芦老头传授医术医理。

七日之后,悬葫芦老头开始介绍一些没有见过的药草,以香火之力演化其形其状,以供嬴朕辨识,如此又是七日。

此七日后,悬葫芦老头开始带着他行走在名山大川、各个部落之间,救治禽、兽、人,或以针砭汤散,或以外科之术。

此七日,老头救治时,只让嬴朕观摩,并不讲解,也不开解他的疑惑,只是时不时的抽查之前传授的药草、医术、医理等经验学问。

幸好嬴朕记忆惊人,基本没有出错,但凡有错,必然受到老头雷霆惩罚,真是分筋错骨,酸爽异常。

如是七日过后,悬葫芦老头开始在救治时为他讲解,并询问他配以何种汤药,以何种手段治疗,若有可取处,老人并不赞赏,稍有偏差又是一顿雷霆惩罚。

此七日结束后,老人正好带着嬴朕回到起始点——龙图腾部族。

此时受伤的力牧早就生龙活虎,听说又带着族内兄弟,射杀了一头巨山黑豕,此豕有一座小山大小,足够吃上七八天的。

悬葫芦老头回到部族,并没有返回自己的药庐,而是来到一座明黄色布幔密布的庞大木质宫殿群。

他一路畅通无阻,带着嬴朕出现在一座曲径通幽、相当宁静的宫殿内。

第七十七章 闻道

殿内,岐、雷等所有医者在下首盘坐,正北方一个中年男子身穿明黄色龙袍,怀中抱着一条猫咪大小的东方神龙,神龙较为怪异,背上生有双翅。

中年男子的脸部笼罩在云雾中,仅能望见其头上轻微晃动着的十二旒冕冠。

他见到悬葫芦老头,连忙起身鞠躬:“俞师!”

又微笑着对虚空说道:“你来了!”正是嬴朕漂浮的位置。

中年男子朝他说话间,嬴朕居然透过云雾,清晰的见到了其容貌,,惊呼出声:“你到底是谁?”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招了招手,示意嬴朕坐在他身边。

嬴朕从中年男子的着装、位置、举止,一眼就看出,男子应该正是龙图腾部落的首领,而且他怀中的应龙应该就是其图腾。

图腾有灵,显化世间,嬴朕只在父皇哪里见过,那是修道至高的标志。

嬴朕见他主动表达善意,而且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来到此间,感受到的那股召唤的声音,应该就映在他的身上。

尤其是嬴朕进入此间宫殿后,那种召唤的感觉愈发明显。

明白感到亲切的原因,猜出其身份,嬴朕强制压下那股激动,转脸征求悬葫芦老头的意见。

悬葫芦老头点头,嬴朕飘至中年男人身边,那条慵懒酣睡的应龙,抬起脑袋瞄了一眼,又很温顺的将脑袋埋下,继续梦入神机。

嬴朕来到中年男子的身边,方要给他见礼坐下,就见其眉心处梵音顿起,一道莲花铺就的小道,自其眉心蔓延到他的面前,同时一股不可抗拒的声音在他心间响起,召唤着他。

嬴朕懵懵懂懂走上莲花小道,行如闪电,浑浑噩噩步入其眉心。

嬴朕方进入他的眉心,一股沧桑的气息立时铺面而来,带着太古洪荒的记忆潮水般涌入其脑海。

此时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中年男子又在斜卧,下方的众医者开始跟他一言一语的对答。

“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加、夜甚。”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

“谨和五味,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则骨气以精谨道如法,长有天命。”

“…………”

中年男子问一句,众医者便会推举该方面最出色的医者上前奏答,一字一句犹如黄钟大吕皆清晰的传入嬴朕的耳朵中,好似刻碑记文般深深的印入其脑海。

同时嬴朕也见到中年男子身前有一杆湘妃竹刻笔正在龟甲、兽骨等上面将敲定的奏对记录下来。

如是,中年男人和医者们删删改改,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四十九天后,所有医者毛发都长得相当旺盛,岐、雷二人将所有整理敲定好的文字捧了上来:“启奏首领,经七七四十九天论证,得医理一十八卷,立中医之名,筑中医之基础,梳中医之经络,以药草阴阳调理人体大药,此书定名《黄帝内经》。”

“善!传阅天下医者,悬壶天下,救济苍生!”中年男子以香火之力将刻着经文的龟甲、兽骨收了起来。

一卷卷刻有经文的木牍出现在他的面前,岐、雷二人捧着经书欣喜退下。

整部内经一十八卷听下来,嬴朕仅听见悬葫芦老头说了几句,有些他明显有更好的答案,却让给了岐、雷二徒。

嬴朕以为他也会退下,没想到他不知何时已经沐浴更衣,坐在中年男子的面前,此时他白衣披身,长发飘飘,酒葫芦在腰间沉浮。

白光犹如乖巧的流星在他周身缭绕,时不时的给他隔靴搔痒:“首领开始吧!”

“谨遵俞师之命!”中年男子抱拳,起身来到俞姓老人面前,谦恭跽坐。

依旧是中年男子,问询求策,俞姓老人作答。

你来我往,俞姓老人所有说的医理、医道皆有别于之前内经的针砭药材的治根固本,而是剑走偏锋,在其基础上,直面要害,以雷霆手段,如乱世重典般的治病救人。

俞姓老人所说的内容,正是嬴朕所学医术的外科部分,不过,他再次听到老人讲解,犹如醍醐灌顶,又增添了诸多感悟。

忽然间,嬴朕感觉自己的思路清晰了许多,诸多一天才能懂的东西,他仅仅需要一眼,便能融会贯通,其中的变故缘由,他也想不通。

中年男子和俞姓老人一问一答,如此又过了九九八十一天,两人身边堆积满了龟甲、兽骨,简直比两人还要高。

“历九九八十一天,得书三十九卷,阐述中医外科之法,请首领赐名。”俞姓老人恳切的道。

中年男子抚摸着面前三十九卷经文,爱不释手,欣喜若狂,比之前得到内经一十八卷犹要来的兴奋,他珍而重之的将龟甲、兽骨收起,又一一刻在木牍上,要传之天下。

最后中年男子望着面前空白的木牍封面,沉吟片刻,说道:“即是中医外科之法,那就赐名《黄帝外经》。”

“可!”俞姓老人抚着长须不住点头,笑容溢于言表。

二人处理好三十九卷《黄帝外经》,中年男子手指一点眉心,嬴朕从里面跌落出来。

“明悟了?”中年男子笑吟吟的问道。

俞姓老人也开心的望着嬴朕,此时的他的身体要浓郁许多,没有之前那种透明,随时要消散的感觉。

“明悟了!”嬴朕微笑着直面中年男人。

“你好!”

“你好!”

两人开怀大笑。

“好了,既已明悟,也得到所得,那就回吧!”俞姓老人长袖一拂,将嬴朕拂出宁静的宫殿。

天穹顿时星光漫天,月明东山。

天穹透出一道白色气丝,拉着嬴朕进入那星光璀璨的银河内。

白色气丝牵引着嬴朕,漫溯在星河之上。

星空深处,银河尽头,一座美轮美奂、雄伟高大的宫殿矗立其上,宫门牌坊上写着三个森严的篆字,星光璀璨,仅能看清一个‘河’字。

宫殿内一个美髯男子,双眼微启,震怒:“何人胆敢乱吾历史长河!当诛!”

美髯男子双眼睁开,两道金光直射银河,目标正是白色气丝牵引的嬴朕。

金光所过之处,星河破碎,流星四溅!

侠之大者斯人已逝;碧海潮生江湖绝迹。

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白马啸西风》

遽闻先生仙去,有些彷徨,驻足在夜色里的公园,望着发亮的屏幕,似乎周遭灯光、疏影都变得不真切,或许消息也是假的,一如早年情况。

然而眼前的空间并没有扭曲,手机里的消息却瞬间爆了,先生走了,那个江湖结束了!

幼年因为家境原因,知晓先生较晚,知晓先生的著作反而要早些时间,先生一十五部作品,多数都翻拍出多个影视版本。

那时,在小小的荧幕上,对先生的作品一见倾心,不自觉的迷恋上机灵古怪的黄蓉、能打出降龙十八掌的傻小子郭靖,以及豪饮美酒、重情重义的乔帮主,痴恋‘神仙姐姐’的段誉,等等人物不一而足。

先生笔下的人物总是刻画的活灵活现,让人见之生喜,再难忘却,无论是正派,或是反派,都让人感觉的那么真实,或痴爱,或怜悯!

记得小学的时候,总会和小伙伴沾沾自喜的介绍,宋朝有一个大侠,叫郭靖,那是“为国为民”的英雄,他老婆可聪明了,他能使出“降龙十八掌”,尤其是打出‘亢龙有悔’的时候,龙影翻飞,老帅了;听大人们说清朝的时候,会很不识趣的凑上去,虽然不是很明白,仍旧会趁机说上一句,乾隆是汉族人,他有个孪生兄弟,叫陈家洛。

这种现象直到后来上了初中,对历史有了了解,知道金庸先生其人,那一刻,稚嫩的脸蛋瞬间就红了,滚烫的,赶紧用双手捂住,生怕同学察觉。

这些往事,每每想起,总会莞尔一笑,偷偷暗乐。

从那时候起,开始痴迷于先生的武侠小说,一发不可收拾。因为当时正在上初中,学校是私立的,闭校的军事化管理,没有时间去买书,只得求走读的同学帮忙购买,就是购买到了,也不敢带到教室,偷偷的压在寝室枕头下,每日睡觉前,用小电灯翻看几页。

每次都对自己说只看几页,每次却都会多看几十张。

初中三年,尤格外喜爱语文,除了自小喜欢国学,也是因为很崇拜语文老师李龙。

李老师上课基本不带课本,和其他老师的照本宣科相比,他总能从课文标题开始侃侃而谈,纵横古今,谈笑风生。

说谈笑风生实在并不夸张,李老师的课我们总能踊跃发言,说错了也不会挨骂,笑声更是迭起,那时候经常抱怨语文课时间为何不设长一些,因为和其他相比,它并没有四十五分钟,仅仅是短短的几分钟,甚至是要更短。

有一次,记不清李老师在给我们上什么课文,聊到了武侠,聊到了金庸先生,老师说,他当时在看先生小说的时候,一不小心看了个通宵,犹不过瘾!

说起金庸先生,以及他的小说,老师讲的愈发津津有味,有些经典段落,老师能随口背上几段,譬如黄蓉女装初现、黄蓉为七公做菜等场景。

着实惊为天人!

自此,更加敬佩老师,也愈发崇敬先生!

先生十五部小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以及《越女剑》,都买来看过,如今放在家中,随时翻看。如此犹不解味,知晓先生已修订多个版本,开始搜集各个版本来看。

先生的文章熔历史入武侠,真真假假,好似那就是史实,再加上先生妙笔,字句生花,真是文章天成,妙手偶得!

就如黄易先生所说:“金庸就像一个‘黑洞’。把传统发挥得淋漓尽致,任何人靠近他,就会化为乌有,根本没法比”

先生的小说,是从《射雕》三部曲看起,尤爱《笑傲江湖》《连城诀》和《白马啸西风》。先生笔下武侠世界,每一部都足以令人陶醉,都值得老师那般秉烛夜读,但或许个人性格的缘故,更喜欢令狐冲和水笙。

而《白马啸西风》则更喜欢时不时的吟诵结尾,初、高中的时候,喜欢那句:“如果你深深爱著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什么法子?”后来渐渐爱上:“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此刻,先生骤然仙逝,去了另一个我们也不了解的世界,武侠的魂走了,属于武侠的一个时代结束了!

或许后来,还会有更好的武侠小说,更优秀的武侠小说家,但我心中的武侠大师,武侠的魂,唯有金庸先生!

武侠世界,先生是无可替代的,就如先生在《白马啸西风》结尾所写的那样:“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最后,鞠躬,送先生——

侠之大者斯人已逝;碧海潮生江湖绝迹。

先生千古,一路走好!

第七十八章 粟壶

龙图腾部落,中年皇者,其脸上的云雾愈发浓郁。

他正和俞姓老人一人拿着一卷《黄帝外经》翻阅,津津有味。

俞姓老人放下手中的木牍书简,目运白光,穿透宫殿,望向天穹,衣摆无风自动,指间白光急速流转。

与此同时,中年皇者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也同时抬起脑袋,望向天宇,宫殿的屋顶在俞姓老人的白光下,近乎透明,可以清晰的望见云霄之上。

云霄之上,星光璀璨。大地之上则是四野阒寂,此时正是子夜时分,除了少数人未入眠,其余人早就鼾声四起。

天穹上银河贯穿整个天际,犹如勒上了璀璨的腰带,只见腰带上一条白色气丝,牵引着一个玉白色的点,正在往河下流穿梭。

星河蔓延,消失在天际,其穿透了天宇,进入了混沌,世人的眼光是望不见的。

而对于宫殿内的中年皇者和俞姓老人却是例外的。

俞姓老人目中白光正落在玉白小点上,小点正是穿梭回返的嬴朕,他即将进入混沌深处,银河在这里再次隐入虚空,不过映射出了一番景象。

那里是一片尸横遍野的山谷,旁边一个山崖,云雾缭绕,云雾之上是一个百丈的山崖,云雾之下,是一处不知深浅的大渊,大渊里有一座小山样的尸堆。

尸堆的不远处,一个墨袍男子悬浮在荒草上,荒草银光点点,犹如扎根在星河畔的星草。

中年皇者望着如此场景,惊叹道:“原来那个年代,也有弱肉强食,尸骸遍野!”

不同于中年男子,俞姓老人自始至终目光都跟着玉白色的嬴朕。

他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毁天灭地的危难即将降临,可惜仅有预感,却迟迟推算不出危险来自哪里?

突然,两道金光凭空出现在天穹之上,漫天星光瞬间暗淡。

整片天地也因为它们的出现被映照的亮如白昼,只是相较于太阳的光芒,它们带来的明亮是耀眼的金色。

金色好似要撑爆整片天地,银河四周运转的星球因承受不住它的能量,接二连三的爆炸,化作粉齑,烟花般绚烂。

俞姓老人在金光出现的瞬间,立时做出反应,只见他的白光,化作巴掌大的飞刀斩向金光。

金光直射玉白透明的嬴朕。

飞刀斩向远处,却是嬴朕尚未到达的地方。

飞刀长七寸五分,生有双翅,自有眉目,眼中也射出两道白光。

两道白光斩向另一束金光,真身亲斩一道。

金光如道家三昧真火,所经之处,立即引爆万物,连石质的星球也不例外,整片大地也在其炙烤下,瞬间沸腾起来,小江小湖消失不见,沉睡的人们哀嚎着从火海中裸奔窜出,大江大海立时瘦了三四圈,火光蔓延整片大地,随时干涸皲裂。

火灾之重,气温之高,不下于昔年十日横空!

金光从出现到斩向嬴朕仅有一个呼吸,幸好俞姓老人早就运势在手,飞刀在刹那间斩出。

飞刀后发先至,和金光在嬴朕的脑袋上方相撞。

金光四溅,金色光点落在地上就是一个大坑,落在星球上就是一道缤纷的烟火绽放,白光之恐怖也丝毫不弱!

白光、金光交融迸发,嬴朕的四周立时火花四射,生生开辟出一道火海,火海上是万年难见的烟火盛宴!

无数的星球碎片,陨落在大地上,人类尚好,有山洞躲避,对于那些高大如猛犸般的生灵则是一场灭顶之灾。

一夜之后,当人类在中年皇者的带领下,再次君临大地时,发现那些能和他们抗争的强悍生灵早就灭绝殆尽。

当然这只是后话!

飞刀射出的两道白光并没有如期撞击到金光!

而是落空了!

不是说飞刀、俞姓老人修为不行,失了准头!

而是另有缘故!

原来,不知因何缘故,两道强大光芒即将相撞的时候,金光一晃避了过去,白光扑空,金光则射击在地上,大地立时地浆翻涌,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金光避开两道白光,同时也避开了嬴朕。

而另一道金光,因为有飞刀真身的提前拦截,于嬴朕的脑袋处被强行斩断,飞刀斩断其势后,再次陡然涨大,陀螺般旋转,将嬴朕死死的护在其下。

被成功拦截斩碎的金光,如碎金般落下,被它不断甩开,犹火树银花散落在大地、星河之上。

俞姓老人见成功救下嬴朕,心里的那口气并没放下,而是继续警惕着天宇。

星河滥觞处,那座伟岸的宫殿内,美髯男子见目运金光被人以飞刀斩断,眉头轻皱:“蝼蚁,好胆!”

他轻喝一声,然后望向犹在来回晃动的两扇门,目光最终定格在地上跪着的那个男人身上:“粟壶,有何事禀告?”

美髯男子虽然没有发雷霆大怒,但是跪伏在地的粟壶却能感受得到其言语间的不悦。

粟壶抬起脑袋抱拳回禀:“闻府君言,有人胆敢扰乱历史长河,属下粟壶自动请缨,诛杀此僚!”

“好,既然你有此忠心,本府就成全于你,准了!”美髯府君望着目光银河,盯着此时已站在宫殿螭吻上的俞姓老人。

美髯府君,以指点指:“提此僚的脑袋,来见本府。”

一指点下,俞姓老人和其周边环境全部投在粟壶面前。

然而不仅如此,此指竟然点破空间,直接攻向俞姓老人,虽然仅仅是指头虚影,连一成威力都不到,不过俞姓老人依旧全力应对。

只见他右手抬起,五指微屈,指尖朝上,猛然翻覆,抓向指影。

翻覆间,俞姓老人身后约有百把飞刀飞起,同一时间斩向指影,百把飞刀搅碎指影,然后消失在虚空。

飞刀虽有百把,却或残缺或透明,尚未凝实炼成,不如护住嬴朕的那把。

星河滥觞处,宫殿大门开启,浓郁的星光如云雾般流溢而出,迈出一双穿着藕丝云步履的脚,其后那个穿着黄金锁子甲的青年男子整个迈出宫殿,站在那高大的牌坊之下。

正是获得府君批准的粟壶!

粟壶的脸色带着半片金色面具,整个人寡言冷峻,不过修为应该在俞姓老人之上!

这点从他的速度就能看出来,眨眼之间已经消失在牌坊下。

藕丝云步履正踏在星河之上!

冷峻的目光正和俞姓老人对视!

第七十九章 扇来

星河之上,粟壶凌虚踏星云。

其不远处,嬴朕白玉般的身子,被万千星光缠络着,犹如耀眼小巧的灯笼,悬挂在白色气丝上。气丝则隐藏在星河之中,贯穿古今未来。

星光小灯笼内,嬴朕悬停原地,他被强大的气机锁定,但凡有所异动,必定会被雷霆毁灭,就算侥幸逃回身躯,必然被寻根觅迹追踪到,那时身死道消到是小事,落个魂飞魄散、跳出五行外的下场自是没跑。

远处身穿黄金锁子甲,手摇黄金折扇的男子,气场强大,其周围星球在他踏足的刹那,化作粉齑,连星辉、碎砾都没能留下。

幸好上空有俞师的飞刀守护,否则嬴朕必然被其气场震散魂魄。

嬴朕在星光小灯笼中偷望粟壶,见起手摇黄金折扇,目光凌厉如刀,审视着苍生。

顺着他目光望去,正巧见俞师站立宫殿之上,身边是云雾缭绕的中年皇者。

原本仅笼罩脸部的云雾,不知何时弥漫至全身,中年皇者站立其中,宛如没有这样一个人似的,简直比面带黄金面具的粟壶,还要神秘得多。

粟壶黄金折扇轻轻摇动,盯着俞姓老人,道:“下界何人,胆敢扰乱历史长河?”

俞姓老人轻微一笑,飞刀旋转:“老朽俞跗,阁下可是天蓬都督粟壶?”此道白光之盛,不亚于守护嬴朕的飞刀。

俞跗全神警备,尤其是认出粟壶后。

“正是本都督!”粟壶冷漠的回应:“俞跗,你本医道老祖,不好好悬壶济世,却为何擅自扰乱历史长河,你可知罪?”

粟壶不怒自威,喝斥俞跗。

“都督所说,老朽不知,老朽正和徒儿著书立说,未曾扰乱历史长河?”俞跗躬身回应,不卑不亢,打死不认:“都督莫不是找错地方了?”

“哼,巧言令色!”粟壶冷哼一声,折扇轻摇,倏忽合扇,遥指星河远处:“你不知,那此人又是在做什么?”

俞跗嘴角轻扬,淡淡的笑问道:“都督不日不夜巡视时空,太累了,或许是眼花了!”他虽然知道粟壶以府君恩人之身入水军,可他能一步步坐到天蓬都督,却是靠他的铁血手腕,不知多少天子骄子殒命在他的手下,不过他无所畏惧,就是胆怯也要硬撑着。

“拒不承认吗?”粟壶道。

“都督要老朽认罪也要有根据,那里空无一物,又何来的人?”俞跗微笑道。

“恩呢。”粟壶一阵沉吟,果然在他的气机感应下,原先悬停的星光小灯笼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星河之上,则是升腾起云烟袅袅。

粟壶见到袅娜云雾,目光瞧向俞跗身旁的那道人影。

打量片刻,他说道:“阁下想必就是这个时间节点的天命之子吧,你不顺天应民,何故助恶为虐?”

“天命之子不敢当,都督所说的助恶为虐又何从得来?”云雾中的中年皇者不疾不徐的回应。

粟壶折扇轻摇,摇了摇脑袋,惋惜道:“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休怪本都督手下无情!”说着,黄金折扇脱手而出。

一招‘浪子回头’,折扇旋转横切中年皇者。

折扇旋转飞入云雾,只听“叮”的一声,火花四射,黄金折扇飞回粟壶手中,云雾内的中年皇者被震落宫殿,整片宫殿都被其庞大的身躯撞塌。

粟壶依旧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对中年皇者道:“本都督,奉府君敕令,斩杀扰乱天河之人,姬轩辕你胆敢再阻拦办事,休怪我手中折扇无情!”

姬轩辕半蹲在地,拄着黄金宝剑,一口鲜血吐在地上,笑道:“天蓬大都督,你要够胆,我姬轩辕的命,你尽管拿去!”

“哼,不知好歹!”粟壶暴怒,手中黄金折扇,瞬间展开,每一根扇骨都犹如一把神剑出鞘,如孔雀开屏般,悬浮在他的面前:“不要仗着天命之子就敢在本都督面前横行,今日斩你如屠狗!”

“疾!”

黄金扇骨散放着锋利的光芒,被粟壶以奇特的手法洒出,宛如万剑归宗,不见鲜血不回头。

二十四根扇骨,分别从不同方位攻向姬轩辕和俞跗。

俞跗哂笑道:“口口声声守护历史长河,却对天命之子痛下杀手,老朽到要看你如何同府君交代?”

俞跗手中白光不断射出,一一迎击那黄金扇骨。

“老东西你想保护他,想用府君恐吓我,本都督今日便斩给你看!”忽然悬立星河的粟壶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然是在俞跗面前。

粟壶手中探出一根黄金扇骨,往前轻刺,穿透俞跗的胸膛,鲜血炸开。

俞跗左手白光同样爆射粟壶。

粟壶以黄金扇骨抵挡,却不知何时俞跗右手中飞出一柄飞刀,同样穿透他的胸口。

粟壶暴怒,大喝一声:“扇来!”

其手中两根主扇骨被其单手错开,原本围攻姬轩辕和飞刀的黄金扇骨,立时折转,如群龙回巢,‘叮叮’的一阵金戈声,扇骨复归其位,宝剑归鞘,折扇重现。

粟壶折扇横扫,一道强力的金光呈弧度射出,摧枯拉朽!

首当其冲的正是俞跗,他手中的飞刀来不及反应,身子立时被切成两半,下半个身子化作粉齑。

然后便是身下的宫殿。

粟壶的折扇乃是斜着朝下方横扫。

俞跗下半身消失的同时,宫殿也被横推在地,连化作残木烂草的机会也没有,直接尘归尘,土归土!

那些堆在宫殿中的木牍也同样湮灭。

一部医学巨著,煌煌奠基神书,才堪堪现世,便被抹去了痕迹。

原本尚有一丝希望,可随着姬轩辕被打飞出去,其身上所有衣服都被破坏殆尽,那些记载草稿的龟甲、兽骨也未能幸免于难。

姬轩辕虽然重伤昏迷,不过那云雾却未有一丝散去的迹象,他能保住性命,除了粟壶手下留情,更因为这云雾的缘故。

粟壶全身心都放在俞跗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这边,黄金折扇横扫破万钧,他并没有停手,而是欺身而上。

黄金折扇又一次挥出,一颗苍老的脑袋出现在粟壶掌心,被香火之力所禁锢。

星河之上,被云雾笼罩的嬴朕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解救俞跗,可惜他现在连星光小灯笼都破不开,只能泣血嘶吼:“师父!”

“走!”俞跗被削前,强行逼出一句话:“为师俞跗,好好传承吾之医道!”

守护嬴朕的飞刀,好似感受到俞跗的情绪,一边悲鸣,一边带着嬴朕争渡在星河上,朝远处遁去。

粟壶以香火之力包裹着俞跗的脑袋,左手一挥,姬轩辕再次被击飞。

他虽然被击飞,可身上的伤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复原。

粟壶并未打散云雾,见见姬轩辕的庐山真面目,而是救治后,直接消失在原地。

第八十章 煮茶读书,杀气成龙!

隰院,风荷依旧。

白妶在庭院前,煮水饮茶,白石铁壶,一杯续一杯,手中的《白氏兵法》翻阅不下数十次。

拜访完嬴彻后,她就每日在庭院里饮茶读书,偶尔听听霍骠骑汇报外面的情况。

身似古树禅定,心似古井无波!

若不是她每次听取情报时,会有些轻微表情,不然根本看不到有任何情绪波动,好似是一具已然臻至神品的石翁仲。

淡然,安静,冷峻,泰然处之!

温杯、泡茶、斟茶、品茶、读书,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一举一动都控制在最契合的点。

现在的白妶犹如是幽居空谷的素雅兰花,又好比那遗世独立的姑射仙子。

倘若此刻有熟悉她的故人、或奴仆在侧,定然心生畏惧,现在的白妶最为危险!煮茶读书,是白氏家族标志之一,如果你见有人如是,且他姓白,那么一定要退避三舍!

煮茶读书,孕养杀气,如剑客,十年养剑!

昔年白起,坑杀赵军之前,曾在帅帐内,煮茶读书三日。

三日后,白起出帐,执掌帅印,长平之战宣告结束。

时隔百年,白氏习惯,再无人知,隰院内众人,只以为白妶在消磨时间,等待嬴朕回转,没有一人能感受到她的杀气。

百年间,那些了解白氏的人或仙去,或衰老,尚存于世的,也隐世不出。

白氏子弟从不消磨时光,尤其是白氏家主、武安军将主!

“主母,嬴徐那边又有新消息,后日,嬴婴将在祖祠正式代表族老会授予其嬴氏族长之名,正式全面执掌嬴族。”霍骠骑不知从何处而来,单膝跪在白妶面前。

“他还没有消息吗?”白妶淡淡的询问,面无波澜,那神情好似嬴朕就是个陌生人,与其毫无关系。

霍骠骑低头,有些愧疚:“属下无能,请主母惩罚!”他猛然以头抢地,向白妶请罪。

白妶右手捏兰花指,往上轻抬,杯中的茶水汇聚成龙,将霍骠骑拖了起来:“无碍,嬴族昔年乃九大古族之首,你能做到此种地步,已经极为不凡!”

“厩苑,崤函帝宫,祖祠,非嬴氏嫡系,难进寸步,看来是那些老家伙动手了!”白妶优雅的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低声呢喃。

“主母,我想亲自去一趟!”霍骠骑主动请缨,现如今他手下的暗子和英魂,根本无法进入三地方圆百里,只有他亲自走一趟或许有些希望。

白妶望了他一眼:“此刻,正是本君用人之际,那三地就不要再浪费精力了,从现在起,你要随时听我号令。”她没有直说,生怕折了这个嬴朕看重的人才。

以霍骠骑现在的实力,再修个百年或许还有机会,除非嬴族之人没有戒严,否则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谨听主母之命!”霍骠骑应诺,后退一步,消失不见。

“风吹难进,雨泼难入,嬴族的核心之地吗?呵呵!”白妶拿起《白氏兵法》前,又轻抿了一口茶水:“吾夫最好没事,否则本君不介意斩断几个主脉,为他陪葬!他生是嬴族族长,死,也是嬴氏的族长!”

白妶收敛气息,继续煮茶读书,眼眸中隐约有一条猩红的血龙游弋。

杀气成龙!

同样是白氏的标志之一!

葫芦关外,白夜犹在继续,青鸾听血站立在山崖边。

听血望着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山崖,道:“真要跳啊?”

“跳!”青鸾言简意赅。

“那么深,以我们的修为,真会死人的!”听血咽了一口吐沫。

青鸾瞟了他一眼:“怂!”目光中尽是鄙视,虽然他没有说,不过听血知晓其意:“就你这怂样,真不像短亭首领,干脆让我一人兼了算了!”

青鸾说完,纵身跳入崖间,衣带乘风而起,大有青鸾之姿,果然不负其名。

听血虽然嘴上认怂,不过见青鸾已领先一步,也不甘落后,紧随其后跳了下去,相对于青鸾的优雅,他就像是失足跌落山崖的山野村夫,只听其嘴里不住灌着风:“要是没有那人尸体,等老子出去,非把他们连根拔起。”

“等你能找到他们在说。”下方青鸾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听血见他以香火之力包裹身体,除了那故意飘起的衣带发丝,其余丝毫不受山风影响。

“你小子永远这样鸡贼!”听血见状,依样画起葫芦。

山崖下,两人站立在尸堆上,山谷遍地白骨腐尸尽入眼帘。

“奶奶的,咋这么多尸体,那葫芦关的老儿果然是个狠角色,简直比老子杀的多得不知多少倍!”听血作为执掌大寒亭卫杀戮的首领,竟然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到。

“赶紧找吧,这里可是葫芦关那位的地盘,来的时候,他可是亭长吩咐,不要招惹的几人之一。”青鸾冷冰冰的道。

“这么多尸体有的找了,估计早就被那些秃鹰饿兽撕的面目全非!”听血道。

青鸾低头寻觅:“那人说了,他被砍断了脖子,脑袋和身体仅有一丝皮肉连着。”

“能进入嬴族祖地杀人,看来那个组织的实力不容小觑,要尽快禀告亭长。”听血惊讶道,要知道大寒亭卫在嬴州的实力很是薄弱,更不用说嬴氏祖地。

那里对他们来说,还是一片空白!

青鸾闻言,翻了一个白眼。

“得,了解,算我多嘴!”听血以手捂住鼻子,嘴里认错,这样关键的事情,肯定早就摆到亭长的桌上。

青鸾听血自尸堆开始,仔细寻觅,现在又是白夜,寻找起来的难度又增加不少。

白夜的出现,虽然延缓了搜寻速度,他们依然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完了尸堆。

听血从尸堆下发现了扇形分布的尸体,疑惑下,往前走了几步。

“青鸾,快过来,你看看远处是不是有光芒?”听血道。

“确实!”青鸾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边。

“那光芒是经由那根气丝自天穹降下的,走,过去看看!”青鸾很快发现了那隐藏在云雾中的白色气丝。

青鸾听血,疾步而行,身体再次离地悬浮前行。

不多时便来到光芒处。

“居然是星草!”听血望着地上几根摇曳星光的荒草惊呼道。

青鸾则要冷静许多,他蹲下望着地上被压断的枯草,道:“不对,白色气丝不见了,追!”

青鸾拉起听血追踪而去。

“星草和嬴氏后人不管了?”听血呼喊。

第八十一章 龙涎如药

云雾弥漫,蔓延整片山谷。

雾霭朦胧,隐约可以见到一人横趟着在其中穿梭,他周身闪烁九种颜色的长点。

云雾淡薄处,原来正是悬空的嬴朕,其身上咬着十条小龙,将悬空静止的身体,牵引着往远处拉扯。

十条小龙以龙翟为首,速度迅猛,眨眼间已将青鸾听血甩掉一大截。

山谷为云雾笼罩,寒据手下两大通玄境巅峰高手,迷失其中,失去了嬴朕的踪迹。

原来,就在两人发现那根直通天穹的白色气丝,追踪而来,嬴朕即将暴露在二人面前时,其胸上昂头啸天的龙翟机警的发现了他们。

龙翟立即停下吞噬星光,以目示九龙。

十条小龙心神相通,立即会意,各执一角,龙翟和一条小白龙,分别咬着其双肩,呼吸间已然是飞出千米之遥,黑白双龙较为机灵,斗折蛇行,升腾起云雾抹去了他们的痕迹。

“云雾太大,那珍宝失去了踪迹?”听血周围云雾浓郁如幕布,伸手不见五指,此时若不是两人手抓手并肩站立,跟本就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

身处云雾,饶是青鸾香火触觉强大,依旧感应不到近在咫尺的听血。

“这云雾有些诡异,小心为上!”青鸾木桩般站立在原地,不敢轻易移动分毫。

“你说那能接引天上星光的珍宝会是什么?”听血有些好奇,要知道能将地上的枯草催生为星草的东西,必定不凡。不过他常年醉心于刺杀之道,对于天下珍宝知之甚少。

“从地上催生的星草来看,且能够自我预警,应该是一只强大的星兽。”青鸾深邃的眼光望着前方,淡淡的说道。

“传说中的星兽!”听血闻言惊呼出声,要知道整个瀛渊大陆只有星兽传说,并没有见过一只真实的星兽。

也就听说昔年秦始皇豢养着一只,不过从未在世人面前显露过。

“以天上的星光来看,没有错了!”青鸾道。

星兽诞生于地,以星光为食,遨游在星辰大海。

饶是心性沉稳的青鸾也在此时激动万分:“和书上的记载一一吻合,没错了,就是星兽。”

他运转香火之力,强行撑开周身弥漫的云雾,以他通玄境巅峰的实力,香火之力运转,百米开外云雾顿时清空。

没有云雾的干扰,青鸾以他卓越的侦查能力,抽丝剥茧的在山谷中寻觅线索。

而另一边,嬴朕那里,在龙翟和小白龙的带领下,十龙将他的身体抬到一处山洞内。

山洞并不是很大,仅仅能容纳嬴朕的身体,十条小龙再次跳到他的胸口吐纳星光。

嬴朕悬浮在山洞内的身体,开始急速抖动起来,那连接眉心的气丝也是忽明忽暗,龙翟见到眼前一幕,两双滴溜溜的龙眼担忧的望着,不知该如何办,可爱的龙爪抓着自己的小胡须,有些焦急。

忽然它眼前一亮,想到了办法,嗖的一声就窜了起来,由于忘记了山洞的矮小,只听嘭的一声,无数石子连同其龙躯急速坠落。

其余小龙龙息一吐,将小石子吹成石粉,至于龙翟,九条小龙并没在意,任由它跌落,只见悬浮着的嬴朕忽然下沉,转眼间又飘浮而起。

龙翟在嬴朕的胸口,哭丧着龙脸有些哀怨,不过想到能够救醒嬴朕,它再次龙精虎猛的站了起来。

四爪抓住墨袍,龙头高抬,对着嬴朕的脑袋就是一口吐沫。

“呸!”

只见一团龙涎从其嘴里吐出,很是精准的落在嬴朕鼻尖上。龙涎落在鼻尖,化作经络般网状的光芒洇入嬴朕肌肤。

嬴朕的肌肤、神色顿时红润了许多,不过并没有如龙翟设想的那般苏醒。

龙翟脑袋一偏,有些不解,又对着其脸部吐了一口龙涎。

龙涎入体,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龙翟连吐两下,呆愣住了,它无往不利的龙涎失效了?

它不信邪,又猛地连续吐了数下,消化完所有龙涎的嬴朕,周身皮肤泛着红晕,犹如中了春药一般。

随着呼吸,他鼻孔、嘴巴上冒着三缕粉红色的气息。

龙翟见嬴朕没有醒,张嘴又要吐龙涎。

“嘭”的一声,一道黑影闪过,龙翟飞了出去,撞在山洞上,在石壁上压出一条龙形凹痕。

小白龙一招神龙摆尾,干净利落的击飞龙翟。

小白龙察觉到嬴朕的异样,不能再让龙翟乱搞下去,果断出尾,击飞小黑龙。

小白龙站在龙翟的位置,此时嬴朕的周身已经赤红,身体的抖动愈发剧烈,气丝更是断断续续,小白龙忽然扬天龙啸,其龙角中间冒出一滴白色龙血。

白色龙血出现,整个山洞的气温骤降,石碑上更是结出冰晶,龙翟才颤巍巍的自凹痕内挣扎出来,忽然冰晶蔓延,将它冻在石壁上。

白色龙血在小白龙的操控下,瞬间没入嬴朕的眉心。

龙血入体,冰霜瞬间覆盖整个身体,忽然又化作水汽,消散不见。

此时嬴朕的肤色也恢复如常,不热不寒。

“龙啸?”听血忽然望向北方,惊呼道:“你有听到吗?”

“那星兽和龙有关!”青鸾狂喜,抓起听血飞奔远方:“不是龙,就是有其血脉的星兽!”

两人激动万分。

不过二人还算冷静,一路飞奔,并没有以急速让身体漂浮而起。

山洞内,随着白色龙血被嬴朕吸纳,不多时,气温就恢复正常,龙翟挣破冰晶从石壁上飞了出来。

龙翟破壁而出,直奔小白龙。

它虽然知晓自己的错误,但是在众龙目睽睽下被小白龙殴打,它很没有面子,怒气冲冲。

小白龙好似毫不在意,龙目一眨一眨的的望着龙翟,并未闪躲。

“咻!”

一声划破天穹的声音响彻山洞,随后整个山腰都炸开来。

龙翟只觉身体一疼,龙身再次撞击到石壁上,此次石壁也碎了,它立时被淹没在石块内。

小白龙见状,腾云而起,飞了过去。

其余的八条小龙也腾云而起,围着嬴朕。

白光直射嬴朕,在撞飞龙翟后,没入其眉心。

顿时,嬴朕盘腿坐起,整片天地的星光忽然被白色气丝吸纳过来,周天无光,四野如墨。

“快,就在那里没错了!”

两道白光先后没入山体,又听见巨大的爆炸声,青鸾听血目光愈发坚定,加速飞奔,身体悬浮离地。

忽然天昏地暗,陷入黑夜。

青鸾听血来不及应对,嘭的一声撞在山体上。

脑昏眼光,难辨八方。

第八十二章 俞跗的医刀

魂兮归来,飞刀悬顶。

嬴朕盘腿坐在地上,诸天暗淡,星光隐退,白夜开始退却,天边逐渐浮现金色的余晖,隐隐如黎明。

秋日破晓般,阳光又君临大地,山谷的云雾依旧浓郁,尚未有散去的迹象。

山洞内,嬴朕闭目禅定,纤长的眼睫毛,俊美的脸庞,那股认真,那股自信开始凝练在其脸上,从其周身散发而出。

俞跗的医刀正悬浮在其头顶,眉目之中射出两道白光锁定山洞口,一道逡巡在洞门,一道直射外间,监视整片山谷。

医刀自远古护送魂魄而回,回归其身体后,嬴朕顿时为香火之力笼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香火之力越来越淡薄,开始涓涓细流般汇聚至身后。

不多时,其身后汇聚出一株大树,香火之树方见雏形就应声崩毁。

“噗!”

香火之树方崩毁,嬴朕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白!

“不好,香火之力,不够!”

嬴朕魂魄适应身体后,感应到冲关失败。

他一直维持着觉醒境的修为,一直不敢突破,就是因为自身获得的香火之力并不足够,原打算执掌嬴族后,才突破觉醒,踏入乘凉境界。

乘凉境分上下两成,上层以香火之力凝聚图腾神树,下层以香火之力塑造图腾。

树成,则境界成,树毁,则经络受损,修为全无!

“这一境界顾名思义,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没有足够的香火之力,几乎没有踏足的机会,可该如何是好?”祖祠中受到袭击,被丢到这死人尸堆内,因缘际会即将破境,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打乱了他的部署。

瀛渊大陆的修道之人少之又少,一般巅峰强者只存在九大古姓家族内,其余不是受他们余荫,就是受天地余荫。

普通的民众就是穷其一生也很难突破乘凉境界。

医刀也感应到了嬴朕的情况,可惜事关香火一道,它也爱莫能助,只能悬停于顶,为他护卫安全。

嬴朕感受到自身香火之力的不足,心头焦急:“难道我嬴少帝今日就止步于此,难道真要以废人之姿君临天下?”

东皇太一曾为方出生的他批命:“九九紫薇命,以道入帝,寿不过十,废体称尊,君临天下。”

“不,我不要以废体君临天下,不能亲手断绝寒氏香火,我心有不甘啊,我不甘啊!”嬴朕在内心低沉撕喊,沙哑的声音,犹如在洪荒世界的赤子呜咽。

其声发乎于心,其音低沉呜咽,却充斥周身骨骼,隐隐传出,惊动十龙。

龙翟被小白龙自废墟之中衔出,此刻两龙黑白相缠,犹如一条黑白相间的双首神龙。

龙翟闻言,抬头对着嬴朕又要张嘴,一旁的小白龙,龙首一歪,再次果断将其撞晕。

香火之力不足,身后图腾神树,难以凝聚。

嬴朕很不甘心!

双目睁开如电,望向天穹,此时天上已是启明。

他双手结印,一道白色气丝自其眉心蜿蜒而出,断断续续,费力的朝天穹上攀爬。

他试图再次沟通天上星河,妄图借助他力破境。可惜天上星河没有丝毫的反应,根本不给他任何回应,白色气丝才蔓延出千米远,就难以支撑,直接破碎,化为粉齑的星点回归体内。

“噗!”

嬴朕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自昏沉中惊醒,双目睁开。

“父皇能逆天伐道,一统天下,作为他的儿子,我绝不能为他丢脸!”嬴朕再次拼命坐起,操纵着体内的香火之力开始在身后凝练图腾神树。

香火之力运转周身,汇聚身后,重塑图腾神树。

嬴朕重塑图腾,依旧方凝练出一株淡淡透明的神树,尚未凝实就再次蹦碎。

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垂头丧气的盘坐在地,信心受挫。

身后的图腾神树,乃是按照竹楼中那株扶桑树勾勒凝练,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此树的神韵构造,若是他身居嬴氏族长大位,他有信心能够一举成功。

可惜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今日我嬴朕偏不信命!”说着他又继续结印凝练图腾神树,眼中眸光由最初的受挫迷茫,开始变得坚定,信心倍增!

此时他十分小心,先是操纵着香火之力一丝一点的勾勒出扶桑神树的轮廓,然后在徐徐施以血肉、神韵。

于此同时,云雾迷茫的山谷内,青鸾听血一路披荆斩棘,终于来到山洞外。

二人方至洞外,立时就被俞跗的医刀发现。

那如柱的一目白光,毫不客气的招呼上去。

白光发动的突然,立时穿透青鸾听血的胸口。

鲜血直流!

两人虽被刺伤,却并无大碍,只是简单的处理就没有大问题,依旧生龙活虎。

医刀威能十不存一,若未斩那金光一刀,若不是护送嬴朕漫溯星河,以方才的一击,青鸾听血必然命丧当场。

“小心应对,只要得到这星兽,你我兄弟再开两族,力压当世九大古族又有何难?”方才的一击,青鸾立时从其中感应到了对方后劲不足。

“好险,若不是它力有不逮,你我兄弟命悬矣!”听血也有类似感受。

医刀见二人不退反进,身体飘离嬴朕头顶,想要以真身吓退二人。

方才一击,医刀并没有使用全力,它的香火之力也严重不足,若是全力一击,不一定能击毙二人,届时嬴朕必定陷入必死之局。

山洞口,医刀突然现身,光芒万丈。

青鸾听血见它有眉有目,目运两道白光,立时警惕万分,虽明知对方力有不逮,但是丝毫不敢乱动,往往最后一击最为可怕!

人生存世,谁没有一二后手?

临死反扑最为恐怖,尤其是此等至宝!

青鸾听血打量着医刀,医刀双目白光也扫在二人身上。

双方就这样僵持在洞门外。

此时山洞内,一道光芒浮现,整片未毁的山体,再次震动,医刀受到影响,周身光芒暗淡。

“就在此时!”

二人趁机暴起发难,青鸾执血铜腰牌,听血祭其一枚短匕,同时袭击医刀。

“叮!”

“噹!”

两声次第响起,医刀之上冒起火光。

青鸾听血分别从不同角度先后击中医刀。

医刀黯然,坠落在地。

青鸾听血一前一后,闯入山洞。

第八十三章 魂飞魄散帖

青鸾、听血,方踏入山洞,尚未看清,就被一股强大的能量给扫出,撞断无数的山峰,于第十座卸掉所有劲力,贴着山体,缓缓滑落在地。

七窍流血,诸体皆伤。

原来青鸾听血出现在洞外,医刀飞出抵御时,嬴朕凝练图腾神树,再次遇到难关。

图腾神树经络轮廓初显,他的香火之力却难以为继。

神树的血肉不能泼墨上,神韵难以点出,嬴朕焦急万分,捏着法诀,维持着现状,心头绝望而不甘,他一遍遍的默念《魂飞魄散帖》的第二层心法。

《魂飞魄散帖》是附带在他灵魂深处的功法,甚至秦皇在阅毕功法第一层经文后,也不禁感叹道:“此帖应是天上物,人间不可得!”

嬴氏一族传世的《仙谪经》,虽然号称能让神仙陨落,但最终也脱离不得人间,依旧是俗世功法。

嬴朕默念经法,越念越快,越到后来,其情绪越暴虐,难以控制,已经濒临走火入魔的地步。

龙翟实在看不下去,又要张嘴吐龙涎,被小白龙一爪子按住。

两龙相互缠络,小白龙一直在提防它,稍有异动,立时做出反应。

小白龙见嬴朕即将走火入魔,也格外担心,它盯着前方,龙角中间再次飘起一滴雪白色龙血。

雪白龙血出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山洞内的气温尚未做出反应,它便已经没入嬴朕的体内。

龙血入体,嬴朕狂躁的气息稍有起色,隐隐有被压制的迹象,但是也只能如此,白龙之血和龙翟的龙涎是一般,量如果多了,也会出现红润难耐的状况。

小白龙在山洞一旁,它将本命龙血都用上,再有问题,也只能望而兴叹,无能为力。

龙血只能治标,难以根治本。

嬴朕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什么旷世仙药,而是那连绵不断的香火。

有香火一切迎刃而解,无香火神仙难救。

嬴朕双目紧闭,将《魂飞魄散帖》的经文来回默念,可惜依旧没有丝毫起色,原先好不容易勾勒出来的神树轮廓,已经崩坏一大半。

小白龙的龙血虽然压制住了他的情绪,但对图腾神树的勾勒并没有起任何作用。

图腾神树已经崩塌过半,此时仅剩下粗大的树根,嬴朕情绪再次失控:“不,我不能成为废人,我不能给父皇丢人,一定还会有办法的,我要冷静!”他强行告诫自己,使自己紊乱的情绪重归正轨。

此时的嬴朕虽然仍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不过其内心早就慌张紊乱,不过在其极力调控下,尚没有不可挽回的危险,他将神识不断的渗入储物空间内,不停的沟通,希冀自其中能找到解救的办法。

一件一件的宝物尝试,可惜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到最后一件始皇配印被放下,他内心犹如泰山崩塌,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碎了。

身后图腾神树只剩下三寸树根,离消失不远。

这一次失败,他所积蓄的香火之力又要被消耗一部分,已经不足以在支撑他再次勾勒出图腾神树的轮廓。

这是最后的希望,失败他将经络干涸、枯萎,彻底成为废人。

嬴朕神识盯着仅剩下两寸的树根,目眦欲裂,他不甘心:“一定还有办法的,不应该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图腾神树只留下一寸的树根,微乎其微的模样,若不是眼力极好,根本就很难留意到。嬴朕只能眼睁睁望着它一点一点的消失,他无能为力,已然技穷!

“这都是命吗?”嬴朕双目紧闭,迟迟不肯睁开。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那些对自己寄予希望的人,妻子白妶,霍骠骑,由百里,嬴氏那些支持父皇的老人,他们都等着自己重新执掌族长大位,带领他们重新将嬴氏推向最为辉煌的巅峰。

可惜天不遂人愿,香火之力不足,一切都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望着自己变为废人。

此刻他内心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人生再黑暗,也没有此刻让他觉得如此无奈!

那是一种恐惧般的无能为力,以后的人生该如何去走,他有些彷徨,有些畏惧:“父皇,九儿让您失望了!”

“废人又如何,现在放弃才会让父皇失望!”一道声音在嬴朕内心深处想起。

声音皇堂而充满爱意,这声音对于嬴朕来说再是熟悉不过。

“父皇!”嬴朕惊呼出声,欢喜而泣。

父皇的声音,陪伴着他从小到十岁,纵使父皇没日没夜的批阅奏折,依旧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伴他和大哥,会亲自指点他们的学问和修为。

嬴朕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被一株巨大的树荫笼罩,面前悬浮着执法铁鞭。

执法铁鞭正源源不断的朝其身后的图腾神树输送香火,以助其成形。

“九儿不要放弃,为父相信你能够披荆斩棘,再次带领我嬴氏成为这瀛渊大陆的主宰。”铁鞭之中传出秦皇的声音。

“九儿一定能做到的,定然不会让父皇失望。”嬴朕恭敬的望着执法铁鞭。

“父皇已经帮你定住图腾神树,待你执掌族长之位时,剥皮剔骨,重新熔铸拥有你烙印的图腾神树。”执法铁鞭再次传出声音:“虽然比之前塑造神树艰难万倍,但父皇相信你!”

“父皇,九儿不会让您失望的!”嬴朕从欣喜中醒悟过来。

执法铁鞭不再回应,重新回到原来位置。

嬴朕审视着整片山洞,十条小龙被秦皇以一种特殊方式布下了云雾阵法。

十龙分局各处,云雾缭绕整片山洞,比山谷外犹要浓郁许多,龙翟站在他的肩膀上,龙身在云雾中时隐时现。

其身后的那株图腾神树已经凝实轮廓,只需要嬴朕在香火之力充足的时候,再次施加血肉和神韵,即可成形。

嬴朕盯着图腾神树,内心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

“我得赶紧赶回咸池,不然妶姐姐他们会担心死的!”嬴朕伸手想收起身后半成的图腾神树。

突然一阵神树光芒万丈,以嬴朕可见的速度,缩小成一株树苗伢子大小。

变故突如起来,嬴朕尚未反应过来,与此同时,山洞内响起两声惨叫。

“啊!”

嬴朕转身查看,并无异样!

第八十四章 伏羲九针,女娲砭石

霞光渐隐,嬴朕身后的神树树苗仅有拇指大小,散发着点点的香火。

嬴朕以神识勘察了一番,大致推敲到,应该是香火不足的缘故,所以它才会缩小以自保,不过此种现象难道不应该只有至宝才会有吗?

“或许是父皇留下了特殊手段!”嬴朕猜想。

他着急着返回咸池,没有深究细想,收起神树树苗,出了山洞。

其肩上的龙翟,见嬴朕无事,一声轻啸,带着其余九龙再次回到他的衣袖内。

嬴朕习以为常,并没有任何迟疑,大步流星的来到山洞外。

山洞所在山峰,上面已经被削空,下面也是破烂不堪,苦苦的支撑着,左右摇摆,山洞前的山峦也被毁坏殆尽。

山谷内的云雾,十龙虽然已经功成身退,一时半会恐怕是消散不尽。

云雾弥漫,嬴朕自然是看不见青鸾听血,也不知者二人现在如何?

嬴朕站在山洞口,整片山谷深渊尽收眼底,虽有云雾缭绕,若隐若现,不过依旧能看清大概轮廓,好似一只硕大的宝葫芦。

“山崖上是葫芦关、葫芦峡谷,山崖下莫不是葫芦谷?”眼前的情景,嬴朕下意识的说道,看来此处应该和葫芦很有渊源嘛。

嬴朕正调侃,其脚下一道白光浮现,他急忙伸手捧住。

白光正是被青鸾听血击落的医刀。

医刀颤巍巍的自地上漂浮而起,嬴朕见状将它捧起,又朝它暗淡的刀体内注入香火之力,它几欲崩坏的刀身才被稳固住。

香火入体,拇指大小的医刀精神十足的站立起来,有眉有目,目运白光。

医刀漂浮而起,对着远方,那星河消失的地方,刀身猛然颤抖。

“噌——”

一连串低沉锋利的悲鸣传入嬴朕的灵魂深处,这是医刀在送他的主人。

医刀带着嬴朕消失在星河深处,他们的余光见到那名身穿黄金锁子甲的面具男将俞跗的脑袋斩下,带走了。

这一去有死无生!

扰乱历史长河,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安然无恙?

不是被历史长河反噬而死,就被天命之子所杀,如今更是出现了维护它正常运转的护卫,简直骇人听闻!

能巡视历史长河的护卫,绝不会有一个善茬!

俞跗将所有本事倾囊相授,师徒二人虽然相处较短,却在嬴朕的心里很重,那是已经能够和父皇同等对待的男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个为保护自己而死的男人,是他嬴朕一生的师父,终有一天他会亲手将粟壶斩杀,为师父报仇,在医刀的带动下,原本强行压着的情绪如洪水决堤。

嬴朕望着远方,拳头紧紧捏着:“师父,终有一日我会让您老人家复活的。”

双目含泪,泪落两行。

嬴朕低声啜泣。

“徒儿,不要悲伤,好好传承师父的医术,救助更多的人。”那个苍老慈祥的声音突然在嬴朕耳边响起。

嬴朕抬头,见俞跗正漂浮半空,其脚下踏着医刀,白衣飘飘。

“师父,您老人家没死,太好了!”嬴朕喜极而泣。

俞跗叹道:“这只是为师依附在医刀上的一缕残魂,支撑不了多久,你且听为师嘱咐。”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好多话,好多东西,他尚未传给这个关门弟子。

“师父您说,弟子听着!”嬴朕拱手一礼,安静的听着。

俞跗抚着自己的长胡子说道:“我之中医外经法,同内经之法一般,需要上好的医具辅佐。内经有针,有砭石,有罐,有艾灸,等等。一个好的医者,需要配备最趁手的医具,于内经之道,为师赐你伏羲九针、女娲砭石二物,其余的需要你自己根据医理寻求上好的材质熬炼,炼器之法为师也传授过你。”

俞跗说着,长袖一拂,自医刀中飘出九根大小长短粗细不一的医针:“此为伏羲所传伏羲九针,以后就教由你保管,希望你不要不要让它们蒙羞。”

嬴朕双手接过,将它们郑重的用紫檀盒子收起:“弟子绝对不会令他们蒙羞!”

俞跗满意的点头,衣袖又再次拂起,自其中飞出九个形状各异的黑色砭石:“此乃娲祖所授女娲砭石。”

嬴朕依样接过,再次收入紫檀匣子。

“好了,内经之法,为师就传你这些,接下来乃是为师开创的外经之法所用医具——医刀。”俞跗将伏羲九针和女娲砭石赐予后,接着讲述外经之法的医刀:“医刀因为不一样的用途,它同样也是有各种情况,为了适应此等情况,为师翻遍各种古籍善本,终于得到部分上古练气士炼制斩仙飞刀之法,不过此法残缺不全,威能并没有如书中那般强大,然用来治病救人却是绰绰有余,因此为师将它命名为医刀。”

“此医刀大小如意,变化万千,可医人,也可杀人,再适合我们医者不过。”俞跗说到医刀,自是洋洋得意,笑意盈面。

“昔年为师炼制万千医刀,唯有眼前这柄完美无瑕,最接近昔年的斩仙飞刀,现下就将修补增订后的炼制之法传授给你,希望你能炼制出一把属于自己的医刀。”俞跗说着,手指一点,一道白光直射嬴朕的眉心。

顿时嬴朕,只感觉天旋地转,浩瀚的信息朝他的脑袋内充斥。

浩瀚的信息中有俞跗的所有成功、失败的经验,其中蕴含的所有情绪也夹杂在其中。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嬴朕终于接收完毕。

医刀的炼制之法,太过神奇,闻所未闻,若不是师父亲自传授,嬴朕会毫不犹豫的认为是假的。

俞跗见嬴朕一脸怪异的神情,笑道:“徒儿不必惊讶,为师当年也不敢相信,不过却是真法无疑,医刀炼制之法,只需世间最普通的铜、铁等矿物,其关键之处反而是修炼者的精纯香火。”

“谢谢师父!”嬴朕望着师父变淡的身体,感激的跪到在地。

俞跗将他托起:“徒儿莫要悲伤,为师相信你的能力,早晚我们还能相见的。”以嬴朕的能力,只要修为足够,到历史节点上去看他,还是可以的。

“师父,你等着,徒儿一定会将您复活!”嬴朕郑重的道。

“哈哈,好!为师等你!”俞跗大笑着在医刀上消失。

“这是为师最满意的一柄医刀,以后也交给你了,莫要让为师失望!”俞跗最后说道。

“是,师父!”

嬴朕手捧医刀,留下两行清泪。

第八十五章 医刀在手

山谷云雾散去,嬴朕指间白光闪烁,他低着头往前走,眼光却从未离开过它。医刀于他而言,不再是简单的医治、防卫的器具,而是师父留给他唯一的东西,除了珍贵的医术。

嬴朕望着手上的白光,站在原地,不是陷于往事,而是他面前站着两个人。衣袖内,小墨龙感受到二人的气息,鳞爪飞扬,凶狠的要冲出来。

山洞口的那一幕,嬴朕不知晓,医刀不能说,但龙翟却洞悉一切,甚至二人冲入山洞,被云雾和嬴朕散发的光芒晃了双眼,被执法铁鞭的力量打出山洞,它也是知道的。

嬴朕感受到龙翟的愤怒,以手抚袖,安慰小家伙。他虽然不认识青鸾听血,却能从他们的眼神和衣服上的蛛丝马迹知晓二人绝非善类,尤其是腰间的血铜腰牌更是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大寒亭卫,真是无孔不入,连这人间地狱也有渗透!”嬴朕淡淡的道,目光仅是扫了二人一眼,便又专注在指间的白光之上。

“嗯,嬴氏的后人。”青鸾道。

听血不可思议的惊呼:“不是说脑袋被砍掉了吗?怎么完好无损,难道我们中计了?”他前面惊呼,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后半句转为耳语,悄声说给青鸾。

“被砍头了嘛!”虽然听血后面的声音及时压低,不过以嬴朕现在的耳力,依旧清晰的听见。遂边说边伸手摸了摸脖子,果然脖子上隐隐有些阵痛,以神识查看,却已经没有了痕迹。

嬴朕再次抚袖,低声呢喃:“小家伙,又是你救了我吧,回去好好谢你!”小墨龙龙翟听见他的话,开心的在衣袖内打滚,四个小龙爪拍着自己有些泛白的肚皮。

“嬴氏后人,遇见我们兄弟算你倒霉,将山洞内的宝物交出来,可以考虑饶你一条小命!”青鸾微笑着说道,中计绝不可能,不然以方才那么大的动静,早就都显露出来。

那么大的机缘,肯定比他们兄弟的命更诱人!

“机缘?大寒短亭卫首和长亭卫首居然是为了机缘来到这葫芦谷,原以为是为了我嬴某人来的呢?看来是高看大寒亭卫了,毕竟一个小小的亭长能教出多厉害的手下!”嬴朕轻蔑不屑的笑道。

“有人让我们来取你的脑袋!”听血手持血色短匕杀将而来:“宝物,既然遇到了,自是我兄弟的囊中之物。”

青鸾见听血已经暴起发难,也不好再说,跟着驾驭腰牌随后而上。

“两名通玄境吗?”嬴朕望着铺面而来的二人,镇定自若,轻声对着指间的白光道:“宝贝,宝贝,拜托你了!”

话音方落,一道白光划过天空,再次落在嬴朕的指间。

青鸾听血呆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那白光,太快,犹如月光洒落,犹如光阴不为肉眼捕捉。

青鸾听血下意识的以手中的腰牌、短匕抵挡攻击,不过好似并没有作用,他们清晰的感受到鲜血正在脖子上不断的往下低落。

手中的短匕、腰牌‘叮’的一声断做两截。

两声齐作一声,截面光滑如镜!

青鸾听血双眼瞪如牛大,惊恐的不敢相信,急忙捂住自己的脖子,双手紧紧的捏着,恨不得将手指掐入血肉,箍住伤口。

所幸脖上伤口并不深,不过鲜血就是止不住,两人双手早就染红。

两人眼中尽是惊恐!

“两位卫首!觉得我这刀锋利吗?”嬴朕笑道,云淡风轻,闲庭信步的往前逼近:“命到是很大,既然一刀不够,那就两刀!”

说着嘴里又念叨:“宝贝,宝贝,请……”

嬴朕话尚未说完,青鸾听血就疾风骤雨一般消失在眼前。

大约过了十个呼吸,站在远处山峰上的青鸾听血道:“走吧,那宝物非我兄弟能够力敌!”嬴朕双目炯炯,望着远方,见那二人消失在山峰下,心头提着的那口气方始放松。

这一口气不放则罢,一放松,只见其指间白光,立时跌落在地,光芒暗淡,显出真身,指甲大小,中间粗、两头尖,仅是一柄铜刀。

医刀跌落,嬴朕也随之萎靡倒地。

他单手支撑着身体,脸色惨白!

他方登乘凉境,尤其是在这种香火之力不足的情况下,威能之低自不必说,也就比天醒境的修士要高一些,面对高他两三个境界的通玄境高手,即使先前医刀伤过他们,嬴朕也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

不过幸好秦皇在其体内留有一丝香火之力,医刀在手,尚有一些倚仗。

方才一刀,连伤二人,并截断其兵器,其实知晓就里的人便能明白,那时的医刀已经是力有所不逮,不然一刀之下,就不是伤了脖颈那么简单,而是一刀过后,人头两落。

一刀之后,嬴朕见并未杀死二人,身上的香火之力也被抽空,内心一阵慌张,不过被他强忍着压制,仍拼命的让医刀在指间旋转。

庆幸将二人吓走了。

嬴朕见青鸾听血被吓走,稍作喘息,并不敢在此地多待,召唤出执法铁鞭,捡起医刀,蹒跚着,朝相反的方向奔跑。

山的那边,并没有海,是一座接一座的山,山与山之间,青鸾听血对面而坐,正在拼命的治疗脖子的伤口。

香火之力缭绕周身,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青鸾听血相继收功,脖子上各自留下了一条细长的伤疤。

“直娘贼的,那白光真邪门,老子废了半天功夫才能让其结痂,没有个一两月是愈合不了了!”听血摸了一下脖子,疼的嗷嗷叫,遂叫骂而起。

青鸾听着听血嗷嗷直骂,好似抓住了一点灵光,眼睛一亮,询问:“你刚才说什么?”

听血道:“嘿嘿,就骂几句,你嫌难听,那就不骂了!”

青鸾说道:“你想骂就骂,谁管你,你将刚才骂的内容重复一遍,快!”听血不明就里,依言重复了一遍。

青鸾呢喃道:“邪门,确实邪门,我们被那小子骗了!”边说,边起身折回。

听血闻言,也起身,跟了上去。

第八十六章 云动

山洞附近,青鸾听血搜查一番,没有丝毫斩获。

“那小子果然跑了!”听血恼怒。

“那小子跑不远,追!”青鸾仔细勘察后,竟然让他寻找到嬴朕离去的方向。二人卖力追赶,这一次不再悬空而行,只见他们调动香火,身体突然影化,消失在原地。

咸池,嬴氏祖地。

昔日风平浪静的嬴氏聚居地,到处人声鼎沸,平素很难有人迹的山崖树下都偶有人迹履足,每一个人都喋喋不休的讨论着。

“听说了吗,闭关百年的四大族老联袂破关而出了!”

“百年未见,不知三族老突破真君境没有?”

“以三族老的天资说不定以达神祇境了。”

“唉,昔年伤势过重,希望真有所突破吧!”有人知晓内情,感叹祈愿!

“我们可是听着四大族老的传说长大的,奈何没有修道之资,一晃以是而立之年,以为今生见不到他们了,没想到上天怜悯,这一辈子值了!”

“谁说不是呢?昔年嬴氏落难,七大族老独挡寒、象修士的追杀大军,遍体鳞伤依然不退,才让我们先祖能够安稳回到祖地咸池!”

“百年前的那段往事真是屈辱,也不知何日能够雪洗!”

“都怪二世胡作非为,长公子在就好了!”

“唉!”

“…………”

这时一名嬴氏子弟跑了过来:“七大族老出现在祖祠外,正在祭祖!”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尚在讨论的嬴氏宗人,都朝祖祠涌去。

一时万人空巷,修行者召唤出嬴氏图腾玄鸟,在天上有序的飞行;毫无修为的则扶老抱幼,也奔涌而去。

无论是老的,幼的,修行的、不修行的,都十分崇敬七大族老,尤其是四大族老,他们常年不露面。

常年主持族老会的只是五、六、七三大族老。

嬴氏祖祠,香火鼎盛,七大族老身穿玄色金乌袍,正在祭拜青铜神龛。

“祖先保佑,老祠终于再次回到祖地!”大族老激动万分,百年前的那场灾难,一心护送族人撤退,等到他们来到皇祠的时候,祠内早就空空如也。

百年来,他们七个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深深的自责,没能将老祠带回咸池,以至于嬴氏族人百年来都尚未从那场灾难缓过劲来,更不用说雪洗这百年耻辱。

沉睡百年的咸池,如人苏醒,到处都是族人,连那些多年未见的隐者,都一一现身,奔向祖祠,整片世界如沸水般滚了起来。

饶是如此,祖祠内也是一派庄严肃穆,安静祥和!

祖祠内因为老祠的回归,香火鼎盛,上空近乎看不见的玄鸟也变得清晰可见。

此玄鸟不再是玄鸟,似是而非,更像是三足金乌。

“秦皇英明神武,正值春秋鼎盛,走得太过仓促,族内没有丝毫准备,让胡亥小儿,赵高、李斯两个阉狗老贼,乘虚而入,以至于让嬴氏蒙羞百年,如今老祠回归,嬴氏复兴有望,他老人家要是能看到,也该欣慰了。”二族老望着越来越凝实的金乌感叹不已。

嬴氏图腾因为秦皇的出现,已然由玄鸟进化为三足金乌。不过可笑的是,现如今的嬴氏族内却没有一人拥有此血脉,嬴彻一系虽然在,却一直被打压,苟延残喘着,也没有一人能够觉醒金乌图腾,而其余的族人因为不是秦皇直系血脉,觉醒的可能性太低。

“百年之后,要是在地府见到他老人家,也不至于没有交代了!”三族老感叹道。

七族老忽然离开,朝嬴婴走了过去:“子婴,听说老祠是少帝送回来的,不知他现在何处?”其余族老闻言,也十分关切的投来目光。

昔年二世得位不正,为铲除威胁,屠尽秦皇公子,百年来秦皇一脉可以说已是断绝,虽有嬴彻,却没有人愿意承认。

身负罪名,配不上秦皇一脉的荣誉!

“九族弟,心灰意冷,已是归隐!”嬴婴有些哀痛的说道:“他不仅带回来了老祠和祭祖香,更是带回来了两名大才,一人文才惊百碑,一人修为通玄。子婴原本想让他继任族长之位,可惜嬴徐和病已阻拦,再者他也不愿意接任,就趁子婴不备离开了咸池,现如今不知踪迹!”

嬴婴说着双眼洇满泪珠。

“唉,少帝心灰意冷也是在情理之中,昔年他兄长姐姐那样疼他,那些弟弟妹妹更是他一一启蒙的,如今一觉醒来,都被二世屠戮殆尽,他为了不触景生情,离开,也能理解!”大族老走了过去,拍了拍嬴婴的肩膀,感叹道。

“少帝之能,不在秦皇之下,可惜了!”四族老惋惜。

“听说大厩长今次也会出关?”六族老询问。

“‘老祠回归,嬴氏也该有一位正式族长了’,他老人家很是关心族长的推举!”嬴婴情绪有些悲切,虽然被他强行压制,声音中仍能听到些微哽咽。

“没见到老祖已经一百多年了!”七族老有些激动,其余的六人虽然胡子一大把,也如小孩子般满满的期待,百年前,嬴虔隐居厩苑,却偶尔能从秦皇、扶苏和嬴朕处得到他的一星半点的讯息。

那场变故后,咸池的厩苑只有十三,再没有人听过大厩长的一丝消息。

厩苑嬴虔,于七大族老来说,是神话般的存在,少年时,也曾想进入厩苑,可惜落选,不过厩苑依旧给他们这些尚有天资的子弟一封书信鼓励,相信那封竹简,每一个得到的嬴氏子弟都珍而重之的宝贝着。

祖祠外,修士们坐在玄鸟背上,面露敬畏,毫无修为的,则是围在地上,也是相当庄重的望着祖祠,百年来,他们或期待着,或从父辈、祖辈哪里得到希冀,希望有一日能见到嬴氏新族长的诞生!

有了族长,嬴氏就不再是群龙无首,无论是生存,还是雪耻,都有盼头。

“父亲,您说族长会是谁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怯生生的询问。

“幺儿,希望是谁呢?”其父亲抱着他,满是宠信的笑问。

“少帝哥哥!”小家伙说道。

“幺儿说是他,就是他!”其父笑道:“不过,可不能叫哥哥,你得喊他爷爷呢!”他宠爱的伸手刮了一下儿子的鼻梁。

“爷爷不是有白胡子的吗,少帝哥哥没有啊!”小男孩大眼满是疑惑。

“因为你少帝爷爷是长生不老的!”其父笑道。

“那以后幺儿长大了,也跟少帝爷爷学长生不老。”小男孩咯咯的笑道。

其旁边有几人很是不爽,有一人低声道:“嬴九也想当族长,我呸!”他身边的一名老者闻言,毫不客气,伸手就是一巴掌。

“出息了,孩子面前,也敢作威作福!”

那几人不敢作声,窜进了人群。

第八十七章 病已之心

一个椅子般的轿子出现在祖祠外,轿子上酣睡着一名白发老者。其身穿玄鸟墨袍,手上拿着酒葫芦,对于嘈杂的环境,没有丝毫反应。

人群众有人认识那四个抬轿子的人:“厩苑养马人,那莫非是……”

有一个年迈的老者,坐在椅子上,听到议论,艰难的睁开双眼,激动的自椅子猛然弹起,幸好他后辈就站在身边,一把扶住,其周身颤抖,激动的有些期期艾艾:“大-厩-长!”

后辈的搀扶下,他踉跄的走了三四步,走出了人群,来到跟前,想要和轿子上的大厩长说话,只听护卫在旁道:“大厩长睡了,莫惊扰他老人家!”

听到护卫的说话,周围的嬴氏族人都沸腾了,不过他们都有很强的自制能力,生怕打扰了老人家,瞬间归于平静。

天上有修为的,则是用神识传音,都不淡定了。

大厩长不仅是嬴氏的传奇,更是天下的传奇,尤其是对所有的修士来说。

嬴氏能够在那场灾难后,还能安稳的生活在咸池,除了方方面面原因,就是因为大厩长的存在,当年寒氏和象氏的顶尖修士联袂追杀到咸池外,正是大厩长隔空一掌见他们覆灭,才让寒氏百年不敢轻易动咸池。

瀛渊大陆上,很少有人提及咸池和嬴氏,就是因为这段往事。

寒朝主宰大陆乾坤,它的不堪往事,没有人会自讨没趣的去强撸逆鳞!

“你们说,大厩长现在会是什么修为?”

“不清楚,不过,必然是如今大陆上最顶尖的那个人!”

“我觉得也是!”

“…………”

地上人群中,大家虽然没有过分探讨,不过那一双双炙热的眼神透漏出他们内心的那份狂热崇拜。

现在的他们或许是安静的,但是接下来必将是盲目的,或许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大厩长都是他们最津津有味的议题中心。

祖祠内,七大族老见嬴虔的轿子进来,一一列在两旁,恭敬道:“老祖!”

“嗯!”嬴虔在轿子上嗯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开:“我弟孙儿可来了?”他虽然没有睁眼,却将周围的一切望在眼里,很明显没有见到嬴朕。

大族老谦恭的回应:“老祖,少帝心灰意冷离开咸池了!”

“哦——”

嬴虔没有丝毫意外,随意应了一声,又再次进入深睡状态,其护卫见状将他抬入祖祠正殿内,轻缓的将轿子放在青铜神龛前。

正殿主位!

无论是嬴婴,或是七大族老都没有任何异议!

作为大厩长,昔日的大族老,如今的嬴氏宗正,他当之无愧!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嬴徐带着嬴病已来到祖祠,一一拜见七大族老后,来到嬴虔的面前,纳头就拜:“不肖子孙嬴徐拜见烈伯祖!”

嬴徐连磕九次,脑袋在地上撞的砰砰响,嬴虔一直没有发话,他不敢抬起头来。

嬴虔不发话,嬴徐不敢动,又过了半盏茶功夫,老人家道:“确实不肖!给我踢到外边去!”他身旁的那个主护卫,毫不含糊,上前就是一脚,嬴徐直接飞出正殿,落在七大族老的身前。

他痉挛在地,嘴里不住的吐着鲜血。

四族老见状,上前用香火之力给他温养一番,方才好转。

嬴徐飞出去了,嬴病已还跪在旁边,嬴虔睁开眼睛,打量了片刻,道:“你太让我失望了!”主护卫道:“将这个小子也扔出去!”他随意瞄了一眼,又补了一句:“别摔死了!”

两个护卫冲了上前,架着他就往外走。

嬴病已咳嗽着,目光却没有离开嬴虔分毫。

嬴虔身体依靠在椅子上,拿起酒葫芦,又放下,道:“慢,将他抬过来。”护卫依言。

嬴病已再次跪于其前。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亚于你先祖嬴疾?”嬴虔问道。

嬴病已望着他,沉默不语。

嬴虔轻叹一声,大有‘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之意,接着道:“你和那小子相比差远了,甚至同他提鞋都不配!”

“晚辈不敢和先祖比肩,自知不及先祖智慧之一二。”嬴病已道。

嬴虔说道:“你是不是很不服气,以为老人家老眼昏花,不识你匡扶天下之大才?”

嬴病已咳嗽:“晚辈不敢!”

那个主护卫在得到嬴虔的示意后,让护卫将嬴病已扶起。

嬴虔说道:“你敢,你有何不敢,你病已先生,自认为辅佐三世登基,智斩赵高一系,天下大才莫能与你比肩,若不是族内掣肘,让嬴氏修士提前退回咸池,你病已先生早就辅佐三世,斩杀寒邦、象禹于马下,令大秦社稷千秋万代了,嬴氏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田地!”

嬴病已沉默在旁,强忍着咳嗽。

若眼前的人不是嬴氏的长者,大秦的宗正,他嬴病已定然长叹一声:“知我者,先生也。”然后引为知己,促膝而谈,效仿先祖,同他昼夜相谈,同席而眠!

可惜,眼前的人,却是嬴氏最年长的老人,那个估计修为已然天下第一的人,他不能反驳,也不敢吐露心声。

“怎么?老祖说的不对?”嬴虔询问:“连老祖我都敢算计,承认一下心声,你病已先生都不敢了?”

“是!老祖所言,正是病已心中所想。”嬴病已猛然磕头在地:“老祖折煞晚辈,请老祖收回先生二字。”

他边磕头边痛哭不已。

“所以你就伙同嬴徐想要谋划族长之位,以实现你心中抱负?嗯——”嬴虔问道。

“是!”嬴病已咳嗽道。

“那你可知嬴徐之志?”嬴虔问。

“晚辈知晓,偏安一隅,可做盛世富家翁!”嬴病已咳嗽道,对于嬴徐的志向他再清楚不过,只想坐上嬴氏族长之位,让嬴氏族人安安乐乐的生活在咸池之内。

说好听点是安于现状,说难听些胸无大志。

“那你扶他上位,他就能愿意倾尽族内之力,让你辅佐三世,重整大秦天下?”嬴虔问道。

嬴病已强忍咳嗽,脸色苍白:“那时就由不得他了!”

“你觉得今日他能登上嬴氏族长之位?”嬴虔问道。

嬴病已道:“能,只要老祖不强行鱼死网破!”

“让我鱼死网破,你还不配!”嬴虔闭眼道:“老祖累了,你退下吧!”

嬴病已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朝正殿外走去。

“自诩智者,却无自知之明,无识人之明,为怨恨蒙蔽双眼。”嬴虔声音在他耳际响起,再次长叹。

“今日之后,你到碑林苦修吧!”

第八十八章 焚香祭祖

“时辰已到,焚香祭祖!”

祖祠之内,嬴虔面对老祠而坐,其右侧偏后,嬴婴秉香而立。身后依次是七大族老,以及由百里和嬴清。

由百里虽然不是嬴氏宗亲,却因为执掌崤函帝宫,被邀请来观礼,当然从他‘大祭酒’的身份来说,参与祭祀无可厚非。

历代帝宫大祭酒在祭祀的时候,都会被安排在七大族老的面前,不过以嬴清这种晚辈来说,都会推脱掉,自动站立在后。

正殿门外,嬴徐、嬴病已带领着嬴氏子弟进行参拜,此时那些盘坐金乌之上的修行子弟也都一一落在地上,祖祠周围却依然没有拥挤,修行者自发的站在凡人的身后,距离长短于他们无碍,他们有神识,对于祖祠内的声音动作,都能看的清楚,听得明白。

嬴氏入修行的子弟,要敬重无修为的子弟,这是嬴氏老祖嬴秦所定下的规矩。

但凡修行者和凡人有争执,二者对错各半的时候,修行者处罚肯定要严重些。

祖祠内,嬴婴那皇堂的祭祀之音响起,经过香火的加持,带着香火之气传遍整座咸池。

“赫赫始祖,吾秦肇造。胄衍祀绵,岳峨河浩。聪明睿知,光披遐荒,建此伟业,雄立瀛渊。”祭文先讲述了嬴氏先祖建立大秦,后经一代代先人的睿智带领下,开疆扩土,披肝沥胆,一统瀛渊大陆。

嬴婴宣诵完后,祖祠上空,金乌图腾展翅长鸣三声。

他抬眼瞻仰,又继续宣诵——

“追念盛世,诸侯西来,一家天下,兵不复起,黔首康定,利泽长久。

越数十年,秦皇乘龙,二世无德,甿隶凌主。

栎阳不守,咸阳为墟,人执笞绳,我为奴辱。

泱泱嬴秦,不武如斯,百年屈辱,老祠无踪,秦皇九子,奉祠而归。

婴等不肖,焚香拜祖。赳赳老秦,剑屦俱奋,诸嬴一心,复我山河,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此物此志,永矢勿谖。举贤为首,经武整军,昭告列祖,实鉴临之。尚飨。”

一篇祭文,嬴婴诵读的激扬慷慨,说了秦皇混一天下,说了寒邦等人颠覆大秦社稷,说了嬴朕奉祠回归,说了老秦人的誓言,最后以举贤才为族长作结。

祭文宣诵完毕,祖祠上空的金乌图腾,连鸣三声,升空展翅,盘旋三圈,一头扎入正殿,进入老祠之内。

老祠在袅袅香火之中,迎风暴涨,一下子穿破正殿屋顶,刺入云端。

正殿屋顶被撞破的洞口和老祠严丝合缝,细看下,原来正殿之上建造时就留有洞口,只是后来老祠失踪,嬴氏后人才重新添加上的。

老祠回复原样,从一层飞出三根祭祖香,落入嬴虔手中,他端坐椅上,暂代嬴婴奉祀官的职责,唱和:“拜!”

嬴婴、七大族老、嬴徐嬴病已带领嬴氏子弟跪伏在地,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再拜!”

又是合掌,磕头三下。

“三拜!”

嬴氏众人在三跪九叩中,先祖那些勇武的功绩又再次在脑海来回闪现,骨髓里那股老秦人尚武的血性又被激发。

老祠内,金乌鸣叫,浓厚的香火自其中汹涌喷薄蔓延,整个祖祠都被香火海所淹没,如果此时站立在咸池上空,你会发现,没有一处不洋溢着香火的雾气。

特殊的地势,你还能看到香火形成的龙吸水现象。

“礼毕,起!”

嬴虔主持完毕,三根祭祖香自发脱离其手掌,又飞回老祠内。

祭拜祖先后,有些人并没有起来,只见有的被香火之气包裹,对应境界的异象正在慢慢凝实;有得直接天醒,踏入修行;有的能明显的感受到灵台清明了许多。

此种现象最为突出的便是嬴氏的代族长嬴徐。

嬴病已站立在他身旁,看似淡定,实则兴奋,不在皱眉沉思。方才大厩长给他说的那句话,让他有点拿捏不准,他既然知晓自己的志向,嬴徐当上族长之后,自己必然会施展下一步计划,辅佐嬴婴,兵出咸池,根本没有时间到碑林苦修。难道自己的布局有漏洞,他老人家在提醒我?

祭祀开始前,他一直在思考,等听完嬴婴的所有祭文之后,他不在思索,而是捏着自己的手掌激动万分。

嬴婴的这篇祭文,与其说是一篇祭文,更像是一篇出师表。

“他终于同意我的观点了,将我们百年的抱负以这种形式宣告族人!”嬴病已越想越是振奋:“百年前的秦三世终于醒了,欢迎回归!”

此时,嬴徐小心翼翼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病已,祭文有些不对劲啊?”

嬴病已反问道:“哪里有问题吗?”祭祀前,他服下了大量压制咳嗽的药物,暂时控制住自己的毛病。

“这哪是一篇祭祖文,我看更像是一篇《告嬴氏子弟传天下檄》!”嬴徐说道。

嬴病已道:“你放心,我们会扶持你登上族长之位的,到时我们会带着愿意跟我们的嬴氏子弟出咸池,不灭寒氏不回祖地,就是回祖地,我们依然尊你为族长。当初我们在签订盟约的时候,不都说清楚了吗?”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嬴徐站立回自己的位置,不过他心中依旧在嘀咕:“总感觉不对劲,难道是我想多了?”

“以祭告嬴氏列祖,下面有请大族老代表族老会推举族长人选。”嬴婴再次站了出来,如是道。

嬴虔在老祠前,依靠在椅子上又进入睡眠,酣声渐起。

“经过我们七大族老多日商榷,共属意三位人选,分别是秦皇九子嬴朕,成蟜嫡子嬴婴,虔祖一脉嬴徐。今从临时得知,少帝心灰避世,现唯婴、徐二人。”大族老走上前,来到嬴虔的右边宣告道。

他说完,望了一眼嬴虔,见他无动于衷,又继续道:“请诸位嬴氏同胞、长者自其中推举一位接受老祠考验!”

嬴徐听完大族老的宣告,志得意满:“族长之位终于是我嬴徐囊中之物了,我这也算是光耀门楣,老祖也该正眼看我一眼了!”

“嬴氏族长,抛去辈分,那也能和老祖平起平坐!”

“老祖再也不能说我辱没这一脉了!”

“…………”

嬴徐越想越是激动,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他忽然惊醒,捂住自己的嘴巴,有些胆怯的偷瞄了一眼酣睡长椅上的嬴虔老祖。

嬴虔睡梦中,轻声嘀咕了一句:“没用的玩意!”

此时嬴氏无论男女老幼皆是汇聚在祖祠外,谈论族长人选,见证族长的诞生,到处空无一人,唯隰院例外。

庭院中,白妶依旧端坐庭院之内。

(ps:祭文引用修改自秦始皇石刻、润之先生祭黄帝文等文献。)

第八十九章 三族老嬴翦郢

祖祠周围那些因香火变化,而让修为突破的多数都已醒转,一个个都认真的望着正殿内。此时正殿已然封闭,尚未推举出族长,是不会开启的。

大族老说完,率先做起榜样:“两位后辈都是我嬴氏杰出人才,选谁都很犯难,不过经过我这些年的观察,我更看好嬴婴,昔年他以三世之尊,无上魄力,诛杀赵高一系,为我嬴氏迎得了关键的喘息机会,我相信,未来他同样可以以大智慧再次将嬴氏带上新的高峰。如果二选一的话,老朽更看重嬴婴。”

大族老表述完自己的意见,再次回到他的位置,他虽然耷拉着眼皮,却是用余光总览着全局。

他所在的位置正好将其余六大族老望在眼里,至于嬴徐和嬴病已,以及先后两任大祭酒,他相信,等所有族老表达后,以他们的聪明,知道该如何做?

至于嬴婴,以他奉祀官的职务本有一票之权,现在既然要争夺族长之位,那就没有他的事情,他只能和嬴徐一起静待结果。

三族老站在下方,有些心不在焉,他所期待的人选没有出现,此次族老会于他而言,便没有那么的吸引人了。

不过方才大族老的率先发言让他有些诧异,好奇的用余光扫了一下他和嬴婴,嘴角泛起一丝怪异的微笑。

要知道昔年嬴氏百废待兴,许多人挑起旗帜想让嬴婴兼任族长之位,当时的族老们以族长和帝位不可兼得而拒绝。

不过嬴婴在族老们表态前,申明自己不会接手嬴氏族长之位,只愿意在祖祠安心做一名守祠人,每日为祖先洒扫供奉。

族老会见他态度虔诚,又对嬴氏有大功勋,便顺理成章赐予他奉祀官一职。

奉祀官,一个家族很重要的位置,除了宗正和大祭酒,就属他了,只要大祭酒不是嬴氏族人,在对内的时候,他是足以比肩宗正,屈居族长之下的。

三族老没想到如今嬴婴居然一改昔日的诺言,开始角逐族长之位,更是说动大族老为他扛旗。

大族老如此迫不及待的表态,那些中立的,会很自然的想他们靠拢,例如六族老,他在七位族老之中就是一直不偏不倚,现如今在下方站着,目光开始在嬴婴身上游离,心态开始活络。

大族老的一番站位,虽然他可以美其名曰抛砖引玉,却也如他所愿,让一些族老陷入了深思,立场开始摇摆。

有摇摆,有思索的,自然有看不惯的,就如七族老,见他表态了,很是不爽,立刻站出来反对。

“我……”

七族老尚未说出口,就听到一人抢先表态:“我赞同大兄的意见,我选嬴婴。”

七族老见四族老居然打断他的话,率先表态,他怒目而视,可惜四族老好歹是其兄长,打断他的话,虽然不礼貌,却无从驳斥指责。

只能干受着!

七族老憋屈的面红耳赤,赶紧抢先说道:“我……”

“我也附议,二选一,肯定是嬴婴更适合。”七族老再次被打断发言,这一次年龄更大,是二族老,那是除了大族老和三族老,在七人中最有威望的人。

“欺人太……”两次三番被打断,七族老甚是生气,要不是嬴虔在场,且身处祖祠,他早就直接爆脏话。

他甫一张嘴,话尚有一半在嘴中,就听到那边一直沉默的六族老打断他的话,说道:“既然各位兄长都表态了,我也说说吧,按照经验和能力,无疑是嬴婴最为合适,也是我们大家最为看重的,我也同意嬴婴接任下一任族长。”

六族老说完,也没有在意任何人的看法,继续沉睡在他自己的世界。

七族老回头朝前方六族老怒目瞪了一眼,赶紧说道:“我支持嬴徐,我觉得这小伙子有干劲,就比嬴婴强多了!”

要说七族老真看重的还是嬴婴,只是他就是看不惯大族老几人,每逢表决必然和他们唱反调。

三族老眼皮都没有动,好像方才发生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双手拢在衣袖里,好似睡着了。

随着七族老的表态,祖祠陷入了寂静,没有人在说话,嬴虔的鼾声变得格外明显。

大族老抬头望着五族老说道:“五族弟,你的意见呢?”三族老修为和威望不下于他,他并没有询问他,而是绕开直接朝五族老询问。

五族老有些内敛,不过话说的很直很中肯:“既然大族兄问到了,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吧,嬴婴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他这一代的佼佼者,既然他已然是三世,那就坐好俗世的帝位,我嬴氏早晚还是要君临瀛渊大陆的,我个人就很喜欢他的那篇祭祖文,现如今又是我嬴氏祖祠的奉祀官,我个人以为他不适合嬴氏族长之位,我选嬴徐吧,小东西虽然能力不是很行,不过在咸池,我们几个老家伙的眼皮子下,我想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嬴徐站在正殿门口望着,一直嘀咕着,总觉的不对:“病已,你确定你的安排没有问题,你能保证我能当上族长之位?”

他有些疑惑的询问嬴病已。

嬴病已拄着拐杖有些怀念的望着嬴婴,说道:“之前是十拿九稳,现在我却是拿不准了,当年的那个三世陛下回来了!”

虽然消沉的嬴婴温文尔雅,有长公子扶苏的风采,却不是嬴病已所喜欢的,他所敬佩的那是当时有魄力挽国家之危亡,和他嬴病已一起出奇谋,行铁腕,斩赵高,战寒、象二族的三世陛下。

嬴病已望着袖手站在嬴虔身边的那个男人,面若寒霜,目中带着鹰气,大有指点江山的气魄,隐隐有帝王气度。

“之前你们答应我的话,难道不算数了?”嬴徐质问。

嬴病已说道:“今日的祖祠有些不对劲,不过族长之位看来是要落入三世的囊中,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相应补偿的。”

“不知三族弟的意见是?”大族老温和的笑问。

三族老抬头,睁开双眼,没有望向大族老,而是恭敬的抱手一礼,行了一个后辈礼:“不肖子孙嬴翦郢,想听听老祖的意见?”

嬴虔在椅子上咂摸了一下嘴,并未回应。

三族老再询问:“望老祖解惑?”

嬴虔尚未回应,大族老就说道:“老祖正睡得香,你又何必打扰他老人家?”

三族老不问,依旧执礼,等待。

嬴虔动了一下身体,只听他嘟囔了一句:“嬴朕那小崽子。”嘀咕这一句,又没了下文,鼾声再次响起。

第九十章 佐王平国

三族老听到嬴虔梦呓之语,面带浅笑,心领神会:“翦郢懂了!”

“翦郢能有今日成就,离不开秦皇陛下的指点,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都不胜感慨,秦皇突然乘龙,着实让我们猝不及防,以至于竖子胡亥乘机作乱,将嬴氏推到近乎族灭的地步。今日我们召开此次族老会,心中希望的是选出一位卓越的族长,复兴大秦帝国。而嬴徐乃是规矩庸人,嬴婴或有成就,却不是我心中最佳人选,百年前我最看好的就是秦皇九子少帝,如今他既然重新归来,虽然今日没有露面,更有甚者说其已经退隐,但我依然认为心中最理想的族长是他。”三族老面对众人侃侃而谈,声音空灵通透,甚至祖祠外的族人亦能一字一句的将内容听清。

嬴翦郢说完,并没有退回原位,而是拱手站在嬴虔身边,搁在嬴婴和他中间。

其余六位族老,见三族老选择了一名没有参加的人支持,都投来诧异的眼光。

尤其是六族老眼睛都亮了,目光灼灼的盯着三族老,好似在说:“三族兄,论中立,你比我会玩,选择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支持,谁也不得罪,高!”

或许是有些激动,最后一个字,竟然被他喊了出来。

大族老严厉斥责:“六族弟,不许胡闹,嬴高已经故去,不能选择。再者,我们虽然是长辈,毕竟逝者为大,下不为例!”

“我……”六族老慌忙解释。

“你,你什么你。”大族老说道。

六族老讪讪的摸摸了鼻子,有些委屈的回应:“是,弟知错了!”

大族老望了一眼三族老,袖子一甩:“哼!”

“七大族老表决完毕,四人支持婴,两人支持徐族弟,一人支持九族弟,下面有请崤函帝宫的两位大祭酒表达一下意见。”嬴婴适时的出现,打破三人的冷较劲。

众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最后两人身上。

由百里、嬴清忽然成了族老会的中心,他们并没有不适,毕竟二人都曾面对崤函帝宫的众学生侃侃而谈。

“百里先生,你先?”嬴清很是谦虚的微笑示意。

由百里也谦逊的回应:“于情于理,还是清先生先请?”从族老会来说,嬴清乃是嬴氏一脉中的佼佼者,又曾接任大祭酒一职,乃是由百里的前辈,虽然二人平辈论交。

嬴清脑袋一顿,点头应承:“各位族老都说了自己的看法,清也有要说的,那清就啰嗦一些,叨扰之处,望各位长辈见谅。方才百里先生说了于情于理一词,于情嬴徐是我胞弟,我该支持,于理来说,嬴婴族兄确实能力要比他突出,情理自古难以两全,我觉得还是嬴朕嬴少帝比较适合,我记得昔年皇伯父就对九族弟另眼相待,我相信他老人家的眼光不会差的。”

“嬴清,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年要不是我,你能当上大祭酒,同你一母同胞是我的耻辱!”嬴徐咆哮着,不惜破口大骂,族老会一开始他就很憋屈,十拿九稳的族长之位悬了,百年的盟友军师丢弃了他,如今他最认为不会抛弃他的胞兄居然选择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对手。

“嬴徐,这里是祖祠,休得咆哮!”大族老衣袖轻轻的朝他拂去,无声息间,嬴徐被抽飞撞击在墙壁上。

与此同时,三族老望了一眼,飞出去的嬴徐被一道轻缓的香火之力,托着扶正回原位。

嬴清见状,狠狠的瞪了一眼嬴徐,感激的说道:“清,代余弟谢过两位族老!”

“嗯!”大族老冷冷的应了一句。

三族老又再次假寐。

“要不是我们门清,还以为三族兄和六族弟是一母同胞呢,连这瞌睡的姿势都如此相识。”此时四族老调侃道。

六族老慵懒的回应,声音若有若无,随时有催眠他人的能力:“胡扯,我们七人都流淌着嬴氏血脉,有些相似的性格稀奇吗?”

四族老讪讪的没有接话。

嬴徐待在原位很不服气的嘟囔,被嬴清以香火之力强行镇压下。

大族老见由百里一直笑脸盈盈,春风满面,问道:“不知这位新来的春风满面的大祭酒又比较看重谁呢?”

“春风大祭酒,很不错的名字,谢谢大族老的赐名,百里乃是少帝带入嬴氏的,自然支持嬴朕先生。”由百里谈吐自若,进退不失风度。

“你叫他先生,看来学问不如何?你感其恩而选他,看来风骨也就尔尔。不知百里先生如何惊动百碑,而当选我嬴氏的大祭酒?”大族老反问,字字诛心。

“尊呼少帝为先生,鄙人自然是认为其学究天人,谈吐韬略可为万人之师,大族老没有见过,又怎知少帝不能当得先生之言,据百里了解,那雍王章邯就是少帝培养栽培的下一任帅才,可惜因为先生消失的缘故,而被二世所坑,不然挽帝国之倾还是很有可能的。病已先生,你觉得我说的对吗?”由百里微笑着说到,忽然面向嬴病已询问道。

嬴病已一直打量着这个让嬴少帝重用,视为左膀右臂的男人,忽然被提及,脱口自然而然的应答:“先生说的有很大的可能性。”

由百里微笑着说道:“谢谢先生,如实告知。”接着他又再次面向大族老侃侃而谈:“而大族老质疑百里如何能当上大祭酒?百里觉得,百碑共鸣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而是我能够让嬴氏子弟学的百家学说之时,不失却勇武之心,我胸中有韬略书册,可佐王平国,不知大族老觉得以此能耐可能当得大祭酒?”

由百里宛若狷介狂生,若后人可以如嬴朕那般,酒剑诗仙李太白必然将他引为知己?二人同乘一叶扁舟,举坛共饮,大呼一声:“天子呼来不上船,我辈岂是蓬蒿人?”

“好一张纵横辩驳的名家之嘴!以此能耐确实当得,可你又如何能证明呢?”大族老愈发看重由百里,不过嘴上依然不饶人。

“大族老不妨拭目以待,您很快就能知道百里够不够斤两。”由百里依然浅笑盈盈。

“好!”大族老爽快的应承:“年轻人我们拭目以待。”

嬴病已没有重大的地位,并没有表决的权利,不过他和嬴婴和嬴徐关系都不错,自然能够列席族老会。

大族老说完,走了上前,再次站到嬴虔左边:“现在嬴婴四人支持,嬴徐两人支持,嬴朕虽未列席,却也得到四票支持,不过他并没有出现,票数作废,下面我宣布,得到老祠赐福的下一任嬴氏族长是嬴……”

“慢!”嬴徐大声喊道,歇斯底里。

“嬴徐,你想干什么?”嬴清在一旁,焦急坏了,拼命的调动香火之力,想要封住他的嘴,可惜为时以晚。

嬴徐面红耳赤,眼眸中充斥着血丝:“干什么?族长之位是我嬴徐的,没有人能够夺走,嬴氏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所谓的雪耻,嬴氏现在牺牲不起了,嬴氏不能战争,我也决不允许!”

“你不过上一任代族长选定的代理族长,以你中下之姿,你凭什么阻止,族长之位更不是你嬴徐的,你也没有那能力?”嬴清急忙喝斥。

“你们一直瞧不起我,一直说我没有能力,好,我告诉你们我凭什么?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嬴徐猛然喝道:“动手!”

一声令下,无数墨衣人从祖祠内冲了出来,将几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将他们全部给我抓了!”嬴徐咆哮着。

“混账东西!”大族老愤怒不已,挥掌朝他劈来。

嬴徐毫无惧色,对着虚空说道:“龙王,给我废了这个老东西!”

第九十一章 老祠授权柄

众人闻言,立时高度戒备!

嬴氏百年来虽然龟缩咸池,大陆上的绝顶之辈还是知晓一二的,龙王之名却未曾耳闻,但光是称号就能够听出是个狠角色。

七大族老虽然在族长之位上有争议,在危难时却能一致对外,五、六、七这三位族老,防备着那一群墨衣人。

三族老和二族老站立原地纹丝不动,但所有人都相信,只要那个龙王出来,必将受到他们的全力攻击。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祖祠内依然寂静,嬴徐口中所谓龙王并没有如他所愿的出现。

“龙王,废了这个老东西!”嬴徐急忙再次喝道。

说着,他身体一转,想要躲开大族老的攻击,奈何相差太大,掌力不偏不倚的正中其肩膀,嬴徐一口鲜血吐出,飞将出去,其后背的衣服,在掌力罡风之下被搅碎,露出后背,背上伤痕纵横,一个清晰的掌印跟着浮现。

“混账东西,不是念你多年功劳,今日就灭了你。”大族老并没有伤其要害,嬴徐虽然被打飞出去,也只是受了重伤,无性命危机。

当然,除了嬴徐多年的功劳,大族老也是看在嬴虔的面上,毕竟是他的后生晚辈。

而嬴徐一直念念不忘的龙王并没有现身。

嬴徐趴在地上,抹去嘴角的鲜血,望着团团围着众人的墨衣人,大声喊叫道:“全都给我上,生死勿论!”咆哮声中,面容狰狞的十分难看!

纵然他如此嘶吼命令,那群被其召唤出来的墨衣人,依然无动于衷。

墨衣人犹如人墙,贴墙体而站,对嬴徐的命令无动于衷。

“你就不用做无畏的挣扎了,我早就料到今日一幕,你的那些手下已被我结果,现在他们全是我的人。”嬴婴缓步来到嬴徐的身前,蹲下轻声说道。

嬴徐闻言,怨毒的盯着嬴婴,怒吼道:“卑鄙!无耻!”他嘶吼着,拼命托着残躯,自腰间拿出贴身匕首,费力的要刺杀嬴婴。

嬴婴微笑着起身,转身的刹那,一脚将其手中匕首踢掉:“无所谓卑鄙,既然想要做上位者,就要时刻比别人多看几步,多防备些,今日我能料到这一幕,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比你更适合做嬴氏族长。有人说,肉食者鄙,但我嬴氏一族的族长和帝皇绝不能是这样的人,如果做不到高瞻远瞩,那就老老实实的做好一名族人,不要徒生妄想!”

嬴婴一席话,除了是说给七大族老听得,也是为了解释自己掌控墨衣人的原因。

各大族老收起戒备,很是赞许的打量着嬴婴这个后辈,嬴氏的掌舵者心性必须正,但是也不能太正义,有些阴暗的手段,他们是容许的。

一个合格的族长和帝皇就得如此,有堂皇决策,有铁血手腕,阴阳相生,黑白交融,水至清注定不会有鱼。

嬴婴再次走回老祠前,方至三族老面前,他收住脚步,并没有走回其旁,而是站到嬴虔左边,浅笑着望向下方的众人。

他手一挥,围在周围的墨衣人,潮水般退去,瞬息而至,瞬息而散。

大族老见墨衣人退去,来到嬴婴的身边,再次宣布:“嬴婴心性如何想必大家比我更了解,方才他又显露了自己的手腕,我相信,嬴氏在他的带领下必将能够再次走向辉煌。”

除了三族老,其余的族老都笑容满面,嬴婴做为族长却是再合适不过的,认为嬴婴合适当族长的还有嬴病已,不过他并没有笑,面对这样一个时刻,他望着嬴婴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眼泪模糊了面颊。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下面有请老祠赐予族长权柄!”大族老继续说道。

嬴婴在大族老的的引领下面对老祠,开始叩拜,请赐!

“慢!”

下首一人高声喊道。

大族老转身见由百里走了出来,站在嬴清身旁。嬴清扶着嬴徐,正巧站在祖祠中心。

“不知百里先生有何要说,若是想为嬴徐鸣不平,那就不必了,此等后辈老夫保证族长和他终生无缘。”大族老冷面含霜,明显有些不悦。

“大族老误会了,百里不会为此等人鸣不平,百里是受人所托,想要向您身旁的这位嬴婴询问几个问题,不知可否?”由百里说道,依旧淡若出尘。

“不知是何人,想要询问,但讲无妨,婴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嬴婴志得意满,很是爽快的答应。

“够爽快,不愧是即将做族长的人!”由百里道:“那人托我问你,故人未杀你子,反将其抚养成人,你为何却杀故人之子?”

嬴婴闻言,神色微动,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婴尚未婚配,并未有后,不知百里先生说的是什么,想必是你那位朋友搞错了!”

“如此嘛,那请大族老继续,百里叨扰了!”由百里退向门边。

大族老面对老祠,深躬三下,道:“今族长已定,为嬴氏子婴,请老祠赐予其权柄!”

老祠晃动,周身光芒浮动。

如是三下,归于平静。

如此诡异的一幕,大族老皱眉:“真是匪夷所思!”老祠居然不愿意赐下权柄,这是不承认他为族长,还是操作不当呢?

大族老思虑再三带着嬴婴,又一次叩拜。

奏请完毕,老祠依然响应,却毫无赐予权柄的意向。

大族老不解,又重复一遍,老祠终于有了强烈响应。

只见他方说完,老祠光芒万丈,一道强光猛然攻击而来,正中嬴婴心口。他临危不惧,运起香火之力抵抗。

老祠强大的香火之力居然被他挡住,不过其身体不断被推着向后。

嬴婴马上就要被推出门外,他身体一闪,手中香火凝练成长矛,对着那束强光刺去。长矛后发先至,正中光芒,二者相互抵消,散作光点。

“你?”族老不可思议的望着嬴婴。

“诸位长辈不必惊讶,昔年婴曾是三世之尊,大秦帝国最后的一点香火龙气皆被婴所吸收,所以能够短暂抵住这老祠之力。”嬴婴不疾不徐的解释。

众人见其解释,方才收起疑惑。

“老祠不知为何,今日如此反常!”大族老望着老祠,疑惑自语。

“大族老不必疑惑,老祠绝不会选择这位做嬴氏族长的。”由百里笑道。

大族老询问:“还请释惑!”

由百里双手往前一抬:“大族老可以询问一下那位?”

大族老顺其指示望去,除了老祠别无他物,正想追问,就听到老祠内传来声音:“因为这位并不是嬴婴。不是嬴婴,老祠自然不会赐予其权柄。”

随着声音响起,老祠一层塔门洞开,自其中走出两人,一老一青,皆是风华绝代。

第九十二章 龙王

嬴病已和嬴婴见到老祠内走出来的两人皆震惊不已。

“你居然没有死?”站在嬴虔身边的嬴婴惊讶出声,那表情简直如见鬼。

“我没有死很失望吧?”青年微笑着回应,老祠中走出来的青年正是自葫芦谷归来的嬴朕。

嬴虔身边站着的嬴婴淡淡的说道:“没想到他居然连这点都算到了,真不愧是传说中千古难出一人的妖孽。”

“嬴婴?”

嬴病已望着站在嬴朕身边的老者,居然和嬴虔身边站着的嬴婴一模一样,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不止嬴病已,就是七大族老,都一脸疑惑的望着两人,一个个将香火之力凝聚在手,随时准备出手。

嬴朕身边的嬴婴望着另一个嬴婴道:“都隐藏了数百年,为何还放不下呢,你不应该来的?”他强忍着内心的波动,装作若无其事。

“无论是天下,还是嬴氏都是属于我们的,凭什么让邯郸来的那个野小子占据了?”嬴虔身边的嬴婴越说越是激动。

“属于我们的,真是可笑,百年前,嬴氏危亡,你不是以我的名义坐上了三世之位?可结果如何了,你可有将大秦帝国救回来?别给我说,帝国已是风雨飘摇,非你之罪!无能就是无能,你并不适合当帝皇。”嬴朕身边的嬴婴淡定道。

嬴病已听到这话,脑海里波涛汹涌,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从方才的谈话,他以为嬴朕身边站着的才是真正的嬴婴,可听他话里的意思,那个站在大厩长身边的嬴婴曾经当过三世陛下,那岂不是他才是那个和自己共患难的嬴婴。

越听二人的对话,越是糊涂,嬴病已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离,认真的听着一词一句,飞快思索。

“我现在已经是嬴氏族长,不久的将来我会重新带领嬴氏主宰瀛渊大陆。”嬴虔身边的嬴婴有些愤怒。

“嬴氏族长不会是你,你就不要妄想了,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就从皇伯父将我养大,而你却将九族弟砍头丢到葫芦谷,你就根本没有资格做嬴氏的族长。”嬴朕身边的嬴婴道,他越说越是失望。

“嬴政就是个伪君子,你还是太年轻了。”嬴虔身边的嬴婴道,提到秦皇他面容狰狞,声音中尽是怨毒,可说到后来声音又变得很是温柔,目光十分柔和。

“我既然出来了,你还要我继续吗?露出真面目吧!”嬴朕身边的嬴婴淡漠的道。

他望着嬴虔身边的嬴婴十分的不屑。

嬴虔身边的嬴婴笑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扮你,现在所有布局都已实现,就用我真实的身份行走在这咸池,谁又能奈我如何?”他话语中信心十足,胜券在握,就见其脸上的皮肤寸寸皲裂,被冻成粉齑,最终露出寒冰面具,以及他那双黑洞洞的双眼。

“龙王!”嬴徐被嬴清搀扶着,见到他显出最终面具的时候,惊呼出声。

“他就是龙王?”嬴清使用香火之力,将嬴徐托着,嬴徐虽然让他十分失望,奈何毕竟是一母同胞,看到他被大族老一掌重伤在地,还是不忍心,上前搀扶起他。

“是,他就是龙王,不知道他是如何进入咸池的,他说能够助我当上族长之位,我就和他合作了,没想到他的目标居然也是族长之位,怪不得墨衣人不听我的号令。”嬴徐说道。

龙王显露出真面目,身披龙袍,面带寒冰面具。

龙袍的衣角领口绣着雪白的三足金乌。

嬴清望着自带帝皇霸气的龙王,对嬴徐道:“我的傻弟弟,他哪是什么龙王,你连他的底都没有摸清,就敢和他合作,你还好意思要去争什么族长,让我怎么说你好?”

嬴徐询问:“你知道他是谁?”

“唉,你以后老实的到崤函帝宫去做一个守书人吧,不要在想什么权利欲望,那些不适合你。”嬴清余光正好见到嬴病已望着龙王发呆,他微笑着道:“不知病已先生可看明白了。”

嬴病已有些恍惚:“不是很明白,请族兄解惑。”

“其实就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你不敢相信罢了!”嬴清叹道。

“真是他?”嬴病已问道。

“是他!长安君嬴成蟜,我们的皇叔。”嬴清肯定道。

“三世陛下是婴,还是成蟜?”嬴病已询问,他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猜想,还是想在挣扎一番。

“其实昔年二世登基,大肆屠龙,嬴婴为了自保,又听闻扶苏公子噩耗,就自废修为了。”嬴清惋惜着道出了百年前的秘闻:“后来嬴秦失鹿,龙王将嬴婴救出,并以他的身份坐上了三世之位,可惜大势已去。”

嬴病已谋略过人,智慧超群,可是突然听到这些消息,依旧愣在当场。

“你就是龙王?”嬴婴闻听嬴徐的惊呼,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不错,我嬴成蟜并不是什么无用之辈,即使没有嬴氏的资源,我依旧能够闯出一片天地,嬴氏百年一遇的天才,是我,不是他嬴政,他能做到的,我依然能够做到。”嬴成蟜清晰很是激动,对于自己的今日的成就,很是自豪:“他将玄鸟图腾突破成三足金乌,我嬴成蟜也不差于他,我的图腾是更为稀有的太阴系三足金乌。”

龙王嬴成蟜,很是自豪的召唤出自己的金乌图腾,一声鸣叫,一只雪白色的三足金乌盘旋在其头顶,它甫一出现,祖祠内的温度顿时从秋天变成了春天。

大族老和三族老并肩而立,望着那展翅翱翔的三足金乌,说道:“成蟜也是不世出的天才,他少年时的心愿终于实现了,可惜他碰见了秦皇,不然必是我族谱上供后世子孙瞻仰的一员。”

三族老叹道:“时也,命也,这或许就是他的命运吧,世间事,半点不由人!”

七族老望着嬴成蟜头上的三足金乌说道:“现在我们应该想怎么度过此次危机,而不是如何感叹他如何天资过人?以他三足金乌的香火波动,恐怕我们七个绑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拿下他。”

此时七族老凑了上来,很是担忧。

“不是有大厩长在吗?”六族老说道。

“大厩长被下药了,他现在谁也不打不过。”嬴徐说道。

“你大逆不道啊,你竟然敢向老祖下毒!”嬴清闻言,单手举起他,伸手就是狠狠的一个耳光。

耳光抽过,嬴清再想询问,发现手中的嬴徐已经不见踪影。

第九十三章 龙巢卧

族老会的召开是因为嬴徐的运作,接到邀请的时候,嬴清就清楚,不过是他搞得一场加冕礼。可惜一切事与愿违,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所构想的方向发展,即将到嘴的‘族长位’被嬴婴半道劫走。

听他说大厩长中了毒,嬴清下意识就认为是其指使的,耳光抽完,嬴清就后悔了,大厩长毕竟是他们这一脉的嫡系老祖,嬴徐应该不会丧尽天良,既然嬴婴能够算计一次,那么算计大厩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嬴清方要向求证,发现方才还在手中享受耳光的胞弟居然不见了身影。

“族老……我说……我说……”嬴清感觉到一轻,单手举起的胞弟消失了,此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嗬嗬的说着断断续续的话。

嬴清寻声而看,正巧望见七族老同样单手举着嬴徐,他双边脸颊已经红肿,咽喉被掐住,声音断断续续。

“大厩长中了龙巢卧,是那个龙王给我的。”嬴徐有些后悔,面对七族老随时可以杀死他,他彻底崩溃了,多年的不甘、不满、委屈,全在此时一股脑的爆发而出:“老祖一直看不起我,如果不控制他,我根本没有机会当上族长。”

“废物玩意,你就是控制了,不还是让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七族老抬手又是一巴掌,听闻大厩长中毒,他比谁都要焦急,震怒!

大厩长不仅是他一辈子仰慕的前辈,更是他一辈子奋斗的目标,更何况他也是来自大厩长这一脉。

“解药拿来!”七族老看着手中这个不争气的后辈,恨不得一使劲掐死他。龙巢卧究竟是什么毒药,他虽然不清楚,但是只要有解药就可以。

“我……我……”嬴徐期期艾艾,紧张的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七族老恨急,抬手又是一巴掌:“说话,再给老子说不清,老子宰了你。”

“我……我……没有解药!”嬴徐在恐惧下咽了几次吐沫,终于将话讲清楚,他生怕七族老一生气掐死他,急忙又道:“龙巢卧是龙王提供的,我只有毒药没有解药。”

七族老听言,伸手自他怀中摸出一个小铜瓶:“既然没有解药,那你就先下去,等着他老人家吧!”

七族老五指收拢,要掐死他。

嬴徐双目瞪圆,喉咙里嗬嗬作响,慌乱中伸出双手,拼命抓住七族老的臂腕:“龙巢卧不会要命,只能让人修为尽失,周身无力。”接着他又求饶道:“七族老,嬴徐知错了,求您老饶我一条小命,求求您老!”

嬴徐在七族老的手中哭的很是凄惨,声泪俱下,涕泗横流。

嬴清纵使对他再恨铁不成钢,也不忍见他殒命当场,遂求道:“七族老,清教弟无妨,您老看在我这些年教育子弟有功的面上,可否暂时饶他一条小命。”

嬴清九十度深躬,若是七族老不愿意,他接下来会毫不犹豫的跪在他面前。

“唉,看在你的面子上暂时饶他一命,具体处罚,看大厩长或新任族长怎么说吧。”七族老还是很满意嬴清这个后辈的,不好驳他面子,一把将嬴徐扔给他:“看好了,要是让他溜了,唯你是问。”

嬴清一把接住,恭敬的应诺。

七族老转身望着老祠前对峙的两拨人,忽然扭身道:“若是这狗东西还有小命,以后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吧,不然你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他一世。”

嬴清再次感激的应诺,嬴徐垂着头,若失去斗志的落汤鸡。

老祠前,嬴婴道:“你确实是修道上的天才,但若论庙堂上的谋略,不过中等资质。”他很直白的评价着,尽管对面的那人是他的父亲。

“哼,是嬴政告诉你的吧,他就是纯粹要抹黑我,你老实的待着,接下来我会让你明白,你老子不仅是修为上不弱于人。”嬴成蟜面对嬴婴的评价很是不爽。

“莫不是想说,你嬴成蟜论谋略一生不弱于人?”嬴婴讥笑道:“你不要张口闭口皇伯父抹黑你,我从下由他带大,他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你和皇伯父的所有过往,我都一清二楚。”

嬴成蟜道:“你既然知晓我们的故事,就该知道,嬴政是多么的虚伪,你那时太过幼小,又怎会知道呢,你所了解的不过是嬴政那个伪君子删选后告诉你的,春秋笔法正是他们这些伪君子最擅长的。”他越说到后面情绪越是有些低沉,嬴婴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父子不可能坐下来交心,聊聊过往,不然早在那场灾难后他们就和好了,也不会百年不见。

“春秋笔法,拿来污蔑你吗?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卑鄙。你们幼时,你每次把风筝弄坏了,次日就好了,那是谁给你修的,你每次闯祸,受过的都是皇伯父,你可有想过?你总说是皇伯父逼你反的,可你早就准备好的龙袍又如何解释,你能拍着自己的良心说自己不曾想谋反,你能指天而誓,你长安君从未想过谋反?你不能,你不敢,不过樊於期那个莽夫给你灌了几句不知所谓的狗臭屁,你就屁颠颠的被他蛊惑,举大旗,起兵谋反。你嬴成蟜之心,路人皆知!”嬴婴越说越是激动,他十三岁前,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秦皇,那是他的骄傲。十三岁那年,他从仆人们那里偶尔听来的零星碎语终于汇聚出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信息,他连夜找到了皇伯父,给他聊了一个通宵。也就在那一晚,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后来在他的再三追问下,皇伯父终于消耗修为,带领自己回溯过去,将父亲的一生展现在其面前。

那个时候,他感觉自己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他很是失望!

一路走来,他得到了皇伯父的疼爱,得到了大兄的呵护,得到了九族弟的喜爱。他犹记得小时候的嬴朕,最喜欢在他和大兄的面前撒娇。

老成持重的九弟,唯有在皇伯父、大兄和他的面前才会显露出孩子纯真可爱的一面。

那时他多想不知道真相,纵使皇伯父和大兄在他的心里种下了宽恕善良的种子,他还是很怨恨,怨恨那个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父亲。

“婴儿,为父不是他说的那样,这些都是他污蔑为父的,等为父处理完整理的事情,我们父子俩好好聊聊,为父将我的所有故事都讲给你听。”嬴成蟜情绪也有些失控,他不仅是枭雄,还是一名父亲。

“污蔑?到现在你还死不悔改,你的那些事迹,皇伯父从未评价过只言片语,你叛变前的所有皇伯父都一一回溯在我眼前,你还想要狡辩吗?”嬴婴质问道。

嬴成蟜咆哮道:“嬴政我给你势不两立,你好狠的心,为了离间我们父子,居然不惜消耗修为,算你狠!”

他猛然抬头盯着嬴朕和嬴婴,目光如饿虎出笼:“好,你不让我们父子好,我就让你断子绝孙!”他双手一挥,喝道:“龙巢卫何在?”

“在!”一声齐喝,祖祠墙角下齐刷刷显露出一圈墨衣人。

七大族老如临大敌,他们能清晰的感受到墨衣人之中,有几个修为不低。

“给本王,杀了嬴朕!将长公子请下去!”嬴成蟜对着龙巢卫下令。

“诺!”

龙巢卫齐刷刷上前。

第九十四章 血溅嬴祠

龙巢卫疯一把扑向嬴朕。

“嬴成蟜,你要血溅祖祠吗?”大族老见状,以香火之力作当头棒喝。

“嬴姓族人从不畏惧鲜血,今日我嬴成蟜便血溅祖祠,覆地翻天,掀出一个新的世界。”嬴成蟜昔年确实不满嬴政执掌嬴姓,不过对于他的一系列政策却是由衷的佩服,时过境迁,百年沧桑,他纵使龟缩在自己的水晶宫,依然无时无刻都在关注嬴族的一举一动。嬴姓百年来的表现太让他失望,嬴姓族人不在是尚武的老秦人,面对耻辱,百年来居然没有人想过雪耻!

连他的嫡子也守着祖祠,每日添香扫地,不思进取,嬴姓不应该如此,这不是他想要的嬴姓一族,和曾经那个诵唱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嬴族差的太远。

左边约莫有二十名龙巢卫,朝着嬴朕和嬴婴围拢。

龙巢卫清一色的身着墨衣,手中的兵器皆是千奇百怪,不过都能在大海中找到原型,有的像珊瑚,有的像海星,有的像海草,等等不一而足。

他们三四个一组发动攻势,毫无征兆,忽隐忽现,倏忽间,已是将嬴朕两兄弟切割开来,五人拦着嬴婴,其余都迅猛的攻击嬴朕,每一个人都使出自己的杀招,招招致命,并没有因为嬴朕是天醒境的小修士而偷偷放水。

嬴朕在人群中腾挪,左形右绌,险象迭出。嬴婴见状,虽然他知晓嬴朕的修为,但依然焦急万分,他望着拦住自己的五人,怒道:“闪开,否则别怪本公子手下无情!”

五名龙巢卫充耳不闻,甚至有两人转脸去看嬴朕和其余龙巢卫的打斗,他们皆是知晓嬴婴的根底,知道他图腾被废,没有任何修为,能力比普通的凡人还要不如。

“好好好!”嬴婴怒急,连说三个好字:“你们既然不将本公子放在眼里,那本公子今天就给你们上一课!”说完,五名龙巢卫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那两名看戏的都没有转过头来,而另外三人则是一脸好奇的望着嬴婴,露出期待的神情,那表情落在嬴婴的眼里就是犯贱,无形中挑衅着他——来啊,来打我呀!

三人都是修为高深的龙巢卫,根本不害怕嬴婴的攻击,反而担心没有控制住体内的香火之力,一个不慎伤到龙王的爱子。

嬴婴冷笑:“如此手下,也不过尔尔,还以为百年来做了多厉害的事情。”他一边嘲讽嬴成蟜,一边发动攻击,伸手软绵绵、慢腾腾的打向其面前的一名龙巢卫。

拳头的目标是对方的丹田处,其余两名见到嬴婴的出手,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强忍着笑意。

“啊!”

突然一声惨叫传入其余四人耳中,他们暗叫不好。

尚未没反应过来,雨点般的香火拳头就击中他们的要害,或倒飞出去,或栽倒在地,痉挛痛叫。

原来嬴婴那一拳,故意出的慢吞吞的,以此麻痹对方,等拳头触及对方要害是,猛然将香火之力催发而出。

一击奏效,嬴婴又以骇人的速度,分别击中其余四人要害。

嬴婴飞快解决完五名龙巢卫,杀向嬴朕所在的地方。

那边正在和大族老、三族老对峙的嬴成蟜,闻听手下的惨叫,寻声望去,正好将嬴婴出手的一幕望在眼里,诧异而惊喜,折身出现在他面前:“你修为恢复了?”

高手过招,稍有疏忽,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正在对峙的嬴成蟜,忽然折身,将背后空出来,留给大族老和三族老,那可是相当于将脑袋递到别人的闸刀之下。

大族老和三族老毫不犹豫的释放出最强一击。

三族老浩然掌印凭空出现在他的脑袋上方,下方是大族老的盘龙杖。

嬴成蟜立时察觉到两道攻击,可惜为时已晚,他立时运转香火之力抵抗。

“唳!”

一声啼叫,白色三足金乌飞腾戾天,鸟喙如利剑般击中浩然掌印正中,掌印破碎,三足金乌下坠跌在嬴成蟜肩上。

嬴成蟜以三足金乌集散了浩然掌印,但是其腰间的盘龙杖却突破了他的香火防御,狠狠的击打在其腰间。

嬴成蟜一个踉跄,抓着嬴婴朝前移动数步。

嬴婴盯着这个抓着自己的男子,他原本可以独自闪避开两道攻击,不过因为他的缘故,选择了硬抗。

两招都是大范围攻击的招术,或许三族老、大族老单个的修为不如他,但是二人联手,以嬴成蟜的能力,躲避是最后的选择,不过若是他选择躲避,那么嬴婴必然被伤及,或许才恢复的修为又要重新跌入深渊。

但要带着嬴婴一起躲开,那么最后两人都有可能受伤,电光火石间,嬴成蟜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他选择了正面硬抗!

“没事吧!”嬴成蟜抓住嬴婴的双肩,关切的询问。

“无碍。”嬴婴淡然回道,他原本不想回答的,不过见到他冒着生命危险接下大族老的那一记盘龙杖,硬起来的心有些松动。

“你修为恢复了,不错!”嬴成蟜见嬴婴恢复了昔日的修为,很是欣喜。

“九族弟治好的,那个被你杀过一次的人。”嬴婴哂笑道。

嬴成蟜闻言,想起那日在这祖祠,嬴朕的话:“他果然能治好你的伤。既然他治好了你的伤,这次就不杀他,饶他一命!”

“不用叔父好心,嬴少帝的命不是谁都能取的。”嬴朕自其身后说道:“叔父这手下可不咋地,连我这个天醒境的修士都搞不定。”

嬴成蟜闻言,见二十名龙巢卫围成一圈,纹丝不动。

忽然一只手从其中伸出,将那名龙巢卫朝边上一扒拉,二十人次第栽倒在地,眉心处皆有一枚红点。

二十人已然毙命!

嬴朕自其中走出来,周围尽是尸体,脸上泛着浅笑,目光直视嬴成蟜。

“是我小巧了你!”嬴成蟜以手运冰,周围霎时冰天雪地。瞬息出现在嬴朕身边,朝他脑袋拍去。

嬴朕只感觉一座冰山朝自己压来,十分的压抑。

血液凝固,好似死神降临!

第九十五章 乘凉

嬴朕谈笑间杀了二十名墨衣人,连围困嬴婴的那五名也在其中。

嬴成蟜见此情景,方才因为嬴婴而升起的不杀之恩,也立时熄灭,杀心顿起,犹如滔天怒火,不可扑灭。

白色三足金乌停在他的龙冠之上,其周身寒冰之气纵横,凡是沾染者无不冰冻皴裂,瞬间化作粉齑。

嬴朕周围二十具尸体因为嬴成蟜的出招而化作二十堆白色粉末,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错误,被长辈画地为牢,或者是在修炼一些奇怪的功夫。

嬴成蟜灭杀嬴朕之心已起,杀招猛烈,寒冰掌未至,其所凝聚的冰寒鸟羽却后发先至,如大雨骤至,连绵不绝。

嬴朕在葫芦谷突破到乘凉境界,但是和嬴成蟜相比境界差距不是一星半点,那根本就是天壤之别,他一释放出寒冰香火嬴朕就被死死的压制住,不能动弹,眼睁睁的望着无数寒冰鸟羽自天而降。

嬴朕不用想都明白,下一秒就会为万千鸟羽贯体而过,成为一只被寒冰冻僵的刺猬。

寒冰鸟羽如同一柄柄利剑,瞬间就到了嬴朕的头顶,他难动分毫,至宝也不能催动,只能听天由命:“我嬴朕今日就要毙命于此吗?”

就在嬴朕万念俱灰之时,忽然感觉到一股清风吹拂而过,如阳春三月之暖风。春风过境,他僵冻的身体苏醒过来,只见上方一个硕大的浩然掌印一把将所有寒冰鸟羽捏在手内,揉捏蒸发。

而嬴成蟜的寒冰掌到了嬴朕的额头处就生生的停顿下来。

“无视我们的存在,老夫倒要看看你嬴成蟜这些年成长到了何种狂傲的地步!”大族老和三族老见嬴成蟜背对他们,直接出手要杀嬴朕,简直不把他们当对手,二人毫不犹豫的发动杀招。

三族老以浩然掌印护住嬴朕。大族老以盘龙杖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击他的脑袋。

嬴成蟜感受到了危险,临时收掌,回身接招。

此次大族老攻击的位置乃是身体要害,如果他像之前那般硬接,必然落得个同归于尽的地步。

而且弄得最后,说不定就只有他一人死去,嬴朕的诡异,他至今都没有搞懂,那个被他割了脑袋丢在山崖下的后辈,是怎么复活,再次回到咸池的。

嬴成蟜回身,仓促下,仍以寒冰掌去接大族老的盘龙杖。

“嘭!”

一声巨响,盘龙杖和寒冰掌相交,碎冰四射,嬴成蟜踉跄退后六步。

嬴成蟜的右手,寒冰破碎,掌心通红。大族老乘势攻杀,三族老见嬴朕没有危险也立即加入阵营,一个接一个的浩然掌印湮灭下来。

嬴成蟜不再分心,全神贯注的和他们对战。

三人打的火热,不得不说,嬴成蟜百年来修为成长的惊人,认真起来的他和两位族老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双方是谁也讨不了便宜,你来我往,已然是打红了眼,幸好三人还有一丝清明,出招间估计到了祖祠内的牌位、供案,不然照此打动,就是有一百个祖祠也不够他们打的。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嬴祠有自己的保护大阵,尤其是老祠归位,护祠法阵早就激活,只见老祠不断的输出香火之力,萦绕在祖祠的每个角落,所有可能破坏的攻击,一旦接近就会被老祠以香火之力化解。

祖祠的护祠法阵是秦皇加冠之后私下设立的,当年秦皇加冠,就将祖祠险些打碎,于是他修为有成之后便在这里设置了护祠大阵。

嬴朕见嬴成蟜三人的打斗自己插不上手,只能投身另一边的战场,帮助其余的族老击杀墨衣人。

正在和二族老、四族老、五族老、六族老对抗的是一名佝偻背的老者,一名妖艳的美妇,一名精练的青年和一名沧桑的中年人。

嬴徐望着这几人,说道:“那几人是龟相、蚌母、虾兵和蟹将,他们每一个的修为都不弱于族老,我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相信能够成功夺得族长,才愿意和他合作,没想到他居然是嬴成蟜!”他望着正在和几大族老打的难分难解的四名墨衣人首领,说道。

“我会尽量在少帝和老祖面前保下你,以后跟着我到帝宫做个老实的守书人吧!”嬴清说道。

“兄长又怎会会认为他嬴朕能当上族长?”嬴徐反问,很是不服,嬴婴当上族长他都会好受些,但使嬴朕,他不愿意接受。

“我知道,我们父亲在那次灾难之中没有挺过来,可那是嬴胡亥的罪,不是他的,他十岁就沉睡不醒,连他崇敬的长兄和疼他、他疼的那些兄弟姐妹都被二世杀了,他又该向谁诉苦呢?他也是个可怜人,而且我相信嬴族的复兴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嬴清望着嬴朕道,此时的他脸露冷峻之色,在墨衣人之中闲庭信步,周身香火之力浓郁,一道白光将他护的风雨不透。

他每走一步,就有成片的墨衣人栽倒在地,不多时,祖祠的地面已然被鲜血染红。

嬴朕走得很是缓步,但是正殿再大也仅是个宫殿,不多时嬴朕就来到七族老的面前。

七族老甚是狼狈,他所面对的是两名修为不是很高的墨衣人,不过这两人神出鬼没,精于刺杀之道,之前嬴罪的重伤也是这两人所为。

“族老,这里由晚辈来。”嬴朕来到七族老身前,医刀飞舞将七族老护住。

“你行吗?”七族老担心的询问。

“放心,晚辈有克制之法。”嬴朕道。

“好,你小心点,那两人修为不高,就是他娘的滑不留手,太难缠。”七族老见到嬴朕周身浓郁如水的香火,以及他头顶上陷入沉睡的图腾,很是爽快的回应。

虚空之中的那两名刺客,见七族老离开,立刻追杀上去,这时只听嬴朕笑道:“两位伤了我的侄子,不给一个交待吗?”这事在嬴朕回到咸池后,已然从霍骠骑那边知晓了一切。

嬴朕话音方落,只见他身后,一株嫩绿的树苗伢子拔地而起,迅速生长,呼吸间成长为一株树冠遮天的巨木,枝叶错综复杂,纵横在祖祠正殿的虚空内,完全封死了两名刺客的退路。

嬴朕指间医刀盘旋,疏影横斜间,目光如狼。

两名刺客在虚空之中不寒而栗!

第九十六章 厩苑嬴虔

图腾神树所有枝干上都氤氲着香火云雾,彻底封死两名墨衣刺客的退路,香火云雾内他们六识尽失,不辨南北,伸手不见五指,而嬴朕却能通过神树枝丫清楚的感知到他们的方位。

图腾神树的出现,两名刺客彻底沦为嬴朕掌中玩物,只能任嬴朕宰割。

七族老见到此情景,甚是欢喜,神清气爽:“好小子!”不自觉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不得不说在刺杀之道上你们确实天赋过人,在这祖祠遇到此时的我算你们倒霉。”嬴朕盘弄着指间的医刀:“不知二位有何遗言?”

“刺杀之道本就无情,落在你手里,我们兄弟算栽。”其中一名墨衣刺客道。

另一名刺客道:“以他乘凉境的修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不必给他废话!”

“是吗?既然如此,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嬴朕道。

他福至心灵,立时沟通图腾神树,神树枝叶蔓延,犹如横江的锁链,更如密林中捕食的阴冷毒蛇,从四面八方朝墨衣刺客围杀上去。

图腾神树铺天盖地的进击,蝗虫过境一般,两名墨衣刺客拼命的挥舞手中的短匕,可惜图腾神树有祖祠内的香火加持,短匕砍在其上丝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缚!”

嬴朕道喝,图腾神树猛然加快速度,眨眼间便将两人捆缚成两个大大的蚕蛹,仅露出两颗大脑袋。

“以你俩的天赋,确实让我心动了,奈何千不该万不该,你对我的亲人动手了,既然做了,就要付出代价!”嬴朕淡淡的说着朝七族老他们那边走去。

与此同时,图腾神树的枝蔓再次蠕动起来,层层将两人包裹。

起初两名墨衣刺客尚还有挣扎的痕迹,等嬴朕走出五六步后,便没有了响应,硬挺挺的如吊死娘娘挂在图腾神树上。

四大族老同龟相、蚌母、虾兵、蟹将的战斗在七族老的加入后,势均力敌的局面被打破,不多时,就将虾兵打废在地,昏死过去。

嬴朕到来后,蚌母也被二族老,一掌击飞,整个肩膀都烂掉,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此时,不仅嬴朕解决了战斗,由百里、嬴清、嬴婴也将各自面对的墨衣人解决了,嬴婴相对慢一些,他只是将那些人制服,没有下杀手,毕竟墨衣人跟着嬴成蟜百年之久,他们对他也不敢出杀招。

另一边,嬴成蟜和大族老、三族老斗的难分难解。

虽然三人打斗火热化,但是嬴成蟜一直留意着其余人的打斗,他见到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下,作为上位者,内心可以说早就铁石心肠,但是见到墨衣人和四大首领接连不断的倒下,他的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尤其是见到嬴朕闲庭信步走过,墨衣人成片成片的倒下,他内心懊悔不已:“悔不该当初,就该将那小子挫骨扬灰!”

嬴成蟜每次情绪受到波及,都会被大族老和三族老抓住时机,予以致命一击,每次他都费力应对,将伤势控制在能承受的地步。

积少成多,伤势越来越多,他也快支撑不住,毕竟在修为上来说,大族老和三族老都是天才,更何况这两个天赋很高的人,昔年秦皇登顶后,还亲自指导过。

虽然他们辈分很高,但是能够得到秦皇的指点,他们还是能够虚心接受的。

自那之后,二人的修为犹如坐上了云梯,蹭蹭的往上窜。

随着战斗时间越来越长,嬴成蟜逐渐处于下风,他已经接连三次被三族老抓住缝隙,以浩然掌印打吐血。

嬴成蟜一边疲于应对,一边思考应对之法。

他谋划了百年的计划,岂能甘心就此毁于一旦,就在此是他见嬴虔独自一人酣睡在椅子上,原本他周围尚有几名墨衣人,不过都被嬴朕统统抹杀殆尽。

杀伐四起的祖祠,独嬴虔一人正在酣睡,就连扶着嬴徐的嬴清都偶尔出手,击杀了不少的墨衣人。

嬴成蟜边战边退,逐渐朝着嬴虔的位置转移。

他生怕两位族老发现,就在离大厩长不远处,故意卖了一个缺点,大族老、三族老乘势,一掌一杖先后击打在他的身上。

嬴成蟜立时被打飞出去,身上的寒冰战甲也被打碎作无数冰块散落在地。

他喷出一大口心血,落在大厩长的椅子旁,两位族老见状,暗叫不好,拼了命的扑将上去,想要在他出手之前,将他制服。

可惜,嬴成蟜早就思忖已久,岂能让二人如愿,他扶着椅子,迅速站起,一手抓住大族老的衣服,一手凝练出一柄寒冰刃,架在大厩长的脖子上。

“别动,你们都给我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杀了他!”嬴成蟜喝道,脸上沾染了鲜血,在此种情景下,显得格外狰狞。

“嬴成蟜,他可是我嬴姓老祖,你要欺师灭祖不成!”三族老喝道,想当初嬴政和嬴成蟜都是在嬴虔的教导下一步步的成长起来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嬴虔不仅是嬴政和嬴成蟜的老祖,更是他们二人的授艺传德的恩师!

“大丈夫要有所有作为,欺师灭祖又如何!”嬴成蟜犹豫了一下,目光坚定的道。

“好好好!老夫自负一生教导出了无数嬴姓英杰,谁成想还交出了一个欺师灭祖之徒!”原本尚在酣睡的嬴虔忽然说道。

嬴虔惊慌!

突然,嬴虔周身香火喷薄而出,嬴成蟜首当其冲,倒飞而出,其手中的寒冰刃寸寸化作粉齑。

“后辈保护不力,望老祖惩罚!”大族老、三族老见嬴虔无恙,来到跟前跪地请罪。

“起来吧!不怪你们,谁能想到这畜生敢向我出手。”嬴虔站立而起,他虽然有些苍老,却丝毫不显佝偻,宛如青松,笔直挺立!

与此同时嬴朕和五大族老也已经拿下龙巢四大首领。

嬴成蟜重伤在地,嬴朕上前制住他道:“皇叔不该对大厩长出手的,就是当年你反叛,他老人家都没怪罪你,你今日所为委实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嬴朕有些感叹道,押解嬴成蟜来到大族老的面前。

“烈伯祖!”

第九十七章 皮猴儿

“好小子,不愧是老祖我的弟孙儿!”嬴虔随手将嬴成蟜扔在地上,上前来来回回的打量嬴朕,这个他最在意的晚辈,已经百年未见。

今日嬴朕出手惊人,杀人于谈笑间,隐隐有谪仙人之风范,可高兴坏了老祖,假寐在椅子上的他可以说艰难度日,好几次被嬴朕出手惊艳,想要出声喝彩,可他愣是不敢,生怕演砸,惊扰了尚未露头的叛族之人,每一次都强忍着,可难坏老祖。

“孙儿能有今日成就,那还不是烈伯祖您教导有功!”嬴朕抓住老人沧桑的手,俏皮的讨着老人的欢心。

“你啊,都是做族长的人了,还没个正形,跟皮猴子一样。”嬴虔捏了捏嬴朕的面颊,眼中仅是宠溺。

嬴朕笑道:“烈伯祖您再捏,孙儿可就变成丑了,不再是您喜欢的那个皮猴子了。”他依旧撒娇。

烈祖弟孙两人正在享受孺慕之情,那边七大族老将龙巢四大首领押解过来,扔在嬴成蟜的身边,大族老和三族老,站在其身边,随时随地,防止他逃脱,不得不说还是两位族老思虑周到,即使他被大厩长制住不能动弹,但毕竟是龙巢之主,谁能保证他没有几样保命手段?

“大厩长,祖祠内的反叛之人已经清扫而空,听候您老处理!”二族老上前道,大族老和三族老正在看守嬴成蟜抽不得身,只能他接手,全权处理。

“荷华,你替老祖处理。”嬴虔闻言,盯着嬴成蟜也一言不发,俄而将处理权交给嬴朕。

“老祖,这不合适吧?”嬴朕讪讪的道。

嬴虔白了一眼嬴朕,道:“你小子如今可是族长,怎么还没有正式接手就想撂挑子了?”说完,他也不问了再次坐回椅子上,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想喝一大口,见是祖祠内,又很是不舍的挂了回去。

“既然您老都这么说了,这事孙儿来全权处理。”嬴朕道:“二族老您和六族老七族老将龙巢四大首领关押起来,至于五族老和七族老您二位带领族人将祖祠清理干净。嬴清族兄负责看好嬴徐,嬴婴族兄就陪着老祖将嬴成蟜带回厩苑。”

“你小子不地道啊!”嬴虔抬头有些哀怨的说道。

嬴朕笑道:“嬴成蟜毕竟是我皇叔,我不好处置他,他的未来,就交给您老人家全权处理,我不过问。”他知道烈伯祖虽然很是生气,但是嬴成蟜和父皇是他最看好的两位后辈,他又怎能不知?

嬴徐望着嬴朕指挥大家做善后工作,有些不服:“真把自己当成族长了,嬴婴不是族长,顺理成章难道不应该是我?”

“你老实给我回崤函帝宫看书,就你这智商,你还想当族长?”嬴清骂道:“你看到他身后的图腾神树了吗?那浓郁的香火之力,不是嬴氏族长能随意调动?”

“没点眼力见!”嬴清说完又骂道。

“他凭什么?没有族老会同意,他凭什么当族长?”嬴徐很是不服。

“你是中了族长的蛊毒吧,明眼人都能明白的事情,你居然……也是,昔年嬴族衰落,那时你还小,你不懂,你可知道嬴姓的族长有两种方法可以选择出来。”

“有两种?”嬴徐疑惑。

“一种就是你所知道的由族老会推举出来,再由老祠赐予族长权柄,一种就是由上一代族长直接任命!”嬴清虽然在和嬴徐说话,眼神却从未离开嬴朕。

嬴朕虽然一直很俏皮的给嬴虔在插科打诨,但是一旦处理问题,却是相当的干练,往往给人胸有成竹的感觉,若不是嬴清知根知底,必然以为他已经当了百年的族长。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当上位者吧!”嬴清感叹。

“兄长你是说,嬴朕有上任族长的圣旨?”嬴徐询问。

嬴清点头:“不然呢,不是族长他能自老祠出来。”有一点他并没有说出来,老祠不仅是嬴姓老祖们的牌位供奉处,更是嬴姓最厉害的法宝。

一州之内,嬴姓族长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瞬间回到老祠内。

不过法诀只有历认嬴姓族长知晓。

“他为何当初回到族内不拿出来?”嬴徐问道。

“这就是他是族长,你不是的原因。”嬴清道。

兄弟二人低声在说着话,那边嬴成蟜被制服随意的扔在地上,他的脑袋和双腿都翘起,仅有腹部接触地面。

这是嬴虔故意为之。

嬴婴听到嬴朕对嬴成蟜的处置,很是感激,不过没有说什么,那份感激他藏在心里,他是由皇伯父和大兄带大的,他欠他们的太多,以后一点点的回报在九族弟身上,一生不够,那就来生继续。

嬴成蟜听到嬴朕对他的处置,冷笑道:“嬴荷华,你们最好将我放了,咸池所有的族人都被我的人控制了,你们如果不想成为孤家寡人,最好老实的放了我,自废修为奉我为族长,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端坐在椅子上的嬴虔,闻言怒火滔天:“畜生!”右手一挥,一道香火掌印飞出,“啪”的一声打在嬴成蟜的脸上,原本四脚朝天的他,被抽的痉挛在地,再次吐出一大口心血。

嬴虔怒发冲冠,不愿意看到他,又再次做回椅子上:“弟孙儿,交给你处理,老祖我不过问了。”听到他的话,嬴婴也无奈的走开,不在对嬴成蟜抱有希望。

七大族老闻言脸色大变,纵使他们历经了沧桑,但是正是他们这些老人才最在意自己的后生晚辈,他们见惯了声色犬马,在意的唯有那份难以割舍的亲情。

七大族老虽然神色大变,倒不至于失了分寸,那边正听着的嬴清和嬴徐则没有这么谈定,惶恐的来到嬴朕面前:“族长,您可一定要救下我们的家人啊!”

嬴清说完有些内疚,感觉自己违背所读的那些圣贤书。

嬴朕上前安慰道:“族兄不必着急,叛族的逃不掉,族人我们也会救下!”

“没有我的命令,我看你怎么救下他们。”嬴成蟜冷笑道,一个两个他相信嬴朕或许能救下来,但是所有咸池的嬴族人,他不相信嬴朕有这个能力。

嬴朕道:“那倒是要让皇叔失望了!”

第九十八章 先祖之声

“小子,你做了什么?”嬴成蟜从嬴朕的语气中感受到他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他清楚如果没有这份自信,嬴朕不可能表现得比七大族老那几个老狐狸还要镇定。

“我被皇叔丢到葫芦关的山崖之下,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你说我敢回来吗?”嬴朕说道。

嬴成蟜问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嬴朕道:“皇叔太高看少帝了,我和所有族人一样,早就认为你已经驾鹤西去,那会猜想到你,侄儿曾两次拜访烈伯祖都被墨衣人所阻,那时起我就知道这咸池内有一股潜伏的势力,不容小觑。”

“他们可都是嬴徐的手下。”嬴成蟜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皇叔可能忘记了,见惯血气的人,和平凡的修炼者是有天壤之别的,他们即使装扮的再像,细节做的再到位,但是他们的目光,那身气势是掩藏不来的。”嬴朕道。

嬴成蟜再次询问道:“那日你在祖祠是怎么认出我是假的?”这一直是他所疑惑的,他自信所有细节做得很周全,言谈举止,甚至说话的小动作,以及语气的缓急他都完美的把控着,就是他这个常年关注儿子的父亲,在那种情景下,都绝不可能分辨出真假。

嬴朕上前将嬴成蟜翻了过来,蹲在他的身边道:“那时的堂兄可是一个图腾被废的人,您说呢?”他说完,浅笑着,朝由百里走去。

“好!好!好!不愧是嬴政最看好的儿子,老子输的心服口服!”嬴成蟜说完陷入沉默,良久问道:“我外面的那些属下,你将他们怎么了?”

“我也很想知道。”嬴朕道:“百里,妶姐姐和骠骑他们应该来了吧?”

由百里道:“回禀主公,已经到了一会了,现正在殿外候着!”嬴朕闻言很是欣慰:“好,将正殿打开,让他们进来。”

“慢!”嬴徐喝道:“族长之位未决,正殿绝不能打开!”

“你怎么不见黄河心不死呢!”嬴清有些无奈。

“既然你不死心,那我就帮你断了这个念头!”嬴朕回头对嬴婴说道:“堂兄!”

嬴婴自怀中拿出一卷绣着三足金乌的墨色绸缎,缓步来到嬴虔的身边:“大厩长您来宣读一下吧!”嬴虔抬头望了一眼,道:“你既是祖祠奉祀官,就由你来宣读吧,别什么事都来劳烦我老头子,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老头子还想享几年清福呢!”

嬴婴莞尔:“大厩长……”

“以后不许再叫我大厩长!”嬴虔吩咐。

他早就生有退隐之心,不愿意在过问嬴族俗事。

“是,老祖,那就由孙儿来宣读吧!”嬴婴会意,说道:“嬴姓先祖再上,今日受族长嬴政之谕,着令九子嬴朕接任嬴姓族长!”

嬴婴说完,墨色绸缎飘入老祠,霎时之间,老祠香火大盛,一道沧桑威严的声音自其中传出:“善!大善!”

那声音犹如自上古之声,带着时光的沧桑,在脑海中回响,又犹如是赤子的低沉,让人精神为之一震,好似先哲醍醐灌顶!

沧桑中带有一种无以言表的亲切,每一个嬴姓族人都痴迷在这声音中,春风过境也不外如是。

沧桑的先祖之声回荡在咸池内,荡漾在祖祠,回响在正殿内,萦绕在每一个族人的脑海中,每一个族人的身上都因为这声音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嬴婴身上最是明显,这些年,他因为图腾被废,身体机能抵抗不住岁月的侵蚀,已然逐渐老化,在先祖之声下,他那些苍白的发丝,逐渐变灰,脸色的褶皱,老年斑也少了许多。

此种现象也出现在嬴虔的身上,他的变化比嬴婴的还要明显。

“先祖还想小子再多活些岁月啊!”嬴虔感慨,泪珠盈眶:“先祖放心,嬴虔一定等见证嬴姓再次辉煌,再去见诸位先辈前贤!”

除了嬴虔和嬴婴,嬴朕的变化几乎没有,不过他自己清楚,他所受到的先祖赐福,比所有人都要多的太多,近乎一半的好处都被自己得到。

葫芦谷突破乘凉境时留下的反噬,也因为先祖的赐福而被消除殆尽,那些干涸的肌理,又再次恢复生机,原本为此他近乎老了五六岁,现下也舒缓过来,甚至比他在竹楼苏醒来时的年龄还要年轻个三四岁。

“此次赐福怎么如此丰厚,真是前所未闻!”嬴虔欣喜过后,望着香火之力还在不断蔓延的老祠,心头思索道。

咸池,阴阳谷内,东皇太一正在一堆龟甲上酣睡,其上方飘着一缕黑白清风。

“嗯呢!”

东皇太一自酣睡中苏醒,感觉身体突然变年轻了,手上原本有些粗糙的皮肤又变得如处子般滑腻,他如清风般飘到一面铜镜前。

铜镜中是一名黑发如瀑布的青年,东皇太一难以置信:“这是?难道两次天道反噬恢复了,不应该这么快啊!”

东皇太一,自袖口取出一块白色龟甲,嘴里念念有词,将它摊到身前。

东皇太一见白色龟甲悬浮在身前,如开花般裂出几道纵横痕迹:“嬴政那小东西,到底埋了多少后手?他怎么会知晓后世的事情?难道世间还有人占卜天机胜过我娲皇一脉?”

东皇太一袖子一挥,将身前的白色龟甲收起,朝他的书房走去,行色匆匆。

祖祠正殿内,嬴清感受完身体的变化,道:“现在死心了吧!皇伯父不是你所能度量的!”

嬴徐无心感受身体的变化,痴楞在当场。

“百里开门吧!”嬴朕吩咐道。

由百里应诺。

正殿开启,自外进来几人,正是白妶、霍骠骑、十三,还有一个骑着吊睛白虎的嬴罪,其肩上坐着一只伥鬼。

嬴罪穿着一身墨色华服,精气神也饱满了许多,隐隐显出少年公子的雏形。

四人中,变化最大的还数白妶,她来到嬴朕身边,关切的询问道:“相公你没事吧?”

嬴朕望着她愣在当场,经过先祖赐福,她的气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雍容华贵,肌肤如雪,身上那股子沙场血气也被洗涤殆尽,平添了一股华贵的皇气。

“相公!”白妶害羞的在嬴朕的腰间扭了一下。

“我们的族长夫人,越来越美了!”嬴朕小声在她耳边呢喃。

“讨厌!”

第九十九章 当浮一大白

嬴朕、白妶腻歪片刻,舒缓了一别多日的相思之情。

霍骠骑见状,赶紧上前,禀报道:“主公,根据您和百里先生制定的部署,所有被威胁的嬴姓族人全部救下,无一伤亡,咸池内潜伏的墨衣人也全部清除,除了反抗杀死的四十六人,生擒有七十二人,现全部押解在祖祠外,听候您发落。”

七大族老和嬴清兄弟闻言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嬴徐更是上前一脚将嬴成蟜踢翻在地,嬴病已原本担忧的眼神也随之消失。

“好,到时候你把这些人一并交给子婴公子吧!”嬴朕处理完这边事物,带着白妶和嬴罪来拜见嬴虔。

嬴罪虽然自小没人教授礼仪,不过他本能的知晓在祠堂内骑在白虎上不好,于是命令白虎化作白猫大小抱在其怀中,那只伥鬼因为害怕祖祠内的香火光芒,也早就窜到白虎的‘王’字虎纹内藏匿。

“弟孙儿拜见烈伯祖!”嬴朕郑重的向嬴虔下跪磕头,白妶和嬴罪也跟着依样磕头。

“起来吧,你个皮猴子,都是做族长的人了,不兴这么大的礼!”嬴虔在十三的陪同下,说道。

十三一进入祖祠就赶紧来到嬴虔的身边,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好似他就一直待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烈伯祖,这是内子白妶。”嬴朕向嬴虔郑重介绍白妶。

嬴虔开怀大笑,很是赞赏的说道:“不错,不错,终于遂了老祖的心愿!你小子不知道吧,当初我可是向白起那个老小子提过,要将他女儿说给你为妻,可惜让李斯那贼子捷足先登了,如今算是了了老祖的心愿!痛快,当浮一大白!”

白妶上前见礼。

嬴虔小声道:“你们什么时候生个小少帝给老祖我抱抱啊!”白妶害羞,嬴朕上前一把搂住她道:“老祖放心,保证让您抱上小少帝!”

嬴虔的目光忽然落在嬴罪的身上。

嬴朕察觉,赶紧说道:“这孩子是十八弟的曾孙,嬴彻给他取名嬴罪。”他说着神情有些心疼。

“当年他出生的时候,我在场,一晃眼就这么大了!”嬴虔忽然感慨起来,良久:“弟孙儿你处理完到厩苑来找我,我们祖孙两个再好好把酒言欢。”

嬴朕应诺。

“别忘了带上秦酒!”临了老人家又补充道。

嬴朕会意:“放心,都是您的!”

“没白疼!”嬴虔说完,吩咐十三和嬴婴一起押解嬴成蟜回了厩苑。

嬴朕送走大厩长一行,那边嬴清也带着嬴徐回了崤函帝宫,嬴病已落寞的望着嬴婴消失在人群的身影,也有些颓废的往外走去。

“病已族弟留步。”嬴朕小跑上前,喊住他道。

嬴病已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询问:“不知族长召唤病已,有何事询问?”

嬴朕似笑非笑的道:“常听婴族兄说病已先生,智谋惊圣贤,不妨猜想一番?”他并没直接表明自己的意图。

嬴病已依旧面无表情:“经次变故,病已已然心灰意冷,孱弱之身,族长如要处罚,悉听尊便,但凭发落,如果族长想要招揽,那大可以打消此念头,病已已是风烛残年之身,想要好好享受一番儿孙之福,之后不会再为人出一谋半策。”

“病已族弟既然挑明,那我也就不矫情了,处罚之说,不会有,你和嬴婴虽然引龙巢入咸池,但是之前曾许诺过嬴婴族兄,嬴徐交给嬴清管教,而你也不会追究,无论你做了什么,归根结底,还是心向嬴族的。”嬴朕说道。

嬴病已闻言,很是感激的鞠躬:“感谢族长谅解!”

“至于你说的招揽,我确实有这个意向,我回到咸池的意图相信你们都很清楚,带领嬴族再次走向复兴,然后收取嬴州,席卷整个瀛渊大陆,灭掉寒氏和焸族。我的志向很明确,你的追求我也清楚,我希望你能继续振作,帮助我出谋划策,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勠力同心,再次将嬴族引向整片大陆的最高峰!”嬴族情真意切说的滔滔不绝,可惜嬴病已依旧面无表情。

嬴病已道:“你文武皆备,武有白妶、霍骠骑,文有百里大祭酒,更何况你嬴朕也是智勇双全之辈,又何必盯着我这个孱弱的废人呢?”

“昔年父皇武将如云,文臣如星,依旧礼贤下士,求才若渴,荷华虽然不才,也愿效仿父皇作风!”嬴朕很是恳切的说道:“你孱弱的身体,想必先祖之声已然为你调理好了,咳嗽虽然不能根除,却也仅是隔三差五会有,不像之前那般密集,至于你图腾被废,那也不是无治疗之法,婴族兄的打斗你也应该看到了,我可以帮你恢复,不过作为族长,无论你愿不愿意为我谋划,我也会出手为你治好此伤!”

毕竟他和嬴婴的图腾被废都是因为那场灾难!

嬴病已有些惊讶的抬头道:“三世陛下是你治好的?”

嬴朕道:“正是,你忍着些,我这就为你治疗!”他神情极为真诚。

“不必,百年了,我也活够了,习惯了,就不用折腾了!”嬴病已很是抗拒的说道:“至于说为你谋划之事,就此作罢吧,百年的时光,没日没夜的都想着谋算布局,我早就厌倦,要不是不甘心嬴族就此没落,我早就回家好好教导儿子去了,不然我嬴病已又怎会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提到儿子,嬴病已眼中满满的内疚,他们这一脉号称是嬴姓的智囊,自先祖疾伊始,每代必出一名杰出的谋士,可到了他嬴病已之后,就再无一人成器,就连最有希望的儿子嬴来也是混不吝,整日惹祸。

说道儿子,嬴病已再次郑重的走到嬴朕的面前,深鞠躬:“感谢族长,昔日点化之恩,大恩大德,等他学成出山之时,再为族长鞍前马后吧!”

嬴朕伸手想要将他扶起,他坚持要拜,无奈只能依他,待他说完,嬴朕搀扶起他道:“既然病已族弟想要潜心教导嬴来贤侄,何不将图腾治好,放心我不会以此要挟于你。”

“我意已决,族长不必再劝!”嬴病已坚持己见:“我的身体我清楚,此次先祖之声为我梳理了一番,时间足以点化那块顽石!”

嬴朕无奈。

嬴来自外走来,谦恭的向嬴朕和嬴徐行礼,经过纵横家石碑的洗礼,他的气质明显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不再有不学无术的感觉,反而让人眼前一亮,大有藏剑于鞘的风貌。

“走吧!”嬴病已向嬴朕告辞,带着嬴来朝外走去。

嬴朕望着父子二人搀扶着迤逦消失在石道上,忽然有些羡慕。

第一百章 杀人诛心,亡国灭史

大寒王朝,戾园。

寒据、寒帝兄弟两人再次聚首,寒据身穿黑色玄袍正在书架前翻开密函竹简,寒帝也是一身便衣,随意做在下首的椅子上。

“大哥,嬴州的事宜有眉目了吗?”大寒王朝接连两位异性王死于非命,举国哗然,私下里都认为是皇室在排除异己。

怎叫寒帝不心急?

“青鸾听血的飞鸽传书辰时到了,他们言,确定嬴州有嬴姓后人活动,十有八九就是嬴姓嫡系。不过痕迹清理的很是老练,估摸着背后有养马人的影子。”寒据一边翻阅竹简一边说道。

“青鸾听血二人天赋虽然很高,但是历练的还是不够,多在养马人手上失败几次就有长进了!”其实对于寒据来说,两名异性王的死亡就是嬴姓后人出的手,不过他希望看到的是青鸾听血能够查出真相,有所长进。

寒据顿了一下,忽然抬头询问道:“吕破胡那边可有所斩获?”青鸾听血是代表他所在的大寒王朝暗势力‘亭’,那么吕破胡就是代表寒帝的帝皇权势。

一听寒据提到吕破胡,寒帝眉头也皱了起来,道:“他那边也算有所斩获,不过有不如无。”

“哦!”顿时引起寒据的兴趣。

寒帝接着道:“他误打误撞来到了雍王章邯的雍国,发现了章邯祖祠外有一座英烈殿,里面供奉的都是他那被坑杀的二十万袍泽。现在他被雍王以盛情挽留在雍国作客,实则已被软禁。”

“情理之中,他要是不供奉那二十万袍泽,我反而看不起他,他既然让吕破胡将消息传出来,就是想看看我大寒王朝皇家的反应,那我们也不能让他小瞧了!”寒据有些赞赏的说道。

其实知晓章邯一生经历的有识之士,无不对他赞誉有加。

寒据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好,就如大哥所言,我回去就下旨,让他的祭祀官方化,不过这样子,可苦了象氏了!”寒帝会意,笑着说道。

寒据听到寒帝提及象氏,含笑道:“历史本就是任人书写的,秦始皇如何,千古一帝,雄才大略,可因为区区几项急政,经过史官春秋笔法的记载,不也在百姓心中成为了万古一见的暴君,杀人诛心,亡国灭史,秦始皇尚且如此,他象氏多几项恶事又如何?”

“还是大哥有见识!”寒帝年少,初登大宝,又忙于政事,在文学上面却仍是稚嫩的可以。

寒据对他的奉承置若未闻:“为帝之道,除了权谋还要有相当好的文学涵养,这样于你收服大才大有裨益,更能增加你施政的经验,秦皇为政以衡石量书著称,却是一个文通百家的饱学君子,无论那一家的学问他都能洋洋洒洒的道来,据高祖言,有些精义,甚至比那些百家的嫡系传人还要领悟的深刻。”

“感谢兄长的教诲!”寒帝很是谦虚的道谢。

寒据望着尚显稚嫩的寒帝,语重心长的又道:“我是在这个世界上死过的人,一生也就奉献给寒氏一脉,但每一个为帝者,都应该有一个目标,远的有三皇五帝,但他们都是经过儒家的粉饰,那我们就拿眼前的秦皇为目标,他是第一位帝皇,相信无论是多少朝,多少代,他必将是所有帝皇想要超越的高峰。”

“弗陵必定牢记兄长教诲,争取做一个圣明的君主,和兄长一起将寒氏带向另一个辉煌的境地。”寒帝也被寒据的话所感染,自高祖以来,他们寒氏先皇的私下著述里,哪一人不想超越秦皇,就连他们的父皇寒武帝也是以他为师,处处奉他为圭臬。

寒据见他有所悟,也就放心了,又询问道:“白夜已经出现两次,太史官,还是没能找出缘由吗?”

“那群人都是些废物,翻遍了藏书阁,说没有任何记载,都是些腐儒!”一说到太史官们,寒帝就来气:“一个个都被我下到天牢去面壁了!”

“唉,你呀,还是年轻气盛,做皇帝首先要忍,他们毕竟是儒生,身后的儒门势力甚是庞大。”寒据劝阻道。

“屁,就他们还是儒生,自董仲舒之后,再无儒生,一个个窃取其他学派的学识,现在他们还有脸站在孔夫子的面前吗?孔圣人的‘德治’、‘己所不欲’现在的儒生有一人能做到吗?”说起这些儒生,寒帝就来气,儒家经典张口就来,骨子里却大行法家、阴阳家的那一套,简直就是伪君子。

“弗陵,慎言!”寒据严厉喝斥道。

寒帝有些撒娇的说道:“大哥,我就是在你面前说说,你不知道每天看他们的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唉,你呀你,真是个孩子。”寒据道:“我就不说你了,但是你要清楚,作为帝王,要驾驭黑白,掌控乾坤,不能以一己之好恶行政!”

“大哥你放心吧,弗陵晓得!”寒帝含笑道。

厩苑破败,山门陈旧,大纛猎猎,灰蒙蒙的上面,有两个血色小篆‘厩苑’,铁画银钩。

如此厩苑,就是比之农家小院犹为不如,却是所有嬴姓族人心中的圣地,天下间有识之士,无比敬畏仰慕,没有一人敢在此地放肆。

世人不知嬴虔尚在世间,毕竟嬴姓族人不显世间,已有百年。

有人说,嬴虔若在,必然已是天下第一人。

他位居天下第三,还是百年前的那一次比拼,干掉了时列其三的象氏老祖,如今百年过去,想必修为必臻至更高境地。

厩苑的山脚有一对年轻的夫妇,正迤逦攀爬,山门处,十三正在恭候,那对夫妻正是嬴族新晋的族长夫妇。

嬴朕白妶脚力稳健,不多时就来到山门前。

十三上前行礼。

嬴朕慌忙搀扶起他:“烈伯祖现在可睡了!”

十三有些焦急的说道:“族长您快去劝劝他老人家吧,自回来后,就站在饮马瀑布前不言不语。”

“你前方引路。”嬴朕道。

真正的厩苑,格局每天都在变化,如果不是常年居住期间的养马人带路,他这个族长也不敢说能安然进退。

十三应诺,嬴朕白妶尾随其后。

第一百零一章 遥闻酒香踏风来

饮马瀑布,嬴虔背手而立,松柏般挺直的身体,奔流的瀑布前,显得有些落寞。

嬴朕牵着白妶站在其后,望着这一幕有些心疼,他明白嬴虔的苦痛,眼睁睁望着一个个在乎的人离开身边,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世间事再没有比此更折磨人的。

嬴虔那些在意的后辈,百年前都死的死,这些年他已经看开许多,不过随着嬴成蟜的出现,他又再次站到风口浪尖,面对此种抉择。

嬴成蟜两次犯下的错误,足以枭首,不过嬴虔却苦苦做不了决定,尤其是嬴婴站在他身边,虽然他言谈举止都不认这个父亲,不过嬴虔作为长辈,又怎忍心,让这个失去父亲百年的孩子,再次成为孤儿?

思来想去,他都没有一个好的办法处理这件事?

世间哪得双全法?

嬴虔从关押嬴成蟜的地方出来,就站在饮马瀑布前,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烈伯祖,麒麟儿给您送秦酒来了。”嬴朕拎着秦酒上前说道,相较于皮猴子这个称呼,嬴虔从小最喜欢叫他的就是‘麒麟儿’。

他从小总是对嬴朕赞不绝口,宠爱有加,时常对他的身边自豪的说道:‘天上麒麟儿,降我嬴秦家。’

嬴虔轻叹一声,挥手成桌,四个石凳分别围着四周:“麒麟儿来了,坐坐,陪烈伯祖喝几杯。”

“好到是好,不过您老还没喝可就醉了!”嬴朕指着四个石凳说道:“我们就三个人,您老怎么拿出了四个石凳?”十三在将他们引到饮马瀑布前就自发退下了。

嬴虔抚须含笑:“这就是你小子不懂了,等你的秦酒打开,阴阳谷的那个长鼻子先生就会闻香踏风而来。”

“您说东皇老祖啊,百年时间,他老人家还那么年轻吗?”经嬴虔一提,嬴朕顿时想起那个头上飘着一缕黑白清风的中年人,小时候,除了父皇母后、烈伯祖,他最喜欢和东皇老祖戏耍,连大兄都排在他的后面。

父皇母后时常繁忙,大兄扶苏就担任教导督促他的职责,所以在心里排位置的时候,故意将他放在最后,他还记得那时东皇老祖经常将他抱起,突然抛向天空,自己每次都会尖叫着落在他的清风内。

而自己最喜欢在他的清风内戏耍,因为在里面自己可以心想事成,无论自己想要什么,清风的世界立刻就会出现。

“东皇老先生现在可是名副其实了,和你老祖一样,也是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了!”说到东皇太一的容颜,嬴虔便来了兴致,先前的不开心也遗忘了,笑呵呵的吐槽着他的容貌。

“屁,谁跟你个小酒鬼一样是糟老头子,就算老了,白发苍苍也是老帅哥。”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嬴虔身边的石凳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身穿黑白道袍的青年人,他随手拿起石桌上的秦酒,斟了一杯,仰头喝尽:“现在,老祖我又年轻了!”

“你!”嬴虔望着眼前的东皇太一那黝黑黝黑的青丝,以及稚嫩如婴儿的皮肤,惊呼出声!

“老祖的容颜你个小酒鬼是羡慕不来滴!”东皇太一又自斟了一杯,再次仰头喝尽。

嬴朕带着白妶起身行礼:“见过东皇老祖!”东皇太一虽然容颜和他差不多,但是他心中的尊敬如对待烈伯祖一般,甚至犹有过之。

他带着白妶朝他鞠躬行礼,也有一点晚辈带领新婚妻子向家中长辈行礼的意思。

“好好好,一晃眼,麒麟儿都长大了!”东皇太一示意他们坐下。他自坐下,除了喝酒,目光都在盯着白妶:“不错,不错,麒麟儿你可是娶了一个好妻子,可莫要辜负了,你们算是结合于微末,记住这是糟糠之妻,不可弃!不可弃!”

东皇太一说着,又举起酒杯喝了一杯。

嬴虔坐在一边不停的斟酒,他见东皇太一对白妶很是感兴趣,遂说道:“麒麟儿新婚不久,这都给您老行了大礼,老先生不表示表示!”

嬴朕闻言,立刻心领神会,拉着白妶起身,纳头就拜。

夫妻二人连续磕了三个响头,东皇太一这边笑容满面,也不阻止,很是开心:“好!好!”嬴虔也很是开心,自秦皇将这位老先生请来,他是第一次见东皇太一如此开心。

东皇太一嘴里开心的叫好,却没有让他们起来的意思,等嬴朕夫妻磕了九个响头,他才抬手一挥。

嬴朕夫妻只感觉一阵清风拂过,他们又再次坐于石凳之上。

嬴朕夫妻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东皇太一说道:“老祖来的急,也没有准备什么,就给你们看一下相吧!”

“谢老祖!”嬴朕白妶连忙感谢,心里都乐开了花。

能让东皇太一看相那是三生有幸,世人求都求不来的,怎能不让夫妻二人感恩欣喜?

“你小子就不用谢了,老祖可不给你相命,我只答应给你媳妇看相。”嬴朕一脸期待的等东皇太一看相,就听他冷不丁的飘出这么一句。

“为啥!”嬴朕有些委屈。

东皇太一很是傲娇的道:“看你小子不爽!”

“小时候您老可是最疼我的!”嬴朕嘟囔着嘴叫屈。

“你也知道是小时候,现在闭嘴,老祖要认真看相了!”东皇太一不再鸟嬴朕,仔细打量起白妶。

“你本是天上破军转世,七杀之女,有王侯之命。封王拜大将军,算是你一生的顶点,不过因为你满门杀气过重,命里克夫。不过你命好,王父是秦皇的挚友,他以大修为将你和身旁这个臭小子的命格连在了一起,现在不仅有七杀命格,更兼有一种更高更最贵的命格,好像是传说中的九天凤凰命格。”东皇太一极其认真的说着,说着险些激动的大呼出声。

九天凤凰命格就是在他们族内的典籍之中也是写在传说那一类目的,现在居然有人通过逆天改命,生生造了出来。

这怎能不让他震惊!?

嬴朕和嬴虔两人安静的听着,生怕打扰了他。

“七杀克夫吗?”白妶有些伤心的呢喃,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嬴朕。

白妶的小动作被东皇太一望在眼里,说道:“你不用担心,嬴政那小子既然敢将你和他的宝贝儿子绑在一起,就不怕你克夫,他给你逆天改命的九天凤凰命格,不仅不克夫,更是所有命相内最旺夫的,身怀此种命格的女子,不仅处事独立,更是丈夫的贤内助。七杀命格在它的面前不值一提,不用担心。”

第一百零二章 沟通自然,掌御万类

白妶胸脯起伏,对东皇太一致谢:“感谢老祖解惑!”

“不过逆天改命的手法真是惊才绝艳,百年前老祖绝对做不到这么完美,莫不成嬴政那个小子在命数一道上已臻巅峰?”白妶身兼七杀命格以及九天凤凰命格,且完美的融合,根本就是骇人听闻!

譬如一人同时拥有象氏霸王的杀伐暴戾和虞姬的玲珑温婉,那么这个人注定是疯子,如果现在还不是疯子,那么他下一刻肯定是疯子!

两种极端的命格就像极端的两类情绪难以相融,更好比水和火不可以共生。

这个世人皆知的恒理却在白妶的身上受到了颠覆,简直难以置信,他们风氏一脉,自认为在天机和命数上独步天下,没想到世间尚有如此深不可测的高手。

“不过这手法很是熟悉,难道是我风氏一脉的哪位高人不成?”东皇太一就连嬴虔斟满的秦酒都忘记喝尽,踏风朝远处而去。

嬴虔见东皇太一离去,心头焦急,追问道:“老先生,不知小子心头的难题可有解?”话音说完,在空中飘荡,东皇太一没有回答。

忽然,一个酒杯卷着清风自远处飘来,落在石桌上。

酒杯稳稳的落在石桌之上,杯中的酒已喝干。

酒杯落处,却是一行小篆字:心中事,眼前人!

嬴朕瞟了一眼石桌上的文字,他更加明白烈伯祖想要咨询的事情,其实当初将嬴成蟜交给他,也是希望他能念及旧情,宽恕其一命,无论怎么说,嬴婴都是他的儿子,而婴堂兄是他很在乎的亲人中,很重要的一人。

儿时那些美好记忆,离不开烈伯祖、东皇先生的宠溺,离不开父皇母后、大兄的教诲,更离不开婴堂兄的陪伴。

亲情不是一个冷冰冰的词语,而是一个个印入脑海的亲人,近有白妶、烈伯祖、东皇先生,原有父皇母后、大兄、婴堂兄。

人一生的奋斗,无论是修为还是功名,都是为了让亲人能够开心,不受欺负,而他也不想让婴堂兄伤心,虽然他总是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嬴朕没想到一片好心却让烈伯祖难为了,遂率先道:“烈伯祖,皇叔的处罚,就让我来吧,权当是我这个新任族长的第一道命令。您老看如此可好?”

“你……那好,就你来吧!”嬴虔当然明白东皇太一留下那一行字,嬴族家事凡是皆决于族长,除非是开除族籍必须他宗正同意。

嬴族内,族籍、祭祀和教育是族长所不能直接决断的三件事情,它们分别由宗正、奉祀官和大祭酒掌管。

“既然如此,我看十三出去办事的时候,您老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以后皇叔就留在您的身边给您端茶递水,不过您老必须让他寸步不离,至于龙巢,创办不易,也小有气候,就让婴堂兄暂时管理,隶属您的厩苑之下。”嬴朕说道。

“麒麟儿这样不妥吧!”嬴虔有些迟疑。

无论是当年的秦孝公还是秦皇,都不喜欢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力量,古今,但凡帝王皆如此。

嬴朕毫不在意:“烈伯祖,我是您看着长大的,如果您都信不过,那这嬴族我还能信谁,无论是皇叔还是龙巢,掌握在您的手上,少帝才能安心。”

其实听到十三说他在饮马瀑布前不言不语的时候,嬴朕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现下没有比这再好的解决方式。

“老祖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必须给我一个人。”嬴虔沉吟片刻道。

嬴朕道:“烈伯祖,您想要谁?”

“霍骠骑!”嬴虔说道:“我看那小子根骨不错,老祖想传他衣钵。”

嬴朕摇头道:“他不行,他可是我看中的大将军,我需要他纵横沙场。”尚记得他救下霍骠骑就是因为他不下于章邯的军事天赋和武道天赋。停顿片刻,他接着道:“您老如果要找衣钵传人,我到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谁?”嬴虔有些好奇,嬴朕身边的人厩苑都有备案,也唯有霍骠骑能入他法眼。

“嬴罪,嬴彻的孙子。”嬴朕道。

嬴虔有些迟疑,不敢相信:“那个小东西行吗,他出生的时候,我远远的望过一眼,根骨并不好!”嬴罪他是知道的,至于天赋,中等之姿!

“老祖,您这次可是走眼了!”嬴朕笑道。

白妶接着他的话茬说道:“烈伯祖,您有所不知,今次能够清除咸池内的龙巢余孽,多亏了这个小家伙,要不是他,我白氏族人不可能及时出现在咸池。”那次白妶单独找嬴彻,就是向他借嬴罪一用,让他带着白氏族长令符调来精锐的白氏部众。

“哦,他真在哪个时候独自出了咸池?”那时候的咸池,嬴虔是再清楚不过的,他的厩苑都被龙巢的人看守住了,更不用说咸池,那是所有的出入口都被龙巢看管。

“正是!”白妶道:“老祖您知道他根骨中等,可他有一项旁人不能拥有的神奇能力,您肯定不知晓吧!”

“这个老祖到真不知道。”嬴虔确实不知道,嬴罪常年和嬴彻隐居在山中,来到嬴姓聚居地,就是别人打他也不还手,就是在山中,要不是那次有人刺杀他,他也不会在嬴朕白妶的面前显露出神奇的能力。

“那小东西天生拥有亲和自然的能力,能够沟通万类!”嬴朕笑道。

“真的如此,那要是结合养马人的功夫,那将所向无敌!”嬴虔有些激动,送到嘴边的秦酒,又放在石桌上。

“沟通自然,掌御万类,这小子简直就是上苍专门为厩苑赐下的衣钵传人,如果您老要培养下一代,他绝对是不二人选。”嬴朕道。

对于嬴罪,他虽然是嬴胡亥的后代,却不影响嬴朕的赞赏!

“那小子现在在哪里,赶紧给老祖送来!”嬴虔笑骂道:“你小子不地道,发现如此好的苗子也不知道告诉老祖,是不是我不挖你的左膀右臂,你就一直不告诉老祖?”

“那小子现在在隰院,等少帝回去就给你送过来!”嬴朕道。

嬴虔哪等得及,叫来十三,命他赶紧到隰院提人。

生怕慢一步就被抢走了!

第一百零三章 人有九脉,其九曰血

饮马瀑布如白练悬挂在山崖上,山风习习,水流潺潺流淌,自下而上,乃是世间唯一的倒流瀑布。

嬴虔和嬴朕夫妇喝着酒葫芦里的秦酒,忽然扭头对着瀑布说道:“麒麟儿,你可知道这饮马瀑布的由来?”

嬴朕望着饮马瀑布倒流如白练的山泉水,很是怀念的说道:“知晓一些,兄长曾给我说过,好像是父皇游览周朝雒邑的时候,截取的一段龙脉。”

白妶听闻,遂附和:“我也曾听父亲说过,比饮马泉乃是周朝姬姓的一段龙脉,不仅能够滋养厩苑的百草花木,让豢养在这里的马匹催生出最纯正的血脉,若机缘巧合,也极有可能诞生具有龙脉的天马。”

嬴虔点头:“不错,此饮马瀑布正是我厩苑的根基之一,百年前厩苑却是出了一匹天马,连秦皇都没能抢过白小子。”饮马瀑布乃是秦皇所为,嬴姓自古驭马之法才是厩苑傲视古今天下的根基。

嬴虔说到秦皇、白起争夺天马的往事,双眼轻微闭起,嘴角微微露出笑意,脸上尽是满满的回味。

“老祖,您是说昔年我父亲有一匹天马?”白妶惊奇的问道。

“是啊,你父亲的坐骑白驹就是一匹纯血龙脉天马。那时他和秦皇同时看上,也不知白小子使了什么计谋从秦皇手上硬生生给要走了,为此秦皇连续一个月见他都没有好脸色。”嬴虔摸着胡须笑了起来,每次白起和秦皇联袂来他住处作客都会提及此事。

那时一段令人遐想的岁月!

白妶恍然大悟:“怪不得,父亲从来不让我碰白驹。”

嬴朕笑道:“岳父那是怕你给抢走了,他能抢过父皇,可抢不过你这个宝贝女儿!”

他一点播,嬴虔抚摸着胡须点头哈哈开怀:“是极是极,是那白小子能干出来的事情,想来你能知晓这饮马瀑布的往事,也是因为白小子赢了秦皇,忍不住才对你说起了此段秘辛。”

白妶默认,这确实是父亲的一贯作风。

嬴虔再次说道:“麒麟儿你来此,除了百年未见我老人家外,还和这龙脉有关吧?”自从嬴朕在长庚村醒来,所有关于他的大小事情都会被养马人汇总起来,一日一报。有时候,嬴朕还没有他了解自己的日常。

嬴朕闻言,说道:“确实如老祖所言,少帝一路归族,有诸多疑问想要请教您老,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龙脉这件事。”

嬴虔道:“如今你已然是嬴姓的族长,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这些都是嬴姓族长必须知晓的事情。”

白妶起身道:“老祖,那弟孙媳暂时回避一下。”她虽然出生武将世家,却是文武兼修的儒帅家族,有些规矩她还是知晓的,甚至比那些书香世家的千金还要博学。

嬴虔摆手:“你坐下,哪来的那么多规矩,你是老祖看重的弟孙媳妇,你们能有今天老祖可是出了好大一把力气,皮猴子现在是族长,你是族长夫人,他知道的你也可以知晓,夫妻同心,才能将我嬴族再次带上辉煌。麒麟儿以后有的忙了,你可要帮老祖,好好照应好他。”他是真真的打心里喜欢这个弟孙媳妇,白妶无论是从白起那里,还是嬴朕这边论,都是嬴虔的晚辈,如今更是嫁为嬴姓妇,爱屋及乌,那是从哪里看都相当满意这个弟孙媳。

有时候连嬴朕都有些吃味,感觉白妶才是嬴虔的嫡亲弟孙儿,他才是嫁进来的嬴姓妇。

嬴朕在白妶起身的瞬间伸手抓住了她的玉手,想让其好好坐在自己身边,更是以密语说道:“妶姐姐,少帝希望他日端坐紫禁之巅之时,有你陪坐在旁,若是身边无你,那该是有多么无趣!”

白妶玉体一颤,不过仍旧站立着。

嬴虔含笑,内心骂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痴情的种子。”

他虽然如此说,却是很赞赏嬴政父子这样的痴情态度,嬴姓一族皆是如此。

他可不愿意看到白妶两难,嬴朕的痴情告白未落,嬴虔就立马出言劝导。

白妶见嬴虔发话,也就坐了下来。

其后,她目光全程注视着嬴朕侧颜,时不时痴痴的傻笑,等走的时候居然完全不知道嬴虔二人聊了些什么。

饮马瀑布传来如编钟般的乐曲,嬴虔继续说道:“自混沌以来,人族逐渐强盛,为了和自然、猛兽斗争,智慧的先祖发现人族天生乃是九脉,不是八脉,只是显八脉隐一脉,而这隐去的一脉,便是血脉,通过血脉可以激发姓氏图腾。”

“而图腾最初觉醒的时候正是因为龙脉,也就是那时候起人族逐渐发现了天下有九大龙脉,也分别觉醒了玄鸟、姬水等九大图腾,天下正式出现了九大古姓家族。”

“我嬴姓也是其中之一?”嬴朕问道。

“不错,我嬴姓不止是其中之一,更是九大古姓家族之首。”嬴虔说起,很是自豪。

“那我们咸池嬴族是古嬴姓的一脉分支?”嬴朕如是认为,根据老祖的描述分析九大古姓家族必然庞大而强盛,以现在的嬴族根本不可能是九大古姓之首。

嬴虔闻言猛然喝了一口秦酒,道:“不,我们就是那个古嬴姓家族,嬴姓没有分支,即使昔年反出去的赵氏也剔去了玄鸟血脉图腾。”

“那我嬴姓怎会如此弱,连大陆上某些氏家族都比我们强大?”嬴朕再次询问。

嬴虔忽然愣在当场,良久说道:“这个等你带着嬴族再次走出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现在不能吗?”嬴朕问。

嬴虔应道:“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复兴嬴姓。”

“好,我会努力尽快实现,希望您老不要反悔。”嬴朕知晓老祖的决心,没有再次缠问。

“老祖拭目以待。”嬴虔道。

嬴朕道:“一言为定。”他停了一下,又说道:“既然您不告诉我嬴姓为何如此弱,那能告诉我九大龙脉现在何处?”

嬴虔眯眼道:“九大龙脉,自然在九大古姓手中,我嬴姓的,想必你已经发现了,就在老祠之中。”

这点,嬴朕知晓:“可我听说天下龙脉早就失踪了,有人说是父皇带走了八大古姓的龙脉。”

第一百零四章 走子布局

“屁,那些人纯粹就是污蔑!”

嬴虔闻言暴跳如雷,胡子都翘了起来,破口大骂:“他祖母奶奶的,污蔑政儿是暴君,烧毁所有秦史就罢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狠毒,这不仅仅是污蔑,这是要断我嬴姓的根,不让嬴姓断了香火是不罢休了!”

“老祖,您老好好给我说说,我嬴姓不是好欺负的,敢阴我嬴族,少帝定然让他昼不能宁,夜不能寐!”其中必然有世人不知的秘辛,连嬴朕自己都不知道,趁此机会,他希望嬴虔老祖能够将往事多给他说些。

“你小子急什么,既然是我嬴姓族长,作为九大古姓之首,龙脉的事情必定让你知晓来龙去脉。”嬴虔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坐回石凳上。

他拿起酒葫芦接连喝三杯秦酒,道:“天下图腾出龙脉,九大古姓对应九大龙脉,龙脉纵横交错在瀛渊大陆之下,滋养九姓百氏的图腾,龙脉关乎图腾的兴衰强盛,一旦龙脉被人破坏挪移,它所对应的图腾及相连的姓氏家族的香火必然受到影响!”

“那如此说来八大龙脉还在大陆之下?”嬴朕道。

“肯定的,要同时收走八大龙脉,必须要修为臻至神祇境巅峰的天机风水师八人,甚至还要面对强大神秘的八大古姓的恐怖势力,他们八家可不像我们嬴族,他们族内必然隐藏着神祇境的老怪物。”嬴虔说起八大古姓情绪波动强烈,看来嬴姓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好,不然嬴朕自小到沉睡都没有见过八大古姓的族人。

嬴朕和白妶侍奉在身边,等嬴虔杯中的秦酒喝完,立马续上。

然后安静的坐在一旁,偶尔会插上一字半句。

“收走龙脉?真是不知所谓!不说那些龙脉能不能收走,就是有那个本领,收走龙脉的时候必然龙蛇起陆,所在区域也会在一夕之间沧海桑田。真是不知道传谣言者,是不是没有脑子。”嬴虔哂笑连连。

古往今来,出现了无数精才绝艳的英豪怪杰,就是最为突出的三皇五帝也不敢说在悄无声息中收走八大古姓的龙脉。

“看来龙脉果然还在原地,就是不知道我身上的九条小龙有何根底?”嬴朕本来步入乘凉境,魂魄又归来一部分,记忆也多出许多,不过都是远古时期的记忆。

他凭借这这些记忆,以为他们是九大龙脉,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这回事,凭借现在的身份,要真是九大龙脉,也不是他嬴朕能够驾驭的。

嬴朕完全没有头绪,就是以乘凉境得来的经验智慧依然没用,他只好将九条小家伙一一自袖口中请了出来。

“老祖,我给您看九个小家伙。”

九条小龙依次卷着白云飞腾而出,率先出来的是小墨龙龙翟,随后就是小白龙和其他七条小龙。

“嘶!”

嬴虔抚摸着胡须,一个激动,竟然揪掉了数根白须。

九条小龙一出来,犹如脱缰的野马,朝着酒葫芦一拥而上。

嬴朕见他们盯上了酒葫芦,哪还愿意,那可是他献和老祖的礼物。

嬴朕手急眼快,一把揪住龙翟,命令道:“龙翟,你们不许喝秦酒!”

龙翟不开心,扭转龙头,鄙视嬴朕。

此时嬴虔从惊讶中舒缓过来,笑眯眯的望着九条小龙:“少帝,一葫芦秦酒而已,就给它吧!”他盯着桌上的九条小龙,越看越是喜爱。

龙翟闻言,龙眼圆睁,龙首抬起,对着嬴虔就是一口吐沫。

嬴朕见状,也不好阻拦,龙翟一个腾云而起投入酒葫芦中,欢喜齐天!

龙翟一口吐沫吐在嬴虔的脸上,嬴虔笑逐颜开,忙以香火之力将其炼化。

他几百年的岁月经验,自然知晓龙翟的龙涎是好东西。

嬴虔在炼化龙涎,嬴朕不好打扰,他只好跟着白妶望着酒葫芦。

酒葫芦中忽然一声龙鸣,一道白光自葫芦中射出。

与此同时,厩苑中豢养的所有马匹都被吓跪,马首死死的埋在马槽下。就连嬴秦先祖豢养的马王也四肢战战,马首低垂,不敢嘶鸣。

要是嬴虔见此状态,必然会惊奇不已,他是知晓马王战过蛟龙,甚至吃过不少的蛟龙肉。

那些平时放马的牧马侍从,一个个都放下正在吹奏的洞箫笛子,惊慌的上前查看。

酒葫芦中白光一闪而逝,龙翟自其中嗖的一声飞了出来,围绕酒葫芦口盘桓不敢再飞入其中。

那边嬴虔也炼化了脸上的龙涎,嬴朕询问:“老祖,你可能看出九条小龙是何出身?”

嬴虔闻言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嬴朕道:“少帝不知,还望老祖解惑。”它们是他魂归之日出现在身边的,之前听由百里说父皇取走了八大古姓的龙脉,他以为就是这九个小东西,如今看来并不是的。

“你将得到它们的经过讲讲!”嬴虔望着它们总感觉有些熟悉,促着眉头说道。

嬴朕依言讲了一番。

嬴虔的眉头促的更紧,良久说道:“老祖,也不知道,或许就是九条神龙幼子吧。”

“连老祖也不知道它们的来历吗?”嬴朕有些失落,他总有预感,九个家伙绝对不是简单的神龙。

“或许,老先生能知晓它们的根底,你不妨抽空去采访一下。”良久,嬴虔说道。

手中的酒再次被他一饮而尽!

“谢老祖点播,少帝知晓!”嬴朕心中狂喜,以东皇太一娲皇后裔的身份,看出九条小龙的根底自是再简单不过。

嬴朕收起九龙,又和嬴虔畅饮一番,起身告辞。

嬴虔挥手制止他,转身来到饮马瀑布下:“少帝,你看着瀑布倒流如苍穹,可明白你父亲的心愿?”

“少帝明白!”嬴朕来到嬴虔身旁,望着饮马瀑布倒流而上的山泉水:“父皇让龙脉山泉倒流入天,除了滋养厩苑,我想应该是告诫后世嬴姓族人,要敢逆天而上,不畏过往,不惧上苍,主宰我嬴姓命运!”

“不错,正有此意!”秦皇立饮马瀑布的时候,嬴虔曾亲耳听其说过。

他很是欣慰,没想到嬴朕能领会到秦皇的这层意思。

嬴虔喝了一大口秦酒,略含醉意:“如今你为嬴姓族长,未来可想好如何走子布局?”

第一百零五章 寒帝政令

走子布局,谋略天下。

嬴朕自长庚村竹楼魂归,无时不刻不在谋划,所有谋略他都不知道考虑了多少遍。

“此乃少帝日夜所思之事,每一步都经过近百次的推演。”嬴朕很是镇定,嬴虔的话虽然问到他的心眼上了,他也有满腔的计划想要向老祖倾诉,但他归来的魂魄碎片带来的经验智慧告诉他,要淡然,要安之若素。

“哦,那你是如何构想的?”嬴虔很是期待,他虽然知晓嬴朕在修为上是妖孽,但是政治、手腕,少帝昏睡百年,又浑浑噩噩许久,他不能确定是否还有当年的见识谋略。趁此机会,他想考考嬴朕,毕竟手腕政治除了天赋,更看重实战、经验积累。

“瀛渊大陆,经历寒朝武帝的开拓,寒氏高、吕、惠、文、景五代所积累的一切财富、民力都处在疲惫不堪,风雨飘摇的状态。此刻民生凋敝,民不聊生,大有天下苦汉久矣的心态。武帝后期的文治武功不能说他错了,而是太过于着急,以至于耗尽国库民力,让原本固若金汤的强汉成为了破烂不堪的毛草破屋。”

“如今寒帝初立,尚很年幼,佐政的霍光、金日磾等臣子都是才干惊天的旷世之才,寒帝虽然有“亭”的暗中帮助,但是寒氏的“亭”不在迫不得已是不能干预朝政的。主弱臣强,够寒帝好好的吃上一大壶的。”

“寒帝如果平庸那么朝政就掌握在这些强臣的手中,必然处于长时间的互相倾轧中;如果寒帝才能不凡,但他要想扳倒、甚至慑服臣工,重新掌控帝权,也必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就是我嬴姓一族重新崛起的契机!”

“为此我之前和百里先生制定了三步策略。如果策略成功实施,届时我嬴姓进可虎视天下,退可回守咸池。”嬴朕详细的将三步策略和嬴虔阐述一番。

策略他很有信心,觉得是最成熟,也是最满意的,这是他长久的经验同百里先生的智慧碰撞出的最好结果。

嬴虔认真的听取嬴朕洋洋洒洒的讲述心中韬略,甚是开心,时不时的点头微笑:“好好,不错,你懂得沉下心来,让我很是满意,急功近利只会落得象氏霸王八百子弟兵出江东的下场。”

他点头赞赏,略微沉吟片刻,说道:“不过老祖有点要提醒你,你们制定的策略好是很好,不过三秦王候,相互依存,生生不息,昼夜蚕食着嬴族的香火、气运,如果你不好好处理,极有可能养虎为患,嬴族强大,他也跟着强盛。”

嬴朕很是赞同,象氏和寒氏先后分封雍、塞、翟王在嬴州之上。

以三秦互为犄角,锁定嬴姓龙脉,以三才阵慢慢蚕食香火气运。

嬴族想再次走出去,他们必将是首当其冲要攻克的天大难关。

不过得想办法,让嬴姓休整积蓄的时候不会让他们的势力再次攀升。

嬴朕说完,抿了一口秦酒,目光灼灼的盯着嬴虔。

嬴虔笑问道:“你小子说就说,盯着你老祖干什么?”

嬴朕给身旁的白妶斟上酒。

望着嬴虔笑道:“三秦王爵不过大秦故属,有我和老祖在,少帝相信他们翻不起风浪。”

“你呀你……你小子还是鬼精鬼精的!”嬴虔以手点指,开怀大笑。

“你什么时候起身寻找四大佐族?”嬴虔询问。

“暂时不会外出,等嬴族彻底走上正轨在启程,如今我们已经有白氏的武安军,其余的三族我也有了些许头绪。”嬴朕如是道。

嬴虔没有说话,又和嬴朕畅饮起来,一老一小从古至今,从年幼到如今天南海北的胡侃,不多时,十三就带着嬴罪回到厩苑。

嬴虔望到抱着白虎的嬴罪,不断的抚摸着胡须点头。

果然如嬴朕所说。

嬴虔很果断的将他定为厩苑培养的重要继承人之一。

嬴朕上前好好嘱托了一番,什么“劳逸结合,小心身体”等话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篇。

大寒王朝,戾园。

寒据、寒弗陵兄弟二人又聚在一起。两人端坐在石凳上,正在运气成丝,静心垂钓,戾园正好有一条小河穿过。

其中有诸多珍稀水族,寒据但凡有空就会在此垂纶。

寒弗陵一边垂钓,一边扭头查看寒据的反应,每次张嘴欲言,话到嘴边,又再次咽了回去。

寒弗陵比谁都清楚兄长的脾气,垂钓之时绝不能受到打扰!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寒据兴致退却,收起垂线,起身回到河畔的小亭内。

亭内石桌上放着一些布帛。

寒据坐在石桌旁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润了润喉咙,方开始询问:“你不在上朝,又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寒弗陵默不作声。

寒据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移步轻轻的拍了拍寒帝的肩膀:“你又在庭议上发脾气逃跑了,他们又封驳了你的政令?”

寒弗陵点头,很是苦恼:“他们根本就不将我这个少年天子放在眼里,但凡我所下达的政令,十条有十条被他们盖章,封驳回来,作为帝皇,政令不出长安城,到底我是皇帝,还是他们才是皇帝?””他声音由最初如蚊子般低语,然后一点点失控怒吼咆哮。

寒据将他拉着坐在自己身边,轻声劝解道:“皇帝政令被封驳,那不是耻辱,那是荣耀,父皇一生被封驳多少次,相信没有人清楚,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知晓,还有秦皇那样伟大的帝皇,他难道不考虑自己的尊严,以他唯吾独尊的帝皇气度,焚书坑儒也不过挥笔而就,他为何在设置三公九卿的的时候没有废除此项制度,反而容许其存在,那时可没有君弱臣强?我们暂且不论你的臣工是否有错,你静下心来好好思索,你所下达的政令有错吗?符合时宜吗?能否行的通吗?”

“我的政令没有错,现如今大寒王朝风雨飘零,国库见底,民生倾颓,我施行的政策肯定可以缓解黔首的压力,逐渐消除父皇后期所造成的弊端。”寒帝说道。

他认为他的政策是切中要害的,他没有错?

寒据放下手中的史策,询问道:“秦皇修驰道,筑灵渠,建长城,惠泽千秋万代,可天下百姓却指责那是暴政?那时他的政策错了吗?先皇景帝同意晁错削藩集权,却终得七王之乱,险些颠覆皇权,那时他的政策错了吗?父皇任用卫霍,驱除匈奴,最终耗空国库,用尽民力,那时他老人家的政策错了吗?”

“何为君臣之道,何为政策之行,你好好想想吧?”

寒据说完,拿起桌上的一大批布帛转身离去,布帛随意卷起,具体内容不清。

布帛是亭卫所呈,内容是寒帝政令。

帛上隐约有“盐铁”二字。

第一百零六章 隰院门前

厩苑,饮马瀑布。

秦酒饮过,嬴虔保存起剩余半壶,酒葫芦嬴朕没有留给老祖,他祭炼医刀需要。

正好他打算先试着炼制两葫芦医刀。

该聊的都说了,嬴朕的策略大厩长也很认同,并告诫他,不必太过心急,需得一步步来,百年来嬴族也仅仅维持现状,需要恢复原状,仍旧还有一段路要走。

一老一少意见相投,天色渐晚,嬴朕起身告辞。

大厩长非要亲自将他们夫妻送到厩苑门前,嬴朕实在推脱不掉,只得陪着他,缓慢向外。

嬴虔今日很是开心,酒也喝饱了,弟孙儿也见到了,就在嬴朕夫妻踏出厩苑门口的时候,他询问道:“少帝何时出咸池?”

嬴朕沉吟片刻:“暂时都会留在咸池,等族内布局完成,外面的根基奠定的差不多才会出去,想来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

布局内外,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不过嬴朕很有信心,在完成族内布局的时候,顾及外界。

“好,离开前记得来烈伯祖这里一趟。”嬴虔摸着胡须很是欣慰得意。他眼中的嬴朕很出色,他有信心,此青必胜于蓝。

“少帝记下啦,老祖您快回去吧,外面风大。”嬴虔虽然修为高深,但是这个世界的对每一个人都很公平,有修为的人依然会得病,依然会衰老,只是比普通人机率小,比他们要晚一些。

且修为越高之人,患病之后越难康复。

伏羲女娲正是考虑到凡人和修为者的患病问题创立了医道,嬴朕的师傅俞跗,师兄弟岐伯、雷公等也是如此应运而生。

“一次两次无妨,你们小夫妻且走,老祖等你们离开了,就走。”嬴虔道。

嬴朕拗不过他,只得躬身拜别,牵着白妶,夫妻二人并肩下山。

山路九曲十八弯,在山间隐现,两人渐成小点,最终消失在嬴虔的视线中。

不知何时,嬴虔的身边出现了两人,乃是嬴成蟜父子。

嬴婴站在嬴虔的身边,也朝着山下远望。

嬴虔轻声道:“怎么不出来见见他,在他的眼中你依旧是他最尊敬的婴堂兄。”

“正因为如此,我不敢见他,我愧疚!”嬴婴低头道。

“所以你告诉那个孩子他能治好图腾伤?让他同智囊一脉交好?”嬴虔道。

嬴婴淡然道:“什么都瞒不过您,老祖觉得可成吗?”

“难,难,难于蜀道之行。”嬴虔感叹,摇头连连:“你尚有愧,骄傲的智囊一脉又何尝有脸见他?”

“哎,真的没有一丁点希望吗?”嬴婴闭上眼,有些难过。

“世间事,人皆可为之,那个小子虽然倔强,却唯你马首是瞻,你若下场帮嬴荷华,应该有一半的机率。”站在一旁的嬴成蟜不忍儿子难过,打破沉寂。

嬴婴闻言一愣,瞥了一眼,没说话。

嬴虔道:“你父亲虽然品行不好,这段话倒是可以中肯。”

嬴婴点头,忽然想起心中的一个疑问,问道:“老祖,嬴徐下毒您老早就知道了吧?”

嬴虔浅笑道:“嗯,知晓!我不如此,又如何引出嬴成蟜这个大鱼,又如何让少帝认清族老会的那些人呢?”

“老祖雄姿不减当年!”嬴婴叹道。

嬴虔背手回转厩苑:“不是我厉害,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也厉害!”

嬴成蟜父子和十三跟在后面,皆是沉默,无一人回应。

隰院风荷如旧,此间主人却成了整个嬴族的话语人。

昔日有些冷寂的院子,因为主人的身份转变,这里多了很多嬴姓族人。

院子内,由百里正在招待诸人,霍骠騎陪坐,蜀姓老妇人、白黑女站在旁边帮忙做些杂事,嬴彻和蜀望二人,一个因为身份,一个因为性别,都在各自的房间没有露面。

隰院的正门前,一个少年正端正的跪着,前来拜访的族中人都会上前劝解一番,少年就是不起。

少年也因此,风头胜风荷成为了隰院一道靓丽的风景,吸引了众多人围观。

如此独特的风景,嬴朕夫妻大老远的就看见了,人声鼎沸,白妶还以为隰院又被嬴姓族人围堵了。

毕竟族中对于他们秦皇一脉还是多有怨言,不希望嬴朕当上族长。

其实嬴朕夫妻多虑了,族人的妇孺被他们自龙巢的手中救下,族中纵然有些怨言也不会再同昔时在明面上反对。

等嬴朕运转双目远眺,方才发现是一个少年跪在院门口。

白妶道:“背景有些熟悉,是族中的哪个少年?”

因为少年背对着他们,嬴姓族人皆着玄色麻衣,冠带也很统一,很难辨别。

嬴朕笑道:“我到是猜出是谁了。”

白妶询问:“哪家的孩子?”

“你猜?”

“不猜,你告诉我。”

“告诉你,有何好处?不如晚上……”

“没好处,不说算,我自己过去看。”白妶不理他的套路,伸手在其腰间轻轻一掐,一扭,信步朝隰院走去。

嬴朕疼的“嘶嘶”出声,揉着腰间被攻击处,追在白妶身后。

“嬴来?他有何事啊,难道要拜百里先生为师?”白妶走近,原来院门前跪着的是嬴病已之子。

“肯定不是?”嬴朕在身后笑道:“你绝对猜不到,我告诉你,你晚上帮我……”

“色胚,想的美!你不说,本君也知道。”白妶咬着嬴朕的耳朵说道。

嬴朕感受到她在耳边如兰的暖暖气息,顿时心旌摇曳。

“不就是找你治疗其父。”白妶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夫妻两人贴着身子,在远处观望隰院。

嬴朕就势在白妶玉白的颈上啄了一口,白妶害羞,赶忙将他推开。

嬴朕脸色如常道:“走,我们过去看看那小子!”

白妶夫妇加快步伐,很快来到隰院门前。

嬴来看见嬴朕,膝行到其面前,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族长,嬴来知错了,以前冒犯之处,侄儿给你赔罪了!”

嬴朕没想到嬴来会如此激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磕头完毕。

白妶赶紧上前扶起他:“不必如此,你还年少,犯点错误,你九伯父不会怪罪你的。”

嬴来十分固执,无论白妶如何说,都不肯起来,就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嬴朕盯着他,一时无言。

第一百零七章 嬴来来意

嬴来很实诚的磕头,即使他已经是修行者,额头上也出现很大一块伤痕,鲜血染红印堂。

白妶见其拼命磕头的架势,也明白了他别有所求,她见自家夫君没有开口,便站立一侧,静默无言。

嬴朕也安静的站在原地,不发一言,大有作壁上观之意,其旁围观的族人也因此没有上前问候,跟着呆立。

嬴来就这么闷声不响的磕头,从见到嬴朕就唯有一句求谅解的话,之后便接连不断的磕头,每一次都实打实的碰到地上,砰砰的声音次第想起,每一下都很实诚,不多时就见他身子摇曳,头晕脑花,随时一头栽到在地。

谁让嬴来是他晚辈,且还是一个不错的晚辈,嬴朕实在看不下去,说道:“起来吧,能帮助你的话,绝不会不帮,不必如此!”

无论是作为族长,还是长辈,都没有理由拒绝。

“谢谢,谢谢九伯父。”嬴来有些中气不足的抬头感谢,终于舍得停下磕头。

“是,嬴婴让你来的?”嬴朕道。

“您,您怎么知道?”嬴来有些惊讶,看来九伯父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来意。

嬴朕没有回他,继续问道:“古语有云,医者不救自弃之人,嬴病已同意治疗了?”

“啊!”嬴来一脸疑惑,不知该如何接话。

所幸嬴朕从他的反应神情中得到了答案:“病已不仅是你的父亲,也是我嬴姓智囊一脉的扛鼎人,更是我嬴姓不可多得的大才,我比谁都想救他,可惜他拒绝了!”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眺望远处的崤函帝宫,那里是嬴姓人才的汇聚之地,他希望此处能囊括天下英才!

他,嬴朕,比任何一名嬴姓先祖都要渴望人才!

更何况是自己的族中大才!

古人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谁又能做到全无疑虑,若能任用族中大才,则疑虑便相对小些。

“为什么?”嬴来很不理解,不明白父亲为何不愿意治疗。

嬴朕道:“他不是不愿意治疗,只是不能接受我的治疗。”

嬴来道:“为什么,就因为胡亥的错误,就怨恨上了所有的秦皇一脉的族人,这不该是智囊一脉应有的智慧。”

“不,你并不了解你的父亲,他所忠的是那个临危挺身而出、欲挽秦厦将倾的三世陛下,可如今那个时候的公子子婴不会回来了,他的雄心壮志也跟着低沉了,他不愿意再辅佐他人了,更何况支撑了百年的信念,根基被掏空了,没有人能承受,他实在累了。”嬴朕想着祖祠分别的那一幕,嬴病已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但同时也感觉苍老了许多。

这些年,他背负的太重,心也伤的过深!

“唉,不医就不医吧,后半生能多陪陪家人,休息着也不错!”嬴来也想通了,不在强求:“不过,侄儿来此也不止请你治疗父亲的图腾,他老人家自祖祠回家,就昏迷不醒,怎么叫也没有反应。”

“我本来是想请姚訞医者的,可是侄儿有私心,得知您能治图腾就来求您了,希望您一起将父亲的病治好。”

嬴来说明白来意,嬴朕道:“无妨,你不用担心,病已只是累着了,你到姚医者那里求一帖安神活络的药,在请他为你父亲亲自针砭推拿,你父亲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很快就会醒来。”

嬴来应诺鞠躬:“感谢,九伯父指点。”

嬴朕摆手,示意免礼:“快去吧。”嬴来告辞,直奔姚訞来处。

“走,我们进去交待一声,等会也去姚訞的秦医馆坐坐。”嬴朕带着白妶朝隰院内走去。

隰院内,由百里、霍骠骑招待的乃是族内的一些老人,都是来感谢嬴朕救下了他们的家人的。

嬴朕给他们聊了一会,估摸着姚訞看过嬴病已该回来了,就都交给由百里处理,带着白妶朝秦医馆而去。

甫一出堂门,就看见嬴彻在厢房门口逡巡,嬴朕招手,让他过来。

待他近前,嬴朕说道:“嬴罪那个小家伙,被老祖看中了,以后会偶尔回来的,你不必担心!”

顿时,嬴彻脸上泛起红光,开心的合不拢嘴,不停的说道:“好,好,好,这小子有出息了!”

“你孙儿的事有出路了,你呢?就这样平凡一生?”嬴彻很是激动,嬴朕见他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不忍心,遂询问。

“待罪之身,迟暮之年,这一辈子就这样吧,能看到罪儿有个好前途,侄儿今生知足了。”嬴彻感慨。

他一生自生下来,就被族人排挤,修为仅是天醒,因为没有功法,没有资源,就一直这样停滞不前。虽如此,寿命却比凡人要漫长。

他原以为,纵使生活艰难,但能够平淡度过一生也可以,谁知连儿子也在排挤下殒命,庆幸的是,儿子给他留下了一个可爱的孙子,这就是他这些年活下来的支柱,是人生所有的希望。

至于自己,他不知何时,早就不在乎了!

“身体虽然老迈,也不是不能为族内做贡献,十八弟的罪孽,你就忍心让那个小家伙全背着?”嬴朕道。

“您说,我还能做什么?真有能贡献的,您告诉侄儿,哪怕搭上老命,也绝不退缩?能给罪儿分担一点是一点!”嬴彻暗淡的眼光忽然明亮,好比在茫茫的幽海中见到了灯塔。

那么大的骂名,他又岂能安心让孙儿一人去雪洗,只是无能为力!

“做什么?你有学问,有体力,更是天醒境修士,启蒙,耕织劳作,沙场征伐,何事做不得?”嬴彻是有学识的,老祖曾让人教导过他,方才讨论时说起,嬴朕便记了下来:“你好好想想吧,我要到秦医馆会友,晚上想好了,来见我。”

嬴彻应诺,嬴朕带着白妶,行走在白石小道上。

不多时,消失在碧绿的竹海内,隐隐听到传来白妶温柔的絮语:“我将武安军安置在西部,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好,就听夫人的安排。”嬴朕很爽朗的回应:“这次他们可出了大力气!”

少许,又听到嬴朕极细微的声音:“想到马上要见你娘家人,忽然有些紧张。”

“都是做族长的人了,将来更是要当帝皇的男人,这点小事还会怕?”白妶追问。

“那不一样,我媳妇可是他们心中的战神、女神,这不声不响的就让我娶走了,估计他们会手撕了我。”嬴朕笑道。

“他们干,我白妶的男人,谁敢欺负!?”白妶脱口而出:“怎么,相公怕了不成?”

“怕!”嬴朕一顿:“不过,谁让我舍不得夫人你呢,再怕也要去,让那群大老粗看看,嬴朕还是配的上武安君的。”

“配不上!”

“噫,居然质疑你相公,不得了!”

一阵追逐,在白石碧竹间,留下一圈圈如铃笑声。

第一百零八章 秦医馆

秦医馆,一扫昔日冷清的状态,周围竟然多出了十几名族人。

正中央是一名老妇人,其脸苍白,眉头紧皱,豆大的汗珠不断的自其面颊上滑落。

其身旁一位灰衣侍者见状,十分焦急的询问:“姚医者,老夫人的病可有头绪,能否医治?”

待灰衣侍者说完,才发现,原来在下方还有一名老人。

他头发黑白相间,正是秦医馆的主人姚訞。此时的他抓着老夫人的右手,不停的变幻手法号脉,脸上挂着汗珠,嘴里不停的念叨:“不可能啊,没道理啊!”

无论姚訞使用各种号脉手法,依然摸不到老夫人的脉搏。

姚訞全神贯注在此,灰衣侍者的话,他是只言片语都未听清。

灰衣侍者又连续喊了三四遍,他才回过神来,神情很是失落:“老夫人的病我治不了,除非扁雀出手!”

“扁雀?”灰衣侍者一脸茫然,不过他很关心老夫人的病情,听扁雀,能治疗,很是激动的询问:“扁雀,他在哪里,我这就去请!”

姚訞闻言愣在当场。

也是,扁雀之名,仅嬴朕和他几个亲近的人知晓,更没有录入史册书籍,作为后来者不清楚这个人,也能理解。

姚訞想通这些点后,便没有出言讥讽,只是很平淡的说了一句:“扁雀哪有那么好找,老人家我也在找!”

说着,姚訞起身,走向外边,整理正在晾晒的药草。

“姚医者,您老确定扁雀医者可以治好老夫人的病状。您找寻的可有什么线索,可否透漏一些给我们,放心,我家主人知晓后,必然不会亏欠您的。”灰衣侍者也是个人精,他见姚訞如此推崇扁雀,也清楚那人必然是在医术、药草之道上,格外精通。

“你不用看我,扁雀老祖若在说不定有办法治好老夫人,可惜他失踪了百年,踪迹全无。至于线索,那更没得说的,自我百年前来到咸池就没有离开过,所以我知晓的信息说不定比你们还少。”姚訞继续翻弄药草,说起扁雀他也清楚,即使找到了,没有那位,根本就白搭,但是他没有说,他希望可以多一些人能够投入其中帮忙寻找。

“这个扁雀真这么厉害?”灰衣侍者还是有些不放心。

姚訞一愣神,停下手中正在翻晾的药草,瞥了他一眼,道:“扁雀如果不行,那老夫人的病估计就没有希望了,他不仅仅是名字和神医扁鹊很像,就连医术也是犹有过之。”

灰衣侍者心头狂喜:“这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老夫人的病终于有希望了。”

姚訞转身说道:“你别高兴太早,那人已经百年未有蛛丝马迹,想找到他,谈何容易?”

这些年他真如自己所说,没有离开过咸池一步,甚至连半步都没有,不过他一直在努力寻找扁雀,可惜任谁都没能带回一丝有用的线索。

“只要有这个人就好办,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给他找出来!”灰衣侍者满怀信心!

姚訞、灰衣侍者正在讨论扁雀的事情,忽然一阵低沉的咳嗽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的交谈。

灰衣侍者上前抓住老夫人,焦急道:“姚医者,姚医者,您老快看……”

姚訞来到近前,迅速出针,不多时就控制住了病情,一切稳定后,他又抓起老夫人枯槁的右手,再次号脉。

他抓着右手,又一次愣住,久久不发一语。

灰衣侍者察觉不对,问道:“姚医者,老夫人怎样?”

姚訞很是郑重的放下老夫人的右手,摇头道:“此病罕见,千古未有,我只能用药草针灸吊住她的性命,希望尽快能找到扁雀,否则就是真的神仙下凡,也回天乏术了!”

“老夫人还能坚持多久?”灰衣侍者询问。

姚訞说道:“正常情况下,可坚持七日左右,如今有我在旁,可再添七日。”

“好,老夫人就拜托给姚医者了!”灰衣侍者交待完便转身便外狂奔。

“回来!”姚訞一声大吼。

灰衣侍者刚出发,又立马折了回来:“不知姚医者喊住在下,有何见教!”

姚訞说道:“你这么漫无目的的寻找,何时才能见到,他曾就职于九爷的医阁,你不妨去咨询一番,我记得他曾对手下提及,说有了一定的线索。”

灰衣侍者听完狂喜:“太感谢您了,等老夫人醒转过来,定然让她老人家亲自感谢您!”

“不必,无非举手之劳。”姚訞并没有在意,那边灰衣侍者也急于寻找嬴朕,也没有多说,便朝外狂奔。

“碰!”

一声巨响,只见一道身影从外方飞了进来,砰的一声沉沉的栽进了泥土中。

“灰衣!”姚訞很是诧异:“你这是怎么啦?”

灰衣操着满口散发着泥土气息的话,尚未说两句,就听外面传来声音:“这都什么玩意,可吓死了,这秦医馆果然需要调整一番。”

众人听着迷糊,姚訞却听的一清二楚,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九爷!”

姚訞惊呼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迎了出去,只见嬴朕带着白妶正微笑的看着他。

“小訞子,百年未见,啥时候学会女人的招数了?”白妶望着他噙着泪水的双眼,打趣道。

“君上见笑了!”他边说,边伸手抹去眼中的泪花。

这一代人走的走,老的老,姚訞很是珍惜,即使他已经见过一次嬴朕,再次相见,依旧泪流不止。

“行了,都是白发老者,就别煽情了,洒脱点!”嬴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今天这里很忙啊,你先去忙,我们等你!”嬴朕望着小厅堂满满的人,外面地上还趴着一个。

“没事,就是王氏老夫人得了一种怪病,让我出手治疗,可惜我能力有限,如今都看不出病因所在。”老夫人得的这个病痛,姚訞可谓说再清楚不过,当初稍有苗头就到他这里寻医问药,他是亲眼看着病情一点点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其实比谁都懊恼,作为医者居然眼睁睁望着病情一步步恶化,却无能为力!

“你都看不出病因的怪病,待我看看!”嬴朕自从师从俞跗后,对各种疑难杂症相当有兴趣!

第一百零九章 小病而已

“小病不碍事,稍微动动手术即可痊愈。”一番望闻问切后,嬴朕心里有了底。

老夫人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果旁人没有《黄帝外经》的学问和实际经验,肯定也是束手无策,就是姚訞口中的扁雀在场,也只能暗叫徒乎奈何!

“小病?”

灰衣侍者和姚訞都惊呼出声,一个愤怒,一个担忧。

要知道老夫人的病由来已久,四处寻找医者的经历更是不计其数,无论是享誉大陆的名医,还是蛰居山野小村的郎中,只要有些许清名在外,都曾亲自诊断,每个看过的医者,都摇头叹息,不敢妄下结论,都称病情古怪,他们真的无从下手。一个个垂头丧气,让准备好棺椁,说老夫人随时会挺不住。

就连嬴姓最厉害的医者姚訞,也是不知病因,无从下手。

而在此时,一个从未有行医经验的‘少年’,居然声称只是‘小病’,这如何叫灰衣侍者不恼怒:“小病!?不知在阁下眼中何种病才算大病?”他本就有气,行走的好好的却被人硬生生的给撞了回来,若不是身子骨硬朗,估计老夫人身边肯定已经多躺着一个。

“伤寒胃疼,缺胳膊断腿,凡是人体所患一切疾病,皆是小病;大病者,万姓之疾,家国之难!”嬴朕抬头瞥了一眼灰衣侍者,便没有在理他。

口中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也不慢,白光一闪,医刀自酒葫芦中嗖的一声,飞至他的指间。

嬴朕盘桓着指间医刀,吩咐道:“小訞子,扶老夫人躺下,我这就给她开刀去疾!”

姚訞不知所措,不过因为是嬴朕的吩咐,他想都没想,便上前,将老夫人搀扶着躺在病床之上。

嬴朕也十分果断,就在老夫人躺好的一瞬间,行云流水的指挥着医刀,不多时她腹部的衣服被切除干净,白皙的腹部肌肉有些微红,应该是老夫人常年捂着揉搓的缘故。

灰衣侍者见老夫人腹部的衣物被嬴朕三两下就给切去,面红耳赤的急了眼,一把抓住嬴朕,将他推到一边,怒吼道:“你想干什么?老人家也不想放过?我嬴姓怎么会出了如此败类,我告诉你,我今天一定告到族长那里,将你开除族籍!简直丢人!”他才带着老夫人求医归来,虽然知道嬴族已经有了族长,但是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败类,开除族籍?”嬴朕嘴里念叨,心头却咯噔一声,他忘记了俞跗的中医外科之法为星光之力所毁坏,早就不传于世,更何况那次连师父也人头落地,被那神秘的粟壶给带走了。

“轻薄老人,持刀向百岁老人家下手,你不是败类谁是败类!”灰衣侍者怒火冲天,直接开怼!

“如此到是我唐突了,不过我此法却是救人之道,你若想救你家老夫人,就必须依我之法!”嬴朕念他护主心切,也就没有见怪,反而心态平和的给他解释。

“医道虽然广博,但我陪着老夫人走南闯北,也略知一二,医有望闻问切四法,针砭灸推之术,汤散丸食之方,却从未听过开肠破肚也能治病救人的,你诓谁呢?当我三岁小儿,空口白牙的捆风就想让我信你?做梦!”灰衣侍者情绪激愤,边说边将嬴朕推往医馆之外,一副老子也懂医术的样子!

嬴朕身体一倾斜,巧妙的躲了过去,灰衣侍者哪肯罢手,运转香火之力又扑了上来。

姚訞见灰衣侍者粗鲁的攻击嬴朕,要将他赶出医馆,连忙上前隔开两人。

“你是嬴姓子弟?”嬴朕神色依然,内心有些不悦。

“怎么,你也想找族长告状,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谱名嬴颂,你去告吧!”灰衣侍者被姚訞拦着大声叫喊。

“嬴颂,够胆,到是忠义,不过也顶多算一个急赤白脸的莽撞人!我不跟你计较!”嬴朕说话间,老夫人疼痛的嘶吼声再次传了过来。

嬴朕见状,两三步走到床前,伸手再次号脉,他脸色低沉,眉头紧锁,忽然起身,右手对着老夫人一挥,九根粗细不一的银针正颤巍巍的摇晃在其九大穴位之上。

嬴朕的速度很快,但是对于侵淫医学多年的姚訞来说,那手法却是似曾相识,他右手指着,欲说还休的呆愣在原地,忽然道:“九爷,这,这是传说中的伏羲九针?”

“嗯!”嬴朕正在使用奇怪的手法控制着九根银针为老夫人吊命。

“九爷,我拜您为师,您教我吧!”姚訞双目放光,咽着口水。

“看你表现!”嬴朕道。

灰衣侍者见嬴朕九针齐出,止住了老夫人的疼叫,遂安静了下来,他心想:“这人看来还是有两下子的,不过对老夫人开膛破肚那是绝不可能的,除非先从我嬴颂的身上爬过去。”

嬴朕望着老夫人,吩咐道:“妶姐姐,你将闲杂人等清出医馆,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小訞子你跟在我身边给我打下手。”

“好!好!好!谢谢九爷!”

姚訞闻言,喜不自胜,见到嬴朕施展伏羲九针之后,他相信其医术绝对在他之上,甚至隐隐有知觉告诉他,可能不下于扁雀老祖,能亲眼见到这般人物施术救人那绝对是无上荣耀。

白妶闻言,果断应诺,上前一把抓住灰衣侍者,抬手将他扔出医馆,灰衣侍者连运转香火之力的机会都没有。

医馆外,灰衣侍者尚未落地,就又有六七名族人被扔了出来,其余诸人都不断作揖,倒退着跑了出来。

其后,白妶迈步踏出医馆,木门应声关闭,她怀中抱着长庚剑,娇颜含霜,站在医馆前,煞气外露,原本还想上前的嬴颂诸人,打了一个寒颤,咽了一口吐沫,恐惧的望着白妶。

“颂老大,那女的是谁啊!”有人询问。

嬴颂摇头:“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夫人要有事情,他回去该怎么交代,可闯上去,他相信那女子怀中的宝剑必然绝不留情!

“族内什么时候出现这样一个恐怖的人物,简直就像一尊女杀神!”又有人道。

“不是像女杀神,她本就是杀神!”这时一道孱弱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嬴颂回头看见来人,神色一紧,紧走几步,上前双膝跪地:“嬴颂护卫老夫人不力,愧对脉主信任,请脉主处罚!”

“不知者无罪,起来吧!”被称作脉主的那人坐在椅子上道。

“病已脉主,您赶快去救一下老夫人吧,里面有一个丧心病狂的人要对老夫人开膛破肚!”嬴颂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座椅上的人正是刚苏醒不久的嬴病已,他被嬴来推着来到近前。

白妶不知何时换了衣裳,此时穿着一身墨色凤纹长袍,怀中长庚散着白光,被衬托的更耀眼。

嬴颂见嬴病已并没有反应,上前继续哭诉,嬴来道:“颂族兄,你且退下,此时我父自会处理!”嬴颂只得收起哭声站在身后。

嬴病已挥手,嬴来上前搀扶着他起身,他抱拳躬身:“病已见过族长夫人!”

白妶挥手,以香火之力拖住他,没有让他下拜,轻缓的让他重新坐下:“病已先生大病初愈,不必如此!”

“不知屋内泰水大人的顽疾能否根治?”嬴病已询问道。

“老夫人是病已先生的泰水(岳母)?”白妶问道。

“正是!”嬴病已回道。

“相公说:‘小病而已’!”白妶说道:“先生在屋外稍等片刻即好!”

“好!”

嬴病已应诺,双手缩回袖中,嬴来将披在他身上的大氅拉紧,他双眼微合,假寐起来。

嬴颂望着那怀中白剑,身着墨色凤袍的女子有些惊讶道:“她真是族长夫人?”

“不然呢,族内除了族长夫人还有谁敢身穿凤袍?”嬴来低声回应。

“可脉主不是说她是杀神吗?”另一个人小声询问道。

“九伯母单名一个妶字,以白为氏,她不仅是我嬴姓的族长夫人,还是武安君,白家家主,你说她算杀神吗?”嬴来淡淡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无他,手痒

“当代武安君是我们族长夫人?”

嬴颂偷摸揪了一下腰间肉,没有丝毫感受,难道是在做梦?

“嘶!”

其身旁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拍掉正掐在腰间的那只手:“颂老大,您掐我干啥?”

“无他,手痒!”

嬴颂反应过来,面不改色随意敷衍道,身子一闪,又在人群中陷入沉思,嬴姓族长在秦皇之后,皆是尚李氏女子,不过丞相李斯因为二世的事情,李氏这个曾经的显赫的后族早就沦为罪族,不为嬴姓所喜。

据他所知,他们这位族长,少时就有一名指腹为婚的李氏媳妇。如今既然迎娶白氏家主为妻,嬴姓的天真的变了,李氏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白氏既出,就是嬴姓也不敢正面撄其锋芒!

被掐腰间嫩肉的那人,见嬴颂又再次陷入深思,只得委屈的退在一旁。

“族长夫人亲自阻拦,那方才的……不就是族长?”嬴颂回过神来,灵台也清明了许多,他小声询问嬴来:“里面治疗的那位是族长?”

“你说呢?”嬴来淡然反问。

“族长真有把握治好老夫人?那什么开膛破肚的方法简直就是骇人听闻!”虽然嬴朕是族长,嬴颂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的医术。

“安静!”

一直如沉睡的嬴病已弱弱的说了一声,原本还在小声议论的诸人,一个个都神色庄重,不言不语,望着紧闭的医馆大门。

医馆木门紧掩,白妶衣墨袍,怀中抱白剑,睥睨寰宇。

医馆内。

嬴朕端起一碗温和的汤水,朝其中丢入一粒青色的药丸,以香火之力化开,然后递给姚訞:“不是给你的,给老夫人喝下去。”他接过汤水张嘴就要喝,幸好嬴朕就在身旁,伸手拉住了他。

“麻沸丹?!!”姚訞虽然没能喝到,但碗从他嘴边鼻下过去,那股奇异的味道,顿时让人神经乃至肌肉酥麻,他立刻分辨出,这就是失传多年的麻沸丹。

想到是失传的古方丹药,姚訞哪能忍住,不自觉的惊呼出声,又扭头眼巴巴的望着嬴朕,企图得到他的回应。

嬴朕点头:“如你所想!”

“真是古方麻沸丹?”姚訞再次确认,失传多年的珍贵古方再次以丹药的方式出现,又怎能让他不激动?

这一切简直如坠梦中。

“小訞子,你是来给我打下手的,不是让你来刨根问底的,赶紧将丹丸所化药水让老夫人喝下去。”嬴朕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东西根本就不能解释,越解释,他的疑惑会越来越大,反而不如不清楚的好!

姚訞应诺,目光灼灼的盯着碗中的青色药水,很是不舍。

嬴朕见状,说道:“古丹方我这有,救治好老夫人,古丹方就是你的了!”

姚訞闻言,原本蔫了吧唧的样子,瞬间如春风吹拂过大地,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扶着老夫人将青色麻药一点点的让她喝下去。

老夫人虽然痉挛疼的不敢说话,不过却很配合,姚訞搀扶起她后,三两口就把碗中的药水喝尽。

三两句话的功夫,麻沸丹的作用就见效了,老夫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了丝毫知觉。

这是嬴朕手上的医刀也开始行动起来,白光如星海一般倾倒在老夫人的腹部。

嬴朕控制医刀走向,呼吸间就完成了操作,自老夫人的腹中取出了一段物体。

于此同时,他手中的医刀又变成了一把怪异的针,在白光中来回穿梭,再配上嬴朕那仙女织锦般的手法,若不是正在施术救人,想来是一幅很好的画卷。

尤其是嬴朕丰神俊逸的模样,着实俊俏的紧!

嬴朕缝合完伤口,收起医刀,以特殊的药水清洗双手,又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递给姚訞:“这个等老夫人清醒过来,以温水化开让她服下,不出三五日伤口即可愈合!”

“诺!”

姚訞应诺,有些麻木的望着手中的药丸,如妙龄女子望见了宝石一般。他虽然不清楚这药丸的名字,但是从品质、香气来说,都不下于先前的那颗麻沸丸!

嬴朕打开门,带着白妶进了内堂。

临进门的时候,不忘嘱托姚訞:“忙完来见我,有事相商!”

嬴来推着嬴病已来到医馆内,望着躺在床上的老夫人正酣然入睡,病已询问道:“老姚,我泰水大人病情如何?”

“以后老夫人没病了,现在不过是麻沸丸的药效未过,等睡醒就好了!”姚訞说道。

“睡着也好,这些年,因为这个病,一个安生觉都没睡过!”嬴病已感叹道。

“不知我外祖母得到的是何种疾病?”嬴来有些好奇的询问。

姚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族长没说,我也不好询问。就见他从老夫人腹部取出一段物体,又立马给缝合了。”

“对了,这颗白色药丸,等老夫人醒了,以温水化开,老人家腹部留下的伤口,不出三五日就可痊愈。”他忽然想到嬴朕交代的事情,干脆直接让老夫人的晚辈来做。

他将白色药丸递给嬴来,又说了一大堆啰嗦的医嘱,然后在嬴来嫌弃的眼光中告辞离去:“你们在这呆着,或将老夫人带回去,都随你们!族长找我有事,我就不奉陪了!”

姚訞交代完毕,也转身进了内堂。

内堂内,那是一座九层的楼阁,大门紧锁着,嬴朕握着白妶的手,夫妻二人就这样并肩仰望着它。

“医阁!”

嬴朕指着那被红布遮挡的匾额念叨,故址虽在,故人难寻啊。

“是啊,昔年的故人不多了,一个个都老的老,走的走,不过也值得了,毕竟他们来这个世界大闹了一场!”嬴朕思念故友,白妶又何尝不是如此。

“虽是大闹了一场,可壮志未酬,我们心有不甘啊,不甘啊!”姚訞沧桑的身体,黑白相间的头发,就那样站在他们身后。

这一刻,仿佛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又回来了!

“我既然回来了,他们的愿望,他们的壮志早晚会实现的!”嬴朕走上前,拉下红布,“医阁”两个耀眼的大篆再次重见天日。

那一刻,九层医阁好似找回了灵魂。

“若不是九爷沉睡,我心灰意冷决意回咸池,恳求秦皇将这栋人去楼空的医阁移回来,或许他也会葬身在偌大的咸阳城。”

姚訞望着两个斗大的篆字,不自觉的呢喃,双眼湿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医道双璧

九层医阁,藏医书万卷,浩如烟海。

医阁初立,因得到秦皇鼎力支持,天下间好医之人无比趋之若鹜,以其为医家圣地,名留史册的淳于意、夏无且,以及女义姁等皆是阁中之人。

那是自四更起,阁中便灯火通明,挤满了求学若渴的医家才子,甚至阁外的小道上都是人影,三五成群,互相讨论,相互映证心中所学。

“那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嬴朕望着眼前熟悉的楼阁,心中感慨万千,那时虽然不允许黔首过多的议论朝中大事,不得非议君王和三公九卿等重要宰执,但是那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他记得沉睡前,诸子学说大行其道,尤其是法家学说,大有比肩儒墨显学的趋势,在秦帝国的支持下,超过他们是早晚之事。

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不仅法家学说,阴阳家、医家也开始发力,成为了当世不可或缺的学说流派,一个因为秦皇采用了其五德终始说,一个因为秦皇九子兴建了医阁。

秦帝国时期虽然又有三家兴起,但是其他诸子的学说也没有受到打压,儒墨显学依旧是显学,儒家的有七十博士供职在咸阳宫内,成为秦皇的智囊团队,时常为他出谋划策,虽然他不一定采用,但是无人敢忽略轻视,不仅秦皇如此,连实际上的秦帝国储后公子扶苏也是儒家学说的忠实践行者,更是在咸阳城内建立了聚贤馆。

至于墨家学派,他们的待遇更不低,无论是秦帝国修建骊山帝陵、驰道,或是长城、灵渠,乃至都江堰等一系列工事都不能缺少墨家才子的主持。

而法家更是有贤相、后族族长李斯、赵高,以及秦皇宠信的十八子胡亥的支持,天下学子也必须学习该派学说,就是儒墨学子也不例外,不求精通,但必须了解。

“夏无且如今可有消息?”义姁四处游历,淳于意被寒朝所钳制,为他们服务,嬴朕在竹楼中醒来,获得归来魂光所携带的记忆里,他记得淳于族的一位女医淳于衍乃是寒宣帝时期的宫廷女医,受胁迫参与毒杀了皇后许平君。此后淳于一族的逐渐衰落,彻底退出医道,乃至历史的舞台。

义姁、淳于意皆有消息,唯有夏无且他无论如何都没有丁点消息。

寒朝史官将他记录在册,只因为在他们杜撰的故事中,其解救了时为秦王的嬴政,其实只要是医阁的医家学子都清楚,夏无且不仅有胆有谋,更是医道上不可多得的天才。

甚至医阁阁主扁雀评论其乃是医家百年内的扛鼎之人。

听到夏无且的名字,姚訞何尝不是感慨万千,心中莫名的一暖,可以说那是医阁内,除了扁雀、嬴朕,他最为熟悉的一人。

当时他们二人以医道天赋并称,世人谓之‘医道双璧’!

夏无且和姚訞在医道上并称双璧,但是他们的名声的鼎盛却完全是两个极端,夏无且是以医道天赋过人,医家手段熟练著称,而姚訞则是以懒惰威名,世人提到夏无且皆竖起大拇指称赞连连,说他博学勤勉,而姚訞只有惋惜,感叹他的懒散,荒废了医学天赋。

因为姚訞在医阁少有朋友,但是夏无且却经常和他来往,甚至将自己的医学感悟,毫不防备的告诉他,遇到不懂的医学难题,也会找他一起探讨,他有如今的医术,能够在咸池建立秦医馆,除了扁雀的教导,离不开夏无且的帮助。

夏无且和姚訞的关系,嬴朕是最清楚的,所以要是寻找夏无且的行踪,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询问他。

“老夏的行踪我也百年没有听闻了,昔年你昏睡之后,他就在这天地,凭空蒸发,后来我咨询过秦皇陛下,他老人家说他心灰意冷走了,我也就没有在追寻了,进入咸池后,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夏无且的性格,嬴朕和姚訞是最清楚的,既然他不告而别,就是不想要别人知晓他的行踪。

“父皇既然这样说了,看来老夏因为自己的沉睡,他救不了自己而深受打击,隐退了!”嬴朕清楚,夏无且要么从此一蹶不振,沦为凡人,要么归隐于某一处不为人知的山谷,醉心钻研医术。

夏无且当时和扁雀等医家才子,一起攻克十皇子嬴冲的天谴之症,而他们在自己的全力支持下,不仅毫无起色,更是在自己沉睡进入假死状态后,毫无办法,这对于忠诚、信仰医学的夏无且来说,无疑是动摇道心的心魔。

“小訞子,我如今已经是嬴族族长,接下来我决定重组医阁,之前你说的话还算数吗?”得不到夏无且的行踪,嬴朕只好暂时搁置,看来想要找到他只有等找到扁雀后,询问他。

扁雀乃是姚訞和夏无且的恩师,他知晓其行踪的可能性很大。

“算,当然算,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医阁的那段岁月,后悔没和老夏一般醉心医学。现在我想弥补这段遗憾,就是你不让我加入,我都要来,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但有所咐,绝不推辞!”姚訞昔年看到夏无且那暗淡失落的眼神,以及他最后来找自己交流时的失望和无奈,他就懊恼,如果那时他有夏无且一般的医术,说不定他们联手便能够唤醒那时的嬴朕。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嬴朕笑道:“我会尽快找回扁雀,现在你将医阁的第一层给我打开,挑选出医道天赋卓绝的嬴族子弟,然后你和霍骠骑配合,在嬴州之内挖掘医道天才,通过忠心考验的,我会给你一个地址,到时候你将他们汇聚到那里教导。”

医阁的重组,嬴朕规划了许久,心中早有想法。

他有自信,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建出百年前最辉煌的医阁。

“族内的选拔到无事,可嬴州之上,有大寒王朝的暗谍‘亭’卫,恐怕会有难度!”姚訞思虑道。

大寒亭卫的威名,他自是知道,医馆是最好的消息流通之地。

“这个你放心,嬴州之上,还是我嬴姓之人的天下,在这里他们的生死,不过在翻覆之间,你大可放心施为!”

嬴朕道。

目光淡然,好像那只是吃饭般的平常。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期盼百年的命令

慵懒够了的人,会耽迷于勤奋所带来的乐趣。

姚訞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秦朝医阁时期,他终日足不出户,甚至连吃饭都需要下人喂他,若不是有性命攸关的事情,他绝不会挪动身子半寸。

如果没有嬴朕、夏无且两个朋友,相信他早就饿死在外,正是因为他的懒惰,惹怒了其族长父亲,将他逐出姚族,言“生死无论,姚姓子弟共唾之”!

记得有一次,因为其室内的竹节熏炉被狂风吹倒,其中的熏香倒在丝绸帘子上,大火将瞬间吞噬了半个房间,夏无且及时赶到才救了他。

据夏无且说,他闯入火海的时候,大火离姚訞躺着的竹床仅有一步之遥,其躺尸竹床上,眼睁睁的看着火势席卷而来。

事后,夏无且询问他,为何不逃命,他说,火海尚远,不足以危及生命,等火烧至竹床,再逃跑不迟。

这件事之后,姚訞慵懒的名声响彻医阁,甚至整个咸阳城的百姓都知晓了他的大名,有时候父母教训子女都会说,‘真是懒惰如姚訞、你小子敢如姚訞般懒,老子活生生的掐死你’,更是有人会以他来形容人懒惰,譬如:你这个人真姚訞!

一百年的沧海桑田,世事轮转,姚訞也懊恼万分,尤其是嬴朕的沉睡,夏无且的心灰意冷,归隐田园,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在意的两个人,在自己最低谷的时候,是他们陪在身边,而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无能为力!

百年的时间,慢慢累计的悔意让他幡然醒悟,姚訞强迫自己一点点的改正,现如今的他五更起来读医书,至日落西山后,仍要秉烛读书两个时辰才会洗漱入睡,现已经坚持了三十年。

三十年来他深深的体会到勤奋的乐趣,养成了果断利落的执行能力!

嬴朕让他挑选医道天赋惊人的少年,他在质疑之后,精神顿时倍增,直接将嬴朕甩在一边,带着药童就开始筹划布局。

嬴朕见到他如此模样,莞尔一笑,没有打扰他,上前对他的另一个药童说道:“等姚医者有空,你告诉他,如果人手不够,遇到问题,可以直接到隰院找霍骠骑。”

药童应诺,嬴朕带着白妶出了内堂。

医馆内,十多名嬴姓族人早就走了,只剩下嬴病已一人。

他坐在椅子上,正在品茶,见到嬴朕夫妇出来,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向二人鞠躬行礼。

嬴朕快步上前,搀扶住他:“病已先生不必如此!”

嬴病已坚持鞠躬:“请族长见谅,这个礼病已必须拜!”嬴朕拗不过他,只得以香火之力轻轻的托着他,让他郑重的拜了三拜!

三拜之后,几乎费尽了嬴病已康复后积蓄的所有力量,他瘫软的跌坐椅上。

因为有嬴朕的香火之力托着,他踉跄后坐并没有受到多大冲击。

嬴病已坐在椅子上,望着嬴朕,良久说道:“族长之才,不下于秦皇陛下,乃是万古难得一见的霸主贤君,病已若在秦末时遇见,必然忠心辅佐,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无奈造化弄人,天不遂人愿。”

“病已先生现在出山,也为时不晚!”白妶望着他惋惜的神情说道。

“确实如此,无论是三世皇帝,还是我嬴少帝,皆是在为我嬴姓一脉谋福祉,并非是一人事二主。”嬴朕紧跟其后劝解。

其实组建医阁的同时,嬴朕还可以布局很多事情,只是他手上的人才十分欠缺,只能一步一步的来,所以见到嬴病已这般有卓越才能的族人,他才多次表露出招揽之意。

嬴朕的心思、布局,嬴病已或多或少的知晓一二,不过,他就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或者说,此时的他和昔年的夏无且,处境十分相似,都是道心受到了重创,心灰意冷。

尤其是嬴病已在祖祠知晓他百年前忠心辅佐的三世陛下,居然是叛族的嬴成蟜,更是对他带来沉重的打击。

以至于,成为了他回去后病倒的重要因素!

“族长,您不用说了,这些病已都明白,无论是您帮助来儿悟道纵横碑,还是今日救助我泰水,都不是一世能够报答的,午夜梦醒时,病已也曾扪心自问,奈何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再给我一些时间,待他日心中光明,鲜花盛开,病已自当出山,再次和兄长一切为嬴族复兴而竭力!”嬴病已思虑良久,缓缓的说道,他的一番话没有多么的激扬壮阔,犹如诉说家长里短,娓娓道来,却说得情深意切。

这是发自肺腑的言论,嬴朕和白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好,少帝就等你想通出山,待到那时,你我兄弟,携手再造一次大秦盛世!”嬴朕爽朗的说道。

白妶也释然浅笑,这是最好的结果。

嬴病已能够答应试着出山,没有比这再好的结局。

嬴病已和嬴朕击掌作别!

嬴朕夫妇望着后辈推着嬴病已逐渐消失,二人也朝隰院行去。

厩苑,饮马瀑布,大厩长嬴虔端坐于石桌前。

嬴罪、十三垂手站立在侧。

嬴虔抿了一口秦酒,道:“十三,少帝消失咸池的那一段时间,可已查明?”话说的很随意,却很果敢,自带威严,让人心生敬畏。

十三拱手回道:“启禀大厩长,经过十三的核查,又和嬴成蟜的供词核对后,少帝被嬴成蟜斩下头颅丢入葫芦山谷,并通知大寒‘亭’的长短亭首领青鸾听血前去收尸,不过,不知道少帝有何奇遇,不仅复生归来,而且修为大增,突破到了乘凉境界。”

“葫芦山谷之中,少帝还曾和青鸾听血一番激战,少帝以弱胜强,以一敌二,最终全身而回。”

嬴虔从祖祠回来后,就在查访嬴朕失踪的那段时间。

经过十三的努力,终于完全搞明白。

“好!”

嬴虔猛然喝完一杯秦酒,赞了一声。

说完,又猛灌了三杯秦酒,沉默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又吩咐道:“嬴成蟜杖责一百,由你亲自执行!”

“诺!”

嬴虔说的很平淡,但是十三却从那平淡的话语中感受到滔天的怒气。

十三应诺,带着嬴罪就去执行。

“慢着!”

嬴虔将他们喊住,眼中狠厉浮现:“嬴州乃是我嬴姓龙兴之地,即使我们隐退咸池,也容不得大寒的走狗在上面叫嚣,给你三天时间,嬴州之上不得再有大寒亭卫行走!”

因为亭长寒据将长短亭两大首领全部派到嬴州,现在上面的亭卫十分的活跃,大有将嬴州视为老巢的意思。

“诺!”

十三万分兴奋,百年光阴,厩苑的养马人终于可以一吐心中的怨气。

这是百年来大厩长下的最大块人心的一道命令!

养马人等这条命令,等了百年!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云梦鬼谷

隰院的荷花,或许是因主人嬴荷华的春风得意,在这冬日里开的格外灿烂,不亚于夏季里的映日荷花。

庭院里,嬴朕和白妶正在煮水品茶,夫妇二人随身的铁壶内,茶水正沸。

铁壶下的火焰,乃是一堆堆腥红的枫叶在燃烧。

白妶正在温杯,温杯、泡茶,倒掉头道茶水,将最佳的第二道茶水递到嬴朕的手中:“相公,你说病已先生何时才能突破心中的那道魔障?”

嬴朕轻轻品了一口杯中茶水,淡淡的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有可能就在明日,有可能是明年,甚至一辈子都缓不过来。”他又浅尝了一口,手臂轻摇,望着荡漾的茶汤,接着道:“希望他如这杯中之水,能够苦尽甘来,实在不行,就只能寄托在他那个才开悟的儿子。我嬴姓族人,青黄不接,能用的上的人才真的太稀少了!”

“百年前的那一场大战,不仅嬴姓,白、王、蒙、尉四大佐族也是伤亡殆尽,其余三族如何我不是很清楚,白氏现在连一个像样的青壮都找不到。”人才稀缺,这是老秦人现在遇见的最大的难题,嬴朕要想带着嬴族再次走出去,那么最先解决的必须是人才稀少的这件事情,这事不仅嬴朕在愁,白妶又何尝不是?

白族现在的辉煌,几乎是她以一己之力死撑着!

“我们现在最稀缺的就是人才,医阁要尽快组建,这样我们才能光面正大的向外招收人才。”嬴朕说道。

“向外布局,嬴州上的亭卫是一处心腹大患。”白妶点头赞同,不过隐患也很明显。

寒据的亭卫,无论是正大光明,还是暗中布局,都是嬴族向外发展的重大阻碍,先前在和嬴虔品酒的时候,他们就为此交换过意见。

“这个时候,想必大厩长已经开始动手了!”嬴朕浅笑道,百年来,养马人沉寂的太久,相信只要他老人家一下命令,要不了多久,嬴州之上就不会再有大寒亭卫的身影!

“水至清则无鱼,我觉得可以让养马人手下留情,留下几尾小鱼,只要将水搅浑了就好,这般才不容易吸引大寒王朝高层的重视。”白妶给嬴朕的杯中添上茶水,然后说道。

“好见解,不愧是我夫人!”嬴朕闻言连连叫好。其实白妶这些年带着嬴朕四处漂泊,却过的十分滋润就可以窥得一二,她除了是一名女子,身上还有白家家主、武安君等名头,谋略布局,可以说丝毫不下于须眉男子。

嬴朕招手,叫来一名暗中待命的养马人,将白妶的一番话付诸于帛书,交与他,让其尽快转交给大厩长。

“得妶姐姐这样的贤内助为妻,实是少帝三生有幸!”嬴朕抓着白妶的双手,目光柔和,望着他的双眼,脉脉含情。

“贫嘴!”白妶娇嗔道。

“启禀公子、夫人,骠骑有事奏告!”这时霍骠骑自虚空中飞了出来,他的身后一座连绵起伏的山峰,隐约浮现。

白妶连忙挣脱嬴朕的双手,正襟危坐,挥手撤去白氏战旗:“幸好,方才防了一手,不然可就出丑了!”方才的一幕,让她这个见惯杀伐的沙场武安君,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多年修炼的心境,在此刻完全没起到作用。

“进来吧!”到是嬴朕没有丝毫反应,安之若素。

霍骠骑落在嬴朕二人身前,单膝跪地,禀告道:“公子,扁雀先生找到了,神医应云梦山的老主人之邀,正在鬼谷作客!”

“他怎么说?”嬴朕欣喜万分,赶紧也上前将霍骠骑托了起来。

“属下亲自见到了扁雀先生,不过……”霍骠骑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望着嬴朕。

“你可将我的信物和话递给他?”嬴朕反问道:“他没有答应?”

霍骠骑点头。

嬴朕道:“哦,居然如此,多年不见,这老儿居然长脾气了,你将一切详细道来。”他到没有生气,扁雀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应该是被事情拖住,即使他不愿意出山,以自己现在的医术,随便露两手,那老小子还不乖乖的跟在自己身后,任劳任怨。

“据属下探知,扁雀老祖正在抢救鬼谷一位老谷主,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老人家面黄肌瘦,估计已经近半个月没有睡好了!想来是他也在艰难的维持着这位老谷主的病情!”霍骠骑将自己在云梦鬼谷的所见所闻,详细的给嬴朕白妶将了一番。

白妶娥眉轻蹙,沉吟一番说道:“莫不是王诩老先生还在世?”据她自白起那里得知,扁雀和王诩是忘年之交,那是过命的交情,能让扁雀一大把年纪还没日没夜的折腾半个月之久,也只有鬼谷一脉的创始鼻祖鬼谷子才有这番待遇。

“夫人是说鬼谷子还在世?”嬴朕闻言,心潮斗起波澜,要是鬼谷子尚在世,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一旦得到他的辅助,那么复秦大业可以说平添三成把握。

嬴朕端起茶杯,陷入沉思,约半盏茶的功夫,他惊喜的说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鬼谷子王诩尚在人间,现今之世能请动扁雀的,除了我嬴朕,也只有王诩了。”扁雀面前的薄命,嬴朕很是自信,而且是舍我其谁的信念。

“夫人准备一下,我们到鬼谷一趟!”嬴朕激动的站了起来。

白妶微笑,如春风过境,上前拉着嬴朕的手,轻声说道:“相公稍安勿躁,这茶水得慢慢的泡,急不得,我们先将族里的事情处理好,在去不迟,你要相信扁雀先生的医术。”

“也是!”嬴朕听完白妶的话,老实的坐了下来。嬴族的一切自己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地步,如果仓皇离开,必然再次回到以前的状态,得不偿失。

“就听夫人的。”嬴朕道,白妶浅笑如花。

嬴朕猛喝了一口茶,道:“冠军啊,接下来你留一部分人在鬼谷,其余的继续由你带着全力,寻找一个叫夏无且的人,具体资料你到医馆问姚訞要,他那边也需要你的帮助。”

嬴朕很快稳住心情,继续布局。

霍骠骑霍冠军应诺而退。

现在的他早就加入了养马人,手下也有很多的得力干将,他有信心面对各种困难。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族长令

霍骠骑和姚訞两人一见面,优势互补,各自卖力的做好手中的事情,姚訞帮着霍骠骑推演夏无且可能出现的地方,霍骠骑帮着姚訞朝外布局,吸取天赋卓越的医道人才。

那日霍骠骑离开后,嬴朕就颁下第一道族长令:三日后,在祖祠召开族内大会,除了七大族老、宗正、大厩长、奉祀官、大祭酒等,各脉脉主也必须与会。

三日的时间,眨眼间就度过,嬴朕在三日内除了处理族内事务,就和白妶进入老祠内修炼,两人的修为都得到显著提升,尤其是嬴朕在葫芦谷提升到乘凉境后,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巩固修为。

三日的时间,嬴朕的修为愈发的厚实,手中的医刀也运转熟练,得心应手,白妶对阵法、白氏战旗也有了更深层次的体会。

第三日到来,清晨红日尚在山内羞涩,嬴朕就带着白妶到厩苑拜会嬴虔。

清晨的晨雾,笼罩着整个咸池,朦朦胧胧,云气在地表或舒或卷,凡是有水的地方皆可以见到龙吸水。

祖祠逐渐出现人气,族中少年在奉祀官嬴婴的指挥下,正有条不紊的更换长明油灯、供奉香烛,将祖宗牌位和一些大殿死角,小心仔细的擦拭干净,换上夜晚就准备好的贡品和富有禅机的檀香。

嬴婴站在殿门口指挥人,而嬴成蟜则被他安排在祖先的牌位前跪着。

嬴成蟜几次想要帮助干活,嬴婴都没有同意。

族内少年也知道他是谁,没有上前劝阻,也没有暗自哂笑,大家都见怪不怪,几日来,只要嬴婴出现的地方,这个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必然跟在其左右。

明白者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也早就习惯!

五更鼓响,雄鸡一唱,五族老和七族老便联袂来到。

嬴婴上前将他们迎了进去,二人在大殿内给祖先上香磕头后,便到内室等候。

他们见到嬴成蟜跪在牌位前,冷哼一声,遍没有太过的表现,毕竟在嬴族内,嬴婴的面子无论老幼都会顾及的。

不多时大祭酒由百里和嬴清也到了,跟着各大脉主也同时到来,智囊一脉,因嬴病已大病初愈,由嬴来替父开会。

各大脉主上完香,大族老带着二族老、四族老和六族老也到了。

内堂内,嬴婴手下的嬴族少年将清晨热腾腾的茶点端到他们的面前,大族老来到内堂,随意扫了一眼,冷哼一声:“初为族长,功劳没有,架子到很大!”

跟着二、四两位族老也冷哼,表达不满。

“大族兄您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有起床气啊,真是越活越年轻,让五弟我佩服!”五族老正在吃茶点,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明显是在说嬴朕,这要在往日他能忍就忍了,可现在嬴朕已经是族长,为了族长的威严,他也不能忍,不然族内岂不是嘲笑嬴朕这个族长是光架子,没有人替他说话。

百年来没有正式的族长,可以说大族老的威严是最大的,没有人敢忤逆他,就是和他旗鼓相当的三族老也是客客气气给足了其面子。

今日方说了一句,就听到有人给怼了回来,还暗讽他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居然跟晚辈一般见识,大族老哪里受过这讽刺,当场就拍桌子:“嬴五,怎么着,有意见,想练练!?”一旁上茶点的少年吓得赶紧闪开。

“谁不知七大族老当中,除了老三,就属你修为最高,给您练练?亏你说的出口,谁给你练练,那绝对是傻子,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智商堪忧!”五族老吃着茶点,不咸不淡的回道,连脑袋都没有动。

四族老将一切看在眼里,冷不丁的说道:“大哥,老五可是族长的人,人家傲的很,如今和你说话连个正脸都没有。”六族老吃着点心,差点给呛到了,心想:“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大族老本来就想教训几句,现在四族老一说,他的面子哪能挂住,手中的盘龙杖毫不客气的打将上去,五族老见状也毫不示弱,手中的月牙铲一个盘古托天迎了上去。

“铛啷”一声巨响,火花四射。

盘龙杖泰山压顶般的攻击,五族老虽然接住了,可心里却暗自惊叫:“糟了,这下挖坑将自己埋了!”

盘古托天确实挡住了攻击,可他们的修为差的太多,他只感觉喉咙一甜,面色苍白如锡纸。

五族老强行压着上涌的心血,尚未调整过来,那边大族老拦腰再次打来。

大族老是真生气了,不让五族老出丑告饶,看来是难解心头愤怒。

盘龙杖瞬息而至,五族老有心躲避,奈何根本调不动修为,香火之力被上涌的心血打乱,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强行催动必定周身乱串,走火入魔。

“完了!三哥救命啊!”五族老眼睁睁的望着盘龙杖打在腰间,心头一慌,暗叫连连。

那边七族老见五族老有危险,调动香火之力赶紧搭在他的身上,想要将其拉开,那边二族老早就盯着,他甫一出手,二族老也紧跟出手。

二族老的香火之力后发先至,巧妙的截住七族老的香火之力。

盘龙杖此时已然打在身上,五族老咬牙硬挺,只得认命。

他等了许久,也没有感受到杖上香火之力喷薄而出,只感觉腰间被普通的杖子敲击了一下。

“难道大族兄心软了,不应该啊?”五族老奇怪的望去,就听到大族老愤怒道:“你!”

那边一个年轻的声音从正殿内传来:“各位都是族内的长辈,在祖祠内大打出手,就不怕祖先怪罪,后辈耻笑?”

声音虽然年轻,却自带威严,语气中暗含愤怒。

内堂的大门打开,嬴朕带着白妶、三族老和嬴虔走了进来。

嬴朕走在前面,面含冷霜。

这时嬴婴也随后而来,让那些嬴族少年撤下茶点,到正殿外候着。

“两位族老,从辈分上说你们是族老,我不该多嘴,不该少帝既然当了族长,那就要过问一番,都说说,看看是什么事情,让我这个族长给二位评判评判,看看少帝当不当的这个族长?”嬴朕背着手,望着大族老和五族老。

三族老站在他的身旁,方才就是他暗中拦下大族老的盘龙杖,五族老见状,张嘴就要告状:“大族兄……”

五族老方张嘴,那边三族老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大族老见状就势坐下:“让族长见笑了,老朽见有些空闲,给五族弟切磋一下功夫。”那边五族老就势下坡,点头称是。

嬴虔进来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自顾自的在嬴婴的陪同下做好,开始品茶。

正殿内,众牌位前,嬴成蟜盘坐着,强大的香火之力如锁链束缚在其周身!

第一百一十五章 茶话会

祖祠内堂,大族老、五族老的小风波,在嬴朕到来后,被消弭于无形。

大族老身份地位或许在以前最高,但是嬴虔出山后,辈分的优势荡然无存,地位更是在嬴朕成为族长后,不在是无冕之王。

他和五族老的小风波,起因本就是不得理,若咬着不放,于他无益,索性大事化小,权当卖嬴朕一个面子。

嬴朕坐北朝南,居于正中央,左边是大厩长兼宗正嬴虔,右边本是无人的,但因为族长夫人白妶的到场,由她坐着。

嬴族族长之下,为大厩长和宗正,若无族长夫人与会,左右便是这二位,如今皆由嬴虔一人担着,右边正好空了出来,正好有族长夫人到场,从古至今,嬴族少有夫人参加族会,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所以白妶到不算格外特别。

嬴朕端坐族长之位,并没有说话,而是和大厩长慢慢的吃茶点,他知道接下来会很费口水,多喝了几口茶水。

内堂因为族长和大厩长的到来,瞬间阒寂,族长尚未说话,七大族老和八大脉主都默不作声,他们一个个都是修炼百年的人精,粘上毛比猴都要聪明,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发言。

嬴朕虽然经验不足,但心性等各方因素都相当过硬,他将一切看在眼里,也装作没有看见,默不作声,和嬴虔一个吃着茶点,一个品着茶水,七大族老、八大脉主的茶点、茶水早就被嬴婴撤下,现在只能干看着后来的几人吃喝。

大家早上起的太早,都空着肚子,尤其他们还是修炼之人,一点茶点根本不足以裹腹,更何况光顾着看大族老和五族老的争吵,茶点仅吃了几口。

五大族老和八大脉主望着嬴朕几人正吃喝的喷香,有的脸色铁青,有的不停咽口水,族老中也仅有三族老和六族老没有异样,前者因为和嬴朕同道,其桌上茶点并没有撤去,六族老则因为保持中立,方才没有受吵架风波的影响,可谓是酒足饭饱。

嬴婴早就填过肚子,白妶则吃的较少,两人皆是浅尝辄止,若有所思的观望着。

三族老是个妙人,见嬴虔和嬴朕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埋头吃的更起劲,一点也没有修为冠绝族老的风范,更是一扫平时儒雅的气度,不停的吧唧嘴以显示茶点多么的美味。

三族老旁边是大族老,那吧唧声落在他的耳朵里简直就是一种酷刑。嬴朕一边吃,一边和嬴虔讨论堂上众人的脸色,尤其关注大族老,一老一少起初还是嘀嘀咕咕的,后来直接敞开声,大声聊了起来,一点也避嫌。

“堂兄,你这茶点不错,等族会结束了,让你厨师教教我隰院的。”嬴朕浅笑着和嬴婴说道。

嬴婴望着场下众人,或脸色铁青,或腹内咕噜作响,大声回道:“那敢情好,族长看得上,是我那厨师的荣幸,子婴这里提他谢过族长青睐。不过这话可不能给他说,我怕他尾巴翘起来,以后可就不好好给我做饭了!”

“他当得起夸赞,少帝也相信堂兄的御下之能。”嬴朕浅笑道。

这时,嬴虔也吃完了嘴里的一小块茶点,自粗陶盘内用如玉的双指夹起另一块茶点,赞叹道:“确实当得起夸赞,尤其是核桃酥简直是一绝,作料很常见,有水晶核桃、凤凰原鸡鸡蛋、祖麦粉、始祖野猪油……所有的配料老人家都晓得,可饶是以修为去烹饪,也绝对做不出此等美味,好厨艺,好厨艺!”

嬴虔缓慢的咬了一口核桃酥,他咬的极为享受,牙齿和核桃酥摩擦的声音,在七大族老、八大脉主的耳朵中格外清脆,不知是他们太饿的缘故,还是嬴虔故意放大了声音。

座中五族老实在坐不住了,爽朗的起身,离开座位来到三族老的跟前,从他的盘子中扒拉了三块核桃酥,然后一溜烟跑回座位,用手护着,爽快自得的品尝。

三族老抬头瞪了他一眼,他充耳不闻,目无余子,眼中只有那三块核桃酥。

其余族老脉主听到嬴虔充满磁性的缓慢讲解,一个个都不住的咽口水,好像核桃酥的香味正在拼命的望他们的鼻子、嘴里狂灌。

四族老此时也受不了了,食指大动,起身想从三族老盘中抢几块,那边大族老察觉,回头瞪了一眼:“哼!”他只得老实的坐了回来,十分可怜的望着三族老的桌子。

嬴朕几人桌上的茶点和最开始端给众人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众人发现,嬴朕等人桌上的在最开始端上的茶点内也有,只是少的可怜,有的只有半块,有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碎块,但是都比他们的茶点要好吃,四族老吃过那几块碎了的茶点,和他们吃的相比,那就是龙肝凤髓,他们吃的简直比猪食还不如。

大族老回首瞪了四族老一眼,三族老桌上茶点的香味调皮的闯进了他的鼻子内,浓郁的香气,让他不断的咽口水,但他毕竟老谋深算,强忍着,脸色如常,连咽口水也在香火之力包裹着进行,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到。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此时他的肚子毫无征兆,很不争气的‘咕噜’一声,大族老想掩饰也来不及。

因大族老全神贯注的压制口水声,故而肚子的声音,在阒寂的内堂内不啻于平地惊雷,众人都清晰的听到。

此时二族老实在忍不住,询问道:“子婴,再上点茶点。”

嬴婴放下手中的茶点,恭敬的回道:“二族老,因为太早,准备的不是很多,茶点都是有数的,现在已经没有剩余的了。”

二族老说道:“先才撤下的也行。”

嬴婴道:“那些都让孩子们吃了,他们忙了半天,见都没有怎么动,可怜巴巴的来请求我,我就同意了。”

“你!”二族老气的将脸一撇,脸色愈发铁青。

祖祠外,那些嬴族少年正站在门外,对于嬴婴的甩锅,他们毫不知情。

正位上,嬴朕和嬴虔闹得更欢快了,一老一少,都不甘于自己盘子里的茶点,开始抢对方的茶点吃,人都有这样的特性,感觉别人的才是最好的。

嬴朕道:“堂兄就是有孝心,您老的果然比我的好吃!”

嬴虔一边吃,一边反驳:“胡扯,明明是你小子的更好吃!”

下首大族老实在看不下去,他不住的咽口水,强压着肚子‘咕噜’的声音:“族长年少,作为长辈我要说上几句,既然叫大家来开会,那就应该好好的商议正事,莫要耽于口腹之欲。如果连这点都管不住自己,那这个族长不如辞了,大家重新推举有能力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虔祖一脉,嬴清为主

三族老见大族老开始发怒,很是鸡贼的瞧了一眼,右手一挥,连盘子和茶水一起收入储物空间。

嬴朕和嬴虔对视一眼,两人心灵神会,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咳,大族老教训的是,既然大族老说了,那么我们就说一下正事吧,争取尽快说完,大家能早点回到家里睡一个回笼觉。”

有几个族老和脉主不自觉的翻起了白眼:“睡回笼觉,你怕不是没睡醒,现在离早餐的时间,过去大约有一个时辰了!”

方才嬴朕几人吃茶点的时间拖得很长,每一个都在细嚼慢咽,时不时的还要停下来说说故事,嬴虔更是和白妶讲起了嬴朕幼时的糗事。

白妶听得那真是咯咯的掩嘴笑个不停。

说完嬴朕的,他老人家还嫌不过瘾,又和嬴朕聊起了嬴婴幼时往事,方才还在抵制老祖说幼年故事的他,比谁都欢畅,嬴婴幼时的事情他还真不清楚。

内堂众人虽心有怨言,不过都没有打断嬴朕的话。

无论他们是否同意,上面坐着的人已经是嬴族族长,族长发话,起码的尊重,他们还是懂的。嬴族建族以来,从未有人因为辈分较高而去做无礼的事情。

他们可以在事情上,发表反对的意见,但不容许无理取闹,那样对他们来说,不是荣誉,而是耻辱。

嬴朕说完停顿了几秒,环顾四周,见没人反对,继续道:“本次族会,是少帝接任族长以来召开的第一次族会。本次族会有两项重要的事情决定:其一,确定以后嬴族的发展方向;其二:解散并改组族老会。”

第一个内容,堂上众人都没有意见,唯有第二个说完,各族老和脉主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仅几个知情的族老面色如常。

大族老听完直接冷哼一声,内心愤怒不已:“小东西,真把自己当族长了,才上台就想大权独揽,想要收拢权力,还得问问老夫同不同意!”二族老、四族老和他们一系的各脉主都目光游离,都在等着大族老给意见。

嬴朕刚想继续说下去,那边大族老就打断话,说道:“族老会自先祖嬴秦设立,一直维持着嬴族稳定发展,百年来,族内没有族长,并没有因群龙无首而混乱,正是归功于此。族长少年掌权,春风得意是好事,可不能一时脑热,好大喜功,就胡乱动先祖定下的制度。”

“是没有混乱,可也毫无建树!这个话题我们暂时搁置,先来议一议嬴姓的发展方向。”嬴朕并没有因此恼怒,淡淡的怼了一句,大族老方要反驳,他立即打断,岔开话题。

现在还不是吵这个问题的时候!

嬴朕没有将大族老愤怒的眼神放在眼里,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都是族内的中流砥柱,百年前嬴族是何等风光,想来各位比少帝都清楚,那是九大古族之首,是帝国缔造族群,受大陆万姓敬仰,可如今,嬴姓之人只能龟缩在咸池之地,大陆上凡有嬴姓出没,管他真假,是不是我血脉亲人都会被天下各族围追堵截,可以说嬴姓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境界!”

“那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其一,我嬴姓在大陆上没有了话语权,只能听凭寒氏小儿们随意拿捏;其二,天下人都以为我嬴姓已是都断了爪牙的蠕虫,不足为惧,可任意欺凌;其三,我嬴姓族人没了尚武奋进之心,族人太过安于现状。”

“自少帝接任族长之时,就曾说过,要带着嬴姓再次走出咸池,带领大家重新拿回我们应得的荣耀,今日趁着此次族会,少帝再次重申,除了是向各位表达我的目标,也想让诸位以此奋斗,勿忘荣誉。尚武铭耻,复兴嬴秦,此为少帝目标,也当是诸位之方向,若有人不赞同,现在可以卸下自己的职务出去,少帝绝无二话,但若身居高位故意拖拉后腿,那休怪本族长不念血脉之情!”

嬴朕一口气将话说完,询问可有人有不同意见,各族老都表示认同,连大族老都不觉得高看了一眼。

七大族老在嬴朕当选族长的时候,就大致知道其志向,但有三名脉主脸色微变,其中一个脉主直接站起来反对,他认为嬴族现在很好,族人安居乐业,嬴朕这是要将嬴族推向毁灭的深渊。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嬴朕望着三人,尤其是那名站起来持反对意见的脉主,念着昔年响彻大秦国土的诗句:“嬴姓能有今日成就,是无数老秦人用鲜血换来的,我们没有守好,让他们失望了!我们可以让他们失望,但不能让他们鄙视,老秦人不能做龟缩一隅的怂包,各位想安居乐业,我不反对,也不强求,不过脉主你就不用做了,回家好好颐养天年,虔祖一脉重选脉主。”

堂上嬴虔目露火光,大袖一挥,怒喝道:“废物点心,滚出去!”言出法随,一股强大的香火之风,将此脉主直接吹出祖祠,门窗再次紧闭。

解决完此脉主,嬴虔望着嬴清道:“以后虔祖一脉,嬴清为脉主!”

由百里身边的嬴虔,起身道:“谨遵老祖之命!”他接完命令,内心长叹一声,那个脉主是嬴徐的忠实支持者,他们都不希望嬴族再走出咸池,逐鹿天下。

他们安居乐业惯了,或者说百年前的那场灾难吓破了他们的胆量。

一位脉主直接被清除、替换,另外两名脸色有些变化的人赶紧收起心思,目光坚定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强行伪装,还是豁然开朗,认同了这个目标。

尚武铭耻,复兴嬴秦!

众族老无论是站谁,都一致的支持,这个嬴族的目标顺利的确认下来。

“既然要复兴嬴秦,我依旧支持父皇族、朝两治的方针,少帝以后既是族长,也是大秦的帝皇,等大秦的构架组建好,我的重心肯定要在那边,所以我决定改组族老会,掌舵嬴族的运行发展。”嬴朕议起正事果断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他一说完,那边大族老赶紧见缝插针道:“本族老觉得,族老会足以掌舵嬴族发展,不需要重组。”大族老说完,那边二族老、四族老也附和道,二名脉主也点头赞同。

“族老会,维持嬴族或许可以,但是既然要复兴嬴秦,那么族内也要与时俱进,跟着发展壮大,族老会掌舵下的嬴族,安居或许可以,一旦变化发展起来,却不足以胜任。”嬴朕望了一眼大族老,又说道:“方才大族老也提到,族老会乃先祖嬴秦所设,不能轻易废掉,现在少帝正式回答一下,族老会是先祖所设,或许符合那时的嬴族,现在却并不契合,甚至制约了嬴族发展,所以少帝百般思索下,决定改组,这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好大喜功!”

大族老道:“族老会并没有过错,甚至百年来都是嬴族安稳的保障,我不赞同改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名额

那边嬴虔冷哼了一声,扶了一扶自己鼻子上小巧的面具,道:“敢于改变才能进步,昔年孝公任用商君变法,才有大秦混一六国的壮举,族老会百年来或许没有错,但没能让嬴族更强大,这就是错,一个种族要想强大,就要尝试着变化,也许变化不一定有收获,但不变化绝对不会进步!”

大族老望着嬴虔鼻子的面具,鼻子一吸没有再说话,嬴虔就是阻挡变法的最好例子,他可不想步老祖的后尘。

嬴朕见大族老没有再说话,继续道:“下面本族长宣布,族老会改组为族会,设族长一名,副族长四名,其余成员若干。族长由本人担任,成员为与会诸人,至于四名副族长,我提议由大族老、三族老、嬴婴、由百里担任,不知各位有何意见。”

“为何二族老不在副族长之列?”这时四族老反对道,替二族老鸣不平。

大族老也跟着道:“我认为二族弟足以担任副族长,嬴婴和由百里太过年轻,可以暂缓一些岁月,由二族老和四族老担任,若族长怕权力不平衡,可以让老祖替换掉他们其中之一。”

嬴虔摇头道:“老祖的头衔够多了,就不跟你们小辈争了。”他说完,并没干涉过多,族内的事情,还是需要嬴朕解决。

嬴朕接着道:“副族长关乎嬴族发展,不是论资排辈就可以的,需要有足够能力,嬴婴和由百里的才能,于之后嬴族的发展会比二位族老要适合的多。”

“年轻人做事毛躁,并不一定有我们做的好!”二族老冷哼道。

大族老接着道:“既然后面两个名额有争议,他们四位,各位族老和脉主都有了解,何不举手表决,票多者当选,相信大家内心都有定论。”他对着嬴朕邪笑道。

“举手表决也好,结论公正,大家心服口服!”大族老赞同道。

那边三族老也道:“既然如此,那就表决吧!”嬴朕也爽快答应。

“既然觉得举手表决好,那么就照此来,不觉都到午时了想必各位都渴了饿了,大家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吃点饭填填肚子,我们再做表决。”嬴朕浅笑着说道,同时拿起了茶点吃了起来。

大族老道:“只是举手之劳,何不定下来再吃喝?”

嬴朕摆手道:“人是铁饭是钢,各位年事已高,我可不敢饿着各位,先吃饭。”

此时嬴朕已经吃的津津有味,三族老也自储物空间取出一块茶点吃起来,白妶、由百里和嬴清等族长一系的人或自桌上拿茶点吃,或自储物空间那东西吃,唯有那些大族老一系的人桌上无茶点,只能干瞪眼。

大族老冷哼一声,伸手自储物空间拿东西充饥,这时才发现内堂不知何时被下了禁止,他居然运转不了修为,根本从储物空间取不出一丁点食物。

“你们……”大族老盯着嬴朕就要发作。

嬴虔道:“你什么你,没有食物就在那老实坐着,想造反不成?”嬴虔庞大的修为席卷过来,大族老只得老实坐下,其余人相继发现修为被封,也是敢怒不敢言。

有人想出去拿点吃的,发现连门窗也都封的死死的,根本出不去,只得乖乖回来老实坐着。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顿午饭的时间,嬴朕等人愣是给拖到黄昏,他们吃完带来的糕点,又从储物空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美食来吃,而且每一个都十分的小心,根本不可能如五族老那般抢夺来吃,四族老尝试来一下,无果,只得闭目坐回位子上。

期间,大族老督促了多次,嬴朕以如厕等各种理由搪塞,有时候他和嬴虔正聊得愉快,大族老一提醒,两人又说饿了,又继续吃。

从中午吃到黄昏,中间也进行了一次举手表决,嬴婴和由百里以微弱的一票优势获胜,那边大族老又抓住嬴成蟜的毛病以及由百里不是嬴族人这些问题,强行反对。

嬴朕据理力争一番,又以口渴为由,再次搁置表决。

这一搁置,已近黄昏。

嬴朕实在拗不过大族老的催促,说道:“好了,方才是一票优势,大族老还是有异议,那么我相信这一次表决各位都能选出最合适的人选,我相信各位,你们都是族中的中流砥柱,知道该如何做。至于嬴婴父亲的事情,以及百里先生不是嬴族人这两个问题,大家都不用再提,我嬴族用人,从来都是不拘一格,百年前嬴族能混一宇内,外姓人可是出了大力气、大智慧!”

嬴族说完,各脉主乃至一些大族老一系的族老也都点头赞同。

“另外,我希望等会表决的时候,大家就在蔡候纸上写,最后汇总到我这里,就不用举手了,最后,提醒大家在写的时候谨慎些,考虑清楚,人选定不下来,本次族会不结束,各位吃喝就在内堂内。”嬴朕扫了在座的诸人一眼,又冷峻的询问道:“可明白?”

“明白!”声音有大有小,回答还算整齐。

那边嬴清跟着站了起来,说道:“各位族老、脉主,方才大族老提到嬴婴和百里大祭酒的问题,我想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嬴清,这里有你发言的权力?”大族老喝斥。

确实他没有发言的权力,他早就卸任了大祭酒。

嬴朕微笑道:“此次族会,既然让大家坐下来讨论,自然是每一位都能说话,只要是嬴姓血脉都有说话的权力,清族兄,但说无妨。”

嬴清抱拳回礼,继续道:“子婴究竟是怎样的人,他由秦皇抚养长大,各位或是看着长大,或陪同长大,人品如何,大家再清楚不过,至于嬴成蟜的问题,那是他的问题,希望各位不要牵扯到他的身上,相信昔年秦皇下的封禁诏令各位都清楚。”

“至于百里先生,既然是崤函帝宫的大祭酒,那就算是我嬴族的一员,像先生这般百碑争鸣的人才,那是秦皇陛下也要虚怀招揽的大才。若因姓氏而拒绝此等大才,是嬴族人不能容忍的,连罪族李斯都有《谏逐客书》,相信各位不会让这位罪人比下去。”

“清,言尽于此!”

嬴朕点头示意:“各位开始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四大副族长

祖祠内堂,再次趋于平静,每一位的蔡候纸都折叠着自动飞到嬴朕手里。

嬴朕手中拿着一摞蔡候纸,上面都写着各自支持的人名,抛去两位族老、嬴婴和由百里,他手里一共是一十七张蔡候纸。

“最终的结果都在本族长手里,希望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嬴朕将蔡候纸放在桌子上,拿起最上层的一张,展开宣读:“嬴婴、由百里。”

宣读完,翻转蔡候纸向众人展示上面的名字。

如此,嬴朕宣读一张,展示一张,不多时,就连续宣读五张,五张上面皆是写着嬴婴和由百里,其中有一张还将书写者的情绪展示了出来。

嬴朕照旧展开蔡候纸,这次他没有直接宣读,而是咳嗽了一声,停顿片刻,方读道:“嬴婴、由百里。”宣读完,他没有展示,而是不着痕迹的将它放到一边,拿下一张继续宣读。

在座的诸位一个个都是人精,眼尖的不得了,尤其是二族老,事关己身,他猛然喝道:“族长,方才那张为何不展示,您这样做有失偏颇吧?莫不是写着我和老四的名字?”

“那张就不要展示了吧?”嬴朕再次请了嗓子,有些不太情愿。

见嬴朕的目光有些闪躲,四族老心头一喜,质问道:“本次结果如何,大家都会接受,但是您这样明着偏袒,还询问大家的意见作何?大家空腹坐了一天,白受着这个罪,又有何意义,您直接指派就好!”

“不识好歹!”

嬴虔慵懒的训斥道,连正眼都不愿意看一眼:“既然前面都展示了,你不必在乎某些人的脸面,做长辈的没有做长辈的样子,你就不必以长辈待之。”

“是!嬴朕知错!”

嬴朕低头认错,自桌子上拿起那张蔡候纸展示出去。

只见上面本写着二族老和四族老却被划掉,又在下面重新写的嬴婴和由百里。

因为此张蔡候纸有些争议,嬴朕展示的时间相对长一些,而就在它展示出来的一刹那,二族老和四族老都羞愧的埋下脑袋,没敢面对众人。

大族老实在看不下去,出言干涉,嬴朕才放下此张蔡候纸,继续宣读。

后面又有五六张是这样的情况,嬴朕也不在遮掩,直接展示,不多时,一十七张蔡候纸展示完,相对于之前双方仅差一票,此次悬殊很大,二族老和四族老仅得到五人支持,其余一十二人都选择了嬴婴和由百里。

“最终结果,四名副族长为大族老、三族老、嬴婴和由百里先生。”嬴朕宣读完,直接说了结果:“各位在重大事情面前,还是有主见的,我很高兴,你们没有人云亦云。既然族会重要决策者已经挑选出来,我就说一下各位所属职责。”

大族老望着嬴朕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其余改投嬴婴和由百里的都在心中暗骂:“有主见个鬼,自己心里没点数?”那些人原本选了两大族老,但是一沉思,不选出嬴婴和由百里,内堂是出不去了,估计会饿个半死。

尤其是他们已经踏入修行,没有天地香火的维持,那简直比饥饿还要折磨人。如今的内堂早就被大厩长给封了,他们消耗着体内的香火之力,更没有食物填充肚子,双重饥饿简直是要了老命!

更不地道的是,还要看着族长一系津津有味的吃美食。

嬴朕开始布置各人的职责:“族会所有议定的事情,没有族长同意不得实施,族长对族老会的成员有一票否决的权利,但是必须言明原因。族长不在族内的情况下,由四大副族长决策所有族务,遇重大问题时,最少有三名副族长同意方可实施。”

“平素之时,四大副族长各自监管职务不同。”

“嬴婴副族长掌管祖祠、族谱、祭祀等一切事物,所有出生死亡皆到他这里造册登记。”

“由百里副族长掌管族内子弟的教育思想问题,嬴清协助。”

“三族老负责征调出三千子弟兵,并将他们训练成可以以一挡十的秦国锐士,族长夫人白妶协助。”

“大族老则负责族内粮食等吃穿住问题,嬴来协助。”

“每一位族长都有任务,我已经写在蔡候纸上了,四位在走得时候,可以到我这里来领取。好了,现在散会。”嬴朕将一十七条蔡候纸收起,见有人还有话说:“有什么意见的可以私下到隰院找我,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按照事情类别找四大副族长即可。”

嬴朕说完,众人感觉内堂压力猛然一轻,嬴虔施展的禁制撤去,八大脉主和七大族老逐一离去。

嬴朕将四张蔡候纸分别递给四大副族长。

“这上面都是我给各位定的任务,希望等我下次回到族内,你们都将自己的任务完成,我不希望回来的第一件事情是换副族长。”嬴朕最后给四位副族长说道:“相信大家都是为了嬴朕的复兴努力,少帝会和四位一起勠力同心带着嬴朕走出咸池,我不希望看到有人觉得本族长年轻而懒惰,从而伤害我们之间的情分。”

四大副族长应诺而退。

内堂一眨眼间仅剩嬴虔和嬴朕夫妇,嬴虔笑道:“我嬴姓的麒麟儿终于长大了,今天族会开的不错!”

嬴朕羞涩的摸了一下鼻子,说道:“就是有点无赖!”

“不是有点无赖,是相当无赖!”嬴虔说完哈哈大笑。

嬴朕道:“您老人家就尽情的笑话我吧,只要结果好我就满意了!”

嬴虔拉着嬴朕的手往外走去,白妶陪在身边:“做人不能黑白分明,做事要奇正相合,无论手段如何,只要不太出格,能办好事情就是好手段。这才是合格的好族长!”

听到大厩长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嬴朕很是开心:“能得到您老理解我就知足了,估计以后您孙儿我会多一个无赖族长的名头!”

“那我可就是无赖族长的烈伯祖喽!”一老一少相视片刻,再次开怀大笑!

嬴朕夫妇将大厩长送回厩苑,一路有说有笑,不是很长的路,走了约半柱香时间。

夫妻二人在厩苑没有停顿片刻,就回到隰院。

隰院门口,一个人正等着他们。

那人见嬴朕回来,开心的迎了上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罪脉大旗,以后由我来扛

隰院门前,嬴彻彳亍彷徨着,从清晨开始,到日落西山,一直到现在灯光昏黄。

几日前,嬴朕去秦医馆前曾询问他——

关于自己的前途可有想法,是安心终老,还是要再挣扎一番?

嬴朕没有让他立刻回答,他也一时半会回答不上来。

这几日他都在房间内发呆,嬴罪去了厩苑,他没有什么挂心的,往往一坐就是一整日,有时候晚饭已过才饿醒,到厨房时饭菜都没有了。

嬴朕从秦医馆回来,他也没有去找,那时他脑子甚是混乱,根本没有搞明白内心想法。不过即使他想明白了,嬴朕也没有时间,那些天都在联络一些脉主,同嬴婴、由百里布那无赖之局。

直到今日清晨,嬴彻终于想清楚,他要让生命重新绽放曙光,二世一脉的错误不能全部堆积在嬴罪的身上,他作为长辈要挑起大头。

想清楚后,他直奔嬴朕的房间而去,敲了半天,里面根本就没有回答。

下人告诉他,族长开会去了,他也不气馁,直接跑到隰院门口等候。

不过他没有想到是,嬴朕第一次开族会就开了一整天,从清晨到黄昏。时间虽长,但是他却很有耐心,继续等候。

幸好有下人给他掌了一盏灯!

此时,万家灯火,站在隰院门口正好能看到,是不错的风景,不过嬴彻根本没有心情欣赏。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嬴彻见到自厩苑回转的嬴朕夫妇,他开心的跑了过去。

“九伯父!九伯母!”

他喘息着大气,恭敬的向嬴朕行礼。

嬴朕见到他疾步迎了上来,道:“先调节好气息在说!”

三人缓步朝隰院走去,不多时就回到隰院内堂,嬴朕见他气息平稳,询问道:“想明白了?”

“侄儿想清楚了,我要继续修行!”嬴彻很坚定的说道。

“好!既然想通了就努力去做,你现在年岁也也还来的急!嬴彻虽然现在一百多岁了,但是他已经踏入修行,这般的年纪对于一个修行的来说,还算青壮。

嬴朕自白妶手中接过一个木盒,递给嬴彻:“这是我嬴族嫡系修炼的《仙谪经》,好好修炼,不要堕了它的名头。嬴罪那边的功法,大厩长会安排,你就不用想着留给他了!”

嬴朕那日提醒过他后,就让白妶将这本经书备着,《仙谪经》是昔年秦皇给他的,他出生时自带功法,一直主修的就是本命功法,《仙谪经》于他来说,仅仅是里面的战斗方式大有裨益,当然其他也是给嬴朕启发甚大,只不过最适合的还是他的本命功法。

“谢谢九伯父、九伯母!”嬴彻双手颤抖,接过功法,将脸贴在封面上,泪水盈眶。嬴姓的《仙谪经》他又何尝不知道,每一个嬴姓子弟皆以能修炼它为荣耀,因为除了嫡系子弟,只有天赋高超着才会被族长赐下。

胡亥一脉因为胡亥的罪孽,根本就没有机会修炼,如今嬴朕给了他这个机会,怎不让他激动!

嬴彻将经书放到怀中,恭敬的给嬴朕磕了三个头:“族长,嬴朕定然努力修炼,不负族长,不负《仙谪经》,不负嬴姓!罪脉大旗,以后由我来扛!”

“好,我等着看!”嬴朕欣慰道:“你明天到祖祠去找副族长嬴婴,听到安排!”

“祖祠?”嬴彻听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怎么不想去?”嬴朕反问。

“想去,想去!”嬴彻激动的说道。

嬴朕道:“那又因何缘故?”

嬴彻有些迟疑,几次欲言又止。

白妶见状说道:“相公,你有所不知,前两任代族长曾下令,胡亥一脉不得接近祖祠,否则灭其一脉!之前霍骠骑将资料放在你桌子上,你还没有来得及看!”

“哦,还有这般命令!”嬴朕道:“没事,你不必在意,现在祖祠是嬴婴副族长说了算,更何况还有我这个族长在,谁敢灭你一脉?”

嬴朕很是霸气的道。

嬴彻有些顾及的说道:“可若是这般,九伯父会很为难的?”他知道嬴朕当选族长很多族人都有微词,如今若是光明正大的照顾他们这一脉,那肯定会让他们更加的不满。

“这个不是你该考虑的,你现在就是努力活出个样子,让那些看不起你们这一脉的族人,不在白眼相待!”嬴朕道。

他望着嬴彻,长叹一声,继续说道:“这世上没有人完美无缺,十全十美,犯错了不可怕,只要敢面对,敢去改正,没有人会永远瞧不起他,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包容性很大,更何况那是你父亲的错,虽有父债子偿之说,但是族人恨的其实是你父亲,不是你,只要你努力表现,终究会求得他们的宽宥!”

“侄儿明白,谢谢九伯父指点!”嬴彻感激的鞠躬道。

嬴朕道:“去吧,好好努力,不要让我和你九伯母失望!”

嬴彻应诺,又鞠了三个躬,方才转身离去。

“不得不说,胡亥那小子虽然人品不好,两个后代的天赋却都是上等,将来成就不小。”白妶看着嬴彻离去,感叹道。

“是啊,那时他仅是和我和大哥不对付,没想到他会那般的丧心病狂,一掌权就屠戮了所有的兄弟姐妹!当时就该摁死他!”嬴朕说起往事有些懊恼!

往事并不如烟,谁又能忘记,尤其是嬴朕此般重情重义之人。

“过去的就过去,我们不能让父亲和兄长失望!”白妶上前抱着嬴朕,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嬴朕也紧紧的抱着她。

这一刻,天地阒寂,夫妻二人听着彼此的声音,感受着互相的温度,

天地之大,唯有对方能够依靠!

“相公,你何时到云梦山鬼谷去?”良久白妶松开嬴朕询问,言语中多是不舍,再次将依靠在他的胸膛,柔声道:“真想一辈子都待在你身边!”

嬴朕道:“等陪你检阅了武安军就走。妶姐姐,等我复兴了嬴秦,我们就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永远陪在你身边,那时我们煮茶种花,共赏晚霞晨辉!”

“嗯,我等你!”

白妶将脸贴在他的胸膛,时光又再次静止。

第一百二十章 白珙桐

咸池西部,武安军临时驻扎地,武安军中军大帐。

一个白净的少年,着一身白色秦服,腰间挂着宝剑,手中拿着一卷兵书,正在全神关注的望着一幅地图,时而低头翻阅兵书,时而望着地图出神。

地图上写着一行篆字:瀛渊大陆坤舆全图。

少年一身打扮,配着粉雕玉琢的脸庞,嘴边鬑鬑颇有须,真是一名貌似宋玉的如玉儒将。

中军大帐的帘门被掀开,一名沧桑的老将迈步走了进来。

老将脸上满是沧桑,眸子低沉冷冽,仔细看去,脸上纵横交错着疤痕,络腮胡子衬托着,绝对是成熟女子最喜欢的大叔类型。

老将来到少年身后,抱拳,躬身道:“少君上,斥候来报,家主和姑爷已经开始出发,片刻即可到达!”

“好,就怕他不来!”白净少年激动的放下手中的兵书,开心的扶起老将:“襄公叔叔,您是父亲的副将,都给您说了多次了,不必给我见礼!”

“少君上,礼不可废,属下可答应你不行大礼,这小礼还是要遵守的。”老将襄公和蔼的说道,不容辩驳。

“行,按你的意思来,不然到时候姐姐又要说我了!要不是姐姐压着,我早就去试试嬴九了。”白净少年愤懑的发着牢骚,字里行间透着对嬴朕的不满意。

襄公浅笑道:“老君上曾说过,秦皇诸子,有三子乃绝世之姿,乃长公子、九公子、十公子,能得老家主如此赞誉绝不是庸人。”

“襄公叔叔,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我可是听族中老人说过,他是个傻子,我姐一直伺候护卫着他,我还是的亲自试试,不然不放心。”白净少年越想越是焦急:“之前我说的辕门三关,您老准备的如何?”

襄公闻言捧腹大笑:“那都是族人穿凿附会的无稽之谈,若要是个傻子,又如何能当上堂堂嬴姓的族长?”

“有我姐在,别说是个傻子就是个动物,也能扶持他当个皇帝。”白净少年吐槽道,虽是吐槽,言词间却满满的对姐姐的崇拜之情。

“少君上慎言!”襄公赶紧提醒道。

“襄公叔叔,您放心我知道轻重的,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了嘛,再说了这武安军大营内都是我白家人,无碍!”白净少年道,忽然又想到自己的姐姐,再次询问道:“辕门三关可布置好了?”

襄公无奈的说道:“少君上放心,您交待的事,襄公有怠慢过吗?”

白净少年开心的拉着襄公的胳膊说道:“我就知道襄公叔叔最靠谱了!您老快去候着,姐姐他们应该快来了!您老可要好好给他一个下马威!”

“虽说九公子是人中龙凤,但是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娶走了我白家的家主,说不得也要好好教训他一番,你们姐弟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襄公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笑着说道。

此刻的他,提到嬴朕,眸光中尽是期待。

襄公离去,白净少年转身望着坤舆全图,喃喃自语:“我白珙桐的姐夫,女武安君的夫君,我还是觉得唯有公子扶苏才配!至于其他人,要想得到小爷承认,先通过考验再说!即使你已经娶了我姐又如何,经不过考验,我白珙桐照旧不认!”

辕门三关,三日前就准备好,若不是白妶有吩咐,压制着,白珙桐早就按捺不住邀请嬴朕来武安军驻地。

路上,嬴朕和白妶,正并肩朝此处行来!

白妶有些支吾说道:“相公,这次武安军一行可能有些波折,我弟弟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你可以要担待一二!”

“白珙桐那小子啊,你放心他可是我小舅子,到白家的地盘,他可比我大,他说了算,就是为难我,我也不会给他计较,再说我好歹是他姐夫,这点肚量还是有的。”嬴朕握着白妶的手说道。

“我父亲曾在我幼时立下了军法三问,说是要考他未来女婿的,到时候珙桐肯定会拿出来的,你真准备好了?”白妶再次担忧的询问。

“夫人放心,你要对你家夫君有信心,我少时可是拜太尉为为师,不说答的多么出色,起码过关我还是有信心的,在说幼时泰山大人更是亲自教授过我兵法!”嬴朕边走边说,他幼时可不仅是父皇母后喜爱,就是三公等王佐谋臣都甚是钟爱。

更何况他不仅是秦皇宠爱的九子,更是太尉尉缭的关门弟子,就是那些不是很喜欢他的臣子也要卖他三分薄面,为此他所学文才武功可谓是博采众家之长。

“行行,我夫君是文才武略都是最厉害的,厉害到用无赖的布局争夺族长,哈哈!”白妶说着掩嘴咯咯大笑。

“你这个武安君就不懂了,最上乘的兵法是为了最后的目标,只要目标达成,无论正邪,只要不伤天害理都是好方法。”嬴朕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说着他捂着额头,一声长叹:“无赖族长的冠冕是戴定了!”

忽然,白妶站在原地不动,嬴朕也赶紧放下额头上的手,顺着她发愣的房间望去,只见远处乌云密布,雾霭漫步,仅有一座辕门立在那里。

极目远眺,才发现一名老将拿着一杆方天画戟站在辕门二百步之外,正看着他们。

嬴朕咽了一口吐沫,有些发怵的问道:“夫人,这恐怕不止是军法三问吧?”

“我也不知道,珙桐那小子,一直想要请你,那时你不是忙着开族会我就给压制着,没想到这小子私下准备了这些!”白妶也有些难以置信,她扭头询问:“要不我们回去吧!”

嬴朕拉着白妶的手朝前面走去,大步流星:“没事,来都来了,可不能让我那小舅子看扁了!不过我记得这小子就喜欢跟在我身后,这怎么百年不见对我成见这么大?”嬴朕有些想不通。

白妶道:“其实他一直希望他姐夫是兄长,而且,这些年我一直伺候在你身边,你那时的状态也被有心人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嬴朕莞尔一笑:“夫人放心,我会让珙桐认可我这个姐夫的,让他知道我虽然比不上兄长,但是也绝对不差!”

白妶担心道:“你可不要给他计较,他还小,有些不懂事!”

嬴朕笑道:“夫人安心,我替你开心还来不及呢,有如此弟弟,那是世间少有的福分,当年父皇给我说李家女儿,兄长也为我暗中考察过多次。”

“那兄长对我会满意吗?”白妶突然忐忑,询问道。

嬴朕笑道:“对你,他可是一直在抱怨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武会襄公

白妶焦急道:“抱怨,是对我不满意吗?”

嬴朕道:“兄长一直抱怨说,你怎么不是他九弟媳,可惜让李家女儿抢了先,他可是经常向我赞扬你呢!”

“嘶——”

嬴朕腰间嫩肉再次旋转,一声嘶疼。

“武安君大人手下饶命!”

嬴朕告饶!

“哼,下次小心你的皮!”白妶低语一声,紧走几步,上前恭敬道:“襄公叔叔,别来可好,妶儿可有百年未见您老了!”

“家主安好,属下身体硬朗,现在还能吃两大桶白米饭!”襄公和蔼的回道,很是自豪,向白妶行礼。

白妶抢先一步上前将他搀扶起。

白妶和他寒暄几句,拉着他来到嬴朕面前,介绍道:“襄公叔叔,这是我夫君嬴朕!”

襄公上前躬身道:“下臣甲胄在身,不能行礼,望九皇子见谅!”

嬴朕扶住他道:“襄公叔叔即是武安君叔叔,也是少帝的叔叔,不必拘于俗礼!”

“诺!”

襄公干脆的应诺。

“襄公叔叔,我和夫君是来犒赏武安军的,麻烦您在前方带路。”白妶说道,嬴朕点头附和。

“君上,这恐怕不行!”襄公拒绝道。

“难道襄公叔叔有事,那我和夫君自己进去,您先忙。”白妶善解人意的道,拉起嬴朕朝辕门走去。

“蹭——”

银白的方天画戟拦在嬴朕白妶面前:“君上得罪了,奉老君上命令,考校姑爷,想要进入武安军大营,请姑爷通过三关。”

“父亲就设置了军法三问,你们这是随意篡改命令!”白妶冷厉道:“襄公叔叔,我以……”

嬴朕见白妶要发火动用家主的身份,赶忙打断她的话:“夫人站在一旁观战,要对我有信心。”

“不知是哪三关,请襄公叔叔告知。”嬴朕道:“既然少帝选择迎娶将门武安君,那就要以将门的方式得到认可,少帝愿意挑战三关。”

“辕门三关,第一关:辕门射戟。”襄公道。

嬴朕心头紧绷的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辕门射戟他第一次苏醒的残魂记忆中有类似的记忆,那是大寒末年,一名官居温候的人在一百五十步外,以箭射方天画戟小枝,令纪灵、寒玄德两家罢兵的事情。他自小受父皇、尉缭、白起的影响,百步穿杨于他来说,简直信手拈来。

“好,我答应,取弓箭来!”

襄公有些诧异的望了他一眼,道:“辕门射戟前,需要先打败属下!”

“襄公叔叔,以你的修为,根本就是在欺负少帝,你们这么做有些过分了,我这就去找珙桐问问还将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不!”白妶很是焦急,不觉得严厉起来,端起家主的架势,现在她真的很是生气。

若嬴朕还不是他夫君,白珙桐布置这些到无所谓,可自那日在竹楼鸾凤和鸣后,嬴朕就告知大厩长,正式向白家以三书六礼的高规格下聘,只是因为两位主人公并没有在场的缘故,只剩下亲迎等重要步骤没有进行,但基本上只要传统的婚嫁礼仪他们都循礼走完。

此刻,白珙桐设置如此三关,实在是过分。

襄公抱拳道:“君上,小家主说了,您是他姐姐,永远都是他最尊重的嫡亲姐姐,不过既然你们的婚嫁之礼都是后来补的,那这三关也可以后期补上,更何况此三关,乃是昔日老君上为他的女婿亲自设置的。”

“父亲,设有军法三问我清楚,可这辕门射戟,还要先打败您,父亲肯定每天这样吩咐过。”白妶说道。

嬴朕依旧浅笑,上前拉住白妶,劝慰道:“夫人稍安勿躁,你要对我有信心,相信襄公叔叔既然要挑战我,肯定不会以境界压制我,不然就没有考校这一说了。”

白妶也是关心则乱,此刻的她哪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英明睿智,已是完全陷入感情的小女儿作态。

襄公闻言,也赶紧解释:“家主,属下会将修为压制在乘凉境,若九公子能够打败我,或者逼迫属下使出超越乘凉境的修为,就算九公子胜利。”

“好!”嬴朕应允。

辕门三关他必须完美通过,这关乎白家长辈的认可,以及武安军诸将士的信服!

白妶也没有再反驳,一切都在合理之中,她相信嬴朕在同境界之内无人可以战胜。

襄公手持方天画戟上前一步道:“九公子使用什么兵器,请!”

嬴朕严阵以待,右手指尖一撮,白光浮现,医刀旋转于其上。

“飞刀?”

襄公有些奇怪的疑问道,要知道,混迹战场的人都喜欢大而重的兵器,例如斧钺戟枪等兵器,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时常将一句话挂在嘴边“一寸长一寸强”,像嬴朕这般指甲盖大小的兵器,在战场根本就是在送命。

“九公子,沙场上武器很重要,选对武器等于是多了一条性命。”襄公目光死死的锁定嬴朕,手中的方天画戟随时可以挥出,给他以致命的一击。

他的身后逐渐浮现出一株藤蔓一般的图腾神树,树上一柄大戟横卧其中,样式如他手中方天画戟,只是大的甚多。

“其实有时候手中的武器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修炼者的能力,若是发挥的好,一片叶子也可以是杀人的神兵利器。”嬴朕笑道。

襄公释然:“九公子高见,到是属下着相了!请指教。”

话音未落,那庞大的藤蔓犹如八爪鱼的触手一般想嬴朕席卷而来,而那大戟便在其中若隐若现,随时准备对他发动致命一击。

嬴朕看见对方的图腾神树,也干脆利落的召唤出自己的图腾神树。

其身后,扶桑拔地而起,树冠之上乃是一个鸟巢,由树枝纵横交错而就,鸟巢中栖息着嬴族的图腾三足金乌。

三足金乌在鸟巢中睁开了稀松的双眼,瞄了一眼对面的图腾神树,又闭眼继续睡了起来。

“疾!”

嬴朕忽然消失,隐身图腾神树之中,襄公经验丰富,也跟着隐身图腾神树,那些灵动的藤蔓将他包裹住。

襄公的消失的同时,一杆大戟浮现上空,劈向扶桑神树,摧枯拉朽,周围的空间寸寸碎裂,若玉石皲裂。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弓已有,箭在何处

扶桑神树陡生出两大枝干,若人双臂,相互交合,硬生生挡住襄公大戟。

“噹!”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响彻整个咸池西部,火花四溅,就见扶桑两大枝干间浮现一道白光,撞击在襄公大戟上,正一点点的托着它向上。

“有些本事!”

藤蔓神树之中,襄公一愣,没想到嬴朕居然挡下了他的攻击,不过他经验丰富,嘴里厉喝一声:“去”,那被嬴朕医刀架住的大戟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朝前方爆射而去。

嬴朕被突如其来的变招搞蒙了,按理说别人都是将大戟收回手中,再行攻击,可襄公反其道而行,大戟脱手爆射远去。

襄公图腾脱手,爆射远离,嬴朕却遍体生寒,大觉不妙,虽然不知道对方如何攻击,但是给他的感觉很是糟糕,他急中生智,指挥扶桑神树,龟缩变动,以不变应万变。

白妶在场外观战,见襄公手中图腾大戟脱手远去,心中焦急:“虽说相公同境界无敌,但是襄公叔叔久经沙场,战斗经验太过丰富,久战下去,相公肯定会吃亏。”

白妶在场外观战,只能干着急,场内的二人战斗一开始就被武安军大营的护营大阵所笼罩,场内的战斗声音能够传达出来,但是场外的人却不能靠近,甚至连声音都不能传进去一丝一毫。

白妶紧捏双手,端坐在武安军士兵早就布置好的座椅上。

桌上虽有热腾腾的上好茶水,她却看也没看一眼。

嬴朕龟缩入扶桑神树,却也不完全以静制动,只见那神树陡然拔地而起,突然撞向藤蔓神树,襄公方想驾驭图腾神树躲开,就见四处窜出无数的扶桑神树,将它包围的四面无风。

藤蔓神树无路可退,只得老实的待在不动。

“襄公叔叔,你已无路可走,你输了!”扶桑神树内传来嬴朕的声音。

“是吗?”

此时,襄公的声音从嬴朕的身后响起,他周身寒彻,来不及思考对方是何时金蝉脱壳的。

“唳!”

扶桑神树上,一只黑色的大鸟展翅飞去,大鸟悬空,可以清晰的看到其腹下生有三足,中间一足蜷缩的厉害,隐约间可以看出它抱着一件正方形物件。

大鸟周身升腾着火焰,正是嬴朕的图腾——三足金乌!

三足金乌方展翅升空,就见其身后,襄公正操控着一杆大戟,闪电般穿透扶桑神树,戟尖在距离藤蔓神树三寸的地方强行停了下来,戟尖乱颤!

襄公收戟,抱拳,对嬴朕说道:“属下侥幸,九公子你输了!”

白妶在场外见大戟洞穿嬴朕的图腾神树,心头也是万分纠结,最终只得无奈长叹一声:“第一关就过不了吗?不过就算如此又如何,你现在是我白妶的相公,以后依旧是我白妶的相公,无论别人如何看!”她内心如此念叨,但是目光依旧坚定的望着嬴朕,以她对嬴朕的了解,总感觉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嬴朕端坐在三足金乌之上,浅笑不变,飞近襄公说道:“诚如襄公叔叔所言‘是吗’?”

襄公闻言,想不出对方的后手,牙关一咬,挺戟而前,攻击悬空的三足金乌。

可惜他再快也快不过具有速度天赋的图腾,更何况此时的三足金乌图腾吞噬了赵朱的独角墨驹,速度又得到进一步提升

“去!”

嬴朕的话短而不洪亮,却是清晰的传入在场两人的耳朵,尤其是襄公听来不啻旱地惊雷,脸色大变,陡然转变大戟的进攻方向。

嬴朕驾驭三足金乌扶摇而上,又上升了约一丈有余,停足在虚空中一株倒悬生长的扶桑神树之上。

嬴朕一声厉喝,三足金乌口吐太阳神火,火光中隐约出现九只三足金乌,眨眼之间就将藤蔓神树包裹住,火光中,九只三足金乌围绕着襄公的图腾神树盘旋不休。

襄公见状不好,只得急忙调动大戟前去打破神火罩,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嬴朕的能力,他那一声厉喝,不止金乌吐火,那扎根天穹倒挂着生长的扶桑也同时喷吐出枝干,先是缠住他的脚踝,呼吸间就将他如蚕般包裹住。

嬴朕驾驭着三足金乌落在地上,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金乌一声鸣叫,包围藤蔓神树的太阳神火,化作一道流光飞回它的口中。

火光收罢,三足金乌逐渐缩小,飞回嬴朕的灵台内。

嬴朕右手轻摇,扶桑神树讨好的用枝叶在他的脸颊边撒娇,同时轻缓的将襄公放了下来。

襄公落地,大戟消失,手中依旧是那方天画戟,他上前抱拳鞠躬:“姑爷好本事,属下输的心服口服。”

“襄公叔叔不必如此,是少帝要感谢您老手下留情!”嬴朕很是谦逊的扶起他。

嬴朕笑道:“白昼过半,我们开始射戟吧,烦请襄公叔叔拿上弓箭。”

襄公笑道:“箭已备好,弓稍等片刻就会抬过来,还请姑爷移步喝茶。”他伸手指引,那边白妶的身边有两个座位,中间的小桌上正好有两杯热腾腾的茶水。

嬴朕见状,爽快的答应,遂邀请襄公一起,襄公说:“属下去看看,神弓宝贵,那些士兵别出了意外。”

“好,襄公叔叔先忙!”

嬴朕笑着朝白妶而去,白妶将茶水递了过来,他方接过,尚未打开,就见白妶惊讶的,樱桃小口能塞入一颗鸽子蛋。

嬴朕见状,扭头望去,那边襄公正引导着十个士兵走过来,那十个士兵正齐心协力抬着一副宝弓,那弓有一人多长,而且是那种彪形大汉。

弓弦有成人的拇指粗!

嬴朕望着弓,轻言道:“没想到你们白氏居然收藏着它!”

“他们太过分了!”白妶秀目中尽是愤怒,那弓她可是知道的,那是黄帝姬轩辕的轩辕弓,自古及今,也只有其本人能够拉开,旁人就是想撼动它都很艰难。

“无碍,说不定你相公正好能拉动呢!”嬴朕轻声安慰白妶,脸上笑的有些诡异

“姑爷,神弓已到,请您移步开始吧!”襄公上前邀请。

嬴朕环顾四周,笑问道:“神弓已有,不知箭在何处?”

他可是知道,轩辕弓的箭也是特别打造的,起码需要两人才能勉强抬动,可四周除了十名抬弓士兵,以及他们三人,再无旁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画戟为箭

白妶也很好奇的望着襄公。

襄公诡笑道:“姑爷请看,这正是我家少君上为您准备的箭!”他边说,边指向手中的方天画戟。

嬴朕道:“你们让我射戟,敢情是以戟为箭,而不是箭射方天画戟小枝或者戟尖?”原来一直是自己自作多情,以为规则如后世那位温候射戟。

“正是!平素我们都说射箭,现在以戟代箭,自然是射戟。或是老奴表达的不太清楚,看来是年纪大了,还望姑爷见谅。”襄公一脸的诚恳,双手托着方天画戟,躬腰递给嬴朕。

“是少帝望文生义了,不怨襄公叔叔。”嬴朕笑着接过方天画戟,在手中掂量:“是重了一点,却也无碍。”

此时襄公抱拳道:“轩辕弓过于特殊,属下就不递给姑爷了,您准备好,将此戟射中辕门朱砂圆木就好。”嬴朕抬头望去,辕门正中央乃是一块染着朱砂的圆木截口,远远望去犹如一轮红日。

“射那朱砂圆木?”

“正是!”襄公道。

“好!”嬴朕上前去拿轩辕神弓。

白妶紧走几步,抢先一步来到轩辕弓处,双手抓住弓箭,运转全力,香火之力汇聚双臂上,一声娇喝:“开!”

轩辕神弓纹丝不动,白妶心中暗道:“果然只能轩辕黄帝才能拉开吗?这简直是在为难相公,不行,这画戟射不得。”弓都拉不动,更不用说射出那么重的方天画戟。

嬴朕站在一侧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单手执戟,安慰道:“夫人莫急,这轩辕弓也不止黄帝能拉开,昔年父皇在登基后,平定佞臣反叛的时候,就曾以他射杀即将逃走的嫪毐。”

“父皇拉开过!”白妶心头一喜,遂又担忧道:“父皇那是千古一帝,你现在修为还没有小成,能行吗?”

嬴朕低头在白妶的耳际昵语道:“男人不能说不行?”然后邪笑着上前,左手抓住了轩辕神弓。

“要死,没个正形。现在是在说正事!”白妶回嗔,秀目圆瞪。

嬴朕单手拿起轩辕弓,嘴角浅笑:“我说的也是大事,很重要的。”

白妶方要回怼,就见嬴朕拿着轩辕弓以搭上方天画戟,正在试射,熟悉弓和‘箭’。她不可思议的伸手抓住嬴朕的双手,惊喜道:“相公你拉开了,你怎么能拉开?”

要知道轩辕弓放在他们家的宝库,白妶自小就熟悉,有一次父亲给他们姐弟选兵器,白珙桐第一次选中的就是此弓,那时父亲就曾说过:“此弓乃轩辕弓,只有轩辕黄帝能拉开,要是能拉开,为父早就用了,还等它在宝库中明珠蒙尘?”

秦皇张弓射佞臣的事情,因为做的极为隐秘,所以当时众大臣都以为是神秘人射死了嫪毐。嬴朕之所以知晓,那还是有一次他们父子三人在黄昏后闲聊的时候偶尔提及。

他记得那时为谁不多的闲聊,父皇和兄长能够同时空闲的时候不多,所以每一次他都记得很清楚,每一句话都刻在心底,烂熟在骨髓。

嬴朕笑道:“夫人也到过祖祠,祖先牌位不也看过。”

白妶被他稍微点拨,豁然开朗:“轩辕黄帝是嬴族的祖先,你们流着他的血脉所以能拉动轩辕神弓。”

嬴朕点头道:“夫人闪开,让你见识一下相公百步穿杨的神技。”

白妶闻言闪身,嬴朕气沉丹田,马步扎稳,双臂运转香火之力,弓弦在其右手勾动下,逐渐拉开,只听他一声大吼:“开!”

轩辕弓立刻大开,弓如满月。

“崩!”

一道清脆如雷霆的声音,自弓上传来,方天画戟脱弦而去,去如流星。

“嘭!”

眨眼之间已然是钉在辕门正中的朱砂圆木上,方天画戟不住颤动,圆木裂开,因染有朱砂,犹如是射中神人天眼!

天目泣泪!

画戟正中辕门,辕门晃了三晃,就见上面有香火流光,不然辕门在一射之下,必然四分五裂。

辕门上,方天画戟在猛然颤动,嬴朕手中,轩辕弓的弓弦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复归于平静。

“夫君你射中了!”

白妶喜极而泣,要不是现在有人在场,她开心的能一下抱着嬴朕。

不过她盯着嬴朕的美目,由原来的爱意满满,多出了一份浓浓的崇拜。

那边襄公见到嬴朕不仅射出方天画戟,而且正中朱砂圆木,他虽然表面很是平淡,内心却是被震撼的不得了,他自小长在军中,知晓二百步之外射中目标是多么的苦难,更何况是以轩辕弓,射出方天画戟,且命中目标,那更是难上加难。

“姑爷好神力,好箭术,属下输的心服口服!”襄公恭敬的上前单膝下跪给嬴朕行礼。

嬴朕拿着轩辕弓,单手扶起襄公,他知道,这名白氏家将现在才算是真正的认可他。

“不愧是秦皇九子,君上您找了一个好夫君!”襄公此时慈祥的望着嬴朕夫妻,以长辈的口吻欣慰道。

嬴朕右手朝辕门一伸,手掌一握,那钉在朱砂圆木上的方天画戟,顿时飞回手心,他将轩辕弓放下,双手将方天画戟递给襄公:“襄公叔叔,您的武器!”

“好,谢过姑爷!”襄公望着嬴朕的目光更加满意。

襄公接过方天画戟,和蔼的说道:“辕门射戟这一关,姑爷算是圆满度过了,接下来是老家主设下的军法三问,请您和我移步。”

“好,襄公叔叔,您请头前带路!”嬴朕谦和的说道。

襄公爽快应诺,嬴朕白妶并肩而行,更在他身后。

中军大帐,白珙桐是坐立不安,看兵书不好,观地图无心。

“襄公叔叔可回来了?”来回走了多趟后,他才招来斥候询问。

斥候道:“襄公将军尚未归来。”

“那姑爷可度过了第一关?”白珙桐迫切的想要知晓结果。

“启禀少君上,姑爷辕门射戟,画戟正中朱砂圆木。现在襄公将军正领着他们去闯军法三问。”斥候回道。

白珙桐先是一惊,遂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你下去吧!”斥候应诺退下。

白珙桐望着帐外,邪笑道:“军法三问,虽是文考,却不下于辕门射戟,姐夫,期待你的表现!”

方念叨着,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大喊道:“来人再给本君拿一套棉袄和护膝拿来!”

士兵在外不明所以:“将军不是已经穿了吗,还穿?”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杆血旗显英魂,军法三问考佳婿

辕门一百步之外,一杆巨大的战旗立在那里。

战旗如血胜残阳,巨大的白字绣在其上,战旗之后,一个身穿白色秦服的男子背手而立。

男子近乎透明,若不是走进绝对看不见。

嬴朕望着战旗后的白衣男子,目光一惊,那背影他太熟悉不过,不过却不是最让他惊讶的地方,最震惊的是,站在战旗后的哪是一个人,根本就是一汪血海静止在此间。

汹涌澎湃,一浪追着一浪席卷而来。

每一浪席卷而来,嬴朕的灵魂就要颤上三颤,一个呼吸间,血浪已是席卷了三次,他的魂魄本就不全,风雨的冲击之下,岌岌可危。

嬴朕盯着那道背影,苦苦的抵抗,而白妶则轻松许多,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一望见白衣男子的背影,她泪水盈眶,低声呼唤:“父亲!”

白衣男子正是白妶的父亲,初代武安君白起。

白起的背影听到白妶的呼唤,身体抖了一下,终究没有转过身来。

相较于嬴朕白妶两人的失态,襄公则坦然的多,他微笑着躬身站在一旁,目光低垂,以显示对白起的敬重。

“请姑爷进入白氏战旗之内,解答老君上留下的军法三问。”襄公说完,又补了一句,以作解释:“若姑爷回答的令老君上满意,身体会出现在原地,否则,您的身体会回到您来的地方,也就是隰院。”

嬴朕的魂魄受到那道虚无背影的不断冲刷,他强忍着,询问:“襄公叔叔,不知该如何进入战旗之内?”

襄公道:“姑爷只需向老君上的那道背影拜上三拜,他自会将您接引入战旗内。”

“拜上三拜?”嬴朕苦恼不已,别说拜上三拜,他现在不断被血浪冲刷,就是站稳都不易,更不用说拜上三拜。

“姑爷请吧!”襄公笑道,嬴朕现在的状况他又何尝不知,但依旧故作不知。

老君上的乘龙佳婿如果连这点压力都抵抗不了,那绝对是得不到武安军全体将士认可的,因为白妶不仅是白起的女儿,现在更是白家的家主,现任武安君。

襄公浅笑着望着嬴朕,他对眼前的嬴姓少年很有信心,能够拉开轩辕弓,戟射辕门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嬴朕知晓,他必须顺利通过三关,让白妶能够自豪的向白家子弟,向所有武安军将士介绍:“这是我白妶的夫君,嬴姓族长嬴朕嬴少帝!”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认怂是绝对不能的,那不仅是在嬴姓抹黑,也会让白起和武安军的将士瞧不起,更会伤了白妶的心,虽然她肯定不在乎,会依旧爱意浓浓的喊他‘夫君’,但既然做了她的相公,就不该让她为难,而是好好的呵护她,保护她,想她所想,急她所急。

嬴朕强撑着,周身都被汗水打湿,犹如才从浴桶之中爬起般,脸上忽而煞白,忽而潮红。

“夫君!”

白妶见状担心的呼叫。

襄公上前拉住白妶,劝慰道:“君上,要相信姑爷!”

白妶道:“我相信他,他肯定可以的!”

白妶上前走了几步,贴身站在嬴朕身边,虽然她受不到父亲的血浪冲击,但是她想站在他身边,同他一起承受。

嬴朕扭头望着白妶,灿然一笑:“夫人等我!”

说完全神贯注的开始尝试鞠躬三拜,可惜血浪一浪接着一浪根本没有丝毫空隙,根本就不能弯腰下拜,他方有此想就会被血浪给冲正身体。

“奈何魂魄不全,否则此等血浪何惧哉!”嬴朕惨笑道:“说不得今天还是得靠你了!”

“魂起!”

嬴朕咬着牙,挺直身体,猛然喝道。

忽然他周身香火之力奔腾而起,一声啼叫,三足金乌展翅飞出,将嬴朕包裹,一套墨色嵌金丝的铠甲穿于其身,头上青丝绾起,一尊纯金打造的金乌落于其上,两足正好抓住青丝绾的发揪,中间一足绻起,好似托着一个正方形盒子。

金乌头顶戴着极为小巧的十二旒冕冠。

身穿金丝墨甲,头戴金乌,嬴朕的气势,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一浪接着一浪的血色攻击,终于对他的魂魄构不成任何影响。

嬴朕扭头望了一眼白妶,道:“为夫去了!”

说完,很是自信的鞠躬三拜。

此次再无阻力!

三拜之后,就见那背对而立的虚幻白起,化作一道血色流光裹着嬴朕消失在原地,冲入白氏战旗内。

呼吸间,嬴朕发现身边的世界变了,身边空无一人,唯有一界血色。

血色世界,嬴朕望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此处乃是一处兵家险地,四周险要,只要将敌人诱入此间,仅需要一小队人马就能灭掉一军主力。

不过嬴朕并没有过多的留意,仅是扫了一眼就没再观看。

原来他被眼前的场景所吸引,那里有一桌一椅,桌子上面有笔墨纸砚,正中央放着一块绢帛,绢帛上有三行小篆。

“这就是那所谓的军法三问吗?”

嬴朕走了过去,坐在椅子,拿起绢帛仔细观看,边看嘴角便露出浅笑,大致浏览了一边,他又再次认真复读一遍,以防审题出错。

确定无误后,他拿起笔祖蒙恬创造的毛笔开始奋笔疾书。

三个问题,他不出半柱香全部答完,只见绢帛上,洋洋洒洒的写满了文字,所有小篆一笔一划如枪戟刻画,极具风骨气势。

三问答完,嬴朕很是满意的将绢帛拿起,看了又看,很是满意的自语道:“不错,答的不错!也不知泰山大人可满意!”

“不错,可当吾乘龙佳婿!”嬴朕话音未落,就听到整片血色世界传来一声和蔼的赞叹。

那声音很轻,却清晰的传遍整片世界!

“女婿嬴朕拜见泰山大人!”嬴朕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他小时候可以说是整个大秦帝国的宠儿,整日带着十皇弟到处乱窜,不是在王翦大人家吃饭,就是夜宿蒙恬将府,或者就是和武安君白起一起看书习武检阅军士。

“善!”

一道轻缓的香火之力将嬴朕扶起,整个山谷剥离出血色光芒,最终汇聚成一道血色流光,瞬间没入他的脑袋内。

血光入脑,嬴朕顿时趴在桌子上!

酣然入睡!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白家子孙,愿为嬴秦世代牧守四方

咸池武安军驻地,中军大帐。

白珙桐恭敬的拜匐在主帅桌前,主帅位上坐着一人,其人周身朦胧,看不清面庞,不过那身形和衣饰,极像白氏战旗下,背对众人的白起。

“父帅!”

白珙桐跪伏在桌前,泪水已然蔓延面庞。主帅位上,正是杀神白起。

他自幼极少见到父亲,但是只要父帅一有空就会宠溺的教他兵法武艺,带他玩所有爱玩的,等到能够习武进军营,陪在父亲身边时,那时却遇到了惊天巨变。

他自小的成长和嬴朕极为相似,嬴朕跟着长兄扶苏长大,而他则是陪着长姐白妶一点点学会精湛的武艺,领悟白氏兵法。

“苦了吾儿。”白起呢喃一声,依旧秉着脸:“起来,我白氏男儿流血不流泪。”

“是!父帅!”白珙桐一边笑着,一边抹掉脸上泪水。

白起打量着多年未见的幼子,很是满意:“武艺和兵法可有时常温习?可有听姐姐的话?”尽管他依旧不苟言笑,一开口却依旧像一个普通父亲。

无论他在外头的名声是‘杀神’,还是兵法莫测的武安君,但此刻端坐在中军大帐,他在不知觉中做回了那个很久都没有尽责的身份,一个儿子的父亲!

“孩儿一直都听姐姐的话,父亲离开后,更没有顶撞过姐姐,孩儿长高了!”白珙桐有些絮叨,虽然眼前只是父亲的虚幻身影,但是也开心的不可名状:“武艺和兵法已刻进骨髓里,珙桐一日都不敢懈怠。”

“善,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勤能修身,堕常败性,来坐到为父身边。”白起手一挥,他的身边出现一把椅子,白珙桐开心的坐了过去。

白珙桐端坐白起身边,敬佩的盯着他,目不转睛。

“近来对为父留下白氏兵法可有悟透?”白起虚幻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珙桐谦逊的说道:“孩儿愚钝,才领悟二三。”

“每日研习,不可懈怠,兵法不是读书就能得来的,需的在战场上映证,兵法和人的个性息息相关,同修行一样,唯有经过沙场血与火的洗礼,方能领悟最适合自己的兵法。”白起语重心长的说道。

“珙桐谨记!”他回应道。

白起接着又询问:“除了白氏兵法,为父书房的百家兵法,可有研读。”

白珙桐很是认真的回答,有些急切,像个亟待父亲表扬的孩子:“父亲书房的兵法,珙桐时常研读,不仅兵法,百家的学说,也是。一个合格的三军主帅,不仅要有惊世的修为,更要有浩如烟海的学识,唯有兼具文武,方是最优秀的帅才。”

“哈哈,不愧是吾儿!生子如此,此生无憾矣!”白起闻言开怀大笑。

“珙桐会继续努力修武修文,绝不落了我白氏门庭!”白珙桐向父亲郑重的保证,从此刻开始,他决定一肩扛起白氏门庭的荣辱。

“好,为父相信吾儿可以。”白起伸手自桌上拿起一卷绢帛递给他:“珙桐,你看此兵法如何?”

白珙桐接过绢帛,内心顿时波澜起伏,犹如遇到了知己,也如临大敌。

“此人的兵法见识不下于孩儿,甚至在练兵一道上,珙桐犹有不及!”白珙桐认真研读一番,万分敬佩,绢帛上写的三个兵法问题,于他犹如醍醐灌顶。

绢帛上第一问,乃是主帅之道。

那人铁画银钩的写着兼具文武、知赏罚、通气机、地机等军事观点,和白珙桐向白起所说的很相识,却更为全面,甚至提出诸多他所不知的兵法思想,

第二问,则是强兵之道。

那人的观点则让白珙桐眼前一亮,也是白珙桐自愧不如的地方,直接将回答奉为圭臬,其人视作偶像。

那人绢帛上写到,根据士兵的体质、天赋等因素,可分出不同的兵种,制定对应的训练科目,让士兵掌握各种杀敌本领,以提高军队的战斗能力。

相较于第一个问的近千字,第二个问就更恐怖了,约莫有三千多字,若是加上第三问的一千多字,绢帛上洋洋洒洒大约有五千多字。

五千言精练文言,顶的上一部道家圣经。

“父帅,这,这简直就是一部集兵法大成的军事圣经!”白珙桐有些激动。

“镇定,为帅者当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白起训斥。

白珙桐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是,这第二问的答案,涉及了秦锐士、赵边骑、魏武卒、齐技击四大雄兵的训练之法,太过宝贵,纵观其言论,此人必然精通《吴子》《孙子》《司马法》《六韬三略》《尉缭子》甚至有我白氏兵法的影子,更是有许多闻所未闻的兵法思想,简直惊世骇俗。”

尤其是第三问,兵者,可轻动乎?

他道:兵者,国之重器,不可轻动,动则须雷霆万钧,犁庭扫穴。更是言明,兵者上谋,攻心为上,兵者为守,为国为民,将帅应具善心。等等言论观点,字字句句皆说到白珙桐的心尖上。

他虽提到主帅应具善心,但也说不能愚善,需要有与之相匹配的铁血手腕。

就像武安君同赵括的长平之战,那个时候就需要铁血手腕,那时但凡白起有一丝善心,秦军必然溃败,那么多赵国降兵,无论是粮草还是监管都是问题,坑杀是最好的选择。

“父亲,这是您最新的著作吗?”这个时代各家的兵法,那是绝对不可能共享的,像《吴子》《尉缭子》《孙子》等兵法,白珙桐就只听说过,了解其兵法的特点,具体的内容却没有研读过,就是秦皇扫六合,混一了宇内,白、王、蒙、尉四大佐族也只珍藏了《六韬三略》《司马法》的残卷。

当今之世,能够集各大兵家的长处于一身,除了自己的父亲,白珙桐想不到另一个人。

“不是为父的著作。”白起道。

“不是父亲,难道是武成候,或是太尉,不对,也不是他们,难道是云梦山的那位?”武成候王翦、太尉尉缭子,他们的兵法都自成一脉,可以很好分辨,白珙桐很快排除,除了父亲,世间能写出此等兵法著作的也就只有号称‘鬼谷三卷隐匡天下,兵家七国才出一门’的王诩老祖。

“也不是。”白起道:“这是军法三问。”

“军法三问。”白珙桐闻言,惊讶的有些期期艾艾:“这,这是,这是姐夫写的?”

他目瞪口呆难以相信,望着白起,希望父亲能继续否认。

“正是少帝所书,以后你要好好向他学习,尽心辅助。记住:我白家子孙,愿为嬴秦世代牧守四方!”白起郑重的嘱托儿子,说完消散在中军大帐。

白珙桐不可思议的捧着军法三问。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低声道:“白家子孙,愿为嬴秦世代牧守四方。”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抓破美人脸

辕门,白氏战旗之下。

襄公安静的站立一旁,白妶焦急的来回走动,已然过了一个时辰。

“君上,您坐下喝口茶,战旗尚在飘摇,姑爷还在里面。”襄公出言解释,虽然他表面很是镇定的劝解,但是内心也十分不解。

以往也不是没有人挑战军法三问,不过没有一人能超过半个时辰,但凡超过半个时辰的就会被战旗自动给传送出去。

而嬴朕已然进入其中一个多时辰,居然没有被强行逐出,真是非议所思。

“襄公叔叔,珙桐是不是在里面又作了什么手脚?”白妶停下脚步询问襄公。

嬴朕或许沉睡了百年,但是解封也有十三年,更何况最近她发现夫君的兵法居然已臻至大成,父帅的军法三问,与别人来说可能会很难,但是于嬴朕来说,不过信手拈来。

白妶有此一问,是因为他相信自家夫君。

更何况她在来的前一夜,以讨论兵法的缘由,曾经暗中透漏过那三个问题。

当时的嬴朕的回答让白妶这个侵淫兵法多年的新一代武安君,甚至自愧不如。

那些洞若观火的思维,那些奇谲诡怪的兵法观点,早就足以自称一派,缺少的只是时间,只要在战场上一一映证,在将它们集结成册,那必然是一本集兵家思想于一体的旷世著作。

以嬴朕的兵法修养,兵法三问挥手而就,最多因为关乎他们两人的婚姻,谨慎些,那也不会耗费这么多时间,唯一的可能就是白珙桐从中做了手脚,那辕门射戟就是最好的证明。

“姐姐,你可不能这样冤枉弟弟,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嫡亲弟弟。”襄公尚未回话,就见辕门内走出一名身着白色秦服的少年。

少年丰神俊逸,正是那端坐中军大帐的白珙桐。

白妶见到白珙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那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唯一嫡亲弟弟。

“三关未过,我们的白氏少君上怎么自己走出来了!”白妶道。

“姐,你就不要挖苦我了,真不是我!”白珙桐听到姐姐的话,连忙解释赔罪。

“最好不是你,否则看我不收拾你!”白妶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那边白珙桐朝白妶走来,一下子就扑到她怀里,姐弟俩许久未见,一个熊抱后,白妶拉着他左右打量,有些心疼的说道:“这些年没见,可是瘦了!”

“姐,我是长高了,长壮实了,不是瘦了!”白珙桐说道,手中拿着一卷绢帛。

姐弟两个寒暄完毕,白妶再次担心的询问:“珙桐,真不是你在做手脚?”

“姐,真不是我!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军法三问姐夫早就答完了!”白珙桐其实也是有些担忧,正是因为如此才走出了中军大帐。

他本来待在里面静心研究军法三问,可等半个时辰过去后,他询问斥候,才知道嬴朕没有出来,思索之下,只得赶快跑出来,看看情况。

他知道嬴朕对姐姐来说,太重要了,两人一起被秦皇冰封,又一起醒来,生活了十三年,那感情基础一点也不比自己这个嫡亲的弟弟要差。

“军法三问答完了?你进去过。”白妶心头一喜,不过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武安君,很快稳定情绪。

她望着白氏战旗,有些不解的道:“要是能进去,我早就进去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战旗内的世界居然自动封锁了!”

“没有,是父帅告诉我的。”白珙桐有些胆怯的说道,他真怕姐姐突然给他翻脸:“我也试过了,毫无反应,我还以为是姐姐您出手了。”

“你见过父帅?”白妶询问:“父帅可对你提到了你姐夫?”询问到这里,她提起的心舒缓了一半,既然父帅出现了,那么嬴朕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他除了将军法三问那给我,还对我说‘白家子孙,愿为嬴秦世代牧守四方’!”白珙桐回答着,忽然目光一亮,激动的说道:“我知道了,白氏战旗应该是被父帅给暂时控制了!”

白妶白了他一眼:“不然呢?坐下等着吧!”白氏战旗除了他们姐弟能够控制并封锁,也就只有父帅了。

方才白珙桐提到父帅的时候,白妶就想到了。

白妶冷哼一声,伸手自白珙桐手上抢过绢帛,认真的看了起来。

白珙桐自座位上弹了起来,有些委屈的说道:“姐,我还没有看完呢!”他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盯着绢帛,想看,又怕被白妶打。

“现在不能给你看,等你姐夫出来,他同意了你才能看!”白妶道。

“姐,我看的正上瘾呢,你让我先看看,你不知道姐夫的兵法可高了,我不看会死的。”白珙桐继续卖惨。

“不行!”白妶果断的回绝,没有一丝商量!

白珙桐道:“他是我姐夫,大家都是一家人,姐夫肯定会答应的!”

白妶盯着白氏战旗,望都不望他:“三关尚未过,还不是你姐夫!”三关正在进行中,白妶很是生气,尤其是现在嬴朕在战旗内,不知是什么情况。

白珙桐正想回话,方张口,就听到白妶报复性的话语,突然被呛了一口,要知道他准备好的话语足有一肚子之多,差一点就被呛死!

“咳,咳,咳!”

白珙桐接连咳嗽了几下,才缓过来,继续说道:“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他正看得上瘾,不能继续看下去,心头犹如有猫抓一般。

如果能看到他现在的内心,那就是一盆名种茶花——抓破美人脸!

“错了也不行,老实给我待着,等会在给你小子算账!”白妶道。

“我……”白珙桐还要继续说,白妶回头瞪了他一眼,他只好闭嘴,老实的坐回位子上,一脸哀怨的望着白妶。

可惜无论再幽怨,白妶也看不到,此刻的她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白氏战旗。

或许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白氏战旗无风飘摇而起,猎猎作响。

波动如海浪翻涌,就见血色的战旗上面出现一个指甲大小的漩涡。

漩涡黑点随着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

漩涡出现后,白妶所有的目光都汇聚盯了上去。

随着漩涡黑点的出现,辕门外也出现了庞大的风暴,守卫辕门的两个武安军士兵,其盔甲在风中晃动不断。

第一百二十七章 辕门之下,阵法丛生

漩涡黑点扩张到一人多高,一只脚突然迈将出来。

“姐夫出来了!”

被姐姐抢了军法绢帛的白珙桐,如坐针毡,毫无没有心思喝茶,跑到白妶身边,和她一起做起‘望夫石’,等见到漩涡内迈出一只脚,他想都不想,就开心的呼叫。

白妶和他同一时间瞧见那只脚,片刻之间另一只脚也迈;了出来,不同于白珙桐的推敲猜测,在第一只脚迈出之后,她就一眼认出那是嬴朕,那双靴子还是她亲自挑选的。

嬴朕两只脚迈将出来,整个身子自然也跟着显露在战旗外。

风卷战旗,下面卷起一角,正好足够嬴朕站立。

白妶见到夫君终于出来,开心之余,不自觉的上前一步,双手放在胸前,紧紧的绞在一起。

“夫君!”嬴朕身影一闪,出现在白妶面前,她顿时控制不住情绪,轻声呼唤。

嬴朕拉着白妶的双手,轻拍安慰:“我没事,就是在里面不知因何睡着了,让夫人担心了。”

白妶道:“只要夫君无事,就好。”

嬴朕白妶尚未说上几句话,就见白珙桐冲了上来,将白妶挤开,很是急切的道:“姐夫,我是白珙桐,我姐的嫡亲弟弟,你看能不能给我姐说一下,让他将你答的军法三问给我看看?”

“你就是珙桐啊,常听你姐提起你,没想到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嬴朕方想答应,就见白妶很是生气的站在一旁,很果断的拒绝:“不给!”

嬴朕见白妶不想给,浅笑道:“我们家,你姐最大,你要是想看的话,问你姐,只要她没意见,我绝对举双手赞成!”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听到嬴朕的回答,白珙桐万分开心,屁颠的跑到白妶身边:“姐,你看姐夫都答应了!”说着就伸手朝绢帛抓去。

白妶将手一缩,他顿时抓了一个空。

“姐!”白珙桐着急道。

白妶将绢帛收了起来,很是不爽的说道:“你姐夫答应了,可我还没有答应。”

白珙桐闻言,心中那个苦啊,只能哭丧着内心,表现出一脸讨好向姐姐求饶。

谁让自己得意忘形,只想着讨好姐夫,却忘记了姐姐的感受,自己作的孽,就是再丢人也要咽下去啊!

嬴朕和襄公站在一边,望着姐弟俩进行口水战,白珙桐一味的求饶讨好,白妶一贯的冷面果断,无论他说什么,就只有一句两个字——‘不行’!

白珙桐大约说了半个时辰,白妶还是只回两个字。

嬴朕上前道:“夫人,要不你就给他看一下吧,我看他也怪可怜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求情。

“不行,你再给他求情,哼哼……”白妶冷哼道,最后威胁的意味,相当明显。

嬴朕摊手,无奈:“珙桐啊,你看也不是姐夫不帮你,谁让你惹恼你姐呢,自求多福吧!”说完,转身朝襄公走去。

白珙桐一脸生无可恋,痛呼道:“姐夫,你不能不管我啊!”

嬴朕没有再理,他很清楚,白妶很疼自己的弟弟,等她消气自然会给。

“襄公叔叔,军法三问我算是过了吧?”嬴朕来到襄公身前很是谦逊的说道:“不知这第三关是什么呢?”

襄公笑道:“姑爷这第二关自然是过了,而且过的很完美。”说着摸着自己的胡须,望着不远处又开启求饶模式的白珙桐。

嬴朕襄公站的不是很远,姐弟俩的对话,断断续续的传入他们的耳朵。因为嬴朕出言相劝,白妶终于解除了两字结界,开始讲起条件来。

于是一部事关白氏姐弟间的‘辕门条约’逐渐成型,白珙桐作为‘战败国’,不断的割地赔款,牙关差不多都快咬碎。

嬴朕襄公相视一笑。

俄而,襄公邀请道:“公子请,老奴带你去闯第三关。”

“请!”

两人并肩而行,襄公一边走一边朝嬴朕介绍:“第三关考验的是姑爷的阵法,关名:阵图迷踪。阵图迷踪乃是我武安军的保护措施之一,阵图乃是老君上留下的,想必姑爷也是听过的。”

嬴朕点头,白起留下的两部经典著作,大秦帝国的高层哪个不是耳熟能详,皆但求一见不可得:“据说武安君留下的阵图不仅是一部阵图宝典,更是一样杀敌制胜的法宝,平时可做书籍翻阅,一旦烽烟渐起,只要将他抛向战场,它可结合天时地势演化成最适宜的阵法。”

襄公很是满意:“没想到姑爷了解的如此详细,正是如姑爷所说,而且此阵图不仅如此,此阵图一旦有白氏子弟暗中操控,掌控局势,甚至能做到一步一阵法,除非像老君上那般精通所有阵法,不然根本不能破解。”

“居然有如此妙处,阵法一道,此阵图可居首位,当一句阵法首宝也不为过!”嬴朕听到襄公介绍阵图的妙处,很是感激,他相当于提前给他泄题。

有了准备和没有准备,区别很大,在变化万千的阵图内,有准备绝对如虎添翼。

“接下来,少君上给您准备的正是由阵图构成的阵法迷踪,姑爷只要通过便可以到达中军大帐,更可以见到武安军的驻地和训练。”襄公带着嬴朕朝前走,很快就来到辕门下。

辕门之下,不是其他军营那般一片平地,而是一处深不可见底的深渊。

深渊漆黑,望久令人心悸,嬴朕甚至感觉,那深渊也在凝视他,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吸扯下去,咬的骨渣都不剩。

深渊的漆黑仅是靠近辕门的那一处可以瞧清楚,其余地方都被浓郁的迷雾所笼罩,嬴朕精通医术,他知晓辕门之内除了阵法,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深渊,而是那显得很平凡的浓雾。

浓雾之中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香气犹如师父带自己鉴别过的曼陀罗,可以让人头脑不清,耳鸣目眩。

浓雾有致幻之能,如果吸入了它,就是你精通天下阵法,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终为阵法所害。

嬴朕仔细打量了一番,心有所准备,吩咐襄公道:“少帝先进去了,劳烦襄公叔叔在这里等一会他们姐弟,我在中军大战等你们。”

他说完,不等襄公回答,迈步而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狼筅诛寇阵

“姐夫,且慢!”

嬴朕半只脚已然踏入深渊,闻言转身,见白珙桐运转香火之力,疾步踏空而来。

那只脚踏在深渊的土地上,他感受着变化,心里思绪翻转:“这第一阵果然是迷踪阵法,眼前的深渊不过是虚影。”他不住的在心头揣摩着阵法。

那边白珙桐一番急追,落在他的身边,一把将他给拉了出来。

“珙桐你怎么把我拉出来了,这一步白跨了,阵法必然也变了!”嬴朕边说边扭头望向浓雾,果不其然,那边浓雾之下,再也不见深渊,而是一片朦胧的天地,那里雷雨交加、电火闪耀,电闪雷劈之下,可以短暂的望清那片天地。

山石嶙峋,暗沟、河流、沼泽密布,摩肩接踵,星罗棋布。

“雷泽陷空阵吗?”嬴朕望着浓雾下的天地异象,呢喃低语。

天地异象一出,他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不觉呀然:“咦,我这是怎么了,居然认识此阵法。”

“姐夫!”耳边忽然传来白珙桐一阵大声的呼喊,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嬴朕有些呆萌的询问:“珙桐你将我拉回来,是有事情吗?”说完又把脑袋转过去,继续望着浓雾下的天地,要不是身后的是自己小舅子,他或许直接给人家留个后脑勺。

此刻的他,望着那片浓雾,内心不知因何缘故,居然升起一股好奇,想要亲赴其中,探究一番。

白珙桐深怕姐夫又陷入沉思,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遂继续大声道:“姐夫,你不用闯第三关了,小弟这就带你去检阅武安军。”他和姐姐的‘辕门条约’这正是其中一条。

嬴朕依旧望着浓雾,没有反应。白珙桐以为他没有听见,正要再说一遍时,他回过头道:“此三关,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替你出谋划策吧?”

嬴朕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缓步走过来的白妶望着自家夫君的脸色,略有所思,而站在他身边的襄公一脸不可思议。

白珙桐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反问道:“姐夫,你是怎么知道的?”

“珙桐,你知道泰山大人在做我大秦武安君之前,还做过哪些职务吗?”嬴朕没有回答白珙桐,而是忽然聊起了他父亲的生平,那个被外界称呼为‘人屠、杀神’的男人。

“姐夫,这个你难不倒我,父亲他曾当过大秦的左庶长、太尉、大良造。”白珙桐自小就十分崇拜父亲,对于他的事迹那真是了如指掌,听到嬴朕问起,遂自豪的说了起来。

“不,这些都是次要的,于武安君来说,不过就是职务的转变,最让他自豪的你没有说。”嬴朕尚未说完,白珙桐就打断道:“不可能,难道是武安军的将主?”

嬴朕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这只是后来的称呼。”

“最让父亲自豪的应该是秦锐士的千人队队长。”白妶走到嬴朕身边,接着话茬道。

“千人队队长?”白珙桐道。

“不错,正是这千人队队长,那可不是一般的队长,而是秦锐士的千人队队长。”嬴朕说道,思绪好似受到影响,飘到了那段战火如歌、兵燹遍及大地的岁月。

“秦锐士?那个上马能斩赵边骑,上马能敌魏武卒的全能秦锐士?”白珙桐因为年岁小,白起又年年在外征战,家中的一些书籍记载,又被后来的战火影响,所以长大后的他并没有见到过。

其实襄公小时候给他讲过白起的一些事迹,曾提到过,只不过那时候他尚年少,并没有记下来,而白妶也因为保护嬴朕,姐弟分别,这段微小而不平凡的白起往事,白珙桐并不是很清楚。

“对,和齐技击、魏武卒、赵边骑并称四大精锐军种的秦锐士,而且还是四大军种之首。”嬴朕思索着往事,自豪而感慨。

“那父亲的兵法之之中怎么没有秦锐士的训练之法?”白珙桐询问道。

嬴朕笑道:“有啊,而且一直在你身边,你没有发现。”说着他又扭头望向浓雾那边。

“一直在我身边,我怎么不知道?”白珙桐茫然。

嬴朕道:“军法三问之外,又添加这前后两关,是武安军内的一些队长给你出的点子吧?”

事已至此,白珙桐也没想要隐瞒,直接点头承认。

“那就没错了,因为武安军的前身正是秦锐士。”嬴朕道。

白珙桐难以置信,扭头询问白妶:“姐?”

白妶点头:“你姐夫说的没错,这最后一关,不能取消,走我们到中军大帐等他。”

白妶的话,让白珙桐幡然醒悟,辕门三关起初或许是自己想要考验姐夫,可是到了后来,不止是他,更是武安军对嬴朕这个新主人的考验。

四大精锐军种之首的秦锐士,那是何等的傲气,庸碌之才又岂能让他们折腰,并赌上性命,为之征战南北。

辕门三关,嬴朕必须亲自闯过去。

“好!”白珙桐很快想通,有些愧疚的望着嬴朕。

嬴朕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小弟,不用内疚,没有辕门三关,或许到了营中,会有校场四关五关,这个是躲不过去的。”

“好,姐夫,那我们在中军大帐等你。”白珙桐说道。

嬴朕道:“没事,你们跟在我身后就好,还有那几位抬轩辕弓的军士。”他走过去,将轩辕弓收了起来:“你们就跟在襄公的身后,我带你们到校场。”

“诺!”见识了嬴朕辕门射戟的雄姿,军士们对他那绝对是五体投地的钦佩。

嬴朕弯腰自地上捡起一把小石子,一马当先的踏入雷泽天地。

白妶见他踏入,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其身后跟着白珙桐、襄公、众军士。

嬴朕踏入雷泽天地后,朝四方扔去四个石子,顿时雷雨消失,电火沼泽也跟着不见,显露出平坦的大地。

“没想到姑爷不仅修为、兵法惊人,没想到还精通阵法。”众军士之中,有人见状,暗自惊讶。

雷泽陷空阵消失,就见前面出现了一大片竹海。

“狼筅诛寇阵吗?”嬴朕淡然,脑海之中又立即蹦出一段文字,并随之出现此阵法的优劣,以及布局和破解之法。

嬴朕上前一步,二话不说,屈指成弹,接连三颗石子被弹射出,竹海内暗藏的陷阱、狼筅立时全部被触发,一条小径显露出来,曲径通幽。

嬴朕率领众人朝前又走了一步。

就这样嬴朕走一步破一阵,走一步破一阵,一点点的朝武安军中军大帐逼近。

白氏战旗的空间时间,一对白衣秦服的夫妇,正望着浓雾中的一行人。

只听那妇人笑道:“少帝这破小子真是好运,有你这个老丈人师父,这天下还有什么阵法破不得?人家娶媳妇都是靠老子、母亲,就他靠泰山(岳父)。”

中年男子仰身大笑:“那小子我可打小就看上了,要不是李斯那贼书生趁我征战沙场提前出手,他百年前就是我的乘龙快婿了!如今既然娶了我妶儿,白某人岂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哈哈哈,真是大块人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阵三百六,小阵一千零八十

浓雾依然在,其所覆盖的面积却大幅度缩小。

“妶姐姐,我们现在破了多少阵法?”嬴朕停下脚步询问。

白妶不假思索的道:“大阵三百五十九,小阵一千零八十。”她一路跟在嬴朕的身后,嬴朕每破一个阵,她都会记在心里,阵图里面的阵法她都有涉猎,如今见到他逐一破解,不仅加深了感悟,而且让她有了诸多不一样的灵感。

“泰山大人应该没有将全部的阵法都布置出来,只是选足了天罡地煞之数,接下来应该还有一个大阵,待破解完,我们应该就能到达中军大帐。”嬴朕伸手一探,发现眼前的浓雾仅有薄薄的一层,犹如一道从天而降的云帘。

“那姐夫你赶紧破解吧,到时候我在中军大帐给你接风洗尘。”白珙桐很是激动的说道,眼中尽是崇拜。

“不行,现在这座大阵名叫八阵图,乃是整个大阵法的核心,它融合了所有天罡地煞阵法的精华,要破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费很大的精力。”嬴朕抬脚欲要落下,只见脚下周天八卦轮转,风雨雷电,山泽龙虎闪现。

他的脚还没有落下,就感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天地伟力朝他的足底汹涌,犹如万针穿心,就是他现在的修为也丝毫不能抵抗,只得立刻收回。

“姐夫你说整个大阵法?”阵图内的阵法他也是有学的,虽然没有姐姐那般都学会,但是大多数的阵法也是能熟练运用的。

“不错,武安军大营外的浓雾就是一座大阵法,而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有无数阵法。”嬴朕体会到阵眼的可怕,没有在托大,回答问题的时候,没有在向之前那般继续试探。

“不是许多阵,而是一座大阵?”白珙桐只是涉世未深,经验眼力不够,经嬴朕的点拨,很快就明白过来:“姐夫你是说浓雾其实是一座大阵,只是它是由天罡地煞诸阵组合而成的。”

“没错,我们方才破解的那些大阵皆只是大阵的一部分,此大阵一步一阵法,一寸一世界,委实的恐怖,如果不是精通所有阵法之人根本破不解不了,就是有精通的人,也不敢说百分百能破解,更何况浓雾还有曼陀罗的毒性,可谓是十死无生的阵法,此大阵应该就是古来阵法双璧之一的十方俱灭大阵。”嬴朕一点点的解释道,其实他原本也不知眼前便是十方俱灭大阵,可是随着脑海中不断蹦出来的阵法知识汇聚,而且又见到了其可怕的阵眼。

此时已是十分笃定!

“对啊,姐夫,我一直好奇,为啥我们都没有服专门的解药,一路走到这里,居然没有中浓雾之毒?”白珙桐听到浓雾的毒,忽然想起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

嬴朕笑道,伸手从袖口内抓住一个东西扔到肩膀上:“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受到这个小东西的气机笼罩。”

白妶对它早就见怪不怪,白珙桐和襄公等皆是好奇的朝他肩头望去,只见一个漆黑如墨的小蛇盘卧其上,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望不见。

“姐夫这条小黑蛇这么厉害”白珙桐好奇心很重,且身份很高,直接替襄公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小家伙叫做龙翟,那可是很不得了的存在,天下间有九成的顽固沉珂都可以手到病除。”嬴朕笑道,如今有了俞跗的医道传承,自然是对它的作用一清二楚。

不过龙翟的本事也不是能无休止的运用的,随意挥霍的话,不仅药效越来越弱,而且会伤及它的身体,减少其寿数。

“这么厉害,姐夫你看……”白珙桐听到如此强大,心生喜爱,而且愈发的强烈,想厚着脸皮,朝嬴朕讨要。

“珙桐,都是做少君上的人了,怎么还口无遮拦,没有轻重!”白妶见状,赶紧出言打断。

虽然她和嬴朕没有搞清楚那十条小家伙是什么,但是应该和天下图腾有着难以分割的关系,最起码和那强大的龙图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天下间姓氏众多,有古老的九大古姓,更是有因此衍生的诸多氏族。

但是纵观所有图腾,皆没有麒麟、龙、凤、玄武四大图腾,就是远古三祖黄帝、蚩尤、炎帝,乃至三皇伏羲、女娲、燧人都不具备此四种图腾之一,也就远古三祖,部落融合后,以龙为部落图腾。

白珙桐见姐姐训斥,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低头朝嬴朕致歉:“对不起姐夫,珙桐错了!”

嬴朕面含浅笑,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没事,都是一家人,不计较这些,虽然龙翟不能让给你,不过姐夫可以给你一小瓶它的龙涎,以后遇到紧要时刻,只需一滴就会药到病除。”

嬴朕将小玉瓶递到他的面前,白珙桐不敢接,而是将目光投向姐姐。

白妶伸手在他的脑袋上点了一下:“傻愣着做什么,既然是你姐夫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白珙桐等的就是姐姐的这一句话,在他的眼里姐姐就是长姐,永远都要尊重,哪怕是姐姐通过‘辕门条约’将家主之位给了自己,但是在姐姐的面前,他永远都是小破孩。

其他家族里,女孩不受待见的事情,永远不会出现在白氏一族。

这一点从白起将武安君爵位、白氏家主、武安军将主全部让白妶继承就可以窥见。

“好了,现在我们赶快研究一下十方俱灭大阵的破解之法,这样一直呆下去也不是办法。”白妶望着那如帘幕般的浓雾,眉头紧皱,作为武安君、白氏曾经的家主,十方俱灭大阵她又怎会不知呢?

‘辕门条约’只是将家主给了白珙桐,其余的还是白妶在担任,不是她不肯放权,而是白珙桐打死不愿意,如果她强行加上的话,他宁肯不看军法三问,也不会同意。

白妶见弟弟答应一条,也没有继续坚持,其实她原本就只准备先给他家主之位,谁让他年纪尚小,经验不足,多了也驾驭不来。而那样说只是她的套路,好让白珙桐老实接下家主之位。

“确实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再过半柱香的时间,如果我们还不能破解阵眼,那么之前破解的所有阵法都会瞬间恢复。”嬴朕担忧的说道。

白妶点头。

这也是十方俱灭大阵的一个可怕之处。

第一百三十章 十方俱灭,破!

“十方俱灭大阵其实乃是一座阵中之阵,此阵眼也是由天罡地煞阵法汇聚而成,却是另一种组合方式,不同于大阵的一步一阵法,它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所谓碰一处,天地、风雨雷电、龙虎鸟兽等所有阵法的攻击都会一股脑的招呼而来,简直就是棘手。”嬴朕望着睁眼八阵图说道。

白妶原本想暗中帮助嬴朕,不过见他如此了如指掌,也就放心,遂呆在一旁为他掠阵。

如果嬴朕能够独立破开此阵,于他来说,那绝对是再好不过的。

“你们说九公子能够破开这阵眼吗?”抬轩辕弓的众军士在襄公身后低声的讨论道。

“希望不大,虽然前面的大阵他举手投足间就给破了,毕竟那些都是单一的阵法,而那阵眼可是在所有复合阵法之中都能数的上数的。”有一名军士道。

“我也赞同,要知道武安君为我们设置十方俱灭以来,就连武成候和太尉都说此阵亘古未有,赞誉更是毫不吝啬。”有一名军士低声附和。

此时又有一名军士嘀咕,不过他的意见却和前两人相左:“我到是认为九公子能破解开,我听锐士内的老人提到过他,据说才能卓绝,无论是在军法、修炼、医道都是世间少有的妖孽之姿,昔年武安君都曾对他宠爱有加,但凡回到咸阳必然会邀请他到白府作客,甚至奏明陛下带他到沙场观战。”

“对,是有这种可能,秦皇陛下可是千古一帝,说不定他有破解此阵的办法。”又有一人道。

“确实如此,不过此阵要破解据说只有得到阵图认可,不然只能持兵符通过。”第一个出声嘀咕的军士又道。

武安军作为大秦帝国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秦锐士,那是全能士兵的代表,文韬武略无所不精,自秦锐士组建以来,里面出了诸多将帅。

武安军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眼力见识最宽广的兵种。

诸军士小声嘀咕,自然逃不过白妶的耳朵,她若有趣味的扫了一眼,好似看出了些东西。

白珙桐见状,凑到跟前道:“姐,怎么了,那些军士有问题吗?”

白妶道:“有木有问题自己观察,我虽是将主,也好久没来了!”她似是而非的回答。

白珙桐见姐姐不愿意告诉他,也没有再做纠缠,盯着诸军士望了一会,实在瞧不出什么破绽,遂找了一处地方,拿出绢帛,继续观看军法三问。

“八阵图吗?记得寒朝末年,有一位智者曾经布下过此阵,叫他老丈人给破解过,不知却没有明确记载,着实气人,不过就算有记载,两种八阵图的布局并不雷同应该也是不行的。”嬴朕想起第一次觉醒,残魂所带回来的记忆。

他思索再三,依旧没有头绪,再次伸出脚去,以求再一次观看八阵图。

脚未落下,八阵图显。

飞沙走石,天地变化之间,嬴朕见到阵法核心有一本书籍正在香火之力的烘托下,上下起伏不定。

“那应该就是泰山大人留下的阵图。”嬴朕心中思索。

阵图之中所有记载的阵法,甚至是《神妙行军法》,在嬴朕答完军法三问昏迷之后,已经被白起强行灌输到他的脑袋之中。

天罡地煞所有的阵法也都被他唤醒,如今只剩下八阵图,它不像其他阵法,自己一到就在脑海显现,甚至嬴朕百般尝试都不能触发。

“应该是我没有找到激活这段记忆的关键节点。”嬴朕如是猜想。

白氏战旗内,武安君白起和那名妇人又开始讨论。

只听那妇人道:“你不是一直在帮你女婿吗,怎么在最后一关给难住了。”

白起笑道:“大阵三百五十九,小阵一千零八十,就是中人之姿也当领会阵法之精要了,更何况还是聪明冠绝今古的九皇子,这最后一阵我故意做了个小坑,让他练练手!当我白起的女婿,多一些本事不为过!”

“世间怎会有如此自恋的人,当初肯定是脑筋不对才会嫁给你!”那名妇人道。

“不是夫人脑筋不对,而是白某人太有魅力,哈哈!”白起笑道。

那妇人顿时给了他一个白眼。

此时,浓雾之下,只见嬴朕猛然将脚落下,伸手抓向阵法中央浮沉的那卷《阵图》。

一步之内,方寸之地,阵法却是包罗万象,嬴朕踏脚伸手,整个阵法顿时被激活,光华一闪,将他的整个身子都吸了进去。

白珙桐、襄公见状,立即飞奔上前拉扯。

白妶身形一闪,将两人给拦了下来:“无碍,精心等候!”如今在场诸位,也只有她能够清晰的知晓阵图的玄妙。

嬴朕身体不断下落,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方才落地,不过他清楚外间可能只是一瞬,应该是阵内时间:“果然是如此,介子纳须臾吗!”

阵内世界,天昏地暗,到处天空电闪雷鸣,地上不是暗沟山崖,就是沙漠戈壁,飞沙走石,白骨成堆。

嬴朕站立在一个山堆之上,望着远处沉浮不定的《阵图》,心道:“虽然泰山没有给此八阵图的消息,但是之前的那些也够了,此八阵图逆转八卦而布,容纳诸阵之能,若到阵心可走生门,不过现在嘛,应该是死门才是!”

按照他在阵外的推测,这是最快破解阵法的最快捷径,古人有云,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金乌附体!”嬴朕低声默念,霎时他墨袍之上沾满了太阳之火,脚尖一点已然是冲向了死门。

白妶站在浓雾下,望着八阵图内嬴朕如一个小火点一般,斗折蛇行的朝中央前行。

不多时,便来到了《阵图》下。

“轰!”

一声声响,浓雾退却,阳光洒在众人的身上。

嬴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白妶身前恢复原状。

“阵破了!”嬴朕将手中的阵图递给白妶。

白妶道:“夫君留着吧,这只是阵图的一卷抄本。”她转身抬手,辕门下插着的白氏战旗拔地而起,缩小落在她手中。

右手轻轻自其上抹过,一卷精美的卷轴出现,正是《阵图》本尊。

她再次将手一挥,手中出现两卷《阵图》,白妶将那较为粗糙的一本投向身前,磅礴的浓雾再次出现。

此时他们不在阵内。

身后是中军大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八大兵王

武安军校场,嬴朕和白妶姐弟站在将台之上。

下方乃是襄公和众多抬轩辕弓的军士,他们虎步熊腰,一身血气旺盛,如果在不知道情况的前提下,定然会以为是别国的将军们在聚会。

嬴朕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将台下的军士,从他破开十方俱灭大阵后,就发现白妶有意无意的在打量着他们,甚至脸色中蕴含着微怒。

有此发现,嬴朕顿时也仔细打量起来,其实在辕门的时候就有些许的疑惑,只是要战胜襄公,又要辕门射戟便没有在意。

此刻仔细观察思量,顿时发现了微妙。

将台之上,白妶望着下方的众将士,冷声道:“本君离开多年,各位都长本事了,可有人上台挑战,赢了我这将主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属下不敢,参加将主!”白妶话音方落,就见襄公周围众多军士中有八人伸手自脸上撕下一层皮囊,显露出真实面目,立即对着将台参拜。

“八大队长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连本君都差点蒙混过去,看来本君离开的这些年,都没有放下修炼。本领既然见涨,那就看赏吧!”白妶很是满意。

作为大秦帝国的锐士,武安军的所有军人,不仅需要修炼各种技击、马术、弓箭等武将本领,还需要读文识字,甚至学会伪装之术。

八大队长精通武安军所有训练科目,可以说他们便是武安军的八大兵王。

听闻白妶要赏赐他们,八人原本悬起的心,终于落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将主奖赏!”

“那就赏,负重围校场奔行百里吧!”白妶瞟了一眼,有些腹黑的说道。

八大队长顿时愣在当场,那姿态犹如被仙术定住了身体,僵化在那里,将台上,白珙桐强行憋着笑意,如果不是害怕被姐姐惩罚,他必然早就捧腹大笑。

八人一脸苦相,犹如泄气的河豚一般,低声道:“属下,谨遵将令!”

白妶见八人老实接受,也就挥手道:“都起来吧,今次本君归来,乃是奉命配嬴族族长、大秦帝国九皇子嬴朕前来看望诸位!”

“今次嬴族能安然除掉贼寇多亏众将士的英勇奋战,还望八位队长前面带路,让我见见我大秦最英勇的儿郎!”嬴朕上前道。

“不敢,九公子有命,吾等愿赴汤蹈火!”八大队长应诺行礼道。

嬴朕笑道:“八位不必拘礼,少帝除了是秦皇陛下的九皇子,更是你们将主的相公,无论从哪一方面论,我们都算是一家人!”

“诺!”

八位队长在前面领路,不多时就来到武安军平时训练的山谷。

八位队长立时吩咐道:“整队,集合!”

话音方落,嬴朕就见眼前影影绰绰,不多时就站满了人。

人群分为八队,各穿不多服饰。

八大队长其中一位上前禀报道:“武安军‘风林火山天地玄黄’八队集合完毕,请九皇子和将主训示!”

“归队!”

白妶吩咐。

队长应诺归队。

那边身穿白色战服的队伍中有人低声讲话,只见他们的肩头都绣有‘风’字,想来正是八队之中的风队。

“副队,这来的是谁啊?据说八位队长因为他还受罚了!”风队之中为首的那人,身旁有一名军士低声询问。风队乃八队之首,队长乃是将主的副将,所以他并没有归队,而是拱卫在白妶的身边。

那被称呼为副队的将领闻言,低声道:“他乃是秦皇陛下的九子嬴朕嬴少帝。”副队眉头一皱,有些不悦,还是低声回应。

“大秦不是亡了吗,我武安军乃是天之骄子,又何必参拜他,一个亡国公子,真把自己当根葱,不仅打断我们的修炼,看他那架势是要收服我们为己用,莫不是还想复国不成!”那人听说是大秦九公子,心中的鄙夷更胜之前。

“修得胡言!”那风队副队低声喝斥后,没有回应,更不在理他。

那人用手拉了一下那名副队,继续道:“我看他在不停的讨好将主,该不会是想打将主的主意吧?”现在的他越说越激动,声音稍稍大了起来,尤其是那拉副队的动作,在整齐划一的队伍内,简直如在平静的画面投入了一枚石子。

“闭嘴,九公子乃将主之夫!”副队咬牙喝斥。

风队副队和那将士的动作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其实他们的对话,对于白妶和嬴朕来说却早就听到的一清二楚。

白妶身边的那位风队队长也是一早听到,立马上前喝斥,被她一把拉住:“无妨,多年未回武安军,本君也想听听将士们的心声!”

风队队长被白妶阻止,她却越听越是愤怒,原本润泽如玉的脸庞,一片铁青。

“真是可惜,普天之下除了当今天子,或者昔年的长公子,我觉得没有人能够配的上将主!”风队副队长身边的那人不知道嬴朕一行人已然盯上了他,又开口继续。

“相识这么久,没想到你还挺了解寒朝的!”风队副队长双手握紧,若不是此等场合,他必然已经出手将他拿下:“我觉得以你的能耐待在这里可惜了,你应去寒朝当兵!”

那人见风队副队长语气已变,居然故作不知,继续道:“不,寒朝虽然不错,既入武安军,必然忠心于将主,誓死不渝。不过寒朝的卫霍那真是军人的楷模,要不是嬴姓无能,那卫霍的功劳必然是我武安军的!”

风队副队长见他声音越来越大,实在无法,抬手以香火之力将他嘴巴封住。

白妶见状愤怒道:“看来本君多年不见,八大队长早就投了寒朝不成,大家袍泽一场,若有此心,可当面告诉本君,本君必然宽大处理,放诸位离开!”

“属下不敢,武安军只认将主,只忠于嬴姓!”八大队长闻言,立时跪了下来。

“你们可是百世兵王,有何不敢?”白妶道。

“风林火山,其血玄黄,护龙潜渊,血荐轩辕。吾等愿洒鲜血世代为嬴秦厮杀!”八大队长跪伏在地,同众将士齐声喝道。

那边风队副队长已然押着那人,来到白妶跟前:“君上息怒,属下甄选不严,让个别宵小鱼目混珠,扰乱了将主和九公子的检阅,请君上治罪!”

“非议九公子,直接拖出去,活活打死!”白妶怒道。

“不可!”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军中比试

执法军士抓着那人就地开始执法,嬴朕走了出来,出言阻拦。

执法军士闻言,停了下来,嬴朕缓步上前。

那人被执法军士拉起,跪着面对将台,嬴朕走下将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盯着嬴朕啐了一口,怒目而视。

“如此恨我,看来不止是因为我是你们将主的夫君,让你不服气,而是给我有私仇,那我知道了。”嬴朕语气一顿,思索一番,有些无奈道:“还是没能想起来,恨我的人太多了,实在抱歉,若真想报仇,报上名来,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否则,那就休怪你们白将主军法无情!”

嬴朕也不是善茬,他可以和颜悦色,但是一旦触犯了他的底线,那对不起你就老老实实的迎接他的雷霆报复。

“吾名李光柴,乃飞将军李广之宗亲。”李光柴听到嬴朕居然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岂不是正中他的心意,立马报上自己的名姓,更是说出了那令世人景仰的飞将军。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十万征讨’荆楚的李信之后。李信虽然年少轻狂,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没想到他的后人居然如此不堪!出仕寒朝,那是你们李家的权利,但你既然加入了武安军,犹不思忠义,简直有辱李氏门风,前有李斯,后有李光柴,我嬴秦以高官厚禄待尔等,不思恩德也罢,竟如此狼心狗肺,与尔等同处一方天地之下,简直是耻辱,来人,就地杖毙!”秦末之事,本不是一人两人能够左右,无论是章邯之事,还是李信后代出仕寒朝,嬴朕都能宽容,前者是二世欠他的,后者更是他的权利,前朝以亡,入世是其家族的权利。

可如李光柴此等狼心狗肺之人,简直不当人子,当着武安军的官,拿着武安军的优待,居然暗地里如此龌龊。

“你不能杀我,我李光柴乃是白家的武安军,不是你嬴九的秦军。”李光柴听到嬴朕要杖毙他,不愿意给他挑战的机会,怒喝道:“你嬴姓之人,暴戾无信,果真是焚书坑儒的无耻蛮夷!”

嬴朕尚未回话,就听到白妶的声音冷冷传来:“我白氏子孙愿为嬴秦世代牧守四方,白氏武安,永远都是大秦帝国的,是帝国横扫四方的铁甲锐士。”

“风林火山,其血玄黄,护龙潜渊,血荐轩辕,吾等愿为嬴秦世代护卫疆土。”白妶方说完,众武安军将士立即附和。

“二世之祸,让诸位蒙羞了,各位沉寂了这么久,我知道各位不服,认为我配不上你们将主,不配领导你们,眼前的这位虽然人品不好,但既然是李信将军的苗裔,相信本领不小,那我就给他一个机会,也让诸位知道,我嬴少帝不是个二世祖,也还是有些本事的!”嬴朕扫了一眼密如树林的武安军,淡然道。

“竖子之辈不知九公子,吾等教育后辈无方,在这里向九公子致歉,吾等愿为嬴秦世代效力!”身后的山谷之中走出了十几名须发皆白的老将,他们来到嬴朕面前,立即跪地行礼请罪。

他们乃是武安军老人,乃是八大队长请来辅助他们训练将士的!

“诸位请起,不必如此,你们的教的很好,没有你们,岂有此等气势如狼的赳赳儿郎!”嬴朕紧走几步,上前一一将他们搀扶起。

“诸位皆是武安军的老人,应该知道我嬴九的脾气,更何况古人云,将军择兵,兵也在择将,我今天既然来到武安军的大营,就要让他们知晓,他们跟着的绝不是一个庸才!”嬴朕对着几位老将认真的说了起来。

几位老将自小在武安军里训练,自然是认识嬴朕,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既然他以决定,一个个便没有在劝阻,皆退到了将台之下。

“李光柴是吧,比什么随你挑选,赢了,我放你安然离去。”嬴朕望着他道。

李光柴挣脱执法军士的压制,上前道:“赢了,你不仅要放我,将我李氏的李弓也还给我!”他盯着嬴朕,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好,只要你能赢,别说李弓,就是轩辕弓给你又如何?”嬴朕望着他道,伸手一挥,轩辕弓出现,插在地上。

“好!”

李光柴望着轩辕弓双眼发光,作为精于弓箭之道的武将世家,对于弓箭中的帝皇轩辕弓,那简直就是惊天的诱惑,比让他们打胜十场战争还要来的诱惑。

“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你个小辈,比试方式就由你来选吧!”嬴朕很是淡定,大有冷眼旁观局外人的作风。

“从这里到负重跑到山谷那边,在回到这里,射中一百五十步外的靶心,每人三箭,以射中红心多着取胜,如果三箭皆中,先完成者为胜!”李光柴信心十足。

虐待一个二世祖不过手到擒来的事情。

武安军现在的军士,他们的祖辈或者父辈皆是认识嬴朕的,他们都或多或少自老人那里听到过嬴朕的事迹,虽然听到嬴朕娶了武安君,要他们效忠,他们内心有些不服气,但是也仅仅是有点。

李光柴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先祖早就退出武安军,出仕寒朝,更是混了一个飞将军的名号,而他们私下根本就没有给他提过嬴朕等嬴姓之人,只是偶尔骂上几句嬴胡亥。

其实关于李光柴,白珙桐原打算也将他自武安军剔除,只是他一向表现不错,又有八大队长为他求情,也就没有不了了之。

嬴朕见他如此自信,原本有些敬重李信的意思,现在却是一点也没有了,冷声道:“你要是能有一箭射中靶心,就算我嬴九输了。”

李光柴斜眼瞄了一眼,没有说话,那姿态好像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

嬴朕浑然不在意,转身向身后几位老将道:“烦请几位做个见证,发号一下施令!”

“好,是我们的荣幸,那个瓜怂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偏心的。”领头的老将欣然答应。

嬴朕挥手道:“给我取三把长戈来!”

风队队长闻言,很是开心的:“是!”从兵器架上取来三把长戈递给嬴朕。

嬴朕将三把长戈背在背上,李光柴和他都穿好了重甲强弓,更是背负了五十把石箭,二十石劲弩,腰间挂着青铜秦剑,以及三日的军粮!

“准备——”领头的老将拖着声音,陡然猛喝:“出发!”

嬴朕和李光柴箭般窜了出去!

同时射出,难分前后!

第一百三十三章 唯九公子不可琢磨!

风队副队长一身青色秦服罩着墨色战甲,他身旁的风队队长也同样装扮。

风队副队长道:“老大,九公子和那货,你觉得谁能赢?”

风队队长转脸盯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你也是多年的老兵?”

“李光柴我了解,如果不是少君上压着,我这副队长早就是他的了,至于九公子,我不清楚,不过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的那份胜负有些拿不准。”副队长没有和八大队长一起到辕门外参观嬴朕闯关,自然不清楚他的本领。

“你好好看着吧,今天保证让你心服口服。”风队队长突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

副队长现在的表现和他们八人刚在辕门外见到九公子的样子,何其相似!

“老大是看好九公子?”副队长心中一惊,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家老大,要知道嬴朕现在也就只有乘凉境的修为。

李光柴虽然也是,不过他可知道,那厮阴险之极,喜欢留一手,估摸着其修为至少是天眷境界的修为。乘凉境界只能调动大地之力,而天眷境界可以沟通天地,阴阳和合,五行圆润,根本就不是乘凉境修为能够抵抗的。

“发什么楞的,开始了。”此时风队队长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山谷前,两人负重疾步,嬴朕一直落后李光柴半步。

李光柴相当的得意,更加的卖力跑,想要将嬴朕撇的更远一些,可是每当他加速的时候,身后的嬴朕也开始拼命追赶,也仅能拉开他两步之遥。

李光柴现在的速度,不是他真实的实力,一旦疲软,嬴朕就会不失时机的将差距补回来。

“哼,就这样吊着你,等到最后我施展出那招绝学,有的你小子受的!”李光柴心中暗自得意,脚下步伐,一点也没有减慢的迹象。

嬴朕一直咬着半步之距,脸色微红,喘着粗气。

“哼,一个锦衣玉食的二世祖,也想赢我,做梦去吧”李光柴心里冷哼,很是不屑。心中想着,脚下步子又拼命加速。

嬴朕虽然不住喘息,两人的距离也由半步一直保持在两步之遥。

二人全力之下,呼吸间已经到达山谷脚开始返程。

返程后,李光柴的脚步开始不自觉的变慢,他也暗自咬牙,感觉每一次迈出脚步都很吃力。感觉到体力减退,他暗自心急,不过在见到嬴朕满面尽是汗水,如白雨般落下,他内心的那一丝担心又再次消失无踪。

李光柴咬紧牙关,捏紧拳头,全力冲刺,只见嗖的一声,一道白光闪现,他居然眨眼间出现在原点。

到达原点,他没做停留,立即反手自背上取下石箭,搭弓射箭。

弓是他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就取下的,前方一百五十步外那一排靶子是他们训练所用,因为嬴朕的到来,都没有被用过,他就近选一个,弯弓如满月,瞄准靶心,箭去如流星。

弓弦颤动,石箭爆射而出。

“崩”的一声,如天雷落地。

一个巨大的弓弦声在他的耳际炸开,他立时转眼望去,只见嬴朕马步齐肩,手中正拿着那把轩辕弓,弓弦正在有规律的颤动,其背上背着的三把长戈已然只剩两把。

原来就在李光柴到达原点,张弓射箭,嬴朕一个箭步,轻松越过他,右脚一扫,右手抄弓,左手反手取长戈,弯长弓射长戈,一气呵成。

同是缩地成寸的功夫,嬴朕用的云淡风轻,高下立判!

李光柴还好,他只见到轩辕弓弓弦颤动,那些武安军众军士则将一切望在眼里,原本还有不少人,见到嬴朕落后两三步,心中正惋惜:“九公子恐怕是大势已倾,败势已定!”就见他忽然窜步上前,脸上的红晕消失,汗珠不见,抓弓操戈,弯弓射箭,一气呵成,个个都将眼睛瞪得如牛大,嘴张开就是放两个大核桃都没有问题。

“我去!”

就在众人尚在惊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射出的长戈后发先至,击落石箭,命中靶心,穿透草靶,稳固的钉在上面,由于长戈较长,戈柄正有规律的上下颤动。

后方正在观看的那些老将也是目瞪口呆,至于八大队长因见过嬴朕辕门射戟,到是没有那么激动,不过也是被震撼的不轻。

“姐夫此招后发先至,可做武安将主!”白珙桐望着嬴朕轻松的以轩辕弓射出长戈,暗自呢喃,他可是知道辕门射戟的那一幕,尤其是此次他根本就没有动用香火之力。

更震撼的是其箭法之精妙,不仅后发先至,击落李光柴的石箭,更是精准的正中箭靶红心,穿透而过。

“他是大秦帝国的继承人,嬴族族长。”白珙桐说的话,虽然很是小声,不过姐弟俩站的近,还是让白妶听到,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白珙桐望了姐姐一眼,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吐槽的话到了嘴边,只得强行咽下!

姐姐,惹不起!护夫的姐姐,惹不起,惹不起!

校场上,李光柴听到众人惊呼的粗鄙之声,顺着他们的目光,迅速转脸望去。

吃过一次堑的他,此时转的极为迅速,正好见到嬴朕的长戈击落他的石箭,嘭的一声穿透草靶。

“你!”李光柴不能接受,转脸怒目。

但见嬴朕收弓而立,右手掌心上前做邀请状,嘴巴往草靶处不停嘟着。

“请!”

嬴朕浑不在意的举止,在场的诸人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他是在让李光柴继续射箭。

“欺人太甚!”李光柴咬牙切齿。

嬴朕浅笑道:“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索性就是吧!”说完还不忘炫耀一下自己雪白的牙齿。

“别得意的太早,先前是我没有准备,这次我看你怎么拦我的箭!”李光柴眼中精光一闪,相当不屑,反手朝背后抓了一下,三支石箭出现在他手中。

“他不是只有两次机会了吗,怎么拿出三支石箭!”武安军中一名军士不解。

另一个解释道:“没有错,他还有两次射箭机会,至于每次弓上有几支石箭,全凭射箭者!”

那人继续道:“那最后如何计算?”

另一名熟谙弓箭诸事的军士道:“简单,箭多者胜!”

“这下九公子悬了,败局已定!”那人叹息。

那名精通弓箭的军士目光炯炯的盯着嬴朕:“不一定,秦皇诸子皆非池中之物,长公子佳,十公子神,唯九公子不可琢磨!”他参加武安军,正是因为家中老人自小的故事,尤其是祖父会经常将秦皇和其诸子的事迹当成故事讲给他们听!

那人听闻袍泽的介绍,不自觉的又抬头瞄了一眼,立时收不回目光。

嬴朕反手取下一柄长戈,搭弓不动如山,盯着李光柴,笑意依然,意思依然在让他继续射。

李光柴哪曾受过如此轻视,他们李氏自诩箭法无家族可出其右,尤其是宗亲李广有‘石中箭’的美誉,名声更是大振!

如今嬴朕‘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怒火冲冠,不在含糊!

弯弓射箭,三把石箭呈品字形射出!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采依旧

李光柴三箭齐出,射完甚是得意,转脸嘚瑟。

嬴朕目光正视前方,脸上自信依然,宠辱不惊正是说的他这种人。这份定力在那些爱慕英雄的女子眼里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但落到李光柴的眼里却是相当膈应。

嬴朕无法望见李光柴得意的表情,却能想象到。

李光柴三支石箭品字形射出,螺旋形挺进,呼吸间射中靶心,稳稳的钉在上面。若不考虑人品、心性,他的箭法可以说当世少有!

论箭法绝对是一把好手!

自寒武帝罢黜百家后,自上而下,人们很是注重个人的修身,对于世界来说,这是好事情,可对于李光柴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就算今后人们提起箭法,会想到他,但是一提及他的人品、心性,都会惋惜鄙夷的摇头!

可惜了!

世间少了一位养由基、李广那般的弓箭好手!

“现在亲手奉上双弓,亲自向我致歉,还不算太出丑!”李光柴耳朵一动,光听声音便知晓三支石箭已然射中,遂喜形于色。

“是吗?你且看!”嬴朕依旧目视前方,甚至懒得转脸正视他。

云淡风轻,宠辱不惊!

嬴朕越是如此表现,李光柴越是恨意倍增。

他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弓弦脆响,长戈一如石箭,螺旋挺进。

长戈去如闪电,竟然短暂间在周围裹起一层风墙,周围的山石草木都被它带着缓慢向前滑进。

“嘭!”

草靶上一声巨响,草靶晃动,那上面的三支石箭早就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小节长戈的戈柄。

“怎么可能?”

李光柴听到长戈中靶的声音,转脸望去,只见草靶上早就没了三支石箭,地上有零星几小节箭柄的残渣,显然是被长戈螺旋挺进时搅碎。

至于石箭那石质的箭头也没有留在靶心,因为长戈连靶心也没有留下,皆被搅做了碎末。

“李氏小儿,九爷的这手箭术如何,可还能入得你眼?”嬴朕射完,轻声笑道。

李光柴面如猪肝,冷声道:“哼,咱们走着瞧!”

“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是不,你的话好像是这个意思哈!”嬴朕有些腹黑,遂后又有些惋惜:“可惜了,这一箭尚有进步空间,有待提高,在收一点力气就好了,草靶也至于会倒下!”他话音刚落,一百五十步开外的那处草靶就因为承受不住长戈的撬动之力,訇然倒塌!

“果然不愧是秦皇陛下最宠爱的九公子,百年未见,风采依旧!”有见识过嬴朕百年前风采的武安军老将,摸着自己的胡须不住点头称赞。

“或许百年前,秦皇陛下早就预知了今日种种,否则也不会让我们君上成为他的护道人,说不定他老人家早就看中我们君上为儿媳了!”另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若有所思的低语。

另一名头发半黑半百的老将有些畏惧:“慎言,秦皇陛下的事情,岂容我们轻议!”

那边嬴朕惋惜过后,继续抬手邀请,让李光柴赶紧射箭。

这次他不光动作,还说话了:“李氏小儿,继续吧,本公子时间有限!”

李光柴无言以对,不过也没有迟疑,手跟着行动起来,反手自背后抽出石箭!

此次他拿了足足五支!

一弓射五支,昔年也只有李广方有此本事!

就是不知他是否有其宗亲的本事,一弓五支,箭箭皆中!

“可惜了!若真有此本领,本该流芳千古,恐怕要遗臭万年喽!”嬴朕有些惋惜的叹道,他们嬴姓本就皆是惜才之人,看到李光柴此等弓箭好手,又怎会没有惋惜之情?

奈何人品、心性,太次!

“狗拿耗子!”李光柴冷哼一声,目光如炬,手中的五支石箭已然搭在弓上。

“真不知你有何背景,敢在本公子面前嘚瑟!”嬴朕同样手中拿着长戈:“此次本公子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箭术!”

那名须发皆白的老将站在嬴朕的侧面,正好能见到他的表情:“九公子要认真了!”老将昔年因为白起的缘故,见过嬴朕不止一次,他知晓一些嬴朕的癖好,再加上这些年观人的岁月经验,他可以肯定九公子接下来会拿出真正的本事来虐李光柴。

那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深邃而莫测,韬晦中透着锋芒!

太像秦皇!

怎能不让他印象深刻?

嬴朕目光犀利如利剑出鞘,李光柴五支石箭射出的刹那,他手中的轩辕弓也被拉开如满月,只听一声霹雳声响,那长戈犹如是天外坠落的陨石,失控飞出,其速度之快,已然完全看不清其纹络、形状,只能知晓那是一个长条形的物体。

它依旧螺旋飞行,其周围形成的旋风,较之上次又大了近乎一圈!

长戈后发先至,在五支石箭即将射中草靶时,嗖的一声,射碎正中央的那支石箭,搅碎周围的两支石箭,正中草靶中心。

至于李光柴五支石箭最外围的两支,直接被其带起的旋风吹的七零八落,坠落在地。

长戈射中草靶中心,援刃穿过,戈柄有三分之二尚未穿过便不在动,稳如泰山!

戈由‘援’、‘内’组成,‘援’上下皆有锋刃,前部尖若利剑。

“这才算是上好的箭术,箭术非‘熟’也!”嬴朕望着停留在草靶上的长戈,有些臭屁。

那边一众支持嬴朕的武安军,见到草靶上,嬴朕留下三柄长戈,而李光柴一支箭都没有,一阵齐声喝彩!

“公子威武!”

武安军众军士虽然都很年轻没有经历过秦朝的辉煌以及末年的乱世,但是他们的祖辈、父辈却都亲身经历过,武安军老一辈可都是实打实的老秦人。

那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那正是他们的祖先率先吼出来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嬴朕望着群情激动的武安军,也被渲染,用地道的秦音唱起《无衣》。

其身后,那些老将,再次听到熟悉的秦音《无衣》,皆是泪洒当场,哽咽唱和。

众武安军在八大队长的带头下,都唱了起来。

李光柴见状不对,悄无声息的朝外遁走。

他仅走几步,虚空中出现一直黑手,拉着他缩入虚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听得道一声去也

虚空荡起涟漪,李光柴半个身子陷入虚空。

嬴朕一边唱着《无衣》,一边自背上取下弓箭,反手搭弓,射将出去。武安军背负的五十石箭,乃是特殊材质制作的,奇重无比,不过同样也格外的坚韧,穿金裂石那是一把利器。

石箭射将出去,箭身裹着香火之力,突然消失在虚空中,凭空出现在李光柴身边,‘轰’的一声,箭头上的香火之力霎时燃了起来。

三足金乌赋予的太阳神火,瞬间引燃整支石箭,它变成火箭后,立时没入虚空。

“啊!”

一声惨叫,凄厉如夜枭之鸣。

顿时,就见李光柴仅剩在外的半条腿,开始往下方坠落。虚空也不在涟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被挤压的惨叫连连。

“嘭”的一声,李光柴坠落在地上,虽然有虚空的挤压,但是他的身体很快就脱离出虚空,因为变化太过突然,其尚未反应,就由黎明的曙光转为黄昏的日落。

猛然坠落在地,因未能及时调出香火之力,五脏六腑犹如被震碎一般,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惨白,近乎病态。

他肩膀上有一只如兽爪的黑手,挂着鲜血,齐根截断。肘腕处火焰灼烧,由一个漆黑的大洞开始向他处蔓延。

显然是那拯救李光柴的黑手被嬴朕一箭射中,情急之下,只得断腕自保。

嬴州某处山林,有一只黑猿正在就地打滚,猿鸣之声凄惨不绝。

黑猿不远处,有三人,腰间都配着一枚青铜腰牌,上面有一‘亭’字。

正是大寒亭卫的人。

“此次不仅损失了生间‘木子’,更是让虚空黑猿为此断臂,回去找青鸾老大领罚吧!”其中一名亭卫说道。

自孙子立书,间谍之道便是由之前零散不成军,形成了一整套完善的系统,被各家军队暗卫所采纳。

另一名亭卫上前安抚虚空黑猿,替它止痛固血,包扎伤口。

三人扶着虚空黑猿,消失在山林中,隐隐传来一句:“嬴姓咸池,现在不可惹,回去好好给老大回报一下。”

武安军校场,嬴朕射完虚空黑猿,望都没望李光柴,继续和众军士唱完《无衣》。

众军士唱完,在八大队长的带领下,齐声高喊:“九公子,威武!”

嬴朕举手示意,众军士停下喝彩,他面向他们,弯腰深鞠躬:“二世当朝,奸佞乱世,以致于让老秦人蒙羞,让诸位归隐山野,是嬴姓之过,是嬴族之耻,如今天命在我,让嬴九苏醒于当世,我嬴少帝再此立誓,必定雪洗嬴姓百年的耻辱,必定让老秦人再次响当当的挺立在天地之间,必定带领诸位再次睥睨于大地之上。”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不知何人带头,齐声高喊。

嬴朕视察武安军,在众人的热情高涨下,自此落下帷幕。

李光柴在嬴朕的授意下,交给白珙桐和武安军八大队长处理,叛逃之人必然受到严厉的处罚。

最后嬴朕陪同武安军众军士参与了他们的训练,至于训练结果如何,除了在场诸人,无人知晓,但是武安军将士对于他的态度,愈发崇拜!

日落黄昏,嬴朕带着白妶,在白珙桐等武安军将士的目送下,回了隰院。

隰院夜深,蜀姓老妇人和蜀望等早就入睡,嬴朕夫妇悄然回到主屋竹楼内,自然少不了一室皆春。

晨曦照射进房间,白妶青丝被汗水浸透,躺在嬴朕的臂腕内,正睡的香甜。

整整一宿,夫妻二人并没有入睡片刻,直到五更,才缓缓睡下。

日上三竿,嬴朕才在白妶的逗弄下醒来。

穿戴好,夫妻二人,又腻歪了片刻,才召唤下人呈上中午佳肴。

纵使是在饮食,两人也是含情脉脉,多有不舍。

因为今天,嬴朕就要出发去云梦山谷。

此次,乃是百年来,嬴朕和白妶的第一次离别。百年来二人同冰室而眠,自公元前九九年苏醒后,更是形影不离,日则牵手而行,夜则共枕而眠。

夫妻二人,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分割!

每当想到马上就要离别,夫妻二人的心情便格外的低沉!

餐桌上,嬴朕夹着桌上的一道菜肴,手忽然停了下来,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对面的白妶,低沉片刻:“妶姐姐,要不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三族老,你陪我一起去吧!”

白妶此时正在心不在焉的拨弄碗中的米饭,忽然好像听到嬴朕叫她,猛然惊醒:“啊!?”

“要不,你跟我一起吧,不然少帝会想你的!”嬴朕低语心绪。

“咸池初定,你又大幅度改组了权力机制,虽然有三族老和由百里在,但还是要留一人帮你训练士兵,保证他们完全忠于你,自古手握兵权的才是老大!”白妶心中虽然有万分不舍,但是她还算理智,很快就将心中的那份情愫压下来,还反过来规劝嬴朕。

真乃贤内助也!

当然,如果嬴朕手上能担起大梁的心腹足够,她是不愿意做这贤妻的,他更愿意做一名红颜,无论海角天涯,战场厮杀,都陪在嬴朕身边。

嬴朕一声叹惋,事情深浅,他又何尝不知,只是知易行难!

夫妻二人一顿午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草草的收场,佳肴也没有动几筷子就因为冷了,而被撤下。

将近黄昏,嬴朕带着白妶整理好的行囊,在她不舍的注视下,出了咸池,朝爨头山尉武寨而去。

咸池入口,白妶泪落如珠,花了妆容,远远望去形消影瘦,愁煞人。

正是: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钗,瘦了衣衫!

厩苑,十三自外而来。

嬴虔坦胸露乳的倚靠在石桌之上,小口饮酒。

对面乃是阴阳谷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望着他饮酒的样子,笑道:“堂堂大秦帝国大厩长,何时学会如此娘们的饮酒姿态了?”嬴虔回道:“您老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古及今,什么好酒没有尝过,恐怕就是那酒之始祖仪狄的酿酒也入过您的腹中,政小子的秦酒,如今也仅剩我这里这点了,当然要慢慢饮!”

“哈哈,不得不说这秦酒可比仙酿。仪狄那小子的酒,他娘的就是猫尿,无味且难喝!”东皇太一开怀大笑,小酌了一杯。

“小十三,找你家大厩长又有何时禀报?”嬴虔尚未说话,东皇太一率先说道。

“先生能通古今,还需要问这小子。”大厩长笑道。

东皇太一道:“你这小酒鬼,你乃修炼之人,走路不也不使用香火之力?”说完他又道:“不过这小子的事,便是不算,也是能猜到的。”

“愿闻其详!”嬴虔道。

“无非就是嬴少帝的事情。”东皇太一随口说到,又继续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于他而言,桌上的秦酒比嬴朕的消息更有吸引力。

大厩长道:“看你小子的表情,先生是猜中了,说吧,我那弟孙儿又有什么消息?”

十三禀告道:“族长出咸池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十三弼马温

大厩长嬴虔听到十三的报告,沉吟片刻。

他笑骂道:“臭小子,走了也不说一声,不声不响,将老祖交代的话都忘到脑后了!”之前在和嬴朕聊到出咸池的时候,曾给他提过,离开的时候要来厩苑一趟,谁知道他因为和白妶的情浓,竟然忘记。

十三笑道:“此次事出有因,族长走得较为匆忙,并不是为了其余三大佐族的事情。”很明显,他是知晓嬴虔要对嬴朕说什么的。

嬴虔见十三如此说道,也没有再深究,遂道:“嬴州之上的亭卫清理的如何了?”对于他这个真真的弟孙儿,其向来宝贝的紧。

十三道:“大厩长放心,嬴州因我嬴族而得名,无论是过去,或是未来,皆是我嬴族的领地,只能是,也必须是!”他在得到嬴虔的首肯后,就全力调动养马人开始行动,嬴州之上的大寒亭卫本就不多,现在更少,也只有青鸾听血和他们带进来的那几只小菜鸟,因为情报不错,得以暂时逃脱,其余都被养马人一举拔掉。

忍气百年只为今朝,所有的养马人早就盼着这一刻,每一人都如精神十足的小虎崽子,嗷嗷振奋,所到之处,不仅将大寒亭卫的部署全部拔除,更是将他们的头领直接虐死,挂在屋内。

“百年了,你小子终于舍得出师了!”嬴虔很是满意。

十三道:“在您老的面前,十三依然是那只小菜鸟,只愿永远侍奉在您老的膝前,随时为您打扫庭院的枯黄落叶,纵是富贵名利加身也不换!”他说着,很是满足。

大厩长笑道:“你呀你,本是我第一个招入门下的,却一直谦让,混了一个十三的位次,也不知你这性子随谁。”嬴虔言语中虽有无奈,却满是拳拳疼爱。

他又吩咐道:“你下去吧,安排十一暗中跟着少帝,若有闪失,提头来见我。”十三应诺退去。

嬴虔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很是随意的说道:“以后嬴罪那小子就交给你带吧。毕竟是秦皇的嫡系子孙,我已无力再教育后代,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

十三回身鞠躬:“谢大厩长厚爱,十三定然倾囊相授,不让您老失望。”嬴罪的天赋于养马人来说,那就是上天赐予他们最好的继承人。

自嬴朕将嬴罪送到厩苑,无论是‘第一’还是久不出世的‘第十’都纷纷现身来见大厩长,希望能让嬴罪跟在他们的身边。

嬴罪之姿,震动厩苑!

嬴虔座下十三弼马温,皆有意向,就是那些平素恬淡无为的,也很意动,十三就是其中无为者的代表。

十三并不是他的真名,乃是他在厩苑座次,他乃是第十三弼马温。起初只是他们十三人之间的称呼,久而久之就成了他的名字。

至于他叫什么,连他自己也一时半会难以想起,只记得他也是出身嬴姓。

大厩长麾下设有弼马温一职,乃是厩苑除了嬴虔之外,最有地位的存在。

嬴虔这些年来,虽然整日归隐在厩苑,不问世事,但也断断续续的招收培养了十三名得力助手,如今一个个都学成出师,可以掌控一州,为他担起一些担子!

这十三人都在他的麾下担任弼马温一职,厩苑所有养马人都尊敬的称呼他们为‘十三弼马温’!

十三弼马温的传说只留在厩苑内,就算是咸池的嬴姓族人,也仅听说过十三其人,但也只以为那是个名字,并没有过多思量。

能入厩苑者,皆有非凡的本领,饶是这些桀骜不驯之人,也对‘十三弼马温’心服口服,那是不同于对大厩长的服气,而是一种对其手段畏惧,对其本领敬佩的折服!

每一名养马人都很期待,期待‘十三弼马温’早日扬名于瀛渊大陆!

他们很期待那时弼马温一十三人的风采!

嬴州,某处靠近咸池的地方。

虚空一阵荡漾,三人一猿,自其中跌落在地。

“怎么情况,难道是虚空黑猿受伤太重,平衡不好香火之力。”其中一人疑惑。

另一名脸色低沉,眉头紧锁,忽然大吼:“不好,暴露了!”

一猿三人,便是那日山林中的大寒亭卫。

“不错,不错,到是给好苗子,可惜碰上我了!”原野之上,一道儒雅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名男子手摇折扇,凌风踏步而来。

八方皆有其身影,难辨真伪。

“大寒亭卫办事,闲人辟易,阁下最好莫惹,乖乖给我们兄弟赔罪道歉,老实退下,否则……”其中一人拿出腰牌,厉声喝道。

“否则官司缠身,将会受到大寒皇帝和大寒亭卫的双双追杀?”那男子手中折扇一展,打断那名亭卫的话笑道:“除非你们亭长寒据亲至,或者霍光、金日磾当面,九某或许会有些麻烦。不过这种情况也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不会被我放在眼里,至于现在,死人又怎会传递消息呢?”

那男子折扇轻摇,哈哈大笑。

三名大寒亭卫望着男子八方的虚影,眉头紧皱,心中惧意横生。

或许是感受到他们的情绪,那虚空黑猿若发了疯般,拼命的使出天赋神通,想要打开天宇,逃窜而去。

可惜虚空纹丝不动,犹如被生铁浇筑了一般。

虚空黑猿拼命的尝试,依旧无果,嘴里咆哮声迭起。

那相对冷静,发现三人暴露了的大寒亭卫抱拳道:“阁下是何人,一身修为不易,又何必和大寒朝廷为敌!”

那自号九某的男子霎时捧腹大笑:“大寒朝廷,九某还真没有放在眼里,在下养马人第九弼马温!”

“原来是养马人。”那名大寒亭卫失声道,心里嘀咕,第九弼马温是何意思!

“记住杀你们的是第九弼马温,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为‘第九’!”第九弼马温说完,并没做迟疑,折扇一挥,香火之力肆意,狂风乱作,飞沙走石。

“拼死护住虚空黑猿!”

那名镇定的大寒亭卫见第九弼马温突然翻脸,立即吼道。

“临危不乱,到是个人才,可惜遇见了我!”第九弼马温摇头惋惜,手上的折扇并没迟疑,八方虚影同时摇动折扇。

天翻地覆,沙石如箭。

第九弼马温轻摇折扇三下,收扇而立。

但见虚空之上降下一道身影,八方的第九弼马温化作流光,汇于其眉心。

原来第九弼马温的真身一直隐于虚空!

风停,天朗,气清!

地上黄土无踪,大地裸露脊骨,山石上有三人寸丝不着,血肉模糊,仔细观看,伤口塞满了沙石。

另一边有一头断臂黑猿,更是被沙石直接穿成了筛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访友不遇

帝州,天下枢纽,戾园。

寒据依旧白蟒玄袍,端坐在条案前,处理政务,他展开一张卷成筒状的蔡候纸快速阅读,顿时神情巨变,一脸怒气。

他怒吼道:“废物,一群废物,枉费孤多年培养!”

蔡候纸被他一掌拍在条案上,但见那上面简约的写了几行文字,大致的意思是说,嬴姓出世,养马人横行嬴州,初步部署的亭卫都被无情清除,如今他们收缩有生力量,正护着金日磾大人前往鬼谷。

蔡候纸后面还附有一些简约的墨迹勾勒,将养马人残忍杀害亭卫负责人的场景都给简约呈现,其中最令寒据愤怒的便是那张虚空黑猿被射成筛子的场景。

毛笔是秦朝将军蒙恬所创造,距今也就百多年,能出现简约的水墨勾勒,绝对是一次不小的进步,无疑是绘画史上的一步飞跃。

“嬴姓你们是在逼孤吗?为何不老老实实的待在咸池,非要再次出来祸乱天下,你们是要正式向我寒氏宣战吗?”寒据手中紧捏着那张虚空黑猿被杀的图画,脸色极其阴沉。

“父皇交到我们兄弟手上的江山,谁也休想夺走,就是始皇帝亲至,我兄弟也要斗上一斗!”寒据目光锋芒毕露,再也不是终日待在戾园以青灯古卷为伍的儒雅模样。

“短亭卫何在?”他目光坚定,表情严峻,脸露威仪端坐回条案前。

“属下在!”

一名短亭卫忽然出现在房间内,单膝跪在其前。

“着令凤麟州、兖州亭卫,抽调八成人员入主嬴州,命,三日内掌控所有信息要道,监控嬴族咸池要地,并即刻与长、短亭两位首领取得联系。”寒据作为大寒亭卫的亭长,自其组建以来,可以说这是唯一一次有对手敢和他们正面硬抗,也是迄今最凄惨的一次。

至于未来?

没有人知道?

那名短亭卫应诺而退。

爨头山,尉武寨,暗中有三五哨兵潜伏。

门前三名守卫正围坐在小桌子上,喝着酒,吃着菜,听着轮流讲出的小道消息,津津有味!

“烦请通知小哥贵寨寨主,就说故人来访!”一名少年忽然出现,一身墨袍,儒雅如那行走四方的儒生,在加其修为内敛,更彰显他手无缚鸡之能。

定眼细看,原来是出了咸池的嬴姓族长嬴朕。

“小书生,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来山贼窝访友!”那守卫喝了一口酒,很是良善的劝道:“赶紧走吧,我们山贼一身匪气可不适合你,小心让孔老二门下给剔除出门!”

“这位兄弟,我真是你们两位寨主的朋友。”嬴朕笑道:“至于什么儒家弟子,门第太高,高攀不起!”

他接着抱拳道:“我虽然白净,和你们却也是同道中人,你们就说是月姓故人来防,想必二位寨主还是记得在下的。”

嬴朕说着,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手掌一张,放出三个荷包在桌子上。

三人见嬴朕坐下,神情皆是高度集中的盯着他,等他将三个荷包放至桌面上,目光一亮,身子一紧,都不约而同的摸向腰间。

“贼道高手!”三人内心猛吸一股凉气,皆伸手抓向自己的荷包。尽管内心很是震惊,但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同道中人,同道中人,怪我们眼拙!找我们寨主,好说好说,兄弟稍等片刻,我们这就给您通知寨主。”

三人拿回荷包,死死的捂住腰间,更是瞬间起身,和嬴朕拉开距离。

其中一人一边望着嬴朕,一边朝寨门内走,扭头走路,手上依然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荷包,那模样别提有多逗人。

就在他转身想要朝里疾步行走的时候,忽然停住步伐,身子愣在当场。

俄而,转身,又回到桌前坐了下来。

“阿大,你怎么回来了,快去通知寨主啊!”另一名守卫道。

阿大一副望着白痴的眼神盯着他,笑道:“两位寨主前几日外出了,你们莫不是忘了?”现在寨内是几大首领做主。

“可知你们寨主去做什么事?何时回来?”嬴朕问道。

三人摇头,当然就是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嬴朕。

他虽然是同道中人,但是古今英雄,栽就栽在自己人手里。

“也是!”嬴朕顿时会意,摇着头,消失在尉武寨寨门前。

爨头茶寮,嬴朕坐到曾经的位置上,一时感慨,时隔不久,再次坐到这里,自己的身份也发生了变化。

昔日的九公子,今时已是嬴姓族长。

“你们听说了吗?流州二十四邑夷民反叛了!杀死、溺死了近四千多名寒军!”有一名茶客边喝茶边说道。

他身旁的另一位桌上,一名老者皱眉:“不知朝廷是如何应对的?”

那名茶客继续说道:“寒帝年少,不过决策到是果决,听说立即调遣在雍国作客的水衡都尉吕破胡为平叛将军,主持一切平叛事宜。”

“决策到是迅速,也是个昏君。那些夷民真是蛮可怜的,如果不是武帝消耗过度,他们也不至于生活难以维持,以至于走上反叛的道路。”一名书生样打扮的人冷哼道。

“后生小子慎言!”那名老者出言喝斥。

“哈哈,老丈想必不是这里的人吧,这些可都是附近的山贼,早就不归寒天子管了!”嬴朕笑道,他可是知道,爨头茶寮无论是经营,还是喝茶的都是山贼。

茶寮内的众山贼见嬴朕点出他们的身份,都目光不善的盯向他。

有昔日在场的山贼,立时认出了嬴朕,知晓他和尉武寨两位寨主私交甚好,便低头不语,其余不识的见他面带笑容,从容不惧,也有些拿捏不准,不敢贸然出手。

“嗯!”老者眉头一皱:“我看各位都是见识不凡之人,为何不出山为君王效命,博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反而甘愿落草为寇,自甘堕落。”虽然现在没有‘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诗文,但是古今文人的心思大抵都是如此。

“老丈此话,无疑于‘何不食肉糜’。”那名书生样的山贼将银钱拍在桌子上,不悦的拂袖而去。

他们皆是山贼,更是见识不凡,自是知晓老者身份不俗,不愿意揪扯过深,在嬴朕点明他们身份后都三三两两的离去,一时之间,茶寮内只剩下嬴朕和那老者。

“小哥故意惊走他们,不知是何用意?”老者端起茶杯朝嬴朕致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寒朝老丈

嬴朕面带笑意,举杯回应。

“山贼本良善,小生心生不忍!老丈与他们本非同道,又何必套他们的话?”他说着,全身紧绷,随时做好防备,医刀也隐藏至指甲内,随时可祭出。

方才那书生样山贼说话的时候,老者或许脸上犹带笑容,但是嬴朕还是察觉到他动怒了,手中捏着的茶杯,不知在何时就会被其当做武器投掷出。

“山贼烧杀抢掠,搅的民不聊生,小哥怎么反而同情此类?”老者目光有些阴骘,反问嬴朕。

嬴朕很是认真的说道:“小哥这个称呼不可再说,在这一带小哥另有其人,老丈可叫我月九!”接着他开始回答老者的问题,眼中不知何时逐渐蕴含一丝愤怒:“无论是尧舜禹汤等圣人治世,还是儒家所谓夏桀商纣等暴君世代,致使民不聊生都是肉食者,从来都不是那些绿林好汉,侠之所以乱世,那是因为朝廷的不作为,令人间生有冤屈,世间但有不平事,自有龙泉鞘中鸣,此乃恒理,老丈以为如何?”

嬴朕侃侃而谈,语调平缓,他眼中的那抹情绪,或许别人没有瞧见,但老者却看得一清二楚。

“月九兄弟,看来是对朝廷甚是不满,若有天大冤屈,可对老丈我说道说道,真有冤屈,老朽保证还你一个清白。”老者面对慈祥,甚是自信,伸手捋了一把那及胸的络腮胡子。

“老丈的身份,月九从没有怀疑,但是小可心中的块垒,你怕是浇不化。”嬴朕没有在意,又低头喝起了茶。

那边老者为怒,其身边的一个中年仆从先愤怒了:“小年轻,你可知道你面前坐着的是谁?他可是我大寒王朝……”

嬴朕摆手,起身,朝老者道:“相逢已是缘分,名姓与否又何必在意。老丈,慢饮,月九先走一步。”

“月九小兄弟,气度不凡,何不到帝州去闯上一番,届时老朽必然隆重相邀,以上等好茶相待!”老者言语中充满无上诚挚之情。

“茶兴已败,无关茶之好坏!”嬴朕拱手告辞。

“不识好歹,你若敢踏出此茶寮,我让你活不过明日。”老者身旁的中年仆从威胁道。

“哈哈哈……”

嬴朕仰天大笑,浑不在意,迈步踏出茶寮:“老丈身份不凡,只手翻天无非吹灰之力,但月九既然敢坐在山贼窝里悠闲品茶,敢和你这寒朝老丈掰一掰道理,你说我会怕吗?”

嬴朕忽然逼近那中年仆从,低沉道:“你大可以试试?”

他最近略带一丝不屑,转身离去,落步无章,每一步却都有缩地成寸之效。

两三步下来,早就消失的无影踪。

“金子,你让短亭卫查一下。”老者吩咐。

中年仆从金子有些为难,支支吾吾,进退维谷,几次欲言又止。

老者察觉,询问:“怎么有困难,直言说来,我不罚你!”他出生不凡,自幼受到很完善的教育,再加上近乎半百的经验,自然看出金子的为难,也很理解。

“感谢老爷体谅!”金子感恩戴德,跪伏在地:“启禀老爷,嬴州的亭卫一夜之间被嬴族养马人连根拔起,除了如今暗中护卫您的,嬴州之上,再无亭卫。”

“亭长那边可有动静?”老者若有所思,眉头紧蹙。

“据长短亭二位首领所言,亭长震怒,欲调周边二州亭卫,强行夺下嬴州。”金子回禀。

“既然亭长已知,那就将此人画影图形,详细写明,让短亭卫寄给亭长尊上。”老者淡然,停顿片刻又说道:“雍国章邯退位,其子章彧新继雍王,如今嬴州三国皆是新王,自然亟待朝廷的认可,你可以派人去接触一下,他们应该很乐意给老夫当耳目。”

金子说道:“老爷,恐怕三国新王不会相从,据短亭卫所提供的消息,三王相当强硬,威势不下于三名老王,尤其是那翟王在军师董姝黎的辅佐下,大权在握,上下无有敢逆之人。至于另外两位,也是谋略不凡,早就清除完异己,稳固了自身根基。”

“后生可畏!”老者叹息:“看来不服老不行了!”这些消息短亭卫都在昨日送达老者处,他尚未来的急看,不过好在中年仆从金子已然看过。

“吕破胡那边可有消息传来,他待在嬴州可有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老者询问。

金子回应:“吕大人那边本来是有些进展的,不过后来被雍王章邯变相软禁在雍王宫,那些怀疑的线索,凭空消失。他本来想继续调查,恰逢夷民叛乱,陛下让他主持平叛事宜,一切又都没有影了。”

老者闻言,长叹一声,没有言语,只能无声的喝茶。

一壶茶,饮罢过半,他起身离去,银钱一粒都没有留下。

老者出行不可能身带银钱,他的仆从见茶寮是山贼所开,又岂会付账,索性嬴朕离去时留下的银钱足以请三四人喝茶。

倒也不亏!

山贼掌柜,全程见嬴朕和老者唇枪舌战,愈发畏惧老人,巴不得他赶紧离去,就是他主动给银钱也不敢收。

嬴朕离开茶寮后,并没有急着去云梦山鬼谷,而是继续在嬴州游荡。

时而走走停停,在酒楼、茶寮驻足,很快他他也听到章邯退位,雍王由其子章彧继承等消息。

第十一弼马温也出现在他身边几次,只是那家伙,整日秉着一副冷饼子脸,怀中宝剑,不言不语,嬴朕实在不想太招人耳目,只能吩咐,让他回去,或者在暗中保护,不必贴身护卫。

不过,第十一弼马温在一些危险时刻,不会听从嬴朕的吩咐,会现身,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

嬴朕经常反驳:“现如今的嬴州,早就被养马人暗中控制,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第十一弼马温冷脸回道:“不行!”

嬴朕好说歹说,他都坚持不改,好在多数时刻他都会在暗中保护,他便不在坚持。

这日,嬴朕走在停停,到达雍国边境。

“金日磾已于清晨抵达鬼谷!”第十一弼马温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后,手中拿着一张写着文字的蔡候纸。

“看来嬴州之上的大寒亭卫还是没有清除干净。”嬴朕皱眉:“他们不会知晓我要到鬼谷去吧?”

“已清除!不会!”第十一弼马温说道,依旧简练干净。

“那他就是早有预谋,另有目的!走,我们加快行程!”嬴朕道。

边境之上,云彩升腾,有主仆两人并肩赶路,大道通畅!

第一百三十九章 铁血隐龙,暗夜君王

云梦山云雾缭绕,鬼谷内清水长流。

山泉叮咚,如诗如曲,古藤缠绕,盘虬卧龙,层峦叠嶂,鸟兽闲散。

羊肠小道之上,一名老者带着三名护卫,迤逦而来,直奔谷内。那领头的正是在爨头茶寮和嬴朕说话的老者,其余三名护卫模样的,一名是那中年仆从,另外两名也是嬴朕的老熟人,如他在现场,定然能一眼认出,正是葫芦山谷内追杀他的青鸾听血。

青鸾听血,大寒亭卫两大双娇,为长短亭首领,分别负责情报和刺杀。

老者在仆从金子的引领下,缓步先前:“鬼谷内,王诩先生现如今是什么状况?”他此次的任务很特殊,更有大寒亭卫全力配合,他清楚亭长寒据不是坐以待毙的主。

寒据做太子的时候,温和儒雅,素有贤名,朝中耆老却都清楚,那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铁血隐龙。

大寒王朝暗夜中的君王,没有人比他们这些手握重权的大佬更能清楚他的可怕!

“王诩年老,已被我们重伤,随时会驾鹤而去,现在找来了医道圣手扁雀在吊命!”青鸾如实禀告,知无不言。

作为大寒亭卫短亭卫首领,青鸾绝对是当今为数不多的情报高手,他明白眼前老者的能量。

“万圣之祖又如何,连拒我朝十二道征召令,是该敲打敲打!”老者闻言,并没有因为一名智略惊天下的隐士高人受伤而震撼,反而心中有些畅快。

“可有留下蛛丝马迹?”老者有些担忧。现如今鬼谷子年老,他本人的武力已然不足为虑,智谋再滔天,没有健康的体魄也是徒劳,然而当今天下过半的名士文臣都直接或间接的于鬼谷一脉有瓜葛,若让他本人或其门生掌握证据,那大寒王朝可就要面临一场大地震。

鬼谷一门盘根错节,其实力早就不下于终年隐世不出的九大古姓家族。

“那人是我们在其他家族内培养的死士,不会查到我们头上。”这一点也是青鸾很在乎的问题,作为短亭卫的首领,谋划的时候第一个思考的便是此。

“好!接下来我会亲自出面征召,你们全力布局,有些东西如果不是我们的,那就送给阎帝,也好积点阴德!”老者迈着步子前行,犹如在和老友聊天:“至于你们如何布局,老朽盖不过问,也不必告诉我,但求全面掌控局面,而老朽只看结局。”

青鸾面色一紧,脑袋一点,干脆应诺:“定不让金大人失望!”

老者正是武帝留下的辅国大臣之一,焸族王子金日磾。

昔年正是焸族族长衍梅耶,联合寒邦、赵高覆灭了大秦帝国,他更是从寒邦手中得到瀛渊大陆最南端的兖州,建立了焸族第一个王朝——焸朝!

正如民间谚语所说,利益至上,没有永远的盟友。衍梅耶建立焸朝,遂开始图谋其他九大州,更是打到长州白登山,困住寒邦,让他割让了长、流二州。

此二州,一直到寒武帝登基,方才从焸朝手中夺回,而王子金日磾正是在那场战役后,归顺大寒。

云梦山脚下,嬴朕和第十一弼马温终于抵达。

到达云梦之后,嬴朕便不在紧急赶路,而是寻觅到一株树下有光滑巨石的参天古树休憩起来。他拿出酒葫芦,仰头喝了几大口,然后递给十一:“来一口!”

十一到很干脆,接过以龙吸之术猛喝一大口,又扔给了嬴朕。

嬴朕接过酒葫芦,就势躺在巨石之上,伸了一下腰身:“偷得浮生半日闲,人生快事莫过如此!”

“公子,这是雍国和鬼谷的情报!”

第十一弼马温并没有因为喝了嬴朕的美酒,就给他面子,依旧很不识趣,在他躺下的瞬间,将才收到的两大情报扔到其怀中。

“十一啊,你这样很不好!怎么说,我也是秦皇九公子,现如今的嬴族族长,你就不怕我报复你吗?”嬴朕休憩的美好愿望被他打断,现在内心很是不爽!

“不怕!”第十一弼马温淡淡的道。

嬴朕顿时语结。

他又补充道:“合格的族长不会残害我!”破天荒的不在说两个字!

嬴朕无奈,一手扶额,内心吐槽:“大厩长这是培养出了个怪胎!”

他见十一居然说了一整句话,遂道:“你直接说吧,我就不看了!”有意想改变他的说话方式。

“诺!”

第十一弼马温应道:“章彧继位,章邯消失了!”

嬴朕扭头看了他一眼,很是无奈:“还是我自己看吧!”十一如此汇报,会让他遗失诸多重要细节,本想改变一下十一的说话方式,看来是无望了。

也是他的不对,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每个人都有他的特点,强行去改变,本就不对!

嬴朕一目十行,很快将雍国的情报查询完毕,遂吩咐道:“通知下去,让养马人暗中查访一下,务必掌握章邯行踪。”

十一应诺。

嬴朕继续打开鬼谷的情报卷宗。

“噫,鬼谷子竟然能在鬼谷被人出手暗伤,扁雀到谷多日,伤势不仅没有见好,反而大有恶化之势。看来这趟鬼谷之行,不好走啊!”他一边翻看卷宗,一边感叹,心中震撼莫名,疑窦丛生!

“鬼谷一脉,强者如云,智者辈出,今世虽然逐渐凋零,也不是谁都能欺辱的,能在鬼谷伤到王诩,除了九大古姓家族,便是大寒王朝,或者焸朝!”嬴朕对树枕手,思绪翻飞。

“焸朝可以排除,在嬴州他们还没有此等势力!九大古姓家族,皆奉鬼谷子为座上宾,绝对不会轻易招惹鬼谷一脉,更不用说刺杀年老的王诩。最有可能的便是大寒王朝,十二道征召令被拒,更是在鬼谷子受伤才没有几日,就排出辅国大臣金日磾前来再次征召,看来鬼谷内也是波澜迭起,杀机四伏!”他闭着眼睛,飞速的回忆卷宗内容,提炼组合出所需的信息。

“寒据兄弟,胆略不小,所图甚大!”嬴朕很是赞赏:“倒有雄主之姿!”

他目光冷冽,继续道:“反道行之,虽能堵住悠悠众口,但是真正高明之士又怎么瞒得住,例如王诩?”

“不过,或许寒氏兄弟本就没想隐瞒这些人。敲山震虎?”

嬴朕低语。

十一抱剑倚靠在树上,监察四周。

“一切到是明了,如何进入鬼谷却成了一大难题!”

嬴朕皱眉,甚是无奈!

第一百四十章 鬼谷首席,儿徒白莲

云梦山,鬼谷,玄微庭。

一名落拓的中年人站在门口,双手笼在衣袖内,一双灰眼凝视远方,偏着脑袋,灰色的长发以发丝拢在脑后,天庭处,长着三个肉痣。

一名看守山门的鬼谷弟子,从远处跑来,气定神闲的禀告道:“大师伯,寒朝征召令又来了。马上就要到达玄微庭。”

灰发大师伯闻言微蹙,有些不悦:“真是没完没了,拒绝了十二次还不死心,才拒绝不久,第十三次又来了,莫不是别有用心?”作为鬼谷子的大弟子,他的智商不下于任何一人。

据谷中弟子闲谈,昔年孙膑出谷前都未能赢过他,哪怕是半次都没有。

“此次的征召使者可知是谁?”灰发大师伯询问弟子。

那弟子也是相当的厌烦寒朝官员,满脸的嫌弃:“弟子远远的望了一眼是个老者,一脸的络腮胡子,不像是华夏族人。”

前几次,有鬼谷弟子上前询问,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更是出手伤了不少人。

若不是有鬼谷子交代,不要招惹寒朝官员,那些征召使者绝对不可能走出云梦山。

“络腮胡子,不似华夏族,莫不是那人亲至。”灰发大师伯心中陡其波澜,不过依然不肯相信会是那人亲至。

据他所知,寒帝年幼,三大辅国相互制衡,绝不可能轻易离开帝州。此刻更有兖州边患,夷民叛乱,都需要他们坐镇中枢。

“尊驾可是鬼谷先生座下大弟子白莲先生?”就在灰发人思索的时候,老者带着三名仆从迎面走了过来,鬼谷弟子霎时围将上来,却因为听血和金子嗜血的眼神、气势,没有上前。

灰发人闻声音见尊容,立时知晓,来者竟然真是大寒辅国大臣:“没想到金辅国驾临鬼谷,真是令鄙谷蓬荜生辉。不才李白莲,见过大人!”

鬼谷先生首席大弟子李白莲,不卑不亢,抬手回了一礼。

金日磾笑道:“鬼谷子的儿徒白莲先生都算不才,那天下才子岂不皆是庸才?白莲先生不可妄自菲薄。”

“金辅国过誉,白莲只不过跟着家师学了一些皮毛,上不得台面。”他面色如常,不骄不躁,谦逊应道。

他侧身伸手,对金日磾道:“此处不是详谈之地,金辅国请入玄微庭,我们边喝茶边详谈。”众鬼谷弟子虽然很厌恶寒朝官员,不希望他们进入玄微庭,但是知晓那老者正是大寒辅国金日磾,又觉得李白莲做的极为妥帖,让别人找不到挑刺的地方。

“正合我意,白莲先生请!”金日磾一点辅国的架子都没有,反而谦让起来,让李白莲先行。

李白莲浅笑,脚下不动声色的后移半步,再次伸手道:“来者是客,更何况是上宾,还是辅国大人请!”他神态自若,言行举止充满了尊敬。

金日磾相当受用,能得到明满天下的白莲先生的尊敬,那是殊为不易的。

李白莲作为王诩的大弟子,更是他唯一的儿徒,其才能盖世,为世人拜服。

昔年春秋争霸,乃至随后的战国征伐,都有英明的君主想要请他出山,以辅助自己完成千秋大业,可惜都被鬼谷子出面拒绝。

而白莲先生的名头真正闻名于天下,乃是在战国末期,楚国国君,曾九顾云梦鬼谷,想要请他出山,以压制秦国的白起、王翦和尉缭子等人。

可惜,鬼谷子依旧不愿意放人,皆是一一拒绝。

第九次的时候,李白莲下定决心要跟随楚王出山,辅助他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

李白莲作为鬼谷一脉的首席大弟子,确实师命不可违,但是他清楚遇见一个礼贤下士的君王绝对很不容易,要知道三顾相邀已是美谈,更何况楚王连续拜访九次。

九顾鬼谷,楚王彻底打动了他摇摆的心,他趁着鬼谷子不备的时候,在一个月夜悄悄潜出鬼谷,和等候在云梦山中的楚王汇合。

楚王喜不自胜,当场许诺,册封他为楚国大军师,总览一切军事事宜。

可惜就在他和楚王即将走出云梦山的时候,鬼谷子追了过来。

鬼谷子踏月而来,落在李白莲身前的一株青竹之上,青竹不堪重量,弯曲在他的面前。

鬼谷子望着自己的首席大弟子、唯一的儿徒,不发一言,就那般直面望着他。

李白莲不甘心到手的大军师飞了,五体投地给鬼谷子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师弟们都出山建功立业,得到世人景仰,我作为他们的大师兄,他们无论才学还是智慧都远胜他们百倍,依然还是一介白衣,弟子不甘心,望师父成全!”

磕完三个响头,鬼谷子依旧不发一言,他只得再次翻身上马,和楚王扬长而去。

一行人还未走出百里,坐下坐骑再次停住,鬼谷子又一次拦在他们面前,还是一言不发。

李白莲无奈,只得再次翻身下马,躬身恳切道:“师父常言,天下最难得的不是千里马,而是伯乐,像楚王陛下如此礼贤下士、有恒心的君王,千古难遇,弟子不想错过,再次昧死恳求,望师父成全!”说完他匍匐在地,又磕了三个响头。

遂,翻身而起,继续同楚王朝郢都而去。

这一次马没有如他们所愿,并未带着众人踏出一步,而是忽然跪趴在地,犹如碰到百兽之王,战战兢兢,不敢乱动。

鬼谷子终于出言:“跟为师回谷,罚你面壁过三载!”

李白莲听到鬼谷子出言,脸色惨白,他知道师父金口玉言,绝不更改,此次出谷,再没有转机。

楚王却不甘心,以君王之尊,朝鬼谷子弯腰道:“鬼谷先生,孤王是真心邀请白莲先生出山,绝不会亏待他,他日楚国若能混一大陆,孤王许诺,鬼谷一门必将显赫于九大古姓之上!”

“无知者无畏!”

鬼谷子瞥了楚王一眼,冷哼一声,抓着李白莲朝鬼谷而去。

正是因此此次楚王九顾鬼谷,令白莲先生的名声彻底响彻瀛渊大陆。

李白莲将金日磾四人迎入玄微庭。

金日磾龙行虎步的踏入庭内,直奔主座而去,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丝毫没有玄微庭前的谦恭。

李白莲见状,脸色一变,正要应对,一名鬼谷弟子跑了进来,附在他的耳际低声禀告:“大师伯,谷外有一少年求见,言是扁雀先生请来的会诊医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雨雷电夜,小狼由天降。

云梦山白云出岫,鬼谷内万物有序。

嬴朕站立谷门前,十一抱剑守卫在后,一张脸依旧冷若冰霜。

鬼谷内,李白莲吩咐道:“既是扁雀先生请来的医者,你就直接引他去见便可。”说完,他又浅笑着向金日磾一行致歉:“近日家师偶感风寒,难以根除,扁医者便邀请精善此道的朋友前来问诊。有所怠慢之处,还望金辅国见谅。”

金日磾眼光扫过那名鬼谷弟子,随意应道:“无碍,情理之中。”

那名鬼谷弟子依旧站在原地,表情纠结,进退两难。

李白莲有些愤怒道:“愣在干啥,还不赶快去办?!”随着他的一声喝问,那名鬼谷弟子霎时冷汗直冒,战战兢兢。

此时便是李白莲再笨拙也知晓事情不对劲,询问道:“有事说来,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那名鬼谷弟子道:“方才已然见过扁雀先生,说并不认识此人,也从未邀请。”

李白莲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本身性格就很急躁,在鬼谷子众多弟子中是出了名的脾气暴。

他喝斥道:“那就直接赶出去,还需要请示?这点小事的做不好,是不是吃饭也要我这个大师伯喂你?”

霎时间,整个玄微庭都充斥着他的声音。

那名弟子吓得如虾米躬着身子,不敢有丝毫言语。

约莫过了几刻钟,他蚊虫般断断续续回应:“弟子赶过了,那人说他能治好祖师的病,弟子见他说的信誓旦旦不像有假,更是亲眼见到他将门前那条小狼抬手就治好,转眼活蹦乱跳,窜入山林,弟子思之再三,或许他真能治好祖师。”

李白莲听闻那条小狼,态度暂缓了下来:“真是那条半死不活的小狼?”这条小狼,基本上所有的弟子都知晓,那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跌落在鬼谷门前。

此事被李白莲第一时间知晓,出手护住了它的命脉,又亲自请来扁雀为其治疗,可惜纵使扁雀医道惊人,号称神医,也无能无力。

神医、兽医虽都会医术,但是人兽终究有所差别,那是两个领域,就是扁雀出手也只能吊住其命,不能根除它的伤势。

鬼谷山门前,十一取出一把纸伞来为嬴朕撑着。

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自鲁班妻子云氏发明能撑合的伞后,它的功能逐渐完善,现在已经能够满足人们遮阳挡雨等基本需求。

云雾弥漫,云梦山如沉睡在梦中,嬴朕站在山门前,脚下生云,如行走在瑶池仙境。

云梦有小雨,鬼谷弟子仅是让嬴朕主仆二人站在鬼谷的巨大山门下避雨,山门本就是撑门面用的,随着小风徐徐吹动,若不是打着伞,二人早就被淋湿。

山门往内望去,原本极为冷清,在嬴朕出手救治好了那匹小狼后,开始偶尔冒出几名弟子来偷窥他们,或小心偷瞄,或正大光明的盯着,评头论足。

“那人就是出手救治小狼的医者?”

“小狼骨骼皆被摔断,更是被雷电摧毁了多处经络,他居然举手间救活,还这么年轻,会不会是哪个长生不老的高手?”

“你们说他和扁雀先生谁的医术高?”

“这还用问?肯定是他呀!”

“…………”

也有观点比较中正平和的:“这个说不准,要是在兽医方面的医术,此人确实独占鳌头,至于治疗人,没见过他出手,说不准!”

“一匹狼尚能在举手间便能活蹦乱跳,治疗人肯定也是个中好手!”

“那可不一定,扁雀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什么的也有,也有人眼光清奇,盯着嬴朕的伞:“那就是鲁云氏所创造的伞啊,好美,没想到还有人能继承云氏的技巧,将其发扬光大。”

一般如此盯着伞惊讶的,也震惊于嬴朕的容颜!

没错,如此议论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鬼谷女弟子或者侍女!

至于那百分之一,嘿嘿~

听到大师伯李白莲语气轻缓,那名鬼谷弟子也渐渐平复压制着紧张的心情,回应:“是的,正是那匹小狼,因为今日正是弟子当值守门,当时就站在那人身边,看得格外清楚!”

李白莲沉吟一声,面上欢喜:“如此,却是师伯这里错怪你了,这块玉璜算是师伯的的赔礼,快快将那名少年引至星宿阁,等我招待完贵客就去见他!”他欢喜的上前拍着那名鬼谷弟子的肩膀赞许有加,边说边从腰间取下一枚玉璜递给他,以作自己的赔礼!

那名弟子后退,躬身称诺,却是不敢接那玉璜:“大师伯训斥弟子是应该的,玉璜尊贵还请您老收回!”

“长着赐,不可辞!”说着李白莲将玉璜塞着他的手中,眼神慈祥的道:“快去招待客人,不可怠慢了贵客!”

那名弟子拿着玉璜甚是惶恐,但是见到李白莲那坚定的眼神,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纠结一番只得无奈应诺。

此时上首正在品茶的金日磾道:“白莲先生,这年头赤脚郎中行骗的可不少,鬼谷先生身份尊贵,切莫惊了贵体!还是要慎重些好!”

“鬼谷开派,欢迎天地众生,是否真有本事,鄙派自有一套鉴定之法,到是让金辅国费心了!”李白莲甚是感激的说道。

忽然甚是狠厉的道:“鬼谷一门,虽是云隐小派,若那少年,真敢到我鬼谷行骗,定教他香火断绝,从此族灭!”

“鬼谷一脉,包揽百家,到是老朽多心了,若是此少年不行,白莲先生也不必烦扰,陛下所派御医不日也将到达,虽说不能和扁雀先生媲美,却也是学有专长!”金日磾边品茶边云淡风轻的说道。

“白莲这里先替家师谢过陛下和金辅国的盛情!”

李白莲拱手致谢。

鬼谷,杏林。

扁雀正在熬着一炉汤药,因是鬼谷子喝的,故而亲自掌火。

此时他以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正不停摇着蒲扇扇火。

锅中汤药早已结底,发出焦糊苦味!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帝子降兮鬼谷

杏林乃是鬼谷一脉医学圣地。

凡是苦心钻研此道的弟子都会自发的搬来这里居住。

扁雀来鬼谷前,便居住了许多人,他来了后,人数更是与日俱增,鬼谷子虽然号称‘经略百家’,但在医道上还是稍逊扁雀。

扁雀于医道来说,那就是活化石、老祖宗级别的存在,如此人物居住在身边,偏爱医学的鬼谷弟子又怎会不趋之若鹜?

“扁神医?”

“扁神医,药糊了?”

“…………”

一名鬼谷弟子为药味吸引而来,那焦糊的味道真是浓郁至极,方圆百里都能闻到。

此名鬼谷弟子叫了七八声,他才有所反应,不多时,他身边也又聚集了不少杏林弟子。

医道讲究望闻问切,杏林居住的弟子都有一个‘猎犬’般的鼻子,寻味辨药都是个中好手,他们闻到焦糊的药味,遂寻觅而来,不期而遇,都聚集到扁雀居所。

“啊!”

“哎呦,了不得了!”

“可惜了!可惜了!”

“老朽熬了三天三夜的灵药就如此砸在手里了!”

“终日打雁竟被雁啄!”

扁雀从座位上弹起,一见药被熬糊了,伸手就去拿,一下子烫到了手,药炉在手上待了片刻,他实在忍不住,方才飞了出去,破碎在地。

粘稠的药渣胶着在地,药炉的底部裂纹纵横,却也没有如炉口四散破碎,反而在地上弹了几下,滚落在扁雀的脚下。

扁雀双手吃疼,急忙捏耳朵,蹲坐在地。

或许是过于疼痛,他眼中不知觉的流下泪水,双目似乎望着前方,空洞无神,蔓延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凉。

“扁先生,您没事吧?”一名弟子关切的询问。

扁雀愣了几秒,气若游丝的道:“十指连心,心痛!”

“先生我给你说个事,转移一下关注点,说不定就不那么疼了。”一名弟子蹲在一旁给他讲起事情,另一名鬼谷弟子拿来专治烫伤的药草,捣碎为他敷上!

扁雀若行尸走肉般的将手伸给那名弟子包扎,一边又好似在神游太虚,也不知在不在听那名弟子的讲的事情。

那弟子也全然不顾,且津津有味的讲了起来。

“扁先生,那个名叫月关的年轻医术可高超了。先前您老说不认识他,我以为他是来蹭您名气,沽名钓誉的,没想到真有一番本事!”

“您老知道吗,山门前那头随时随地都会魂归九幽的小狼被他抬手间就给治好了!”

“真是神乎其技!”

扁雀眼神呆滞的将脑袋转了过来,盯着这名鬼谷弟子,长叹息一声。

“唉——”

随后起身,朝屋内走去:“若有能力就替他美言几句,说不定真能治好鬼谷老先生!”嘭的一声木门关闭,整座药庐好似经久未开。

药庐内烛火未点,凄然暗淡。

扁雀在关上门的刹那,整个身体犹如被抽去脊柱一般,倚着门窗摊坐在地,老泪纵横。

玄微庭,李白莲和金日磾大约交谈了两个时辰。

也不知双方究竟聊了哪些内容,但是从表情来看,应该都是双方满意的,宾主尽欢,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双方涵养高深。

江湖险,人心更险。人在江湖,又有几人不是戴着面具在生活,越是人精,其内心喜怒越不会通过表情肢体表现暴露。

日薄西山,金色余晖照射入玄微庭内。

双方依旧相谈甚欢,李白莲也不知是否还能记起,那个被他安排在星宿阁的医者?

嬴朕在星宿阁已经喝了三四壶茶水,如厕也不下四五次,他实在喝不下去,只得取出书籍,安心读了起来,不喜不怒。

第十一弼马温毫不在意,依旧的冷饼子脸,抱剑而立。

当然,他也不是泥人,他自有傲骨,自有一番脾气。

养马人纵横天下,牧守四方,从没有怕过谁,更遑论他还是其中的顶尖精锐高手——养马人十三弼马温。

十三弼马温哪一个不是牧守一方的强者,要是按照帝国的框架来说,十三人那就是十三名赫赫威武的帝国大将!

玄微庭外,一名鬼谷弟子一直垂手躬身在外,心内焦急万分。

可惜大师伯李白莲依旧没有想要结束的意思。

“轰隆!”

一声巨大的声响彻整片鬼谷!

犹晴天霹雳,犹旱地惊雷!

尚沉浸在交谈中的双方被惊醒过来,金日磾身体仅颤了一下,李白莲弹射而起,朝外奔去,询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那名鬼谷弟子惊魂未定,期期艾艾的回复:“弟子也……不清楚,这就去……核查!”

他这边方跑出去,就见一名身穿祭服的弟子跑了过来,哭到在地:“大师伯,不好了,祖师堂没了!”李白莲见他披头散发,头上的祭祀冠仅留下一个圈在头上,中间的头发直接被削去,露出一大片头皮。

“祖师堂没了?”李白莲惊呼出声。

鬼谷一脉的祖师堂居然被人推了,当他看到那名弟子的脑袋时,他就清楚了,那是真的。

何人居然敢如此欺辱他鬼谷一脉?

简直胆大包天!

李白莲上前一把抓起那名穿祭服的弟子,朝祖师堂奔去:“是谁,可有看清?”

“弟子当时仅觉得一片剑光横扫过来,飞奔出去,四下根本没有丝毫人影。”那名祭服弟子说道,由于李白莲是提着他的衣服往前飞奔,衣服勒着喉咙,他的声音透着沙哑。

不多时,李白莲带着祭服弟子落在祖师堂前。

金日磾一行也尾随而来。

祖师堂左侧陪殿被人连根削断,正殿飞檐也被削去一半。

金日磾望着眼前一幕,惊叹道:“好精湛的剑道修为!”

李白莲闻言,内心不住点头,他也早就看出,出剑之人明明可以一剑削去整个祖师堂的一正殿两配殿,但是在即将接近正殿的时候,剑锋陡然一转,往上撩去,仅是削去飞檐,伤了一块正殿基础。

李白莲很快就推算出出手剑客所站位置,正是祖师堂正门前。

赤果果的嘲讽!

欺人太甚!

讽刺他鬼谷一脉无人?

他询问祖师堂守门人:“今日可有人来过!”

“启禀……大师伯……没有!”那两名弟子胆破心惊!

“你们可有离开过?”

两人回道,不敢有丝毫迟疑:“未曾,弟子二人就是离开片刻,也都是错开轮番出去,不曾出现过空隙!”

杏林,药庐,扁雀也为巨声所惊。

询明缘由,再次闭门不出。

良久,叹息——

“帝子不可辱!”

第一百四十三章 轮椅飞爪,其行为五

鬼谷,祖师堂。

金日磾望着坍塌的配殿,吩咐道:“传令下去,务必抓住凶手,押给白莲先生发落。鬼谷先生虽病,鬼谷一脉也不是小猫小狗能招惹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却也在告诉在场的鬼谷众人,大寒朝廷会为他们做主。

李白莲作为人精一般的大师兄又岂会不清楚他的弦外之音,拱手谢道:“感谢金辅国盛情,白莲在这里替家师谢过,不过不必劳你费神,此事鄙派自能处理。”

“如此,也好。若有难处,需要老朽出力,白莲先生尽管开口。”李白莲拂了他的好意,金日磾也没有太在意,依旧笑意盈面,自信满满。

他进入鬼谷的所见所闻,鬼谷一脉没有鬼谷子主事,果然是一盘散沙,已然渐成他觳中之物,反手可擒。

“金辅国稍等片刻,我鬼谷祖师堂不是谁都能破坏的,今日和他不死不休!”李白莲望着坍塌成废墟的祖师配殿目光有些晦暗。

坍塌的配殿,乃是右殿,其中配享的乃是鬼谷子的十大弟子中的其五——大弟子李白莲、四弟子苏季子、六弟子衍太济、七弟子庞涓、八弟子商少君。

此殿正是他配享之地,怎能不叫他愤怒!

其时以左为尊,按理说李白莲应该在左殿内,只是二弟子乃是鬼谷子亲定的继承人,所以左殿乃是二弟子领头配享。

话音未落,一名弟子轻轻落在李白莲身边,贴耳私语:“师父,五师叔去了星宿阁。”

李白莲闻言震怒,也不顾金日磾,腾身朝星宿阁奔去,他这个五师弟,常年在大陆上寻幽访胜,听说师父受伤方才回转,一直居住在祖师堂左殿。

若说,有人能知晓祖师堂被毁的真相,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星宿阁,嬴朕翻书的手指忽然顿了一下,余光瞥了一眼十一。

他淡然低语道:“鬼谷岂能造次,现在主人家找上门来了,还要我为你善后,回去找大厩长领罚。主人家再不对,毕竟是家师门派,面子还是要给足的。”说完又继续翻阅书籍。

第十一弼马温冷声道:“诺,十一领罚。”说话间表情一凝。

“你也不用害怕,家师那里我替你致歉!”十一虽然是冷饼子脸,那细微短暂的表情还是没有逃过嬴朕的眼睛,一想到师父对鬼谷的尊崇,嬴朕就为他捏一把汗。

毕竟十一是为了护主,嬴朕不能不出面替他解决。

“贵客临门,鬼谷怠慢之处,还望见谅!”人未到,声先至。

话音尚且未落,就见一双惊天飞爪自门外飞入,抓在门框之上,同一时间,一个巨大的物体飞了进来。

东西落地无声,居然是一把木质轮椅,椅子上坐有一人。颌下三缕山羊胡,鬓角垂下两道青丝,无风自动,犹如春日垂柳,亦如风中丝绦。

那人面庞清癯,自有一番儒雅,是个读书人模样。

嬴朕目光从来人身上略过,落在门框上,只见那对飞爪所抓之处,居然连一丝白点都未曾落下,门框完好无损。

他心中大骇,饶是以他现在修为,易地而处,也难以做到如此地步,暗自震撼:“好精湛的修为!”

惊诧完毕,他目光再次落在来人身上,微笑着起身,行至他面前,以手执弟子礼:“晚辈月关见过孙前辈。”他却是看出了来人身份。

“二师兄交出了个好徒弟!”一番话他说的云淡风轻,唯有那个好字格外加重了语气。他平素周游大陆,天下之事,难逃他的法眼,他出现在此,嬴朕看出了他的身份,他又何尝不知道嬴朕的身份。

“家师教人,自是因材施教,弟子驽钝,倒也知奋进,不敢辱没师门!”嬴朕谦恭的说道。

“不愧是那人之后,此时敢只身入鬼谷,到是胆略惊人!”轮椅上的孙氏中年打量一番,说完也不在理睬嬴朕,对十一说道:“过来给我推椅子!”

十一一愣。

嬴朕点头示意。

十一只得乖乖上前,将长剑横在椅子把手上,将他推到北方主位。

“祖师堂一事,你小子觉得该如何处理为好?”孙氏长辈询问。

嬴朕笑道:“前辈所言,晚辈不是很明白。”他佯装糊涂,别说他现在身份有些不便,就是其师与大秦帝国在,也不能承认。

“别前辈前辈的,就叫我五叔吧!”轮椅上的孙五叔笑道:“你小子别给我装糊涂!我能找到这里,自然一清二楚。”

嬴朕有些不解:“我以为五叔是怕我等的太久了,特意来见我的,没想到还另有其事,还请五叔解惑。”

孙五叔脸色严厉:“祖师堂的右侧配殿被人一剑削坍,殿内雕像全部被毁!”

“哦,是右殿啊!”嬴朕说完才发觉不是很得当,又补充一句道:“何人如此大胆,敢来鬼谷撒野,居然敢毁坏祖师堂!”

“你,真不知道?”孙五叔道,余光飘向身后,语气忽明忽暗,若有所指。

“晚辈真不明白,这凶手也太过放肆!”嬴朕义愤填膺,振振有词,忽然话锋一转:“若要重修右殿,晚辈可以承担一切银钱,算是对鬼谷老先生的一番心意。”

“恩呢,如此甚好!”孙氏中年点头,心中暗叹:“上道!”

嬴朕自桌上端起一杯茶亲手递了过去,他没有以修为递茶,而是亲自递到孙五叔手里。

孙五叔笑意更甚,接过手中茶水,亲抿了一口:“此次到鬼谷所为何事?”

“受白氏之邀,前来为鬼谷先生听脉诊病!”嬴朕说着自腰间拿出一枚小旗子,正是白家独有的标识——白氏战旗!

嬴朕所持的血旗更是稀有,除了白家嫡系,世间也就寥寥一二人拥有。

“白家?据家师所言,昔年于武安君有赠书之谊,那也是家师的一项遗憾,没能收他为徒!”孙五叔闻听白家感叹连连。

“却是如此,白家感鬼谷先生之恩,故请我亲自出手!”嬴朕点头道。

“哦,你精通医道?”孙五叔询问。

嬴朕道:“晚辈月关,师从俞跗,自问不及家师,却也不下于扁雀。”他并非狂妄,除了他在医道上辈分惊人,其医术也早就不是当年可比!

孙五叔笑骂道:“胡扯,捆风也没个边!”俞跗之能他自是知晓,可此人是史册上记载已仙逝之人,又怎会有弟子?

“伯灵,可擒住凶手?”

嬴朕方想回答,就见李白莲怒气冲冲的飞将进来。

一声大喝,震动星宿!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其中绰约有仙子

衣袍鼓动,双手背后,灰发灰眼,额上长着三个肉瘤。

一声厉喝,嬴朕迎声望去,却见来人身高八尺有余,样貌俊逸不凡,气势外露,内心暗自惊叹:“好一个俊朗不凡的男子!”

李白莲真要行走在凡尘,绝对是宋玉之辈,引得闺中女子、妇人,争相掷果盈车,以求一睹容颜。

此时孙五叔在十一的推动下,来到李白莲的面前,拱手行礼:“见过大师兄!小弟无能,未能抓住那凶徒!”

“那伯灵来这里是?”李白莲瞬间收起怒气,谦逊平和的询问,他毕竟是大师兄,一身涵养功夫还是不低的。

他本人性子是暴躁,但这些年,经过鬼谷子的不断打压磨砺,已经少了许多棱角,心境平和不少。

孙伯灵笑道:“小弟追踪那人路过星宿阁,恰巧见有主仆二人在此喝茶,遂进来询问一二,才知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故人。”接着他指着嬴朕向李白莲介绍道:“大师兄,这少年名叫月关,是一名医者,乃是武安君白家邀请来的医道高手。”

遂又指着自己师兄,向嬴朕说道:“月关医者,此乃我鬼谷大师兄,家师首徒白莲先生李白莲。”

嬴朕抱拳致礼,李白莲回礼。

“武安君白家?到是有心了,师父他老人家不过恰逢其会,赠书于他,难为他们铭记了千年。”李白莲很快便想起了师父曾提及的一段公案,至于白家,不止鬼谷,就是整个天下也不会没有人知道,别说百年,就是过了一千年一万年,也依然会在天下人心中如雷贯耳。

“原来是月九兄弟,才别数日,没想到又在鬼谷相会,早知都是来拜访鬼谷先生,就结伴而行,路上也有个聊天的人。”金日磾从门外走了进来,微笑着盯着嬴朕。

他那双眼睛犹如老鹰一般,鹰瞵着嬴朕,想要看穿他。

“月九?”李白莲闻言眉头一皱,目光锁定嬴朕。

嬴朕镇定自若,抱拳施礼:“老先生有礼了,小生名唤月关,家中行九,欺瞒之处还望见谅。”

金日磾摆手道:“无碍无碍,萍水相逢,化名相报,人之常情。”他走了进来,一直跟着他的青鸾听血以及仆人金子则立身门外,并没有进来。

“武安君白家,百年未有消息,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再次听到真是不枉此行!”金日磾也是一脸的敬仰,上前询问:“既是白家推荐之人,想来月九小兄弟在医道之上颇有建树!”

“建树不敢当,只是比常人多了解些!”嬴朕谦虚道。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金日磾又进一步了解,没想到此少年除了是一名狷介狂生,还有这样谦逊的一面。

这个年龄懂得谦逊,可不多见!

“不知武安君尚能饭否?”金日磾忽然问道。

“老先生抬举了,小子不过结识了一名白家小友,并不见过其他白家之人,更遑论见武安君那般英雄人物。”嬴朕不卑不亢,谈笑自若。

“你觉得武安君是英雄?”金日磾咬住逼问。

嬴朕道:“为国征战,不惜生死,此样人物不是英雄,那世间岂不皆是庸才?同样,那老先生以为卫霍可算英雄?”

金日磾眉头一挑,哈哈笑道:“封狼居胥,青史留名,自是千古英雄!”

“英雄不朽,哪怕朝代更替,山河浮沉,不知老先生觉得然否?”嬴朕道。

“自当如此!”金日磾道。

他本想以赞扬前朝余孽将嬴朕一军,没想到被其生生扭转,更是让他眼前一亮,他目不转睛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这少年了不得,必是鸿鹄之鷇(kou,雏鸟)、虎豹之驹!”

“两位远道而来,皆是我鬼谷贵客,既然相谈甚欢,何不坐下慢叙!”孙伯灵见一老一少僵持当场,面对面的就聊了起来,你来我往,杀得是旗鼓相当,津津有味。

“人老了,就是这样,到让两位先生见笑!”金日磾望着孙伯灵忽然谦虚起来,甚至有些激动:“当面的可是兵圣后人,运筹帷幄、围魏救赵的孙伯灵孙五先生?”

“金辅国秒赞了,过往云烟,不足道哉!”孙伯灵一句带过,将金日磾和嬴朕引导入座。

孙伯灵在嬴政一统瀛渊大陆之后,就云游在外,偶尔过个三五年回来看望看望鬼谷子,其余时间都在外增广见闻,他自是知晓金日磾。

嬴朕入座,见金日磾盯上了孙伯灵,想要聊个天昏地暗,急忙上前插科打诨:“原来是金辅国当面,月九失敬了!”

金日磾虽然急着和孙伯灵套近乎,可毕竟是坐镇一朝的大佬,也没有因为嬴朕年纪小而将他忽略:“月九小兄弟气度不凡,想必出生隐世家族?”他心中暗自思量,能让白家邀请而来的,莫不是九大古姓中善于岐黄之术的姜姓。

“金辅国说笑了,月九能有今天成就,全仗着师父严厉教导!”嬴朕道,金日磾的心事他自然清楚,不过他没有正面回复,而是模棱两可,回复的似是而非。

金日磾在嬴朕这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随意敷衍了几句,又继续和孙伯灵和李白莲聊了起来。

鬼谷子座下十大弟子,皆是人中龙凤,得其中之一皆可佐王平国。

他此次鬼谷之行,寒帝私下和他接触过,希望能请出一两个鬼谷弟子为大寒王朝效力。

寒弗陵少年帝王,虽然有兄长寒据支持,但是整个朝廷的大方向还是需要依靠三大辅国,金日磾到是倾力支持,至于霍光、桑弘羊两位,他们后面则不是那么单纯,很多利国利民的政策,就是因为他们的阻拦,而胎死朝堂。

人言百年朝廷,千年世家,而这两位辅国大臣正是世家大族推出的代言人。

寒帝需要海量的大才在朝堂上支持他,而不是一有不爽就让寒据这个作为暗夜君王的兄长出手。

如果真陷入这般境地,那寒朝倾亡就在眼前!

嬴朕见金日磾和两位先生聊得正嗨,那两人也没有说要带他去见鬼谷子,他偶尔插上一两句,并没有主动提及医治之事。

毕竟太过年轻,名头又没有扁雀响亮!

约莫半柱香后,只闻得一阵奇香袭来!

就听有女子声音自远处传来,隐隐约约,宛如佛国迦陵之声,沉醉而不自知!

闻声而不自禁的在脑海遐想,必然是一位袅袅娜娜、绰约出尘的九天仙子!

“大师伯,白家的那位医者可在此处?”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佛迦陵,俏姐妹

星宿阁门外,一个硕大的青色球体撞了进来。

等它站定,却原来是一名女子,一身青色衣衫,不小的脸上带着婴儿肥,笑起来两个梨涡旋格外明显,明艳动人。

女子的一身骨架、五官,倒是生的周正雅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肌肤肥胖过度,走起来,犹如肉山过境,拔山倒树而来。

“你个憨妮子,风风火火的,也不怕惊扰了客人。”李白莲望着肉山般的青衫女子,十分宠溺的笑骂连连。

金日磾摆手道:“白莲先生不需如此,孩子嘛,就该天性纯真些好。”作为坐镇朝廷的一方大佬,他的眼睛是何其的毒辣,又怎会看不出李白莲对青衫女子的宠爱。

“这孩子从小就这般没大没小,金辅国见笑了。”李白莲笑脸盈盈。

金日磾道:“先生不必如此,谁家能没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小鬼,俗话说,家有倔子不败家,皮点轴点好!”

“金辅国说的多好,师父你以后可要多给徒儿准备一些好吃的,不然我就离家出走了。”青衫女子俏皮的道。

座中数人,闻言皆抿嘴浅笑。

若不是为了各自风度,那必定是捧腹大笑。

青衫女子并未因为李白莲出言喝斥和众人的大笑,而难过伤心,反而就势扑了上去,拥抱面前这个严厉的,甚至让鬼谷所有弟子都望而生畏的男子。

她双手抱着李白莲的臂膀,整个身子几乎都依靠在其身上。

随后撒娇道:“师父,徒儿不是担心师祖嘛!”

“你呀,都老大不小了,是该长大了,让师父如何说你是好!”李白莲宠溺的喝斥,边说边用手指轻点其眉心,那模样简直极尽宠溺和无奈。

“徒儿还小,要永远跟在师父身边,一直服侍您老!”青衫女子很是恳切的回应。

李白莲轻叹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拉到身边站着。

青衫女子一进门来,嬴朕就犹如遭到晴天霹雳一般。

说好的绰约仙子呢?

那醉死人的佛迦陵的声音到哪里去了?

自打青衫女子进入星宿阁,嬴朕的目光就一直盯着不放,内心的那份震撼,简直比自己辛苦创建的房子訇然倒塌还要可怕。

嬴朕死死的盯着,久久不肯相信。

书中代言,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嬴朕盯着青衫女子仔细打量的同时,女子也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她极为自来熟的跑了上去,一把抓住嬴朕的手,将他拉到李白莲的面前:“师父,这就是白家那位医者?”

李白莲点头默认。

“好年轻哦,应该是个天才吧?”青衫女子不仅身材出人意表,连脑回路也格外清奇。

“是啊,真是太年轻了!”李白莲也跟着叹道。

若不是嬴朕太年轻,进入鬼谷这般长的时间,又怎会没人提及治病之事,更不会被人遗忘在星宿阁,晾了老长一段时间。

“算是吧,和家师比起来,我算是庸才。”嬴朕依旧谦逊有礼。

“你真有把握能治好师祖吗?”青衫女子可怜兮兮的抓住嬴朕的手,眼中尽是期盼。

嬴朕自信的说道:“月九的医术虽说尚不是古今第一,但鬼谷先生的病,非我不能治疗,如果我放弃了,那世间再无人能治,若有人说能妙手回春,不用想,必然是江湖骗子无疑。”

“好大的口气!”众人尚未回应,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女声。

声音婉转如夜莺,正是那令嬴朕迷醉的声音。

嬴朕尚未来的急反应,就感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整个世界都被红绸缎淹没,一阵奇香弥漫其中。

待嬴朕反应过来,一名女子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双方四目相对,仅几公分就贴合在一处。女儿家的体香,浓郁扑鼻,直刺脑仁,但却没有那么的令人生厌,甚至想要多吸上几口。

那女子本想逼问嬴朕,奈何嬴朕并没有反应。

当然也不是全无反应,那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她,能看的出有些出神。

红衣女子莫名有些愤怒,心间暗道:“我或许没有萌姐姐那般美丽,但也不是世间庸才可比,你望着我居然能够出神,简直难以饶恕!”

红衣女子见状,挥手就要打将上去,但听到的对面一声惊呼,她犹如中了隐身术一般,被立时定在当场。

“小哥!”

红衣女子正想发怒,嬴朕却率先认出了她来,原来红衣女子正是那日在尉武寨下认识的故人——官月。

当然嬴朕和白妶是知晓她们姐妹身份的,但并没有挑破。

至于官月姐妹则并不清楚他们夫妻的身份,一来白妶那时候相对神秘,在白起将她召唤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未曾在那些同龄男女面前露过脸,至于召回后,她更是一直待在嬴朕身边,也未有过正式的露面,多是在暗中保护,更何况女大十八变。

而嬴朕那时仅是十岁,根本就没有现在这般长开,就更没有故人能认出。

她们姐妹身份和鬼谷那是密不可分,所以嬴朕在来鬼谷前,专门去了一趟尉武寨,希望能带着她们一起回来,意料之中的,她们都没有在,而是提前回了鬼谷。

“你是月关先生?”

官月小哥有些惊喜的盯着嬴朕,她在嬴朕叫出她的名字后,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嬴朕。

“别来无恙!”嬴朕抱拳。

官月并没有回应,而是欢呼着朝门外叫喊:“萌姐姐,你快看是谁来了!”

官月连喊了三次,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温婉的声音,于此同时,一阵奇香扑鼻而来:“枉费我平日怎么教你的,怎么就改不了你这砸砸乎乎的毛病!”

“萌师妹,咋乎乎的哪就不好了。”门外女子的话,没有引起官月的注意,反而让那青衫女子有些不乐意,率先出言反驳。

“没有不好的,真性情,世间稀缺。”门外传来咯咯笑声。

笑声荡漾开来,犹如一朵馥郁清香的白莲在眼前绽放。

只见一条纤细的长腿自门外迈入,接着便是那如弱柳扶风的婀娜身姿,嬴朕先前闻到的奇香,此时更加浓郁,犹如身处在花蕊宫殿。

女子一身雪白貂皮长袍!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故人已掌鬼谷派,重逢犹是陌生人

女子一出现在星宿阁内,官月便风一般奔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来到嬴朕面前。

“萌姐姐,你看看这是谁?”官月开心的指着嬴朕。

官萌面带感激,甚是激动:“月关先生,好久不见!”

嬴朕见到他,神情一滞,虽然面上无色,眼中却也蕴藏着一抹喜悦,他望着眼前温婉动人的女子,心中低声呼唤:“师姐!别来无恙!”

这温婉的女子,于嬴朕来说,意义非凡,尉武寨初次见面,他就想表明自己的身份,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再次相见,他依旧选择压制下情感。

和初次见面不同,鬼谷的这一次,更加不能相认,有金日磾在场,如果自己嬴姓的身份泄露,不仅他会有生命危险,整个鬼谷一脉都会受到影响。

“月关先生?”官月见他出神,再次呼唤。

嬴朕表情一愣,从出神之中苏醒,不着痕迹的笑道:“忽然想到一些事情,让二位小姐见笑了!”他施礼致意:“萌姑娘别来无恙?”

“托先生的福,多年心患终于解除!”官萌感激,不过因为星宿阁内人太多,她也没有直接点明。

“那就好,那就好!”嬴朕自然知晓她的弦外之音,弄清楚龙翟的本领后,他就知晓自己的大师姐已然解除了危机。

当然他也不是很能确定,现在官萌亲自承认,其悬起的心也终于能够放下。

官月接着买起关子,开心的说道:“姐姐,你可知道月关先生此次来的身份。”

“白家邀请的医者。”官月尚未说完,官萌就率先抢答道。

官月很是不爽,吐槽道:“姐姐每次都知晓,就不能故作不知猜错一次,太无趣了!”

官萌掩嘴,咯咯笑道:“要真骗你,我反而过意不去。月关先生的能力,我是清楚的,而且方才我们不正是听说有白家邀请的医者前来才赶过来的吗?而在场诸位,那位老先生一看就是身份高贵,能像一位医者的也就只有月关先生了。”

孙伯灵闻言哈哈大笑:“婠婠,你都是做掌门的人了,还这么调皮!”作为兵圣传人,更是看着姐妹二人长大的,他自然一眼看得明白,官萌所分析的,官月也是知晓的,只是她们从小相伴长大,这样的游戏早就习惯了,今日见到故人,很是熟悉的玩了起来。

“不知这三位是?”金日磾望着突然跑进来的三位女子,甚是好奇。

不仅让严厉的鬼谷大弟子纵容,更是能得到兵圣传人孙伯灵的出言调侃,而且是在有客人的前提下如此,简直非议所思。

三位女子的作法,在普通家庭里来说,是有些失礼,但是在金日磾眼里却是与众不同,不触于大场面,想必是自小就被师长们调教培养的。

从气质上来看,更是充满智慧和涵养,谈吐不凡。

李白莲见金辅国开口询问,他本就想等他们寒暄完,再引荐不迟,如此也只好打断,上前道:“你们快过来见过贵客。”

青衫女子和官萌姐妹,上前向金日磾致礼。

李白莲介绍道:“这位乃是当今辅国大臣金日磾大人。”

接着他又指着青衫女子、官萌和官月,依次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弟子李念,二师弟的女儿尉萌和我九师弟的女儿王婠。如今家师正在养病,现在由我这王婠侄女暂代鬼谷掌门。”

金日磾虽然是长辈,但鬼谷一脉的代掌门其能量肯定不低,以平辈之礼回应,其后称赞道:“王婠掌门真是年少有为。”

王婠平时虽然活泼,经常没有个正形,但是认真起来,尤其是待人接物、各方面理解,那是一一到位,滴水不漏。

金日磾的赞赏,她淡定回应:“金辅国谬赞了,王婠能有今日,全仗各位师伯的抬爱、扶持。”

二人简单寒暄几句,金日磾望着眼前的三位,心中却是震撼有加:“鬼谷子座下十大弟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如今第三代更是人才辈出,光是眼前的三位,假以时日,必然是一方巨擘!”

那边王婠作为代掌门人,正在应对金日磾,这边尉萌却走了过来,敛裙向嬴朕施礼道:“出门行走江湖,为了方便行走,易名换姓,还望先生见谅。”

嬴朕抬手以香火之力将她扶起,说道:“江湖险恶,尤其是女儿家,自该如此,又有何罪,移位相处,我定然也会如此。”

其实嬴朕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知晓了她们的身份,实在是王婠的帝师长城太具有标志性。

或许世上的人早就忘记有种姓氏图腾是帝师长城,但是那些有有江湖经验的高手,必然记得,甚至在见到的时候,由衷的致以最高的敬意,且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

知晓了王婠的身份,尉萌的身份自然也呼之欲出,要知道她作为嬴朕的大师姐,她当时的容貌早就定型,百年来她们被冰封,发生的变化并不是很大。

“鄙派师祖的病,不知月关先生什么时候可以出诊?”尉萌知晓嬴朕的手段,所以急着让他为鬼谷子治病,期盼着师祖能立刻行动自如,带着他们晒晒太阳,讲讲故事。

嬴朕自然也是很希望早日治好鬼谷子,这样自己能尽早向他表面自己的来意,并以此吸引扁雀的注意,也好尽快了解他避而不见的缘由。

所以一听到尉萌的询问,他便很爽快的应道:“白家于我有恩,月关自然会竭尽全力,只要鬼谷子老先生有空,鄙人随时可以前去。”

“我到觉得以月关小兄弟现在的医术,应该在历练一些年,再来为鬼谷子老先生看病不迟,我想那时才是最适宜的。”金日磾忽然出言阻止。

“大师伯?”王婠有些焦急。

她虽然作为代掌门人,但是她是晚辈,其在鬼谷的威信还差李白莲等一众师伯一大截。

李白莲闻言,抬手拍了一下王婠的肩膀:“贤侄女,我觉得金辅国说的很对。”

“大师伯你不知道,月关先生医术惊天,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我和萌姐姐是亲眼所见的。”王婠道。

金辅国浑不在意:“王婠掌门,这世间有些人仗着修为会做一些障眼的小把戏,可不要太轻信他人。”

“他是白家亲自推荐邀请的,以白家的声誉,大师伯总信得过。”尉萌见王婠急了,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出言相帮。

“仅是白家的信物,没有其族人在,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李白莲道。

尉萌道:“五师伯也是如此认为。”

“这小医者,我是信的,他其实是我故人之后。”孙伯灵示意十一将他推上前。

接着他对李白莲道:“大师兄可以先让他看看师父,至于是否让他出手治疗,我们在商量。”

“大师伯?”王婠道。

“精善医道的大国手,哪一个不是年过不惑,颌下胡子飘飘,鬼谷先生如此人物,世间众生都担心着,莫要因为一时情绪,毁了各位声誉,皆是两处落空,后悔可就晚了!”金日磾再次出言:“再说皇帝陛下的派遣的御医不日就达,他可是和扁雀先生并称神医的淳于先生。”

李白莲闻言立时道:“我觉得金辅国所言有礼,治疗之事,等御医到了再论。”

王婠、尉萌闻言,心头愤怒,可碍于辈分,敢怒不敢言。

李白莲望着王婠的表情,拱手道:“要是婠儿执意让这小子出手,大师伯也没有异议,毕竟你现在是鬼谷掌门人。”王婠尚未出言,他就率先堵在前头。

“你……”王婠语结。

孙伯灵眉头微蹙。

“白莲先生若因为小子年轻,信不过我,等那位淳于神医到来,我于他比试一番,胜者再为鬼谷子老先生治病不迟。若小子失败,终生不再言医。”

嬴朕见尉萌、王婠受气,上前一步,出言轻缓,云淡风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官淳于,民扁雀

金日磾闻言,轻哼一声,有些不屑。

瀛渊大陆的文化传承是一种老成的道统,天才妖孽或许有,但是真要说登堂入室,臻至化境,那必然需要几十乃至上百年的文化积累。

没有岁月的沉淀,根本难以理解其中的玄妙,尤其是中医此等深奥的学问。

自岐黄以来,从未听说过,少年大国手,迄今为止,能称得上年少成名的,金日磾也就见过扁雀和淳于意二人,但他们迈入医学的至高殿堂,也早就步入中年。

他相信,眼前的少年或许资质上佳,但要真在医术上论个高低,就是十个他绑在一起也不是淳于意一人一合之敌。

淳于意能有如今名声,绝不是浪得虚名,他中年成名,尽的师父真传,医道中人都知晓他,他师父公乘阳庆也是逢故友就说:“余生无憾也,吾徒淳于,青出于蓝,胜于蓝!”

公乘阳庆也是一时无两的中医国手,世人眼中的大神医,他那些故友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一时之间,淳于意的大名传遍整个瀛渊大陆。

有师父为他扬名,也只是在一些高端的圈子里流传,真正让淳于意名传四海的乃是他中年应招入宫,医治好了久病卧床多年的薄太后以及寒文帝。

薄太后卧病三十年,寒文帝逢夜必然守在母亲手边,汤药必先亲口尝试,经年累月,身体自然也出现了问题。

恰逢淳于意的名声传到宫殿里,寒文帝遂传召他入宫。

淳于意一番望闻问切后,一针治好了薄太后的沉珂,两针治愈了文帝龙一盘。

文帝龙心大悦,在皇城宫殿里,专门为他兴建了国手殿,更是下旨敕封:“天下第一神医。”

他的名声因此响彻整片大陆,凡有井水之处,必然有他的传说,世人将他和扁雀并列,人称‘官淳于,民扁雀’,曾有谚语传唱:“淳于意,医术高,提龙跨虎,入朝堂,入朝堂,面金銮,医道三分住殿堂;有扁雀,捏着针,走线号脉,妙法高,妙法高,治平民,百姓心中记着他。”

嬴朕见金日磾、李白莲一脸不屑,就连知根底的孙伯灵也有些错愕,带着三分担忧。

孙伯灵暗中叫苦:“臭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么多年也没有沉稳些,那淳于意岂是你能挑战的?”

就连站在嬴朕身边的李念和尉萌姐妹也面带忧色,替他担心。

淳于意之名在民间或许没有他幼女淳于缇萦的名头响亮,但是其医术在场诸人却是了解的,那绝对是医道巨擘,一个中年就超越神医师父公乘阳庆的妖孽,又岂能等闲度之?

嬴朕淡然:“金辅国不相信小子,要不我们也赌上一番如何?”

金日磾一愣,对嬴朕愈发的感兴趣:“小伙子,年轻确实可以张狂,但太过轻狂小心树大招风。”

嬴朕莞尔:“辅国此言却有些差强人意,对,也不对,若年轻人不张狂,那就不是年轻人,但若将底气说成傲气,那必然是很不好的一件事情。”

他扬手挺胸,气势一点也不弱于金日磾,接着又道:“莫不是辅国以为淳于老神医胜不了小子,不敢赌?”

“本辅国,有何不敢,只是我手中有金山银山,奇珍异宝无数,你小子又有什么可以和我对赌?”金日磾摸着自己的胡子道。

“不才曾治疗过一名赵氏老者,幸得嬴姓《仙谪经》残篇半卷,不知金辅国可钟意?”嬴朕道。

他说完似笑非笑的直视金日磾。

“《仙谪经》?”

饶是以他多年的城府修养,在听到此卷经书,抚摸胡子的手也忍不住一颤,扯断了几根胡须。

“嬴姓《仙谪经》?你可确定?”金日磾有些急切的询问。

嬴朕道:“辅国应该知晓,世间物,再贵贵不过命,医道中人最不缺的就是奇珍异宝,功法典籍。”

“好,本辅国赌了,这半卷《仙谪经》老夫要定了!”昔年寒、象、衍三家灭秦,虽然是断了大秦帝国的国运,却没有捞到一丝的好处,在嬴姓子弟的奋力抵抗下,咸阳帝都几乎整座城都被搬走。

嬴姓一脉的族学《仙谪经》,他们更是连皮毛都未曾见到。

“金辅国如此胜券在握,怕是有些早,若是输了,可不要恼羞成怒?”嬴朕有些期待道:“小子如此有诚意,不知金辅国又拿何物作为赌注?”

“真是狂妄无忌,也罢,你若是赢了,老夫欠你一个诺言,只要力所能及,都给你办到。”金日磾说道。

“有白莲先生和兵圣后人见证,我相信辅国之言,不过想以一个诺言就打发小子,可不行?”嬴朕就势坐下,自桌上拿起杯子把玩。

金日磾闻言,有些愤怒:“那你小子要老夫的哪些奇珍异宝,大可直言!”

他说着也将衣袖一挥,再次端坐下来。

李白莲、孙伯灵只得陪坐。

尉萌、李念老实的站到了孙伯灵等长辈身后,王婠则敛裙坐在嬴朕身边。

嬴朕拨动茶杯,品了一口茶道:“我的要求,怕是金辅国做不到,若贸然说出,岂不是丢了您老的威严!”

金日磾怒气正盛,张口就道:“老夫位居辅国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世间事,还没有老夫做不到的?”

“爽快!”嬴朕赞道。

金日磾话方出口,就有些后悔,如今听到嬴朕的话,愈发确定,自己着了道了。

嬴朕不等金日磾回应,接着说道:“若小子侥幸赢了,小子要淳于意为我做百年药童,不知老先生可做的了主?”

淳于意官职不大,但是以他神医之名却是让三大辅国之一的金日磾有些为难。

医者的能量,超乎世人想象!

嬴朕见状,继续道:“若老先生做不了主,可明说,小子再换一个条件也行,毕竟金辅国也只是三大辅国之一。”

“小子莫要将你那拙劣的激将法用在老夫身上。”

金日磾望着嬴朕冷冷道。

“管他是什么法,不知这个条件,辅国可能承诺?”嬴朕依旧镇定:“若不行,小子另想,今日也不早了,近来都在赶路,可得好好休憩一番,不然届时输了,可就让辅国得意了!”

金日磾冷哼一声。

“老夫如你所愿!”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星宿阁舌战又起,藏星楼姐妹夜话

鬼谷,三径斋。

嬴朕睡在一座雕刻精良的大眠床上,已然进入梦乡,连日来的奔波,加上高强度的唇枪舌战,他早就有些疲倦。

虽然有香火之力支撑,但是肉体的疲惫可以祛除,精神上的劳累,仍旧少不得这凡人般的修养。

第十一弼马温在嬴朕入睡后,抱剑倚靠在房梁上,也合眼假寐。

三径斋的东方,灯火通明。

三径斋方圆千里,皆是鬼谷的待客之地,每一处都是独门独院,其中最好的便是嬴朕所住的三径斋和其东方那套独院。

东方独院,名曰斋。

自落成以来,里面居住过的,都是鬼谷子的知交好友,他们时常在曰斋秉烛夜谈、共枕而眠。

一般没有鬼谷子的首肯,那里是不会向客人开放的。

白天嬴朕和金日磾敲定赌约后,已是日薄西山,简单的交谈一番后,就在他们的示意下,王婠将嬴朕安排在药庐,将金日磾等人安排在了三径斋。

众人正想分头前往居住之地,金日磾忽然出言表示要和嬴朕住在一处院落。金辅国居然要和一个普通的医者住在一个院落,不仅嬴朕愣住了,连李白莲等药谷诸人都呆在当场。

嬴朕内心闪过一丝疑虑:“难道我哪里出了差错,让他看出了端倪?”心中飞速盘算,电光火石间将自己的心神稳定下来。

孙伯灵也察觉到一些异样,暗中观察思索。

王婠急忙道歉:“是我考虑不周,以为月关先生和扁雀神医是故交,到忘记了二位现在有赌约在身,是本掌门安排不当。”

尉萌眉头一皱,想要暗中制止她,却也为时已晚。

从大局出发,她确实不赞成王婠如此说,但是凭私心论,她很赞赏王婠的一番话。

金日磾闻言,方要开口,这边李白莲见大事不妙,率先说道:“二位既然相谈甚欢,大有引为忘年交的由头,那两位不妨都暂时落脚三径斋,鄙派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有个好处,就是待客的地方还算宽敞!”

嬴朕淡然道:“小子云隐山野习惯了,院落里有陌生人会睡不安生,既然金辅国不放心我住在药庐,不妨就在比邻的地方给我安排一间小院即可。”

说话间,他直面金日磾,道:“老先生高风亮节,必然不会因为赌约,而故意叨扰在下的睡眠。”

“无知小儿,如此行径,岂是老夫所为!”金日磾长袖一挥,将身子背了过去。

孙伯灵见状道:“三径斋比邻有曰斋,正合二位,大师兄您就陪着金辅国到曰斋去,至于月关医者就让区区在下陪着,今晚就在三径斋入住。”

一番小摩擦后,众人方安稳住下。

藏星楼,鬼谷平时居住地,主卧住着重病的鬼谷子,东厢房住着尉萌姐妹,至于李念则跟着李白莲住在三荷映月,一处荷塘中的小院。

藏星楼,东厢房。

尉萌望着王婠说道:“婠儿,今天你怎么这么冒失,怎能将月关先生安排在药庐?”

王婠拉着尉萌的手,说道:“姐姐你足智多谋,搁平时早就看清了,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我们这清心寡欲的萌仙女春心萌动了?”

尉萌白眼一番,玉指轻轻在王婠的脑袋上一点:“你说你这小脑袋里成天都想着什么,尽不着调。”

王婠双手朝尉萌胸前猛然一抓,调侃道:“当然是想给姐姐的两个宝贝找一个好主人。”

尉萌面庞一红,急忙挥手格开,笑骂道:“我看是你小妮子动了凡心了吧!”

姐妹两人打闹片刻,身上的衣衫凌乱。

尉萌整了整衣服,道:“说正事呢,都让你小妮子给带偏了!”

尉萌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将他强行按坐下来。

她问道:“你真怀疑扁雀有问题?”

王婠伸手在屋内布下了一道香火结界:“以前曾听父亲提及过扁雀的医术,甭说师祖只是受了暗算,陷入昏迷,就是到了阎王的手里,他也能抢回来,你看他都到了鬼谷这么久,除了方到的那七天,师祖有起色。待我发现他神色诡异之后,师祖的病情每况愈下,最后一直这样维持着毫无起色。”

尉萌也陷入沉思:“扁雀的医术漫说是当世第一,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王婠吐槽道:“姐姐,你真是瞧得起他,当世第一,有问过淳于意和月关先生吗?”

尉萌皱眉道:“月关先生透着玄,我拿捏不准,但是淳于意和他相比,起码差着一百年的火候。百年前我曾在我师弟的医殿见过他,针灸汤散那是用的出神入化,和现在完全是天壤之别。就是那个你最崇拜的医道天才夏无且便是他的座下弟子,是他手把手教导出来的。”

“这老头如此厉害?!鬼谷这些时日看来,他就是徒有虚名,不过是江湖上人人抬举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罢了。”王婠一声惊呼,接着吐槽。

说完,她也陷入思考:“照姐姐这般说,那老头要么故意藏了一手,要么是有难言之隐!”

尉萌道:“你不是有怀疑的了吗?”

王婠道:“方才我故意试探了一下,那辅国金日磾必然有问题,师祖受伤,就连他老人家在外的得意弟子都不曾得到消息,他们怎会第一时间就赶来。我看不止师祖受伤,扁雀老头忽然不敢出手,也肯定是他们从中作梗!”

尉萌赞同道:“你分析的也不无道理,当今天下,若说情报,除了嬴姓的厩苑,就数我鬼谷一脉,他大寒亭卫在这嬴州之上根本就寸步难行,就算如其他州那般全面掌控也不会如此之快!”

王婠道:“肯定是他们无疑,想来他们以为将师祖打伤,我鬼谷就是没了利爪的废龙,可以随意揉捏。哼哼,那可要让你们失望了!”嘴角邪笑。

尉萌道:“你想怎么办?莫不是?”她忽然会意。

王婠哼哼几声,又点了点头。

姐妹二人,四目相对,个中意思,尽皆了然。

王婠道:“师弟们汇报,几个月前,大寒亭卫最近在嬴州之上嚣张的不得了,四处收拢嬴州地下势力,企图将亭卫牢牢钉进嬴州,彻底剪断我们和嬴姓的耳目,不过最近又传来消息,现在嬴州再无亭卫,之前其建立的根据地,也被连根拔起,姐姐你说会是谁出手了,莫不是三秦王?”

尉萌摇头:“漫说三秦王没有这实力,就是有,那三人除了章邯,没有一个有此魄力,且他们各自离心,绝不会他们。”

“除了他们,也不是我们,难道是嬴……”王婠忽然说道,双眼圆睁,急忙以玉手捂住自己的小嘴。

一时之间,竟忘记布置有香火结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子夜犹有人未眠

藏星楼,东厢房。

夜已深了,王婠酥肩半露在蚕丝被外,红色肚兜系带在玉颈上,甚是诱惑。

她红唇轻轻嘟着,大抵是在做梦,梦应该是好梦,或许还是那羞羞的梦!

王婠深睡,安然静好。

此时,她皓腕搂着的萌姐姐却辗转难眠,其玉颈上的素色丝绸肚兜系带早就被王婠撑到雪白的肩膀之上,她也无心打理,就那般睁着眼睛睡在玉石枕头上。

她一手抓着被子,凝视着房间内的黑暗,不知是在放空自己的思维,还是在思索着白天的事情。

夜晚的鬼谷,灯下山野里总有草虫鸣叫。

因为鬼谷子的缘故,四季都会有草虫鸣叫不歇,甚至于那不可语冰的夏虫也可以在冬日里见到。

以前的时光,尉萌到喜欢静静的睡在床上听着草虫儿的旋律入眠,今夜听了半个时辰,仍旧没有半点困意,一闭眼就是嬴朕的身影和他动人的声音。

“也不过才见两面,怎么就那么亲切?”尉萌使劲将被子往上提了半截,遮盖住两人的酥肩。心里犹如灵猫挠心,总有一种即将捅破窗户纸的感觉,奈何灵光乍现,她依然没有想明了。

“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嬴朕给他的感觉好似故人相逢,熟悉而亲切,这感觉在尉武寨还不是那么强烈,直到白日里再次相见,方才涌现出来,而且是那种饱满炸裂的感觉,甚至想抑制都抑制不住。

“萌姐姐,你见过什么?”趴在她身边睡着的王婠忽然接住话茬。

尉萌一惊,下意识的缩手捂住自己的小嘴。

原来她内心纠结万分,一不小心竟在无意识下脱口而出。

尉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有些小紧张,一双玉手缩在胸前,被子涌动,可以明显的看到她原本微屈着的玉腿,紧紧的绷直了。

尉萌连脑袋都不敢转过去,犹如沙漠里的鸵鸟般,等候王婠的强制问询。

约莫过了四五个呼吸,王婠仍旧没有半分张口询问的趋势,那双玉手仍然半松半紧的搭在她胸前,藏在其素色肚兜内,时不时的还拨弄一下她饱满浑圆的羞涩,甚是俏皮。

静候片刻,尉萌脑后,王婠那均匀的呼吸声再次响起。

“死丫头,吓死我了!”尉萌小心翼翼的舒了一口气,笑骂道。

方才尉萌那句无意中的话,王婠并没有听清楚,她甚至连醒都没醒,只是朦胧之间接了一嘴,等次日醒来,估计早就忘到九霄云外。

尉萌想明白这点,也不在担心,掩紧被角,又继续发愣。

又思索了半个时辰,依旧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人往往就是如此,越是认真思索,思维反而越来越如浆糊,根本剪不断、理还乱,反而放下不去思索,会有意外收货。

尉萌照此尝试放空一番,还真可以,想起了许多细节,奈何仍旧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只得放弃。

又一次掖紧被角,再次尝试入睡。

一闭眼,又是满脑子的嬴朕的声音、身影和其独特的味道。

“难道真如那个死妮子所说的,思春了?”尉萌忽然升起了一个羞耻的念头,一双玉白纤细的双手急忙捂住娇容。

“哎呦,尉萌啊尉萌,你都在想什么呢?”

时间迫近子夜,依旧没有入睡的除了尉萌,还有居住曰斋的金日磾。

奔波许久的他,终于能休息了,可他依旧强打着精神,并没有想要休憩的兆头。

按理说,他身体不比嬴朕等人,也早就困乏的支撑不住,可他仍旧以强大的意志力撑着。

他端坐在座椅之上,手上处理着从帝州加急送来的奏折和一些密报。

作为大寒王朝三大辅国之一,他必须时刻关注天下局势,尤其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必须一清二楚的掌握着朝廷的变化,以及另外两位的一举一动。

否则,等他再次回转帝州,那时他不仅连立锥之地都丢失了,甚至会被蚕食的连渣滓都不剩。

金日磾的仆从金子,正在协助他整理批阅奏折,下方,青鸾正在回报消息。听血隐身在黑暗中,随时随地注意着曰斋的风吹草动。

青鸾说道:“亭长暗谕,此间事了,尽快撤离嬴州。”

金日磾有些惊讶的抬头瞧了一眼,又示意他继续说。

青鸾又道:“亭长从其他州二次调入的亭卫,尚未踏足嬴州,便被清缴抹杀,未有一人生还。”

“能确定是养马人?”金日磾询问。

青鸾说道:“手法作风应该没错,不过百年前我们交过手,他们应该没有这么强,巅峰时刻都不曾是我们的对手,又何况是在嬴姓龟缩萎靡百年后!”

金日磾脸色有些不悦,金子察觉到,率先说道:“勾践卧薪尝胆,你不会没在史册上看过?从古至今,这般人物少吗?更何况,那是九大古姓之首的嬴族,每十年就出一个枭雄,你居然敢小瞧他们?”

“你知道为什么百年来,不仅我们没有朝咸池动手,就连号称与时空同不朽的八大古姓家族都不曾流露出一丝想要进攻咸池的念头?”金日磾放下手中的主笔,淡然说道。

“属下知错!”青鸾低头认错。

九大古姓的恐怖,他比谁都清楚,尤其是他这种常年和情报消息为伍的人。

了解的越是多,对他们的畏惧越深。

昔年仅是秦皇一人就能压得其余八大古姓家族抬不起头来,百年前的那一战,或许嬴姓在俗世的根基被端掉了,但是咸池内的千古积蓄并没有被波及。

又有谁能清楚,里面有怎样的力量,怎样恐怖的存在?

恐怕不止是外人不知,就是身在其间的嬴姓族人都不见得明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写情报,不需要经过你的分析加工。”金日磾安之若素,并没有要责怪青鸾的意思。

“王诩的十大弟子,个个皆是惊世骇俗之才,人人皆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简直恐怖!”金日磾坐在位置上眉头紧锁:“既然兵圣后人孙伯灵都在,说不准他的十大弟子都尚存在世。”

光他就知道,鬼谷子精通推演之道,群经之首《易》那是早就融会贯通,十大弟子的命运,其肯定早就知晓,以其护短的性格,肯定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吩咐下去,让你的人尽快动手,以免夜长梦多,要是等他十大弟子皆回来了,这鬼谷可就是蛟龙入海,难以搅动分毫了!”金日磾越想越是心惊,立时吩咐青鸾。

青鸾听到金辅国的分析,不知觉浸了一身冷汗。

第一百五十章 逍遥帖,凌空度

夜色四合,正是子夜,夜晚最为黑暗的时分。

鬼谷犹如混沌内的鸡子,被夜色浓浓的包裹,青鸾从曰斋出发,一路斗折蛇行,或隐或现,朝着不知名的地方奔去。

以他熟练程度,要是不知情况的人在场,必然以为他是鬼谷中人,照此情形,就是居住五载以上的鬼谷弟子也达不到如此熟稔。

月黑风高,子夜赶路,草虫也早就停止鸣叫,在这最是安静的时刻,他身影如鬼魅,竟然没有带起任何的风吹草动。

远处的丛林透着清冷,几处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林中汇成一条狭长的带子。

待青鸾赶到,落在其旁,才发现那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流,阒寂的子夜,其潺湲流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青鸾站在溪流之畔,望着泛着淡淡波光的溪流,冷声道:“速速现身。”

他话音尚未落下,但见溪流内浮现出一张人脸,紧接着是一整个人形,清风吹拂下,那人形犹如纸张一般漂荡起来。

水状人形立起,宛如是水晶薄片剪切的人形立牌。

那水晶人牌,嘴巴微动:“暗夜时分,睡眠正佳,紧急约见,不知有何指教?”他的语气中明显感觉到不满,每个字都吐得苍劲有力,比那些练过枣核钉奇功的高手还要恐怖。

那架势真有一字伤一人的气魄!

“这是一副逍遥帖,两日内尽快给那老东西喝下!”青鸾也是干脆利落的人,直截了当的将逍遥帖扔给水晶人牌。

水晶人牌抬手卡住逍遥帖,意犹未明的望了一眼青鸾,将药包放在鼻下轻轻闻嗅。

他的眼光也由原来的疑惑,变的有些凝重,直至愤怒。

他抬手将药包扔回青鸾,直言道:“当初你们可没说过要杀人!这交易我不做了。”

青鸾伸手将药包拆开,手腕稍微往下一低,原本就不多的药散,一点点的望外流洒:“交易?我想你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定位。投药的人很多,我们不一定用你,但你女儿的性命,我们可就不敢保证了。”

此时他已经走到那水晶人牌的跟前,贴着他的耳朵说道:“药散流失尽,你女儿的命也活到头了。”

那水晶人牌有些艰难的,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接,我可以接,但有个条件,我要见我女儿一面。”他突然伸手,一把将即将流失干净的逍遥帖抓了回来,重新包装紧。

“你有资格吗?”

青鸾冷厉道,有些不屑的推了他肩膀一下,从他身旁擦肩而过,走向溪畔。

听到回答,水晶人牌好像用尽了所有气力,忽然瘪了下去,险些栽进溪流里。

他深呼吸数次,方才稳定住情绪。

水晶人牌道:“见不到我女儿,你们的心愿也别想实现,你们比我清楚,他的力量绝对可以掀翻整个世界,再造一片寰宇。若不然,大不了一拍两散,同归于尽,让整个王朝和我女儿陪葬,也是值了,多少人活了数十辈子也没有这个待遇。”他说完,望着背立溪流畔的青鸾背影,桀桀笑个不停。

一道流光自青鸾面前抛起,飞向水晶人牌。

水晶人牌抬手接住,不假思索的贴到脸上,比得到了传世之宝还要激动。

“见好就收,别得寸进尺!”青鸾冷厉的道,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扔完那根发钗,他问也没问,头也不回的走了:“今次若失败,不仅你女儿,你们这一脉就都到九幽地狱去团聚吧,你知道,这不是说笑,我保证我们能做到,你也清楚!”

水晶人牌丝毫没有反应,依旧拿着发钗紧紧的贴在脸上。

泪水四溢,形同白素贞水漫金山,也似雷雨季节,植物稀少的山岭,到处水流纵横。

青鸾不知离开多久,水晶人牌抱着发钗,再次融入溪水中,随波逐流,消失不见。

三荷映月,李白莲推着孙伯灵的轮椅,两人凌空飞度,行走在荷塘之上。

自荷塘起,拔地而起,师兄弟两人逐渐升空,鸟瞰着整个鬼谷。

鬼谷上空,师兄弟二人边走边聊。

孙伯灵眉头紧皱,说道:“这片土地或许没有多寥廓,或许没有多么的诱人,却是我们师兄弟从小长大的地方,是给我们灵气,养育我们的一方水土,如今要靠我们支撑着它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的望着它被毁去。”

“夜晚的云梦静谧优美!我们师兄弟十人,要说对这片土地的感情,没有人能比我敢浓厚,起码你们还出去走过,而它对于我来说它就是唯一,我不许任何人将其毁去,如果有人敢有此念头,我不介意先将他毁灭。”李白莲推着孙伯灵行走在云梦山上空,师兄弟二人就像两名夜游神正在巡视这片领域。

李白莲方才的表情极为阴鸷,可惜孙伯灵在其面前,没有能看见。

不过即使望见,也不会如何,他们师兄弟十人都是一等一的狠人,或许有几人平时温文尔雅,但骨子里都是如跗骨之毒的存在。

“我们都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那今后我们师兄弟就化为它的守护神,牢牢的守护它,哪怕是天皇老子,也不敢在我们的面前伤及它一分一毫!”孙伯灵望着帝州的方向,眼神坚定。

“好!”李白莲握住他伸至肩膀上的手:“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夜色如常,师兄弟又继续在夜空上行走。

忽然李白莲停止不前,沉吟道:“师弟你见识较广,你说说这人怎么来的如此及时?”他们恰好在曰斋上空。

李白莲望着曰斋有些困惑。

鬼谷子受伤之后,朝廷已经不止一次派人前来问候,前有吕破胡,后有三大辅国之一的金日磾。

一次比一次的牌面大,同样一次比一次强硬,白日的聊天,他们能清晰的感受到,金日磾隐隐有轻视鬼谷的意思。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再快的风也需要时间,能如此迅速,以我之见,朝廷的力量应该早就渗入了鬼谷,而且此人的地位必然不低。”孙伯灵有些担忧的说道。

间谍,他是最为熟悉不过的,孙子兵法之上就曾经有专门的篇幅阐述用间。

间谍的恐怖,甚至关乎一个时代的兴亡。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暗地里也一一核实过,没有一人符合的,你说会是谁呢?”

李白莲有些苦恼。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玲珑七窍,拈花一笑

玉兔西沉,李白莲师兄弟犹隐藏在云雾里,冯虚御风,不思归程。

孙伯灵召唤出图腾,一颗七窍玲珑心,其上散发着七色光芒,他拿在手中来回盘弄,比平时更有了那股智珠在握的智者风范。

他忽然停盘七窍玲珑心,对李白莲说道:“既然大寒王朝,以为师父的十大弟子只余我们两人不足为虑,那我们就向他展示展示我们的肌肉。”

十大弟子岂能为人小觑!

“好!”

李白莲很是赞同,他虽然自小就没有出山,但是常年主持鬼谷大小事宜,其积攒下的人脉能力,并不比任何一个师兄弟差。

大秦帝国在的时候,或许有几人会比他的人脉恐怖,但是朝代更替后,他有自信,若比人脉,必然能稳居前三。

“有刺客!”

一声夜枭般的尖锐之声,响彻云霄,打断正在云端商量事情的孙伯灵师兄弟。

“正东方,杏林!”孙伯灵听声辨位。

师兄弟二人很有默契,李白莲推着他,以道家缩地成寸的功夫,飞奔正北方。

夜色下,正东方极为黝黑,这一片都归杏林管辖,白日里,若来到此间,必然清凉至极,杏林严格意义来说是一片极为古老的原始森林,鬼谷弟子时常在里面种植、采集药草。

原始森林的边缘,开拓出一大片人类活动的地域,其中心正是扁雀所居住的地方——药庐。

那一声响彻天际的‘有刺客’正是从这里传递出来的。

孙伯灵两人修为高深,驾驭着妙法,不多时就来到药庐。

药庐门窗破碎,三名鬼谷医道弟子正以身体护住扁雀,扁雀左臂受伤,被拉出一道很长的口子,鲜血直流,根本就捂不住,刹那间,其整个右手掌都被染的血红。

刺客一身黑衣从头罩到脚底,如鬼如魅,仅仅三名刺客,在十数名医道弟子的围攻下根本就拿不住他们。三人好似掌握了空间的秘密,一旦有鬼谷弟子靠近他们,就会瞬间自身体上喷发出香火,消失不见,等香火散尽,他们又出现在其他地方。

孙伯灵二人落地,顿时引起他们的注意,三人忽然从各地消失,香火之力升腾,他们立时聚到了一起。

“风紧,扯呼。”

孙伯灵和李白莲的实力,就是放在外面都是可以横行的主,碰上他们,三名刺客很清楚,他们只有逃跑的份。

“此时才想撤,晚了。”

李白莲拈花一笑,一朵白莲在他指间绽放,霎时间,清香扑鼻,氤氲整片杏林。

莲花开指间,一朵菡萏破土而出,刹那开放,瞬间将三名刺客收入白莲。

三名刺客站在莲蓬之上,四周皆是莲花瓣,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遁!”

三人异口同声,一个‘遁’字诀吐出,三缕香火如篝火狼烟般自莲蓬上升腾而起,盘旋而上。

“收!”

李白莲早就防备着他们的这一招,同一时间也捏起一个“合”字诀,盛开的莲花在他的厉喝下,瞬间闭合,三缕香火青烟,一丝都没有冒出去。

与此同时,孙伯灵手中的飞爪也如神龙般荡漾出去,他同样面带邪笑,手中盘着七窍玲珑心。

飞爪之链,不知有多长,呼吸间在天穹之上盘绕出一个硕大的龙头结。

龙头结一出,铁链立时剧烈震动,锒铛数声,从龙嘴里射出七条飞爪,飞向四面八方,将所有可以外逃的点都死死封锁。

“嘭!”

三声巨响,同一时间响起,孙伯灵防备的出逃口,并没有出现一名刺客,反而忽然出现在扁雀的周围。

他们的目标没有死去,看来是不会轻易撤离!

此时的扁雀背手而立,左臂上的伤口,早就被他以点穴之法止住流血,伤口上也洒上了他独家的愈合药粉,他右手缩在衣袖之中,目光如狼,狠狠的盯着李白莲那盛开的莲花。

果然如他期待的,他周围再次出现了三名刺客。

望着凭空出现的三名刺客,他没有先前的惊慌,反而异常的淡定,背手站在三名鬼谷医道弟子的身后,目光淡然的望着他们。

“去死吧!”

三人仅露出眼鼻,嘴巴透过黑布依然吐字清晰。

三名刺客根本不将三名鬼谷医道弟子放在眼里,瞬间杀了过去。

“蹲下!”

扁雀一声厉喝,三名鬼谷医道弟子,正想冲上去厮杀,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以平时的尊敬,对他是言听计从,遂立刻依言蹲下。

“啊!”

三名医道弟子方蹲下,就听到三声凄惨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他们默契的抬起脑袋,只见三名刺客,正在地上痉挛打滚,整个身体上都是白点,还冒着白烟,散发着肉被腐蚀的恶臭。

三名医道弟子抬起脑袋的同时,白点迎风扩散,刹那间三名刺客化作三滩黑水。

三名医道弟子咽了一口吐沫。

同时扭头望向扁雀:“先生?”一脸的疑惑,上下牙关打颤。

“蚀骨粉!”

扁雀冷声道,语气极为平淡,很是镇定。

“锒铛!”

孙伯灵的龙头结之中,突然抽出一根飞爪,直抓扁雀的脑袋,“刺啦”一声,穿破虚空,一个黑色的身影被带了出来。

飞爪翻腾,自其腹部穿透,龙爪嵌抓其脑袋,黑影如虾米一般被挂在上面,痉挛成一团。

龙头结再抽飞爪,方才飞出的七条飞爪,有两条较近的忽然合拢。

玲珑七窍,飞爪七出,多一不可!

扁雀望着天空中被挑起的刺客,目光阴鸷。

场地中央,李白莲的莲花再次绽放,莲蓬之上,正躺着三堆白骨。

“七名刺客,到是够下本的!”

李白莲法诀一转,收起白莲。

原来那三人并没有逃出白莲先生的白莲结界。

突然,正西方传来一声剑吟。

李白莲身影一闪,抓住孙伯灵的轮椅再次奔向西方。

他们尚在虚空之上,就见鬼谷中央灯火忽然被点亮,一声娇喝传来:“贼子,敢尔!”

“想杀吾师,我让你生生世世永不超生!”李白莲望着鬼谷中央,目光阴鸷狠毒。

师兄弟二人,二目相对,相背飞奔而出。

李白莲拈花而立,右手竖在胸前,做菩萨状,化作一道流光冲刺前行,其身后留下一道莲花组合而成的虹桥。莲花七色,经久不消。

他一路前行,步步生莲。

孙伯灵龙头结升空,七条飞爪齐出,爪爪都抓在地上,犹如一只巨大的蜘蛛,在虚空中飞速急奔。

其速度,竟然不下于大师兄李白莲的莲花虹桥。

果然,十大弟子,人人如龙!

师兄弟二人,一人向西,一人直奔中央!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手盘七窍玲珑,剑道虚空种人

孙伯灵七爪齐出,三两下来到三径斋外。

此时金日磾带着仆从金子,以及扮做左右护卫的青鸾听血正站在三径斋门口,方想推门而入,孙伯灵便从天而降。

“伯灵先生也来了?”金日磾身体微欠,向孙伯灵问好,

孙伯灵手中盘着七窍玲珑心,收起龙头结,连人带椅子落在地面上,他挥手示意:“不必客气!”

金辅国见他轮椅没人推,他正想上前,那边金子会意,抢在自家主人面前要去给孙伯灵推轮椅,孙伯灵好歹是兵圣后人,虽然为人和蔼,却也是有傲骨之人,又怎会让金子这样人品不好的仆从为他推椅。

金子尚未碰到轮椅,就见它凭空飞起,离地约有二指,带着孙伯灵朝前而去。

孙伯灵点头向金日磾致意:“先看看客人。”金日磾侧开身子将他让了进去。

他从金日磾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说道:“有些不长眼的,以为我鬼谷式微,好欺负!今夜有些吵杂,叨扰了诸位贵客的好梦,实在抱歉!”

他说着,被轮椅带进了三径斋。

三径斋的大门早被青鸾听血推开。

斋院内,一片宁静祥和,连一点血腥味都没有闻到,更不用说那响彻半边鬼谷的剑鸣。

月色下,整个院子极为简单素雅,浅草初生,仅有三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分别通往主卧和东西厢房。两间厢房并无人住,孙伯灵香火之力四散而开,早就探知到嬴朕睡在主卧。

他一马当先,来到门前,伸手想要推开,可惜使劲推了三下,大门仍旧纹丝不动,没有任何洞开的迹象。

后方金日磾带着青鸾等三人跟着。

青鸾仅落后金日磾半步,他见孙伯灵推了三下门,仍旧没有推开,遂上前道:“伯灵先生,要不要破门而入?”

孙伯灵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抬手一掌拍在大门上,重掌轻落,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连门框之上经年的灰尘都未被震落分毫。

“伯灵先生,要不在下来?”

青鸾因为正好被孙伯灵的身子遮挡住了视线,并没有看清他出招的轨迹、深浅。

孙伯灵依旧没有回应,而是抬手轻推,房门轻松扇开,地上散落一堆木头沫,正是栓在门后的门栓。

在孙伯灵的带领下,众人终于迈入屋内,屋内一片漆黑。

孙伯灵长袖一挥,原本摆在屋子里的长明灯,‘轰’的一声点燃。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更何况一下子被点燃了三四盏,所有的东西都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三径斋主卧内,嬴朕犹在酣睡,十一依旧依靠在房梁上,嘴角带着笑意,梦里同周公博弈,下的正酣!

灯光点燃的刹那,十一瞬间睁眼,抱剑直挺挺的站到嬴朕的床前。

“伯灵先生!”

十一虽然面冷,但是在孙伯灵的面前,还是很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后方金日磾抬手想要回应,却发现那个随从已经闭目,居然没有再做动作。

他微抬起的手,只得很随意甩了甩,方才收回。

“你家主人安好?”孙伯灵询问,虽然香火之力不能探测伤势,且视线被十一挡住,但他清楚的的知晓嬴朕无恙,不过因为有外人在场,还是要走个形式。

十一言简意赅的道:“睡得正香。”说着就要唤醒嬴朕,却被孙伯灵制止。

不过,此时的嬴朕也逐渐醒来,眼皮微动。

“伯灵先生你怎么来了?”嬴朕很是不解自床上做了起来,身上还穿着一袭浅灰中衣。

孙伯灵双眼朝屋内示意,他抬眼望去,着实吓了一跳!

那边因为十一的无礼忽视,金日磾正想发作,只见青鸾在后方,小心的拽了一下其衣衫,他转身望去,在青鸾三人的指引下,他望见一幕不可思议的现象。

只见墙壁、房梁和地面上,有数十个黑洞,正在不断的明灭,洞口皆有人,且都是从头罩到脚的黑衣人,和杏林的那些明显是一拨人马。他们在黑洞内,有的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有的仅露出半颗脑袋,有的已经露到脖子……

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宛如刹那间被冰封似的,僵立在当场,比土俑还俑!

“见了鬼了!”

嬴朕望着四周一阵惊愕,猛然抬头,就见大床上方的虚空,犹如母猪怀孕了般,往下坠出许多,正是一个倒地的人形!

这是一个尚未从虚空出来的刺客!

嬴朕瞬间从床上跳了出来!

他有些后怕的询问道:“伯灵先生,你们鬼谷给我安排的不会是一处经年不住的鬼屋吧?”

孙伯灵笑道:“月关先生说笑了,眼前的情况,你身边这位,比我清楚!”说着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十一。

十一抱剑,面色冷峻,仅是象征性的点了一下头。

那幅度,若不是眼快,根本就察觉不到。

孙伯灵道:“既然你这无事,我先去看望家师,今夜鬼谷刺客有些猖獗!”

“我陪先生去!”嬴朕会意,迅速罩上外衣。

“别碰!”

十一忽然冷冷的喝道。

可惜为时已晚,金日磾的那位仆从已然用手指点了上去。

那是一尊斜种在墙上的刺客,已然长到了脖子,其余都还埋在虚空里。

“啊!”

金子一指点在那刺客的脸上,“哔剥哔剥”的声响立时从他的身上传了出来,他身上的黑衣寸寸皲裂,一道道明亮锐利的光芒急速射将出来。

金子犹在茫然中,他那根手指已被明光切掉。

幸好站在他身边的是听血,见状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抄起他,左突右闪,勉强落到安全地带。

性命虽然保住了,可两人的衣服却没有一块完整的,周身到处都是剑痕,庆幸听血的修为不低,仅是皮肤被划伤,流了一些血,若是修为稍差一些,必然剑剑夺命!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刺客崩坏,剑气外露,以至于所有刺客体内的剑气都被引动。

孙伯灵飞爪甩出,瞬间将众人拉到一起,赶忙布下香火结界,方才没有像听血、金子那般狼狈。

大约过了一刻钟,房间内纵横的剑气方才散尽。

“好剑法!好剑气!”听血已经换好衣服,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屋内纵横游走的剑气,脱口赞叹。

“一剑纵横三万里,剑气光寒十九州,昔年闻名天下的剑圣庄子有多高的剑道修为,老夫未曾亲眼见到,当该有小友此番境界,方才不虚!”金日磾望着屋内的剑气,由衷赞扬。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九龙神火阵

十一面若冰霜,未曾回应。

嬴朕却是暗自咂舌不已,据他所知第十一弼马温的剑道正是悟至崤函帝宫碑林的庄子逍遥碑!

“你这随从剑道天赋不凡,莫非月小兄弟真是来自那传说中的家族?”金日磾望着十一有些很是眼馋,爱才之心大起,恨不得立马收至麾下。不过他清楚,根基要想撼动,必须从嬴朕这里下手。

青鸾听血闻言,面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又很快被压了下来。

嬴朕莞尔,淡然道:“金辅国身边的几位也很不俗,他们能安心护卫在身边,无非权势财富地位,而我能有这位随从,同样也有缘由,辅国若也有我这一身只手遮天的医术,身边高手必然云集景从。”金辅国的心思他自然清楚,虽说他显得要年长一些,但是大家都是玩权谋的,金日磾的是臣子之道,而嬴朕参得却是帝王之术。

二人讨论的十一,却面无表情,更是直接推着孙伯灵出了房间,好似说的是另外一人。

嬴朕回答完,也紧跟其后,出了主卧室。

“金子,你手指新断,留下来看家护院!”金日磾带着青鸾听血也跟着来到斋院内。金子则独自回转前面的曰斋。

孙伯灵望着藏星楼火光冲天,刀剑等打斗声,不断传来,心中暗自惊叹:“坏了,大师兄到了居然还没有解决完刺客,得赶紧过去!”

二话不说,他催动手中盘着的七窍玲珑心,召唤出龙头结,七爪齐出,其中两个飞爪直接抓向嬴朕、十一,飞爪裹住,一下将他们甩到龙头结上,龙头结突然升起无数链条,主仆二人牢牢被固定住。

所有的操作,皆是一气呵成,电光火石间,孙伯灵的那八条锁链飞爪,已经奔出老远。

他直接将金日磾忽视,丝毫没有要捎他一程的想法。

金日磾到很平和,很是理解。双手抓住青鸾听血,提起他们就追赶过去。

他提着两个大人,丝毫没有显得累赘,快速的在云雾之中穿行,居然大有后发先至的趋势,再过片刻,肯定能赶上孙伯灵三人。

那边孙伯灵全力催动飞爪,拼命的朝藏星楼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后方三人,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金日磾眼瞅着就要追上,嬴朕三人却已然到达。

藏星楼外围满了无数的黑衣人,少说也有百十号人,这也是在李白莲全力屠杀后的结果。

那边藏星楼外被有高大威猛的女墙环绕,足足围了三圈,女墙内云烟袅娜,有九条神龙在其中若隐若现,见首不见尾,时不时的传出鲜明的龙吟声。

孙伯灵一到地方就催动着飞爪和手中的七窍玲珑心,虐杀刺客。

相较于刺杀扁雀和嬴朕的那些人来说,这一波的更厉害,人多,修为高,一个个都能在李白莲师兄弟手上走上个七八招。饶是如此,也毫无用处,面对发狠、杀红了眼的孙伯灵师兄弟来说,依旧不够看。

百十名刺客在他们的虐杀下,不多时就减半。

嬴朕来到后,也偷摸着用医刀秒了一个,不过见孙伯灵二人毫无压力,也就没有再出手的打算,而是仔细打量起四周。

呼吸间的功夫,他只杀了一人,而十一已经灭掉三四名。

十一老实本分的守在嬴朕身边,本不愿出手,奈何那些黑衣人就是想要过来送人头。

为此,他也很无奈。

不过动作依旧很是熟练,显然百年的修整,他手中的剑,早就饥渴难耐。

当然不止是他的,是整个养马人,整个嬴姓家族!

“帝师长城!”

嬴朕望着藏星楼外的巨石女墙,一眼就认出,那是王婠的帝师长城,只是此刻的已然外放。

“九龙神火阵!”

他不止认出了帝师长城,更是识得那上面的阵法:“看来师姐也出手了!”

从两人外放的图腾、阵法来看,她们姐妹应该早早就发现了端倪,提前将黑衣刺客拦截在外。

李白莲有了孙伯灵的助力,师兄弟不多时就将游离在外的刺客绞杀一空。

其中有将近五十人是被藏星楼外的帝师长城和九龙神火阵所灭,他们一旦接近此二物,就会被毫不留情的射杀或者烧死,更何况在九龙神火阵的加持下,王婠的帝师长城根本就碰不得。

有的是直接烫死的!

那长城外表由巨石垒砌,可一旦轻微碰触到,其上面的热度直接可以融化人的尸骸,比远古的酷刑炮烙还要恐怖。

“居然派了两百多人来刺杀师父。”孙伯灵望着满地的尸骨和染红的地面的鲜血,有些惊讶。

李白莲瞬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推起孙伯灵道:“先去看看师父!”

他边往前,边传声说道:“婠婠,我是大师伯,一切都结束了,将图腾收起来吧!”

他连续喊了三次,隐藏着藏星楼的帝师长城和九龙神火阵,根本没有丝毫动静。

孙伯灵眉头紧皱,忽然道:“那些人掌握有空间之术,婠婠和师父不会出事了吧?”他猛然挥出飞爪,一下子将十一和嬴朕拉到跟前:“月关先生,劳烦您的随从到里面去看一下。”

“好!”

嬴朕对于孙伯灵的突然的举动并没有介怀,反而很是爽快的道:“就是伯灵先生不说,小子也会这么做!”

他说完,朝着十一点头。

十一会意,闭目禅定。

十一的举动,引起了金日磾和李白莲的注意,尤其是金日磾直接说道:“此子不仅剑术超绝,没想到还有如此天赋,也不知他的图腾是何物。”

李白莲方想说话,那边孙伯灵又果断出手。

飞爪抖动,将十一的肉身瞬间收到了龙头结中。

“噌!”

剑鸣一声,剑光纵横,九龙神火阵上方又跌落下三名黑衣刺客。

十一解决完他们,纵身投入了九龙神火阵。

其实就是以他剑魂离体的方式,也根本进不了藏星楼,帝师长城和九龙神火阵的强强联合太过恐怖,在它们的范围内,禁锢了时间、空间,更有神火的辅助。

不止肉体,就是剑魂也碰不得!

庆幸,嬴朕懂得阵法,能够指点十一以正当的方式进入藏星楼。他原本就在苦恼如何在不招摇的情况下破开阵法,没想到伯灵先生邀请的很是及时。

嬴朕的指点下,十一很快找到了阵法的核心,立即关停了九龙神火阵。

阵法退却,藏星楼再次显露出来。

楼阁飞檐、瓦当破损,大门不见,明显遭受了强力破坏,直接被拍碎或踢飞了。

门前、飞檐、瓦当上,尸体零星散落,鲜血染红了整栋建筑。

阵法被破,楼中无一人现身。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双姝血战藏星楼

藏星楼内,雅致古典的紫檀家具、门窗上,沾满了鲜血,地面墙上到处都是断肢残骸。

那些雅致的门窗多数都被香火之力摧毁,诸多黑衣人更是被直接钉死在墙壁上。

“师父!”

李白莲见状,哪还能镇定得住,大喊一声,直接朝楼内冲了进去。孙伯灵见状更是脸色铁青,陡然煞白,直接用香火之力裹着自己的木质轮椅,紧跟李白莲的步伐,冲了进去,他不像李白莲那般走得正道,而是以香火之力开道,摧毁博古架、墙壁、窗户,直达鬼谷子所在的卧室。

嬴朕和十一跟在孙伯灵身后,金日磾三人则跟随李白莲。

鬼谷子居住在三楼,一二层是会客和供弟子们休息的场所。以他居住的三楼为界线,往上都是他私人所珍藏的古籍、金石甲骨等宝物。

孙伯灵不拘小节,以野蛮直接的方式,比李白莲要早到片刻。

鬼谷子所居住的房间外,黑衣人的尸体堆积如山,墙壁也早就不见木质墙体的模样,根本是人体堆砌的‘人墙’,所有的尸体上都插着一根或者数根箭羽。

地上依然被鲜血染红。

孙伯灵怒气冲天,抬手将人山直接轰飞。

人山移去,猩红的大门显露出来,木门早就破碎,房内一片迷雾。

孙伯灵二话不说,以香火之力挪移起自己,直接冲了进去。

嬴朕本想出言阻止,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孙伯灵的身份,也就跟随其后,直接踏入房内。阵法一道或许嬴朕得天独厚,所知甚多,但是和作为兵圣后人的孙伯灵相比,还是要稚嫩得多。

更何况,据嬴朕所知,大师姐尉萌的图腾虽然是无名天书,但是小时候却跟着孙伯灵在瀛渊大陆周游过三年,在那段时间,尉萌作为其二师兄的嫡女,他的侄女,他更是倾囊相授。

眼前的“小十方俱灭阵”必然是尉萌所布,说不定还是孙伯灵教导的,跟在他身后,比自己出手破阵要轻松许多。

嬴朕、十一的身影消失在阵内的刹那,李白莲和金日磾等四人也来到门前。

同嬴朕一前一后,冲入了大阵内。

阵内帝师长城横亘在前,巍峨蜿蜒,不知其所起,亦不知其所终,其上更有许多兵勇的英灵正在开弓放箭,箭羽犹如阵雨般,向他们袭杀而来。

“兵家图腾果然非凡,婠儿的帝师长城和霍骠骑的图腾狼居胥山很是相像,都能调动战场将士的英灵作战,尤其是大师姐的无名天书更是恐怖,能将他人的图腾化为己用,相辅相成,简直妖孽恐怖!”嬴朕一边紧跟在孙伯灵身后,一边打量着阵法中的一切,甚是讶异。

他虽然被冰封了近百年,但是经验却丝毫不差,连续两次突破之后,残魂也回归了一部分,让他凭空多了许多丰富的经验和见识。

饶是如此,尉萌这般逆天的图腾,他犹是初次遇见。

看来师父他老人家的来历必然非同凡响。

遗憾的是当时沉睡的太过突然,没能在师父身边多待一段时间,不然肯定能够知晓师父的图腾、家族等秘辛。

“嘭!”

嬴朕边想边紧跟在孙伯灵身后,突然脑袋一疼,撞在了一堵坚硬的石墙之上。

嬴朕疼痛,回过神来,见他们居然来到了帝师长城之下。

他有些惊讶的说道:“伯灵先生,我们怎么来到这里了?”

孙伯灵此时正在一旁沉思,见他询问,有些焦急的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嬴朕闻言乐了:“感情您老不知如何破阵法啊!萌姑娘的阵法之道不是您教的吗?”

孙伯灵道:“圣人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小子不知道?再说你师姐天赋过人,肯下功夫,更有你师父师祖等妖孽教导,她现在布下的阵法,我一时半会解不了了。”他一提起尉萌就满脸的骄傲,不过现在情况特殊,那骄傲也是一闪而逝,立即被焦虑所代替。

“你小子也别闲着,赶紧想办法,也不知里面什么情况?”他焦虑道。

“既然您老不知道,那您早说啊,这阵法我之前见过,我知道破阵之法!”嬴朕见他着急,直接说道,此时也不敢藏私。

“你小子能破解,早干嘛去了?”孙伯灵有些恼怒。

嬴朕赶紧告饶:“您老也没问啊,我见您老一脸自信的冲了进来,我以为您知道呢,毕竟您可是兵家绝代高人!”

“少炫你的好嘴,赶紧破阵!”孙伯灵催促。

“我们先往后撤,那些士兵又要发动箭雨攻势了!”嬴朕望着帝师长城上的士兵英灵有些担忧的说道。

方才他们就发动过不止一次箭雨,只是那时有孙伯灵、十一保护,自己又陷入了沉思,没有出力就轻松躲过一劫。

嬴朕三人后退之后,阵容调整,以嬴朕为首,向阵内飞速前进。

小十方俱灭阵虽然被尉萌改动诸多,但原理基本相同,有了上次破解十方俱灭的经验,更有孙伯灵、十一两位修为绝顶的高手辅助,嬴朕很快找到阵法核心,轻松将大阵破开。

大阵被破,云雾散去。

李白莲四人虽然也进了大阵,却仍旧在门口徘徊,师兄弟二人相比,阵法一道,还是孙伯灵技高一筹。

房间内,鬼谷子所睡的大眠床上同样云雾弥漫,看来也被尉萌布下了绝世阵法。

此处的刺客尸体较少,仅有两三具。

不知被什么怪力所伤,完好无损的栽倒在地。

李白莲师兄弟和嬴朕都清楚,应该是尉萌出的手。

大眠床边,尉萌、王婠背靠着背守护在旁,戒备四周,两人身上的衣物被鲜血染红,发丝裹着粘稠的鲜血贴在肌肤上。

姐妹二人背靠着站立,在看到孙伯灵和嬴朕冲进来的刹那,陷入了昏迷。

不过身体依旧坚挺的站着。

嬴朕见此,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姐妹二人扶坐在椅子上。

他快速给二人检查了一遍,身上虽然鲜血弥漫,但是伤势很少,多是刺客的,并无大碍,至于昏迷,应该是两人杀敌太多,修为消耗殆尽,一时力竭。

嬴朕给她们输入了一些香火之力,又喂她们服下两三粒培元丹,方才安心。

那边李白莲站在鬼谷子床边,正想和孙伯灵一起解除阵法。

嬴朕阻止道:“两位先生且慢!”两人停下来望向嬴朕。

嬴朕道:“透过阵法观望,鬼谷子老先生并无大碍,大可不必担心,现在鬼谷境内状况未明,还是不要解开的为好!”

孙伯灵二人幡然醒悟:“多谢月关小先生提醒!关心则乱,是我们师兄弟冒失了!”

“噌!”

一道白色剑光闪过,师兄弟两人下意思的外放香火之力,护住大眠床。

第一百五十五章 黑衣覆没,血夜将白

剑光过后,十一缓缓收起宝剑。

“嘭!”

一道黑影自虚空坠落,正是一名劫后余生的黑衣刺客,方才孙伯灵二人欲打开阵法,牵动了他的心绪,被十一察觉。

“好剑法!”金日磾在身后,将十一的出剑和收剑观的一清二楚。

他的一声赞叹,众人都望向虚空,只见黑影坠落的虚空正缓缓愈合。

十一一剑破碎了苍穹!

“哼!胆子不小!”

金日磾震怒,手指微弹,一团巨大的火球飞出,瞬间将那具尚未落地的尸体烧成灰烬。

孙伯灵和嬴朕有些诧异的望向金日磾,他们皆明白此黑衣人的修为高于所有的黑衣刺客,故而方才十一的出剑手下留了情,并未一剑将其毙命。

现在,金日磾的一把火,烧的一切都泡汤了!

此时,金日磾也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赶紧解释:“鬼谷老先生德高望重,居然敢趁机刺杀,简直欺人太甚,一时激动,没有忍住!”

嬴朕和孙伯灵对视一眼,心里皆有了分寸。

到是李白莲出言感谢道:“多谢金辅国仗义出手,今夜让你见笑了!”

“鬼谷老先生是前辈,更是我辈敬仰的文脉圣人,能在这样的时刻尽上一份绵薄之力,是金某的荣幸!”金日磾很是谦和。

忽然,藏星楼外,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人声也跟着传入楼内。

声音来得急,去的也快,一瞬间又归于平寂。

李白莲让孙伯灵守护在师父身边,他抽身朝外走去,金日磾三人也跟了出去。

四人尚未走出房门,就见李念那肉山一般的身体冲了进来。

她有些急切的询问道:“师父,师祖他老人家没事吧?”李白莲望着爱徒身后的一众师兄弟,关切道:“你师弟师妹们无恙吧?”

李念和他带来的十数名第三代主力弟子身上衣衫都沾着大片血迹,有的伤口露出了森森白骨,血肉外翻,只是用衣衫简单的勒住,有的甚至没有问,只是封住周边穴位,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

李念原本冷厉的胖脸,忽然揉成一团,一脸的委屈,泪水哇的一声就泉涌而出,根本止不住:“师父,弟子无用,没有保护好师弟师妹们,四师妹和九师弟他们死的好惨!”

她一直在强作镇定,冷静严肃的带领着师弟师妹们,一边清除刺客,一边朝藏星楼前进,一路拼杀而来,她涉世未深的心境,在见到平日里视作靠山的师父,所有的委屈一瞬间爆发,哽咽抽泣,泪水如喷泉般汹涌而出。

李白莲甚是心疼,他作为大师兄,二代之中也就他尚未婚配,他一直将收养的大弟子当做亲身女儿,平日里师父赐下的好东西都会一股脑的丢给李念。

偶尔还会带着她到山林深处亲手狩猎神兽给她打牙祭,甚至听他的那些师弟们说,李念小时候,李白莲喂她喝的是一头母蛟龙的奶水。

现在的山林深处,只要李念进山,都会见到一条蛟龙,它跟李念很亲密,更是会驼着她入云入水。

如此视作掌上明珠、心肝宝贝的存在,见她委屈的嚎啕大哭,一向进退有据的鬼谷大师伯顿时乱了分寸,最终在一阵手忙脚乱后,他轻轻的走上去,将他的大弟子搂在怀中,用手轻轻的拍她的后背,温柔的安稳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

李念肥嘟嘟的脸埋在李白莲的胸膛上,一瞬间他那白莲灰袍就湿了一大片。

李白莲柔声道:“师父知道念儿是最棒的,其实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比师父年轻时候别提有多棒,你能在这些神鬼莫测的刺客围堵下,将这么多师弟带到藏星楼已经很不错了!”

李念哽咽道:“都怪弟子,若是听了师父的话,带领师弟们到深山里躲起来,四师妹和九师弟他们就不会殒命了!”

李白莲轻叹一声:“我们鬼谷一脉,平素奉行人道,却也敬重天地之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命该如此,就算你听了为师的命令,聚拢师弟师妹们后,带领他们入了深山,也难免会遇到恶禽猛兽,命数一道,就是人皇伏羲也不敢说全部掌控,念儿不必难过!”

李念嚎啕之声减小,时不时的抽泣:“四师妹和九师弟他们平素多好的人,就在弟子面前,念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说到此处再次大声哭嚎。

李白莲安慰道:“生死自有天定,念儿作为大师姐要为师弟师妹们做好榜样,以后无论是修炼还是做其他都要比被人多努力一些,将他们的那一份也一肩担起来,这样他们在九幽冥府也会安息的!”

“恩呢!弟子会的!”李念道。

李白莲伸手抹去李念脸上的泪珠,说道:“都哭成大花脸了,乖,以后可不能随便乱哭了,你可是鬼谷大师姐。你去协助你五师叔,好好的守护着你师祖,师父要处理外面的事情!”

李念点头,转身走向大眠床,眼神愈发坚定。

孙伯灵望着李念,安慰道:“好孩子,别难过,那些伤害我们鬼谷的人或者势力,我和你师父早晚会让他们付出沉痛的代价!”

“算弟子一份!”李念道。

孙伯灵道:“好,我鬼谷一脉三代同心,就是封谷百年,也不是小猫小狗可以招惹的。”

李白莲带领着十多名三代弟子、三百多名记名弟子和一众仆从,很快将藏星楼打扫清理好,今夜的伤亡和刺客的人数也大致统计出来。

三代弟子陨落四弟子、九弟子,记名弟子损失近一百人,仆从近二百人。

黑衣刺客主要刺杀目标有三处杏林扁雀、三径斋嬴朕和藏星楼鬼谷之祖王诩。此三处大约有共计四百人左右,扁雀处七人,嬴朕处一百多人,藏星楼约有三百人。

据李念说,路上围杀他们的大约有六百人左右,不过修为都不是很强。若不是人数悬殊太大,他们也不会折损这么多的师弟。

东方将白未白。

玄微庭内。

王婠端坐主位,下方陪坐李白莲、尉萌。孙伯灵和李念则守护在鬼谷子身边。

王婠望着手上的统计名单,娇颜含怒,怒火升腾。

她命令道:“着令暗卫全力追查,本谷主到要看看是何方宵小,敢与鬼谷为敌!启动鬼谷在俗世的所有人脉,这天下也是该再听听我鬼谷的声音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万姓哗然,安民诏下

尉萌端坐右座,玉脸含怒。

她说道:“那就开谷吧!封谷百年,世人大概是忘记我鬼谷一脉的威名,既然如此,那就再让天下人体会体会‘鬼谷三卷隐匡天小,兵家七国才出一门’的恐怖,鬼谷一脉,不可欺!”

“既然要让那些躲在暗中的势力好好体会被支配的恐惧,师叔他们也该回来了,鬼谷需要他们坐镇,待到那时鬼谷大开山门,我看何人胆敢再犯鬼谷。来一人灭一人,来一国灭一国!”

王婠怒道。

李白莲在一旁点头赞同:“这些年,师伯也积累了一些人脉,到时候也请他们到鬼谷小住!”

尉萌道:“师伯,我们鬼谷一脉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您那些人脉可以在外面帮助我们布局天下,届时鬼谷稳定,再请他们不迟!”

“确实,好,那就听萌萌的。”李白莲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忽然,一道黑雾涌了进来,落于地,化作人形,将一封密函递给王婠。

“小主人,事已查清。”他跪在地上,声音沧桑沙哑:“暗卫上下,就等小主人一声令下,凡命令所至,火海刀山无所畏惧!”

“暗叔,您先清除他们埋在云梦山周遭所有暗子。”王婠道。

暗叔应诺,再次化作一缕黑雾消散。

王婠红衣如血,眼冷如苍鹰,如果在后世,定然有人惊呼,其气势像极了则天大圣皇帝武曌。她接着师姐尉萌的话,说道:“大师伯,您的那些人脉,此次也可以动用,让他们协助我们好好给大寒王朝一个难忘的教训。”

她拆开暗叔递上来的密函,眼中蕴着怒火,那上面清楚的记着大寒亭卫最近的动向和谋划刺杀的所有证据。

王婠作为代谷主,随时关注着天下大势,对于养马人重出江湖,清扫嬴州之上所有大寒亭卫,她早就有所了解。也知道此事引起了大寒亭卫亭长寒据的注意,从凤麟州、兖州调来大量的亭卫,意欲再次夺下嬴州地下的话语权。

可惜两州之地近三千五百人的大寒亭卫,也没有任何作用,其中一千人被金日磾调来辅助他掌控云梦鬼谷,一下为鬼谷一脉尽数歼灭。

其实,最近金日磾都在忙着布局,没有对外联系,那剩余的两千五百多人,也没有撑住三天,就再次被十三带领养马人全部剿灭。

而此次暗卫能够如此迅速的查明刺客来由,除了大寒亭卫的风格太明显,也是在王婠的示意下,暗叔主动联系了养马人。

密折上提供的一大部分信息都是养马人帮助收集的。

至于养马人消息的可靠度,那绝对是可信的,毕竟双方背后的实力,那是世交。

“真是大寒亭卫干的?”李白莲很是震惊的询问。

王婠道:“大师伯,您老看看。”

李白莲急速的从王婠的手中夺过密折,一折一折的翻看,每看一折,他内心就颤抖一下,表情越发的愤怒,较之王婠,绝对完美的诠释了‘姜还是老的辣’,那怒火总有一种感觉,下一刻就能席卷整个嬴州。

“金日磾,安敢如此欺人!”李白莲咬牙启齿,怒火中烧,真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封谷百年,不知世人是否还记的我孙膑孙伯灵!”孙伯灵坐在木质轮椅上,面色冷峻。

尉萌道:“父亲虽然杳然无踪,但是他的故交,还是很给我面子的。师祖十大弟子,只要一人尚在,鬼谷便不可欺!”

玄微庭外,嬴朕带着十一站在远处的凉亭内。

他淡然的说道,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十一说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大寒王朝这回可要搬起石头,强卸自己的大胯了。老祖十大弟子,一人可定乾坤,更何况虽然有几人不知踪迹,但十人威名犹在。”

紧接着,他又对十一吩咐道:“暗谕:令养马人,全力配合鬼谷行事!”

十一应诺,身体霎时僵硬,片刻后,再次恢复灵动。

晨雾升腾,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启明星渐渐隐去。

晨昏交际的半个时辰,云梦鬼谷有无数书信,通过灵禽或者暗卫送出了云梦山,短短的一天内,送到每一个收信人的手上,不论是远至姜族所在地玄州,还是近处的凤麟州、兖州。

一日的时光很短暂,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

一日也很漫长,鬼谷血夜的事情,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瀛渊大陆。得到大陆上所有居民的热议,要知道鬼谷于他们来说那就是圣地,在如今九大古姓家族不显的时代,有王禅老祖坐镇的鬼谷就成了天下所有百姓和读书人推崇向往的仙境。

如今听闻,有人趁着鬼谷子重病的时机,对鬼谷一脉痛下杀手,那简直是拔了天下百姓的逆鳞。

大陆上,一派哗然。

深居南帝州中都的寒帝也被惊动,在寒据的示意下,连夜下了安民诏!

诏书大致的意思:大寒王朝强烈谴责血洗鬼谷的势力,必然深究到底,一经查清,定举大军,全力剿灭,将其连根拔起,为万圣之祖雪耻,给百姓一个交待。

帝州,分北帝州和南帝州,二州之间为青龙海峡分隔,大寒王朝的帝都中都就在南帝州,濒临咸池。所以寒帝在长亭卫的加持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了解了所有的过程。

他抢在了百姓失控前,适时的下了安民诏!

寒帝的一封诏书,得到众多读书人的拥戴,百姓无不拍掌相庆,直呼大寒皇帝陛下圣明!

黄昏时刻,溪云染红了山林。

鬼谷,曰斋之内,金日磾一身火气。

金子侍奉在侧,青鸾听血垂手立于下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金日磾怒斥道:“寒据千岁怎么就培养了两个废物,整整一千人,三个目标,居然连一个都没有刺杀成功,还有你青鸾,自诩天下情报无双,让你封锁云梦山,现在到好,一日之间,天下皆知,你就是这样封锁的。”

青鸾有些不服,听血拦都拦不住,只听他道:“封锁的人马为了保证截杀成功,也投入了进去,谁成想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三代弟子居然修为那么高,打了属下一个措手不及。且外围养马人也参与了进来,他们一直就压着我们打,根本就封锁不住。”

“废物,你还有有礼!事前情报失误,还是我金日磾的错不成!”

金日磾愤怒,一掌劈碎了面前的檀木桌。

青鸾低头:“属下不敢!”

金日磾气极:“若非正是用人之际,老夫一掌劈了你!过,先记着,回中都后找千岁领罚,今日的言行,我会如实上报。”

“金子,传令下去,启用军方人马!”金日磾转身吩咐贴身侍从。金子从火奴族就一直跟着他,忠心耿耿,他能有今日辅国地位,离不开他得力帮助。

很多事情,交给金子,他很放心!

金子闻言,应诺退下。

“报辅国,大事不好!”

一名长亭卫抱着一沓密折,撞开大门,跌跌撞撞的扑到在金日磾面前。

第一百五十七章 鬼谷六徒,诡道令主

落日余晖,黄昏的天穹很是压抑,曰斋内更是一片死寂。

青鸾听血方才就大气不敢喘,现在更甚,连金子和前来送情报的长亭卫,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金日磾老态龙钟,步履缓慢,这一瞬间,他好像老了近百岁,紧走几步,毫无反应的跌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那密折,双手都有些颤抖。作为朝堂的大佬,什么风波他没有见过,就是泰山在他的面前崩塌,他都能很淡定,面不改色,现在他一辈子打磨的心境刹那间崩塌。

“嘭!”

金日磾一巴掌将密折拍在桌子上:“反了!鬼谷一脉真当自己是掌控天下的真龙,能只手翻云覆雨!”

“催金子,立刻封锁云梦!”

“青鸾、听血你们尽快配合寒据千岁,将外间那些乱跳的小虾米连根拔起,我到要看看,最终是山野中的蛇毒厉害,还是神龙的利爪锋利!”金日磾从一旁抽出一张蔡候纸,拿起蒙恬笔,刷刷几下,不多会就将一封密函写好,递给青鸾。

青鸾接过密函,和听血一同出了曰斋,直奔嬴州外,和寒据亭长安排的长短亭卫汇合,开始反击鬼谷一脉的动作。

原来在中午时分,王婠等寄出的信件,就被收件人陆陆续续的收到。

他们与鬼谷一脉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或受教于此,或与他们有恩,或与鬼谷子、十大弟子有交情,见到信中王婠的描述,都相当愤怒,抛开交情不说,鬼谷子于他们来说,那可是平日立了长生牌位,晨昏参拜的万圣之祖。

和鬼谷一脉有交情的人,反应倒是还在情理之中,但是鬼谷子的那几个弟子,一个个都愤怒冲冠,恨不得将大寒王朝连根掀翻。

师父受辱,那更是他们做弟子的耻辱。

有事弟子服其劳!

一个个都全力调动自己的能力,对大寒王朝予以全面打击。

兖州,大焽王朝燚都,大罗殿。

一座美轮美奂的庙宇式宫殿,其辉煌程度,甚至在某些方面要超过燚都的皇宫。

瀛渊大陆上,但凡提起燚都,想到最具代表性的建筑,并不是燚都皇室宫殿群,而是坐落在西面的大罗殿,甚至大焽王朝的士农工商,乃至官员,无不以能进入大罗殿一观,而作为毕生的荣耀。

凡是王朝帝都,无论是大寒王朝的中都,还是大焽王朝的燚都,人们常说,随便扔下一块石头,都能砸住一名三品左右的官员,可想而知作为一个王朝的中心,此处都聚集着整个王朝最权贵、最厉害的人物。

能在帝都如此寸金寸土的地面,有一座无论是外观,还是声名都盖过皇室宫殿的住宅,那是何等的身份,何等显贵。

这日清晨时分,太阳方含羞的从山的后面露出半张脸,大罗殿的太济阁内,一只灵鸟飞了进来,落在一名中年人的书桌上。

中年人眉头刻有一个篆字“奴”,猩红的流光在刻痕内流动,身穿粗布麻衣,他望着飞进来的灵鸟,眉头一皱:“帝皇电鸟?师父的大寿还没到,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是师兄们回来了?抑或出事了?”

麻衣中年人,电光火石间,想了很多,手一伸,从帝皇电鸟脚上取出一封书函。

“师父遇刺!好大的狗胆!寒弗陵,乳臭未干的小儿,敢拿我鬼谷一脉立威,我衍太济今天就让你明白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传令,全面清缴大焽境内所有大寒亭卫,斩草除根,五马分尸后,全部给孤扔到大寒境内!”衍太济手中一款微小的大罗算盘,时而停止,时而旋转。

太济阁外,一名麻衣侍卫,应诺退下。

衍太济说完,怒气未消除,转身朝内殿走去:“更衣,孤王马上要进宫!”

侍女立刻拿出朝服,将那描龙刺麒麟的袍服为他穿上,为其绾发佩戴上那栩栩如生的麒麟冠。

侍女们动作很快,不多时就为他打扮好。

他腾身跳上一只巨大的帝皇电鸟,电一般划过天空,朝燚都皇宫而去。

王婠近乎五更发出的书信,十大弟子中,诡道令主衍太济是最先收到的,他住在离嬴州仅一道凤凰海峡相隔的兖州。

衍太济,一手大罗算盘玩的出神入化,运筹帷幄,算天算地算尽天下事。

燚都皇宫内,宫宦早早接到大罗殿的传信,说要夜拜陛下,一切都安排就绪。

大焽皇上,也从爱妃的被窝之中起身更衣,赶到燚上殿等候衍太济。

大焽皇上衍梅耶方落座,就见一道电光闪过,殿内立时多了一人,正是火急火燎自大罗殿而来的衍太济。

“皇兄,您深夜邀见是有何要事?”衍梅耶招呼衍太济坐下后,略带关心的询问。

他最是清楚皇长兄的为人,若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宁肯自己尝试解决,都不会深夜邀见,更何况在大焽,没有人能威胁得到他,连自己这个皇帝都不能。

衍太济说道:“吾师鬼谷子遇刺,大寒王朝出的手。”

“什么!?老人家没事吧?”衍梅耶闻听表情一凝,甚是关切,俄而,陡然大怒:“寒弗陵区区小儿,怕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刺杀他老人家!”

鬼谷子于衍氏兄弟有恩,更何况衍太济是他座下六弟子,若不是他,昔年落魄的衍氏兄弟早就不知死在哪里,更不会有今日的大焽王朝。

衍梅耶永远都记得,鬼谷子那日收兄长为徒的时候,长叹了一声:“本不想收你的,奈何你兄弟太过可怜,性情坚韧,实属上乘,也罢,这骂名背着又如何,但愿你兄弟以后不要做得太过!”

衍氏兄弟为拜入鬼谷门下,足足在云梦山跪了整整七天七夜。

大焽皇帝今日之所以是衍梅耶,也正是因为鬼谷子的这句话,衍太济死活都不愿做皇帝,就是平日作为焸朝军师也是深居简出,生怕给恩师抹黑,就是那些不得不出面的大场合,也是带着青铜面具。

为此,鬼谷子座下的六弟子虽然闯出了诡道令主的名头,天下人也不知他的容貌,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居住之地。

除了诡道令主,衍太济又多了一个‘最神秘鬼谷弟子’的名声。

“敢刺杀老先生,简直是作死!兄长你说,想怎么做?大焽上下,皆为兄长所驱,包括朕这个皇帝。”衍梅耶甚是愤怒,那时他们太小,鬼谷子于他们而言如师如父,虽然他从不愿意收自己为徒,但是教学也从不避讳自己,只要兄长有的,从未短着他。

“好!陛下,那我这个做兄长的就不可客气了!”衍太济说道。

正午时分,大焽朝皇帝陛下诏令颁布。

关闭焸寒边境所有互市,屠杀所有互市上的大寒商人,即日起捕杀境内所有大寒朝人。

所有的尸体皆五马分尸,被扔进大寒王朝境内。

大焽王朝更是分别在帝州边境,嬴州南部的凤凰海峡陈兵三十万。

六十万大军,枕戈待战!

正午诏令下,至黄昏时刻,大焽境内,再无一名寒朝人。无论是官员商人,还是隐士亭卫。

大焽朝的一系列举动,和鬼谷血夜一起,如寒潮席卷天下,掀起轩然大波!

史载:大寒始元二年,鬼谷开谷,风云再起。

第一百五十八章 鬼谷第八,毒牙冢虎

帝州,中都,戾园。

寒据一脸寒霜,情报如雪花般被长亭卫传递到书桌上。

他望着桌上堆积成山的情报,眼中皆是怒火,皇弟已经派遣霍光出面,也仅是起到谨小慎微的效果,连旧时知己遍天下的李广也不敢再乱动。

据长亭卫的情报说,李广出面让和他交好的大秦遗民不要跟着参合,一夜之后,李氏的大门上就插着一封信,信上仅有一句话:“李光柴已死,李信荣光已尽!”知晓内情的人,皆很清楚,李信是大秦武李一脉的族长,李广是他的后人,那些大秦遗民在威胁李广,李光柴一事、他投靠大寒王朝,已经将李信在大秦累积下的荣光用尽,再敢胡乱蹦跶,下一个就收拾他们。

李信一脉作为大秦曾经高端战力的一部分,最是清楚嬴姓养马人的力量,自然不敢在活动。

“一百年了,一百年了,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么强悍的能力!”寒据有些无力,原本在他的印象中,认为大秦嬴族早就日薄西山,固守在咸池下的咸池岛,不足为虑,没想到他留下的暗子居然还有如此威力。

“可恶,孤王就不信,终其一生,灭不尽嬴姓一脉!”寒据猛然一掌,书桌上直接出现一个手掌洞,被打穿的部分直接化成灰烬。

“兄长!”

寒弗陵不知何时出现在戾园中,轻声安慰道:“嬴族并没有那么可怕,其中必有鬼谷的影子。”

“为兄知道,鬼谷和嬴族虽然明面上从没站在一个阵营,但是昔年大秦帝国的那些架海金梁,如尉缭子、苏连横、白起皆有鬼谷的烙印。”寒据好多年没有暴怒过,自从吕后驾崩后,这是第一次。幸好寒弗陵及时出现,他才慢慢的控制情绪。

“金日磾此次鬼谷之行,一举灭掉这一脉,到罢,要失败了,那这些便足以,压断我寒氏龙脉!”寒据指着桌面上堆积成山的情报说道。

“军队已经派遣过去,全力配合他行事!”寒弗陵说道:“此次倾尽全力,必能一举成功!”鬼谷若灭,那天下间那些固守山林的派别,隐藏在黑暗中的九大古姓,也就不敢在小视大寒王朝。

更何况鬼谷这条神蛟早就具备化龙的资质,神龙的那些本领它都玩的出神入化,所欠缺的仅是一道走江化龙的仪式。

大寒王朝不容许再出现第十个大势力,九大古姓家族他们都想一一剪除。

所以在三大辅臣和寒据等的谋划下,他们准备在鬼谷尚未化龙前,屠掉它的龙头。

可惜他们情报不到位,没想到孙伯灵突然回归,更多了嬴朕这样一个大变故。

“大寒亭卫早就倾巢而出,不成功便成仁!”寒据冷厉目光凌厉。

他接着关心道:“此时你不该在早朝吗?”

寒弗陵说道:“昨日大焽王朝全面对大寒王朝宣战,朝堂上早就乱成一锅,方有初步成效的盐铁专营又再次跌落尘埃!”他说着有些低落,那些大族,乘着此次鬼谷的怒火,再次重振雄风,全面压倒大寒王朝。

“帝州边境,我以派遣霍光前去支援,至于嬴州,有三秦王族在,大焽并没有直接开战,只是渡过凤凰海峡,陈兵在嬴州边境。”寒弗陵说道:“趁着他们在朝堂上争吵,小弟到兄长这里来躲躲!”

寒据一声长叹:“我这里哪有半点清闲。昨日五更,鬼谷向天下传书,各地的郡守、郡尉,县令、县尉,近一半都挂印归隐,衙门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他边说边将情报递给寒弗陵,接着又说道:“这还是小的,除了流州二十四夷民反叛,现在除了帝州、嬴州外,每一州都有夷民揭竿而起。不过我已经令班师的吕破胡不必回中都,流动平叛!同时,传令天下,令有郡尉们就地平叛。至于那些乱的,就暂时先乱着吧!”

“报亭长!祖州生变!”此时,一名长亭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寒弗陵正好站在下首,一把从长亭卫的手中抓过情报,仔细看了起来。

“天要亡我寒氏!”

寒弗陵一阵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箕踞散发。

随后,失声痛哭。

这一瞬间,才让人想起,他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大寒帝王,却还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年。

寒据右手一吸,将情报抓在手中,快速阅毕。

情报上面写着:祖州所有官员一夜之间全部暴毙,姬族为了不使祖州,暂时接管祖州。情报中还附着一份姬族族长的书信。

书信上姬族族长对族长官员的暴毙感到惋惜,并说,为了祖州安定,迫不得已接管祖州,希望大寒王朝早日派遣官员过去。

“姬族身为九大古姓之一,为何会甘于下贱,亲自躺这蹚浑水!”寒弗陵抽泣着说道。

寒据咬牙切齿道:“王诩座下第八弟子毒牙冢虎商少君,乃是姬族军师!”

他有些后悔道:“当时就该让那两千多亭卫全部用在鬼谷,彻底封死云梦,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被动地步!”

“那人不是说只要鬼谷子已死,鬼谷一脉就废了!”寒弗陵道。寒据有些无奈道:“可惜,那老东西的命太硬了,多次十死无生的情况,他总能绝地逃生!方才金日磾传信来,说还有一口气吊着。最主要的是,没料想到孙伯灵突然回归,更出现了一个变数月关。”

“不好了,陛下,陛下,不好了!”一名白发苍苍的太监,奔跑如电,从外面嗖的一声窜入戾园。

“高大伴,出什么事了?!”寒弗陵询问。

高大伴一边喘气,一边焦急的说道:“朝堂上的诸公打起来了!未央宫的宣室已经被打塌!陛下您快去看看,晚了怕是要出人命!”

“成何体统,一个个都是掌控一方的权柄大臣,简直丢脸!”寒弗陵有些愤怒,更为那些大臣的举止感到羞耻。

寒据到是相当淡定,他询问道:“高大伴,他们是因何打起来的?”

高大伴恭敬的朝寒据鞠了一躬,说道:“启禀亭长,他们是为了是否出兵围剿鬼谷而引起了骂战,最后不知是谁,将靴子扔到桑辅国的脸上,突然就局势失控,双方大打出手,拉都拉不住。”

“守卫未央宫的羽林军呢?”寒弗陵道。

高大伴低声道:“朝会上的都是位极人臣的贵人,羽林军的各位军爷都不敢上前,李校尉曾上前拉架,有位大人直接抱着他的大腿,说他打人了,要告他!”

“丢人,堂堂权柄重臣,居然连碰瓷这样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寒弗陵愤怒不已。

他随后说道:“走,随朕去看看!”

寒据突然道:“陛下,且慢,你慢慢回去,暗中观察,其中必然有蹊跷之人!”

寒弗陵一愣,猛然醒悟:“皇兄是说,朝中之事,是鬼谷在暗中操纵?”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寒据点头。

嬴州,云梦山,鬼谷。

藏星楼,一名下人悄悄在王婠的耳边小声嘀咕。

闻言她脸色大变,悄声通知孙伯灵等到二楼议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陈兵二州,兵困鬼谷

藏星楼,二楼,金丝楠木书架,整个楼层被切割成圆,上面堆满各种古籍,有古老的甲骨文、竹简青史,有少见的贝叶经,更有羊皮卷、牛骨册,亦有丝绸经卷、画轴,也有时下流行的蔡候纸本。

大大小小,轻重不一,有方有圆,将整个藏星楼摆放的满满当当的,饶是如此,二层的藏书也不及四层以上。

藏星楼起初修建,便是鬼谷子藏书用的,整个楼阁皆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建造,楼阁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轴承旋转书架,上面收藏的都是具有古董价值的典籍,例如: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楼阁用作藏书,却也考虑到招待客人和弟子休憩,更是在尉缭子、王翦的示意下,将三楼设计成卧室,以便鬼谷子看书累了居住。

金丝楠木对于人体健康,大有裨益!

二楼除了书籍,中间位置还有一张能容纳十二人的楠木长桌。

王婠、李白莲、孙伯灵、尉萌四人坐定。

王婠朝三人说道:“方才暗卫来报,大寒王朝动用军队将云梦山重重包围,大约有二十万人,更是分别在凤麟州、帝州临近嬴州的边境陈兵十万、二十万,各地驻兵调动活跃。”她面带忧色,继续说道:“鬼谷一脉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历史的深渊,成为青史竹简上的过客,接下来该如何落子,婠儿想听听两位师伯和萌师姐的看法。”

“鬼谷一脉自春秋伊始,便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领袖圣地,他大寒王朝是想要和天下读书人为敌不成?”李白莲有些愤怒。

此时暴怒的他,智商基本被怒气所替代。

“师父号称万圣之祖,精通百家,昔年寒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就想对鬼谷一脉动手,那时师父春秋鼎盛,更有五六家古姓家族支持,他才不得已摆手,现在师父病危,寒帝初登大宝,自然想延续前人的功绩,以我鬼谷立威。况且我鬼谷隐隐有‘第十家’的趋势,大寒王朝为了掌控天下,又怎会容许我们成长起来,如果能乘着我们交接的时机一举将我们歼灭,那样不仅消除了心腹大患,也能在一定作用上震慑九大古姓家族。”孙伯灵深吸一口气,很是理智的分析。

他少年成名,运筹帷幄,经历过太多的波折,因此能在这场风波中,稳住心智,理性鹰瞵局势。

“五师伯,您老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王婠犹如在黑夜中抓住了一道冲破夜幕的曙光。

孙伯灵没有回应,反而转头,询问身边的尉萌:“萌萌,你觉得如今我们该如何应对?”

尉萌紧捏玉手,运转香火之力,将砰砰跳的心脏,强行稳住,让它恢复正常的律动:“师伯,我觉得我们必须在金日磾真正下手前,做好三件事:其一,救醒师祖,只要师祖醒了,以他老人家的修为和威望,就算是那亭长寒邦复活也不敢轻易对鬼谷下手;其二,让尚有联系的师叔们立刻回转鬼谷,以他们的人脉和背后势力,向中都寒氏施加压力,量那寒帝小儿绝不敢动手;其三,婠婠之前做的报复,力度继续加强,争取让他大寒手中的八大州都陷于混乱,届时他们手忙脚乱,为了天下安稳,只能抽身保命!”

“我鬼谷一脉终于后继有人,三代弟子也开始成龙了!萌萌,这些年你成熟多了,我鬼谷第三代以后以你为首!二师兄知晓,必然会开心不已!”孙伯灵对于尉萌的回答,很是赞赏,鬼谷第三代,他们一直都很看好尉萌、王婠、李念,如今三人中,尉萌率先羽翼丰满,这让孙伯灵甚是欣喜。

李白莲在一旁也很是赞同的点头。

他有些担心:“萌萌的说的三点,后面两条到是很容易,只是救醒师父,有些棘手,扁雀先生都唤不醒,这天下恐怕也只有淳于意有一分机会。”

天下医道执牛耳的两人,都没有把握,谁还敢说能药到病除?

王婠道:“大师伯,您老着相了,要知道,书中有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些人虽然名声不显,但本领却足以惊天!”

“你是说月关?”李白莲有些不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恐怕连药草的分辨不了,还想胜过两名执牛耳的前辈?”

尉萌说道:“对,就是月关先生。”她抬头望着孙伯灵说道:“师伯,你们也知晓,我因为提前从冰封中醒来,伤了图腾根本,冰心火体折磨多年,和婠婠一起行遍大半个瀛渊大陆,若不是遇到月关先生,萌萌哪能完好无损的回到鬼谷。”

“能够将天下名医束手无策的冰心火体,弹指间根除,我相信,他虽然一时半会不能将师祖治好,但是唤醒师祖,绝对是可以的。”

“萌萌,你说你的冰心火体就是他治好的?”孙伯灵有些激动,一向镇定的兵圣后人,想到师父曾对他说的话,和尉萌讲的某些问题,很是吻合,他就激动不已,难以淡定。

李白莲也很激动,所以孙伯灵的异常,没有人注意到。

尉萌点头:“师伯,我们敢肯定,就是他,那时他身边还有一个见识渊博的书生,也很不凡,这次他到鬼谷后,萌萌觉得,无论是修为,还是医道他都更加精进了,现在的他,总给我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确定没有认错人?”孙伯灵再次确认。

王婠道:“不会错的,我当时还和他打过一架,印象很是深刻,更何况他还是萌师姐的救命恩人。”

“好,等会,我们就到三径斋找他,让他连夜为师父疗伤。”孙伯灵立刻做出决断。

“不是说,要和淳于意决胜后,再救治师父?提前让他救治,等金日磾知晓,会不会激怒他,让他提前动手。”李白莲担忧道。

“无所谓,顺不顺他的心意,他都会对鬼谷下手,这世道,君子不可久做。再说,什么事能比得了师父的安危。”世道艰险,君子可欺之以方,只要本心不坏,有些东西不必死守,更何况孙伯灵是兵家,兵家崇尚奇正相合。

“好,那就按你的意思办!”李白莲点头:“等会,我亲自去请他。”

王婠、尉萌闻言,心头的郁结,轻松许多。

“白莲先生,你们都在。鬼谷子老先生可有好转?”金日磾一脸笑意,带着金子出现在二楼。

玉簪珠履,紫绶金章。

正是辅国朝服!

第一百六十章 藏星楼惊变

金日磾笑脸盈盈。

王婠见其站立在前,霎时,怒火中烧,秀目圆瞪,怒气直冲霄汉,捏出法诀,调动帝师长城内十万英灵,弯弓搭箭,万箭穿心就在当前。

尉萌正好坐在她对面,赶忙以眼神示意,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其右侧的孙伯灵,更是随手而为,压住她的肩膀,暗中传音安慰:“婠儿,莫要冲动,先看看他的来意。”王婠听完,只得压制住心中怒火,再次坐了下来。

金子在一旁将一切望在眼里,冷冷的骂了一嘴:“真是不知好歹!”

李白莲见他辱骂王婠,那还能得了,正想出手教训,金日磾身子往左挪动半步,将金子挡在身后,怒斥道:“大胆奴才,小谷主也是你能置喙的,掌嘴,还不快给小谷主道歉!”

金日磾护住他后,转身训斥。

金子见孙李二人以及尉萌都杀气外露,鹰瞵着他,霎时冷汗直流。

听到金日磾的训斥,二话不说,抬手就狠狠的给了自己两耳刮子。

他到是个狠人,两耳刮子下来,整个脸都浮肿起来,红红的掌印清晰如浮雕。低眉埋头来至王婠面前,垂手鞠躬:“小谷主,对不起,望您见谅!”

“哼!”王婠将身一侧,面朝窗外,不言不语。

“谷主师妹,不和你一般见识,但冒犯我鬼谷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尉萌玉手轻挥,云雾升腾,一双巨大的云手陡然从云雾中拍出,‘啪’的一声印在金子的胸口,他应声跌落在二楼梯口。

金辅国见尉萌出手,心中暗叫不好,立即出手想阻拦,可惜为时已晚,尉萌的招式太过突然,他应变不及。

而且旁边李白莲和孙伯灵一直死死的盯着他,他方有出手的念头,眼前已然生出一朵雪白的莲花,一根锁链飞爪。

金日磾收起架势,质问道:“远来为客,鬼谷一脉就是如此对待贵客的?”

“贵客自然好生招待,至于恶客,那就另当别论。”尉萌冷面寒霜,厉声道:“你这奴仆,胆敢辱及鬼谷少谷主,念他道歉及时,否则方才那一掌必取他狗命!”

“小女娃,胆子不小,敢向大寒皇帝特使出手,你们鬼谷是想造反不成?”金日磾见孙、李二人一左一右的虎视着他,心思翻涌,权衡利弊,此番话既是对尉萌所说,也是在警告孙伯灵师兄弟。

“若非辅国是大寒特使,但凡鬼谷有一丝造反之心,此时此刻,面前的辅国早就是白骨一堆。”孙伯灵端坐在轮椅之上,一扫平日里的儒雅,此刻一身杀气足以遮天。

昔日那个运筹帷幄,屠杀百万的兵圣后人,回来了!

“伯灵先生这是在威胁在下?”金日磾直面道:“鬼谷子十大弟子,如今仅剩毒牙冢虎、伯灵先生和白莲先生三位,大势已去,二位或许能够将在下击杀,但是我相信在下的殒命的同时,也是鬼谷灭门的时刻!区区莽荒之人,能得到智慧圣地陪葬,实在是金某人三生有幸。二位先生不妨动手试试!”既然已经撕破脸,他便不在伪装,毫不畏惧。

“你屯兵二十万在我鬼谷,究竟意欲何为?”李白莲质问道。

“鬼谷式微,连小小的刺客都敢前来冒犯,我大寒皇帝陛下,担心鬼谷子老先生的安危,以及这些千年书籍的存亡,特派遣二十万大军前来保护,待淳于神医到来,即可启程回京。四位也准备准备吧,大约明日黄昏,神医应该就能到了!”金日磾淡淡的说道。

“哼,大寒皇帝,到时打的一手好算盘,想断我鬼谷根基,劫走我百年的气运。”孙伯灵冷声道:“胃口太大,小心撑死!”

金日磾笑道:“走江化龙,再厉害的蛟,终究比不得神龙,一头蛟龙,我大寒还是吞的下的。”他盯着孙伯灵:“这个先生最是清楚不过。”

孙伯灵笑道:“寒武帝之后,寒朝早就千疮百孔,鬼谷这头即将走江的蛟龙若拼命一搏,足够你大寒吃上一壶,到时一死一伤,大寒亡国也就不远了!”他掷地有声的说着,一词一句,皆是最狠厉的威胁。

金日磾道:“知晓天下权谋出鬼谷,又怎会给你们这个机会?”他说着望窗外一指,轻声笑道:“我相信智慧如伯灵先生,不会那样选择的,你说呢?!”

“你!”孙伯灵怒而语塞。

窗外,鬼谷所有弟子皆被兵丁押着,身体萎靡,不堪观望。

王婠见状,怒发冲冠,拍桌而起,红衣猎猎作响:“师伯不敢,不代表本谷主不敢,想杀我师兄弟,挟持我祖父,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金日磾笑道:“小谷主就是风趣,这恐怕由不得你!”

尉萌怒斥道:“你们胆敢动我鬼谷,就不怕天下读书人,群起而攻之。”金日磾笑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他们是天底下最健忘的人,权衡利弊,会知道如何选择的。等鬼谷灭了,他们无非骂上几句,彰显彰显自己的风骨,沽名钓誉罢了。不知萌姑娘以为然否?”

尉萌心生寒意,无力反驳:“你就不怕我鬼谷报复?”这番话说出,已是底气不足。

金日磾哈哈大笑:“这话,要是你父亲尉缭子亲口说出,我大寒王朝或许会权衡一二,至于你个黄毛丫头,在修炼几年吧!”

他继续侃侃而谈:“鬼谷隐然成为了“第十族”,等你们被灭了,九大古姓家族自然也就知道该如何权衡,姬族的那位供奉军师,自然也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至于鬼谷的其余弟子,都百年未出现了,我相信,早就跟着祖龙共赴黄泉,护佑左右,至于鬼谷那些人脉,更不值得一提,人走茶凉,人都没了,情分自然就散了!”金日磾一点一点的凿破尉萌心境。

尉萌听闻,陷入沉寂,她心头想着:“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鬼谷被灭的前提下,只要鬼谷挺过去,一切都将翻转。”可,照现在的趋势,真能挺过去吗,她自己心里也在打鼓。

金日磾说完,不在墨迹,转身对着楼外吩咐道:“将所有书册典籍,封箱装车,等淳于神医到来,即刻出发。”

“是!”一群兵丁抬着箱子奔了上来,小心翼翼的将书架上的古籍善本装入箱子。

李白莲见有兵丁冲入三楼,立即飞身上前,拦住梯口:“胆敢惊扰吾师,鱼死网破!”他双眼猩红,怒视全场。

金日磾嘴角一斜,很是理解,出言道:“小心登楼,不得打扰鬼谷老先生!”兵丁应诺,轻手轻脚的从外围直接上了四楼。

李念整个肉山般的身子堵在鬼谷子的卧室门口,双眼猩红,敢怒而不敢言,只得任由他们将书籍装箱带走。

忽然,外界火光冲天,映红了整栋藏星楼。

尉萌道:“金日磾你会遭报应的,待到我父回转之日,便是你大寒朝上下灭亡之时!”

金日磾也是惊疑,招手喊来一名兵丁:“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姜阁被盗,嬴朕重伤

麒麟海峡,凤麟州和嬴州之间的海峡。

海峡上,战船连锁,甲板相连,十万大军的战船,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在海洋之上生生造就一座人工浮岛。

十万大军驻守的浮岛,甲光向日,立身海畔,远望如一座明光岛。

帝州西部的凤凰海峡之上,也同样是七百里战船联营,兵锋直指云梦山。

一声令下,两处的三十万大军,将迅速从外围控制嬴州,而包围在云梦山外的二十万大军也将在最短暂的时间内血洗鬼谷。

寒亭卫的失误,让金日磾一怒之下,调来二十万大军围堵在云梦山外,将这云深如世外的大山围的水泄不通,即使是鬼谷子的弟子也很难进入鬼谷。

火光将藏星楼映照的如白昼,此情此景,可以说是‘小白夜’,很有嬴朕几次突破的感觉。

金日磾趁着兵丁外出勘探的时机,冷声对鬼谷众人说道:“接下来,你们最好老实点,别想着有故旧会对出手相帮,北部和东南部的麒麟、凤凰海峡上,本辅国陈兵三十万,整个嬴州都在我的全面掌控下,但凡我听到一些幺蛾子,不仅鬼谷所有的弟子丧命,云梦外的二十万大军也会全部冲进来,将鬼谷洗劫一空,付之一炬!”

王婠怒气冲天,樱桃小嘴张了一张,又勉强的憋了回去。

相较于王婠、尉萌的稍显稚嫩,孙伯灵的就老辣的多:“金辅国也别恐吓我,相信活着的鬼谷弟子才是大寒皇帝想要的,所以你最好别造次,到时候我们有个损失,你也不好交代。”他见金日磾张口欲言,继续道:“别说鬼谷弟子众多,死一两个无数外,这在鬼谷行不通,鬼谷弟子上下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有损伤,我保证到了中都,你永远得不到你们想要的。”

孙伯灵的一袭话,勉强扭转局势。

金日磾长袖一拂,冷哼一声坐了下来。

外面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越来越近,可以听得出正是脚步声,一个奔跑的士兵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止,正是那名奉命前去查看的兵丁。

兵丁道:“禀辅国,是一处药草库被盗,有两人身受重伤,扁雀正在救治。”他边说边喘着气息,面红耳赤。

金辅国淡然。

兵丁迈步站到一侧。

孙伯灵闻言,锁链飞爪探出,一下子将他抓了过来:“你说药草库被盗窃了?可是在杏林那边?”

那名兵丁‘嗬嗬’几声说不出话来。

他双手拼命的挣扎,孙伯灵连续询问了两遍,方才发觉,遂放松手上的力道。

兵丁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里林木修长,很原始,那处医药库在一个青苔密布的山洞内。”

“果然!”

兵丁说完,锁链飞爪将他提至屋顶。

那边一直无动于衷的金辅国见状再也坐不住,紧盯着他的李白莲也走了过来。

二人对峙,剑拔弩张。

金日磾道:“伯灵先生乃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不会向一名小兵丁出手,你不用害怕?”

孙伯灵一声冷哼:“低劣卑鄙的手段,某确实不屑为之,拿人晚辈家小的伎俩,也就只有你们这种阴诡朝臣才会为之!”一道黑影闪过,那名兵丁被掷了出去,撞击在另一名兵丁身上。

两位兵丁相撞,骨骼断了数根,不过却无性命之忧!

兵家虽然有奇道,却不会做那种驱驰老弱的鬼蜮伎俩!

“师兄,您在这里守着师父,我和萌萌去看看!”孙伯灵移动轮椅来到尉萌身边。

李白莲点头:“你放心去吧,他们想伤师父分毫,除非先从本人身上踏过去。”

金日磾郑重道:“二位恐是误会了,大寒朝上下,皆以国士待汝师,从未有过伤害之心。”

“最好如此!”

孙伯灵将尉萌送至龙头结坐好,七条飞爪齐出,直接从窗牖处飞将出去,直奔杏林医药库。

杏林,医药库外。

珍贵的药草散落四周,不时的有灵鹿、仙鹤出来啃食,一见到有人,就立刻衔起药草或飞奔入林,或振翅窜入云霄。

孙伯灵带着尉萌落在医药库洞口。

孙伯灵望着眼前散落的珍贵药草,心疼不已,有几种还是他们师兄弟献给师父的,譬如九节菖蒲,老雁山石斛。

那些珍贵药草的边边角角都可以在洞门口瞧见。

“五师叔,这不是盗窃,而是想捣毁我鬼谷的药草库!”尉萌望着望着散落在地的药草边角,心痛不已。

“嗯——”孙伯灵推动着轮椅进入了药草洞门。

洞门上,匾额摇摇欲坠,显然这里发生了一场特别激烈的争斗。

匾额上书写着的小篆“姜阁”二字,更是一道极为锐利的剑气切去了一角,‘阁’字右下角消失不见。

尉萌紧步上前,推着孙伯灵进入姜阁。

姜阁内,药架杂乱无章,有的甚至被推到在地,那些盛放药草的小阁子,也全部被打开,有的直接被抽了出来,随意扔在地上。

西南角的偏阁内,有人声。

孙伯灵师侄二人,立时赶了过去。

却是扁雀带着几个兵丁正在给嬴朕和十一疗伤。

嬴朕衣物完好,嘴角带血,十一一身衣服破烂不堪,唯有几处要害尚有完好的衣料。

主仆二人都陷入了昏睡!

尉萌上前询问:“扁雀先生,月关先生主仆可有大碍?”言辞甚为关切。

扁雀擦了擦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恐怕会昏睡个三五日!”

孙伯灵进来,就一直盯着扁雀,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扁雀一愣,迟疑了片刻,长叹一声:“抱歉!”

说完带着那些兵丁转身出了姜阁。

“五师叔,您是说,扁雀先生他?”尉萌乃是整个鬼谷第三代中最为出色的弟子,她从方才孙伯灵二人的对话中很快猜想到了结果。

“唉!”孙伯灵一声长叹:“隐士高人又如何,纵然将身隐去,心却和俗世纠葛不清,难以隐退!”

藏星楼外,一名兵丁飞速奔跑。

来到金日磾的身前禀告道:“报辅国,淳于先生到了,已至谷外!”

“好,随我前去接先生!”金日磾虽然位高权重,但是面对当世顶尖的神医之一,也不敢怠慢。

他方走出藏星楼,金子新换了一身青色衣服,来到他面前,小声在其身边嘀咕。

“一切已办妥!”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祖师堂檀香袅袅

祖师堂,晨钟暮鼓,香火鼎盛。

纵使现在鬼谷被金日磾调来二十万大军包围,祖师堂依旧有人在晨昏前来上香。

孙伯灵正是这样的人,兵困的几日,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到这里坐坐,闻闻檀香的气息,静静心思,让他能够永远保持着理智。

孙伯灵的身边跽坐着的是尉萌。

她今日也跟着孙伯灵来了,除了是敬告诸天,也是为祖师祈福,当然也是为了将心绪调整到最好状态。

一名优秀的谋士,便是能够随时随地保持冷静的心绪。

几日下来,她尊敬的师祖病情毫无起色,她所期盼的医疗高手月关也身受重伤,献入了昏迷,需要很多天才会有可能苏醒,她的心绪在不知不觉中被扰乱了,暴躁不堪,经常一点就燃。

幸好,孙伯灵及时发现,带着她到了祖师堂。

他们现在的地方,乃是祖师堂的后殿。

后殿是鬼谷子祭天地的地方,北面供奉着的的没有一尊祖师像,也没有一尊神仙佛妖的造像,有的,仅仅是小篆写就的“天地”二字。

‘天地’之前,尉萌运转《冰心七书,闻着袅娜的檀香气,烦躁的心情平静许多。

《冰心七书》是鬼谷一脉必修的一种基础功法,乃是鬼谷绝学《玄微真解》里基础九大书之一。

它有静心凝神的作用,乃是鬼谷谋士一支必须精通的功法。

神清气爽,尉萌的思维又再次活跃了起来,她低声的说道:“五师叔,萌萌能相信你吗?”

“信任?”孙伯灵眉头一调,突然道:“五师叔一个风烛残年的残疾人,人啊,一旦老了,就会特别的想念家的味道,想念他长大的故土,尤其是我这样的人。我从小就在鬼谷长大,和你和婠婠、李念一样,都视这里是故土,任何想要毁灭这里的人,都是我们的生死大敌!”

“五师叔也猜到了?”尉萌道。

孙伯灵驾驭香火之力,推着轮椅前进,来到供桌之前,拿了一炷香,点燃,插在香炉内。

他说道:“你和婠婠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我又何尝不清楚。”

尉萌道:“之前听到扁雀承认他是金日磾的人,我以为鬼谷的奸细没有了,直到从姜阁出来后,我百思不得解,十分的困惑,现在我基本可以确定,鬼谷的奸细绝对不止他一人。”

孙伯灵说道:“任何一个势力,都是错综复杂的,绝对不会没有身怀二心的,鬼谷那么多弟子,没有人能保证全部心向鬼谷。”

人,只要还是人,他就有欲望,就会生出各种心思,忠心、节操、品性、道德,在一些人的眼里是绝对不值一文的,他们眼里只有利己。

尉萌道:“我起初也有怀疑那些师弟们,可是现在看来,他们都被抓了,也可以排除了。”她眉头紧锁,愁眉不展,思来想去,都理不清脑海中那错综复杂的疑团。

“不错,问题应该是出现在我们几人之中,但是婠婠和你都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带大的,婠婠是师父的亲孙女,你是鬼谷继承人尉缭子的嫡亲女儿,而我指着鬼谷养老,也是师父一手带大的,大师兄虽然脾性有些怪,但是他是师父从襁褓中养起来的,是儿徒,更是养子,比九师弟也不遑多让,而李念之于大师兄,就如大师兄之于师父。”所有尉萌想到的,孙伯灵都有思考,现在他们的思维都纠结在这一块。

“看来五师叔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尉萌一想到此处,念头就有些不通达。

孙伯灵也是将他们这些人都理了一遍,奈何每一人都没有背叛的理由。

或许他们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直面。

“出事了,五师叔,您老人家快去看看吧!”李念肉山般的身体,忽然撞了进来,一气将话说完,嘴里大口喘着粗气。

上气不接下气!

“念念,发生了什么?”尉萌闻言,立马上前扶住李念,将手贴在她的后背,用香火之气给她调理气息。

李念调整好呼吸,在孙伯灵二人的注视下,她快速而简短的说道:“婠婠和师父吵起来了!”

尉萌问道:“他们不守在师祖的身边,争吵什么?”

李念道:“那神医淳于意来了后,简单的给师父看过病,挥起蒙恬笔写了一副药方,说是喝下一副后,就能将师祖唤醒。”

“那是好事啊,他们吵什么。”尉萌道。

孙伯灵说道:“萌萌,你忘了姜阁?”他又道:“缺少药草,也不至于争吵起来吧,让弟子们到后山再去找就是了!”

李念道:“真要如师叔您说的这样就好了,那金日磾一听说缺少药草,就说中都一切应有具有,要将师祖带到中都去医治,更说中都那里不仅汇聚了天下医道能人,更是聚集了世间最稀少的药草。”

孙伯灵闻言,吐口而出:“那也不能去,那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李念道:“婠婠也是这样说的。她还说师祖路上经不起颠簸,绝对不让师祖出藏星楼!”

尉萌道:“婠婠做的很对,绝对不能让他们将师祖带出鬼谷。”

“可是扁雀和淳于意都说,有他们在,路上不用担心,因此,我师父权衡再三就答应了!”李念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将脑袋贴到了胸口上。

她越说,孙伯灵眉头就皱的越深,李念才说出一两句时,他就几乎知晓一切的前因后果,不过当着两个晚辈的面,他没有说出口。

他听李念说完,道:“走,我们到藏星楼看看去,别真打起来了!”

孙伯灵的锁链飞爪,抓起李念尉萌朝藏星楼飞去。

尉萌后退一步,急忙喊道:“五师叔,我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不去藏星楼了,我有办法破解鬼谷困局,不过需要您拖住时间。”

孙伯灵停下手中的锁链飞爪,手中盘着的七窍玲珑心顿了一下:“需要多长时间?”

尉萌迟疑了一会,道:“大约三炷香的时间,总之天黑之前,我一定能赶回来,希望您老,一定要将他们拖住,直到我回来。”

孙伯灵点头道:“好,这个就放心交给师叔!”

他也没有问尉萌是什么办法,作为智者谋士,他清楚知道的人越多,事情只会越复杂。

尉萌道:“师叔不问我是什么办法?”

孙伯灵道:“从现在起,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若真是一个好办法,那就放手一搏,鬼谷困局能不能破局,就再此一搏,再不行,那就只能听天由命吧!”尉萌望着师叔信任的眼神,目光坚定,转身消失在远处。

藏星楼内,王婠正和李白莲等对峙着,此时的她左手持鬼谷令牌,右手剑指众人。

剑锋之下,乃是淳于意神医!

一名佝偻的老头!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太上阎王

藏星楼内,气氛凝重,黑云压城。

双方的火气也达到了临界点,一触即发,尤其是在王婠剑指淳于意的时候,金日磾更是恼怒到了极点。

淳于意能够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在大寒王朝安然无恙这么多年,并受到各方权贵追捧,一身炉火纯青的医术外,更重要的是他乃皇室的恩人,而且几次将皇室重要人物,从鬼门关抢救过来。

他如果在鬼谷出了事,那么金日磾在鬼谷所付出的一切都会转眼成为泡影,甚至会被另两位辅国攻讦,三大辅国,三足鼎立,如果其中两位联手,纵使他有寒帝做靠山,也势必元气大损。

甚至,丢掉性命!

若真让淳于意受伤,或殒命,不止同僚的攻讦,估计其余贵族都会乐意将自己送上路,更恐怖的是寒帝作为靠山,估计不会救他,更有可能会在暗中推波助澜!

所以,淳于意绝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必须活着!

王婠左手持鬼谷掌门令,让李白莲不敢上前,躬身低头;右手持剑,剑锋之下正是半跪在地的淳于意。

这边,李白莲尚未发话,那边金日磾就愤怒的道:“王婠,你胆敢伤到淳于先生一根头发,我必屠尽你鬼谷弟子。”

他说着,手一抬,众兵丁陆续押着鬼谷弟子进来。

“金日磾,你也太看不起我鬼谷弟子,你问问,他们可是贪生怕死之辈?”王婠气势凛冽,她作为鬼谷三代弟子里的老七,因为性格开朗,古灵精怪,很受师兄弟们的喜欢,他和每一个都混的很熟。

鬼谷三代弟子并不多,也就二十余人。

他们听到王婠的质问,皆异口同声的道:“为师祖,抛头颅,洒热血,又有何惧,引刀一快,谁怂谁是孙子!”

“好!到是老夫低估了你们,既然如此大义凛然,不成全你们,还真过意不去!”金日磾阴沉沉道:“君子有成人之美,老夫也尝尝君子什么味道!”他手一挥,兵丁会意,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攻向鬼谷众弟子。

王婠见状,急忙大喊一声:“慢着!金日磾你要敢伤我鬼谷一人,我立马结果了这位。听说他号称‘太上阎王’,阎王见了也要给他七分面子,今天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自阎王那里救下自己?”淳于意之于金日磾的重要,王婠瞧的一清二楚,自从他来到鬼谷,金日磾就鞍前马后,极为奉迎,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辅国应有的表现。

当然这些都是王婠仔细观察而得,金日磾作为大寒辅国,就是巴结人,也做的很是自然、低调,不认真注意,很难发现。

王婠说着,手上也没有闲着,宝剑下移,剑锋搭在了淳于意的脖子上,锋利的剑锋,立马割破其肌肤,鲜血顺着剑锋渗出来。

金日磾只得喝住兵丁,嘴里牙关紧咬:“你!黄毛丫头,别得寸进尺!”

“将我鬼谷的人放了!”

金日磾道:“要放一起!”

王婠哪能答应!她又不傻!

突然,王婠手中一疼,眼前一花,手中的宝剑被夺了,定睛望去,却是大师伯李白莲。

原来不知何时他悄无声息摸了过来,此时正拿着宝剑,面带浅笑,安慰王婠:“掌门何必动怒,有话我们好好说,金辅国堂堂寒朝大员,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他夺下宝剑的同时,用身体挡住了王婠,金日磾乘机,一个闪身上前,解救下淳于意。

金日磾扶着淳于意,即忙运转香火之力,化解他身上的桎梏。

若不是先前王婠出其不意,一脚将他踢跪在地,并向其琵琶骨和几大要穴注入了沙场英灵,他也不会被王婠剑驾脖子,以此威胁金日磾。

淳于意能行动后,拱手向金日磾致谢。

那边,王婠怒气冲天,正盯着李白莲。

她之前全神贯注的盯着金日磾,忽略了李白莲,以为手中的掌门令可以震慑住他,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无视掌门令,暗中夺下自己手中的宝剑。

“李白莲,你是要造反吗?”王婠怒斥。

李白莲挥动着手中的宝剑,说道:“我是鬼谷坐下首席大弟子,更是你祖父的儿徒养子,按照辈分你要喊我一声伯伯。无论是何时我都是你的长辈,不要以为拿着一道掌门令就可以目无尊长!”

“掌门令出,如见祖师!李白莲你别给我说这些虚的,你无视掌门令,真要欺师灭祖不成?”王婠丝毫不畏惧,身后帝师长城召唤而出,英灵呐喊,战鼓咚咚,声音充斥藏星楼。

帝师长城自鬼谷子的卧室蔓延而出,无数的英灵持戟带弓,怒视李白莲。

“欺师灭祖?婠婠你说你都是做谷主的人了,怎么还口无遮拦的呢?怎么能这样说你伯伯呢?大师伯做这些都是为了鬼谷,为了你祖父,之前我已经和金辅国商议好了,我出山帮助大寒王朝,他们帮助治疗师父,有中都那边的全力相助,你祖父一定可以转危为安。至于你担心路上的问题,也给你说了,有两大神医跟着,完全不用担心,你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就这么犟呢?”李白莲一阵语重心长,掏心掏肺的诉说。

王婠哂笑道:“说长道短,你不就是想出仕?没想到你为了前途,竟然不顾将你养大的师父的安危!说到底你还是在埋怨祖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直耿耿于怀于他当年不让你出鬼谷!”

“是,那有如何?”李白莲并没有矢口否认,反而坦然承认:“昔年鬼谷人才辈出,每一位师弟皆是人中龙凤,他偏心将鬼谷之位传给尉缭我无话说,可如今人才凋零,他还是不让我掌控鬼谷,更是将掌门令牌交给你这个年少的孙女。你叫我如何能服?他配的起我尊师重道吗?”

王婠的话,触及他的灵魂,李白莲越说越是激动,脸部都扭曲起来,近乎咆哮。

突然,他拈花一笑,无数的雪莲在帝师长城之上盛开,包裹住无数英灵。

李白莲嘴角邪笑,一指点出,一朵雪莲在王婠眉心绽放,霎时将她定住。

他抬手,抢过掌门令!

帝师长城上莲花开谢,图腾破损、消散,鬼谷子的卧室再次显露而出。

图腾损坏,王婠一口鲜血喷出,被定住的娇躯,顿时萎靡,栽倒在地。

李白莲冷声道:“金辅国,陪我走一趟?”

“固所愿也!”

“请!上楼请师父!”

第一百六十四章 楼梯之上,双方对峙

藏星楼,二楼。

李白莲带着金日磾朝三楼鬼谷子卧室而来。没有了李念护卫,没有了王婠帝师长城的盘踞,此刻的三楼已然是被褪去甲胄的穿山甲,只能任人宰割。至于尉萌留下的阵法,也在帝师长城被破的瞬间奔溃。

尉萌的阵法尚未被彻底废去,但是仅有一两层威力的阵法,在李白莲的面前根本不够看,抬手间足以破解。

李白莲带着金日磾如入无人之境,两人走得很是缓慢,很是谦让!

他们虽然在互相吹捧,其实脚下的脚步并不是很慢,慢也是相对于他们平时腾空御电的速度而言。

与此同时,二楼的兵丁则按照金日磾上楼前的命令,瞬间将王婠围了起来,将刀剑架在她脖子上,收押了她。

“嘭!”

一声巨响,一道黑影破空而来,瞬间穿透一名正在押解王婠的兵丁胸膛,将他的身体震碎,随后卷着王婠消失不见。

一声巨响,紧跟着响声接连响起,七八条爪形黑影窜了进来,或抓在门窗上,或抓在楼梯上,或抓在木质楼板上,等等,不一而足,仅跟着一声更大的响声响起,一个更大的黑影在七条爪形黑影的牵引下,飞上三楼。

那黑影操纵着七条触角般的武器,穿透楼板,带着王婠出现在三楼楼梯口。

黑影正是急忙赶来的孙伯灵。

孙伯灵以铁锁飞爪搀扶着王婠,望着楼梯上的两人,眼神有些失望。

他说道:“大师兄,没想到真是你?师父养你成人,教你本事,你真就这么狠心?”摇着头,很是惋惜。

李白莲凄然一笑,望着堵住他们的五师弟,怒喝道:“狠心,你们怎么不说他狠心?是,他将我自冰天雪地拾回来,一手将我抚养长大,教我一身惊天动力的本事,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该对他感恩戴德?可你们有问问我的感受吗?”

“十个师兄弟,我李白莲自问没一点比你们差,但是他呢?哪怕是一丝施展抱负的机会都不给我?好不容易有人有识人之明,九次请我出山,他硬是生生的把我截拦回来!是,你们说,他是为了我着想,可以,我接受!我不出山!不出仕!可他却连鬼谷都不交给我,让我管着七七八八的杂事,把我当成一名鬼谷大管家,也就是比仆人们好一点,但那又如何,不过就是高等仆从而已!”

“有这样至神至圣的师父,真是我的不幸,还如师如父,我呸!”

“孙老五,说我狠心,你说,有他这样的师父吗?有吗???”

李白莲说到激动处,再次咆哮起来,双眼猩红,吐沫横飞。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就算有什么不对,你也不该如此对待鬼谷!再说师父并没有错,他处处为你着想,算进机关,就是为了让你安安稳稳,没想到你却如此待他?”孙伯灵不卑不亢,直面大师兄。

李白莲是大师兄,他们九个师弟没有一人不尊重他的,甚至在很多事情上都会考虑他的感受,从不反驳他,但是此时此刻,却不行。

他孙伯灵必须和他面对面打擂,且此次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有后路可言!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孙伯灵明显知晓一些内幕,方才他嘴巴,张了数次,终究没有说出口,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应该被鬼谷子或者其他很尊重的人告诫过。

“后悔?别做梦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出话的话、做出事的犹如泼出去的水,反悔?别搞笑了,下辈子吧!”李白莲冷哼一声,继续讥讽反驳孙伯灵:“至于算进机关,我看是算尽机关,以防备我这个大弟子吧!”

说着,他一步一步踏着楼梯,朝孙伯灵逼近:“今天你让不让开?”

孙伯灵摇头:“纵使死也要在死在当场,绝不挪开半步!师兄弟一场,你知道我的性格!大师兄回头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他回头望了一眼鬼谷子的卧室,道:“回头吧,只要你回头,以师父他老人家对你的爱护,会原谅你的!”

“回来?到思过崖反省一辈子吗?”李白莲冷笑道:“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让开,别逼我出手!”

“不可能的,我绝不会让你过去!”孙伯灵操纵着六条飞爪,在楼梯口编制出一道铁锁门,将李白莲二人封锁在楼梯上。

“你们师兄弟叙旧完了,现在也该本辅国说一说,我仅说一句,我数三声,三声后,每多数一下,杀一名鬼谷弟子!”金日磾正在楼梯上,淡然道。

孙伯灵紧了紧拳头,道:“金辅国你太小巧我鬼谷弟子了!但凡我鬼谷有一人在,便绝不会让你动我师父!”他如同王婠一般对鬼谷弟子充满了自信。

“是吗?本辅国偏就不信这个邪!”金日磾望着铁索门,极为享受的喊道:“一!”其实以他的修为,只要多耗上几掌就可以打开那道门。

他乃火奴族勇士出身,一身修为神秘莫测,而孙伯灵修为再强,也是个谋士,多数时间用在钻研学问。

不过,金日磾待在帝州的这些年,渐渐的被人族的文化所影响,凡是喜欢动脑筋,很少在使用武力。

多年的习惯,他已经在运用智慧的道路上再次飞跃进化,他很享受用智慧碾压敌手,让别人心防一点点崩溃的过程!

“二!”

李白莲余光瞄了一眼下面被抓着的第三代弟子,出声道:“金辅国,这铁索门我帮您打开!”说着手中雪莲浮现!

拈花一笑,霎时间,无数雪莲在锁链上落地生根。

金辅国瞪了他一眼道:“作为上等的谋士,不可依赖修为,要用智慧,用智慧,你可懂?”言语间,皆透着对武力的鄙视!

可他却从没有想过自己本身的修为,足以碾压当世诸多绝顶高手!

李白莲无奈,只得收起雪莲:“好,那白莲就静候佳音!”

“这才对嘛?伯灵先生,你作为兵圣传人,应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应该懂得变通,如此犟,可不像是一个智者所为!”金日磾不急不忙,淡然的说道:“三!”

“世间总有些东西,纵使时光侵蚀也改变不得,很不幸金辅国现在遇见的正是如此!”孙伯灵道。

“很遗憾,伯灵先生!你将为你害死的第一人送行,动手!”金日磾继续说道:“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杀戮将永生永世跟着你!”

压着鬼谷弟子的兵丁闻言,丝毫不客气,拔出修长的青铜宝剑,削向那名为首的鬼谷弟子!

“想杀人,先问问鄙人手中宝剑!”陡然,一阵锐利的声音,自虚空传来,声音响彻藏星楼。

众人一惊!

不知何时,一道修长冷峻的身影站在二楼的中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玄铁竹简,万古长城

王婠萎靡的神情,在见到他后,瞬间振作许多。

“十一!”

孙伯灵也被十一的到来震撼到了,当然震撼的不止他一人,还有李白莲和金日磾。

他们心中皆难以置信:“他们主仆不是沉睡昏迷了吗?他是怎么醒来的?”三人皆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盯向扁雀。

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金子,嬴朕主仆是他亲手重创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伤势醒过来都需要四五日,更何况恢复如初,简直难以置信。

唯一的可能就是,神医出手。

理所当然的,他也望向扁雀。

扁雀察觉到异样,说道:“别看我,老朽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食言而肥!淳于贤弟可以作证,自他来后,我就没和他分开过。”

淳于意佝偻的身体,挺了一下,很是认真的道:“辅国大人,老朽可以作证,扁雀先生确实没有出手。”

“小心!”

金辅国突然惊呼,身体拔地而起,直奔淳于意。

就见十一宝剑半开半合,目光狠厉,眨眼间出现在淳于意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金日磾后发先至,挡在二人中间,手作狼爪,扑杀十一。

十一身体后仰,“仓啷”一声,宝剑出鞘,他宛如一条游鱼躲了过去。

十一仗剑而立,剑锋直指金日磾。

金日磾愤怒之极,嘴里喝道:“苍狼啸月!”

一头苍色的神狼出现在他的身后,獠牙外放,狼目阴鸷,狼嘴大张,死神般的目光锁定十一,二话不说便扑了上去!

同一时刻,站在一旁的金子,也揉身而上,拿着一柄狼牙匕首,攻向十一后心。

“慢!”

十一仗剑而立,环顾四周,剑尖从金日磾的身上指向金子。

“你的手下,还要吗?”十一冷声道,言语中带着戏谑。

话音方落,‘噌噌’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见无数剑气长剑,从天坠,自地涌,穿墙来,破空至,一瞬间,将藏星楼外的所有兵丁兵部包围,犹如落在猎人布满竹锥的陷阱。

而兵丁押解的鬼谷子弟,也被剑气长剑保护,长剑形成剑气结界,将他们保护在内,隔开了所有的兵丁。

“动半步,全部杀光!”

十一冷声道,依旧干脆利落!

金日磾收起啸月天狼,甚是佩服道:“嬴姓之人,果然高手如云!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说话间,他以眼神,示意楼上的李白莲。

“十一!”十一道。

李白莲会意,指间拈花,淡然一笑。

笑意放过半,孙伯灵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大师兄,你最好别动,你知道的,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你最了解我的本事,小心命丧剑下。”

他嘴角笑意留痕,手中盘桓七窍玲珑,目光如炬死死钉在李白莲的身上。

“你,在威胁我?”李白莲道。

“大师兄认为是,那就是。”孙伯灵道。

“你算老几,按辈分我是师兄,按身份,我掌门令在手!”李白莲一脸自信,朝孙伯灵举起掌门令。

掌门令巴掌大小,乃是玄铁铸就的竹简,惟妙惟肖,足足卷了九圈。

“孙老五,你可认识掌门令,还不退下?”李白莲猖狂,轻蔑的喝道,晃动着手中的掌门令牌。

“你确定掌门令是你的?”孙伯灵冷笑一声,反问道。

李白莲迟疑少许,讥讽道:“在我手中,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不成?”

孙伯灵摇头:“执迷不悟,掌门令,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顾名思义,它自然是鬼谷谷主、鬼谷一脉掌门的掌门信物!”

说着他眉头一挑,有点可怜的望着李白莲:“你真的了解师父吗?”

李白莲突然有些紧张,死死攥住掌门令,更是在手上下了一道雪莲封印,将掌门令和自己的手封在一起。

“大师伯,你着相了!”

王婠的精神恢复了许多,勉强能在铁锁飞爪的搀扶下,简单行动。

她犹如陷入了深思,望着李白莲叹惋道:“幼时,祖父曾给我们说过一句,他说,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拼上性命也终究会失去。世事就是不尽人意,越是在意,越是紧紧捏着,反而丢失的越快,到是随性施为,一切随心,更能如愿!”

“您如此执迷于它,更是下了如此阴毒的融合封印,可您能确定,你能握的住它?”王婠反问,脸上很是随意,好像没有精神。

也不知是重伤的原因,还是故意施为。

“哼,啰啰嗦嗦,一个小辈,也想教育我?”李白莲不屑:“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我李白莲都一一接着!”

“玄微归元,令合乾坤……”

王婠盯着楼梯上的李白莲,手上结印,随着印诀催动,口诀念出,香火之力升腾。

李白莲手中的掌门令剧烈震动起来。

“当面斗法?”李白莲不屑道:“我白莲先生怕过谁,更遑论一名小辈!”

他说着,又叠加了三道封印在其上,因瞧不起王婠是个晚辈,他甚至没有主动攻击。

隔绝、封印,只是自己的左手祭炼成一界,锁住掌门令。

“何苦?不过徒劳!”孙伯灵长叹摇头。

“归!”

王婠最后一个字吐出,如舌战春雷,万法随心,香火缭绕,她犹如行走在香火之间的神祇。

“啊!”王婠归字喝完,李白莲一声惨叫,其左手中冲出一道金光,蜿蜒隐现,恍若神龙出世。

“万古长城!”

下方和十一僵持着的金日磾失声惊呼。

十一也为金光所引,余光瞥去,就见蜿蜿蜒蜒,金光背上乃是女墙、烽火台,前方竟是一个威严的龙头,龙须随风荡漾,长过身躯,长城石砖上,更有密密的龙鳞浮现。

金光一闪而逝,出现在王婠手中。

正是玄铁竹简!

掌门令!

掌门令脱手而起,李白莲左手立时鲜血淋淋,近乎残废。

孙伯灵控铁锁飞爪,死死盯住他。

金日磾趁机揉身而上,双狼齐出,一头啸日,一头啸月,偷袭十一上下盘。

金子同一时间操纵着一头天狼攻击十一后心。

十一持剑不动!

“动手!”

一声娇喝,十一长剑一挥,万道剑光纵横,所有的兵丁应声倒地,仅有几名穿戴顶级甲胄的兵士无恙,不过却被万剑追杀,呼吸间剑透眉心而亡!

万剑纵横,十一丝毫不顾身后金子,挥剑攻杀金日磾。

二楼梯口,一道美丽的身影和一道修长的身影凭空出现。

正是尉萌和嬴朕。

尉萌扬手一挥。

一道香火流光飞向金子。

金子立时原地消失。

唯留下淡雾一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寒朝来人,上官少叔

楼上,王婠见到尉萌抬手间让金子消失。

她喃喃道:“大师姐的阵法之道,又更上一层楼了!”

李白莲见到嬴朕和尉萌出现,他收起雪莲花,缓步走下楼梯,孙伯灵也带着王婠紧随其后。

李白莲虽然朝嬴朕走来,目光却时不时的盯向十一:“仆从都有此高深修为,同一国辅国交战,丝毫不落下风,嬴姓吗?”他心中想着,甚是玩味,目光盯向嬴朕。

金日磾、十一的一番话,很明显被他清晰听见!

“敢问当面,可是嬴姓皇族之人?”李白莲盯着嬴朕,目光灼灼。

嬴朕置若罔闻。

孙伯灵闻言,心中大呼不好:“师兄,你胡说什么?”他游历天下时,曾到咸阳,在王翦、尉缭子那里知晓嬴族有一名可以剑魂离体的族人,故而认出了嬴朕的身份。

能让如此天赋的族人,恭敬护卫,也就只能是嬴姓皇族。

结合他所了解的一些信息,以及和嬴朕交谈,他很快知晓嬴朕的身份,但是李白莲就不同了,他只是通过十一和金日磾的对话,判断出嬴朕是嬴族之人。

至于是不是?

犹待确认。

场面混乱,那番话也很有可能听差。

李白莲其实也有些不敢确定,不过孙伯灵因为早就知晓,他自然知道,那话没有听错。

师兄弟二人,一番不经意的交手,很快就有了结果。

李白莲抬头望着他,道:“果然如此,竟然真是嬴姓余孽!”之前或许不敢确定,但是观孙伯灵现在的态度,他可以确认。

眼前的正是嬴姓皇室余孽!

师兄弟都是聪明人,有些东西,不用说透。

孙伯灵察觉落入大师兄的圈套,不过话已说出,他也只能全力盯着,以防他出手袭击嬴朕。

此时,对嬴朕身份震惊的不止李白莲,还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尉萌。

“你姓嬴?”尉萌有些惊喜的询问,眼神中满是期待,她好希望是他心中的那人!

嬴朕躬身一礼,对尉萌道:“小弟荷华,见过大师姐。”

说完,他笑意荡漾,像是带着一个春天的灿烂,站在尉萌身边。

尉萌激动万分,一把拉住嬴朕的手,颤声道:“你,你真是小师弟?”言语因激动而期期艾艾,眼眶内有泪珠打旋儿。

她亟待嬴朕回答。

昔年,父亲告诉他,自己宠爱的小师弟,那个一直屁颠的跟在身后的小家伙薨了,她顿时泪落如雨,哽咽无声,足足将自己关在闺房内三个多月,不言不语。

直至如今,小师弟的突然薨逝,已然是她心中的疼,那是不能提及的伤!

嬴朕反手握住尉萌的双手,三足金乌图腾在胸前一闪而逝,低声在她的耳边道::“师姐,是我,小荷华回来了!”

姐弟二人拉着手,恍若幼时,青梅竹马,追逐嬉戏在陌上花畔。

时隔百年,情谊犹在。

尉萌闻言,喜极而泣,泪流满面,一把抱住嬴朕,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良久方才沙哑着询问:“真好,小师弟又回来了!”

“嘶!”

忽然,嬴朕一声痛呼,急忙求饶:“师姐,小弟知错了,您高抬贵手。”

尉萌松开手,拉着嬴朕朝楼上走起,不过在她松手的刹那,他听到一声嘀咕:“能痛,不是梦!”

嬴朕在内心疯狂吐槽,尉萌很是开心:“既然是我小师弟,我们现在就去给师祖疗伤。”

“萌萌!你想干什么?”李白莲突然拦住在他们面前,厉声喝道:“还不杀了你身边的嬴姓余孽!”

“嬴姓余孽,白莲先生是在我说小师弟,还是在说我鬼谷?”尉萌冷声道:“鬼谷叛徒,往后就不要喊我萌萌,你不配!”

“也是,今后,我李白莲就是孤家寡人,没有师父,没有师弟,更没有什么师侄!”李白莲郑重其事的说道。

孙伯灵情绪有些低沉:“师兄,你真要如此?”

李白莲道:“从今而后,世间只有白莲先生,再无鬼谷李白莲!师兄一词,白某当不得,还望伯灵先生自重!”

说完,他望向尉萌、嬴朕:“嬴姓小子,你既然想救治鬼谷子,那就依照约定,战胜淳于先生,否则你休想踏足三楼。”

“李白莲,你已不是鬼谷之人,我鬼谷行事,何须要你首肯!”尉萌朝孙伯灵道:“五师叔,你拖住他,我和小师弟前去救治师祖。”

“好,你们……”孙伯灵的话被李白莲打断道:“恐怕由不得你!”

“嘭!”

李白莲说完,一声炸响,立时响起,金子自阵法迷雾中走了出来。

尉萌的境界太低,仓促间布下的大阵,还是让他以力破之。

金子走出阵法,抬头望了一眼尉萌,遂后转身投入十一和金日磾的战斗。

原本势均力敌的二人,战局开始倾斜,十一落入下风,险象环生,呼吸间被金子得手两次,身后落下两道见骨的伤痕。

正是金子的狼牙匕首所伤。

嬴朕见战局不妙,抬手一挥:“十一后撤。”他指间一道白光飞出,刷的一声砍在金子的肩上,削去了他大半个肩膀,若不是反应够快,以狼牙匕首挡了一下,不然那白光就从他的脖子上划过。

那时,尸首两端,魂飞魄散!

金日磾望着金子鲜血淋淋的肩膀和手中断做半截的狼牙匕首,眉头紧蹙,内心暗自思忖:“这嬴姓小子,修为不高,怎会有如此恐怖的杀招?”

金子受伤,十一安然退回嬴朕身边。

孙伯灵见状,飞身落在二楼,将王婠放在尉萌的面前。

他对嬴朕说道:“小子,人我给你挡着,接下来就看你了!”

李白莲道:“挡住?你挡的完吗?”说着他朝外说道:“诸位既,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哈哈,上官少叔不请自来,还望鬼谷诸位高贤见谅则个!”就见一名身穿甲胄,手中摇着羽扇的络腮大汉走了进来,他身边跟着一名戴着面纱,体态婀娜的小女孩。

那女孩也就十一二岁!

上官少叔?

上官桀!

其孙女六岁就嫁给了寒昭帝,乃是当今国丈之父,以才力著称,寒朝安阳侯,其和辅国大臣霍光乃是姻亲关系,其子娶了霍光的女儿。

一身修为,乃至地位势力,丝毫不弱于三位辅国大臣。

据说若不是寒武帝害怕外戚干政,他必然是辅国之一。

上官桀的的所有信息乃是嬴朕初次觉醒后,第一缕归来的魂魄带回的记忆。

嬴朕望着缓缓朝他们逼近的上官桀,眉头紧皱,心中暗叫不好,来不及思索,又被他旁边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所吸引。

他总感觉,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能吸走他的魂魄。

周身极为不自在!

尉萌注意到他的异样,低声关切道:“师弟你怎么了?”

嬴朕运转香火之力,稳住魂魄,回应道:“师姐小心那个小女孩,她应该有专门针对魂魄的法宝,甚至专修这方面的功法。”他见尉萌丝毫没有所动,并很快明白,自己之所以有此状况,那是因为自己魂魄不全。

姐弟二人正在说话,就听外间一阵狮吼般的粗狂声传来。

“白莲老弟,为兄来也!”

第一百六十七章 墨家门徒,钜子禽刑

一阵狂野的叫喊,震动整栋藏星楼。

嬴朕望向尉萌:“鬼谷一脉有这号人脉?”她摇头道:“听声音,粗狂无羁,自带一股烟火的沧桑感,应该是个东北大汉。鬼谷从未结交过,也从没有听李白莲说过有这样一个朋友。”

“莫不是寒朝的人?”嬴将目光锁定金日磾:“应该是和他一样出生异族!”

尉萌闻言,点头赞同:“英雄所见略同,不愧是我师弟!”

话音未落,嬴朕用手肘顶了一下她,示意其朝楼梯口瞧。

这一瞧,姐弟二人都目瞪口呆的愣在当场。

楼梯口走来的哪是粗狂大汉,分明是一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身穿短褐农衣,手摇折扇,胸前绣有‘兼爱’二字,一脸白净,更像是水乡走出的柔情男儿。

李白莲见他走了出来,面带笑意迎了上去:“禽刑兄,别来无恙!”禽刑见他热情迎来,也开心的拱手道:“白莲先生风采依旧,小弟尚能入山打虎,下海擒蛟,谁要敢跟你为难,本钜子定叫他好看!”他豪气干云,说话狂野,和他的形象反差极大。

“好,有禽刑兄这句话,白莲放心了!”二人拱手见礼,李白莲带着他来到嬴朕尉萌面前。

正好呈三面,将他们姐弟包围。

禽刑走进来的刹那,尉萌便惊呼出声:“墨家门徒!”

嬴朕也玩味道:“兼爱,姓禽,钜子?想来便是那位闻名瀛渊大陆的天下第一侠少!”尉萌点头:“是他,没错了,一直以为是个魁梧的大汉,没想到他的声音、行事和外貌反差如此之大。”

嬴朕点头,向尉萌传音:“何止反差大,简直难以相信!”

尉萌点头。

此时,李白莲带着禽刑来到他们面前,从侧面正好看到墨家钜子背后又绣着两字,乃是禽氏一脉极为推崇的学问‘非攻’!

尉萌小声对嬴朕呢喃:“果然是禽墨出身,天下第一侠少和传闻中的着装一模一样!”禽刑常年行走江湖,践行着墨家的侠客精神,同时向世人传播墨家思想,他的名声一时无两,乃是当今江湖第一名人。

手握养马人、鬼谷暗卫鬼影的嬴朕和尉萌又岂会不知此人?

嬴朕见李白莲来到面前,主动说道:“既然白莲先生要在下履行约定,那就让淳于先生过来吧!毕竟等下施救起来,缺少了一名药童!”

“年轻人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腰!”一直和扁雀躲在角落做壁上观的淳于意,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

“年轻时不猖狂,这样的人是没有出息的!”嬴朕望着怒气冲冲、直面而来的淳于意,笑道:“其实小子是很不愿意赌斗的,一来,你好歹是个神医,落了你的名头不好;二来你已佝偻老矣,作药童怕你手脚不利索,说真的,其实我很嫌弃的;三来,我怕你迷恋上鄙人的医术,黏上了我!”

嬴朕接连说出三个理由,一脸嫌弃无奈。

“年轻人口无遮拦,随意捆风,就怕你没有那个本事!”要不是这么多人在面前,他怕落个欺负后辈的坏名声,不然此刻早就一把化尸粉丢将过去,立即让嬴朕化作一泡脓水!

“老朽学艺,一百余年,自是名派传人,你那小小医道,还入不得我的法眼!”淳于意黑着脸,冷哼道:“你要真能赢了老朽,做你药童又何妨!还是那句话,就怕你没有那个本事!”

“哈哈哈……这就不用你担忧了,赌斗是我提出来的,就有请出招吧!”嬴朕仰着头,基本都不正视他一眼。

淳于意养气功夫做的很到位,任凭嬴朕如何挑衅都没有暴怒出手。

他说道:“你是小辈,这题老夫让你来出!”

“小辈,到是稀罕!”嬴朕若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也罢,希望你到时候还敢这样叫出来!”

扁雀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手拢在袖中,脑袋低垂!

金日磾带着金子、上官桀带着小女孩围在旁边,见嬴朕要出招,金日磾出声喝道:“且慢!嬴姓小儿,你祖传的《仙谪经》呢?”

嬴朕抬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遑论我嬴姓之人,还能和你赖皮不成!”他自怀中拿出半卷被火烧过的丝绸,朝金日磾晃了晃,说道:“不是《仙谪经》,而是半卷。”

说着,他将半卷经文,以香火之力递到孙伯灵手中:“劳烦五师叔先帮师侄保管一会!”

“好!”孙伯灵将经文收入袖口:“开始吧!不要耽误时间,救你师祖要紧!”

“谨遵师叔之命!”嬴朕应诺,朝淳于意说道:“出的太难,我也怕别人非议,说我欺负你,也罢,你若能将我救人的手法复制一遍,就算你赢!”

“你!”淳于意怒气冲冠。

嬴朕抬头瞪了一眼,说道:“你什么你,看好了,九爷只做一遍!”说话间他从地上拉过一名被剑气震断经脉的兵丁,从怀中拿出一盒粗细大小不一的医针。

开始施救!

手法如电,宛如凤穿牡丹、穿叶摘花,呼吸间将九根医针扎在兵丁的各大穴位之上。

尉萌虽然没有看清下针的手法,但是望着那插在兵丁身上的九根医针,心中暗自惊诧:“居然是阵法,没想到还能用阵法救人,创造此法的人绝对是个天才,不,应该是个妖孽!”

“醒!”嬴朕下完九根医针,一指点在其眉心,猛然喝道。

那兵丁一阵痉挛,眼皮缓缓睁开!

随后一脸惊恐的望着众人!

嬴朕二话不说,右手一挥,收起伏羲九针,一掌拍在那兵丁心口,再次让他经脉尽断而亡。

做完一切,他朝淳于意说道:“小子该你了!”

淳于意呆愣在原地,双目犹如死鱼眼,瞪得极大。

扁雀犹如见鬼一般,望着嬴朕,不住的咽口水!

淳于意慢慢缓过神来,手中拿着医针,难以置信的瞪着嬴朕,期期艾艾的询问:“那,那是,那是传说中的,伏羲,伏羲九针?”

“请吧,如果做不到,就老老实实的做我药童,鄙人还要急着救治师祖!”嬴朕没有回答也没有否定。

不过,在场的众人心里都和明镜似的,又岂会不懂?

“小子不敢,晚辈认输,今后百年,我淳于意甘为先生药童!”他急忙回答道,生怕嬴朕反悔。

“伏羲九针,是那个自俞跗之后,便失传的针法?”尉萌博览群书,俞跗和他传奇的一生,她很是清楚。

嬴朕点头,拉着她朝楼上走去:“发什么楞,我们去给师祖治病。”

李白莲和禽刑挡在嬴朕二人面前,见他们走来,脚下没有要挪动分毫的迹象。

尉萌道:“愿赌服输,你莫不是输不起!”

李白莲不咸不淡的道:“输赢和我有关吗?那是你和金辅国的赌约,有我在,今天你们休想救治鬼谷子!”禽刑也拿出随身兵器,墨家钜子信物——墨矩!

两人严阵以待!

一旁的上官桀和小女孩也紧逼上来。

“一个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人,和他讲什么诚信!”孙伯灵在三楼讥讽道。

“我们有五大高手,你们仅有两人,放着大好的优势不用,给你们赌斗?你觉得是我们傻,还是诸位太过天真?”一旁的小女孩操着稚嫩的声音讽刺道。

“成君说的有理,出手绞杀他们,迟则生变!”上官桀带头出手。

第一百六十八章 藏星楼内,剑魄纵横

金日磾催动啸日天狼,以‘猛虎下山’之势,携带着强大的火焰,袭杀向十一:“霍姑娘所言极是!”一次赌斗丢失了大神医淳于意,他必须杀掉嬴朕,不然他无法向寒帝交待。

故而他以图腾啸日天狼催动‘天狼吞日’,明面攻向十一,实际上乃是一记虚招,他真正的招式早就锁定嬴朕。

另一边上官桀的通臂熊咆哮着袭来,修长的双臂不断捶胸,威逼嬴朕,它三两步追至其身前,以‘泰山压顶’要锤爆嬴朕。

嬴朕望着天狼追逐而来的大日天火,和十一对视一眼,身形一扭,巧妙的躲过通臂熊,迎面攻向上官桀。

“大日天陨!”

金日磾一声怒吼,疾驰向十一的啸日天狼突然刹住身体,狼顾嬴朕。

“呜呜……”

狼啸声声,它一口将大日吞入腹中,转瞬之间,无数天火岩浆喷向嬴朕。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十一长剑一抖,一招白鹤亮翅,身体腾空而起,一把抓住正在躲闪通臂熊的嬴朕,将他甩向天火岩浆。

啸日天狼居高临空,口吐天火。

犹如天火瀑布,直泄人间。

嬴朕身在半空,飞速旋转,一个转身,漂亮的落在天火瀑布之上,一声鸟鸣声起,他的身体逆流直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啸日天狼。

脚踏三足金乌,指间医刀流转。

“去!”

一声令下,医刀化作流光,扎入天狼口中,三足金乌张开鸟喙,不断吞噬天火岩浆。

医刀入腹,天狼一阵萎靡,伏在虚空,金日磾愤怒不已,以脚蹬地,一把抓住啸日天狼,按入体内,霎时之间,他身穿青色铠甲,手掌狼牙囚龙棒,二话不说,挥舞着狼牙囚龙棒拦腰砸向嬴朕。

嬴朕暗叫不好,他和金日磾的修为相差太大,只能出其不意重伤他的图腾,真要打败他,那是绝不可能的。

他见狼牙囚龙棒在眼中不断变大,毫无应对之策,就算驾驭三足金乌逃窜,可二楼的空间也就只有这么大,根本避无可避!

情急之下,他只能以意念催动医刀,直射金日磾左眼!

那边孙伯灵和李白莲、禽刑也打了起来,他以一敌二,完全被压着打,虽有王婠从旁压阵,时不时的帮他挡住一两招,但是奈何二人修为太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方才交了两三招,孙伯灵已然身受重伤,难以支撑。

十一和上官桀的交手到是占据上风,他出其不意,一剑斩了通臂熊的一臂,让上官桀也跟着受了重伤,完全压着他打。

交战之际,十一见嬴朕危险,立刻抽身去解救。

“想要救人,先问问你上官爷爷!”上官桀的通臂熊紧紧的缠着十一,他根本抽不住身来。

救,十一必然身受重伤,他们必然少了一个顶尖战力,不救,嬴朕也只是身受重伤,他只要在出个三四招足以重创上官桀,取他的性命。

上官桀打定他选后者,而他有霍成君在一旁掠阵,根本就不可能真正重创自己。

可惜他想错了,他完全低估嬴朕在十一心中的地位!

那是他们嬴姓的希望,他就是失去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让嬴朕身受重伤。

“剑魄纵横!”

十一收剑而立,闭目捏诀,很干脆的使出绝招!

一时之间,剑气纵横!

上官桀见状,丝毫不慌,收起通臂熊,向霍成君说道:“霍家小姑娘,看你的了!”

霍成君眼珠转动,上前几步,说道:“魂魄什么的最是美味了!”双手捏诀,一座庞大的狼居胥山出现在她的身后。

狼居胥山出来后,一切并没有完,只见山顶迎风抽出绿芽,眨眼间长出一株水仙,水仙迎风摇摆。

“噬魂!”

霍成君娇嫩的喝道,水仙闻声,刷向嬴朕十一。

嬴朕魂魄顿时波动,香火不稳,图腾消散,身体直接跌落在地,天空中巨大的狼牙囚龙棒也跟着砸了下来。

那攻向金日磾的医刀也因为失去了方向,落在地上。

十一剑魄犹为坚韧,在霍成君噬魂干扰下,也仅是少了几柄剑气长剑,依旧有无数的剑气分别攻向上官桀和金日磾。

至于霍成君,她有狼居胥山上的英灵保护,所有攻向他的剑气,都被断戟残剑抵消。

尉萌见嬴朕受伤,急忙扔出无数阵眼,瞬间将金子淹没在阵海之中。

她赶忙来到嬴朕身边,随手祭出无名天书,催动阵法结界,妄图阻拦狼牙囚龙棒。

至于十一的剑气,尚未接近金日磾就被挡住,他分心二用,剑气不纯,根本就伤不到对方。

狼牙囚龙棒从天而降,携带万钧之力,周遭的空间都被其携带的香火之力挤压破碎,瞬间攻破尉萌的阵法结界!

摧枯拉朽!

尉萌见结界破碎,果断的将嬴朕拉在怀中,用身体将他护在身下。

十一剑魄回体,用身体硬生生的接了通臂熊一拳,接住它的力量,迅速落到嬴朕身边。

他踉跄站定,挥剑迎向狼牙囚龙棒。

另一边,禽刑走到孙伯灵的身边,将墨矩架在他的脖子上:“伯灵先生我敬仰你之才能,奈何今日你必须死,得罪了!”那边李白莲一步一步的走向王婠:“将掌门令交出来吧!”

孙伯灵喘息着:“婠婠,快跑!”

王婠手握着掌门令,咬着牙,拼命的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和你祖父到九泉之下团圆吧!”李白莲道:“别怕,你祖父随后就到!”

李白莲拈花一笑,一朵白莲在王婠的眉心扎根!

“叽叽!”

突然传来一阵燕鸣,王婠脑后虚空中钻出一只墨色燕子,一嘴将她眉心的白莲叼在嘴中!

三两下吞入腹中!

楼底震动,一个声音传了上来:“大师兄,婠婠那么古灵精怪,你怎忍心?你还是那个疼爱后辈的大师兄吗?”

李白莲道:“商老八,我从没有师父,又何来后辈,更不是你们的什么大师兄!”

“好,既然白莲先生不认师门,那再好办不过!”另外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于此同时,无数珠子飞出,击打在狼牙囚龙棒之上。

狼牙囚龙棒被打散,十一见状,一口鲜血喷出,萎靡在地。

珠子旋转飞回,落在一名麻衣男子手中,化作一个流淌着墨光的算盘。

麻衣男子面带青铜面具,目光深邃!

第一百六十九章 鬼谷之亡,自今日始

“诡道令主衍太济!”金日磾上前抱拳施礼:“久仰先生大名,真是如雷灌耳!”

面带青铜面具的衍太济,冷冷回应:“不敢当,金辅国敢灭我鬼谷,衍某的名声恐怕还未达到惊雷响?”他一步迈出,刹那间来到孙伯灵的身边,将他扶起,抓起一把丹药给他服下。

大罗算盘在其身边轮转,他目露凶光,盯着禽刑:“儒墨显学,自寒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墨家一脉早就在苟延残喘,钜子欺我鬼谷,是觉得我鬼谷无人,还是你墨家势大?”

禽刑收起墨矩,应道:“兄弟有难,为朋友两肋插刀而已,此时禽某只代表个人!”

“说的好大义凛然,衍某险些信了,你终有千万种理由,也无非是助纣为虐!”衍太济讥讽道。

他又道:“敢伤我五师兄,哪怕你是墨家钜子,也休想囫囵走出鬼谷!”

禽刑仰头大笑:“墨家弟子从不怕事,何况禽某添为墨家钜子,衍先生尽管出招,禽刑都接下了,若有一丝皱眉,绝不是大丈夫所为!”

“希望禽钜子,能记住今日的话!”衍太济说完,右手贴在孙伯灵背上,运转香火之力,为其化解药效,助他尽快吸收药力!

那边商少君也出现在王婠面前,虚空墨燕在他们周围不断穿梭,只见它忽然钻入虚空,俄而又从另一边探出身体,它每穿梭一次,周围必然会留下两个氤氲着虚无之力的黑洞。

不多时,虚空墨燕就在他们周围留下无数黑洞。

不知它是否有意,所有的黑洞正巧构成一个圆球,将王婠二人守护在球中。

商少君同样取出数枚丹药,为王婠服下。

丹药乃是鬼谷一脉独有的九死还魂丹。

王婠虽然服下九死还魂丹,但是她的图腾被李白莲伤的太重,根本不能痊愈,只能算稍有起色。

她虚弱的朝商少君喊道:“八师伯!”饶是短短的三个字,王婠说完也咳嗽了老大一会。

商少君望在眼里,疼在心间,说道:“重伤未愈,少说话,婠婠不要怕,师伯们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王婠点头。

商少君安抚完她,目光转而盯着李白莲,怒斥道:“李白莲你欺师灭祖就算了,竟然狠毒到连后辈都能忍心下手,她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

“废话少说!我连师父都没有,何来她这个后辈!”李白莲笃定绝情到底。

“很好,很好,很好!自此之后,鬼谷再无大师兄,你李白莲今日起,自鬼谷除名!”商少君手中燕翎挥下,将掀起的长袍截断,他转身朝嬴朕走去。

断袍飘落在李白莲面前。

那边十一在尉萌的九死还魂丹的润养下,勉强站了起来。

“荷华,走给你师祖疗伤去,我看谁敢拦你!”商少君目光霸道的从金日磾、上官桀和霍成君的身上扫过。

上官桀闻言,大笑出声:“人言鬼谷十大弟子,皆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不过浪得虚名!”

霍成君稚嫩的声音质问道:“少君先生是想以二敌五不成?还是您是看不起本姑娘?”她虽然年幼,说话行事却格外老道。

金日磾补充道:“少君先生哪是看不起你,是看不起我们五人?鬼谷十大弟子,可不是我们能比拟的!”他语气阴阳怪气。

“不过五个狼狈为奸的东西,不放在眼里又如何!真要拼命,孙某人还是能拉一个共赴黄泉的!”孙伯灵坐在轮椅之上,儒雅的气质突然狠厉起来,舌尖一卷,舔掉嘴边的鲜血。

“算我一个!”十一被尉萌搀扶着,以剑指金日磾,对嬴朕说道:“九爷,您尽管去救人,在您出来前,十一就算拼死也不会让他们踏上三楼一步!”

金日磾闻言,暗自和上官桀对峙,心头打鼓:“两个不要命的,两个毫发无损,四对五,胜算不是很大!”

霍成君或许也看出来了,出言道:“五个打四个,更何况有两个废的!”

她头上的水仙又开始摇曳起来,蠢蠢欲动。

“不愧是霍家人,说的好,到是你我着相了!”上官桀闻言大笑连连,不过他和金日磾都是人精,也不想拼个两败俱伤,他们无论是在江湖和庙堂还有很多敌手:“二位都是人中龙凤,我劝你们最好乖乖跟着王诩老先生到我中都作客,否则今次休怪我等夷平鬼谷!”

“夷平鬼谷?既然做了嬴先生的药童,真要战,那就算上老朽一人!五对五,金辅国还要坚持灭掉鬼谷?”淳于意此时主动站了出来。

金日磾尚未发话,扁雀先一步走了过来:“淳于老弟,我们都一把骨头了,还是到一旁老实看着就好!”他走上前去,将淳于意拉到了一边。

“可考虑清楚了,本辅国外面还陈兵二十万!”金日磾进一步威逼:“不乖乖跟着本人入中都,鬼谷一门就不用存在了!”

“金辅国好大的威风,若真不怕天下悠悠众口,谷外的那二十万大军早就开进我鬼谷了!”藏星楼再次响起一道声音,只见一名胖嘟嘟的男子骑着一只朱色巨鸟从窗外飞了进来。

他肥嘟嘟的脸上,甚是和蔼,自进入藏星楼就一直面带笑意。

“庞先生不知所踪百年,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相见!”金辅国惊讶道。

庞括涓打趣道:“金辅国的消息可不准!想必这几日都在鬼谷,大陆上的消息都好几日没有人给你禀报了吧,庞某今日就给你做个情报小兵,说说几日来寒朝的变化!”

“庞某入谷前,大焽朝皇帝已全面朝寒朝开战,现在已经攻陷帝州、流州共五城十二地!”

“各地夷民全面揭竿而起,平叛大将军吕破胡现在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此时一州之乱都未平定!”

“祖州之上,衙门内无一人出生寒朝!”他说着下意识的朝商少君竖了一个大拇指,他也附和着,冲金日磾嘴角轻扬,邪笑冷哼!

“哦对了,现在天下的读书人已经云集中都,所有的江湖人士也自发涌入嬴州!”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寒王朝的朝堂也乱成了一锅粥!”

庞括涓胖胖的身子不知何时逼近金日磾,贴着他的脸轻声低沉道:“金辅国金大人,您还请我师父进中都吗?那里现在可乱了,可不太利于养病!”

“算你鬼谷狠!”金日磾目露凶光:“树大招风,鬼谷之亡,自今日始!你们觉得这样就是和鬼谷出气了?鬼谷弟子不过尔尔!”

“哈哈,多谢金大人替鬼谷着想!不过你还是先想想寒弗陵和寒据的怒火吧!”庞括涓来到嬴朕面前道:“你就是月关吧,走,我们去给先生治病!”

他拉着嬴朕的手朝三楼走去。

自上官桀、金日磾和霍成君眼下潇洒离去,经过李白莲、禽刑身边。

二人轻松登上三楼,无一人出手阻拦。

第一百七十章 藏星楼落幕,鬼谷子苏醒

藏星楼,鬼谷子床前。

嬴朕坐于床边,自被褥中拿出他苍老的手,食指中指并拢,将他的手卡在虎口,并拢的双指来回博索脉搏。

庞括涓见他眉头紧皱,焦急的询问:“月关先生,家师病情如何?”

嬴朕讪讪道:“七师叔,我是嬴荷华,您老叫我荷华就好!您叫我‘先生’那岂不是折煞晚辈了!”庞括涓来的较晚,并不清楚嬴朕的身份,至于商少君和衍太济从淳于意的一番话中大致了解一二,以他二人的聪明才智,必然能猜到嬴朕的身份。

只是肯定有诸多疑问,当年嬴朕之死,震惊天下!

庞括涓焦急的眼神猛然转为震惊,不可思议的盯着嬴朕,上下打量:“你,你真是荷华?二师兄的宝贝徒弟,秦皇九子?”昔年纵横天下,舌战百家的大名士,此刻在嬴朕面前竟然有些期期艾艾。

“七师叔,是我!”嬴朕扭头望着他低沉的回应。

“好好好!二师兄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估计开心的得跳上房!”庞括涓说着上前将嬴朕半搂在怀里,脸上尽是欣喜之色,眼眶中洇着泪花:“自你薨了之后,二师兄言辞也少了很多,终日将自己埋在书房,一众师兄弟都担心坏了!”

“我知道他老人家疼我,也知道师叔们很爱护我,荷华让你们担心了!”嬴朕将脑袋埋在庞括涓肥厚的肩膀上。

少许,叔侄两人稳定好情绪,再次回归正题。

庞括涓又急切的询问:“荷华,你师祖病情很棘手?”

嬴朕眉头紧蹙,说道:“师祖不仅遭受重伤,经脉多处重创,而且身受剧毒,毒性腐蚀心肺,照当前状况,约莫在十年前,他老人家就中了此毒。”

“不是,你说你师祖还身中剧毒,而且有十年之久,那大师兄他们怎么没有发现?”庞括涓闻听师父中了剧毒,一时间不可控制,情绪炸裂。

嬴朕道:“此毒比较奇特,如果不是累积到一定量,很难被人察觉。至于李白莲等人为何没有发现,想来他们最清楚不过。”他大致推测到李白莲等人的意图,只是他作为晚辈不好直说,但庞括涓是聪明绝顶的大名士,应该也是一点就通。

他惊叹道:“你是说,此剧毒有可能就是李白莲亲自放的!”

嬴朕望着他的眼睛,点头承认:“七师叔您想,师祖一直将他视作养子儿徒,就是九师叔夫妻也没有他和师祖的关系好,且这些年师父和九师叔他们也音讯全无,老人家的起居生活都是他在操持,以他的精明,天下间又有几人有胆色、有能力在他的眼皮底子下搞把戏?”

“畜生!枉费师父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大,还授予他一身本事,没想到他居然能干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情!”庞括涓一拳锤在木桌上,木桌承受不住他的怒火,应声蹦碎!

他说着,怒气冲冲,摔门而出。

照他的架势要给李白莲大打一架,还好嬴朕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拉住:“七师叔,现在你问他,即使他承认了,你怎能辨别是真假,就算您确认是他,现在外面不宜打架,要知道云梦山外尚有二十万大军披甲枕戈!”

庞括涓也不是脾气暴躁的莽夫,他只是太在意鬼谷子,以至于一时被情绪所控。

嬴朕见他镇定下来,遂说道:“七师叔,先救师祖要紧,等他老人家醒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那时别说外面陈兵二十万,就是三四十万又如何!您老,帮我看着点。”

鬼谷子有尉缭子、王翦这样的大能徒弟,修为又岂能差到哪里?

再说以他的名望,谋略,天下皆在他翻覆之间,仅一个万圣之祖的名头,也足够震慑一众宵小!

“对,就依你小子所言!你放心,有七师叔在,没有人敢进此屋!”庞括涓豁然开朗,轻声叹道:“人老了,脑子不太灵活,也有些念旧,心绪总是不经意间被情绪所左右!”

嬴朕交代完,自怀中取出一瓶龙涎。

这瓶龙涎是他提前备好的,自从他接任族长后,所掌握的资料、知识也丰富起来,他明白龙翟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肯定和龙脉有关,虽然具体的还不能明确。

但是他清楚,龙翟越少暴露在旁人目光下,越是安全!

嬴朕将龙涎瓶塞打开,轻轻将鬼谷子的嘴巴撬开,缓缓的将龙涎倒入。

“噗!”

嬴朕突然心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在鬼谷子床上,他目光萎靡,幻觉重叠,脑袋昏昏沉沉,一下子栽倒在床上。

临昏迷前,他反手抓住背心手掌,嘴中含血道:“你……”

曰斋。

金日磾、扁雀、禽刑、李白莲、上官桀和霍成君都在正堂落座。

此次突然发动,虽然将十一、孙伯灵和王婠重伤,但是并没有将他们一网打进,他们也没有自藏星楼的藏书中寻觅到想要的东西。

金日磾说道:“白莲先生那东西会不会收藏在纵横二人的水帘洞内!”水帘洞乃是鬼谷中央,王诩的修炼道场,鬼谷一脉唯有纵横二人方能踏足。

“不会,昔年我进入过那里,洞内一贫如洗,除了几个石桌石碗,就是一汪凄神寒骨的潭水!”李白莲一口否决道。

霍成君道:“会不会就藏在水潭底?”

李白莲摇头:“不可能,洞内所有的地方我都搜索过,就是水潭底也没放过!”那次他因为觊觎水帘洞内纵横经学被鬼谷子抓住,重罚思过足足三十年。

故而水帘洞的记忆他记得甚是清晰,那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经历。

“事关龙脉,还是要尽快,实在不行,就彻底屠清鬼谷一脉,慢慢找!”上官桀狠厉道,轻飘飘的几句话,他说的很淡然,好像鬼谷上下百十口人都是草芥!

李白莲制止道:“千万别,龙脉之事,他从未讲过,如果鬼谷真有这东西,那也只有他能够清楚,不过我最怕的是,被王翦和尉缭子带走,那就只能寄希望于那老东西了!”

金日磾说道:“此事还真棘手,方才有兵丁传来消息,鬼谷子已经苏醒,索性仍旧身受重伤。到是嬴姓那个余孽因此重伤昏迷!”

“哦,二师弟这个小徒儿到是有几分本事!”李白莲有些惊讶,指间拈花道:“既然那老东西苏醒了,那就有点危险了,要乘他尚未痊愈前下手,不然再精妙的布局也是枉然!”

“白莲先生所言极是!”上官桀赞同道。

金日磾想了想说道:“启动应急方案,时间就定在今晚,一切就拜托扁雀先生了!”

“无骨散在手,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扁雀果断应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风又起

金日磾见扁雀回答的很是满意。

他道:“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失去了淳于先生,但是有扁雀先生鼎力相助,实在是金某之幸!”一众人等,也附和点头。

禽刑坐在一旁,怀中抱着墨矩,犹如是在抚摸孩子。

扁雀咬牙,双手在衣袖中,下意识的紧了紧,他终于鼓起勇气询问:“金辅国,不知什么时候能让我见到小女?”他很是期盼的望着。

无论他在医道之上多么厉害,就算如今他已经是医学执牛耳的存在,但此刻在金日磾的面前,他只是一个渴望见到女儿的父亲。

一个为了孩子,可以将腰身卑微到尘土里的父亲,就算他是医道执牛耳者,在此刻,为了女儿,他和天下大多数父亲也没有任何差别!

金日磾拿出一个珠钗,朝扁雀道:“令千金,现在在中都作客,等鬼谷这边落幕,到时本辅国亲自安排你们父女相见。”扁雀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枚珠钗,恨不得立刻将他抢夺到手。

金日磾浅笑着走了上前,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现在你先将无骨散给他们好好安排上!”说完将珠钗扔到扁雀怀中。

扁雀慌忙将珠钗拿到手中,宝贝不已,犹如是见到女儿当面。

金日磾斜撇了一眼,一时无话,转身出了曰斋。

众人也跟在其后,迤逦而出。

天上蛟龙吟啸,李念坐在蛟龙龙首之上,直奔藏星楼而来。

她在通知完孙伯灵、尉萌后,在中途被孙伯灵派去后山请蛟龙出山,那头蛟龙只和李念交好,也只有她能将其请出,在得到孙伯灵的吩咐好,她便飞速赶往后山。

千般撒娇,终于让她请动蛟龙而出。

藏星楼外,衍太济、商少君正在给孙伯灵、王婠疗养伤势,尉萌也紧紧的守着昏迷的嬴朕,守护在其身边的十一不见了踪影。

李念和蛟龙的来到,惊动了孙伯灵。

他们迎了上去,李念见到众师叔很开心的说道:“五师叔,六师叔、八师叔,弟子幸不辱命,将蛟龙请出来了!师父和师祖他们还好吧!”只见那头蛟龙幻化做小蛇一般,如臂钏盘绕在她的胳膊上。

“他们都还安好,你师祖醒了,你先去换换你七师叔,他自回来都没有休息,一直守护在你师祖的床边!”孙伯灵朝她吩咐,说完又盘腿坐下,继续让衍太济给他调理身体。

“七师叔回来了!”李念惊喜的朝三楼奔去,庞括涓因为和李白莲关系最好,因此,也是众多师叔中最疼她的。

约莫过了三刻钟,一阵惊呼传来,将正在修养的众人惊醒!

孙伯灵等人收起架势,直奔三楼。

三楼,鬼谷子的卧室洞开,窗户破损,李念萎靡在地,那头如蛇般的蛟龙摊在她的脚边,嘴里不断的吐着鲜血。

尉萌赶忙将她扶起,询问道:“大师姐,你没受伤吧?”

李念自地上将蛟龙抱起,摇头道:“我没事,先看看师祖!”

衍太济则寻着破烂的窗户追了出去。

而孙伯灵、商少君已守在鬼谷子床边,但见他的脸比其须发还要苍白,嘴角正流淌着鲜血。

沉睡许久的鬼谷传奇,才苏醒,又再次陷入昏迷。

“五师叔,师祖他?”李念有些担忧的询问,王婠、尉萌也是一脸着急。

孙伯灵把完脉,将鬼谷子的手再次掖回被子里。

他说道:“师父无碍,只是被荷华修复好的经脉,又再次被震碎。庆幸荷华拼着昏迷将他老人家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不然这一次重伤就能要了他老人家的命!”

王婠拿出丝巾,轻轻的将鬼谷子嘴边的鲜血擦拭干净。

尉萌愤怒的问道:“大师姐,刚才发生了什么?师祖怎么受伤了?七师叔呢?”

李念说道:“我听五师叔说七师叔他回来了,高兴的跑了上来,就见到七师叔正在给师祖争吵,就在我进来的那一刹那,七师叔一掌打在师祖的胸口!我急忙让蛟龙出手阻拦,可七师叔的功力太深了,打了蛟龙一掌,转身撞破窗户逃了!”

“七师弟,怎么会?”孙伯灵有些不解。

商少君则不言不语,额头青筋暴起。

尉萌忽然想到之前嬴朕的那条小黑蛇治疗她的事情,她说道:“我想应该是他没错了,之前荷华受伤,我就觉得奇怪,荷华治病依靠的是一条蛟龙这般的小黑蛇,不可能为了治疗师祖重伤昏迷!”

“荷华治疗祖父的时候,也是他陪在身边,那时屋内就他自己,肯定是他出手的时候,正巧被醒来的祖父瞧见了!”王婠豁然开朗!

李念道:“萌师妹,你说之前治好师祖是依靠龙涎,你说蛟龙的龙涎行不行?”说着她望着抱在怀中的萎靡的蛟龙。

尉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大师姐,这个我也不能确定,要不试一试?”

孙伯灵、商少君和王婠闻言也有一些期待。

就在此时,蛟龙虚弱的声音响起:“我尚未走江化龙,龙涎不仅治疗不了人,反而有毒,不行的!”每一条神龙都是经历过百劫千难,他们的鳞甲血液都被雷劫洗礼过,皆是至神至圣,就算如此,也不是每一条神龙的龙涎皆可以治疗万物,更何况蛟龙之属。

“既然如此,我们在去求求那条小黑龙!”王婠忽然说道。

李念惊喜道:“对啊!”

尉萌难过道:“没用的,之前小师弟在姜阁受伤,我已经求过它一次,那次他治疗好了荷华和十一就已经陷入沉睡!”

“这可如何是好?”李念难过道。

孙伯灵道:“老八,你和念儿在这里看好师父,我们先去看看能不能将荷华唤醒,照他在淳于意面前展示的针法,他的医术应该不低!”

商少君点头,李念应诺,孙伯灵等人下楼,朝嬴朕而来。

“人呢?”王婠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榻。

床尚温热,之前睡在上面的嬴朕却不见了踪影。

尉萌呆愣片刻,转身就往外奔,孙伯灵叫住她:“萌萌,你要干什么?”尉萌道:“肯定是庞括涓见我们去了三楼,才折返劫持了小师弟!”

“你现在冲出去又有何用?鬼谷内都被他们的人占领了!”孙伯灵等人说道。

此时,衍太济也折返回来。

孙伯灵询问道:“可有收获?”“外面都是寒军,即使有蛛丝马迹也被掩盖了!”衍太济回道。

接着,他尝试着问道:“可是老七?”

尉萌点头。

衍太济怒道:“又一个畜生!”

曰斋内,扁雀无精打采的来到金日磾面前。

“无骨散已下!”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今夜不寻常

时夜,鬼枭哀鸣。

云梦山的夜,不再是阒寂暗黑,今夜通火通明,时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几声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藏星楼内,孙伯灵、王婠、尉萌三人坐在鬼谷子屋外,正在对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交换意见。

商少君和衍太济则出去打探嬴朕的消息,以及寒军的动向,引导大焽王朝的兵马占领嬴州。

一日之间,大焽王朝占领的地方已经从三城十二地增加到五城三十六地。

据说寒帝和寒据已经雷霆大怒。

最重要的是前线传来消息,霍光被衍梅耶所伤,现在已经从战场上撤退下来,在众多兵丁的守护下,回转帝州。

因为祖州被姬姓彻底掌控,寒朝所在各大州,也不断出现官员挂印而去,或被大肆暗杀的现象,各大州的古姓家族,纷纷在此时出手,他们虽然没有商少君所在的祖州那边顺风顺水,但是一家最少占据一州三分之一的城池,这场云梦山风波中,损伤最大的不是大焽王朝和夷民作乱,而是八大古姓家族,他们所带来的损失是以上所有的总和。

戾园,寒据。

他望着不断传来的情报,眉头紧锁,如隐乌云,他身穿蟒袍,道:“古姓世家仅有八家动手?”

“是的,咸池嬴姓突然消失的无踪无影,他们没有出手!”下方一名长亭卫回应。

青鸾坐镇外围后,长亭卫的情报能力得以大幅度,让寒朝不至于在情报上吃大亏。

寒据听言,手指轻击桌面,他呢喃自语:“之前不是很活跃吗?短时间内将嬴州之上所有亭卫的势力连根拔起,怎么机会来了,却消声灭迹呢?”

他忽然有些想不通养马人的意图。

下方,那名长亭卫跃跃欲试,终于还是张嘴说道:“属下听青鸾首领自语,他说,有可能是养马人太过自大,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不想浑水摸鱼,让我们觉得他们乘人之危?”

他说完,脑袋低的极为低,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寒据。

他冒着极大的危险将话说完,说完就后悔了,此时手心脚心全是汗水,下一刻也许就被结果,难见明日太阳。奈何风险中,机遇也同样很大,若是赌对了就是飞黄腾达。

“嬴族的尊严,也对啊,以他们当年的气魄,却也应该有这份傲气才对!”寒据犹如豁然开朗,又自言自语。

突然,他身形一闪,再次出现时,已经在那名长亭卫的身边,他单手提起其身体。

脸猛然贴近,冷声道:“这话是你想到的?还是青鸾让你说的?”

那名长亭卫浑身冷汗,结结巴巴的说道:“殿下饶命,这是属下一时之间想到的,一时之间的幻想,没有什么依据,还望殿下饶命,以后属下再也不敢多嘴!”

寒据闻言,手掌一松,将他放了下来。

他转身回到座位:“说,该说的必须说,本殿下何时因为说错话,要过人的性命?”寒据很是和蔼的鼓励。

“诺!属下定然谨记殿下的教诲!”那名长亭卫赶忙道。

寒据扬手道:“你退下吧!”

长亭卫施礼而退。

突然,寒据想到了一些东西,出言道:“慢着,回去后,告诉你们青鸾首领,让他紧盯着嬴族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及时上报!”待他说完,他再次扬手让他下去。

那名长亭卫陡然身体颤动,如见厉鬼般飞速离开,及时将这边的情况上报给青鸾。

藏星楼那边,出去探听消息的商少君和衍太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按照平时他们早就回转,即使没有回来,也会以鬼谷独有的联络方式,向众人报平安。

今夜格外反常!

“五师叔,现在都两个时辰了,要不我出去找找他们吧!?”尉萌望着一直盯着楼外的孙伯灵询问道,他知道五师叔现在很自责,如果自己的双腿没有受损,他就能第一时间追踪着他们留下的暗号,在关键时刻助他们一臂之力。

可惜,如今自己成为了废人,只能老实的龟缩在藏星楼内,一点力都帮不上。

尉萌见到他这般难过,蹲在他身边轻言安慰:“五师叔,我知道您最伤心现在您只能在这里干等,您老也别太操心了,您先放宽心,我这就出去打探一下,要是他们回来了,你放出信号,晚辈就知道了!”她很是真诚的向孙伯灵请求。

其实她早就想出去了,嬴朕消失,她比任何人都焦急,也想出去打听一番,看能不能得到一星半点嬴朕的消息。

此刻正好借着找商少君和衍太济的机会,也顺路找找嬴朕。

简直一举两得!

孙伯灵闻言,小声嘱咐:“谨慎一点,不要太逞强,也不要过度深入,见情况不妙就赶紧回来!”他也知道尉萌的心思,仔细的叮嘱。

尉萌有握着木质轮椅,点头道:“五师叔您就放心吧,弟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着她拿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丝巾往脸上一蒙,身形顿时虚无,转身朝楼外奔去。

突然禽刑出现在门口,挡住尉萌的去路:“尉萌姑娘不在藏星楼伺候师祖,这是要到哪里去?现在谷内比较混乱,姑娘有何要事,禽刑陪你去!”

尉萌抬头见他出现,二话不说,撤去丝巾,转身回到藏星楼内。

此时,屋外再次想起一道极富特色的声音,而且是鬼谷众人都很熟悉的腔调:“尉萌姑娘,想必是想找寻自己的二位师叔吧,不才李白莲将他们给你送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楼外两道黑影,直奔其面门,砸向尉萌。

尉萌不避反而朝前挺进,双手伸出,抓住两道黑影,飞速向后,将李白莲注在二人身上的力卸去。

两道黑影正是久久未归的商少君和衍太济。

原来尉萌见黑影迎面飞来时,就一眼认出了他们。

他们在尉萌的手上,犹如是两摊烂泥,直接萎靡在地,尉萌再用力扶着他们也是丝毫没有作用。

两人就是呼吸也是出气多于进气,更不用说是对话。

尉萌见两位师叔如此模样,甚是心疼。

她指着李白莲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好歹他们也是你的师弟!简直畜生不如!”

第一百七十三章 龙脉秘藏

“师弟?本先生连师父都没有,何来的师弟!”他冷哼一声,郑重道:“请在场的诸位记清楚,尤其是鬼谷之人,本人李白莲早已不是鬼谷门人,劳烦以后不要自称是鄙人师弟师侄,当然,你们也没有以后,不过,也可以给阎王说!”

“白莲先生以后是我大寒朝的国师!”金日磾那带着异族的粗鲁声音自李白莲身后响起,他身穿朝服迈了出来,龙骧虎步。

“那恭喜你啊,白莲先生。”王婠目光蕴火,双臂颤动,指甲深深的插进手指,洇红了透明的指甲,她强行压制情绪,以极为平和且干脆的声音对李白莲道:“同时也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但凡鬼谷挺过此关,哪怕仅存活一人,也定然让你生不如死,做鬼也要让你下九幽地狱,不得安生!”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我很期待你的报复,可惜,可惜!”一个即将坠落死亡深渊的的人的威胁,对于李白莲这样的人来说,他听得太多,故而其有些不屑:“尊敬的少谷主,有本先生在,以孙伯灵的残废之身,你们有渡过此关的本事吗?简直可笑,异想天开!”

商少君和衍太济如无骨之人,烂泥般摊在地上。

纵使有再高的修为也是无济于事!

淳于意在嬴朕昏迷后,出手将他的伤势稳定后,也跟着十一消失无踪,现在鬼谷一方就没有几个精通的医道的,那些弟子虽然之前被救下来,不过在上官桀等一众人来到后,又再次落入他们的手里。

此时仅有孙伯灵粗通一些医道常识。

他简单的号脉后,大致了解到两位师弟的现状:“萌萌,你先将你两位师叔送到你师祖的房间,让李念看着,让他守好大门,任何人不得进入,记住是任何人!”

尉萌应诺:“是,五师叔!”她双手抓着商少君和衍太济,以香火之力裹着他们,从原地直接挪移到三楼鬼谷子的房间。

李念望着两位师叔如半死不活的小蛇,简直不如她手臂上的蛟龙,担心的询问道:“萌师妹,师叔他们是怎么了?”一边询问,一边搭手将他们放置到一旁的小床之上。

鬼谷子生病以来,晚上都会有人值夜,日夜不停的守护着,故而在旁边配置有另外的床!

尉萌欲言又止,见李念很是关心的样子,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然后很自然的回应:“听五师叔说,两位师叔是中了一种麻性特别强的毒药,现在呼吸都很困难,若不是他们功力还算高超,估计现在就死了。”孙伯灵搭脉后,将诊断的情况告诉了她和王婠。

尉萌安置好两位师叔,急忙朝楼下去,临行前将孙伯灵的话转述给她,最后特意强调道:“记住包括你师父也不能放进来!”

李念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道:“放心吧,就是我义父也不放进来!”她其实自后山带着蛟龙回来后,也有了隐隐的察觉,大致有一些猜想,只是一直不敢去想。

现在尉萌这般特意强调,她有百分之八九十可以肯定,自己内心的猜想是真的!

蛟龙虽然在后山为王,但是在师父和师叔的手下根本撑不了几个回合。

蛟龙能在后山生存,乃是师祖怜惜它们这一脉濒临灭绝,而且它对自己,对后山的走兽飞禽有统御维护之用,也就命令弟子们不要动它。

尤其是蛟龙没有挺住庞括涓全力一击后,李念就很肯定,五师叔让自己找蛟龙,只是为了支开自己,也怪不得蛟龙磨不过自己撒娇答应下山的时候,长叹了一声。

尉萌因为担心楼下的状况,急忙出了房门,而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门口的同时,李念那肥胖如婴儿的小脸上留下了两行清泪。

转眼,李念就用她肥嘟嘟的手将泪水逝去,她站在商少君和衍太济的床前,低沉的保证道:“师叔你们放心,念儿就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们一丝一毫!”

商少君和衍太济仰面躺在床上,眼珠盯着他,那眼神重有三分和善,七分坚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安慰她,让李念坚挺住,他们没有怪她!

楼下形势,越来越恶劣,尤其是金日磾进来后,在尉萌带着商少君二人上去的同时,上官桀带着霍成君和金子也再次回到藏星楼。

此次,金日磾不在畏首畏尾,尤其是自庞括涓处得知寒朝现在因为他的拖延,正面临着全面崩塌,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快结束云梦山的事情。

他直接威胁孙伯灵道:“伯灵先生,你应该清楚我的目标,你们现在已经是我寒朝瓮中之鳖,接下来只要乖乖的将《龙脉秘藏》交出来,我可以保证不伤你鬼谷一人,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呸!做梦,别说没有,就是有,宁可焚毁,也绝不会交在你们手上!”孙伯灵坐在轮椅上,一口浓痰吐了过去。

金日磾身形一闪,轻松躲开,只见他眉宇间闪过一丝狠厉,手一抬。

楼外顿时滚进一个脑袋。

正是鬼谷三代弟子之一。

王婠见尸首上有翎羽之痕,且带着火焰灼烧的痕迹,遂痛骂道:“庞括涓,你个畜生,有种滚出来,藏头露尾的,怎么现在后悔了?”

“出了又如何,你们又能怎样?”庞括涓肥胖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若不是他手上又拎着一个滴血的首级,定然会以为是多么慈祥的大叔。

“今日,本谷主让你以命抵命!”王婠全面催动香火之力,红衣飘飘,犹如染血的赤旗招展,帝师长城在她身后展现,前端隐隐有化蛟首的迹象。

帝师长城上站满无数的英灵,带着弓箭,拿着大戟,在王婠的操纵下,组成战阵攻向庞括涓。

战鼓喧天,喊杀声响彻云端。

那边孙伯灵也催动七窍玲珑心,驾驭着锁链飞爪,阻拦想要插手的李白莲和霍成君。

霍成君也直接祭出狼居胥水仙,朝孙伯灵一扫,他顿时一阵痉挛,瘫痪在轮椅上。

李白莲趁机上前,一掌击打在其胸口,震碎轮椅,孙伯灵被一掌打到墙上,嘭的一声,撞裂墙壁,滑了下来。

那边王婠操纵的英灵在庞括涓朱衣毕方的烈火下灰飞烟灭,同时在他得意的神情下,瘫倒在地,其状况和商少君二人类似。

楼梯上,尉萌见他们瘫到,急忙寄出阵法相护。

就听金日磾说道:“尉萌姑娘,劝你赶紧坐下,跌伤了可不好!”说的语重心长,恍惚间犹如慈爱的长辈在叮咛。

“你们何时下的毒?”

尉萌闻言,身体一阵酥软,自楼梯上跌落,直接翻滚下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师徒决裂,不死不见

藏星楼内,鬼谷子安然睡在床上。

孙伯灵、王婠和尉萌以及商少君、衍太济被寒朝兵丁扣押,此刻金子正在带领大量的兵丁,翻箱倒柜、凿墙破壁的搜寻那本鬼谷诸弟子皆不知的《龙脉秘藏》。

李念也中毒摊倒,蛟龙彻底化作臂钏,静静的呆在她的胳膊上,根本没有力气催动香火之力,显出原形。

李白莲将她抱着放在一个座椅上,小心翼翼的拿来艾草枕让她倚靠。

一切操作完,他拿出一个瓷白的瓶子放在李念鼻子下,迅速抹过。

李念麻痹的肢体开始有了知觉,不过依然不能乱动,但是简单的说话却是足够。

“念儿,跟着师父去中都,以后你就是千金之躯,届时我向寒帝给你讨要一个公主封号,咱看中谁就嫁给谁!”李白莲很是耐心的征求李念的意见。

李念目光渐渐暗淡,仅有的一丝光彩也隐去,默然死寂。

她就以那如死神的眼光盯着养育自己的师父,上下嘴唇打颤,犹如身着春衫行走在冰冻三尺的寒冬腊月:“师祖受伤中毒都是您和七师叔一手谋划的?”

李白莲丝毫没有犹豫,点头默许,他既然选择上楼,就没有打算隐瞒,毕竟李念是他唯一的徒弟,也是唯一的养女。

李念死死咬住嘴唇,腮帮子和身体的所有肉也跟着抖了起来。

李白莲见状甚是担心,伸手抓住她肩膀,想要以香火之力让她平静下来。

李念眸光中闪过一丝恐惧,更带着三分厌恶,拼命的挣开李白莲的双手:“你滚开,你不要碰我!”

剧烈的挣扎,李念直接弄翻了椅子,直挺挺的砸在地面。

李白莲慌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李念恐惧而绝望的盯着他,怒吼道:“你走开,不要靠近我!”随着李白莲的点头承认,她知道先前所有推想都是真的,甚至因为自己的感情,所有的猜想还是想的太轻!

“你还年轻,等你长大,就清楚为师的选择并没有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界的规律就是如此现实!”李白莲有些落寞。

李念双手抱膝,侧躺在地上,犹如鸵鸟将脑袋埋在双膝之上。

“唉,你先缓缓,等师父走得时候,一定会带上你的!”李白莲抬手叫来一名兵丁,吩咐道:“照顾好她,这是我女儿!”

“是,白莲先生!”兵丁恭敬道。

那边在庞括涓的协助下,所有的藏星楼三楼以上典籍都被寒朝兵丁装箱抬走。

至于被麻痹的鬼谷众人则如蚱蜢般绑在一条麻绳上,全部装入囚车。

金日磾和上官桀商量道:“上官大人,您同霍家千金带着我这个仆从,先将鬼谷众人押解回中都,我和白莲先生再搜寻一番,看能不能找到《龙脉秘藏》。”

上官桀点头应允:“好,那一切就交给金大人了,一定要找到《龙脉秘藏》,它可是亭长大人亲自交待,皇帝陛下千叮万嘱的大事,如果不能掌握龙脉,乃至被九大古姓家族闻到风声,可对朝廷极为不利!”

金日磾沉吟片刻,抱拳道:“一切就交给您老了,这边的事情,金某会百般注意的、,外界只会以为我们歼灭不听征召的鬼谷一脉!”他说完,朝着站在床边的庞括涓道:“庞兄,带着老爷子,可以启程了!”

庞括涓依旧笑意盈面,抱拳施礼道:“那小弟就在中都静候兄长和金辅国佳音了!”他手一挥,进来七八名兵丁将鬼谷子架入外间一辆马车内。

庞括涓朝外走去,李白莲拉住他,说道:“把念儿也带上,路上帮为兄开导一下!”他闻言,很是自信,拍胸脯保证道:“兄长放心,念儿除了你的话,就最听我了!”

他走上前,弯腰抱起李念,李念在他怀中挣扎了数下,丝毫没有反应只得作罢。

就在两人走出藏星楼的刹那,李念喊道:“等下,我要问他一句话!”

“问吧!”庞括涓将身子转过来,让她方便说话。

李念盯着李白莲,质问道:“师祖养你长大,教你一身办事,为何要背叛鬼谷?”饶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刻,她依旧不愿意相信,根本想不通,是那种绞尽脑汁的想不通。

她是师父长大的,就是师父要她的性命,她也会二话不说的奉上,她以为师父也会这般对待师祖,可没想到,师父不仅不是这样想得,竟然下毒勾结外人重伤师祖,更是亲手将鬼谷一门推入毁灭的深渊。

李白莲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情绪激动,表情有些狰狞,但是一面对李念,他又强行压了下来,和声细语的说道:“是,他对我是有恩,那有如何?他一身的功夫,总是藏着掖着,打着天赋的幌子偏心,却将纵横二经私下传给苏张,打死都不让我看上一眼,还整日口口声声对外宣称,我是他最爱的儿徒,要将鬼谷传给我,可最后,他先扶持尉缭成为了尉缭子,又将鬼谷的掌门令给了自己的孙女,而我呢,什么都没有,甚至有人九次想要请我出山,他都不肯让我出去闯一闯,更是亲自将我抓回来,关起来,整整闭关思过三十年,三十年啊!”

“这就是你眼中的好师祖!”

他越说越是激动,突然手指庞括涓:“还有最爱你的七师叔,下山前,说好的是师兄弟博弈,可最终呢,孙伯灵受到奖赏,你庞师叔不仅什么也没得到,还险些被活活打死,逐出师门,若不是我拼命求情,你师父早就被他废了!”

“一念入魔,不知好歹,不知好歹!”李念闻言,仰天大笑。

旋,拼命挣扎出庞括涓的怀抱,跌落在地。

庞括涓想要再次将她抱起来,她怒吼道:“不要过来,我李念是欠你们的,但我不屑与你们为伍!无论以后如何,无论你们死在哪里,我会为你们收尸,为你们守孝!”

李念蹒跚着往外走去,跌跌撞撞。

“你们是我的恩人,是我的亲人,更是我的授业恩师,我一辈子都欠你们的,这份恩情我记着!今后不必再见,不死不相见!”李念摇摇晃晃朝鬼谷后山而去。

“唉,随她去吧!”李白莲长叹一声,继续协助金日磾搜罗鬼谷。

外间,庞括涓、上官桀等押着鬼谷子一行已经出发。

车辚辚,马萧萧,直奔中都。

鬼谷子的车马上,扁雀在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好风助力,平步青云

咸池嬴姓,厩苑,饮马瀑布。

大厩长嬴虔,抱着酒坛喝的津津有味,十三垂手立在一旁,双眼惺忪,昏昏欲睡。

嬴虔喝完一坛,抬手将酒坛扔了出去。酒坛稳稳当当,如腾云驾雾,缓缓落在墙角,定睛细看,却原来是酒坛砌就的墙面,已有整整三堵,皆有三米多高,现正是第四堵墙。

嬴虔打了一个酒嗝,醉醺醺的问道:“十三啊,我那乖乖的弟孙儿到鬼谷多久了?”

十三在睡梦中呢喃道:“今天是第二十七天,差三天,有一月了!”他双眼耷拉着,精神尚在梦中。自嬴朕离开咸池后,他早就习惯了站在一旁做大厩长的时间沙漏。

更何况他已经连续报了二十七天,有信心即使睡着了也不会报错。

再说就算是错了,以他和大厩长的感情,顶多受他几句嘟囔,无关要紧,还能为平淡的时光,平添一些趣味。

“恩呢,时间也差不多了,告诉他们,可以行动了!”大厩长咋摸着嘴中的酒味,翻了一个身吩咐道。

转瞬,已然酣睡!

十三一个激灵,顿时龙精虎猛,抱拳道:“十三领命!”

其身体往上一窜,消失无踪。

一夜无眠,鬼谷上下,在李白莲的引领、金日磾的指挥下,让兵丁们翻了一个天翻地覆。

“报,辅国大人,发现数名鬼谷弟子踪迹。”一名兵丁上前禀告。

“哦,鬼谷弟子不是全部让上官大人押解走了吗?”李白莲有些惊诧。

那名兵丁回道:“启禀李大人,那三名弟子躲在一汪水潭内,躲过了我们的搜查,若不是地毯式搜索,也很难发现他们。”李白莲的国师之位,尚未受寒帝的册封,故而所有的兵丁都称呼他为李大人。

至于是否有善于拍马屁的人,暗地里、明面上叫他“国师大人”,那肯定是有的。

“既然想留下了,就让他们彻底留在鬼谷,和它水乳交融吧!”李白莲闻言,淡然说道。

脸色如池塘春水,静如白银盘。

“可是……”那名兵丁盯着他,有些迟疑。

李白莲甚是和蔼的将他扶起,祥和的安抚道:“可是,是我师侄是吧。”说着他嘴角轻扬,拍了拍兵丁的肩膀:“记住以后白莲先生是孤家寡人,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李念,一名好友庞氏括涓,其余皆和鄙人无关,告诉兄弟们放手施为!”

兵丁应诺。

金日磾吩咐道:“下去吧,听白莲先生的没错!”

那名兵丁转身离去。

他一路疾驰,待到了金、李二人的视线盲点后,才停下身子,深呼吸一口气,咽了咽吐沫。

他自以为跑到了两位大人的视线盲点,却孰不知,他的一切动作神态,皆被金日磾和李白莲望在眼里。

金日磾问道:“白莲兄,需不需要日磾出手?”

“金贤弟,不急,你且看!”李白莲拨动指间流转的雪莲,丝毫不在意的说道。

远处,那名兵丁将李白莲的话转述给所有兵丁后,依言将割下三名弟子的脑袋,血水溅了一地。

那名兵丁和袍泽将三名弟子的尸体推入水潭,和兄弟勾着肩膀,继续搜寻。

突然,他停住脚步,双眼圆瞪,就见其两枚眼仁中各生出一点黑点,迎风斗大,抽芽、舒叶、结苞、开花、凋谢、结果,正是雪莲开花结果的全部过程。

两株雪莲种子落至地上,那名兵丁也彻底枯槁,虽然尚有呼吸,却和死人无二。

他这干尸般的状态,估计生不如死,也活不了多久。

周围所有的兵丁,闻讯,都围拢上来。

也有数人,避在一旁观望。

“白莲兄,好手段!”金日磾赞叹。

李白莲隐去指间莲花,说道:“前尘已了却,从此世间唯有李白莲!”

金日磾拱手道谢:“恭祝白莲兄,今后平步青云,封侯拜相!”

李白莲回应:“白莲今后但凡有所成就,必忘不了日磾贤弟的好风助力。”

金日磾、李白莲正在商业互吹,畅想辉煌的未来,希冀他们联手遮天的大寒时代。

一名长亭卫慌张跑进来道:“启禀辅国大人、李大人,云梦山外,雍、塞、翟三王的十五万兵马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撤离!”

“无碍,鬼谷已经被灭,有他们,无他们,无所谓,叫他们派兵除了考验其忠心,也只是为了壮壮声势,也没盼着他们攻城拔寨。”金日磾一脸淡然,三王的兵马能够撑到这个时候,已经超出了他的料想。

估计他们是看见上官桀押解的鬼谷诸人,觉得任务完成了,也就直接撤离。

金日磾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很在乎。

到是李白莲,眉头紧蹙:“不对!”轻声询问金日磾:“日磾贤弟,你可有派遣长亭卫监视三王的兵马。”

金日磾闻言,脱口说道:“有啊,怎么会没有。”话尚未完全出口,他也惊觉不对,急忙询问下首的长亭卫:“三王兵马撤离多久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名长亭卫说道:“监视三个时辰交替一次,到了替换时间,属下久等不来,我们察觉不对,上去的时候,所有的兄弟都被碎作尸块,三王的兵马也早就不见,只留下简易帐篷!”

“也就是说他们最起码撤离了三个时辰?”李白莲询问道。

那名长亭卫支支吾吾的道:“到了交替时间,我们又等了……”他有些畏惧的望了一眼金日磾才继续道:“我们又等了近半个时辰……才发觉不对。”

“废物!”金日磾愤怒的挥了一下衣袖,一道天火飞出,火舌瞬间吞噬那名长亭卫。

“三王兵马撤离的有些异常!”李白莲总觉得有些不对,可总是说不上来。

金日磾见李白莲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抚道:“白莲兄且宽心,那些兵丁无非就是厌烦我一直派人监视他们,临走的时候,想杀几人泄泄愤,无关大雅。再说,我们连万圣之祖都能擒入囊中,这天下又有何惧之人?”

“也罢,但愿是白莲杞人忧天!”李白莲潇洒的回应:“日磾贤弟,所言正合吾意!”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

“报——”

一声长长的喝报声,再次惊动二人,又一名长亭卫慌慌张张的飞奔而来。

金日磾顿时收起笑颜,他也意识到事态很不对劲。

“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秦锐士

下首,那名长亭卫飞速禀告:“云梦山外的五万兵马遭遇一伙不知名势力,被冲杀散了。”

他说完,战战兢兢,汗流浃背,不敢直视前方。

金日磾怒道:“不知名兵马,对方有多少人?居然能冲杀散本辅国五万兵马?”他冲上去,一把抓住长亭卫衣领,质问道。

那么长亭卫支支吾吾的低声道:“据观察,约有五千余人,他们装备精良,以一敌十,极擅长丛林作战!”

他说完,金日磾冷哼一声,抬手一下子将他扔了出去。

李白莲似乎捕捉到有用信息,扬手一吸,那名长亭卫来到他面前。

他询问道:“那些人是否全身甲胄,操大弩,箭囊有五十矢,带一口阔身短剑,一把精铁匕首,一面牛皮盾牌?”李白莲一口气说完,双目盯着长亭卫,犹如鹰瞵。

那名长亭卫咽了一口气,先是震惊,略带疑惑,随后坚定的点头。

“果然是他们!”李白莲得到肯确答案,说道:“怪不得,找不到那小子,原来是去搬救兵去了!”

“大秦锐士,能请出此等力量,看来那名嬴姓小子的身份不低啊。”金日磾感叹道,他从青鸾听血处知晓月关出自嬴姓一族,一直派遣长亭卫盯梢他。奈何他身边的那名剑太过厉害,死了几波人手后,他就没有再派遣,以至于让他脱身。

李白莲闻言,叹道:“原来金辅国不知那小子的身份啊,他是大秦九皇子!”

金日磾有些不敢相信的询问:“大秦九皇子?是那名在九岁时被秦皇赐名为朕,字少帝的九皇子?”

李白莲点头道:“正是他了,他是尉缭子的嫡传弟子。故而和鬼谷颇有渊源。”

金日磾惊讶道:“不是传闻,十岁时就薨了吗?怎么时隔百年尚存在,且如此年轻?”他甚是不解。

李白莲拨动指间的雪莲说道:“那时天下传闻,九皇子福薄,承受不住秦皇赐予的名和字,故而遭了天谴。后来,我才听尉缭子所说,是因为九皇子救弟心切,被不知名高手重伤,不治而薨。秦皇帝后为了能终日看到儿子的容颜,就用大修为将他冰封,据说还有一名大功臣的子女被许给九皇子阴间为妻,也跟着被冰封了,具体是谁家的,等我询问的时候,尉缭子找话头给岔过去了。”

“没想到还有此等秘闻!”金日磾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虽然一个个都能仗着香火之力获得修为,但是仍旧抵挡不住的岁月的侵蚀。

修为也只能暂缓容颜的衰老。

像嬴朕这般百年后,依旧只有二十多岁的容颜,简直闻所未闻,就是昔年的三皇五帝,到了他这个岁数也早显露老态。

“既然已死被冰封,又怎么活过来的,真是奇了怪哉!”金日磾疑惑道。

李白莲说道:“这个或许只有王诩和秦皇这般人物才能知晓。”接着他又说道:“若只有他一人到不是很麻烦,现在的问题是,他手下的那一千大秦锐士。”

金日磾顿时皱眉:“大秦锐士,过千不可敌!传说中的四大死亡兵种,齐技击,赵边骑,魏武卒,秦锐士,其中以秦锐士为尊,自秦之后,四大兵种的训练培养就成了绝响。没想到今日却在这种情况下遭遇。”

李白莲也蹙眉道:“过千人的大秦锐士,没有十万不可撄其锋芒。幸运的是,现在王诩一众人等,早就押解出云梦,我们尽快在搜寻一遍,从后山离去。”

“也罢,唯有如此!”金日磾无奈赞同。

李白莲叹息:“不能正面硬抗,唯有避其锋芒,以退为进,也不失为上策!”

金日磾有些不甘:“待到有机会,定然禀告陛下,召集二十万人马,让他嬴姓锐士,全军覆没!”

说罢,二人加速搜索。

李白莲和金日磾方行至水帘洞百里外,一名兵丁将两人拦下。

“报,辅国大人,上官大人正在折返鬼谷。”兵丁禀告道:“后方有一行人正在追杀他们,咬的很近。”

尚未说完,金日磾抓起他,和李白莲直奔鬼谷山门。

金日磾一边飞奔,一边询问:“他们到哪里了?”

那名兵丁说道:“距离鬼谷山门不到十公里!”金日磾闻言,以香火之力裹着他,将他扔向地面,吩咐道:“召集所有鬼谷内的兵丁,让他们到山门集合!”

那名兵丁应诺。

金日磾的劲力很巧,直接将他送到一队兵丁处,他一番说明,此队兵丁遂开始分散到各处收拢人马。

送走兵丁后,金日磾和李白莲全力赶往鬼谷山门。

鬼谷山门外,上官桀嘴里不住吐出鲜血,霍成君小脸惨白被他背在背上。

庞括涓双腿双手鲜血淋淋,被绳索绑着拖在马车之后,死尸一般,马车外,左右坐着扁雀和淳于意。

鬼谷一众弟子在王婠、尉萌和孙伯灵的带领下分列两侧,正护卫着马车朝鬼谷山门而来,上官桀身后,十一仗剑凌风,玉面寒霜。

鬼谷山门近在咫尺,上官桀却再也难进分毫,他被十一的剑气长剑重重包围,地涌万剑,天坠剑气,他只要稍微挪动分毫,必然万剑穿体而亡。

十一的剑道修为委实可怕,以霍成君那般妖孽的存在,尚不合他一招之地,一剑之下,图腾受损,双剑透胸而过。

若不是他救援及时,霍成君必然命丧当场。

孙伯灵望着被十一剑气包围的上官桀,说道:“上官大人,念在你尚有良知,不惜重伤也要救霍家千金,只要你求饶,我可做主留你一命!”

“孙老五,我乃当朝皇后祖父,你敢杀我,你鬼谷真要谋反杀头不成?”上官桀将霍成君自背上拉下,护在怀中,质问道。

尉萌有些讥讽的反问:“此时此刻的鬼谷,难道还能回到从前不成?”王婠也跟着道:“谋反与否,与如今的鬼谷而言毫无意义,今日鬼谷选择的道路,全拜大寒所赐!”

“枉你上官老贼痴长一把年纪,还没有我这两个师侄看得明白!”孙伯灵出言挖苦讽刺,随后又逼音成线,暗自给上官桀传音道:“上官老贼,你在拖延时间,我们又何尝不是?说实话,你的智商真不咋地,若不是令孙女,也就一江湖草莽,还皇后祖父,呸!”

“嘭!”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重重的摔在地上。

衍太济和商少君联袂而来。

禽刑自地坑中吐着血水爬将出来。

鬼谷山门内,金日磾和李白莲正巧赶到。

李白莲随意扫了一眼,犹如被马踩脚,全身汗毛竖起,二话不说,驾驭雪莲,扭头就走。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官不义

“孽徒,哪里走?”

一声中正饱和的声音从马车内穿透而出,车顶訇然炸开,一名须发皆白,一声素衣的老者,躲着长长的胡子,犹如仙人凌虚而行。

凌虚御风,凭空出现在李白莲的面前。

其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好似时空都开始静止,李白莲方扭头,他就冲破车顶,凌虚而来,就那样活生生的站于其面前。

白衣老者双手拢在素纱衣袖内,背在身后。

双眼深邃,直勾勾的盯着李白莲,嘴巴微动,好似有万语千言,到了嘴边一字一词却尽皆毫无虚无,唯有一腔无奈,一声长叹。

李白莲感受到白衣老者的眼神,不知觉的低下脑袋,旋转指间的白莲,也不敢挥出,依旧在流转。

他一时紧张,忘记调动修为,不多时雪莲便化为纯尽的香火之力,消散在天地。

“王……师父!”白衣老者就那样盯着他,挡在他的面前,不发一言,李白莲最终还是没能唤出他的真名,还是在不经意间喊出了那句说了上百年的‘师父’。

“你可知错?”白衣老者正是昏迷许久的王诩,鬼谷创始老祖鬼谷子。

苏醒后,他想过千万种处理的方法,直接杖毙,或废去修为留在身边做过掌书童子,等等,可真正当面,所有的方法都显得那么多余,唯有一句‘你可知错’脱口而出。

一个养了上百年的养子儿徒,甚至比他亲生儿子陪在身边还要长久,纵使犯了再大的错误,他还是不忍心下死手。

虎毒不食子,有些时候养在身边久了,就是亲子!

“不,我没有错,我永远都不会闭关思过!”李白莲闻言,原本低沉的情绪突然暴躁,近乎疯狂的后退,不断地将自己和王诩的距离拉开。

以至于他落入十一的剑气大阵内,被剑气割出无数的伤口,也犹不自知!

“你!”王诩伸出手,想要拉着他,可越是如此,他抗拒的心理越是强烈。

李白莲双手慌乱之中抓在地涌而上的剑气长剑上,鲜血染红了双手,染红了长剑。

剑破双手,疼痛入心上脑,他从迷糊中醒来,瞬间冷静,目光灼灼的盯着王诩,嘴里不断的念叨:“我要离你远点,离你远点,我再也不要闭关思过!”李白莲一边说一边朝远方飞奔而去,踉踉跄跄,毫无修士风范,反而像一条失魂落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商少君和衍太济飞过去,一前一后将他围在中间。

李白莲并没有出手攻击,而是不断踉跄着旋转身体,时而望着商少君出神,时而盯着衍太济发愣。

“唉,罢了罢了,放他离去吧!”王诩见状,黯然神伤,内心尽是悔恨:“都怨我,都怨我,怪我将他保护的太严实,以至于让他感到恐慌,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做师父的过错!”

李白莲闻言盯着王诩无言无声,商少君和衍太济收起修为,落回地上,不在问他,他也不知盯了多久,才驾着白莲消失不见。

车马轻微抖动,嬴朕身穿墨色长袍自其中走了出来,淳于意和扁雀陪在其后。

嬴朕的出现,四周的草丛林木都开始出现异动,有两人走了出来。一人身化万千,自四面八方汇拢而来,在嬴朕身边集合成一人,手摇折扇,纶巾儒雅;一人身穿墨甲,头戴黑色面具,手持大弩,背负五十矢,装备有阔口短剑、精铁匕首、牛皮盾牌。

十一见那折扇男子出现,抱剑躬身道:“九哥。”他正是第九弼马温。

十一见过第九后,也朝墨甲男子点头致意。

三人的见礼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甚是默契。

第九和墨甲男子一左一后护卫在嬴朕身边,陪着他往前走去,三两步来到上官桀面前:“上官大人,方才伯灵先生的话,考虑的如何?”

上官桀颤巍巍的站立起身,怀中依旧抱着霍成君。

他盯着嬴朕良久:“不知尊驾如何称呼?”以他混迹寒朝官场多年,一眼就认出眼前的男子,身份贵不可言,可大寒王朝的所有王公贵族,他皆认识。

嬴朕道:“不才嬴荷华,家师鬼谷尉先生!”

“原来是嬴族子弟,不知是哪一脉?”上官桀闻言豁然,是嬴族子弟,又是鬼谷掌门尉缭子的弟子,那身份地位自然是非同凡响。

嬴朕庄重而自豪的说道:“秦皇一脉!”

“好,秦皇一脉,我信的过!”上官桀眉头紧皱,说道:“我低头认怂也可以,霍家小姑娘也必须跟着我离开。”

嬴朕点头同意,一副理所当然:“自是如此,我与霍家尚有一段不浅的渊源。”他说的自然是霍骠骑,但听在上官桀的耳朵里,却成了离间种刺之意:“嬴公子不必如此,无论你如何中伤,我都相信霍家绝不会背叛大寒!”

嬴朕笑而不语,淡然道:“小子绝无此意!多说无益,你我二人不必纠结,上官大人开始吧!”

上官桀朝王诩躬身一礼:“鬼谷子老先生当面,晚辈不敢造次,此次冒犯,所有遭遇,上官桀一一承受,绝不敢有任何怨言!您老无恙,晚辈认栽。”

接着他又对着孙伯灵、嬴朕等人的方向低头道:“上官桀落于下风,乃是时运不济,向诸位致歉!”说完又是一个深鞠躬。

嬴朕见状也不在为难他,以眼神示意十一撤去剑气大阵。

剑气被撤,上官桀抱着霍成君,直接离去。

“金辅国,上官今次不义,若能再见面,上官欠你一个人情!”上官桀身影消失不见后,远远的传来一阵略带愧疚的声音。

金日磾抱拳朝他离去的方向致意:“上官老大人不必如此,您老能做到如此,金某已经知足,您放心回中都,别看他鬼谷现如今反将一局,不见得敢杀本辅国!”说着,他转面盯着王诩:“鬼谷老先生,您老说晚辈说的对吗?”

“你说的,对也不对!”王诩淡然:“我确实不会对你出手,以老欺小,我不会去做,但老朽这些徒弟可就难说了。”嬴朕也上前道:“金大人,就是你能摆脱我这些师叔的追杀,小子也绝对不会让你完好的回到中都。”

“好,不过在死之前,我有些疑问想要诸位解惑?”金日磾听后,反而坦然。

嬴朕迟疑了一下,眼中余光扫过虚空,淡淡的应道:“死者为大,你可以问三个问题,多余的你到九幽冥府问阎王吧!”

“好!”

金日磾心头窃喜。

第一百七十八章 嬴勾

嬴朕一身墨袍,直面金日磾,左右淳于意、扁雀,前后第九和墨甲男子。

天空之上,十一凌空御剑,剑心通明,锁定金日磾。

金日磾盯着扁雀,自怀中取出一枚紫色臂钏,他问道:“扁雀先生,你难道要致你女儿入死地?”他扬手将臂钏扔了过去,自信道:“只要先生今日保我出鬼谷,金某不仅让你们父女团圆,更让你们享受荣华富贵。”

“金辅国真大丈夫,泰山崩于前仍旧面不改色,依然能泰然自若的哄骗他人!”嬴朕有些玩味的说道,自其囊中取出无数的首饰,抛向金日磾:“这些都是令千金随身的首饰,我劝金大人还是束手就擒,否则贵千金性命恐怕担忧了!”

金日磾扬手一道香火之力挥出,首饰被他打落在地:“哼!”他一脸寒霜,甚为不悦。

嬴朕的所作所为,其中的玄妙,他最是清楚不过。

扁雀怨恨,咬牙切齿:“金大人真是好手段,之后的路长的很,我们慢慢的算,天冷气寒,贵府上下,小心饮食!”

“情报之道,大秦养马人自认第二,天下何人敢称第一?”嬴朕骄傲的说道:“无非是运用大寒亭卫的情报,使的小手段,没想到金大人还这么信心十足。”

金日磾仰面朝天,开怀大笑:“老夫侵淫权谋百十年,自打他出现在你左右,老夫就知晓事情暴露了,你们真以为那臂钏,真是简单的臂钏?”

淳于意闻言脸色大变,惊呼道:“你,你,你在那上面使用了那东西!”他赶忙跑了上去,隔空运针,将扁雀周身的穴位都封死。

“没错,正是虚无尸毒!”金日磾爽快承认,神情极为兴奋:“扁雀先生,你现在砍掉右手,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在晚个几刻钟,那就真回天乏术了!”

“虚无尸毒,天下四大尸祖之一,嬴勾的尸毒。”嬴朕有些惊讶道。

他一边说,一边来到扁雀身边,伸手搭在他右手的脉搏之上。

淳于意见嬴朕走了过去,急忙拦住他,着急的说道:“九公子,不可沾!此毒但凡沾上必然染毒,无一幸免。自四大尸祖伏诛,天下再无人可解四大尸毒。”嬴朕嘴角微扬,摆手示意,让他放心。

一旁的第九小声对淳于意道:“先生不必担忧,我们公子可是姓嬴,若是其他尸毒或许有些棘手,但是嬴勾的尸毒嘛,不过举手之劳!”他折扇轻摇,很是惋惜的盯着金日磾,嘴里道:“今日你该亡于此,天数使然,金大人就认命吧!”

金日磾脸色陡然惊变,一副不可思议的盯着前方。

那边扁雀已经安然无恙,正死死的盯着他。

原来,嬴朕为扁雀搭脉后,随手解开淳于意封住的穴位,左手指间一弹,将一滴鲜血弹入扁雀嘴中。其血玄黄,入口落腹,光芒大放,清晰照见五脏六腑,其轨迹也清楚的显露在外。

鲜血入口,滴入心脏,周身经络瞬间被激活,所有的脉络由土黄转变为玄黄,侵入扁雀体内的毒素在遇见玄黄血滴,犹如寻觅到龙头,瞬间化毒为正。

一时之间,扁雀周身泛着光芒,体内经络血脉转为玄黄。

三个呼吸之后,一切趋于平常。

“嬴勾尸毒!金先生还有一个问题!”嬴朕解决完扁雀体内的尸毒,扭头冷哼道。

嬴朕面无喜色,不怒自威!

“嬴公子如此言而无信,可有辱秦皇公子的身份!”金日磾道。

嬴朕含怒未发:“金大人的做派更不像一朝辅国,以如此作风,嬴某现在不想给你另外两个机会了,所有的东西留着到九幽冥府询问阎君吧!”

“十一,动手!”嬴朕说完,没有在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十一动手。

“慢着!”金日磾见状,终于着急了,赶忙喝道。

嬴朕没有理他:“十一不用问,全力下手,不死不休!”紧接着他对着虚空,喊道:“暗中躲藏着的诸位,如果再不出手,那就不用现身了!”

“既然嬴公子盛情邀请,老朽再不现身,也说不过去!”一个褐色衣衫的老妪自虚空中踏步而出,火焰自其脚底涌出,霎时烧红整片天宇。

旋,一个大鼎自火焰中盘旋升腾,一道人影站立其上,身穿短褐,须发无风自动。

鬼谷山门下的鬼谷子,见到二人道:“姒仁、妘深,你们两个老鬼,还没有死?”虚空中出现的两名老者正是来自凤麟州妘族、帝州姒族的老祖。

“王诩老先生都尚建在,晚辈怎敢擅自死去呢?没有给先生送行,岂不不义!”妘姒两族老祖呵呵笑道。他们虽然显老,却是王诩的晚辈。

“不知两位不义的晚辈到我鬼谷山门有何贵干?”王诩问道。

“受寒据所托,向鬼谷先生保一人性命!”妘深抱拳致礼,姒仁默认。

鬼谷子双目稍微眯起,寒光自其中迸发:“从我名下保人,也不颠颠自己有几斤几两!”

似仁不卑不亢道:“从王前辈手下保人,自是不能,不过从现在的王老前辈手下保一人,还是有这个自信的。”妘深接着道:“天下再出神入化的医术,也只能修复经络肉体,真正能恢复修为的,还是少之又少,更何况是您老如此高深的修为,恐怕天下再没有一味神药可以让您瞬间恢复修为。”

“不知先生以为?”姒仁自得的笑道。

“有事弟子服其劳,二位真当吾师的弟子是摆设?”商少君闻言,甚是愤怒。

他催动着虚空墨燕,凭空消失,从姒仁后背探出,燕翎刺向其后心。

姒仁身体一闪,让过燕翎,肩膀一抖,正好击打在商少君的手肘上,香火之力震荡,他受不住冲击,身体被撞入虚空,虚空如琉璃,化作碎块!

妘深讥讽道:“鬼谷十大弟子,除了尉缭子、王翦,还真不入法眼!”

“狂妄!”

孙伯灵、衍太济闻言,大喝一声,并肩子齐齐出手,术法无情的向他们覆盖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赤霄剑

“不知死活!”

妘深手中法诀一引,其身后一尊庄严的古神站立在火莲之上,脸色朱红,四方神火盘绕在其左右,额上印着火焰烈纹,双目圆瞪,酷似佛家怒目金刚。

“古神祝融!”

嬴朕在下方见到妘深召唤出的妘姓图腾,捏了一把冷汗,很为孙伯灵师兄弟担忧。

火神祝融,怒目凌虚,南方丙丁火在他情绪影响下,嗡嗡作响,凝聚成诸多法器轰杀向孙伯灵师兄弟。

妘深法诀再变,刀剑剑戟诸多法器,携带无上的火焰威能,轰的一声打在孙伯灵、衍太济身上。

孙伯灵、衍太济身形一扭,避向右侧,身形由上升转为下降,险之又险的避过火焰的致命攻击,但是最终仍旧没能完全躲避攻击,身上多数地方被火气灼伤。

妘深和姒仁也是王诩的后辈,常理而言,他们和孙伯灵师兄弟同辈,其实他们的年龄和阅历足以做他们师兄弟的祖父。

一场交锋下来,孙伯灵师兄弟二人才会败的如此彻底。

姒仁见他们师兄弟受伤,正在孙伯灵的锁链飞爪下缓缓降落,他得此机会,岂能让他们安然?

右手悄悄摸摸的缩到衣袖之内,暗中捏出法诀,一尊硕大威严的大鼎自天宇之上,震破虚空而来,正在孙伯灵师兄弟头顶之上。

大鼎一分为九,急速下坠,呼吸间又再次合二为一,越降越大,只见鼎身之上镌刻着山川河流,先民农耕渔猎,不一而足,栩栩如生。

孙伯灵见大鼎天降,眼看就要砸在师兄弟二人头上,手中七窍玲珑心一转,一根锁链飞爪急速射出,抓住远方古树,嗖的一声拿着两人,刹那间就出现在古树之上。

姒仁颜色平静,目光轻蔑,心中暗道:“雕虫小技,躲避禹鼎还差远呢!?”衣袖之中法诀再换,禹鼎撞碎虚空消失。

“咯嘣”一声,孙伯灵衍太济头上虚空再次裂开,禹鼎出现,下降速度更快。

孙伯灵二话不说,催动龙头结,锁链飞爪拽着二人再次转移。衍太济见禹鼎追踪而来,不依不饶,手中大罗算盘旋转,无数算珠分化分出,‘当当当’的撞击在禹鼎之上。禹鼎火光四射,鼎鸣之上不绝于耳,两大图腾都丝毫没有损伤,只是算珠被撞飞老远,禹鼎下降的速度稍微放缓。

那边姒仁暗中以禹鼎追杀,妘深也没有放弃,手上御火真诀一捏,但见孙伯灵和衍太济口鼻之中陡然喷出火焰,甚是恐怖!

“二位真以为老夫好欺!”鬼谷山门之上凌风站立的王诩见弟子受到双面夹击,立时恼羞成怒,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喝道:“去!”

令诀一下,王诩的脑后飞出一条长龙

“哞”的一声龙吟,穿入虚空。

“铛啷”一声脆响,虚空中穿出一条巨龙,自禹鼎中央穿过,禹鼎迎声留下两个巨大的窟窿,一前一后。

巨龙穿破禹鼎,飞到孙伯灵师兄弟上空,一口龙息吐了出来。

浓郁如九天瀑布的阴气自龙嘴中喷出,阴气将师兄弟二人包裹,熄灭了原本弥漫周身的心火,两人的长发眉宇之上也在呼吸之间结出一层皆白的霜粒。

巨龙飞舞,盘旋在王诩周身,正是王诩的图腾——万古长城!

鼎破,火灭,一夕之间。

妘深、姒仁身形踉跄,在虚空之上后退了数步,方才稳住,没有跌落云端。

“欺负老夫的人,还没有出生,就凭两位,也想上天?”王诩身如闪电,急速前进,云袖在急速行进中飞舞起来,飘飘如仙。

如一阵风,如白驹过隙,他穿过两人方稳住的身体,一掌印在金日磾的胸口。

胸口衣衫化作火蝴蝶飞舞,留下一块猩红肿胀的掌印。

王诩掌力方吐出,金日磾的身体突然闪向左侧,一把通红的宝剑向他手腕切了过来。王诩不慌不忙,一招神龙出海,万古长城如长蛇般瞬间盘绕在他的臂膀之上。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

通红大剑看在长城巨石之上,有了巨石的保护,王诩的掌力成功吐出,一下子打在金日磾身上。

金日磾一口鲜血喷出,飞出七百五十多米,一下子萎靡昏倒在地。

不过掌力所剩不多,不能取他小命。

一个身穿墨色蟒袍的肥胖男子自虚空中走来,手上拿着通红的宝剑,正是方才阻击王诩的高手。

“赤霄剑!齐王寒肥!”嬴朕望着自虚空中走出来的肥胖男子,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人的身份。

他正是寒高祖寒邦的长子寒肥!

“嬴姓余孽!”

寒肥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淡然的说了一句,有全身关注的盯着王诩。

他躬身行礼致歉:“鬼谷老先生见谅,方才救人心切,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以老先生的修为,恐怕要更胜往昔吧!”

王诩说道:“胜不胜往昔那又如何,足以留下四人便可以!”那边妘深和姒仁暗中倒吸一口凉气,对方修为居然没有大打折扣,那方才岂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太过惊险恐怖!

寒肥抱歉收剑:“晚辈相信老先生有这个能力,金辅国得罪鬼谷也受先生一掌,我寒朝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白,你我双方各退一步如何?”

“伤我鬼谷弟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付出代价,既然你寒朝越了雷池,想要善了,那就将人留下来吧!”鬼谷子冷漠,丝毫没有想要退步的想法。

寒肥道:“你我双方如何不能善了,屯在麒麟、凤凰海峡的三十万兵马将全面开进嬴州,皆是天下大乱,人民好不容易盼来的安居乐业将再次受到波及,这难道是先生想要的?”寒肥义正言辞的驳斥。

嬴朕向前数步,来到鬼谷身边道:“就算没有大乱,难道现在的百姓就能安居乐业吗?”他说道:“寒武帝穷兵黩武多年,百姓苦寒久矣!”

“就算是我寒氏为政不当,你嬴姓也绝不会上位,既然你们冒头了,那就休怪我大寒亭卫出手,届时三十万大全辅助出手,让你寒朝再无香火”寒肥望着嬴朕道。

嬴朕嗤笑一声:“寒肥殿下来的时候,身边的情报就没有禀告什么?”

“恩———”寒肥一愣,招来一名亭卫询问。

那亭卫也是一脸困惑!

第一百八十章 没落的墨家

“废物!”一声清脆的掌掴声。

一脸懵逼,一脸红肿,那亭卫难以置信的盯着嬴朕。

原先他是背对嬴朕的,现在四目相对,而他没有移动身体半步。双目不忿,双耳轰鸣,急忙伸手抓向脑袋,双手在虚空中拼命抓了几下,终于扶住脑袋,咯嘣一声,将脑袋扭正过来。

他怨毒的盯着寒肥,眼珠圆瞪,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虽死,却也是个狠人!

嬴朕自第九的手里接过一份情报,抬手扔了过去:“齐王殿下何必动怒,大寒亭卫毕竟还年轻,有不周到的多体谅嘛,以后情报跟不上,可以来找本族长,养马人绝对不会令阁下失望!”

“哼!”

寒肥冷哼一声,一边打开情报,一边说道:“养马人再厉害又如何,大秦王朝还不是被我父皇所灭!”他说着,手中的情报也快被他揉捏成团。

“你们真当大寒王朝是泥塑的吗?不要把父皇的仁慈当作可欺,真以为咸池岛无人能进?信不信本王一举端掉你龙兴之地!”情报所载的蔡候纸被他的剑气割成碎末。

“信,以齐王一手遮天的本事,本族长相信!”嬴族玩味的说道:“不过,从古至今,要灭掉我嬴姓的人太多,不缺齐王殿下一个,妘深、姒仁你们说本族长说的对吗?”他说着,忽然将话题转移到两名古姓老者身上,说实话,九大古姓家族的恐怖,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你……”两人一阵气结,袖子一甩,不在搭理。

“嬴族长,你暗中派遣养马人斩杀我两处大军将帅,以为这样就能阻拦大寒彻底掌控嬴州的决心,也太低估我寒氏的决心,我大寒王朝别的不多,文武双全的将帅层出不穷,你杀一名,我补一名,杀一双,我补一双,我大寒的百万雄师早晚会开到你嬴族门前!”寒肥剑气凌霄,盯着嬴朕,那是咬牙切齿,怒气冲冠,碍于他身边高手无数,他又要救走金日磾,真要打起来,不一定能讨到好,方才没有动手。

王诩更是高高站在鬼谷山门之上,俯视全场,以他的修为,天下少有人能够打过他。

寒肥一边说着,一边暗自传音妘深、姒仁:“等一会,你们趁机将金辅国救走,后方不用顾虑,本王自会解决!”

妘姒二人传音应诺。

“齐王殿下到是雄才大略,可惜坐天下的是你寒家,却不是你寒肥!”嬴朕冷哼不屑:“若当面的是寒据兄弟,本族长倒要掂量三分,可惜他们没有这份魄力!”

“找死,敢辱及当今天子!”寒肥愤怒,催动赤霄剑,一招‘飞鸟投林’刺了上来。

剑气纵横,寒光耀十州。

十一见寒肥的赤霄剑直刺嬴朕眉心,远远望见,大喝一声:“好剑!”

身体如林间小鸟,轻盈的落在嬴朕面前,为他挡住势不可挡的赤霄剑气。

十一周身万剑合一,在他胸前凝聚成一柄宝剑,他二话不说,催动宝剑,自胸前斜向上削了出去。

“铛啷”一声,火光四射。

寒肥十一二人剑诀一转,背剑在后,各自对了一掌,香火之力震荡,两人各退数十步!

“走!”

寒肥趁机喝道,妘深和姒仁抓起金日磾往山外飞奔。

“走?你走的掉吗?”

王诩手指望远处遥遥一点,万古长城龙啸而出。

“嘭!”

刹那间,一个人的闷哼声传来,就见妘深、姒仁一左一右驾着的金日磾,一口鲜血喷射出来,脑袋直接耷拉,犹如脊椎被打断。

“你,王诩你拿命来!”寒肥见鬼谷子伤到金日磾,顿时怒火中烧,挺剑而起,要和他同归于尽。

“蚍蜉撼树,真是不自量力!”嬴朕将一切放在眼里,嘴里嘟囔着,不过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嘴里念叨的时候,他又有悄悄的指挥着十一行动。

这边嬴朕的部署尚未到位,就见寒肥,肩头扭转,直接朝外间飞速逃窜。

“人都说,寒邦言,长子肥最像他,这份无赖逃跑的技能也确实像,贼像!”嬴朕和十一等人盯着他左形右绌的身体在视线中慢慢变小,无论是鬼谷,还是嬴朕都没有要追杀他的意向。

嬴朕悄声来到王诩的面前,低声询问:“师祖,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们?”以王诩功力,别说留下金日磾,就是将今日到场的寒氏众人全部留下,皆不成问题。

可惜故事并没有按照这个路线发展。

王诩作为鬼谷一脉创始人,也仅仅是重伤金日磾便没有再出手。

王诩听闻嬴朕的致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九公子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

“鬼谷虽说实力无限逼近九大古姓家族,其实实力相差慎大,二者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而且现在的我们还不宜过度激怒大寒王朝!”嬴朕回答道。

“对也不对,姒妘两大家族,早就归附大寒,其古姓家族的骄傲,早就不足为虑!”王诩道:“至于大寒王朝,你说的很对,以现在的状况,他们会对我们出手,不过不会很强势,如果真将寒肥或者金日磾留了下来,那就真是不死不休!”

王诩拉着嬴朕,边走边说。

仅走十几步,他们来到马车之前,四肢被废的庞括涓直挺在地,王诩扫了一眼,朝孙伯灵说道:“庞括涓交给你们师兄弟处理,是生是死,你们自行绝定,不必知会于我。”弑杀同门,剜去孙伯灵的髌骨,他就饶过一次,如今更是协同李白莲背叛鬼谷,所有的师徒之情皆被消耗殆尽。

禽刑以墨矩撑着身体,在众多鬼谷弟子的包围下,可以说被变相囚禁。

王诩说道:“儒墨显学,自儒家独尊之后,早就没落,不负昔日辉煌,当今之世,墨家学徒不过千人,像你如此虔诚之人不足百人,念在墨翟的情分上饶你不死!”然后,他对徒孙们吩咐道:“将此人抬进去,待其伤势痊愈后,任其自行离去。他日再和我鬼谷一门相遇,不可主动寻仇!”

“师祖,若是他们主动招惹呢?”一名徒孙询问。

王诩道:“能力足够,无情屠杀,修为不逮,可伺机谋划!”鬼谷一门,从不畏惧何人,别说是没落的墨家,就是九大古姓家族也不能让他们折腰。

那名徒孙应诺。

“慢!”

嬴朕见墨刑在鬼谷弟子的搀扶下,朝谷内走去,他上前紧走几步说道:“墨家治学,兼爱非攻,兼爱天下,在于为政,非攻之道,当以戈止戈。墨家和大秦本就渊源极深,昔日大秦结束七国混战,完成非攻之道,虽说兼爱夭折,但理念上两家仍旧是故人盟友!”

他停了一下,说道:“若墨刑先生接受,伤愈之后,可到咸池嬴族,相信两家再次联手,必然能够再现昔日百家争鸣的盛况,为往圣继绝学!”禽刑继续朝鬼谷内行走。

“禽刑先生不必急着做决定,养伤期间可仔细思量!墨家的未来不应该只是游侠!”嬴朕道。

墨刑闻言,蹒跚的脚步,稍顿片刻,遂又在搀扶下,于林深之地不见。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三十年零六十一天

鬼谷山门前,一切尘埃落定。

孙伯灵师兄弟三人架着庞括涓回归鬼谷,除了要给他老庞定罪外,鬼谷内部一片狼藉,需要认真整理,那些被金日磾收罗出来书籍古册更需要护理归位。

二代弟子走光,留下尉萌、王婠和几名能力出众的三代弟子,恭候在一旁听鬼谷子差遣。

墨甲男子和第九弼马温也来到嬴朕面前和他辞行,大秦锐士提前出关,乃是破例,必然会引起大寒王朝那边的注意,他们要在对方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前回归咸池岛。

现在还不是双方全面攻伐的时刻。

至于第九弼马温,他也要回去给大厩长汇报任务,也跟着回转。

嬴朕的安全,则再次交到十一的手上,不过在离开时,第九弼马温单独给十一说了一句话:“此次护卫,大厩长那边很不满意!”

十一很是清楚,云梦之行,嬴朕接连受伤,作为族长的贴身侍卫,他,很不称职!

第九的话,十一没有反驳,只是很愧疚的回了一句:“十一,失职!有负大厩长栽培!”他冷冷的低声道,神情有些低沉,更加缄默。

嬴朕见他们师兄弟对话,察觉到十一的失落,上前道:“第九,你不回去复命,在这里瞎叨叨什么,敢乱我军心,小心我让大厩长抽你板子!”他白了一眼,对十一说道:“此次云梦之行,就算是十三和第一亲至,该有的风险还是会有,一分都不会少!你的表现很是可观,尤其是最后找到扁雀力挽狂澜,当记你一功!”

他不疾不徐的道:“跟在本族长身边,风险必然会有的,若每次风险之后,你都如此,那你还是跟着第九回去,重新接受大厩长训练吧!”

十一精神一绷,抱剑凝神:“属下知错!”那一瞬间,四周剑气再次暴涨!

剑气暴躁,隐约对第九不善!

“属下告辞!”第九见此情景,折扇轻摇,幻化万千,飞速溜走。

墨甲男子一声令下,一千大秦锐士化整为零,消散在云梦山中。

尉萌王婠和鬼谷子一阵叙旧,站在一旁的扁雀甚是艳羡。

淳于意知晓他内心的苦楚,上前安慰。

鬼谷子感受到扁雀的异常,想到他的仗义出手,带着两个徒孙来到他面前致谢:“此次鬼谷罹难,多谢扁雀先生相帮,否则此番鬼谷必然损失惨重!”说着向他抱拳鞠躬。

扁雀哪能受他如此大礼,赶忙伸手搀扶住他:“鬼谷老先生如此说,可折煞小子了,此番若不是小子临阵畏惧,也不会让老先生受限被动,令鬼谷受到如此震动。”他们虽然外表都是老者,但是鬼谷子的辈分和年纪都要甩他老大一截。

“扁雀先生不必谦虚,若没有先生,或许他们还会有更阴损的方式,若不是先生最终替换了无骨散,那老夫的鬼谷已然全废,鬼谷一脉从此走向没落!”鬼谷子以修为荡开他的阻拦,强行鞠了一礼,他清楚无骨散的效果,若真的中了此散,脊髓畏缩,经络枯竭,更恶毒的是,此毒至今无解。

站在一旁的尉萌和王婠见师祖致谢,她们也抱拳深鞠躬,以表谢意:“感谢先生援手之恩!”

扁雀无奈,只得赶紧让他们起来,望着诚意拳拳的三位,他脸色微红,有些愧疚:“老先生高看了,当时我是真想下毒的,若不是下手前,九公子让其侍卫十一和淳于先生来找我,告知我真相,扁雀早就铸下大错!”

“三位若真要感谢,还是感谢九公子吧!”他说着望向嬴朕。

嬴朕摆手道:“扁雀老头,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何必谦虚!”

鬼谷子点头附和:“扁雀先生乃是当世神医,医德医术无双,王某也是敬重不已,此次之事乃是情理之中,易地而处,就算是老夫也必然会做出如此选择,先生就不必自责。”

尉萌很是关心的询问道:“不知令千金可有消息?”那段泛黄的医阁时光,她经常到那里找嬴朕,和扁雀有数面之缘。

扁雀叹道:“失踪三十年零六十一天,音讯全无,九公子那边让养马人帮我查了,那丫头只是在中都出现过,和大寒王朝有过几次冲突,遗落了些首饰,逃跑之后,再无音讯!”

王婠也安慰道:“扁雀先生不必担忧,令千金必然逢凶化吉,安然归来。师弟既然答应帮助寻找,那肯定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当今之世,论情报,无势力可出养马人左右。我在借助我鬼谷的势力,让鬼影也帮先生留意寻找!”

扁雀激动的说道:“多谢少掌门仗义出手,老朽感激之至!”

“老先生不必如此,这是我鬼谷应该做的。”王婠道。

云梦山,山破云出,云绕山生。

云雾九叠,山路崎岖,即使是催动修为也很难急速前进。

姒仁、妘深带着金日磾一路谨慎飞窜,终于即将走出云梦山外。

三人一路结伴,至于寒肥,自其断后之后,也没有和三人汇合,而是考虑到驻扎在云梦山外的五万寒朝直属大军,五万人马被大秦锐士冲散,到现在为止,居然一个人生还都没有。

他寻着蛛丝马迹,一路找来,内心的震撼越来越大。

斗折蛇行,到处行走,他在云梦山中大约见到了一万名士兵的尸体,个个都被一剑致命,剑伤特殊,皆是大秦百炼的青铜长剑。

“难道父皇的疑虑是对的?”寒肥望着那成堆成片的尸体,想起那深不可测的一千墨甲战士,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云梦山,山脚。

云雾散去,沟壑纵横。

“三位贵客,匆匆忙忙的,不知往何处去?”

一名男子头戴斗笠,嘴里含着草棒,身后一匹神骏的汗血宝马正不停的打着响鼻!

姒仁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心头暗自震惊,不自觉的催动图腾:“一路走来,我们都小心谨慎,释放灵觉,感应四周,他是何时坐在那里的?”

妘深作为女性,心思细腻,打量着坐在石头上的男子,见他一身马夫打扮,腰间腰带上别着一把割草镰刀,显然是……

想到此处,她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刺马锥

“嬴姓养马人!”

妘深失态出声,姒仁紧绷的神经愈发绷紧,惊慌失措,也是不自觉的呢喃:“养马人?!!”

他双目圆瞪,不敢相信,原本催动的帝禹九鼎,迎风斗大,因为香火之力控制的失误,化作九小只,心神恍惚间,被姒仁打了出去。

帝禹九鼎势如流星,九小只呈圆法阵,全方面封死斗笠养马人的退路。

帝禹九鼎虽然被姒仁仓促间打出,但是以他战斗多年的经验,还是极为严谨,每一只大鼎内都装着一道天地能量,如风,如火,如雷,九种力量互相交织,任何一种都能将斗笠养马人摧毁。

出招虽然莽撞,其内心想法却是很对,以最近养马人的名声,只能在见面的当场就释放大招,不然,等对方出手,自己有木有能力还手还两说。

姒仁从帝州来,一路上都是关于养马人出手清理嬴州的消息,尤其是最后那几个,养马人刺杀了凤凰海峡、麒麟海峡的寒军将帅!

且全部一击致命!

他清楚,凤麟州和帝州在这两个海峡驻军的将领,无论是谋略,还是修为,丝毫都不比自己差。

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点小智慧,他还是有的,既然养马人派遣眼前的男子来截杀自己和妘深,必然不凡!

姒仁从踉跄出招,到心思活络的将一切想通,仅在呼吸之间。

豁然开朗后,他跟在帝禹九鼎之后,自芥子空间内,取出一把开山铲,二话不说,挥舞着开山铲,劈向斗笠养马人!

斗笠养马人见对方上来就是大招,九只大鼎,全方位砸向自己。

九种能量,飞速冲击之下,周围的气候、时间、空间,都受到不可逆转的影响。

斗笠养马人突然扬起脑袋,‘噗’的一声,嘴中草棒射出,其速度之快,竟然超过嬴朕辕门射戟!

甚至速度是其五倍之多!

草棒后发先至,嘭的一声射穿开山铲!

急速飞奔的姒仁惊吓的愣在当场,身体被其强势的气劲冲飞。

斗笠养马人从容的摘下斗笠,扬手甩了出去。斗笠螺旋飞出,噌噌的九声齐响,九只即将击中斗笠养马人的大鼎,被斗笠切作两半,化作香火之力消失。

斗笠切完大鼎,螺旋一周,回到斗笠养马人手中。

姒仁图腾受损,脸色顿时惨白,飞速后退的身体,突然痉挛如虾子,一口心血喷射而出。

斗笠养马人优雅的将斗笠戴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草棒,送到嘴里,再次嚼了起来。

他闲庭信步,望着痉挛的姒仁,淡然道:“弱鸡,真是弱鸡,鄙人排名十三,你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言语间甚是失望。

斗笠养马人,正是十三,厩苑养马人第十三弼马温。

他闲散的步伐,陡然加速,影子一闪,已经站在姒仁身后,右手掌心向上,其上漂浮着一枚刺马锥,锥上染着鲜血。

姒仁心口洞穿,跌落在地,再无生机。

那边妘深在认出的十三身份的同时,她也在呼吸之间思绪翻飞,不过相较于姒仁的出招硬扛,她作为女性在这一刻竟然理性起来,第一时间抓起金日磾就往远处飞奔。

十三从嘴吐草根,到锥杀姒仁,仅在片刻之间,她以仙班境的修为,在这须臾的时间内,带着一人,竟然奔出千里之遥。

妘深全力催动图腾火之古神,火借风势,逃窜千里。

十三远远的望着她在天地之间驾驭着一道火光逃离,嘴角斜扬:“千里之遥,不过一息之间,你逃得掉吗?”

“动身去追杀你,好像有点欺人太甚,好了,我就站在这里,闭眼杀人,你逃得掉,我完成任务,逃不掉,那算你我倒霉咯!”十三右手中不知何时扣着两枚刺马锥。

他以刺马锥贴面,面朝妘深、金日磾。

“颤抖吧,弱鸡!”

十三闭眼,右手随意一扬,两枚刺马锥交缠着飞了出去。

去势如光,交织如比翼。

“噌!噌!”

两声入肉的声音,就见火光涣散,两道身影从虚空中跌落。

急速下坠,眨眼间就要落到地上。

妘深捂着胸前洞穿的胸口,艰难的抬手封住金日磾流血的伤口。

她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舌尖出血,她粉嫩的樱桃小口沾满心血,念念有词。

转眼之间,她竟然苍老了许多。

妘深丝毫不管,飞速念出口诀,原本涣散的火光,突然凝聚,火势之大,犹胜凤凰涅槃。

火光如蕉叶,托着长长的尾巴,承载着两人,嗖的一声,消失在云梦山,再次出现已经是在千万里之外。

十三将一切望在眼里,见原本打散的火光重聚,不仅不弱,反而更加强大,速度更是强出百倍,他有些惊讶:“还有这一招,难得难得啊,不虚此行!”

云梦山内,寒肥瞻仰了近三万寒兵,全部都被一击击杀,且都干净利落。

他有些艳羡:“天地不公,为何天下最强最好的都是他嬴姓的?”无论是刺杀、情报第一的养马人,还是天下四大死亡兵种之首的秦锐士,都出自大秦嬴姓。

且,二者也仅是冰山一角。

寒肥站在尸堆不远处,正在愤怒问天,突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香火之力波动,且是一种火属性图腾。

他之所以能够感受火属性图腾的波动,不是因为他也是类似的图腾,而是他太过熟悉此人。

“不好,金日磾有危险!”

寒肥惊呼出声,很明显,香火之力诡异的波动,那是遭受到修为全面压制才可能出现的情况。

寒肥毫不犹豫,腾身踏上赤霄剑。

嗖的一声,潇洒的驭剑创所,追赶火光而去。

风吹衣带,霎时潇洒风流,俨然一代绝世剑仙,若不是他那肥胖的身子,必然赛过宋玉,迷倒万千少女。

地上一人仰面朝天,胸口被洞穿,双目圆瞪,眼中透着恐惧惊慌,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死的那一刹那肯定很不甘!

寒肥收剑而立,站在他身边,低声道:“姒仁居然被秒杀了!能一击击破他的帝禹九鼎,此人功力必然远胜于我,难道是鬼谷的那几人回来了?”据他所知,那几人应该都不可能回到鬼谷,可谁又有这般势力,或者是九大古姓家族在暗中出手?

此次鬼谷风波,寒朝损失惨重,除了是鬼谷子一脉的人脉强悍,那就是九大古姓家族,皆如姬姓一般,趁机占据利益。

“也罢,本王也好多年没回中都了,此次就顺带送金日磾回京吧!”寒弗陵无论怎么说都是他的后辈,他也不忍心看着他丧失左膀右臂。

于公于私,金日磾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寒肥绝不容许,因为金日磾一人之因,影响大寒王朝的延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名曰白瓷

鬼谷后山,朗月当空,虫鸣山野。

林间小溪水潺潺,溯流而上,溪流越来越急湍,至一峭壁上,如白练悬空,絶巘高约百万尺!

絶巘之上,横生一株崖柏,月光流淌,疏影横斜,树影内,有一巨大影子和硕大的树冠分庭抗礼,让大自然艺术水准在这里跌入谷底。

那巨大影子细看下,原来是一个肥胖的女孩,抱膝蹲坐在树枝之上。

飞湍瀑流,雪白的水珠跌落谭畔巨石之上,迸溅出无数碎钻石般的水珠,最终坠落寒潭。

寒潭如湖泊,远处静如铜镜,陡然涟漪迭起,水浪翻涌,一条水桶粗壮的蛟龙自谭底钻出,水汽氤氲,朦胧间可以见到它周身数处鳞甲脱落,露出猩红的伤口。

蛟龙腾雾气而出,并没有一飞冲天,入于天际,而是贴着崖壁,犹如壁虎游墙般,缓缓的升了上去,它渐渐接近那肉肉的女子,整个龙躯盘绕崖柏,最后半个龙身盘踞在女孩身上,犹如是娘亲的怀抱。

蛟龙龙首正对女孩,出言道:“念儿,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师祖他醒来了,你那个小师弟将他救活的,现在鬼谷安危已经解除,你要下山看看他吗?”

李念破涕展颜,惊喜的道:“真的吗?太好了!”眼神中带着万千期许,又带着三分伤感,好似在担惊受怕,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蛟龙龙爪遥点李念的额头,说道:“感受到疼了吧?白瓷阿姨的话也敢质疑!小没良心的丫头。”李念没心微痛,心知不是梦幻泡影,是真的,师祖苏醒了,鬼谷也度过这场大劫。

她脸上难得展现的笑颜,突然暗淡,心中悲怆:“可我却无颜再见他老人家了!”念及此处,李念无助的将脑袋依靠在龙腹上,泪水如两条珍珠帘子,哗哗滚落。

蛟龙白瓷历经不知多少年岁,多少劫难,才从小小的鱼类修成可腾云入天的神异存在,她自然一眼就看出,李念的伤心处,但她并没有出言安慰,仅是将身体紧紧的盘踞,让她感受到有个依靠。

她望着李念小花猫般憔悴的脸庞,内心叹惋:“唉,可怜的小丫头!”

山崖对面,是一片层峦叠嶂的山峰,长满了参天的巨木,有的甚至高耸入云。

白瓷正在为李念的事情黯然神伤的时候,自鬼谷中飞出一片白影,白影宛如檀香炉内的青烟,摇摆飞扬,悠扬的飘向山崖对面山峰。

白影来到山峰内,突然定住,停在一处高耸入云的参天泡桐树巅。

“师……你来清理门户吗?动手吧!”白影正是鬼谷子,他突然出现在树梢巅,直面李白莲。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

李白莲不知在此处待了多久,眼眶有些湿润,尚有泪痕存留。

鬼谷子出现的太突然,他来不及擦拭!

正如李念不知如何面对师祖王诩,李白莲也不知如何直面自己的养女儿徒。

“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不知此刻滋味如何?你让她一个小女孩,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师祖师叔,如何继续领导师弟师妹?”鬼谷子转身,顺着李白莲的视线,正好将李念和蛟龙的一切观看的清清楚楚。

恼怒之余,反手给李白莲一巴掌。

李白莲没有躲闪,结结实实的挨了下来!

他青松般直挺挺的站在哪里,不卑不亢。

“后悔吗?”王诩拂袖转身,背对着他。

李白莲回应:“如果时光重来,在给我一个机会,我依然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

鬼谷子问道:“哪怕明知会伤到李念?”

“今生李白莲欠她的,来生定然结草衔环。”李白莲望着远处依偎着蛟龙的李念,甚是愧疚。

“如果真有来生,要今生何用?”鬼谷子反手又给他一巴掌。

他身体未动,依旧背对着李白莲。

“我抚养她成长,即使亏欠她又如何,今生就算我们两清,纵使亏欠他,我也会如此选择,毫不犹豫!”李白莲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对着鬼谷子的后辈咆哮道。

“就因为我不让你出山,就因为我不让你执掌鬼谷?”鬼谷子质问。

李白莲说道:“对,或许这些于你而言,无足轻重,于我而言,却是比生命、比名誉还要贵要!”他神情有些偏执,双目隐隐有些充血。

“孔仲尼云,因材施教,教徒无方,你能有今日之结果,是我王诩之过!”鬼谷子取出一根竹鞭,猛然在手中折断:“从今之后,你我师徒情义两清。我虽养你长大,却没能教你成人,一切情义,索性清空,他日相见,权当陌路!”

“告辞,今生不必再见!”李白莲后退三步,躬身郑重的施了一礼。

“后会无期!”鬼谷子道。

李白莲纵身入云巅,踏雪莲远去。

鬼谷子站在泡桐树巅,有些恍惚,突然高歌而起:“凤兮,凰兮,非梧桐兮不栖;翱翔千仞兮,非竹实兮不食……”

“凤凰已远,师祖不必感伤!”嬴朕不知何时出现在鬼谷子身旁,他说道:“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师祖十徒,九徒龙凤,我父皇多子多女,多为常人,更有胡亥者,使族危而国灭,一切皆是命数使然,纵论古今,何来十全十美的好事!”

“唉,真是我管的太严了吗?”鬼谷子一声长叹,好似又沧桑了百年。

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双目有些空洞。

“按理说,我作为晚辈,不该说的,既然您老问了,我就说说,荷华先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嬴朕对着鬼谷子深深一躬,接着说道:“虽然我不知为何,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您老有强烈的欲望想要将他留在身边!”

“古人常说,读书万卷,不如行路百里,以他的心性,是一个不甘于囿于一地的枭雄,您老越是留他,反而越是激发了他的反抗心理!”嬴朕有些不解,蹙眉深思:“照我所见,您老深谙因材施教之道,不可能不清楚他的心性才是!”

鬼谷子闻言,又是一声长叹,神情有些落寞:“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就不许我老人家失误一会?再说,他是我大弟子,收他的时候,可能我尚不善为师之道?”嬴朕摇头:“不不,要是别人或许可能,至于您老,绝不可能!”

忽然灵光一闪,嬴朕双目生辉,肯定的说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来历有些惊人,就是您老都没有把握能护住他!”

嬴朕双目盯着鬼谷的神情,轻声道——

“荷华所言可对?”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河神府

鬼谷子目光深邃,盯着嬴朕望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

犹如被孙行者施法定住般,僵硬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的动作,稍稍点了点脑袋,长吁一声:“他也不是很愚笨,为什么没你这般看得清楚?”

嬴朕主动上前拉住王诩的手臂,说道:“师祖,您老这是当局者迷,徒孙是旁观者清,您老尚且如此,更何况雄心勃勃的他!”鬼谷子有些激动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当空的明月,神情有些萧索。

天道无常,摩诃无量,世人庸俗,混沌难明,无人能解其中味!

嬴朕有些好奇的询问:“不知他有什么身份,让您老如此忌讳?”鬼谷王诩可是号称万圣之祖,鬼谷更是能与九大古姓家族并肩的势力,而且鬼谷子的修为,在这些势力中,绝对足够排入前三。

世间居然有势力,能让如此人物忌讳不轻,避之不及,更是压着自己的爱徒,不让他出山,一展抱负?

着实让嬴朕好奇!

鬼谷子有些避讳的伸手朝天指了一指,低声道:“世间有一组织,不在青林黑塞,不在名山灵地,据说在云海深处,在星辉斑斓地,名称唤作‘河神府’,你可有听过?”

“河神府?!!”

嬴朕不听还则罢了,一听‘河神府’三个字,可不得了,原本宠辱不惊的他,此刻差点惊诧的蹦跳而起,下意识的惊呼出声:“河神府!!”

简短的三个字,从他的牙缝里半个字半个字的往外崩!

鬼谷子很是意外的望着嬴朕:“你居然知道?有点意思!”要知道,除了向他这样的老人,现今的瀛渊大陆知晓河神府的人,不足一手之数!

尤其是向嬴朕这般年轻的,更是没有!

“师祖,我可不是小年轻,论辈分和年龄,我可是能和您老人家一样称师做祖的人!”嬴朕知晓鬼谷子的惊讶,遂说道。

河神府他哪能不清楚?

要是真论对这个组织的了解,嬴朕知晓的绝对比鬼谷子还要多!

自从嬴朕二次收集散落在外的残魂落魄,被河神府府君发现,派遣手下大将差点要了他的性命,毁了方集结成册的《黄帝内外经》,他就被河神府震撼到!

尤其是那大将临走居然砍下了他师傅的脑袋,杀了他崇敬有加的师父。

杀师之仇,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嬴朕经常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终有一天,他要亲自覆灭河神府,为师报仇!

从黄帝部族二次带回残魂,他回到咸池后,便四处寻找古籍遗刻,收集河神府的资料,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在祖祠内,寻到了父皇留下的笔记,里面详细的记载了河神府的诸多秘辛!

鬼谷子以手抚额,有股子豁然开朗:“也是,你小子不能以常理度之,且有大秦嬴姓那么大的靠山,又岂能不了解河神府!”除了好出身,其实嬴朕有今日的成就见识,离不开他后天的拼搏奋斗。

“师祖说笑了,我能了解河神府,委实是意料之外!”嬴朕将自己突破修为,天地陷入白夜,落到黄帝部落所经历的事情简单的给鬼谷子说了一番。

其中隐去了好多事情,如俞跗传授医道,会顺着残魂在时空中四处游荡,等等事情!

鬼谷子说道:“河神府乃是世间最为恐怖的存在,它是历史长河的守卫者,时时刻刻都监控着天下,以防止有人妄图扰乱历史长河!”上次嬴朕之所以被他们发现,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在黄帝时期,不小心之下,在不断的改变历史!故而,轻易的便被府君发现,并派遣手下大将前来追杀他们师徒!

以至于让俞跗因此陨落。

“如此吗?那李白莲也是出自河神府?他是里面的护卫还是?”嬴朕询问。

鬼谷子抬头望月,月亮依旧明亮圆润,他开始尝试着回忆过往,唤醒尘封的记忆,为嬴朕讲述那段故事——

“那时候,我尚年轻,不知轻重,狂妄无忌,有一次极北雪地游走,突然听到一阵婴孩哭声,我二话没说就赶了过去,正巧见几个金甲士兵正要举起长枪结束他的性命!”

“这样的场景被我瞧见,岂能袖手旁观,二话不说,我就出手救下了婴孩,将他们全部击杀。”

“直到此时,我才认真观察,发现婴孩周围死了好多白甲士兵,甲胄上有雪莲印记,从穿戴和兵器来看,全不似凡间之物。小家伙身子之下,更是长着一株雪莲将他托着,以避免和冰雪零距离接触。”

“突然一名躺在他身边的将士,强忍着一口气醒转过来,他撑着将婴孩的来历说的一清二楚!”

“原来这个孩子居然是河神府府君李长青的儿子!”

“不幸的是,河伯叛变,乘机斩杀了府君,全面掌控了河神府,成为了新一代府君。”

“怀抱着斩草除根的心态,河伯要灭掉李府君方出生的孩子,他们自从叛乱开始,就一直奉命保护小公子,一听河伯要杜绝后患,不忍李府君绝后,遂大家商议带着婴孩离开河神府。”

“河伯知晓小公子跑后,哪能善罢甘休,派遣一大群战士,沿途追杀,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沿途杀掉的孩童不下三千余名!”

“你追我逃,双方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追赶着,就在他们快要僵持不住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我!”

“或许是缘分吧,那时我看着他粉嘟嘟的甚是可爱,也就动了收养之心,而那么多士兵为了护卫他全部都陨落了,只剩巴掌大小的他,我哪能忍心,尤其看着他周围一群将士,抱团而死,至此长眠不醒!”

鬼谷子陷入深思,断断续续的讲着一个故事,一段往事,嬴朕听得入神,见师祖说完,立即脱口询问:“那小孩就是李白莲吧?”

鬼谷子点头:“是啊,我见他身下有一株雪莲,所以给他起名李白莲!”接着他又继续说道:“我还记得,我将他抱了起来,他身下的那株雪莲遂应声消散!”

嬴朕内心五味杂陈,道:“您老,不愿意他出山,不让他继承鬼谷,就是怕河神府注意到他,来灭他性命,而你即使现在也没把握打败河伯?”

“唉——”

鬼谷子仰头长望明月,一声长叹,千般愁绪涌上心头。

“您老用心良苦,奈何弟子不解师心,奈何,奈何!!!”

嬴朕甚为鬼谷子难过!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铜灯笼

河神府,坐落在历史长河的源头,操控时间、空间,仅在翻覆之间。

河神府的府君河伯,那修为岂能以等闲度之!

鬼谷子虽然在人间被世人尊为‘万圣之祖’,他的学识和修为,也足以担当,但是真要和那位隐身在星河之内的府君一较高低,他终究没有战而胜之的信心。

“河伯的修为真有那么高不可攀吗?”嬴朕很想了解河神府的一切,其师俞跗便是死在他们的手上,他和这个组织,注定不死不休!

鬼谷子望了嬴朕一眼,有些劝勉道:“师祖不清楚你和河神府究竟有何恩怨,不过我劝你,且将一切放下,昔年秦皇曾和李府君有过交手,两人点到为止,堪堪战平!”

“徒孙谨记,谢过师祖教诲!”嬴朕很是虚心的应承下来。

“你也不必太过低沉,以你的资质,河神府府君又如何?你早晚能达到秦皇的境地,甚至超越他。”鬼谷子一阵严肃的话说完,生怕嬴朕的信心受到打击,又鼓励道。

嬴朕道:“荷华虽然不敢大言不惭说超过父皇,但是一定不会让他老人家丢脸的!秦皇的儿子,绝不是弱鸡!”他眼中尽是荣光。

他不会向别人一样去躲避父辈带来的光环,相反,嬴朕很享受这样的荣誉,于他来言,能成为秦皇的儿子,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耀!

“你小子能这样想,那老朽就放心了!”鬼谷子捋着胡子,很是满意的点头,眼光尽是赞赏。

他一生之中,十个嫡传弟子倾尽了他的心血,第三代弟子中,也就只有尉萌、王婠和嬴朕受到他的点拨最多,甚至有时候,三个徒孙更让他欢喜。

鬼谷子心想:“我看来是真的老了,或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隔代亲吧!”

两人聊着,不知不觉间,走下了那株高耸入云端的泡桐树,来到了鬼谷正北,一处名为三荷映月的地方。荷塘微波荡漾,三株荷花含苞待放,透着清香,月光辉映下,犹如披上了一层牛乳色的轻纱。

鬼谷子站在荷塘畔,望着三株荷花,望着荷塘中的院落,神情再次低沉不已。

他有些自嘲的说道:“原想随便走走,竟然不知不觉来到这里。”鬼谷子隐居后,除了待在藏星楼、水帘洞,在这里和大弟子聊天下棋的时间最多,站在这里,就是不刻意去想,往日的种种皆浮上心头。

“沧海桑田,轮回演变的除了天地万物,还有人心冷暖!”鬼谷子感叹。

他纵使是万圣之祖,早就站在大陆的顶尖,但是面对人心幻灭,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无欲无求,依旧有所谋求,依旧有所寄托,有所在乎。

嬴朕道:“师祖也不必太过感伤,等哪天他想通了,自会回来求您老谅解!”鬼谷子并没有回应嬴朕的话,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荷塘中的三株荷花,约摸过了一炷香,他拉着嬴朕离去:“走,我们回藏星楼!”

行至中途,他回首望了一眼三荷映月,抬手封了此地,遂朗声朝鬼谷内下令:“自即日起封存三荷映月,定位本门禁地,无掌门首肯,不得涉足!”

藏星楼二楼,一切在孙伯灵等人的操持下,又恢复到原状。

嬴朕温养着茶杯,正在给鬼谷子泡茶,自打封禁完三荷映月,他就带着嬴朕随意到藏星楼,两炷香过去了,他就坐在椅子上出神入地,不言不语,不动声色!

“师父,弟子有事求见!”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极为仓促的在楼外响起,不多时就见楼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诡道令主衍太济!

此时的他,显得有些慌张,丝毫没有运筹帷幄的风范。

嬴朕起身恭敬的喊道:“六师叔!”他有些诧异,内心波涛汹涌,大脑飞速的运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一向镇定自若的六师叔,如此狼狈仓促!”

衍太济根本无暇估计嬴朕,直接来到鬼谷子的身边,甚为担心的说道:“师父,大事不好了,弟子特来向您辞行!”

良久,鬼谷子无神的眼睛,恢复了神色,有些恼怒的训斥道:“都老大不小了,也是一朝军师的人,怎么还改不了你这毛毛躁躁的作风?”

衍太济低头道:“师父教训的是,只是此次确实比较特殊,弟子实在镇定不下来!”

鬼谷子接过嬴朕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询问道:“说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情,让你小子这么毛躁的前来辞行?”

衍太济担忧道:“据大焽王朝的眼线来报,兖州中央,青铜灯笼的封印出现了松动,弟子要赶回去处理,不然让那些家伙出现到瀛渊大陆上,按一切肯定就完了!”他手中拿着嬴朕递上来的茶水,根本忘记了去喝!

“松动了?不应该啊,记得六年前我才去查看过,起码还能撑个上一百年!”鬼谷子疑惑的说道。衍太济道:“弟子也是如此认为的,可是情报所描述的也确实是松动了。弟子担心的是大焽王朝的皇室子弟,有人参与其中!”

“如此,那你确实要回去看看,没有你和梅耶压着,年轻人总会冲动做出些恐惧的事情,甚至连他们都不知道危害会有多大!”鬼谷子知晓,为了鬼谷的事情,衍梅耶此刻正在外面出征,能挑起整个大局的人,也就只有衍太济,所以作为师父,他很是开明的,挥手让他离去。

“为师这里你不必担心,青铜灯笼的封印一定要处理好,否则,整个瀛渊大陆必将为黑暗所笼罩。”他吩咐道。

衍太济应诺,直接出了鬼谷,直奔兖州。

“青铜灯笼?”嬴朕有些不解,询问鬼谷子:“师祖,这是何物啊?”

鬼谷子有些迟疑,明显不想让他知道,遂道:“这个东西,现在的你不必知晓,你还是好好注意的当下吧!”

嬴朕道:“师祖,您说的当下,荷华正好有些事情,想要请示您,鬼谷如今已经和大寒王朝撕破了脸,您老有想过鬼谷以后当如何自处?”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鬼谷子,静待他的回答。

第一百八十六章 鬼影鬼主

鬼谷子抬手一挥,桌上的书籍回归原位。

一盘黑白分明的围棋出现在两人面前,鬼谷子捏白子在手,抬头反问道:“你看这盘棋,局势如何?”

嬴朕望着已近尾声的棋局,沉思片刻,阐述起自围棋上的所得:“我观此局,黑白双方虽然胶着,但白子败势已显,大势已去,大龙被黑子困死于深渊,三子以内,大龙必定被屠!”

“你是这样认为的?”鬼谷子以双指搓着白子,不咸不淡的道。

双眼盯着围棋,连头都没有抬起。

嬴朕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暗自度量:“难道白子尚有一线生机?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思虑到的?”他不自觉的正襟危坐,以鹰瞵的方式,俯视全局。

“咦,不对!”他望见边角处,竟随意布下有几枚白子,内心震撼莫名。

“看出来了?”鬼谷子听到他的惊诧之声,抬头问道。

嬴朕点头,谦恭的说道:“看出些端倪!”

鬼谷子道:“说来看看!”

嬴朕道:“整盘棋白子虽然呈现出龙游浅水之态,明面上其大龙被黑子包围,其实是白子故意以身诱敌,黑子大龙层层围剿白子,却也被白子边角的几处闲棋定在原地,在也不能腾云入海,一飞冲天,被定在陆地之上的大龙也就只能任由白子屠杀!”他一边说,一边望着鬼谷子,仔细揣摩他神情的变化。

鬼谷子以两指夹着其一直手搓的白子,落了下去,白子轻敲棋盘,落在边角,整盘棋局势逆转,白子大龙游入边角,如入大海,黑子大龙反而陷于白子泥沼之中。

他说道:“鬼谷之前的局势,就犹如这盘围棋中的白子,老夫以身诱敌,经此一役之后,无论是寒朝,乃至是九大古姓家族,都将不敢轻易枉动,走江化龙,不过时间问题,你说此时的鬼谷较于之前如何,需要考虑处境问题?”

嬴朕见鬼谷子盯着自己,以手示意他下棋,他自棋篓中捏起一枚黑子,举棋不定:“白子于边角尚有几招闲棋,鬼谷仅有师祖您这条诱敌的大龙,最后顶多两败,不会如白子这般,绝地还生!”

“你非老夫,又怎会知我鬼谷无闲棋?”鬼谷子自信的诡笑道。

嬴朕望着鬼谷子,心里有些打鼓,他来鬼谷是做过调查的,更何况他拜在尉缭子门下,岂会不清楚鬼谷的势力,但是鬼谷子又是万圣之祖,是个玩谋略的祖宗,即使他一清二楚,也不敢肯定。

他憋着气,故作镇定的说道:“鬼谷除了师祖,能拿得出手的,仅有您座下十大弟子,我师、张连横、苏季子、王翦、墨夷贤都随我父皇神秘消失,李白莲、庞括涓叛变,仅有孙五叔、商师叔和太济师叔能支援鬼谷,以他三人的势力,恐怕不足以支撑着鬼谷这条大龙,入云海,塑金身吧!寒朝三大辅国仅来一位,就差点让鬼谷毁于一旦,如果其中三位齐出呢?”

鬼谷子笑道:“你嬴荷华尚且知晓留妻子镇守咸池,你觉得那位寒帝会愚蠢的将手中的三大杀手锏全部祭出在,只是为了对付鬼谷?”一国之主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师祖居然知晓白妶,转念一想,鬼谷有鬼影,实力虽次于养马人,却比大寒亭卫要强的太多,师祖知晓白妶也在情理之中。

“不会,嬴姓比这天下所有人都清楚不会!大秦王朝以开国大势席卷天下,都尚且在和所有氏族的碰撞下,落于下风,更何况在开国就和氏族妥协的大寒,养患太久,寒帝这位少年君王,又怎敢让自己手中无利刃,人都有安危意识,岂会甘愿走上砧板,任人鱼肉?”鬼谷子又捏起一枚黑子,在手中揉搓。

嬴朕点头,寒帝确实不会如此鲁莽,就算他年少轻狂,那位行走在黑暗中的亭长也不会容许他这样做。

鬼谷子接着说道:“就拿你大秦来说,天下人都认为我有五位弟子跟随秦皇,连你这个九皇子,甚至于咸池内的那些嬴姓老人也都这样认为,其实仅有四人,有一位并没有跟着消失。”

“苏季子!”嬴朕一张口就说出了他的名字,苏季子作为六国宰相,之所以被认为和秦皇一起不见,是因为他和张连横的关系甚是要好。

其踪迹也是自那次后不再显露世间!

其余四位,无论是尉缭子还是王翦都是父皇的死忠,那是刀山火海也会陪着父皇闯的人,张连横也是如此,而墨夷贤和王翦则是伉俪情深,绝对不会无故分离。

“不错!”鬼谷子指着身旁虚空说道:“给你介绍一下,鬼谷鬼影鬼主苏季子!”

嬴朕随着鬼谷子的手指望去,就见虚空中一个身穿白色秦服的男子,缓缓显现在鬼谷子身旁,他一脸冷静,朝嬴朕施礼道:“九公子别来无恙!”

随着苏季子缓慢现身,鬼谷子向嬴朕介绍道:“世人皆以为十大弟子中,修为以尉缭子、王翦为最,其实苏季子的天赋是比肩二人的,有许多阶段,他们二人甚至落后于他!”

嬴朕越听越是震惊,他虽然看不出苏季子的修为,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谢季子先生挂念,荷华一切皆好!”

苏季子再次拱手一礼,又消失在虚空。

嬴朕望着凭空消失的苏季子,愣在当场,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又说道:“当初如果苏师叔一上来就出手,金日磾别说接近藏星楼,就是出手的心都不敢萌发,甚至不会发生那些不好的事情,师祖为何一直不让他出手?”

他有些看不懂,一个能让自己宠爱的大弟子不反叛的机会,鬼谷子为何不愿意选择?

“你是不是想不通,明明说一声,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为什么不愿意做,是不是以为我不近人情?”鬼谷子盯着嬴朕的双眼说道,他清楚其此时的心情。

鬼谷子见嬴朕木讷,没有任何反应,遂有些低沉的说道:“喝毒药那么多年,就是个俗人也会有察觉了,我当然也是知晓的,我不让季子出手,也是想给他个机会,可惜,他还是一条道走到黑!”

短短的一行话,鬼谷子说完,嬴朕明显能感觉到他突然苍老了三十多岁。

人一下子就迟暮了!

“是荷华浅视了!”嬴朕拱手致歉。

鬼谷子摆手示意:“师祖没放在心上,你不必介意。我理解,你比较特殊,只能算个二十多岁的小伙,虽然天赋异禀,也需要岁月的积累。”

他一声叹息:“人老了,说话有些啰嗦!”

“师祖不老,寿可比彭祖!”嬴朕说道。

鬼谷子略带沧桑道:“不行喽,比不过那个老人精,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也就只有几年可活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鬼谷后手

鬼谷子带着落寞的语气,神情萧索。

嬴朕起初以为他是在自谦,还以彭祖的事迹来逗其开心,现在听到感慨,神情也凝重起来,起身抓住鬼谷子的手,号起脉来。

“您老别闹!”

鬼谷子本不想让他号脉,抬手要甩开,嬴朕急忙说道,并用力将鬼谷子手固定住,他之前几次为其号脉,皆是有所针对,并没有为他全身检查一番。

鬼谷子见他一派医道圣手的做派,打趣道:“我以为你小子是倚仗外物,没想到真有一手!”

嬴朕一边给他号脉,一边回应道:“那必须的,您老别看我现在也就二十多岁,在医道之上,就是扁雀和淳于意都是我的小辈,真论起来,那可是差了好些辈分呢!”

“哟,您小子还吹起来了,以前可不是这样!”鬼谷子略带挖苦打趣,语气中却是真拿他当做喜爱的晚辈。

嬴朕很是骄傲的说道:“您老还别嘲讽,我还真没有吹,我这还是捡轻的说呢。”

鬼谷子嗯了一声,甚是认真的道:“你小子还嘴硬起来了,那你说说看,你是哪脉的始祖!”

嬴朕摆手,笑呵呵的解释道:“医道始祖不敢当,不过我师父却是真的医道始祖!”

“医祖的徒弟,那也是开宗立派的人物,没看出来,你小子不简单!”鬼谷子眯着眼睛闲谈般的给嬴朕扯淡着:“说来听听,令师是岐伯呢,还是黄帝?”

嬴朕摇头:“都不是!”遂很是自信,俯身在鬼谷子耳边轻声道:“家师俞跗!”

其后,又拉着鬼谷子的手认真号起脉,良久鬼谷子并没有吱声,嬴朕以为他没有想起来,笑道:“怎么样,您老人家没听说过吧!”

“小瘪犊子!师祖我号称万圣之祖,经略百家,又岂会不知俞跗之名?一本《黄帝外经》,一手出神入化的外科医道,一身惊天动地的中医之道,可惜前两样失传了!”鬼谷子说起俞跗眉飞色舞,甚是敬佩,方才不语,也是被勾起了俞跗的传奇经历。

随后,鬼谷子敲打了嬴朕的脑袋一下,遂笑骂道:“俞跗的徒弟又如何?还不是老夫的徒孙?”

嬴朕脑袋被敲,动都没有动,就那样双手紧紧捏着鬼谷子的右手,低着头,不言不语。

鬼谷子见他没有响应,问道:“小子,又在憋啥坏?是不是被你家老祖我敲傻了?”

嬴朕沉默片刻,抬起脑袋,露出有些猩红的眼睛,说道:“师祖,您老的经络怎么突然受损的这么严重?以后不要在随意动用修为了,我给您开一帖药方,以龙涎为引,为您洗筋伐髓,您肯定能寿比南山!”他一睡百年,醒来后,父母不见踪影,兄弟姐妹都化作枯骨,尤其他最亲近的长兄。

在这个世界上,嬴朕真正视作亲人的的人,不多了,也就白妶、嬴虔、嬴婴,以及鬼谷子、尉萌数人,如今突然发现鬼谷子经络受损,修为不受控制,怕是命不久矣,怎能不让他感伤?

鬼谷子佯作生气,骂道:“你小子有龙涎了不起,怎么能随意动用,那玩意是越用越少,就不要再浪费到我老头子身上了,真是个败家玩意!”

“师祖您说什么呢?您这不是变相折我的寿嘛?作为晚辈,有龙涎怎能不先给您老用,就是仅剩一滴,只要您老需要,也必须给您用,在说小子又不缺龙涎。”嬴朕很是认真的说着,更是伸手自衣袖内将正在酣睡的龙翟拿了出来,摊开手掌让鬼谷子观看。

鬼谷子见到龙翟,神情失常,惊讶莫名:“这……这玩意,它怎么在你这里?”

嬴朕突然欣喜,追问道:“您老知道他的来历?”眼神满是期待的盯着鬼谷子。

鬼谷子也立时知道失态了,神情突然一变,故作轻松的回应:“不就是条龙嘛,谁会不知道它的来历?这世间可近百年不见龙凤此等神物了!”他故意岔开了话题。

嬴朕自然也瞧出来了,他见鬼谷子不愿意提,也就没有继续纠缠,而是一脸神气的说道:“对,就是龙,所以龙涎,您徒孙我,不缺这玩意,您老放心用,就是喝龙涎茶都可以!”

“呸!亏你小子说的出口,还龙涎茶,它就是再至神至圣,那也是口水,你让我喝这小东西的口水茶?亏你想得出来?”鬼谷子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很是愤懑。

“好好,是荷华欠考量,咱不做茶,就做药引子。”嬴朕像哄老小孩般的顺着鬼谷子的毛撸:“当药引子总可以吧,您老别拒绝,这个您就是怎么说也是要喝的,您老也知道我的身世,我到鬼谷来,是要请您老出山帮我多培养一些人才的。”

他将龙翟又放回衣袖内。

鬼谷子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望着围棋盘,说道:“治病的事先不说,我们先将这局手谈完。”将手一引:“到你小子落子了!”

嬴朕望着棋盘,手中捏着黑子,蹙眉道:“按照您老在边角布下的闲子,您老应该还有后手吧!”

鬼谷子甚是欣慰,赞赏道:“不错,你小子有进步,不过你既然猜不到,那等你落子后,在告诉你!”说起后手,他的眼神中又多了一抹神采,甚为得意。

嬴朕耸肩:“好吧!您老可不兴耍赖的!”其后,他以珍珑棋局的方式落子,自废一隅。

鬼谷子见他奇怪的落子,咦了一声,低声道:“兵家之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有意思!”

“您老准备的后手呢?”嬴朕提醒。

鬼谷子自怀中拿出一卷竹简:“这东西,其实你是见过的!”嬴朕定睛细看,那竹简是由玄铁铸就的,遂道:“这不是婠师姐执掌的掌门令吗?”

鬼谷子摇头,有些得意的说道:“什么掌门令,鬼谷一脉就没这玩意,其实就是它里面封存有我巅峰时期的一成修为。且我这枚和婠儿的也不是一枚,更关键的是,苏小子那里还有九枚!”

“怪不得说,掌门令出,如见师祖,原来是这个意思!”嬴朕被其一点,豁然开朗:“这要是十枚令牌都被催动,岂不是有十个鬼谷子。”他想想内心再也不淡定,要知道鬼谷子巅峰时期的一成修为,那起码可以吊打两到三个金日磾,即使撑的时间不会太久,十人齐出,当世估计少有势力能抵挡。

“你小子还是不够聪明,当初尉缭和王翦那两个皮猴子,一拿到手就明白了其中的玄妙。”鬼谷子说起自己的徒弟,又再次眉飞色舞。

嬴朕道:“师父他老人,我是比不过的!”

鬼谷子道:“努努力还是有可能胜于蓝的!”鼓励完,他话锋一转:“若这黑棋是你咸池嬴姓,你又该如何来下?”说着他又指着棋局道。

方才,嬴朕落下一子,自损一片,黑子有了一线生机,然而,于整个棋局而言,黑子落败已是不可逆转。

黑棋大龙苟延残喘!

第一百八十八章 言明

黑子大龙囿于棋盘中央,同嬴姓被大寒王朝困在咸池无二。

嬴朕扬手,吸起一枚棋子,望着处于下风的黑子,他道:“黑子之势,恰如今日嬴族,虽然囿于一地,但是其实力根基犹在,黑棋大龙虽然被白子包围,但是绝灭之势已解,结局犹为可知,只要黑子步步为营,还是可以反败为胜的。”原本白子三步以内,便可屠掉黑棋大龙,但是嬴朕自砍一刀,被提取数枚黑子,被他硬生生盘活扭转。

“哦,愿闻其详!”鬼谷子盯着棋盘,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心里却是刷新了他对嬴朕的认知,更加看好面前的晚辈。

嬴朕对着棋盘中心处,又落一子,黑子又被提走一大片。

他缓缓的说道:“治国如围棋,当你不知道往前该如何迈步的时候,不妨往回看看,自斩一刀,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千年世家,百年王朝,也是如此,时间太久,难免会滋生异心之人,将他们一一找出来,剔除掉,让家族或王朝火重生,以更加抖擞的精神面向未来,那时,哪怕前方有高山悬崖阻断,也自有一番自信,移山架桥,继续前行。”

他落子说话,淡然从容,并没有因为自己接连自斩提取一大片黑子而丧失信心,因为他清楚,再恶劣的局势,早晚能逆转回来。

哪怕就是输了也无所谓,不自斩也是输,反而自提数子,多了一线生机。

如此,他又何乐不为呢?

鬼谷子望着被困在中央的大龙又活了起来,内心对嬴朕的喜爱更甚:“你小子,沉睡多年,弈棋之道没想到能臻至如此的精湛地步。”他考虑片刻,方落一子,论棋艺他并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好手。

其实鬼谷子不知道的是,嬴朕之所以有如此精湛的棋艺,那是因为他二次觉醒的时候,归来的几缕魂魄,带着炎黄部落首领黄帝的些许经历记忆,所以,让他凭空精湛了诸多事物。

鬼谷落下的白子,紧紧的缠着黑子大龙,势要将他困在中央。

他又道:“修身、齐家、治国也好,耕地、围棋、品茶也罢,世间道理往往相同,一法通万法通。你说的也确实在理,所以你当上嬴族族长后,便想推到嬴姓浴火重生?”

“小子正是如此所想。”嬴朕道。

鬼谷子沉吟片刻,放下棋子,说道:“所以你小子就跑到我这里来躲清闲?”苏季子领导鬼谷的鬼影,鬼谷子的耳目,可以说遍布天下,对于嬴朕的一些作为,鬼影那边或多或少还是给他弄到了一些。

嬴朕这么一提,鬼谷子顿时就明白,洞悉其中手段。

嬴朕见他如此询问,很是珍重的起身,将一小瓶龙涎取出,又拿出一片蔡候纸将洗筋伐髓的医方写了出来,一并拿给鬼谷子,他真诚的说道:“这是给您老洗筋伐髓,延寿的医方药引,您老收好。”他此时不将东西送出,等下说出请求之后,再将其拿出,会有威胁的嫌疑。

故而在尚未开口前,他先将东西拿了出来。

鬼谷子也没有矫情,将医方药引收好,然后说道:“现在东西老祖我也收了,你小子有什么话,干脆的说吧!”嬴朕的小心思,他作为过来人,在岁月里滚打成精的老狐狸又岂能看不出来?

嬴朕遂解释道:“师祖,您老可误会我了,此次之行,却是有躲清闲的想法,但主要还是来看您,为您治病。当然荷华也是有一份私心在里面,希望请您老出山,助小子一臂之力,小子虽然自信聪明,但是还是过于年轻,见识布局方面,往往欠着火候。”

“你小子是想招揽我?”鬼谷子反问道,有些恼火:“招揽的话,休要再说,我鬼谷和你嬴姓交好,我多少弟子都效忠于大秦,现在还有四位弟子和你父皇一同消失,至今杳无音信,下落不明。怎么你嬴姓一族,榨干老夫的弟子,又将目光盯向老夫?我告诉你,你虽然是老夫徒孙,但也一样待遇,门的没有,谈都不要谈,不仅是老夫,就是尉萌和王婠也不行。”他闻言,果断的决绝掉。

嬴朕有些低沉,依旧不死心,继续道:“难道连您老也不相信我?”他做着最后的挣扎:“如今鬼谷和大寒算是撕破了脸,您与其自己扛着,不如何我们嬴族一起。”

鬼谷子摆手:“休要再提,即使如此,那就是选择大焽王朝,也比你们嬴姓要强太多,再说他们国主,当您还是我一手养大的。”

嬴族反而开心的说道:“大焽王朝?您老即使是收他们国主为徒弟,鬼谷也不好去投奔他的。大焽皇室是异族,您老绝对不会走这步的,如果真到了这一步,那可是遗臭万古,让后人戳着脊梁骨骂!”

“那也不会选嬴族,你小子就死了这条心吧!”鬼谷子很是坚定的说道:“想当初,秦朝颠覆,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昔年投靠的门派学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有的甚至面临着宗散关门,就像那显赫一世的墨家。如今成了江湖游侠儿的聚集处。”

秦二世的折腾,不仅亡了大秦,也将诸多氏族门派推向了深渊。

前事在望,又怎能不让鬼谷子提心吊胆、进退维谷呢?

嬴朕楞了一番,算是瞧出了一些端倪,说道:“您老放心,再次起航的大秦绝对不会让你们遭受连累。这点您老放一百二十颗心!”他起身,很是激动的给鬼谷子说到。

“还是不行,此时休要再提!”鬼谷子依旧不愿意松口,也没有想要在谈下去的心思。

得到保证又如何,哪怕当初强如秦皇,还不是二世而亡,连累诸多显赫一世的大家门派。

“您老真不考虑一下!?”嬴朕有些不甘。

鬼谷子道:“不必再谈,你去看看你师姐吧,我先用一下配一下药。”

嬴朕起身告辞,临走说道:“还是希望您老能再考虑考虑!”

说完,出了藏星楼,直奔尉萌处。

藏星楼内,嬴朕起身后,一张蔡候纸飘落在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右将军,车丞相

南帝州,大寒王朝中都。

混乱不堪的朝堂因为霍光重伤提前返回,以及在寒据这位夜天子的威慑,又开始归于平静。

不过中都的封禁依然没有解除,许进不许出,就是三公九卿想要离开中都,没有寒帝的手谕或令牌也出不了城门。

大街小巷随处都可以见到羽林军的身影。

大寒皇帝的近卫禁军,负责守卫宫墙的羽林军,全面接管中都,就连那最令人向往的‘执金吾’也被羽林中郎将暂时接管。

中都长安街上,一派萧索,完全没有帝都的景象,假若在刮起一阵西风,捎带些枯黄的树叶,就算告诉你这是座鬼城,你不会有人质疑。

不过相较于前几日的混乱,这座古城在历经大劫后,已经开始缓慢恢复。

据说,大将军、大司马霍光霍辅国在回到中都的次日,不顾一身伤势,强行上朝,坐于龙椅之下,依旧压制不了朝堂的争辩,以至于他怒急攻心,一口心血吐出,昏倒在朝堂之上。

为此,寒帝大怒,将当日争吵最凶的两位大臣打入天牢,迄今,生死不知。

戾园内,寒据听闻霍光血染朝堂,勃然大怒,亲自出手。

当天夜里,右将军王莽府门被一群神秘人直接踢爆,将他从夫人的怀抱里提了出来,关在演武房长谈了近一个时辰,和百多年后做了新始祖的那位同姓寒臣相比,他怂的太多,次日,便带着一脸的淤青出现在朝堂,武将阵营在他和霍光的领头示范下,不再炸毛。

得到同等待遇的还有富民侯田千秋,不过他没有被短亭卫破门而入,找上他的是长亭卫,他们将五具尸体和近二十份卷宗扔在这位车丞相的面前,不发一言,扬长而去。

听说时夜,车丞相田千秋雷霆大怒,将自子的儿子打的半死,关进祠堂,要不是其夫人以死相逼,他早就自断香火。

翌日,田千秋顶着一双熊猫眼,坐上他的小车老实上朝。

今次一改让日做派,他并没有直接坐着小车进入宫殿,而是在皇城外就下了小车由下人搀扶着一步步进入议事大殿。

除了右将军和富民侯,满朝的文武只要有资格上早朝的官员都无一例外被寒据的人光顾,文有长亭卫,武有短亭卫。

雷霆过境,狼藉残红,大风大浪之后,必然是天朗气清,又是一番新的气象!

启明星未隐,寒据隐身在夜色晨光之中,望着鱼贯入朝的文武大成,甚是满意的点头,俄而自语:“真是贱皮子,不动真格的不长记性!”

寒据目送完官员上朝,又隐藏在虚空旁观了一次早朝,见文武官员又恢复往日的状态,方才安心返回戾园。

“早朝,多么久远的记忆。”寒据端坐在椅子上,望着虚空自语。也确实,最后一次主持大朝会,也是在数十年前,那情景他依旧清晰的记得,因为次日就爆发了关乎寒据人生转折的事情——巫蛊之乱!

寒据沉思回味良久,招手唤进来一名长亭卫:“金辅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那名长亭卫躬身回道:“亭长殿下,金辅国大人那边消息中断,并没有消息传来。青鸾大人,正在努力联系。”他说完话,脸色苍白。

寒据低声,并没有生气,而是一改作风:“你退下吧,若有消息第一时间呈上来。”

长亭卫应诺退去。

寒据望向西方,心道:“以金日磾的能力,此次虽然闹得天下皆知,丢了朝廷的脸面,不过只要能将鬼谷子押入中都,得到那卷《龙脉秘藏》,一切都值得。金日磾还是有能力的,期待你的结果,不愧是做过王子的人,就是有实力!这会金大人应该正押解着鬼谷子往中都赶吧!”他人虽然在戾园,心思早就飞到西方嬴州。

皇宫大内,寒帝正在妃子的寝宫休憩,他的早朝终于又恢复正常,其心情分外欣喜。

寒帝依靠在龙床上,一边享受着妃子的伺候,一边目光盯着远方,心想到:“等金辅国将万圣之祖押到中都,孤就高筑台,定然要鬼谷子行三跪九叩大礼,一定要天下人都清楚,孤乃是万圣之祖都要下拜的皇帝,那时倒要看看谁还敢看轻视孤,什么九大古姓家族都是狗屁!”

想到兴奋之处,他内心升起恶趣味,对正伏在他胸膛亲吻的妃子说道:“去,到下面去!”

“不好了,陛下!”

寒帝正想闭眼享受,突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炸开,他一阵抖擞,整个身体痉挛而起,嘶吼出声,双手捂住裆部,满脸都是汗水,眼中充满血丝,眼眶噙着泪花。

其身边,那名妃子五体投地,不住的磕头求饶。

大约一个时辰后,寒帝才舒缓过来,一脸阴鸷的盯着那名长亭卫。

寒帝询问道:“有何要事,速速禀报,若是无关之事,孤必取你项上人头,抄你满门!”寒帝如何不气,他差点被去势,成为他养在宫里的那些男人,而且他估计会是最特殊的那个。

那名长亭卫,将一份沾满血迹的一角衣服呈给寒帝:“陛下,金辅国来报,鬼谷之行失败,损失惨重,他也身受重伤!特向陛下请罪!”

“没事,等他回来孤一定好好赏他!”寒帝很是开心的道。

突然,他像猫咪炸毛了般,惊呼道:“你说什么?鬼谷之行失败了?”

“一群饭桶!孤王养你们何用!”寒帝震怒,赤着身子就从龙床的帷幕中跑了出来,上去一脚将长亭卫踢翻在地。

“启禀陛下,上官桀霍光正在宫门外求见!”一名内侍在外启奏。

“他不是去鬼谷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寒帝疑问道,抬手一吸,一件龙袍自帷幕中飞出,披在他的身上,遮住多处重要部位。

那名内侍道:“禀告陛下,上官大人赤露上身,身后背着一根荆条,说是来找陛下您请罪的!至于霍光大人,属下没敢问。”他战战兢兢的说完,一旁的长亭卫道:“霍光大人的女公子霍成君也去了鬼谷,且险些被打死!”

“告诉上官国丈和霍辅国都回去吧!”寒帝在长亭卫退下后,又钻入龙床帷幕内。

龙床上妃子方呻吟两三声,宫外两道声音如平地惊雷般炸响,顿时就见寒帝仰面朝天,脑袋露在帷幕外,一脸生无可恋,眼眶噙着泪花。

“报——凤麟州八百里加急!”

“报——麒麟海峡八百里加急!”

第一百九十章 是夜

藏星楼内,鬼谷子将一张蔡候纸,来来回回翻看五六十遍。

他望着戛然而止的论述,目光有些幽怨,抓耳挠腮,一旁的小书童,望着自家师祖,不断的起身、行走、坐下,来来回回走了二三十遍。

小书童很是好奇,究竟是何文章,居然能让通略百家的师祖如此坐立不安。

他悄摸摸的将身子往后轻仰,期望能偷瞄到上面的内容。

刚有所意动,就被鬼谷子发现,有些不耐烦的扬手道:“去,去,去,找你师父修炼去,今天不需要你伺候!”说完,又将目光盯在那张纸上。

“回来,回来!”小书童才走到门口,被鬼谷子叫住。

他只得转身来到师祖面前,躬身听训。

鬼谷子恋恋不舍的从那张蔡候纸上移开目光,对小书童道:“你去将你嬴朕师兄叫来。”

“诺!”

小书童应声往外。

“回来,回来。”小书童前脚刚迈出门槛,鬼谷子的声音又响起,将他招了回来。

小书童再次立在鬼谷子身前。

鬼谷子静默了三刻钟,强忍着内心的情绪,对小书童说道:“算了,你退下吧!”

小书童转身迈了一步,扭头询问:“师祖,徒孙真走了?”他表情极尽谄媚之姿。

鬼谷子轻叹一声,再次挥手:“走吧,我还能叫你不成?”双目一瞪,略带怒气。

小书童点头应允,扭身风一般冲出藏星楼。

鬼谷子见他如此风风火火,摇头叹息:“这孩子真是,跑那么快也不怕跌倒,门也不知道随手关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小书童拐入藏星楼远处的山谷,嘴角带笑,甚是得意:“幸好我跑的够快,不然又要被师祖叫回去,今天师祖也不知怎的,有点魔怔,尤其是见了嬴朕师兄后,看来人老了就是如此,我得赶紧修炼,绝对不能变的如他老人家般。”

他越说越是得味,整个人容光焕发,感觉人生又有了奋斗目标。

为此,鬼谷一门未来又出了一名大佬级别的人物,当然这是后话。

鬼谷子目送走了小书童,挥手将门关上,拿起那张蔡候纸,又继续在楼内来回走动。

嘴中念念有词,犹如幼童在咂摸白天美食的味道。

是夜,藏星楼灯火通明,有一道人影在烛光中来回走动,有胆小的女弟子偶然见到,吓得一身冷汗,连续生了数天大病。

以前的藏星楼准时在半夜熄灯入睡,今夜一反常态,惊醒了原本安静的鬼谷。

多名女弟子接连被惊吓到后,有弟子禀告给了孙伯灵和王婠、尉萌姐妹。

藏星楼内,尉萌推着孙伯灵,王婠站立在侧,三人目瞪口呆的盯着鬼谷子来回的走动,眼神中透着担心,王婠轻声询问道:“大师姐,要不要将荷华喊来?”她声音轻微带着颤音,说话的同时,身体也有些发抖。

尉萌低头询问孙伯灵:“师叔您说呢?”孙伯灵点头:“我看很有必要。”

就在此时,惊动了鬼谷子,他停下来问道:“你们大半夜不睡觉,跑老朽这里来嘀嘀咕咕什么呢?”

孙伯灵咽了一口唾沫,面带关心的询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没事吧?要不让荷华那小子给您再看看?”

“荷华都给你们说了?”鬼谷子一愣。

“说什么?”尉萌三人神情一滞,也是一愣。

俄而,孙伯灵惊呼道:“师父您老人家真有事?您老到底怎么了,您可别瞒着弟子,不然到时候我们不好给二师兄和九师弟交待啊?”

王婠闻言泪珠打着璇儿从眼眶中奔涌出来,上前抓住鬼谷子的手,哭道:“爷爷,您怎么了,可别吓唬婠儿,不然父亲回来非得打断我的腿。他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照顾好您老!”王婠之父,正是鬼谷子的第九弟子王翦,也是他的亲儿子。

父子俩年龄悬殊很大,鬼谷子是晚年得子,当然他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他能成就姻缘,生下王翦,传言大秦国主在其中起到了月老的作用。

也正是有此渊源,鬼谷一门才和嬴姓结下百年不变的深厚情义,鬼谷子的十大弟子中就有四五位供职于大秦帝国。

“他敢!小兔崽子自己不在膝前尽孝,胆敢凶我孙女,老夫非让他到祖宗牌位前跪上三天三夜不可!”鬼谷子犹如被人拔掉逆鳞般,炸毛跳脚,旋,又轻声安慰王婠:“乖孙女放心,有祖父在,他不敢欺负你,他要是敢凶你、打你,爷爷就罚他跪祠堂!”

“爷爷您老真的……”王婠破涕而笑,想到刚才的话题,又边笑边哭道。

鬼谷子骂道:“都怪荷华那个小兔崽子!药都给老夫了,还告诉你们做啥,这不是瞎操心嘛!要不是看东西入迷,忘记时间,现在早就将药煎好,喝下,药到病除了!”

王婠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荷华给您看过了?”

“他没告诉你们?”鬼谷子反问道,遂又骂道:“还以为出了几条龙凤,看来还是一代不如一代!”

“呐,这是那小子开的药方!”他将药方递了出来,王婠接过,看了几眼,递给孙伯灵。

孙伯灵拿起药方,示意尉萌推他出去:“师父,弟子这就给您煎药去!”

鬼谷子道:“回来,这都深更半夜的,那都不许去,老夫还能活个一年半载,不急在一时!”说着他抖了一抖手上的纸,道:“再说,你就是煎好,为师也没时间喝,我这还在琢磨东西呢!”

“那弟子今晚就伺候在您老身边!”孙伯灵将木椅一转,安静待在一旁。

尉萌和王婠也站在原地不动。

王婠小声问道:“爷爷,您老一晚上来来回回的走,到底是在看什么呢?害得我们以为您老走火入魔,魔怔了呢!”

“你们不懂,赶紧回去睡觉吧,女孩子熬夜不好,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打扰爷爷琢磨东西,让你五师伯在这里就好!”鬼谷子将手上的蔡候纸一折,望怀里一塞,轻声对王婠道。

“那好吧!您老和五师伯也早点休息!”

王婠无奈,和尉萌一同给鬼谷子和孙伯灵施礼后,转身出了藏星楼。

临离开前,还轻声对孙伯灵道:“五师叔,您一定要督促他老人家早点睡。”

翌日,晨辉如碎金般洒在藏星楼上。

鬼谷子双眼黢黑,对同样有熊猫眼的孙伯灵道——

“老五,你去把嬴朕那小子给为师提溜过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焚稿

晨曦温和,又是朝日鲜明的时刻。

嬴朕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站在藏星楼内,三代人目光,于虚空中不断激烈交锋。

嬴朕率先询问:“师祖,您老叫徒孙来,莫非是想通了?”他双目略带睡意,说出此话时,却将疲惫一扫而空。

“没,你小子就别惦记着那事了!”鬼谷子扬起手中的蔡候纸,问道:“这是你小子写的?”作为师祖,他老人家很是高冷。

嬴朕目光一亮,有些欣喜,赶忙起身作揖:“原来落在您老这里,徒孙回去找到大半夜,差一点就落得和您二位一般无二的下场。”他吐槽道:“刚才进来可着实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蚩尤的食铁兽成精了!”

他伸手一把抓向蔡候纸,鬼谷子体如幽灵,飘出半寸,正好躲过嬴朕抓过来的手。

嬴朕见双手空空如也,没有拿到蔡候纸,遂停下身子,道:“师祖,那是我的。”他声音很轻,犹如邻家小孩面对抢他东西的八尺大汉。

嬴朕的所作所为,不是很勇敢,也不是很怂,隐隐有点欠揍的意味。

“老祖知道是你的,但现在在我手里,那就不能听你的,你要明白状况。”鬼谷子一本正经的回应,随手将那张蔡候纸收起,然后很自然的向嬴朕索要:“其余的拿给老祖!”

“师祖,您这样真的好吗?有没有人说过您很强盗!”嬴朕见自家师祖一本正经的坐着强盗行径,却很心安理得,恨的牙关紧咬。

鬼谷子淡然,点头道:“有!是不是很想打我一顿,可又打不过我?”

“你……”

嬴朕有些惊讶,面前的真是师祖他老人家?

孙伯灵睁开他黢黑的双眼,附和道:“确实是有,你不是第一个,第一个是你师父尉缭子!”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孙伯灵说完又继续陷入沉睡,养精蓄锐,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他从未苏醒。

“不愧是我师父!”嬴朕打心眼里佩服。

“你师父不在,就别拍他马屁了,就是拍的再好,他也听不到!”鬼谷子甚是淡漠的又道:“将后续的交上来吧!”若是不他白发苍苍,胡须飘逸,一身仙风道骨,否则,那简直就是照着讨债人的模子雕刻出的人物。

师祖有招,徒孙自有对策。

一个装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无辜模样,一个干脆耍起二皮脸的无赖做派。

嬴朕将脸一撇,道:“什么后续,荷华不知,您手上的那就是我平时读书的一些批注,只是有点多,所以单写了出来。”鬼谷子经略百家,那是出了名的书痴,虽然以他万圣之祖的资质,稍作推敲,顺着所知的观点推敲,必然能推出后面内容,但是嬴朕知晓,他绝对不会如此去做。

嬴朕也正是看准他此点心理,才敢这般操作。

“白起的军法三问,老祖还是见过的。”鬼谷子走到一处书架下,取出一个精美的书函,他道:“当初武安君想到此军法三问,曾深夜拜访老夫,我们探讨了三天三夜,最终也没能说服对方,只得以各自记录下彼此的观点。”

鬼谷子将那精美书函放到书桌上,再次直面嬴朕:“老祖也不占你小子便宜,你将后续的内容拿给老祖,桌上两份问答便是你的。”杀神白起和万圣之祖的兵法精华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世间没有人能抵抗得了!

此等诱惑!

嬴朕更不例外。

他自小便是养成了读书嗜好,尤其偏爱兵法谋略,不然他也不会拜师尉缭子,和白起、王翦、蒙氏等大秦武将世家交好。

眼前薄薄的一本书函,却是准确击打在嬴朕的七寸之上。

鬼谷子点明其中内容后,嬴朕的目光便一直锁定其上,好似黏在上面,落了地生了根。

他嘴巴轻微耸动,又急促的闭上,双手紧攥。此时如果有人正好站在嬴朕身后,一定能看到他,死死的攥着衣角,后背的衣服被崩的很紧。

身体颤抖,仔细留意,绝不能发现,几乎不可查。

嬴朕很想扑上去,一把抱走书函,但是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内心不断的告诫自己,甚至警告:“嬴荷华你可千万要忍住,绝对不能就这样妥协,不然你何谈为自己,为嬴姓雪耻,你要真敢答应,那就别当族长,好好缩在一个地方,当你的傻子就好!一个驾驭不了自己内心的人,又何谈君临天下!”

他内心进行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外间仅是呼吸片刻,嬴朕内心早就翻天蹈海的斗了漫长岁月,宛如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嬴朕猛然抬起头,挺了挺胸膛,很是坚定的道:“不换!您老要想看,只要答应我之前所说,后续内容荷华双手奉上,甚至可以将原稿绢帛一道给您!”他为了引诱师祖出山助他,专门誊抄了一份。

“你确定放弃这两份问答?”鬼谷子双目如雷电盯着他。

嬴朕坚定的点头。

鬼谷子不言,伸手将书函打开,拿起其中一册装订好的书册,双目凝视约半个时辰。

嬴朕心想:“师祖,您就是直接放在我面前,也绝不能引诱到我!荷华下定决心,绝不悔改!”他内心正在做拼死挣扎,那边鬼谷子又有了动作。

只听轰的一声,鬼谷子拿书的那手,火光升腾,火舌瞬间吞噬了整本书。

“师祖,不要!”

嬴朕失声惊呼。

可惜晚了,书早就化作灰烬,鬼谷子以香火为柴生的火,又岂是凡火可比?

鬼谷子问道:“你后悔了?现在后悔还不算晚,尚有一册未毁!”他随手自书函中拿出唯一的一册,轻轻的在嬴朕面前晃动。

嬴朕咬牙,摇头道:“不后悔,依旧如方才言,您出山助我,我给您后续内容。”牙缝中蹦出一个一个词句,他双手紧紧攥着,空气都被他捏出水来。

“真不换?”鬼谷子又问。

嬴朕依旧点头:“不换,绝不动摇!”

“也罢,命数合该如此!”言语间,鬼谷子手上又升腾起一簇火焰。

火光中,白起的问答化作粉齑。

嬴朕俯身在地,面朝鬼谷子,结结实实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他很是悲怆的道:“是嬴某人对不住,没能让你们传之后世,流芳千古,是嬴朕之过!”三个响头后,地上积累的纸灰,无风却飞出窗外。

嬴朕起身望着鬼谷子,淡然道:“师祖,荷华也不让您像谋士般帮徒孙出谋划策,只愿您在后方帮我补全遗漏,多培育一些人才,仅此而已!您老真不愿意出山助我吗?”

不知何时,他手中拿出了后续篇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九家之首

嬴朕刚想说话,眼前忽然天旋地转,他整个人便被撂翻在地。

尚未反应过来,手腕一疼,顿时没了知觉,嬴朕猜想手中的后续稿件应该被夺,想到此处,他内心那个悔恨:“真是贱啊,你说咋就脑子一热给拿了出来呢?”

他躺在地上,从地上斜视鬼谷子,内心甚是愤懑:“您说您好歹也是一派始祖,咋能干出下场抢东西的事来,而且还是抢自己徒孙的,传出去,您老也不怕丢脸!”

鬼谷子浑不在意,站立在窗牖边,看得津津有味。

他看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对嬴朕很是鄙夷:“还真别说,你小子脑袋就是灵光,不愧是秦皇的种,不过这么精彩的东西,你不给你家老祖我看,还想学我将东西烧了,您小子真有种!”

鬼谷子收回目光,很是宝贝的盯着《军法三问》洋洋得意:“幸好老祖我手疾眼快,出手及时,不然今天就要看到三个版本湮灭在青史里!那可真成了千古罪人!”

“就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学你老祖威胁人,你还差得远!”他将《军法三问》收起来,跑到嬴朕面前嘚瑟。

“本公子何时说要焚稿了?我拿出来,只是为了炫耀啊,天地良心!!”嬴朕内心那个委屈,不过他硬撑着没有说出口,反而就势躺在地上不起,以和鬼谷子抗争:“师祖,您老以大欺小,您不答应徒孙的事,我就不起来了。”

“鬼谷就是地大,你爱躺多久,就多久,老祖没意见。”鬼谷子风骚的转身,朝三楼走去:“你请便,老祖要好好品品军法三问!”

“您老确定真不帮我,那您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亲子!”嬴朕从地上坐了起来,盘腿直面鬼谷子。

一旁假寐的孙伯灵,猛的睁开双眼,盯着嬴朕,犹如狼王锁定了食物。

鬼谷子登楼的步伐猛的停滞不前,其身体凭空消失,眨眼出现在嬴朕身旁,抬手将他吸至半空。

鬼谷子询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嬴朕心中暗想:“果然和东皇太一、大厩长一般,皆知晓父皇他们的去向,死活就是没人告诉我。”他见自己的猜想得到印证,强压下内心的悸动。

他硬抗着鬼谷子的威压,道:“师祖您知道的荷华多数知晓,尤其我获得十条小龙和嬴姓老祠后,我能感受到父皇他们很渴望香火之力的支援。”嬴朕所说,并不是凭空捏造的捆风之言,而是他根据对老祠、十条小龙以及香火之力的分析理解后,所得的大致结果。

鬼谷子随手一扔,将嬴朕扔到座椅上,他也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告诉你吧。”鬼谷子反而有些如释重负:“你父皇他们并不是神秘消失,而是当年混一瀛渊大陆后,大军不小心在兖州地带,破坏了一处通往虚空的虫洞封印。虫洞开启后,下来了源源不断的异族大军,秦皇和诸位文武大臣为了更好的守护瀛渊,倾整个大秦的力量,将异族逼回了虫洞。”

“秦皇雄才大略,为了一举解决隐患,率领大军主动攻打了进去,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秦皇留下长公子扶苏继任二世,可惜赵高和寒邦联合,勾结某些古姓家族和异族留下的残余分子,矫诏逼死了扶苏公子,立了胡亥为二世,随后群雄反秦、大寒一统,此后,你都知晓了。”

鬼谷子将昔年的秘辛很是平淡的简短描述给嬴朕。

嬴朕忽然想起衍太济所说的封印,询问道:“方才衍六师叔所说的青铜灯笼就是封印那个虫洞的?”鬼谷子点头:“龙脉是姓氏图腾的起源,而青铜灯笼便是姓氏图腾的守护灵宝。若不是有它,秦皇也不能将那虫洞彻底封死。”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总感觉嬴姓老祠总是源源不断的望外输送香火之力。”嬴朕豁然开朗。鬼谷子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嬴姓老祠香火之力的流逝,和嬴州之上的阵法有莫大关系。”

“嬴州之上有阵法,我怎么不清楚?”嬴朕疑惑惊诧。

鬼谷子喝了一口茶,说道:“嬴州之上不仅有阵法,且此阵之难破,能列古今阵法前三,那是大寒覆灭嬴秦后,以大秦遗族所布下的吞噬阵法,有吞噬天下香火的奇效,你嬴姓的香火也正被它一点点的蚕食。”昔年的那场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天下便已经改了姓氏。

“无耻流氓,安敢如此欺我嬴姓!”骤闻噩耗,嬴朕甚是愤怒。

约莫盏茶功夫,他才从愤怒中平缓心情:“光凭一个泗水亭混混,应当不至于有此城府,在嬴朕布吞香噬神大阵,想来其中有九大古姓的影子吧!”

鬼谷子道:“确实如此,尤其是秦皇走访九大古姓之后,他们联手将你们剔除出去,要知道当时嬴姓是九家之首。”

嬴朕再次问道:“师祖,您老知道,当时父皇和他们八家都说了何话,做了何事,以至于他老人家离开后,八大古姓就联合起来对抗我嬴族。”他记得清醒过来后,无论是自嬴姓家谱还是自家大厩长的阐述,他都十分的愤怒不解,好奇其中所隐藏的秘密。

“九大古姓家族的事情,老祖哪能知晓,九大家族是屹立在整个大陆最尖端的力量,岂是我们这种小人物所能探寻其中的内容!”鬼谷子略带有些自嘲。

“唉,没想到您老人家都不清楚,看来只能有空再继续套路大厩长和东皇太一了,他们二位总是避重就轻,总有一天,我让你们亲口说!”嬴朕心中如此想到:“师祖,您可想好了,您不出山帮我,父皇他们没有香火之力的援助,在那里活命的都很困难,将来能否重返瀛渊大陆也跟着成为大难题了,要知道有您两位弟子,以及您的儿子儿媳!”

“……”

鬼谷子张口就要答应,嬴朕打断道:“您老别急着回复,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出山,鬼谷一系就彻彻底底的给我嬴姓绑在一起了!”

他虽是如此说,如此做,内心却很忐忑,生怕因为自己的打断,让鬼谷子改变了主意。

为了让鬼谷子不至于反悔,嬴朕又着急忙慌的说道:“至于您老的身体,不用担心,等您修复好经络后,我再给您一瓶龙涎,给您洗精伐髓,延长寿数,届时您只要开谷授徒,像古时稷下学宫般不断为嬴姓输送人才就好!”

鬼谷子望着嬴朕焦急、认真的脸,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好的条件。

第一百九十三章 修书焉能忘娇妻

鬼谷子以手把玩着苍白而细长的胡须,神色慈祥。

他故作为难的说道:“答应你也不是不可,只是老祖有个条件,只怕你小子做不到!”嬴朕目光闪过一抹狡黠,心头狂喜:“看来有戏!”

嬴朕道:“只要小子能做到,条件好说,不说三个,就是四个也是可以考虑的。”他信誓旦旦,态度诚恳。

鬼谷子哑然失语,犹如是见到怪物般,良久,方才道:“你小子脑袋没问题吧,还三四个条件,老夫的条件就是你父皇当面,也不敢如此狂言!”

嬴朕望着鬼谷子那如同见到白痴的神情,脸皮微红,有些不敢相信的扪心自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说?我是谁,我在哪里?”其实嬴朕所不知晓的是,因为最近他的忙碌努力,嬴姓香火之力增长,他的修为再次到达了临界点,散落在时空中的魂魄,开始向他反哺信息,只是尚未突破修为,信息只能影响到他,并不能让他察觉,故而他才会在鬼谷子提及条件的时候,脱口而出说出了那番话。

“说笑,说笑,师祖您老人家有什么条件说吧,但凡荷华力所能及的一定帮您实现。”嬴朕诚挚的应允。

鬼谷子道:“你小子放心,老祖说的,你肯定能够做到,既然是长辈肯定有长辈的样子,绝对不会为难你。”

“老祖您说,荷华洗耳恭听。”嬴朕道。

鬼谷子嗯了一声,很是满意的道:“让我帮你开谷培育英才,也不是不可。寻良木而培之,传道授业本就是老祖的嗜好,不过要是真刀真枪的帮你嬴姓,那就要有条件,条件也不是很难,你小子足以做到。百年前你小子就在搞医阁,听说还搞的有声有色的,据季子说,你又旧事重提,如今当世两大神医都归入你麾下,再加上你自身超越神医的医道修为,未来必定可期。你小子也知道,我鬼谷医药一脉此番受损严重,灵药重地姜阁被盗,只要你小子能将医阁并入我鬼谷门下,那老祖就做主为你开谷受徒,培育英才!”

鬼谷子说完,嬴朕静默在原地,脸上毫无表情。

世间最为恐怖的便是毫无表情,若深渊之捉摸不透,最让人畏惧。

鬼谷子盯着嬴朕,心道:“莫不是条件有点狠,这小子不舍得?”

嬴朕脸上无表情,却将一切尽收眼里,待到鬼谷子有些焦急的时候,他才故作不舍的说道:“师祖,您老也知道,医阁是自我懂事就开始组建,上面倾注了我的心血,您一下子将它拿走了,那不是等于要我半条命嘛?”

鬼谷子质问:“怎么不舍得,难道我整个鬼谷还比上你那个破医阁?”

“荷华不敢,舍得舍得!”嬴朕急忙陪着笑脸道:“徒孙立马修书一封,让人送回去,立即将一应事物全部搬到鬼谷。”

他快步赶到鬼谷子的桌前,拿起蔡候纸和笔墨,迅速写了一封信,最后还不忘乘机向白妶表达一番思念之情。

信纸入封,十一的剑气长剑顿时出现在他的身边,托着书信消失在虚空。

鬼谷子全程看着他写,直到他将书信寄走,才打趣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短短的一封信,居然大半个篇幅儿女情长,也不知老祖的决定对不对!唉!”

他一声长叹,自芥子物中取出《军法三问》认真细读。

嬴朕闻言,想起方才纸上心事,笔尖情话,甜蜜涌上脑门,脸上不自觉的洋溢着酸腐的蜜意,虽不见笑声,却让人感觉这人如笑弥勒般时刻都在微笑,且是那种甜死人的笑。

他见心事已定,强忍着笑意,施礼之后,出了藏星楼。

嬴朕前脚刚走,孙伯灵后脚便清醒过来。

鬼谷子放下手中的纸张,教训起徒弟:“老五你没事瞎笑什么?怎么?是不是觉得你师父年老了,提不动戒律尺了?”

孙伯灵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然后又强行忍了回去:“师,师父,弟子没笑!”

鬼谷子见他憋得厉害,有些宠溺的道:“行了,行了,想笑就笑个够!”有了师父的应允,孙伯灵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

孙伯灵的笑声方响起,虚空中也传来一阵大笑,鬼谷子长袖一挥,苏季子的身影显露出来,他已经笑得弯下了腰。

鬼谷子低头处,嘴角也轻轻扬起,和蔼的脸上霎时布满笑意。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孙伯灵才渐渐停了下来:“师父,您老做的太明显了吧!”苏季子也点头赞同。

鬼谷子说道:“明显吗?也就是走个过场的事,想那么严谨做啥?费脑筋!结果好就行,我鬼谷行事又何须向人解释!”他想了一下,虽然觉得有些牵强,逻辑偶有不足,不过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鬼谷和嬴姓要结盟,他鬼谷子要帮嬴朕,有此一点,便足够了!

藏星楼外,十一出现在嬴朕身边,嬴朕道:“书信送走了?”

十一道:“是!”

嬴朕笑着道:“十三弼马温果然皆是人中龙凤,交给你们的事,本族长很放心!”十一虽然站在嬴朕身边,却能感觉到他的笑意,不过其性格冷漠,虽然有些许好奇,他终究没有询问。

此时,一阵香风袭来,王婠和尉萌联袂而来。

衣带飘飘,宛若九天仙子。

嬴朕上前见礼道:“师姐好!”

王婠见嬴朕浑身洋溢着喜气,脸上更是洒满笑意,她睁着一双大眼凝视半晌,询问道:“师弟你笑什么?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说出来让师姐也开心开心!”

尉萌也很是期待。

秀目凝碧,灵气逼人!

嬴朕反问道:“我有笑吗?”他一脸无辜。

尉萌轻点脑袋,肯定道:“你有笑,而且笑的很灿烂,就像才盛开的花朵。”她也很好奇,见嬴朕有些装傻充楞,遂无情的补刀。

嬴朕拨浪鼓般的摇头道:“小弟只是想到小时候一些糗事,不小心露出浅笑,让师姐见笑了!”他不等两位师姐问话,赶忙转移话题道:“师姐是来看师祖的吧,他老人家在上面呢!”

“小弟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他躬身施礼,带着十一告辞而去。

“哼,这个小师弟,明显有事,还故意买关子,爷爷肯定知道,师姐,走,我们问他老人家去。”王婠拉起尉萌的手,甚是不满的进了藏星楼。

尉萌莞尔。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为往圣继绝学,为医道添新瓦

嬴朕带着十一并没有回他居住的三径斋,而是来到姜阁所在的深林,他一路走一路浅笑,引来沿途的鬼谷弟子不断打量他。

他自顾自笑,自己并未察觉,等到了药庐,扁雀和淳于意问起,他才从十一的口中得知。

扁雀二人好奇询问,他也并没有直言挑明。

嬴朕心中狂喜,暗道:“我原本就打算建一座容纳百家的学府,一直没有突破口,老祖真是雪中送炭,将我迷途点醒,等会我就去拜访一下禽刑,说服他并入鬼谷门下,单独成立一个墨院!对,就这样办,至于老祖那里,找个机会再给他老人家细谈!”大秦混一瀛渊大陆,墨家居功至伟,无论是驰道、兵器、战具,或是建筑的修建,他们都起着主导作用。

嬴朕既然想重建大秦,自然不能绕开墨家,更何况墨家钜子现在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且因为寒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让百家式微,道统末路!

简直就是天赐机缘!

不将他收服,那真是天理难容!

药庐内,嬴朕和扁雀、淳于意就中药、针灸等医道方面聊了很久,并试着向二人阐述俞跗所开创的中医外科之道,不过因为儒道的影响,两人还是有些抵抗,不像黄帝时期的先民,为了生存,敢于直面新鲜事物,敢于去尝试。

自寒武帝独尊儒术后,人们的思想被不断禁锢修正,人们的思维都如淳于意、扁雀般,遇到能力所不能接受的范畴,第一时间想着的是抵触,早就丧失了先民凡事先公正审视利弊的心态!

嬴朕见一时半会改变不了两人的看法,也没有强求,只是浅尝辄止的稍微点拨一下,若真正有人感兴趣,自然会来咨询他。

就如先贤所言,法只传有缘人!

什么是有缘人,只有乐于学习,品德节操不坏,便是有缘人。

自古及今,好学者总是不如乐学者,这也是‘偷功者强于传功者’的原因,主动去学往往事半功倍,为师传功便只能事倍功半!

嬴朕虽然年轻,但是他自黄帝时期回归的魂魄却给带来了丰富的经验和见识,尤其是那段时间拜师俞跗,更是学到了最正统的中医医术。

俞跗所教的都是中医医道最原始、最纯正的医道学问,让他授意匪浅。嬴朕将其中已经参悟透的医术拿出来同淳于意、扁雀交流,不仅他们二人授意良多,就连在一旁围观旁听的鬼谷医道弟子也收获诸多。

嬴朕见扁雀和淳于意陷入思考,便停下来,不在讲述。

一人无聊,他自芥子物中取出两本书籍,仔细的观看,时不时会停下来蹙眉思考。

流光如白驹,日头恍惚间已近晌午。

嬴朕起身朝外走去,同一时间,扁雀和淳于意也从思索中醒来。

两人暗自对视,转身,紧走几步,赶到嬴朕面前,双手致礼,朝他深鞠躬道:“感谢九公子传道解惑之恩。”

三人论道,嬴朕说得不多,却字字珠玑,每次都恰巧点在关键处,令二人茅塞顿开,两人都相信,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的医道必然能够更上一层!

嬴朕将他们视若宝贝还来不及,又怎会让他们鞠躬,他也紧走进步迎了上去,将两人搀扶而起,说道:“两位不必如此,无非相互探讨,共同促进,各有所得,没有恩情一说!”

扁雀忽然想到一桩公案传说,低声询问道:“不知公子医道师承于何人?”

淳于意也竖起耳朵,双目灵动,若有所思!

嬴朕笑道:“家师之名,不便提及,到是两位师承的应该是雷公和岐伯的医道吧?”他的目光从淳于意和扁雀的身上扫过,脸上带笑,灿若朝霞!

淳于意一脸震撼,下意识的点头。

扁雀当场愣住,他和嬴朕相交久远,那时的九公子不仅推崇他的医术,却也好奇他的师承,也曾追问过多次,他一直躲躲闪闪没有正面回答。

没想到分隔百年之久,九公子居然一眼就知晓了他的师承。

简直不可思议!

扁雀很清楚,嬴朕知晓他的师承是在论道后,他敢肯定,论道前九公子并不知晓。

扁雀心中暗自猜想:“应该是我说的医道观点暴露了吧!”其实医道往往殊途同归,但是却也有着明确的门派风格。

嬴朕曾和俞跗有过一次闲谈,他便在无意中点评过自己的几个徒弟,嬴朕至今也记得,他说:“我的几个徒弟,医道天赋惊人,却各有千秋,皆不能继承我的衣钵。岐伯重药草,善于总结经验;雷公精于医术,偏于技巧……唯有你集万千于一身,是上苍赐予我最佳的医道传人!”那时俞跗应该感应到《黄帝外经》将难以流传后世,还为此感叹道:“大道五十,其一遁去,天道无情,总有一线生机!”

方才三人论道,淳于意和扁雀便很明显的带着雷公和岐伯的风格,所以知晓两位师兄特点的嬴朕,一下子便知晓了两人的师承。

嬴朕在两人发愣的时候,拿起手中一本书籍,递给扁雀:“既是岐伯传人,那可要好好继承其衣钵,这本《岐伯药集》便赠送给你,希望你能继续努力,为往圣继绝学,为医道添新瓦!”

扁雀周身颤抖,颤巍巍的抓向书籍,方到中途,想到不够尊重,又猛的抽回双手,狠狠的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身体微屈,很是恭敬的捧过医书。

他一时激动,拿起医书,也不问缘由,往怀里一揣,风一般闪进卧室,门自内猛然关严。

嬴朕见状,莞尔一笑,甚是理解。

诸医道弟子,目送扁雀离去后,齐刷刷的盯向嬴朕,双目微红,喘息渐粗,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

那边淳于意在扁雀得到医书的同时,他的目光早就锁定嬴朕另一只手,其手上剩余的那本书,因为站立角度等原因,他仅看到了一个大篆“雷”字,但从方才言语交谈,他隐隐猜到是何书!

一时之间,淳于意也呼吸急促,激动起来,有些语无伦次的道:“九公子,这,这,这本书是《雷……公……》”嬴朕见他神情激动,也没有再作迟疑,直接将书递了过去,主动说道:“既然师承雷公医道,这本《雷公医稿》就赠送给你吧!”

淳于意如扁雀般以衣擦拭双手,躬身双手捧过医书,也在第一时间躲进了自己的屋中。

一天一夜,两人才从各自的屋内出来,嬴朕将医阁的事情简单的给他们说了一下,两人都很乐意,很是自觉的指挥起医道弟子,收拾药庐和姜阁这片鬼谷医道圣地,以迎接咸池医阁诸人。

淳于意更是主动将建设医阁宫殿、基础设施等重任揽了过去。

扁雀也不遑多让,尤其是他得到《岐伯药集》后,他愈发的肯定内心想法,干活也更卖力、更仔细,看嬴朕的目光也愈发尊重。

《岐伯药集》便是岐伯的嫡系传人也没见过完整善本。

扁雀乃是此系传人,也甚是清楚!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天眷地佑,先祖余荫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嬴朕现下心神舒畅,此是他苏醒以来,为数不多的欣喜岁月,鬼谷子出山、医阁新增两大神医,无疑在他低沉的心上注入了两管强心剂!

同扁雀、淳于意交待完医阁之事后,嬴朕让十一将洗精伐髓的龙涎给鬼谷子送了过去,据十一回来说,鬼谷子在饮下之后,凭空年轻一轮,经络破碎和寿数不多等问题都一扫而空!

诸般心事了却,嬴朕感觉到修为即将突破,几日来,他专门吩咐十一,将一切俗事推掉,或行走在山林之间,或沉睡在山崖石壁之上,或在夜晚星光璀璨时,将图腾神树召唤而出,安静的睡在树荫之下,体悟世间至理,感悟自然呼吸。

对月枕数根,金乌月下舞。

起初乃是嬴朕主动召唤出图腾神树,后来,随着他的入睡,一声鸟啼,图腾神树便在三足金乌的啼鸣下,显露真身。

连续三夜如此,嬴朕也有察觉。

且三夜内,他都有入梦。

梦中的情景,甚是清晰,等到天明,他都不曾忘记,那些场景和族史记载颇为吻合。

第一晚,嬴朕梦见有一人身穿先民服饰,行走在大山沼泽之间,或拿着定子测量河海,或带领着部众开山通河,不日不夜。

最后河湖连通,百川入海,他犹如隐士般,居住在一处深山林园。

无论晨昏,他都行走在这奇特的园林中,时不时的驻足,给山林里的珍禽絮语,或蹲坐在湖边和蛟龙谈心,或沉睡在山鹿身上徜徉林间,或骑在滴血的宝马之上,驰骋在辽阔的马场上。

他时常和一名头戴平天冠的男子见面,两人如兄弟挚友。

光阴如水东流去,他终于苍老在园林内,临合眼前,他沧桑的目光盯着虚空,久久不语。

第二晚,嬴朕梦见一老一少,两人力大无穷,力能扛鼎,老少二人经常来到宽广的殿宇和一名魁梧的君王会武角力,两人毫不藏拙,不管武功还是修为,经常和君王互有胜负。

再往后,两人都成了将军,身穿战甲,虎背熊腰,率领大军征战四方,老少二人因为修为奇高,又通兵策,往往每战必胜,甚得君心。

老少征战一生,战功彪炳,可惜最后,君王所在的朝代烽烟四起,君王自焚,他们也被一名身穿文士衣饰的公候亲自押上了断头台,斩下首级。

首级落地的刹那,嬴朕感觉到他们望见了自己,恍惚间,他听到了来自二人的不甘和祈祷。

第三晚,嬴朕见到一名男子,他静立在宗庙之外,静听宗子宣读祭祖誓言,待祭祀后,才恭敬离去。男子为人谦和有礼,不仅和西戎人打成一片,还深受该地中原人的崇敬爱戴。他御马有术,再差的马匹到他手上都能跑出神骏的风采,再野的宝马,也都会被他轻易降服,最终男子在西戎人和部众的联合举荐下,见到了天子。

男子因此得到赏赐,拥有了封地,以及独属于他的宗祠。

嬴朕朦朦胧胧的见到了宗祠上的匾额——嬴姓祖祠。

“老祠!”那正是嬴朕带回咸池的嬴姓老祠。

这名男子,莫非,莫非是——

非子始祖!

嬴朕推门进入祠堂,拜匐在那男子身前,以心唤道:“非子始祖!”

嬴非子一脸谦和,带着浅笑望向他,随后,一指点出,轻轻落在他的眉心。

嬴朕只觉灵台通明,忽然自梦中惊喜。

“啊!”一名老者正盘坐在他的面前,嬴朕惊魂未定,被吓得身子猛然后仰。

那老者好似早有预料,长臂一揽,将他扯了回来。

嬴朕看清眼前老者,长舒了一口气,埋怨道:“师祖,您老人家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吓死我了,您知不知道,刚才您差点就失去了一名聪慧可爱的徒孙!”

鬼谷子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老祖都来了一小会了,是你小子没发现而已!你说你咋会这么贫呢,嬴姓先辈也没听说过有这方面的天赋啊。”他望着嬴朕不住的揉弄眉心,说道:“是不是很痛?”

嬴朕边揉边点头道:“痛!”

鬼谷子转身自一旁的石块上端起一杯茶水喝道:“痛就对了,天眷地佑,先祖余荫,灵台通明,化虚为实,你小子运气不错,将你的那头三足小鸟召唤出来瞧瞧!”

嬴朕有些发懵了,鬼谷子的话,他那能听不明白,不过他有些不敢相信,幸福会来的这么突然,遂试探着询问:“师祖,您是说我突破天眷、冲虚二境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上次得到俞跗的点拨,也没有接连破境,此次简直太过梦幻。

其实,那次的点拨,就算是他连破三境都足够,只是河神府的粟壶插手,以至于他香火之力受损,仅险之又险的突破了一个境界。

鬼谷子身体飘摇,避至远处,品尝着茶水,淡然说道:“你小子试试,能不能接连破境还需要看你接下来的造化!”

鬼谷子说完,又继续品茶,茶壶上冒着水气,整个山崖都氤氲着茶水清香。

嬴朕依言召唤出图腾树和三足金乌。

一念所至,图腾神树,扎根在他的身后,一反常态,三足金乌并没有栖息在树上。

图腾神树不同以往,树上结了许多果实,形状各异,有像那测量江湖的定子,有喂马的镰刀,有开山的斧头锄头,有征战沙场的战旗,还有染血的兵刃,御马的马鞭,更有受命于天的传国玉玺。

嬴朕望着图腾神树,使劲的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入心,他惊喜失声:“这是真的,我突破天眷境了!”他起身摸着上面的果实,眼睛里冒着星光。

天眷境界,顾明思议,天眷地佑,先祖余荫,图腾神树结出的果实便是祖先的余荫,只要吃下一颗先祖荫果,便能在一炷香内拥有该名先祖的技能。

譬如那枚如马鞭的先祖荫果,一旦吃下,便能拥有超凡脱俗的御马之术。

嬴朕正在震惊于神树结果的事情,就见三足金乌,自他的眉心飞出,体型缩小,小巧玲珑,毛羽凝实,透着金光。

三足金乌凝聚实体,嬴朕立马被它吸引,伸手让其落脚。

三足金乌很是乖巧的落在他的手掌之上,不断用鸟喙蹭嬴朕的掌心,颇为可爱。

“灵台通明,图腾通灵!”嬴朕低语出声,凝视着掌心梳理羽毛的三足金乌,感应着身后硕果累累的图腾神树。

突然一阵清风拂过。

风卷残云,掌心金乌消失,栖息在图腾神树之上,朦朦胧胧,图腾神树也并没有结出果实。

突然的变故,让嬴朕很难理解,不能接受,他望向正在谈定喝茶的鬼谷子,急迫的询问:“师祖,这是怎么回事?一切都幻灭了,难道我刚才也是在梦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昆仑茶王

茶水金黄,茶香氤氲。

鬼谷子拿起茶壶,轻轻的斟满一小杯,递给嬴朕:“不急,来坐下品品此杯茶水。”

嬴朕依言,双手接过茶水,轻轻品茶,咂摸其中的滋味。

他自冰封中解冻后,纵使在傻乎乎的时期,也会跟着白妶端坐在山光水色的佳地,煮水品茶,故而嬴朕茶水造诣是相当高的,举手抬足,言谈举止皆有着茶艺大家的风范。

鬼谷子望在眼里,不住点头赞赏。

嬴朕将茶杯放下,欣喜惊讶道:“昆仑之巅,万年寿龄,那株茶王茶叶?”

鬼谷子抿嘴,嘴角轻扬,继续斟茶:“水如何?”

“冰入骨髓,茶香萦绕在唇齿间,经久不散!”嬴朕回味道:“昆仑茶王乃是世间唯一一棵冰种茶树,浸泡所用的茶水,需得地阴阳泉之水,世间能匹配上的,约有十数处,其中以我嬴姓祖地,咸池岛饮马泉水为最佳!此处正是那饮马泉水。”

饮马泉水,乃是取自大厩长居住地饮马瀑布的滥觞处。

此水的玄妙也是大秦战马优于诸国的重要因素之一。

鬼谷子道:“正是如此,咸池乃昆仑归墟枢纽,山入云端为昆仑,水入幽冥为归墟,归墟正在咸池之下,而你嬴姓发祥地咸池岛正是在归墟中央,岛屿中的那汪清泉乃是最纯正的天地水魄,真要深究,那汪饮马泉水才是真正的咸池。”饮马瀑布的滥觞饮马泉水正是在咸池岛的中央。

嬴朕从小一直以为那只是一汪不可多得的泉水,没想到还有如此高大上的出处。

“既然要泡昆仑茶王的茶叶,自然得以咸池水为最佳,天地混一,阴阳合和,此茶之功效其妙无穷,有助于参禅悟道。”鬼谷子伸手,再次邀请嬴朕喝茶。

嬴朕知晓茶水来历后,一口将茶水喝到嘴中,含而不咽,闭目凝神,慢慢运转《魂飞魄散帖》的总纲:“十方诸天变现圣境,皆有帝祖应化法身……”

混沌升腾,日月轮转,白日为夜,金乌隐退,玉兔东升。

天突然晦暗下来。

嬴朕闭目凝神,在万年茶王的增幅下,他明白了刚才的情况:“那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也确实连破两种境界,只是修为到了,但境界还卡在那里,只差临门一家。”经过两次修为的突破,他明白自己的修行和他人不同,他修炼的《魂飞魄散帖》需要他的元神将散落在时光深处的魂魄找回来,没有魂魄的回归,纵使修为到了,也是无用。

嬴朕明了一切,静下心来,认真的默念他的本命心法。

随着他全身心的投入,白日彻底隐退,玉盘高挂天穹,诸天星斗再现,混沌之气彻底笼罩天地,人们又再次生活在鸡子内。

朦朦胧胧,伸手不见五指!

混沌云气中,银河蜿蜒隐现。

一道星光垂下,霎时和嬴朕的眉心连接。

他那初开未开的灵台,陡然光亮透明,上面星罗密布,斗转星移。

鬼谷子守护在他的身边,望着星光将嬴朕笼罩,自己被强行推到百米之外,其内心掀起滔天震撼:“简直是闻所未闻,实乃天下第一奇事!”便是秦皇当面,也不可能直接将鬼谷子推到百米开外。

星光之强大,可想而知!

鬼谷子伸手想感悟一番星光也被强行弹开,他见识到嬴朕异于常人之处后,暗自低语道:“果真如传闻所说,秦皇九子,天赋异禀,出生便伴有本命心法,不学嬴姓《谪仙经》!”

鬼谷子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到了他这个地步,其最是清楚,世间最强大的功法从来没有,唯有最适合自己的才最强大,而最适合一个人的功法,唯有伴生功法!

加上一直以来的传言,他很快便明白过来:“怪不得始皇帝在你九岁的时候为你‘取名为朕,赐字少帝’!如此天赋,如此命数,却也当得此名。”只是鬼谷子并不是很清楚,秦皇之所以给他的九子取下如此姓名,这只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也不是最重要的。

嬴朕的魂魄飘飘荡荡,游离在星河深处。

好像有了上次被粟壶追杀的经验,魂飞魄散帖也有了应对招术,不在将嬴朕的魂魄引到银河之上,而是随波逐流,穿梭在河流之内。

嬴朕心想:“上次在黄河部落,见到了俞师,修习世间最上等的医术,不知道此次又会有怎样的际遇?”时光碎片在他的眼前飞速划过,他只能模糊的看上几眼,却也很难能够分辨出其上的史实。

“轰隆!”

一道雷光劈来,从嬴朕的身边击过,听得银河远处,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大胆狂徒,竟敢觊觎历史长河!”

银河破碎,嬴朕魂魄跌落时光深处。

嬴朕飘摇而下,只见宫殿连片,气势辽阔,他内心惊叹道:“此片宫殿气派非凡,不下于咸阳诸宫殿!”他又见到宫殿后方,山洼多见,此形势真不像是一国皇城所在,又摇头心想:“看来明朝离灭亡不远了,如此皇城,简直骇人听闻,丧失一国之颜面!”就是昔日战国时期最小国家的皇城,也会找一处山水佳地,建都立邦!

嬴朕魂魄飞舞,绕着皇城一圈,他在一处宫殿旁,见到一面龙旗飘扬,上面一笔一划的刺绣着一个威严的大字——“明”!

“明?”

嬴朕心想,果然没有万世不变的王朝,看来大寒王朝也让人给倾覆推翻,此真天地循环:“也不知这明朝是哪一姓氏的人所建立的。”

嬴朕按着他所知的常识,尝试着往正殿飘去。

就听到里面有一个威严的声音怒喝道:“此乃朕之家事,休得在朝堂上议论。”嬴朕自门外见到,那人一身明黄色龙袍,右手将龙椅拍的砰砰作响,说完拂袖而去。

那龙袍男子几下腾挪,甩开一众侍卫,来到一处刀枪剑戟伤痕弥补的城墙上,他依靠在女墙上,朝外望,山河远阔,天地广大。

嬴朕的魂魄跟着飘荡在他的后方。

良久,他陡然转头,盯着嬴朕所在的地方——

“你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朱洪武

天涯伤心人,自有君王仪。

一身明黄色龙袍,倚靠在城墙上,远远望去,气氛有些悲怆,整个人萎靡在那里。

嬴朕打量着眼前的皇帝,只见他虎背熊腰,脸庞修长,沧桑的脸上犹带泪痕,见自己到来,于行动间,巧妙的以衣袖拂拭。

嬴朕稳住身形,低头问道:“你便是朱洪武?”他自星河深处被雷电击落,直接凭空出现在大明皇宫。

虽是仓促出现,也不知是何缘由,但他瞬间便知晓了明朝以前的所有历史,也知晓眼前此人正是明朝开国君主,年号洪武。

“朱洪武?确实可以如此称呼朕。”朱洪武一愣,面带悲怆的说道。

嬴朕诧异:“如此悲怆无奈,观你此时之相,少了一份霸气,多了一些孱弱,不像是位开国君主,反像是位末代帝王”朱洪武道:“帝王将相也是人,也有悲欢离合,自古道,从来帝王皆无情,那只是青史执笔者未着墨于此,儒道延续,史家一言可毁人,一言可救人,究其根本儒家的权力比朕这皇帝要来的可怕、恐怖。人人都说帝王权柄无双,我朱洪武废了宰相,夺了封驳大权又如何?面对立后,依旧有诸般无奈。”方才殿宇之内,各部功曹、公爵大臣都谏言,孝慈高皇后薨逝已久,望再立贤良贵妃为后。

朱洪武和皇后马氏感情深厚,自其殁后,便立誓不再立后,奈何大臣多番谏言,今次早朝之上,他更是被说的龙颜大怒,当堂拂袖而去。

“帝王之道,贵乎平衡,立后关乎国本,我若劝你,那便不必不理那些大臣!”嬴朕很是郑重的劝解。

朱洪武哦了一声,问道:“为何?”他原本以为嬴朕会劝他,没想到对方却说了如此一番言语。

嬴朕果敢的道:“立后乃帝王家事,岂容他人置喙!若是我,我的皇后必将只能是一位,且必须是她!”

“善!”

朱洪武眼中流出一抹喜色,洋溢着星光,明显嬴朕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间上。

他望着早朝所在的宫殿,目光闪现一丝狠厉:“感谢先生点拨,朕这就昭告天下,从今往后不在立后,朱洪武的皇后今生只有马氏一人!谁敢奏本,朕就灭他满门!”

嬴朕点头浅笑。

朱洪武躬身朝飘在虚空的嬴朕问道:“不知先生是何人,从何处来?”

嬴朕咦了一声,疑惑的打量起朱洪武:“你不知我是何人?不知自己是何人?”他迄今为止,觉醒了两次,一次是在竹楼,那次是游离在西汉末的残缺魂魄归来,一次则是回到上古轩辕部族,见到了黄帝,拜了俞跗为师,那次黄帝一上来就认出了他,将自己的灵识、魂力,以及所有记忆共享给了他。

那时的黄帝处于巅峰状态,而朱洪武也在皇权最集中的时刻,且朱洪武一上来就道‘你回来了’,因此嬴朕下意识的将二者相提并论,以为朱洪武也应该知晓前因后果。

“朕是大明天子朱洪武、凤阳朱重八,朕是谁,朕自然清楚!至于阁下,朕又如何知晓!”朱洪武说道。

嬴朕诧异:“那你又为何初见之下,就问本少帝‘你来了’?”

朱洪武豁然,他道:“朕自出生到今时今日,每年寿诞都会做同样一个梦,梦中都会见到先生,先生每每临走前都会告诉朕,你终有一日会来看我的!”说着,他躬身下拜,以皇帝之尊,态度谦恭!

嬴朕抬手轻拂,将朱洪武搀扶起来,说也奇怪,他自从来到大明,一身香火之力用之不竭,源源不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不是他没有肉身,无法评测自己的修为,他一定想看看自己现在到了何等境地。

不过,据嬴朕暗中测算,此时他的修为,应该不下于鬼谷子王诩,起码也是神祇境!

朱洪武被嬴朕搀扶起,脸色仍旧谦恭,执以弟子之礼,略微站在他的身后:“先生您一定要接受朕这一拜,如果没有先生,朕永远都会是那个农村朱重八,是个放牛的,是名乞丐,是位小沙弥!先生于朕有再生之恩。”他说着又要参拜嬴朕。

朱洪武能有今日帝皇之尊,全凭嬴朕在他每年寿诞时传授于他的兵书谋略、古今学问。

故而,他说嬴朕于他有再造之恩。

嬴朕从思索中醒来,伸手再次将他扶住,说道:“既然你在轮回中迷失了真我,今日那就由我来渡你!”一阵清风拂过,他猛然点出一指,指落眉心,朱洪武整个人都被浓重的香火之力包裹,盘膝端坐在虚空之上,与嬴朕对面而坐。

良久,朱洪武起身,那不经意间没收住的修为暴露而出,正是神祇境方有的香火波动。

他的修为,居然也达到了神祇境,那略带沧桑的身体、容颜也都返老还童,到达壮年的模样。

朱洪武注意到自己的变化,随手一挥,将真容隐去,幻化回老态龙钟,不过周身筋骨脉络却是活力满满!

他来到嬴朕面前,两人相视一笑,朱洪武执手遥遥一礼。

他道:“多谢先生点醒之恩,今日方知我是我,星光被碎,那朕便送你一程!”仰头望天,至阳当空!

说完,朱洪武翻手一挥,举国香火之力汇聚,天地逆转,星河显现,万千星光汇聚在星河之内,最终凝聚成一股星光,于朱洪武的牵引下,落向地表。

星光落下,立时笼罩嬴朕!

星光回流,嬴朕被其包裹,呼吸间隐入星河之内。

虚空之上,一道雷光劈至:“蝼蚁,尔敢!”一名身穿黄金锁子甲、面戴半片金色面具的男子,脚踏星光而来。

正是天蓬都督粟壶,

朱洪武见此,不慌不忙,反手一掌拍在脑门,散去天下香火,再次回到那个体态孱弱、面带沧桑的老年帝王。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果断干脆!

不愧是铁血无双的开国帝王!

粟壶脚踏星光,身穿黄金锁子甲,悬停在朱洪武面前。

“大明皇帝,方才可见何人搅动星河?”

朱洪武抱拳朝粟壶左边施礼道:“敬告仙人,朱某老眼昏花,并未瞧清,只见星光璀璨,远方有一人影闪现,其余并未瞧见,若不是念及内子,一时伤怀,定能将一切看清,以告仙人。”

粟壶见他一脸悲戚,眸中混沌,早就失去精光,不像是在作假,便就作罢。

他驾着星光,呼吸间巡查遍瀛渊大陆,见无异状,裹带星光,冲入星海。

上架前的一些话

细算来,《万岁君王》应该是写的第二本书。

《归墟诀》和《囚徒震幽冥》可以说是一本书,用的是一个大纲,且都很不幸的太监了。

《囚徒》和《归墟》准备的很仓促,写写,发现问题太多,就断了,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万岁君王》相较于前两本准备的很多,但也有很多不足,因此成绩不好,很是不好,很感谢编辑大大能够给过签,我会努力完结此书,哪怕成绩不好!

如果能写完一本小说,对于自己的码字技能各方面应该都会有长足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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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女装?那是不可能的(求订阅)

元礼等人双手捂耳,停在中途。

宇文化及如门神般站立在殿门口,道:“有什么遗言就说吧,记住杀你的是天下百姓,是你杨广自己!”

杨广道:“念在你宇文家有功于大隋,朕最后在劝你一句,现在放下武器,撤了兵丁,你宇文家仍旧是我大隋的功勋家族!”他见嬴朕闲庭信步的朝宇文化及走去,他的那一声厉喝,其实也是在对嬴朕说。

宇文化及捧腹大笑,犹如望着白痴般,怜悯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认不清现状,你还真以为你还是曾经威震四海、万国来朝的圣人可汗、大隋天子,醒醒吧,你的大隋今日亡了!”

宇文化及慢慢走向他,吩咐众人道:“都在一旁不许出手,杨广由我亲自了结。看在你最后仍旧想给我一条生路,虽然是你昏聩下的胡言,今日我便法外开恩,亲自送你上路!”

杨广望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宇文化及,将萧瓍挡在身后,瞪大双眼盯着对方,他要亲眼见到宇文化及的下场:“动手吧,殿内之人,一个不留!”

杨广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的从口中吐出。

元礼等人见此,皆相视哄堂大笑:“杨广疯了!”

他们笑声刚起,宇文化及犹如沙袋般毫无迹象的凭空飞起,从他们身旁划过,周身战甲,在火光中化作灰烬。

其胸口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印,贯穿胸背!

宇文化及在笑声中,砸在地上,口鼻冒血,一动不动,彻底死去。

元礼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愣神片刻后,皆不约而同的跪伏在地,如狗般爬向杨广:“陛下饶命,陛下饶命,罪臣一时糊涂,望陛下饶命!”

他们一边爬一边朝杨广不断磕头!

一爬九磕头!

杨广见元礼等人不断匍匐到他的面前,他举着天子剑,朝嬴朕说道:“这几条狗命,由朕亲自出手!”

嬴朕站立在殿门口,静静的望着屋内一切。

杨广挥舞着天子剑,瞬间割下元礼的脑袋,鲜血洒落一地。

令狐行达几人见难逃一死,立刻从地上蹦起,欲要合力围杀杨广。

不过,他们皆被嬴朕所震慑,心有余悸,难以凝聚成团,被杨广三两下便给解决,或削掉首级,或刺穿心脏!

裴虔通自地上爬起,就没有和众人一起围杀杨广,拼命的朝殿外奔跑,最终被杨广踢出的长枪洞穿身体而亡。

嬴朕见宇文化及等人死去,对杨广说道:“接下来,不需要本少帝帮你出手了吧!”

杨广望着殿外群龙无首的兵丁,正在四散流窜,朝嬴朕抱拳道:“不需要了,劳烦先生稍候片刻!”他提着天子剑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走了进来,面带浅笑,看来乾坤初定,殿外的士兵已被安抚,杨广已经掌控住他们。

嬴朕道:“有了他们,足以让你翻身!接下来能走多远,就看你的造化了,本少帝也该离去了!”

杨广感激道:“烦请先生留下名姓,他日大业定鼎,必让先生同飨宗庙!”

嬴朕摆手道:“不必,我就是我,你就是我,今日既然到来,便顺道将你唤醒!”说着,他身形一闪,一指点在杨广眉心,并将朱洪武关于隋唐的所有记忆也传给了他。

嬴朕取到魂魄碎片,望着周身星光密布的杨广,飘然而去。

他方出大殿,便被星光笼罩,裹入星河之内。

星河之中,嬴朕望着逐渐朦胧的宫殿,心中暗道:“对不住了,则天大圣皇帝!为了不让自己有女装的机会,只能动动历史的轨迹。有了我的点拨,以杨广之能,逆转乾坤,只是时间问题,至此李渊父子再难蟒蛇化龙!”

瀛渊大陆,南帝州,大寒中都。

寒据孤身站在戾园之内,抬头望着漫天星斗,星河横空,星光汇聚于西部嬴州之上。

他问道:“能否知晓嬴州之上现在发生了何事?”

寒据身边无人,但他就这样凭空询问。

虚空荡起涟漪,短亭卫首领青鸾骑着虚空黑猿,出现在寒据身边。

青鸾单膝跪地,禀告道:“属下无能,‘亭’的实力在嬴州寸步难行,亭卫实力每当刚发展起来,就会被嬴姓养马人一锅端掉。再有上次兵困嬴州,养马人连杀我三处驻地大军将帅,合计五十六名,其名声再次蜚声大陆,除非再如秦末时,明面全力围杀,方能撄其锋芒。”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出声,他能感受到寒据的目光正在盯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头皮愈发发麻。

寒据长袖一挥,青鸾身体直接飞出,撞击在虚空黑猿身上。

黑猿撑不住,一人一猿在地上连续翻滚三番。

寒据愤怒道:“一群废物,要你们何用,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情报机构便是暗夜里行走的王者,如果事事都需要直撄锋芒,那要汝等何用?”他尚觉得不解气,走上前去,对着青鸾就是一脚狠踢。

青鸾卧倒在地不敢出声,痉挛成蛆状,咬牙忍受。

寒据发泄完,双手背后,望着星空星河,询问道:“太史官那边有发现吗?”初次白夜后,太史院已然没有了太史令,只有一批新晋升的太史官。

青鸾一脸淤青,忍着伤痛,回道:“太史官那边毫无进展,三次白夜,天牢里快被太史官填满了,陛下现在龙颜大怒,诸大臣尚跪在未央宫。”

寒据闻言,陷入沉思,低声呢喃道:“三次白夜,嬴州那边我们掌握的所有动向给孤一一禀报上来。”他不相信,如此浩大的天相会没有丝毫迹象。

如果真是天相,人间必有大事相对,如果是人为,那么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昔年的‘祖龙死而地分’‘亡秦者胡’等预言,皆是人为制造,前者是那些希望秦皇实行分封制,以上苍来说事,后者则是六国余孽,希望通过匈奴来吸引秦皇的注意,以避其锋芒,暗中壮大势力!

寒据作为大秦的敌对方,很清楚其中的道道,如今三次白夜现象,若真是人为,他相信天下奇人异士众多,必然有人可以营造此等假象。

第两百零一章 鸣雌亭侯

青鸾早就将嬴州那边的情报记得滚瓜烂熟,张口汇报道:“初次白夜前,嬴州上尚有亭卫势力,每七天就会汇报一次,一切都安之若素,直到初次白夜后,我们的势力便开始受损,也在随后的汇总中,发现嬴姓皇子的身影,我和听血也亲自追踪过,确实有这样一人,据说是秦皇亲子,也正是此人现身后,我们的人才开始遭遇养马人的袭击,以至于仓促应对,直接被连根拔起,以至于之后,他们彻底掌控了嬴州,我们便再难有所发展!云梦鬼谷之行,我们和金辅国大人一起,曾在鬼谷见到过那名秦皇亲子,他化身白家贵人,在鬼谷行事。”藏星楼惊变时,嬴朕暴露身份,他和听血已经不在鬼谷,所以未能知晓嬴朕具体的名字和地位。

“嬴姓皇子,真是如此的话,以养马人的异动来看,这百年来,嬴姓应该是出现了一位经天纬地不世出的龙子!”寒据想到此处,内心莫名不安。

老一辈的人常云,知我者莫过于敌手,如果说天下间最了解嬴姓的是谁,那寒据绝对足以位居前三,他自小就开始阅读秦史,从嬴之先祖非子封秦赐嬴伊始,所有的典故、事迹他皆能如数家珍。

秦始皇焚书,也仅是焚毁民间的诗书,像博士和官吏是拥有藏书之权的,而且秦国自己的史书,也不在焚毁之列。

寒朝初年,还是流传着很多关于秦朝的书籍,再加上寒据的身份优势,他逐渐将自己培养成了‘嬴秦百晓生’。

寒据回到书桌前,刷刷手书两封信,将其中一封递给青鸾道:“你立马去见陛下,让他请一位足够份量的老臣,带着这封信到商洛山请鸣雌侯许负出山!”

青鸾接过书信,他又再次递了一封过来:“你将此封信交给陛下,让他派遣使臣辩士到故秦三国去,让他们出兵配合亭卫布局嬴州,彻底清除养马人!”

一直以来,嬴州被故秦三王和南越国掌控者,前三国是大寒所封,南越虽然是赵佗自立,却也在陆贾的游说下宣布奉大寒为宗主国。

南越虽然自降为附属小国,据亭卫禀告,赵氏在自家国内,还是以天子自居,阳奉阴违。

大寒王朝为了照顾故秦三王的感受,也怕逼反了南越和故秦三国,一直没能彻底掌握嬴州,嬴州之内的驻军也全部听命他们,根本没有听命于寒氏的军队。

大秦嬴姓养马人能一举将嬴州亭卫彻底清除,也有故秦三王和南越的因素在其中,因为四家暗中使绊子,他们根本就没有彻底扎根在嬴州,所以才会在养马人出手后,一举被清空!

若不是如此,大寒只需派遣兵马,如围剿夷民般,直接便能清掉养马人。

养马人虽然盛名在外,但是真正刺杀一道的高手,也不会有很多。

多数还是如短亭卫这般修为不是很高的情报高手!

思虑再三,寒据只能让寒帝派遣使臣,从中调控,借刀杀人。只要有了大寒明面上的政令,三王便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使绊子,亭卫布局起来受到的阻力也会小一些。

嬴州,雍国首都栎阳。

雍王章彧正趁着白夜,推动书房内的一处书架,消失在显露出的暗道里。

一处不知名的房间,香烟袅袅,四面墙壁上排满灵位,正南面的供桌上,香炉之后,有两个大木盘子,盘子之上不是常规祭祀用的三牲,而是两颗以秘术处理过的人头。

两颗人头面目狰狞,如被时光冻结了一般,没有丝毫腐朽的痕迹,栩栩如生。

正是嬴朕夫妇和十三杀死的司马欣与董翳。

供桌的下方,蒲团之上盘腿坐着一人,白发苍苍,正在入定。

房间地面微动,显露出一个洞口,一名男子走了上来,正是消失在书房内的章彧。

章彧恭敬的来到老人身后,禀告道:“父王,南越国主退位,其孙赵眜继位,不日将举行登基典礼。”

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是失踪多时的章邯,章彧来到后,他毫不反应,眼皮微动,沧桑的说道:“先祭拜一下你的这些叔叔伯伯们!”

章彧低声应诺。

他走上前去,自一旁取出六炷祭祀香,在一旁的鲸鱼油灯上点燃,对着四周的令牌分别摆了三拜,最后回到南面,缓步走了上去,分别在司马欣和董翳的脑袋上,各插了三炷香。

章彧祭祀完毕,拿来一个蒲团坐在章邯身后,静候垂训。

章邯睁开双眼:“秦皇九子,近来甚是活跃,这嬴州早就风起云涌,恐怕如今不止嬴州的暗中势力,就是鬼谷也听命于这位九公子了吧!”

章彧回禀道:“确实如父王所料!”

章邯道:“想来那位南越武帝也是如我一般,无面见嬴姓之人吧!怎么说他都是秦皇亲母赵氏的族人,论亲戚关系,那位九皇子应该要称呼他为表叔吧!”

章彧补充道:“这应该是主要原因,他们对外散布的消息,赵佗嫡长子遽然离世,他悲伤过度,故而传位嫡长孙,想来只是明面上的幌子。不过他主动退隐,也有可能是决定要出手,若是如此,接下来嬴州之上的风起云涌,必将更加剧烈。”

章邯望着自己的儿子,不住点头,甚是欣慰。

他突然对章彧告诫道:“此番在云梦山内的较量,嬴姓联合鬼谷,连根拔掉大寒在祖州明暗势力,让姬姓吃到了甜头,又以养马人暗杀了大寒在麒麟、凤凰两大海峡的驻军将帅,更全歼云梦山外的大寒兵马,听说还出动了百年不现世的大秦锐士,大寒损伤如此严重,必然会雷霆反击,到时候必然会殃及嬴州三国,你要早做打算!”

章彧点头赞同:“父王放心,我已经对外宣布闭关,届时就是大寒来使,让下面的阳奉阴违,随意打发就好!”

章邯思虑片刻,道:“嬴朕于我有再造之恩,虽说已然两清,若双方真对上阵,你吩咐下面的人,不可对嬴姓之人下死手!”

章邯应诺,甚是赞许,嬴姓之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少得罪为妙!

第两百零二章 十州掌御者(求订阅)

昆仑山畔,咸池之下,归墟之内,咸池岛上阴阳谷。

大厩长站立在东皇太一身边,他一身秦服,青丝系于脑后,一扫酒鬼形象,难得规整了一番仪表。

两人面前的虚空,正显示着外界的一切,乃是东皇太一以大法力投射而成。

大厩长道:“白夜又现,此番鬼谷之行,少帝那小子收获颇丰!”

东皇太一掐指望天,神情庄重的道:“白夜三现,大寒那边估计已将矛头锁定在嬴姓身上,真龙将起,蟒蛇翻身,沉寂百年,这天地也该变一变了。只是南方兖州之地,其上红光冲天,看来兵燹将起于此,也不知是福是祸。”

“我大秦嬴姓乃是十州掌御者,天下若真要历劫,我嬴姓族人必将一肩挑起!”大厩长嬴虔道。

其后,他返回厩苑,传令十三弼马温随时待命。

生州正北,商洛山。

一名女道,盘坐在山巅,恍若神仙妃子。

她观察天穹良久,星罗棋布,众星挪移,如同高人在排兵布阵。

她眉头紧皱,狠厉道:“天下大安不过百年,嬴姓龙气又起,既然已经倾覆,就老老实实的做富家翁,又何必再搅动这天下风云!说不得,我将出山,亲手打散这团不合时宜的龙气。”神仙妃子般的女道,正是神相许负。

许负,秦朝县令许望之女,生而握有玉玦,玉上有文王八卦,秦皇闻讯,以为祥瑞,赏赐黄金二百两,其父因此为她取名莫负,意为莫负皇恩。

秦末许负修为有成,将名改为许负,随后同秦朝公开决裂,最后投奔寒朝。

莫负已负,那就永不回头!

许负观此天相,遂打定主意,定要出山,断掉嬴姓龙气。

许负云——

倾覆后,嬴姓就该安然,那六国余孽为祸时,她又为何助其一臂之力?

世事人性便是如此,天下第一女神相又岂能免俗?

嬴州,翟国,议事殿,董姝黎正在处理政务。

一名内侍带着一位官员走了进来,跪伏在地,那名官员,稍作鞠躬,双手捧着一封书信,那名内侍开口。

“启奏丞相,南越国派遣使节呈上国书一封。”

那名南越使节,上前数步,将国书高举过脑,以呈给董姝黎。

董姝黎挥手,从虚空中走出一人,来到那名使节跟前,将国书取了过去,恭敬的递到董姝黎手上。

董姝黎不慌不忙,将手中的奏章批阅完后,才放下蒙恬笔,从亲信手中接过国书。

董姝黎用眼扫了一遍,放下国书,回应使节:“你回去告诉你们王爷,翟国必然如约而至。”

南越使节鞠礼而退。

董姝黎以手轻击桌面,稍作沉吟。

他询问尚未出去的内侍:“翟王今日在做何事?”内侍回应道:“王爷自打从大寒回来后,就一直待在鲁班院里没有再出现过。近日奴才听说,大王正在研究可以飞天的神器。”

董姝黎皱了皱眉头,长叹一声道:“也罢,你去将大将军无终景禹给本丞相叫来。”

内侍应诺退去。

瀛渊大陆南面,兖州,大焽王朝。

衍梅耶收到暗卫来信,他将信纸递给衍太济道:“南越国主退位,其孙承继国主之位,皇兄以你之见我大焽该不该前去祝贺!”

衍太济瞥了一眼,甚是随意的道:“不必,无非是嬴州一蕞尔小国,我们还是以加固封印为重任!”

衍梅耶点头,和他心中的想法没有太大出入。

“其实若不是有此事难以脱身,我到想在嬴州逛上三天三夜。据太史院那边说,引起白夜现象的人,必将出现在嬴州之上。如果我们能和他结交,如此真龙降世,气运加身的天选之子,就是随便帮帮我们,也够我们享受一辈子的,就算老了,吹牛逼都有资本。”

衍太济打趣道:“你想得真美,别说那样的人物你能不能遇见,就是遇上了,人家一眼就会认出你的身份,还会给你交个屁朋友!你交了这么多朋友,哪一个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最终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兄长所说的事情,衍梅耶经历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他眉宇间闪过一丝伤心,遂巧妙的转移话题。

嬴州,云梦山,鬼谷。

后山石头山崖上,鬼谷子喝着茶王茶叶泡出的茶水,正一丝不苟盯着被星光笼罩的嬴朕。

鬼谷子见嬴朕周身的星光又再次浓郁起来,他出言感慨。

“魂兮归来,想来此行之后,荷华的修为又能精进不少!”

嬴朕眉心连接星河的星光,华光陡然大炽。此刻的他远远望去,就犹如是个巨型蚕茧,且是七彩斑斓。

“啊!”

嬴朕一身闷哼从入定中苏醒。

他没有随便乱动,而是借着星光,就势调理修为。但见他身后一株图腾神树显现,上面接满了各种形状的果实。

图腾神树之巅,一只小巧的三足金乌站立在那里,虽然小巧,却也呆萌可爱。

三足金乌从图腾神树上飞舞盘旋而起,落在嬴朕身上,叽叽喳喳的蹦跳个不停。

嬴朕自苏醒后,星光或退去,或隐藏在其眉心,星河也在第一时间消散,白夜逐渐逆转回白天。

“臭小子,果然一举连破两境,进入了冲虚境界。”鬼谷子一边品着茶水,一边甚是欣慰的说道。

少顷,退出修炼嬴朕,开心的感受冲虚境的修为。

忽然听到下面有人喊他,寻声望去,正是鬼谷小谷主王婠。

其身边不仅有尉萌,还有一名嬴朕甚是熟悉的人——十三,那名嘴里常含草棒的男人。

嬴朕在鬼谷子的帮助下,直接飘下山崖,来到十三面前。

十三递给嬴朕一封信,他阅毕,遂向鬼谷子辞行。

天色已晚,日色西沉,嬴朕在鬼谷子的挽留下,并没有立刻赶路,选择次日起行。

曾此机会,嬴朕将构造百家学府的构想给鬼谷子阐述了一番,得到他的极大响应。鬼谷子既然选择帮嬴朕,他也没有推脱,一力承担其组建的重任,还主动帮嬴朕说服禽刑。

一切落实,嬴朕心情愉快,酣睡半宿,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阳光金黄,犹带着香气,红彤彤的大日摊在山头上。

此次,嬴朕身边只带着十三,十一则回了咸池祖地。

鬼谷子立在云端,大日的辉映,宛如神仙中人。

他望着嬴朕消失在山林的身影,颇为感怀。

“少帝,老夫恭候百年了!”

第两百零三章 七八个山头,两三处人家

黄石县,雍国在云梦山外的一座小县城。

山洼多瘴气,林深少人家。

黄石县虽然名义上是县,其实也就几十户人家,疆土比普通的城镇还要广袤,人口却比不过嬴朕夫妻居住过的长庚村。

长庚村其实是整个白氏家族,一个顶尖的大家族,可以比肩一座顶尖的郡县,而黄石县则没有这么幸运,甚至有点志向的人家都会不断的往别县搬迁。

白云深处,七八个山头,两三处人家。

云梦山不远处的一处山坳里,有一户猎户人家,老夫妻过着‘男猎女织’的小日子,落着空闲便会开垦一些荒地,种个蔬果,养养牲口家禽。

老夫妻年近半百,晚年得子,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如今年芳破瓜。

这一日,日上三竿,老猎人入山狩猎,家中仅剩下娘俩,十六岁的女儿正在为自己绣嫁衣,老猎人的婆姨正在为女儿准备嫁妆。

月末,她的女儿就要嫁给邻居家的二狗子为妻,老妇人又是欢喜又是愁。

喜的是女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人家,愁的是虽说是邻居,二狗子家却是在隔壁山峰的山腰处。

年迈体弱的猎户老夫妻俩要是想女儿女婿了,起码要走上个一天一夜。

山路崎岖,瘴气猛兽出没。

寸步难行!

老妇人想到女婿,越想越是满意,不知觉的笑意就盈满脸颊。

二狗子和她家闺女青梅竹马,自懂事后,每月十五都会提着一些礼物上家里来玩耍,帮老夫妻俩干干农活。

这不,今日恰是此月十五!

老妇人想到这茬,赶紧放下手中的物件,提前给准女婿备上茶水。

她尚未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门被锤的砰砰响。

“莫非我那准女婿来了!”老妇人开心不已,急忙上前开门:“今日是有不顺?怎么脾气有些见涨?”不过她想到自家男人也就释然了,男人和女人一样,他们虽然没有那啥,但每月也有几日脾气不畅。

老妇人扭头见女儿已经避入里屋,伸手去拔门栓。

“嘭!”

一声巨响,木质房门被一脚踢开。

门边扫在老妇人的脸上,骨骼疏松、年老变轻的她哪能受得了如此重的撞击,直接飞了出去,坠落在地上。

她脸上顿时显露一道淤青,由上而下,淤青中心更是渗出鲜血。

老妇人只感觉浑身散架,脑袋懵懵作响,动弹不得,仅能哎呦出声。

避入里屋的大闺女,听到巨响,又听到母亲的痛呼,丢下刺绣,也不顾礼仪便冲了出来。

“啊,你们是谁?怎会出现在我家?”大闺女见房内站着两个瘦如竹竿的汉子,正在收刮他们家的财物。

年迈的母亲跌倒在地,痛呼不止。

常年养在深闺的她,那知世事险恶,再着挂心母亲安危,见母上大人瘫倒在地,顿时乱了心绪,扑在母亲的身上就痛哭起来。

两名汉子,只求外财,不愿沾染人命,将老猎户积攒的小半袋五铢钱和四五张虎皮背着,手上提着两只下蛋母鸡就往外走。

其中,那名眉心长着瘊子的汉子,望着哭的如带雨梨花的女子,见她肌肤润白如玉,胸前饱满,腰细臀圆,顿时色欲大开,色胆包天,他将手中的两只下蛋鸡随意塞给同伴。

有些羞涩的说道:“兄长,帮弟弟望望风,兄弟马上就好!”

那位长的还算周正的汉子劝解道:“别弄出人命,家里弟妹还等着呢?”他们兄弟虽然落草为寇,但在山下还是成了家的。

如果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他们也不会选择落草为寇。

“兄长,要不你先来。”瘊子山贼盯着那女子,色眯眯的,眼睛再也拔不出来。那女子抱着母亲,哭的很是伤心,根本没有发觉。

她胸脯挤在老妇人身上,愈发的诱人,那瘊子山贼急不可耐,也不顾同伴就在旁边,直接扑了上去,如饿虎扑食。

周正的山贼,拿着财物摇头出了房门。

房内,霎时响起女子的惊呼声和老妇人的叫骂声。

瘊子山贼骑在女子的身上,将她外衣撕碎,露出遮羞的内衣,白的晃眼的胸肉半露在外。

瘊子山贼对着她如花的脸蛋猛啃,老妇人拼尽全力想要爬起,可惜她早就不复年轻,最终只能捏紧拳头捶打山贼,不过身受重伤的她,根本对山贼构成不了伤害。

周正山贼扭头望了一眼屋内,摇头朝前方紧走几步。

突然一个钵盂大的拳头在他眼中放大,‘嘭’的一声,眼前星星乱飞,痛彻心扉,懵在当场。

朦胧间,见一名彪形大汉冲入了房间。

不过他好歹常年在刀头舔血,忍着疼痛,朝屋内喊道:“瘊子,快跑!”

话音刚落,就听到瘊子哀嚎的声音传出,不多时,就见他单手掐着女子的喉管,从屋内退了出来,屋内彪形大汉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狗日的山贼,赶紧放了我虎妹,不然我二狗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他望着虎妹仅是被褪去外衣,那山贼一身衣服尚是完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饶是如此,他也双目死死锁定瘊子山贼。

那瘊子山贼也不傻,掐着虎妹的喉咙,威胁道:“你退后,进入屋子里,不然我掐死她!”二狗子无奈,只得依言退入屋内。

二狗子方进入屋内。

“跑!”

就听那挨了自己一拳的山贼猛然吼了一声,那瘊子山贼扛起虎妹就往山林里奔,而那名周正的山贼拿着财物和两只下蛋鸡遥遥领先。

至于那两只大公鸡,则太能挣扎,被他权衡之下,直接舍弃!

未婚妻被抢,面临着失身的危险,二狗子拔腿冲了出去,屋内传来老妇人有气无力的声音:“二狗子,你一定要救下你虎妹啊!”

小河流水,山林密布,两名山贼一身汗水,直接栽倒在泥土软烂的河边,大口喘着粗气。

“哎呦,尼玛,太能追了,可累死瘊爷了!”瘊子山贼已然脱力,虎妹从他肩头滚落在地,宛如一摊烂泥。

周正山贼则因为比较轻松,还能动弹,他取出一根布条绑住虎妹双手双脚。

“咕噜!”

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的抗议起来。

“狗日的真能跑,等瘊爷吃饱,打不死你呀的。”瘊子山贼躺在地上哀嚎道。

虎妹躺在一旁,不敢发声!

第两百零四章 桥名黄石

周正山贼将瘊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去捡一些柴火,我们做一顿叫花鸡吃,好好饱餐一顿。”

瘊子点头赞同。

来到虎妹身边,色眯眯的道:“小妞,别怕,等瘊爷吃饱了,好好伺候你!”说着笑嘻嘻的去捡木材,好祭五脏庙。

两名山贼,手法干劲利落的做着叫花鸡,焦黑的泥土敲开,浓郁的肉味,香飘四野。

“嘶嘶!!”

突然一阵不知名的声音从山林中传来。

两名山贼顿时毛骨悚然,瘊子道:“这声音,不会遇到山猪了吧!”荒野之中最怕的就是山猪,那玩意发起狠来,就是熊瞎子和山大王也不敢撄其锋芒。

“瞎说什么!估计是山风吹过树洞的声音,赶紧吃完,我们在跑远些,那大汉对这里的地形比我们熟悉!”周正的山贼如此说道。

他不仅是瘊子的兄长,更是他们这个小团队的首脑。

瘊子有些支吾,不愿意点头。

周正的那名山贼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你不要命了!等跑远了,随你施为!”说着,他的目光从虎妹身上扫过,咽了一口口水。

不知是因为叫花鸡的香味,还是虎妹的诱惑。

“嘶嘶。”

那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是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周正山贼刚做过这个动作,很是清楚,立时惊呼道:“有人!”两人急忙转身应对,已是飞了出去,顿时身轻如燕。

原来,两人好巧不巧的出现在此处地界,正好,旁边古树之上睡着一名老翁。

老翁颌下三缕白须,一身破烂的粗布麻衣。

麻衣虽破,却很周正干净。

老翁正在悍然入睡,大梦天机,就是两人一阵叽叽歪歪都没能将他惊醒,没成想两人硬要作死,居然在老翁的树下做起了叫花鸡。

泥土敲开,肉香四散,硬生生将老翁从梦里钓醒。

老翁那是活了一把年纪的人,是世间难得人精、人瑞,他搭眼往树下一望,见到虎妹和两名山贼,遂明白下面是何种情况,心中便有了大致盘算。

他犹如地牛翻身,身子一扭,身轻如燕的跳下树来,双脚落地,无声无息,就连脚下的树叶都没有丝毫的塌陷。

老翁示意虎妹不要出声,闲庭信步的走过她的身边,其手脚上的绳索无声无息的断成数段,等瘊子和周正山贼抬头看虎妹的一刹那,他一抬脚,又消失不见。

两名山贼商量完毕,撸起袖子,敞开肚皮,张大嘴巴大口的吃起叫花鸡。

此时老翁再也不能忍受,趁着他们尚未咬下第一口,一脚踏出,来到两名山贼的身后,抬起右脚就是猛踹。

快如闪电,疾如奔雷!

若不是十三那般的高手,都未必能看清他是如何出脚!

老翁一脚踹在两人的屁股上,他们犹如坐上急速秋千,荡漾出去,就连手上方剥落泥土、尚未吃上一口的叫花鸡,也脱手而去。

一道黑影闪过,老翁站立在两人身上,分别踏在他们肩膀之上,随后脚尖一点,身影已然出现在两人不远处,正笑呵呵的望着他们。

瘊子抬头,正好看到老翁一手拿着一只叫花鸡,正吃的津津有味。

老翁吃的很得味,很享受,面带笑容,背对两人,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老头,你太过分了!你还我叫花鸡!”瘊子随手操起木棒,照着老翁的脑袋猛力劈打。

老翁毫无反应,依旧津津有味的吃着,咬一口左手,嚼一口右手,左右两只叫花鸡轮番啃。那享受的势头,让人看得直流口水。

老翁吃的正得劲,身后瘊子的木棒毫不留情的劈打下来。那周正山贼虽然有些斯文,但是真动起手来,那个狠厉劲,根本不是瘊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周正山贼操起手边的开山刀,后发先至也砍向老翁脑袋。

一刀一棒攻击老翁脑袋。

不留余力,分击左右!

就在刀棒落下的同时,老翁身体猛然朝后一仰,双手张开,打了一个饱嗝。

轻微后仰,两名山贼的刀棒落空,手腕落在老翁肩上,老翁双肩耸动,刀棍同时脱手飞出。

老翁臀部后撅,瘊子和周正山贼先后被撅飞。

老翁继续啃着手中叫花鸡,脚下微动,将虎皮踢向山林深处,身影一闪又将虎妹踢了过去。

虎妹惊吓的闭上眼睛,耳边风声阵阵,身子一闪,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睁开眼睛,见抱着她的正是未婚夫二狗子。

两名山贼见二狗子出现,如惊弓之鸟,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随手抄起刀棒,誓要让老翁付出代价,胆敢坏了他们的好事。

老翁嚼着叫花鸡,嗖的一声,从他们中间穿过,逃向远处山林。

两名山贼疯魔般追杀而去。

老翁穿过时,周正山贼别在腰间的小半袋五铢钱落地,滚向二狗子,落在他身边的虎皮上。

二狗子欲要追上去,解救老翁,虎妹轻声道:“狗子哥哥,老爷爷是个世外高人,不会有事的。”她娇媚的说着,如玉般的双臂缠上二狗子的颈项。

她咬着二狗子的耳朵,轻声道:“狗子哥哥,要了我吧!”说完,双耳通红,如晚霞灿烂,害羞的将脑袋埋在其胸口。

虎妹经过一场浩劫,实在吓破了胆,心头一横,反正早晚是狗子哥的人,干脆早点将身子给他。

二狗子血气方刚,哪经得起如此诱惑。

大手覆盖住在她的胸脯,就势倒在虎皮之上。

那边两名山贼死命追着老翁不放,一路跌跌撞撞,身上几无完肉。

老翁大气不喘,依旧吃着叫花鸡,有时两人追丢了,他还会坐在石头,或依靠在大树下,吃着叫花鸡等待他们。

越追越远,越追两人对老翁的怨气越是浓厚。

也不知三人追赶到了哪里,一条小路出现在面前。

老翁顺着小路跑上了一座石桥。

“啊哟”一声,老翁眼前一黑,脚下不稳,就势从桥上滚了下来。

桥面很窄,他撞和对面来人撞了一个满怀。

桥上有无数阶梯,老人边滚边惨叫连连,最后落在路面上,面朝青冥,一动不动。

桥上墨袍少年,清风在怀,其后跟着含草棒仆从。

桥名黄石。

第两百零五章 金口玉言

老翁面色惨白,僵在地上。

“啊呦——摔死老人家我了,脊椎骨没知觉了,完了,怕是站不起喽!”他尝试着想站起来,可身体愣是纹丝不动。

“老先生,您没事吧!”黄石桥上的正是才从云梦山出来的嬴朕和十三,嬴朕见自己撞翻了老翁,赶忙上前将老人扶起。

嬴朕双手刚碰到老翁,他就痛呼出声:“嘶,疼!疼!疼!”嬴朕无奈只能将手缩回。

老翁双目圆瞪,脸色惨白,愣是不要让嬴朕碰他分毫。

嬴朕和颜悦色,很是愧疚的劝说道:“老先生您别怕,我在医术上很有见地的,让我给您看看,保证您生龙活虎,比您之前要年轻十岁!”

老翁原本只是瞪眼,现在眼中带着恐惧,甚是畏惧嬴朕:“小伙子,你莫不是怕老人家我粘上你,想方设法的要整死我?”他拼命的将身子往一旁挪动,可饶是他双手如何施展力气,整个身体依然纹丝不动。

嬴朕会心一笑:“老人家您误会了,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我可不是在骗你,就算当世两大神医在我面前也都是晚辈?”

老翁面朝天,激动的喷道:“小伙子我劝你要善良,就你还医术,怕是毛都还没长齐吧,年纪轻轻的就想学人家行医,还两大神医是你的晚辈,我看你小子良心坏的很!”他说到激动处,唾沫星子乱飞,最终又全被其老脸接住,他双手挥舞费力的将脑袋掰向嬴朕。

嬴朕有些无奈,说道:“老人家我该怎么说,你才信呢?我可不是小伙子,真算起来,我年纪大约也有个百多岁!”

“真是人心不古,现在的年轻人侃起大空如此不知羞,还百多岁,也就二十来岁,你莫哄我老人家,我眼睛毒着呢,年轻时候,我在江湖上那也是独一份,看相摸骨不过家常便饭。”老翁用力强行瞥动嘴,手往嬴朕的身上一搭,很是愤怒,直接揭穿了他的假话。

嬴朕因为是被秦皇以秘术冰封,百年来并不长年岁,待他醒来,骨纹依旧是十岁。所以,嬴朕说自己百来岁,对方搭手一摸,便确认他在说谎。

嬴朕实在无奈,说道:“那就由不得你了,等我医治好了你,你自然知晓!”他直接运转伏羲九针,动起手来。

老翁见他要动真格的了,内心那个哆嗦,双手张牙舞爪起来:“软的不行,你还想来硬的,你真要毁尸灭迹不成?”

“随你如何作想!”

嬴朕微怒。

老翁摆手道:“罢,罢,罢,要老人家信任你也不难,你先在那两名侮辱我侄孙女的山贼身上做给我看,真好了,我就相信你!”

嬴朕回头瞧了一下两名山贼,他们正胆战心惊的抱作一团,十三正站在他们身边。

“他们完好无损,不需要治疗!”

“不,他们有!”

老翁确认道。

嬴朕凝视两人片刻,催动香火之力,不容辩驳的问道:“你二人将所作恶事一一道来,不得隐瞒欺诈!”

说也奇怪,话音方落,两名山贼犹如中邪了一般,开始竹筒倒豆子的说起自己的恶事:“小时候,瘊子抢了我的玩具,我躲在他家,趁着黑夜将他推进了粪池,我怕他淹死,叫来他父母救他,他从此以后感恩戴德,唯我马首是瞻!”

“刘哥结婚的时候,趁着他喝醉,我不小心替他上了床,让他父亲发现了,我杀了伯父,将他伪装成失足跌落粪坑的假象。”刘哥正是那名长得周正的山贼。

两名山贼管不住嘴巴,当众袒露犯下的所有恶行。

尤其是他们并非被催眠,甚至脑子比平常都要清醒,对方每说一句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撕作烂泥!

两名亲如手足的发小,眨眼间反目成仇,誓要分个你死我活,可惜有嬴朕在旁望着,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两人刚要动手,嬴朕喝道:“正襟危坐,手足僵化!”

两名山贼顿时安静老实,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面目狰狞扭曲,双目充血布满血丝。饶是如此,犹说的滔滔不绝。

“…………”

两人嘚吧嘚吧的说了盏茶功夫,尚没有说到他们落草为寇。

嬴朕实在听不下去,说道:“闭嘴,畜生!”他自诩定力非凡,今日居然破功,显露了情绪。

地上,老翁听到头顶的一幕,心里震撼不已,暗自呢喃:“金口玉言!”

那边十三则激动万分,老练的他也如自家公子般也在此时破功。他经常在秦皇和大厩长等人的言辞里听到九公子天生金口玉言,可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却从未亲眼见过,今日终于上苍眷顾,让他如愿以偿!

嬴朕天生金口玉言,幼时被秦皇封住,苏醒后则是被他以嬴姓神器执法铁鞭镇住。

方苏醒,魂魄未归来,他尚是浑浑噩噩的时候,时常表露出金口玉言的天赋。

长庚村的茯苓西施就经常哄骗嬴朕,让他赞美自己,经过她良久的努力,终于心想事成,成为了真正的大美人,沉鱼落雁,婀娜多姿,艳压西子。

茯苓西施曾经可是长庚村第一丑女!

“解除!”

嬴朕稳固好情绪,对着两名山贼敕令道。

两名山贼闻言,僵化的身子突然可以活动,顿时如疯狗出笼,狂躁不已,拼命的扑向对方,撕咬起来,不多时,都成了天聋地哑,天残地缺。

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躺在一起,动弹不得,纵是如此,他们犹在拼命蠕动,想要撞击对方。

嬴朕收起取出的伏羲九针:“你们不配此针!”说完,他从芥子物内取出一版普通针灸,犹如天女散花般,随意洒向他们。

双手一挥,河畔数十枚鹅卵石飞起,在嬴朕的操纵下,不断的砸在两名山贼身上。

鹅卵石每颗皆是砸在不同部位,每砸一下,两名山贼都会露出嗬嗬的痛呼声。

斯须,鹅卵石砸完。

那名姓刘的周正山贼忽然发觉再次能动弹,又爬了起来和瘊子撕咬在一处。

那如恶犬相争的声音,再次不绝于耳!

良久,恶犬相争,复归于阒寂,嬴朕道:“结果了吧!”

十三依言,掷出两枚鹅卵石。

两名山贼断气归西。

第两百零六章 老翁一名,白须三缕

老翁惊骇之下,双目圆瞪,他唯一能动的双手突然无处安放。

他听到嬴朕逐渐靠拢的脚步,期期艾艾的说道:“你别过来,我,我信,我信你。”嬴朕温和的笑着,蹲在老翁身边,那笑容于地上的老翁来说,不啻于恶魔的微笑。

嬴朕扫视一番老翁的身体,抓住老翁的双脚开始医治正骨。

老翁吓得双手颤抖,又继续张牙舞爪。

那双四处摇曳乱抓乱打的手让嬴朕根本难以静下心来正骨,他只得无奈道:“老先生,得罪了!”他自芥子物内甩出两枚金针,定住老翁双手。

没有了双手干扰,嬴朕终于可以认真的治疗其摔伤。

‘咯嘣’声,次第响起,宛如烈日炎炎下,田间的黄豆正在炸开。

嬴朕为了让老翁少遭受一些罪,手法奇快,摸、接、端、提、按、摩、推、拿八种手**番上阵,稳准迅捷,自脚踝处,推到脊椎和肩膀,一气呵成。

待老翁反应过来,“啊”的尖叫出声时,嬴朕已经开始在十三的帮助下,清理双手,并收起自己的金针。

嬴朕走到两名山贼尸体前,目中飞出两点火星,将他们连带那套针灸焚烧干净。

火是三足金乌之火,无物不焚!

老翁还在痛呼惨叫。

十三有些看不下去,他又如何看不出老翁在胡搅蛮缠。

十三满脸怒气的走向老翁,想要教训其一番,嬴朕摇头,拉住他。

嬴朕扶额,淡然道:“老先生,您错位的骨头已经接上,再加上我给您服的丹药,不出半天,就足以痊愈!”

“能动了?”老翁反应迟钝,惨叫片刻,才扭头询问嬴朕。

嬴朕点头:“是的,能动了。骨头刚接好,半天内只要不剧烈运动,您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其实老翁只是有些许骨骼错位,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疼痛感,但是老翁非说有,他也只好顺从其意。

老翁就地一躺,舒展了一下腰身,打了一个哈欠:“小子,过来,扶我起来。”十三闻言,极为恼怒。

不过,嬴朕嗯了一声,以眼示意。

十三只得走上前去,伸手要将他拉起。

老翁双手抱胸,躲开十三伸出的手。

老翁有些不悦的道:“怎么?年轻人,撞了人,就是这个态度,不想扶我老人家就算了,还让一马夫来扶我,咋,看不起人,想欺负我老人家?”

嬴朕有些微怒,说道:“老先生言辞过了,十三并不是我家马夫,他是小子族人。老先生既是小子撞倒的,小子定然会负责到底!”

老翁刚想说话,十三抢先一步说道:“不,我就是养马的!”

老翁将身一翻,背对嬴朕:“看,你们就这态度,年轻人就是不老实,还想骗我老人家,我给你说,想当年我在江湖上那也是独一份,就你小子想骗我,还嫩着呢!”

“对对,您老说什么就是什么,来吧,我亲自扶您起来。”嬴朕知晓老人不简单,但也毕竟是自己的护体光,将他弹飞出去的,滚落在地。

他走上前,弯腰伸手抓住他的臂膀:“地下太凉,您老起来吧!”

老翁扭头,试探性的询问道:“你亲自扶我?不会我起到一半,突然将我放下吧?”

十三内心吐槽不已:“戏真多,要不是公子在旁边,定然将你殴打一百遍!”

嬴朕回应道:“老先生你想多了,那这样你抓紧我的手。”说着,拿起他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腕。

老翁借着嬴朕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哎呦!”

老翁才将站稳身子,突然弯下腰来,痛呼惨叫,双手捂住腰间。

嬴朕关切的扶住他,询问道:“老先生,您腰部怎么了,让小子看看?”

老翁摆手道:“肋骨扯着肉的疼,你小子别碰我,让我缓缓。”短短的一句话,他说完,灰白的鬓角边布满了汗珠。

嬴朕望着此情此景,有些内疚,心道:“不应该啊,我刚才虽然迅捷,最后更是以香火之力游走了一遍,他身上不会有遗漏的伤痛,没有接上!”

嬴朕打量着他,若有所思。

老翁突然道:“小子你过来,扶我到桥墩上坐一下。”脸色铁青,嘴唇惨白,满脸都冒着汗珠。

嬴朕伸出手,让他搭着,缓慢的将他挪到桥边,搀扶其坐起。

一小段路,老翁走了老长时间,嬴朕小声在其耳边说道:“老先生,从你脉搏来看,您的腰部并没有受损,就是肋骨也完好无损。”

老翁扭头确认了一下,确实是自己抓住他的手腕,并不是他握住自己:“这样都能号脉,确实当得起神医之名,可惜就是治不好我腰间的疼,你把老人家我撞伤了,现在就是钻心的疼!”

嬴朕道:“老先生就不怕小子发狠,像处理那两名山贼般对你?”

老翁笑道:“你不会!年轻人虽然说谎,但还是很爱惜羽毛的!”

老翁在桥墩上坐下,将右腿朝嬴朕伸了过去:“小子,去把老人家的鞋捡回来!”他方才滚落的时候,脚上的芒鞋脱落,滚到了路边。

十三道:“九公子,我去捡吧!”

嬴朕耸肩道:“不用,你待在旁边,这老先生不简单,明显在折腾我。”他甚是无奈的吩咐。

起初,嬴朕还因为撞倒老翁有些愧疚,现在他可以确定,对方现在就是吃定了他。不过,就算老人不是他所猜想的世间奇人,就是一个普通的老者,他也会忍下这些气。

老翁从桥上撞倒,翻滚跌落,他确实有责任,更何况,无论是谁遇到这事,就算是泥菩萨,也会有三分火气。

嬴朕两三步走到路边,捡起芒鞋,递给老翁:“老先生你的鞋!”

老翁并未伸手接鞋,回应他的是那双有着无比刺鼻气味的脚:“呐,给老人家我穿上。”

十三闻言,终于压不住火气道:“老不羞的,你别得寸进尺,真惹怒了你十三爷,小心你尸骨不存!”

老翁委屈道:“小子,你的马夫这什么态度,行,你要忍心,就将老人家我扔在这荒山野岭,不闻不问,反正我腰部疼,哪也去不了,让水里的恶蛟、山里的猛兽吃掉,权当是游览大好河山。”

嬴朕道:“十三,你少说几句!”

他望着老翁刺鼻的脚,以及手上的芒鞋,甚是为难。

第两百零七章 山贼克星

黄石桥墩上,老翁翘着腿,踮着右脚,时不时的捂着腰部,惨叫出声。

嬴朕手中提着芒鞋,正在迟疑。

老翁说道:“小子你若不愿意,那就将鞋扔进河里,转身离去,不再过问老人家我。反正山里豺狼虎豹多得很,不会让我饿着。”确实是饿不到他,还没等到他饿,他就填饱猛兽肚子。

嬴朕不忍心将老翁独自留在桥边,只好咬着牙上前给他穿鞋。

十三见嬴朕要躬身穿鞋,赶忙将嬴朕拉到一边,规劝道:“公子不可,您还记得当年长公子亲近儒家,秦皇让他去王将军处当兵时说的话吗?”

嬴朕脑海顿时浮现出那幅画面:“父皇兄长的言谈举止,荷华岂会擅自忘却。父皇说‘君王无情,善心内敛,恩威并施。优柔寡断,易损君威,大秦以铁血尚武立国,兼善百家,不可偏袒任何一家,儒家之学,可用,却不可全用。’”长公子扶苏遂改名易容,到王翦军中历练多年,才逐渐刚毅勇武,一扫文弱之气。

十三躬身道:“公子既知,那又何必与那老翁纠缠,那老人明显在胡搅蛮缠。”

嬴朕笑道:“无妨,十三不必担心,我绝不会心慈手软,我也知道他在胡搅蛮缠,不过我更好奇,他所图为何,你们养马人常年和情报打交道,对于原因秘密,应该比我更好奇吧!”

十三道:“公子安危更重要!”

嬴朕道:“有你在旁边盯着,我也不是没有后手,出不了大乱子。本公子今天倒要看看,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其实更让他好奇的,是面对老翁,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嬴朕拿着芒鞋蹲在桥墩前,认真的给老翁将鞋穿上:“老人家,这鞋我捡了,穿也给您穿上了,我们尚有急事要处理,就此别过了,这是一些五铢钱,留给您老以备不时之需。”他将一袋子银钱放到老翁的怀里。

嬴朕和十三主朝南行,直奔南越国。

老翁高声喊道:“小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老人家我肋骨还疼,你小子是诚心想让我死在这是吧?”

嬴朕回转身来,道:“那您老人家觉得如何是好?”十三一脸不善的盯着他。

老翁颤巍巍的自桥墩上站了起来,道:“老人家我身体尚未确定无恙之前,你们上哪里,我就上哪里。”他瞥了一眼十三:“你个小马夫也别这样看着我,我老人家绝不是赖上了你们,等我身体好了,就是你们想留我,我也不稀得跟着你们!”

嬴朕点头:“行吧,我们可要长途奔波,您老受得住?”

“受得住,走慢点还是可以的。”老翁道。

嬴朕吩咐道:“十三,你搀扶一下老人家。”十三应诺。

嬴朕领先一步,朝前行去。十三来到老翁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老翁走了两步,停下来道:“小子,老人家我走不动,你来背我前行,这样还不耽误你们的大事。”十三正欲说话,嬴朕摆手,他虽未说,但话中意思无非是他来背。

嬴朕道:“行行,您老人家是赖上小子我了,估计让我族人背你,你也不愿意,不把我折磨的够呛,您老是不甘心。”

老翁说道:“知道就好,赶紧的吧。”

嬴朕驮起老人,大步向前行去。

山林深处走出一男一女,迎面走来,小伙子穿着一件内衣,胸肌鼓鼓,健朗雄壮,那女子装束则比较怪诞,穿着一件男性外衫,衣角拖地,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嬴朕正想给他们让路,那女子敛衣下拜:“感谢老先生救命之恩!”女子匍匐在地,猛的就磕起头来。

老翁在嬴朕身上,伸手劝道:“不必如此,无非举手之劳,小姑娘赶紧和你夫婿回去吧,我们还会见面的。”二狗子赶紧将自家媳妇搀扶起来。

虎妹和二狗子目送着老人离去,方才返回山中。

嬴朕背着老翁,一路上,健步如飞,偶尔他会作妖,喊着腰酸背痛,硬要嬴朕给他捶背捏肩,其余时刻,倒还算老实。

沿路向南而行,三人走得很快,路上老翁也不在那么难缠,偶尔也会让十三背他一程,大多数还是让嬴朕来。

这一天,三人来到雍国边境,荒凉的古道上,一边寂静,偶尔能听到一些铜铃叮当声。

铜铃声渐近,一家商队出现在古道上。

嬴朕三人让到路边,让他们马队先行,商队众人很是警惕的盯着他们。

“前面的可是马锅头,劳驾问一句,可是到南越国去的?”嬴朕主仆尚未发声,那边老翁却率先出声询问。

前面的那名黄脸中年甚是警惕的回道:“正是前往南越国经商,几位这是赶路?”此人正是此家商队的马锅头。

老翁道:“我们也是前往南越国,不知能否捎我们一程?”态度甚是诚恳。

“行嘞,见你们神色良善,也是风尘仆仆的,天黑路不好走,你们就上来吧。”那边马锅头朝商队中间喊道:“管事的,安排一下三位,尽量在天黑前出山。”

那边一名黑脸汉子应声,从货物上跳了下来,将老翁搀扶到上面,三人和管事的共坐一辆货车。

商队继续赶路,老翁一上车,就开始活络起来:“管事的,你们当中肯定有高人保镖吧,前几个月我遇到的商队,一询问,都快马加鞭的扬长而去。”

管事的笑道:“老人家,不怕您笑话,若是十天前,您老想要我们捎一程,我们也不会停下的,您这是好运,最近有九天玄女下凡,将这一代的山贼土匪都清空了,所以我们才敢捎您三位。再说,要不了多久就到南越国境内,那南越国主可是施行耕战国策,全民皆兵,是没人做那缺德营生的。”

“九天玄女?”嬴朕甚是好奇。

十三和老翁也翘首以待。

管事的道:“前几日,有一墨袍女子赶路,那些不长眼的劫匪,见人家姿色身段婀娜,就动了心思,谁知碰上了硬茬,被那女子追到老巢,连窝给端了。”

“从那之后,那女子将附近山头的山贼土匪都横扫一遍,只要那女子光顾过的山头,山贼都会消失无踪,人去巢空,毫无迹象。”

“现场更没有留下一具尸体,一滴鲜血,你说奇不奇?更奇的是附近居民,从未见有山贼离去,可那些人却凭空消失不见了。”

“商队和当地居民知晓后,都说墨袍女子有通天之能,便尊敬的称呼她为‘九天玄女’。”

嬴朕有些景仰:“世间女子,我以为只有妶姐姐惊才绝艳,没想到此间还有一位,真想见见她的庐山真面目。”

十三道:“怪不得云梦山附近会出现零散的山贼。”

第两百零八章 长生牌位

商队迤逦前行,山里的驰道,九曲十八弯,所幸没有遇到强盗,畅通无阻。

悠扬的古道上,鲜有行人,偶尔还是能见到几名隐居山野的良人。

日色西垂,商队已经出山,来到山脚下。众人因要全力赶路,争取在天黑前出山,此时已是马疲人饿。

马锅头自然是知晓,人马在这个状态下很容易出事,一般遇见这种情况,他就算是放慢前行的脚步,也不敢停下。

不过,最近一切都有了变化,有了九天玄女此等出神入化的人物,成为商队在这一带的保护神,马锅头胆子也壮起来,开始为兄弟们和马匹考虑,所以刚出山,天也未黑,马锅头便让商队停下来,埋灶生火,舒缓心情,吃点热食,也让马匹卸下辎重,吃吃粮草,缓缓脚力。

嬴朕三人和管事、马锅头坐在一起,互相分享着各自备下的干粮。

一路上的交谈,嬴朕三人和管事的已经很熟悉,彼此间,开怀大笑,讲讲荤段子,纵谈古今未来,史实八卦。

马锅头嚼着手上大饼,就着马奶,正吃的津津有味,他边吃边打量着嬴朕:“小兄弟,不知到南越国是有何贵干,要是到了那边有用得到的地方,可以派人到龙川县商会会馆找我。”南越国实行的是秦制,奉行郡县制,小小的南越国,最初的时候下辖番禺、龙川、四会、博罗四大县。

经过赵佗的不屑努力,如今疆域不断扩大,早就不是简单的四大县能够概括。

嬴朕道:“我们到番禺去,小子有几个亲戚在哪里,此趟外出赶赴南越,就是想见见他们,多年不见,也早就不记得故人容颜。”他其实说的是实话,南越国主赵佗,确实和嬴姓有很大的关系,赵佗是嬴政母族赵姬的族人,是嬴朕的表兄。

“哦,小兄弟在南越尚有亲戚?不知如何称呼,说不定锅头我还听过。”马锅头一口烈酒下肚,很是豪爽的和众人聊了起来。

嬴朕摆手道:“就不麻烦马锅头了,我那亲戚比较低调,为人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功绩,老哥肯定是不知道的。”他随意搪塞了过去,肯定不能告诉他,我是到番禺找赵佗。

“既是如此,老哥我就不强求了,我们商队会在龙川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若是有空,可以带着你那个亲戚,到龙川找我,老哥必定好酒好菜的招呼着,让你们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马锅头豪气干云,邀请嬴朕他们闲时到龙川县作客。

嬴朕顺口应承下,礼尚往来,也邀请众人,若能抽出时间,可到番禺找到他游玩。

“当当……”

商队众人都舒舒服服的填饱了肚子,正三五成群的围坐一起,侃大山,忽的听到附近有怪声响起。

众人一片慌乱。

马锅头笑骂道:“奶奶个球,都别慌,不过是伐木的声音。”

嬴朕和马锅头几人,身影一闪,出现在一株楠木树下,却被树边的一幕给惊呆住。

伐木的并非如他们所想,是一名壮年男子,相反,是一名年迈、白发苍苍的老妪。

嬴朕有些不解,率先询问:“老婆婆,您不在家里好生休息,为何在此伐树,是否有什么难处的,可以告诉我们,小子不才,说不定还能为您解决一二。”

伐木老妪闻言有些不悦:“年轻人你误会了,老婆子什么也不缺,之所以到这里来伐木,那是因为老婆子要给恩人造长生牌位。为了表示诚意,老婆子要从伐木开始,亲力亲为。”老妪嘴里仅有几颗牙齿,说话间,还漏着风声。

“长生牌位?不知老婆婆您的恩人是?”能得到老人如此感激,嬴朕甚是好奇,就在众人转身离去的时候,他询问道。

伐木的老妪回应道:“我那恩人是三十三重天外的九天玄女。要不是玄女娘娘从天而降,我孙女和我家仅有财物必定都被山贼抢去了。玄女娘娘于我们一家有再造之恩,让我们有继续活下的力量,而老婆子仅能做的也只有这座长生牌位了。”山里人,性子质朴,嬴朕方问一点,他就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坦露出来。

嬴朕询问道:“老婆婆,您那位九天玄娘娘,除了一身黑袍,可还有什么什么特征?”经过商队管事和眼前老妪的讲述,他愈发的对这位九天玄女娘娘好奇起来。

老妪想了片刻,说道:“玄女娘娘周身散发着金光,一身黑袍,以黑纱丝巾半遮脸庞,至神至圣,哦,对了她手中还拿着一面素色大旗,据我孙女说,那是玄女娘娘的法宝,好像叫素色云界旗。”

“老婆婆您真渊博!”嬴朕知晓,老婆婆所说的也只有黑袍黑纱丝巾蒙面足以信服,其余都不可作数。不过听她这么描述,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嬴朕又和老婆婆聊了一会,没有任何收获,也就不在留念,回归商队,飞身跳上货车。

商队继续出发。

管事的笑问道:“这位公子,可问出九天玄女的容貌来?”

嬴朕摇头。

马锅头拍了拍嬴朕的肩头,安慰道:“兄弟,大丈夫何患无妻,那神仙般的仙女并不适合我们,等老哥我这趟赚了钱,回去给你物色个极品女子。”简短的一阵交流,他和嬴朕等人引为知己,相见恨晚,所以他也就没有坐回最前方,而是和嬴朕几人挤到一辆货车上。

领路戒备,二锅头就可以搞定,至于防备山贼,现在附近的山贼都闻风而逃,躲得远远的,生怕九天玄女主动找上门来,将他们一锅烩了。

嬴朕苦笑道:“老哥说笑了,小弟早就有妻了,只是感觉那九天玄女说的很像我妻子,只是她的并不是什么素色云界旗,而是染满英烈鲜血的血旗。”他的话说到最后,越说越小,众人仅仅听到有妻子那里。

“不愧是风流公子,多情女郎!,老哥理解。”马锅头笑道。

嬴朕知他误解了,也没有纠缠着解释,只得一笑而过。

“嘭!!”

“轰隆隆……”

商队前后,突然传来山石滚动的声音,马匹受到惊吓,长嘶哀鸣。

“娘希匹的!”马锅头从货车上跳起来,几个挪移,冲向前方,如大鸟展翅。

第两百零九章 九天玄女

丘陵破开驰道通,山石自开凿的石壁上滚落,其后道路被死死的堵住。

正前方有一美髯大汉,横刀立马拦在路口。

他周围的兵丁将前方的道路围死。

商队前方陨落一人一马,鲜血染红驰道。

马锅头催动修为,施展蜻蜓点水的功夫,很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两方首领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美髯大汉,长刀一举,寒光闪烁。

山上草木晃动,人声鼎沸,商队的四面皆站满了山贼,一个个都拿刀背箭,体型健美,俱是训练有速的山贼。

马锅头以为有九天玄女震慑,山贼不敢顶风作案,故而麻痹大意,又遇到嬴朕三人,相谈甚欢,因此没有在前方领路,以至于令商队贸然进入此等地形,落入山贼圈套。

此地乃是雍国边境桃夭山。

秦皇时期,攻占岭南百越时,开凿了一条驰道,正是桃夭山下的这条。

桃夭山附近,地形复杂,当时的主持修建的官吏,便将前后的大小桃叶山从中心剖开,打通了驰道的障碍,也因此在驰道上留下了兵家喜爱的葫芦谷地形。

两面皆是高耸入云的山峦,一旦封了前后缺口,里面的人便是瓮中之鳖,无论是火攻,还是滚石檑木都足以让对方全军覆没,兵家最是喜爱此等地势,有‘请君入瓮、关门打狗’等兵法战略传世。

嬴朕等和商队此刻正是落入如此地势,成为了山贼的瓮中之鳖。

嬴朕背负着老翁下车,选取一处可以稍微躲避的地方落脚,打量着远处的局势。

他心中暗自吐槽道:“真是点背,葫芦谷地形防我!”上次初出长庚村,便是在葫芦谷遇到了嬴成蟜的虾兵蟹将围杀。

那情形和今日何其相似!

十三嘴中含着草棒,目光锁定那名美髯大汉,很是随性。

马锅头走上前去,对着美髯大汉,抱拳施礼道:“不知是那位大王当面?”

美髯大汉道:“桃夭山坐南朝北。”他们便是在桃夭山的山贼,也是连绵群山中最为强悍的山贼。

桃夭山山贼可以说是群山内的贼状元。

马锅头道:“原来是桃夭山的美髯大王,在下做的是薄利营生,初经贵宝地,不懂规矩,冒犯了诸位,还望高抬贵手!”他拱手递上一大包鼓鼓的碎银子。

美髯大汉接过银袋,绕开马锅头,望着连绵的商队道:“马锅头可不像是个实诚交朋友的样子!”他边打量商队边掂量手中的银袋子。

“兄弟们动手!”美髯大汉突然翻脸。

马锅头同一时间,催动香火之力,一把斧头迎面劈向美髯大汉。

斧头如有千钧,势若力劈华山!

美髯大汉毫不在乎,就那样拿着长刀,双目冷漠,盯着马锅头,浑然不在乎即将砍落头顶的斧头。

斧头破空劈杀,美髯大汉脑袋一偏,避开斧头锋芒,身子前冲,直接撞入马锅头的怀中,他闷哼一声,飞将出去。

即便如此,美髯大汉也没有想要放过他,足下使劲,脚尖一蹬,身子弹射而出,长刀横扫而出,马锅头胸膛顿时飞出一道鲜血。

若不是他及时应对,等待马锅头的便不是胸前一道深深的伤口,而是尸体两断。

“有点功夫!”

美髯大汉见他居然避过此招杀机,赞叹道。

他口中赞赏,脚下并未暂停半步,足下再次猛然用力,如影随形,长脚踢出,正中马锅头腹部。

马锅头撞在石壁上,滑落在地,他心口一甜,嘴中涌出鲜血,随后又强忍着给咽了回去。

“大势已定,兄弟们,眼前的货物都是我们的了!”美髯大汉扛着长刀走向马锅头,他眼中马锅头的脑袋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此次解决马锅头,他连图腾都未催动,此次应该是他人生最轻松的一次劫道。

美髯大汉一声令下,四周的山贼,嘶吼着奔涌下来。

商队的成员,虽然见马锅头被打倒,却也没有丢了雄心,皆拔出武器,勇敢的要和山贼决一雌雄。

“尔等皆是良民,被迫落草,本君愿不打算再灭你们,奈何你们非要找死!”

一道温柔爽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声音并不是多尖锐,反而很低沉柔和,却在这大山之中传播开来,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开来。

“九天玄女娘娘,是九天玄女娘娘!”马锅头心口的那口鲜血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他原本脸色苍白,此刻终于有了一丝血气。

“什么九天玄女,无非就是一个修为较高的女魔头罢了,无论他出没出现,你的项上人头都会为我宝刀所砍!”美髯大汉并没有多么的畏惧九天玄女。反而是他的那些部下,听到那空灵悠扬的声音,一个个都转身往山上跑。

奈何‘上山容易,下山难’,他们都拼命的往下冲,等九天玄女话音响起,他们反应过来,想收住脚步,折身往回跑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反而因为他们突然收住脚步,身子不受控制,都被甩了出去。

山贼一个个,全部如雪球一般翻滚下山,有的还因此丧命在自己手中兵器上。

“胆敢在本君面前杀人,那你桃夭山众山贼,今日之后,便不复存在!”山峰之上,一黑袍女子踏叶而立。清风过岗,衣袂飘飘。

“九天玄女,本座也等候多时了!”那美髯大汉,转身望向山峰上的黑袍女子。

他对着山峦深处一声吼:“兄弟们动手!”

桃夭山、桃叶山整片山峰都晃动起来,大约有个三四万的山贼,数十道身影冲出山林冲上天宇,隔空望着黑袍女子。

天宇中数十名山贼最起码都有圣上境修为。

美髯大汉见众山贼,也不在伪装,遂催动图腾,调起香火之力,踏上一柄由修为凝聚的宝刀冲到黑袍女子前面。

图腾显现,原来美髯大汉是位道主境的高手。

“经济苍生,能掌一国香火,如此道主境的高手居然也落草为寇!”嬴朕在山坳处将一切看得真真切切,他见美髯大汉修为不低,甚是惋惜。

第两百一十章 娘子,威武

山中万数山贼,冲向商队,如失控的蜂群,蜂拥而至。

黑袍女子无视十数名山贼,右手一抬,一杆血色战旗出现在她手中,迎风斗大,约莫有一人多高,她朝山下一挥,有一百人小队凭空出现在商队面前,替他们挡住山上冲下来的山贼。

黑袍女子向着四面八方,如此炮制,眨眼间,那万数山贼便被她战旗中冲出的无数小队包围,小队往前推进,破贼如割韭菜般轻松。

“妖女,你找死!”天空之上那十数名山贼和美髯大汉一般都是头领,他们见黑袍女子眨眼间召唤出如此多的兵将,包围了他们的部署,一个个都恼羞成怒。

美髯大汉盯着黑袍女子手中的血色战旗,呢喃道:“好一份兵家战魂,居然带有芥子物的能力,不过可惜了,伤我如此多的兄弟,今日留不得你!”说完挥舞着长刀率先攻击上去。

十数名山贼依次围攻,部署的相当有条理,为了围攻九天玄女,他们花费了极大心思。

黑袍女子依旧无视,右手一抖,旗帜翻卷,战旗在他手中化作一杆血色龙纹战枪。

她单手持枪,宛若在花丛漫步,或刺、或挑、或敲、或点,十数名山贼俱伤在她的枪下,身上挂彩,鲜血止不住的流。

十数名山贼头领,见九天玄女伤他们如杀小鸡,一个个都胆战心惊,懊恼不已,个个都双目游离,苦思逃跑之策。

驰道的山坳处,嬴朕躲在石头后面,天空上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内心惊呼出声:“妶姐姐!”

黑袍女子出现的刹那,他便确定所谓的九天玄女,就是他的娘子白妶,尤其是那杆血色战旗出现后,嬴朕百分百可以确定,那些山民口中的九天玄女娘娘,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娘子。

白妶正在应付山贼,若不是担心分了她的心,嬴朕早就冲将上去,好好给她诉说心中的思念。

嬴朕虽然没有出声,但他身边的十三犹如利剑般矗立在那里,所有想要接近的山贼都会在百米外止步不前,片刻后,他们的七窍会冒出一缕缕烟雾。

“心火影金乌!”白妶望着那些静止的山贼,心头一喜。

心火影金乌乃是十三的图腾,金乌有影却又无形,杀人亦是无形,每每他的敌人都不知道是何时中招,五脏六腑便被焚烧一空。

此行十三负责嬴朕的安全。

既然十三在驰道上,那么自家夫君应该就在他附近不远。

白妶扭头望向十三的刹那,美髯大汉也注意到她动作,也在第一时间望向十三。

他内心暗自思忖:“莫非那个是她在意的人,方才都不敢为马锅头出手,想来修为低下,或许这就是上苍赐予我们的一线生机。”

美髯大汉心头一喜,哈哈大笑,边笑边往外咳血:“兄弟们,抓住那个马夫,什么九天玄女就不足为虑了!”十数名山贼都不明所以,不过此次行动唯美髯大汉马首是瞻,所以众头领,毫不迟疑,强忍着伤势,袭杀十三。

十三在下方含着草棒,正嘚瑟的收割着山贼的性命,偶尔他会放一个两个进来,以活靶子练习刺马锥。

他虽然脸色有些随意,但是精神高度集中,注意着场中的所有山贼。

美髯大汉的一字一句,以他的修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十三抬头望了一眼,自然也看出黑袍女子,便是九公子夫人,遂拱手施了一礼。

见到此状况的美髯大汉,愈发肯定内心想法,受伤的身体突然狂野起来,全力催动长刀图腾,以大刀裹身,不留余力的攻杀十三。

十数名山贼首领,见他如此亢奋,也不敢落后,全力催动修为,势要围殴十三,将他擒下。

十三随意的瞥了一眼,含着草棒,不屑道:“弱鸡!”

“叽!”

一声鸟啼,却不见有鸟出现。万里之内,所有的飞禽野兽都匍匐在地,或瘫在树上,哆哆嗦嗦大气的不敢喘一声。

“扑通!扑通……”

接连十数下声响,美髯大汉和那十几名山贼首领,犹如下饺子般,次第落入山林。

他们每个都七窍冒烟,如天外陨石坠落!

“弱鸡,真是弱鸡,鄙人排名十三,你们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十三摇着脑袋,轻声叹息道:“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老翁见到十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反而有些赞赏、欣慰。

嬴朕望着翻手间,灭了十几名山贼首领的十三,说道:“没想到你的修为已经精进到此等地步,如今召唤出心火影金乌,若不是仔细去瞧,都望不见它的影子了!”

“九公子缪赞了,十三排行十三,需要进步的地方还大的多!”他的意思是说,前面还有十二个人,皆比他厉害。

嬴朕知晓他的秉性,瞪了他一眼,道:“你呀你,这样早晚会被烈伯祖他老人家修理的!”

他无奈的摇头,望向天空。

天空之上,白妶手中白氏战旗招展,朝四面八方,连续扇了三下,那漫布山野的万数山贼皆消失不见,连同她洒下的百人小队。

嬴朕见白妶正飞快的降落,朝他直扑而来。

他有些失落,随后万分欣喜的迎了上去,一把将白妶拥入怀中,低声咬着她的耳垂道:“妶姐姐,我想死你了!”

白妶红着脸蛋,应声道:“我知道!你个小坏蛋,怎么能将想我的话,写在公文里,都被三族老看到了!”她伏在嬴朕的肩膀上咬牙切齿,小手偷摸摸的在他腰间狠狠的掐下,然后不动声色的扭了一圈。

“嘶!”

嬴朕甚是疼痛,但又不敢表现的太过,只能紧紧抱住白妶,低声道:“妶姐姐,你想谋杀亲夫啊!”

白妶轻轻推开他,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现在人多,晚上在找你算账!”

管事的将马锅头搀扶上货车,整理好商队,又继续出发。

此次因为白妶的及时出现,商队只有马锅头受伤!

长路漫漫,老翁又开始作妖,想让嬴朕给他捶背,白妶因此知晓了内情,逮着就是一顿教训,他只好闭嘴不敢多言,偶尔想要作妖,也只敢去央求十三。

十三也是冷冰冰的,周身杀意毫不掩饰,老翁作妖几次后,便悻悻的收敛了。

嬴朕坐在货车上,白妶坐在他的腿上,倚靠着他的肩膀,他偷偷的朝白妶竖起拇指——

“娘子,威武!”

第两百一十一章 藏兵于民

南越国,位于嬴州南部,冬末春初,此间农事已经兴起,百姓们都在忙于春耕。

南越乃是沿海国,濒临凤凰海峡。

受到位置和海洋的影响,国内的农事和四季都较早于十州内陆地区。

再者,今年是南越国最为特殊喜庆的一年,南越武王赵佗定于二月二龙抬头为新主赵眜举行加冕登基大典,百姓们为了能瞻仰这一伟大时刻,都没日没夜的辛勤劳作,争取那天能衣冠整齐,心里没有一丝牵挂的为新王祝贺。

嬴朕一行,进入南越国境内,便和商队分道扬镳,商队要去龙川,而他们的目标是南越国王都番禺,一个在东部,一个在南部。

嬴朕和白妶并肩行走在南越的田间陌上,老翁则在十三的身边。

白妶的一阵整治,老翁再也不敢作妖,当然只要她不在身边,又会恢复其本相。

他们没有回到官道上行走,而是折入乡间的羊肠小道。

之所以来田间陌上,还是白妶提议:“都说南越全民皆兵,百姓安居乐业,边境的居民都想做南越国人,我们到田间陌上看看,一个国家是否真的富裕值得向往,其农民的生活便是最好的反应。”一路上的穿山拔寨,她端掉了许多山贼窝,也营救了许多百姓,听得最多的就是‘要是生在南越国就好了’。

“陇上的石块堆砌如墙,整齐划一,南越国的农民果然都不简单!”放眼望去,农田被开垦的规规整整,石块、农作物废料也都被摆放的井然有序。

白妶指着远处农田内正在驱赶黄牛犁田的农民说道:“夫君你看那个农民,周身肌肉发达,虎背熊腰的,想来是行伍出身,看来情报里说的没错。”不止如此,就连旁边弯腰插秧的那些农民也是如此。

十三感叹道:“全民皆兵,赵佗的雄心不小,以他现在的实力,足以和大寒王朝扳扳腕子,怎么会甘心去帝号,作一名附属国?”

老翁吐槽道:“真是不下地,不知粮食皆辛苦,就算是个废材,常年劳作,也会有这样一身强壮的肌肉!”

嬴朕笑道:“老先生,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其意味深长的望着他。

老翁摇头,一脸迷惑道:“你小子在说什么?老人家不明白!”

白妶回身怒瞪了他一眼,老翁吓得赶紧躲到十三身后,嬴朕向老翁解释道:“农民即使再强壮也都是僵硬的死肌肉,而那些士兵则恰恰相反,肌肉弹力十足,爆发性很强!”

“不懂,肌肉就是肌肉,还区分个死活!”老翁继续吐槽道。

嬴朕摇头,牵着白妶继续向前。

白妶道:“据我们所知的消息,南越国实施的是秦皇定下的郡县制,所有赵氏王族若没有功勋,都不得为官,全国上下实行‘耕战强国’的战略,赵佗以全国来屯兵,如今南越有战士四十万,普通人口大约有近一百五十五,以他现在的政策,若真到战时,起码能调动百万将士!”

嬴朕若有所思。

他道:“妶姐姐,你说昔年秦末,赵佗坐拥五十五大军,又是大秦的外戚,为何不赶赴中原勤王,反而斩断五岭路线,断绝和内陆的所有交通要道?!”

白妶摇头:“我只懂杀伐战略,那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我还真不懂,不过真要说说,那大概是有这几个可能,其一,赵佗想做皇帝;其二,那时二世昏庸,他不看好大秦的未来;其三,岭南大局未明,贸然支援中原,必然腹背受敌;其四,他高估了朝廷内的将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秦已经不复存在。”

老翁在十三身后听得一愣一愣的,嘟囔道:“这哪里是不懂,说的比谁都详细!”

“我到很看好第一条,你看耕战强国,藏兵于民,待时机成熟,反攻大寒,未尝不能做个混一宇内的主。”十三道。

“胡说!”老翁在他身后怒吼道。

嬴朕目视远方,以嘘声示意他们:“小声点。”

老翁、十三顺着白妶和嬴朕的目光望去,田间正在耕作的三个农民遇到了一些麻烦。他们被一伙山贼给包围起来。

更有意思的是,不远的稻田里还有七八个农民,却也不做鸟兽散,更不好奇围观,仍然镇定自若的插着秧,犁着田,置若罔闻。

老翁道:“奇怪,南越国什么时候出现了山贼,看来得好好整治一番。”

十五个山贼将农民包围住,持着刀就往黄牛身上捅。

他们一路疯狂逃命,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见到肉腥味,都是以野果充饥。

眼前黄牛如此健硕,饿急的他们再次暴露本性。

白妶有些担忧的道:“那些应该是我清剿时的漏网之鱼,应该是当时不在山寨内躲过了一劫。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别误伤了良善性命。”嬴朕一把拉住她,说道:“妶姐姐,别急啊,这里可是南越国,耕战强国,藏兵于民!”

他话音未落,那赶牛的庄稼汉子,一把抓住那名山贼的手,嘎嘣一声,齐根折端他的手,其手上大刀易主。

“我让你捅我家老黄牛!”那赶牛的庄稼汉子,手起刀落,一下子就削掉山贼脑袋。

他拿着刀,边护着黄牛,边和山贼们激战。

另外两位农民见同胞动手了,一人挑了五名山贼,随手在地上捞起一把淤泥,毫不畏惧的冲向山贼。

眨眼间两位农民也是兵器在手。

“当当……”

金属相击的声音传来,仅有两三个呼吸,三名农民并肩而立,有些难受低沉:“没劲,老子都没活动开筋骨,就这样结束了,我都没用全力,收着劲,真不经打!”

“谁不是呢!”

稻田被血染红,田里种有绿幽幽的水稻,还种有十五具尸体,开红花的那种。

“精兵悍卒!”

白妶目露精光,作为武安军将主,她对于兵王最是欣赏。

嬴朕反而有些担忧的说道:“耕作农田的都如此勇猛,那南越在营的四十万将士该有多恐怖,看来烈伯祖让我来这一趟大有深意啊!”

白妶点头。

老翁站在十三身边,望着尚在静默望天的三名农民,甚是欣喜:“不错,不错,不错!”

“我们只是农民,唉!”其中一名农民叹息道。

那为赶牛犁田的庄稼汉子说道:“早晚会回去的,将军不会忘记我们的。”

“会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不知是谁起头,他们唱起了昔年秦军的战歌。

一曲《无衣》,响彻田野。

他们虽然扎根岭南,心却铭记大秦,记得自己来自内陆。

熟悉的歌声,嬴朕和白妶低声跟着附和,随后,十三和赵佗也都驻足小声哼唱。

歌声悠扬,一名身穿文官服饰的官员,拿着竹简、蒙恬笔,对着三名农民,正在做着记录。

他是南越采风官。

第两百一十二章 无终景禹

是夜,嬴朕四人,就近休憩在一农户家。

十三和老翁各自一间房,嬴朕夫妻二人一间,所幸他们找的此户农家还算富裕,子女众多,房间也余留不少,不然一般农户还真收拾不出三间空余房间。

嬴朕白妶久别重逢,两人眼中脉脉情意,一路上,只能秋波传情,聊解相思。

饭毕,二人关严门窗,躲进白妶的竹楼,滚倒在大眠床上,昏天黑地,互诉衷肠,扶桑花树下,娇声春啼,鲜花飘落,堆积在起伏不定的床上。

春宵苦短,日色渐明,嬴朕抱着鬓云湿透、娇弱无力的白妶踏入温泉,沐浴洗漱。

扶桑树不远,便是一汪不小的温泉,常年氤氲着雾气,滋养着竹楼内的生灵。

也不知昔年扶苏是如何得到此等宝物的。

雾气氤氲,白茫茫一片,白妶依靠在嬴朕胸膛之上,她声音甚是妩媚:“小老虎,以后可不能随你的意没日没夜的疯了,人家本打算好好休憩一晚,现在觉也没休成,还折腾了一晚。”

嬴朕将她扶起,脑袋伏在其肩上,轻咬着她的耳垂,嘿嘿道:“这不是情况特殊嘛,久别重逢,久别重逢!”

“哼。”

白妶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玉手轻轻在他的腰间掐了一下。

两人说着说着又是一番打闹,白妶空灵的声音在温泉内回荡开来。

晨雾尚未散去,为了不耽误主人家下地务农,嬴朕和白妶仅在温泉内缠绵一次,便洗漱好,穿戴整齐,出了竹楼,开了房门。

农家小院内,仅有十三一人。

嬴朕询问道:“老翁呢?”

十三单膝跪在嬴朕面前请罪:“属下罪过,没能看好他。”清晨起来,十三叫他的时候,便发现屋内无人,睡榻也早就冰凉,应该是昨夜溜走的。

嬴朕并就没有生气,哪能受他跪拜,上前一步,搀扶起十三:“无碍,些等小事,不必挂怀,丢了就丢了,若我推测不错,那老翁的修为最起码是神祇境界,比你和白君侯都要高上一阶。”他修为高深,却又佯作普通老人百般耍赖,嬴朕正是猜不透他的用意,只能忍着他,依照他的要求去做。

大秦人的心中武安君便是白起,虽然白妶继承了父帅的爵位,但是一般情况下,旁人都会喊她君上或者白君侯。

“丢就丢了吧,我那么威胁他,他都不发一声,依旧笑呵呵的,我看他与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白妶思忖片刻说道,他们三人中,也就他对老翁甩过脸子,说过狠话。

老翁依旧谈笑风生,虽然显得畏惧她,但也相处的很是融洽,白妶可以肯定,此人绝不是敌方之人,起码就现在所获得信息来看,是如此。

既然三人都一致认为,老翁修为高深莫测,且暂时没有恶意,便没有在继续纠结,朝官道而去,直奔番禺城。

他们夜宿的农家,距离官道,距离番禺,并不是很远。

嬴朕等人方登上官道,就听得地动山摇,人喊马嘶。

“啪!”

“驾!”

喊声、鞭声同时传来,如炸雷般,官道不远处尘土飞扬,一辆豪华的马车,脱缰般飞奔而来,眼见就要撞在嬴朕身上,十三手中抓起镰刀,随时劈停马车。

嬴朕伸手一捞,拦腰抱起白妶,又再次跳回田间陇上。

其实以白妶的修为,马车的速度在快数倍,也伤不到她分毫,但嬴朕看到马车飞速逼近,还是下意识的抱起自家娘子,一个旋转,躲到了一边。

十三紧紧护卫在侧,也跟着落在一旁。

豪华马车上一人身着赤色滚龙袍,一头朱红色的头发随风飘扬,甚是张扬。

他路过嬴朕三人身边时,还低声的骂道:“不长眼的愚民!”

十三不忿:“找死!”抓起镰刀揉身而上,誓要将他劈杀当场。

嬴朕一把将他拉住:“不急,早晚还能遇到!”豪华马车方过去片刻,后面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十几人组成的骑兵队,各自背着行囊,飞速追赶,为首的一人更是扛着一面旗帜,上面镌刻着一个‘焽’字,小篆书就,隐身在火云之中。

“大焽王朝的火云旗!”白妶道。

前方过去的正是大焽王朝的使节。

十三有些疑惑的询问道:“公子,您师叔多谦逊的人,属下是不是看错了,这些真是大焽王朝的人?”

嬴朕笑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现在的大焽王朝不好说!”他记得师叔临走前,说青铜灯笼封印松动,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兄弟对朝堂的掌控必然下降会,此时出现一些蛀虫、二世祖那是再为正常不过的,希望不要是如他所想的那般就好。

“走吧!我们也赶紧入城,今日到的使节团肯定不少,晚了说不定还要等上老长一段时间才能入住。”嬴朕三人点头,再次登上驰道,并肩走向番禺。

“得得得……”

马蹄声声,再次响彻官道,不同于大焽使团的急促,此次的马蹄声音舒适悠扬,宛如一曲午后闲暇的乐章。

马蹄声缓慢,速度却比嬴朕他们要快的多。

不多时,又一使节团,出现在嬴朕三人的视野内。

此使节团并无马车,清一色的骑着战马,身着盔甲战服。

为首一人威武不凡,鬑鬑颇有须,铠甲外罩着一身外衣,颇有儒将的风采,队伍约莫有十八人,立着两杆旗帜,前面的旗帜上绣着一个“翟”字。

后方的,则是一杆猩红战旗,两个斗大的小篆刻写在上——无终!

铁画银钩,透着一股沙场血气。

嬴朕望着那战旗,嘀咕道:“无终,此姓氏极为稀少,莫非此次翟国使节是其大将军无终景禹。”他的声音很小,却貌似传到队伍前方的那名儒将耳里。

他回首轻微一笑,向嬴朕抱拳施礼,随后,双腿一拍马肚,扬长而去。

“真有意思!居然以大将军担任祝贺使节,这个翟国新王很会玩嘛!”嬴朕可以肯定,前面的离去的正是无终景禹和他的无终十八骑。

无终景禹,年少有为,战功彪炳,其在战场上的名声,近几年,隐隐有超越骠骑将军霍去病的趋势。

其麾下无终十八骑,更是号称是齐技击、赵边骑、魏武卒、秦锐士之后的又一军事传奇。

敌人闻其风,而丧其胆!

第两百一十三章 有口辩士

官道上,烟尘更迭明灭。

各诸侯国使节团接二连三的超过嬴朕他们,直奔番禺。

盏茶功夫,便有大焽,翟国、塞国、齐国等各路诸侯,嬴朕有些感慨:“就是当今的大寒天子登基,顶多也就这个架势吧!”

白妶道:“人员到场是差不多,但是身份地位可就差太多了,先前的可都是各国王爷亲自前去,今次也就各诸侯国的一些重量级官员到场。”

“大寒王朝那边的使节,到了没?”嬴朕突然想起了他的老对手。

十三道:“养马人送来消息,大寒王朝在赵佗宣布退位后,他们就火速排来南越国的老朋友陆贾。他已经在万国诸殿住了一个月,据说连南越皇宫都逛了十几次,却连赵佗的面都没有见到。”

“陆贾?就是那个说服赵佗去帝号,归顺大寒的陆贾?”嬴朕对于他是在熟悉不过,他记得才苏醒时,烈伯祖给他看的资料里就有关于他的消息。

十三点头。

嬴朕惊奇道:“他居然还没死?”陆贾是寒高祖寒邦时期的儒家说客,号称‘有口辩士’,除了招降南越,他还曾经在吕后执政后期,联力诛吕。

“儒家真是不可小觑,寒高祖和寒武帝那么出众的人都死了,儒家一个小小的门徒,居然还能苟活在世上。”白妶感叹道,他对于陆贾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儒家有些地方确实不错,但多数还是太过于幻想,用于治国则有些不切实际,拿来传道修身到是不错,不过要和兵家或者霸道相结合,不然人估计就学毁了。”十三虽然是偏兵家学说,但是他评价儒家的时候,却很是可观公正。

大秦虽然重用法墨,却也兼善百家,不像寒朝那般独尊儒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嬴姓的子弟求学时期,于启蒙结束后,都会被赶入碑林,自行参悟百家学说,至于更精善哪一家的学说,那就各凭造化。

因此,嬴姓子弟对于百家学说都有所涉猎,而擅长哪一方面,则是因人而异。

嬴朕点头:“确实,当年若不是父皇点醒大兄,哪后果必然不可设想!”提及儒家,他又情不自禁的想起扶苏,白妶很是自然的握住他的手,以希望给他安慰。

他很是感激的望了一眼,轻微一笑:“娘子,有你真好!”因为有十三在身边,嬴朕故意压低了声音。

“马上到城门口了,我们加快步伐,到万国诸殿会会名噪百年的‘有口辩士’。”三人足下生风,相较于之前的赶路,他们步履快了很多。

“叮当,叮当……”

三人刚行走道番禺城楼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车铜铃的声音,极为悦耳。

嬴朕和白妶不约而同的转身向后望去,就见一架极为平常的马车,正在缓慢驶向番禺。

马车上赶车的是一名极为健壮的男子,眼见陪着玉佩,带着刀。

十三在嬴朕夫妻面前,压低声音说道:“那人是南越国的侍卫!”白妶点头赞同:“那玉佩和佩刀,确实是南越皇室之物,且他们进城没有检查,能如此大摇大摆的进入南越首都,也只有南越皇室的人!”

嬴朕愣在当场,没有回应。

白妶拉了他衣角一下,询问道:“相公,怎么了?”

嬴朕恍惚了一下,说道:“没事,大概是眼花了吧!”方才马车进城的刹那,风吹起窗帘,露出了乘车人的面容,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总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嬴朕三人交了路引,终于进入了嬴州南部最为繁华的都市。

番禺城的繁华,大约也就只有南帝州的中都可以媲美,就是大焽王朝的燚都也差上一等。

街上人来人往,各种身份的人都有。

各种极富特色的吆喝声,更是充斥在城内。

街道两旁的楼阁上都坐满了人,因为今日是各国使节前来的日子,南越国皇室和各大重臣家族里的子女都拥挤在上面,只是为了早一步一睹各国使节的风采。

据嬴朕在街上听到的谈论,最多的便是翟国的使节无终景禹。

毕竟楼阁上超过七成的女子都是因为他的名声,才不约而同的聚集在街道两旁,不然真要是各国使节的原因,南越国的官家、贵族小姐们,才不会如此不顾形象的挤在楼阁之上。

“不好了,万国诸殿那边打起了!”

不知谁在街道上,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

这一声可不得了,街上叫卖的小贩,楼上观看各国使节的公子小姐都坐不住,疯子一般朝万国诸殿的方向奔涌而去。

万国诸殿是南越国建造来招待各国使节的宫殿群,有三大主建筑,其它都属于万国公园,里面栽种着各种奇花异卉。

万国诸殿坐落在南越国王宫赵宫的东面,取‘紫气东来’的兆头,因此万国诸殿,也被称为紫气宫。

嬴朕三人见众人都一窝蜂的涌向万国诸殿,他们也不例外,也很是好奇,到底是何人敢在南越国的万国诸殿打架斗殴。

不过嬴朕猜想:“恐怕是各国使节?也不知是哪国使节,如此不顾国家颜面,直接撸起袖子就是干,简直让人钦佩。”

世间最不缺稀奇古怪的事情。

但是各国使节,直接当面动武的真是少之又少,一般最激烈的也无非是舌战群臣,但也只是口头上的战场,真正动手,拳打脚踢的,这是独一份。

“想来就是我们在官道上遇着的那位大焽朝使节,以他张扬的性格,肯定是怼天怼地怼众生,估计是哪国使节瞧不惯他的作风,直接出面收拾。”白妶推测道。

十三点头道:“除了那红毛怪人,我想不出哪国使节会做出此等招人笑话的事情来。说不定他是招惹了那位无终景禹,被人家出面暴揍了一顿!”

嬴朕摇头,有点不赞同的说道:“我到不认为,我觉得会和红毛怪人打架的使节应该是大寒使节陆贾,那老东西为了见赵佗,估计开始使用极端手段!”

嬴朕可不是白研究陆贾的资料。

他还是很了解这位有口辩士的。

第两百一十四章 子明子瑜

万国诸殿。

大寒以陆贾为首的使节团被大焽朝使节重重包围。大焽朝使节红毛怪人燚一正拿着一本书不断挑衅陆贾等儒家门徒。

燚一笑道:“陆贾陆大使节,只要你向我下跪,我不仅不毁坏此书,更将他赠送于你。”

大寒使节面红耳赤,鼻孔中喷着热气,就连那素来沉稳的陆贾,也气得身体直哆嗦,脑袋拼命的上扬,双目死死盯着燚一。

使节代表着国家的尊严,按理说,不到事关大是大非,是不会下场斗殴,更不会这般被别人包围,尤其是陆贾此等儒学大师,一身涵养功夫修炼到登峰造极,绝不可能随意被气成此等模样。

一切皆是因为一本书引起,当然也不全是书的缘故。

那么,燚一手中的到底是何书?又有其他什么缘故?

一切都要从清晨,燚一率领大焽朝使节来到万国诸殿说起。

却说燚一至官道上快马加鞭赶到万国诸殿,翻身下马,等候在外的南越官员立时引领着他朝落榻的殿走去,他我行我素,脚下步子飞快,那名官员被其甩落在后,只得加快步伐,飞速追赶。

“嘭!”

一道黑影自屋内冲出,撞了过来。昂首挺胸的燚一,没有任何防备,被撞了一个踉跄,险些自台阶上滚落。

若不是燚一身手敏捷,一个后空翻,稳住身子,那他可就出糗出大发了。

殿门口,紧跟着追出一人,望着燚一险些被撞倒,愣在当场,不多时,一个老人率领着一众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为首的老人拄着拐杖,身形佝偻成个直角,他边走边喊道:“子明,子瑜,你们如此疯疯癫癫,成何体统,快停下来,撞倒人可就不得了。”

老人便是大寒使节陆贾。

子明、子瑜乃是他宠爱的徒儿,算是他的关门弟子。

陆贾缓慢走出殿门,边走边劝说着,像极了操碎心的父母。

可惜他太慢了,那边燚一稳住身子后,便一个冲刺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子瑜的衣领,将他如提鸡子般提溜起来。

燚一怒道:“小子,你找死!”扬手给他一耳刮子。

“啪!”

响亮的声音想起,子瑜的脸蛋顿时红肿起来。

燚一扇完耳光,抬起手,将子瑜狠狠的甩了出去。

子明见到燚一那大块头般的身材,顿时吓愣了,他见到对方要将师弟甩出去,以他那力度,子瑜非死也必然残废。

他哇的一声哭道:“师父,有人要杀子瑜,您快点出手救救他吧。”他转身噗通一声跪在陆贾身边。

陆贾闻言心惊,身形一闪,掠了出去。

他将手中拐杖朝燚一手腕上一塔,止住了他的势头,说道:“小伙子,火气这么大,动不动就要致人于死地,也不怕折了自身寿数。”

燚一眉头一簇,甚是不悦,低头望向陆贾:“你就是这小子的家人?”

陆贾道:“鄙人陆贾,乃是他的师父!”

燚一豁然开朗:“原来根源在这里,有如此徒弟,师父也好不到哪里去。”

子明道:“无知蛮人,你敢如此对我师父说话,我师父可是儒学大师,大寒使节。”

燚一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记火掌拍出,“啪”的一声扇在子明脸上。

一旁的大寒短亭卫及时出手阻拦,可即便如此,那掌印还是落在了他的脸上。

子明顿时一脸黢黑,脸上留下了一道赤红的掌印。

若不是短亭卫出手,卸掉部分力道,此记火掌必然能要他小命。

“哦,来头这么大,老人家,我看你岁数不小,你也是这个意思?”燚一佯作很是震惊。

陆贾冷静下来,明白方才为子明言语所误导,一时关心则乱,失了分寸,他望向台阶上的子明询问道:“子明你来说,方才发生了何事?”

子明张嘴欲要胡乱添油加醋。

陆贾嗯了一声,严肃道:“如实说来,胆敢有一丝隐瞒,为师非拔了你一层皮。”

子明咬牙道:“方才那人健步如飞,撞了刚出殿门的子瑜,那人不仅不道歉还打了子瑜一掌,更要生生摔死他?”他说完,赶紧低下头,不敢望向陆贾。

陆贾见他目光游离,心中顿时有了三分了然:“子明,你既然不想说真话,那自今日开始,你便不再是我门下弟子。”

子明闻言,顿时慌了心神,如狗子般拼命爬向陆贾。

他抱着陆贾的大腿哭道:“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师父您千万不要将弟子驱逐出门。”因为他们打闹,子瑜才撞倒人,他怕陆贾因此怪罪到自己身上,再者他也想让师父为子瑜出气,所以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陆贾叹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给为师从实招来?”

子明赶紧道:“方才弟子追赶子瑜,他慌张之下,撞倒了那位先生,撞完后没想回来道歉,起身钻进人群就要溜走,才被那为先生抓住扇了一耳光,余下的师父您都知道了。”

“是这样吗?”陆贾转身询问子瑜。

子瑜点头,嗬嗬出声:“师父……弟子知……知错,您救救……弟子!”

陆贾一声长叹,朝燚一施礼致歉:“陆贾管教不严,以至于冲撞了先生,先生打也打了,还望看在老朽的面子上,留小徒一命。”他将身弯下,本就佝偻成直角,如今脸部近乎贴到大腿。

燚一望了他一眼:“大寒后辈,竟是如此货色,不足虑,不足虑!”他哈哈大笑,猛的将子瑜掷出,子瑜卸力不及,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顿时“哇”的一声,哭出腔来。

燚一转身朝殿门走去,南越官员立刻跟了上去。

子明望着燚一的背影,低声骂道:“未开化的蛮子,呸!”陆贾顿时喝斥:“子明,出口!”

燚一眉头一皱,脚步一停,猛然折回,身如闪电,一巴掌扫在子明脸上:“儒家学说,竟教出此等门徒,真是浪得虚名!”他作为衍太济兄弟选出来总揽朝纲的燚王爷,修为是何等高绝,便是蚊子振翅,在其耳中也如雷霆之声,居然胆敢在他背后嚼舌根子,他岂有听不到之理?

岂能善罢甘休!

更何况他现在正在出使,代表着一国尊严!

子明脸骨变形,滚落九尺开外,瘫倒在地,出气多于进气。

一旁的陆贾,出手缓慢,没能阻止,只能无奈。

“陆大使节,请给本使节一个说法!”燚一直面陆贾,目光阴寒。

第两百一十五章 火奴蛮子

陆贾望着自家弟子,沧桑略带老年斑的脸庞,隐隐有些愠怒。

可以看出,他正在费力压制情绪。

陆贾极为隐蔽的深呼一口气,说道:“我弟子也付出了应有代价,至于管教,陆某就不在阁下面前献丑了。”

燚一啧啧称奇,反问道:“陆贾陆大儒,你就打算用这个说法来搪塞本使?”很明显他对于陆贾的交代很不满意,便是再有肚量的人得到这样的答复也会生气。

陆贾道:“那阁下想要怎样的说法?”事件起因,源于自己的弟子,人家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饶他一面,可谁让弟子又不知轻重,背后辱骂人家。他也甚是头疼,或许晚年就不该收两个熊孩子为关门弟子。

燚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大使节是在问我?”

陆贾道:“阁下想要陆某如何交待,直接点明吧,只要合理,陆某全数应承。”他再次深呼吸。大寒王朝使节团随从,也在此时围拢过来。

“以势压本使吗?”燚一望着对方呈扇形同自己对峙,冷哼道:“就这点场面也想吓住我,我大焽王朝还没因此栽过面。”

“大焽王朝。”大寒使节团的随从们震惊失声。

子明子瑜更是因此瑟瑟发抖。

唯有陆贾镇定自若,他在对方表明使节身份后,便知晓燚一是大焽王朝的使节。

世间只有大焽王朝,方有红发之人。

众人放在震惊之中,就见燚一弯腰,伸手在陆贾的脸上拍了拍:“念你老迈,我就不跟你的弟子计较,再有下次,必杀之!”他是从疆场上一步步走来,也是因为疆场才得到衍太济兄弟信任,当上了如今的燚王爷。

燚一拍着陆贾脸颊说话的时候,目中的杀气实质般笼罩着他,让他如坠冰窖,周身刺痛。

其身边的众多随从见状,哪能愿意,一个个都佩刀出鞘,朝燚一围杀而来。

“慢,你们都退下!”陆贾抬手喝道。

随后,抬手朝燚一拱手道:“陆贾作为儒家门徒,教徒不严,使节先生的说法,陆某应承下了。”他以儒家门徒的身份说话,那么燚一拍的只是陆贾的脸,而不是陆使节的脸,大寒王朝的尊严便保住了。

燚一道:“下不为例,再惹我,最好掂量掂量!”他的目光扫过子明子瑜。

子明子瑜原本已经停止啜泣,见师父受辱,又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燚一转身进入万国诸殿,南越的官吏也紧随其后。

自始至终,南越国的官员都不曾发一言,态度暧昧,这也让陆贾的有些捉摸不透。

“得!得!得……”

一阵马蹄声传来,燚一的随从终于来到万国诸殿。

大寒、大焽双方使团的小小摩擦,以陆贾两名弟子重伤而暂时告一段落。

原本可以就这样结束,也不知是不是南越国官方在搞怪,还是他们冤家对头真有缘分。

清晨早宴,双方又再次碰上。

两家使团邻桌就坐,陆贾的身边跟着子瑜,子明现在仍旧是重伤,若没有名医出手,恐怕撑不了多久。也正是因为此,陆贾记恨上了燚一。

双方碰上,且是迎面相对,陆贾也很无奈,只能以儒家礼节回应:“大焽使节阁下,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燚一的崛起很突然,也就是在那场因鬼谷引起的寒焽大战开始展露头角,也正是从那时起开始获得衍太济兄弟的认可。

他受封燚王爷也是一月前,因此长亭卫那边还没有关于他的详细资料,陆贾也无从得知他的消息。

燚一边吃东西,边抬起头,有些诧异道:“我们不算相识,算是结仇,名字就不必互通了。”说完,继续招呼随从们吃东西,便不在理他。

陆贾有些尴尬,仍旧强忍着微笑,说道:“两国之间,没有永久的仇恨,只有永久的利益,人与人之间,其实也是如此。”他自顾自的说着,说完,也开始吃了起来。

燚一停止品味美食,对身边一名透着秀气的随从说道:“我读书少,那个‘无为而治’‘天人感应’是哪一家的学说来着?”

那名透着秀气的随从回应:“启奏王爷,‘无为而治’是老子的思想,而天人学说则是阴阳家的学问。”

“咦,那就奇怪了,我咋听好多人都说,这些学说是儒家陆姓门徒和董姓门徒的思想来着,难道是本王记错了?”燚一不解。

秀气的随从笑着回应道:“诸子道统,百家存一,如今一家独大,谁的学说,那还不是凭他们空口白牙,自我标榜。”

燚一冷哼道:“拿人学问,灭人道统,这不好吧?!世间会有如此不知羞的事情,简直比强盗还要可恨!”他闻言,甚是为那些绝了道统的诸子愤懑不平。

那名秀气的随从很是自豪的说道:“王爷这您就不懂了不是,人族的风俗和咱们是不一样的,您说的这些都是读书人的事,不算是偷、抢的。”他一脸很懂的样子。

“还有此等说法?”燚一反问。

“有的,有的,人族就好这口!”大焽王朝众随从附和道。

他们的对话都很大声,一字一句都清楚的传到陆贾的耳朵里。

此时,陆贾已是怒不可遏,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朝燚一说道:“无耻蛮子,不通经史,满嘴喷粪,董子的学说,岂是你这沙场武夫所能通晓的!沐猴而冠的无脑莽夫,别以为知晓几句儒家经文,就以为吃透儒学要义,真是肤浅无知!”

“哈哈哈……”

燚一未曾说话,先是扬天大笑:“儒学之道,修身养性却是有精妙之处,治国却也马马虎虎,无非糊弄糊弄百姓。大寒王朝虽说独尊儒术,百年来,却是‘外儒内法,济之以道’,儒学自荀子之后,道统早就断绝了!董仲舒以儒学自居,实则糅合百家,其学术更是违背了儒学‘仁’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根基。”

“儒家门徒口口声声宣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却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你们那董子可曾考虑过百家的感受,若是你们儒家被罢黜,恐怕你们儒学门徒早就反了天了!”

“满嘴的仁义道德,张口闭口的忠义廉耻,朝代更替,你们儒家总是自居道德圣人,为新君歌功颂德,世间变节之快,无人能出你儒家左右!昔年秦皇何等待你儒家,虽说次于法家,那也是极为恩宠,如今你们用着人家的制度,却不余遗力的泼秦皇脏水,真是恬不知耻!”

他一边骂着,一边自随从那里接过一本绢书。

先是擦拭了一下他油腻腻的双手,又抹了抹沾满油渍的嘴。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不通经义的火奴蛮子!“

一口闷气憋在胸上的陆贾,见到那绢书上的落款,一口心血喷了出来。

第两百一十六章 陆贾抢书

绢帛成书,誊抄的是儒家经典《论语》。

帛书半展,彻底铺开应是超大的矩形绢帛,约莫有披肩大小,燚一拿它擦拭手嘴,卷名和落款显露出来。

开卷处写着论语二字,落款:孔鲤。

孔鲤那是孔圣人的独子,他虽说一生毫无建树,但架不住人家有着牛逼的老子和儿子,儒家门徒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孔鲤先孔子而亡,其妻子随后改嫁,而后世儒学却标榜‘生死事小,名节事大’,也不知道孔老二地下有知,会不会大骂他们这些不肖的后代。

陆贾见到孔鲤的唯一真迹、儒家的经典被如此糟践,又如何不愤怒?

子瑜见师父吐血,顿时血气冲顶,随手操起瓷盘就冲向燚一。

燚一饶有趣味的盯着子瑜,作为大焽王朝使节团领队,面对威胁,尚且不用他亲自出手,更何况一个愣头青的稚子。

子瑜尚未来到桌边,燚一身边的随从,一个肘腕挥出,正中其心窝,他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手中瓷盘滑落,粉碎在地。

那边一人抬手接住子瑜,卸掉他身上的力道,将他放在地上,转身就坐在不远处的餐桌。

子瑜所受力道虽然被卸去,却依旧口吐鲜血,昏迷在地。

那接住子瑜的人,一袭战甲,外罩青衫,正是翟国使节无终景禹。

无终景禹和他麾下的无终十八骑开始品尝南越国提供的美食,无心插手他人的纷争。

那边燚一见有人救下子瑜,也甚是好奇,抬头望去,和无终景禹四目相对,凝视片刻。

大寒随从快步赶去,搀扶起子瑜。

陆贾缓过劲来,瞥了一眼徒儿,见他暂无性命之忧,缓步来到燚一桌前。

躬身下拜,面部贴到大腿。

如此拜了三拜!

他低声道:“望使节阁下珍惜圣人著述!”陆贾态度谦恭。

燚一起身走了过去,将他的身子扳正,右手拍击他的脸蛋,询问道:“圣人著述,很抱歉,燚某只是沙场武夫,不识字的。这里有圣人著述吗?有的话,不应该在陆贾陆大使节手中吗?”

“陆某为之前的言辞偏颇,向阁下致歉!”陆贾道:“阁下若有气,尽管向陆某出手,千万不要向圣人著述撒气。”

燚一哈哈大笑:“儒家都是这么自以为是吗?”

他随手从桌子上将帛书抓到手中,放在陆贾面前,问道:“这书是你的吗?不是,这是我燚某人的私有财产,我想怎么处置,你陆大使节管得住吗?”

陆贾理直气壮,双目死死盯着帛书:“不,它不是阁下的私有财产,它是属于所有儒家弟子的,更是属于天下所有读书人的,你不能随意糟践它。”他越说越是激动,说到最后,更是不顾一切,拼了命的扑上去,一把抓住孔鲤手书的《论语》。

燚一见陆贾情绪激动,双手死死的攥住帛书,他不慌不忙,轻声说道:“陆大使节,你这是要抢书吗?哦,对,读书人的事不算是抢。没事我们蛮人喜欢抢,正巧燚某吃饱了撑的慌,我们二人就比比谁的力气大,看最后谁能抢到它。当然,‘刺啦’一声,也无关紧要,能让我们陆大儒听听撕绢博笑的悦耳也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你……”陆贾声音颤抖,触电般松开了双手。

此时的有口辩士早就被燚一乱了心神,失了方寸。

他无力惶恐的跌坐在椅子上:“燚使节你如何才能不糟践《论语》,就划出道来吧,陆某全数接下!”陆贾现在很是后悔,之前不应该那么冲动,说不定暂缓一下,反而能收到奇效。

“糟践,陆使节说笑了,这本是燚某的手巾,何来这么一说。”燚一大笑,一脚踢在陆贾的椅子上,木腿破碎,他跌倒在地。

破碎的木块,划烂了他的双手,鲜血流淌。

大寒随从,见陆贾受伤,哪能坐以待毙,一个个都拔出佩刀,同燚一血拼。

陆贾此时坐在地上,双目涣散,失了焦距。

燚一旁若无人的坐回位置:“大寒使节是欺我大焽无人啊,兄弟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此时,几声有力且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引起他的注意,嬴朕一行三人出现在燚一的视线内。

那边十三见到了燚一,冷哼一声,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嬴朕三人被南越官员引到无终景禹邻桌坐下,转身离去。

嬴朕注意到南越官员的态度,低声对白妶说道:“今次南越新王登基,看来会出现很精彩的大戏,大寒大焽双方如此大的架势,他们居然丝毫没有过问的意思。”

白妶道:“他们就不怕使团在南越出事,他们背后的势力来找麻烦?”

嬴朕摇头:“这也正是我看不懂的问题,更有意思的事,明明这里在打架,他们却不断的将人朝这里引来。”他说着用余光瞟向大门,南越官员又引导着一名老人走了进来。

“那南越武王赵佗本就是父皇重点培养的帅才,看来他是趁此机会在下一局大棋。”嬴朕若有所思。十三也轻身给嬴朕白妶道:“据养马人的情报描述,那赵佗的长子赵始死因不明。”

经十三这么一说,嬴朕猜测道:“你是说,赵佗是在引那真正的凶手入觳?”

白妶点头:“若真是如情报说言,那极有可能!”

嬴朕道:“养马人那边还能挖掘到更详细的情报不?”

十三有些为难:“这恐怕很难,赵佗本就是大秦外戚,不仅知晓养马人的存在,更是聪明绝顶,我们的人根本难以渗透进南越国内部,无法得到更加详细的信息。”

嬴朕闻言,只能作罢。

宴会厅内,突然一片阒寂。

嬴朕三人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大焽使节那桌,目瞪口呆!

燚一正将帛书投入一盆鱼汤,那边陆贾咬牙大喊一声:“慢!”,“噗通”一声,双膝扎跪在地。

诸国使节,万般震惊。

大焽使节团,捧腹大笑。

大寒使节面色阴沉,拼命的埋下脑袋。

第两百一十七章 火灵燚上

万国诸殿内,众人由愕然而至哂笑。

陆贾神色淡然,不悲不喜,好像他们嘲笑的是别人,他在随从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燚一的面前。

他双手向前:“燚使节,请将《论语》拿给在下吧。”

燚一厉声质问:“我让你起来了吗?”

“你别太过分。”一旁的大寒随从怒道。

陆贾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道:“无碍,陆某今日只做儒学门徒,区区羞辱,同孔鲤先生手书《论语》相比何足挂齿。”

“唉!”一旁的随从叹气,也只能无奈由着陆贾。

即便陆贾一直声称自己是儒家门徒,但他连番被大焽使节折辱,也同时让大寒颜面扫地,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

陆贾拦下随从,再次跪到在地。

他铿锵有力的说道:“使节阁下,还想将《论语》还给儒家!”

“给你?你个半截身子被埋葬的老东西要本使的手巾意欲何为?你是不是搞错了,若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燚某或许会考虑一二。”燚一转身将帛书收了起来。

他询问身后的随从:“可吃饱喝足了?”

大焽使节团众人回道:“回王爷,吃饱笑足了!”

“好,那随本王欣赏一下番禺王城,也正好消消食。”燚一春风得意,龙骧虎步的朝外走去。

“拦下他们!”陆贾跪在地上,冷厉的吩咐随从。

大寒随从早就憋屈够了,长刀利剑出鞘,瞬间将燚一等人包围。

“燚使节,我儒学弟子言‘男儿膝下有黄金’,陆某给你下跪两次,帛书《论语》的钱已经支付,还请将书留下,否则……”陆贾撑着拐杖自地上站了起来。

他佝偻着身子,一点一点的走向燚一。

步履蹒跚,一步一响。

宴会厅内,各诸侯国使节都在做壁上观,看着两大王朝的使节过招。

屏气凝息,呼吸如雷。

“否则,否则就让燚某和燚某的众兄弟走不出此殿?”燚一带脸上带着嘲笑,扭头说道。

陆贾说道:“不错,我儒门崇尚君子之道,今日你若不交出帛书,那就是要逼着陆某做回小人!”大寒使节随从也喊道:“不交帛书,那就留下命来!”

“就凭你们?”燚一呵声道。

“你交还是不交?”陆贾拿着剑指向燚一。

燚一笑道:“君子那是标榜你们儒学弟子的,燚某乃是沙场武夫,不懂礼仪经文,今天我还就不交上来,我看你能拿我如何?”他一指伸出,弹断陆贾手上长剑。

陆贾狠声道:“那就休怪陆某无情了!”

他将拐杖往地上猛然一杵,周身涌起浩然之气,汹涌如潮汐,全面压制大焽使团。

大焽王朝使节随从,在浩然之气的压制下,一个个双腿弯曲,大汗淋漓。

唯有燚一不受影响,他不屑:“雕虫小技。”

他怀中沾着油渍的帛书正在熠熠发光,替他吸走奔涌而来的浩然之气。

燚一感受到怀中帛书的变化,心中大喜:“果然是无上宝贝。”他一脚迈出,一指切断大寒随从手中兵器,随手将人掷了出去。

那随从不偏不倚被扔到嬴朕桌上。

十三凝聚香火成墙,立时将其挡在桌外。

与此同时,燚一每弹出一指,必断大寒一件兵器,必向嬴朕扔出一人。

不多时,嬴朕所在桌外便垒砌起一道高高的人墙。

燚一的随从都没有动手,他便全灭了大寒使节团。

陆贾一脸不解,但见到他怀中光芒,也大致明悟。他赶忙变招以香火法诀应对,可惜为时已晚,燚一的长腿攻到。

“啪”的一声,陆贾脸上留下一道赤红脚印。

七窍流血,萎靡在地上。

他有浩然正气护体,伤势到不至于致命。

燚一抬脚踩在他的身上,洋洋得意:“就你个腐儒,也敢扬言让本使好看!”

嬴朕望着眼前一切,吩咐道:“礼尚往来,十三,你去会会他,将那东西取来。”

十三应诺。

他的身影突然消失,杳无踪影。

燚一忽然发觉怀中异样,帛书自行飞出,他赶忙伸手去抓。

“嘭!嘭!”两声,他的眼前星光点点,突然天黑。同时燚一感觉到腹部疼痛,整个身体痉挛成虾米,飞将出去。

“王爷,您没事吧!”大焽王朝的随从见王爷凭空飞出,赶紧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无终景禹见此情景,若有所思的望向嬴朕。

此时,十三正好坐稳身子。

白妶说道:“十三,你的功力又精进不少!”十三和其图腾心火影金乌却是又契合了不少。

嬴朕抬头和无终景禹对视一眼,才将目光落在帛书上。

他随意看了两三行,心领神会道:“原来如此!”

白妶好奇道:“夫君是有何发现?”她将脑袋凑了过去,翻看起帛书,没有丝毫头绪。

嬴朕传音给两人道:“此套孔鲤版《论语》,乃是父皇昔年焚毁民间诗书时收集,放在咸阳宫内,后来赐给了赵佗,既是此套《论语》那也就能解释,为何南越官员一副中立不管的态度。”估计南越上下,一个多月来,被陆贾折磨的够呛,无奈才出此损招。

白妶疑惑道:“据说那孔鲤先于孔子逝去,他怎么会录有《论语》?”

嬴朕传音解释道:“论语本就是孔子弟子所整理,都是他当时教学时的言论,孔鲤的这版正是最原始的几本之一,今天所流行《论语》便是以它们为蓝本,整理集合而成。”

燚一从地上被扶起,很快便发现帛书出现在嬴朕手上,他愤怒的上前。

“小子你有种,敢抢本王的帛书!”燚一火灵燚上附体,拳头上裹着火焰砸向嬴朕。

火灵燚上,正是他们燚族的图腾。

嬴朕淡然道:“这份帛书,我没收了,权当你在官道上无礼的惩罚。”十三反手一记刺马锥,迎上燚一拳头。

燚一无视,依旧全力以赴,十三猛的加速,刺马锥霎时刺破其拳头。

燚一火拳被破,吃痛之下,只得全力抽身。

十三趁机,一脚踢在他的胸口。

第两百一十八章 关山月

燚一如流星飞起,其终点正巧坐着无终景禹。

无终景禹正在品茶,嘴角轻扬,突然松开手中茶杯,手指一弹,茶杯爆射而出,和燚一在空中相撞。

茶杯破损,燚一落地。

“呲!”

一道白烟在燚一身上升腾旋转。

他被茶杯射中,尚未来得及呼痛,周身便又传来钻心的疼痛,朱色衮龙袍紧紧贴在其皮肤上。

茶杯中原本就是滚热沸腾的茶汤,又因为无终景禹将浓郁的香火之力压缩注入,又经过虚空中高速旋转,杯中早就没有了茶水,全部升腾成了沸腾的蒸汽。

无终景禹以香火将蒸汽全部封存在茶杯之中,相撞的刹那,无一例外的尽数浇在燚一身上。

若真是一般蒸汽沸水,燚一有火灵燚上护体,到毫不畏惧,可惜无终景禹将香火之力压缩融入其中,暗戳戳的攻破其护体图腾,裹着蒸汽进入其皮肉内。

大焽使节团诸人,见自家燚王爷被两家使节联手欺负,哪能坐的住,一个个都怒气冲冠,没有了陆贾的浩然正气压制,他们皆是战场上勇猛无双的虎狼。

一个个都催动香火之力,召唤出姓氏图腾,有兽,有禽,有武器,有植物,图腾万千,属性却极为统一,全部都有着火灵燚上的火焰之力。

大焽使节团全力催动图腾,整个早宴厅内,宛如熔浆并发,座落在火山口上。

“无终十八骑何在?”无终景禹厉声喝道。

其桌上,十八人唰的一声站起,整齐划一,喝道:“听候将军差遣!”

无终景禹道:“大焽使团诸人,向前一步者,斩!”

“诺!”

无终十八骑应声道。

十八骑宛如一体,一身铁甲,透着寒气。

无终十八骑应诺领命,呼吸间攻向大焽使节团。

“大焽炎骑有火灵燚上的炎火护身,谁人可敌?!”那边燚一所带的使节团全部是他麾下的大焽炎骑,他们见到自己王爷受伤,迅速冲上前护卫。

无终十八骑哪能让他们如愿,在得到无终景禹的命令后,便一个纵身飞了过去,横亘在他们当中,无终十八骑以刀背击打,随后,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一一踹了回去。

无终十八骑个个都是战场兵王,智勇双全,能被无终景禹挑中的又岂会是痴傻之人?

他们都明白,使节团交锋,只要不出人命,一切都还好说,但凡出了人命,稍微处理不好,便是两国交锋,狼烟四起。

无终十八骑一顿敲打踢踹,大焽炎骑全部被挡了回去。他们十八人图腾各异,不像大焽皆带有炎火属性,但是胜在一点,无终十八骑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铁血军人,那一身来自沙场的血腥寒气,丝毫不弱于大焽使节团的火焰之力。

他们的火焰,全部来自燚一的馈赠,连火灵燚上的万分之一都不到,而无终十八骑的沙场寒气皆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日积月累而来,那是来自九幽冥府的阴森寒气。

无终十八骑全面外放气势,寒气氤氲,不多时便全部压制住大焽使节团诸人。

万国诸殿早宴厅内,各国使节也由炎夏进入到了寒冬,一个个都催动修为御寒,修为不深者,被冻的瑟瑟发抖!

十三含着草棒,指间刺马锥盘旋,鄙视的道:“弱鸡,真是弱鸡,鄙人排名十三,你竟然毫无还手之力!”他有些无奈的摇头道:“燚大使节,还战否?”

“战!”

燚一手掌猛的拍地,弹起身体,双脚交错踢打十三。

十三不屑道:“老子让你策马扬鞭,让你张狂!”右脚猛的抬起,双脚笔直成线。

“嘭!”

抬起的右脚,迅速落下,抽在燚一的腰部,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燚一腰部一滞,整个身体,方弹起有砸在地上,如散架般,瘫做一团。

十三见他再无能力站起,说道:“记住,下回赶路的时候小心点,这个世界多得是你惹不起的人,便是大焽皇帝衍梅耶也没你如此张狂!”

嬴朕起身向无终景禹抱拳致谢,带着白妶、十三离去。

无终景禹起身还礼,随后也带着麾下十八骑兵离去,他从头到尾皆淡然如菊,他虽是出自小小诸侯国,但从未将大焽使节放在眼里。

纵使大焽在疆场上将大寒压制的毫无喘息的机会。

但那又和他无终景禹有何关系呢?

无终景禹离去,大焽炎骑赶紧上前抬着自家王爷,灰溜溜的撤走。

无终景禹在嬴朕之后离去,但是他已经出现在番禺城大街上,而嬴朕一行却在宴会厅停了下来。

其实准确点,他们是被人半道拦截!

拦住嬴朕三人的正是大寒使节陆贾等人。

陆贾在随从的搀扶下,挡在嬴朕面前。

嬴朕望着伤兵残士组成的大寒使节团,佯作糊涂的问道:“不知陆贾陆大儒拦下区区在下,有何贵干?”

陆贾抱拳施礼道:“陆某这厢有礼了,不知小友如何称呼?”他见嬴朕只有草草三人,内心早就知晓他们不是各国使节之一。

即便是,那也是微末小国出来的微末小民!

“山野草民关山月!”嬴朕毫无还礼的意思,就那般直挺挺的望着陆贾。

他之前的化名‘月关’,想必早就被大寒高层重点关注,此刻只能随意胡诌一个。

陆贾有些不爽,内心暗骂道:“无礼小儿!”但一想到孔鲤手书《论语》赶忙赔笑道:“在下陆贾,大寒王朝使节,儒家当代大儒,当今三大辅国皆是老夫挚友。”

嬴朕道:“这和关某又有何关系呢?”

陆贾道:“只要关小友将怀中帛书交给老夫,老夫保你在大寒官运亨通,三大辅国护航,儒家鼎力支持,百年后位居宰辅,享受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他很是倨傲自信。

嬴朕讪笑道:“关某虽然看不惯大焽使节的做派,但是很赞同他评论儒家的言论,荀子之后,儒家道统绝矣!”尤其是他得到朱洪武的记忆之后,愈发认同此言。

儒家的友谊,不要也罢,真到关键时刻,翻脸比翻书还快!

当然,要求一个道统忠于某姓某朝那是不现实的,但是董仲舒的儒家,已经沦为掌权者的走狗,甚至干扰着一个王朝的发展,断了一国的脊梁。

荀子之前的儒家,那是何等傲气?何等气节?

董仲舒之后的儒学,虽有气节,却也渐渐畸形,偶有才杰出世,却良莠不齐,莠多良少!

第两百一十九章 王爷有请

陆贾一日之内,接连受辱,那肯罢休,他打不过燚一,但是关山月一个山野草民,他还是自信能够随意揉捏的。

“无礼小儿,陆某今日便好好教教你,什么是怀璧其罪!”陆贾阴狠道,他身形佝偻,步步颤抖,宛如行走人间的勾魂使者。

他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那三名少年的跟脚,中午前查清给我!”

陆贾众随从中,走出一人,贴着他的耳际,低声耳语:“陆使节,那三人应该是嬴姓之人,其中一人出手的时候,使用的乃是大秦养马人惯用的刺马锥,招式动作,都甚是贴合情报的描述。”

“养马人吗?有意思,若真是如此,那陆某不介意让你又来无回!”陆贾狠毒咬牙,儒家从骨髓里厌恶秦朝,如今遇到嬴姓养马人,只要有机会,必然是要赶尽杀绝的。

万国诸殿,嬴朕三人行至大殿门口,一名内侍将他们拦住。

内侍躬身施礼,询问:“冒昧打扰,敢问阁下可是鬼谷弟子月关先生?”态度谦逊有礼。

嬴朕内心诧异,他进入南越国以来便没有再使用过此化名,也不知眼前内侍是从何得知的,其道:“在下正是鬼谷弟子,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赐教?”他只说是鬼谷弟子,没有承认自己是月关,也没有否认。

南越内侍说道:“我家王爷有请先生入宫一叙,烦请先生移步,跟小人来!”他将手往外一引,腰背微弓。

嬴朕询问道:“不知你家王爷是?”嬴姓虽然和南越皇室有旧,但是百年未有联络,再说他现在是鬼谷月关,根本就和南越皇室没有任何交集,无论是武王赵佗,还是新王赵眜,哪怕是仙逝的王太子赵始都没见过。

那名内侍低沉而富有力道的说道:“我家王爷是南越武王!”他提到这个名字,眼光中透着崇拜。

南越武王在南越国界内,那就便是活着的传奇,是每一位南越百姓心中无上的神!

嬴朕继续刨根问底:“我与你家王爷素未蒙面,不知你加王爷找在下可有何要事?”双目炯炯有神,盯着内侍。

内侍有些惶恐,说道:“月关先生,小人不知,王爷只说让小的前来邀请先生,并未点明原因。”他有些恳切哀求的说道:“还请先生跟小的走一趟,不要为难小的,我家王爷绝无恶意!”

“也罢,妶姐姐、十三,那我们就到南越皇宫走一遭!”嬴朕对身边两个亲近人说道。

那内侍再次不合时宜的提醒嬴朕,说道:“抱歉,王爷只邀请先生一人,其余人等是进不去宫禁的。”嬴朕闻言所有的兴趣顿时荡然无存,摆手回绝:“既然如此,那你回去告诉你家王爷,鄙人不便,就不接受他的邀请,暂不去赴会了,待到哪天有空,在下再请你王爷作客,聊表在下的歉意。”他牵着白妶,同十三,从内侍身边擦肩而去,融入番禺的街道。

内侍那还能镇定,一阵小跑拦在嬴朕面前,双膝跪在他面前,不断磕头:“月关先生,您就不要为难小的,没有王爷的命令,小的真不能带您的朋友进王宫,小的真做不了主!”他边磕头,边泪流满面。

白妶见他一脸的悲戚可怜,女性内心的那根神经被触动,她传音道:“夫君,下人也没有错,你又何必跟他计较!”她上前搀扶起那名内侍,说道:“你起来吧,等会他就陪你到王宫去见你家王爷。”

那么内侍的脸被泪水弄的花里胡哨,站是站起来了,但是还在不住的抽泣。

嬴朕望着他说道:“陪你去见你家王爷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这两位朋友必须入王宫,哪怕在殿外等候都可,否则让在下进王宫赴会之事一切都免谈。”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内侍闻言,惊喜道:“原来如此,只要先生您的两位朋友不进殿内,打扰到王爷和你畅谈,进王宫这样的小事,小的一人便可解决。”

“好,你能解决那便再好不过!”嬴朕道。

内侍头前引路,嬴朕仨紧跟其后。

万国诸殿门口站满了各国的使节,一个个都在谈论嬴朕和那名南越内侍。

他们有的本已经回房,有的正在吃东西,有的正在街头闲逛,听说南越内侍向一名乳臭未干的少年下跪磕头,一窝蜂的围观上来,就连走远了的无终景禹,在听说此事后,也好奇折返回来,

一名诸侯国使节,向站在他身旁的南越官员询问道:“那名内侍为何要向那少年下跪磕头?那少年也太没有同情心,也太难缠了吧!”

那名南越官员说道:“无关那名少年的事情,事情没有办好,下跪道歉,都是他应该的!”他们的内侍首领便是如此训练他们的,他们的服务必须完美。

另一位诸侯使节问道:“不知那名内侍召唤那少年有何要事?”最近几个月以来,南越国越来越严厉,根本不给大寒王朝和各诸侯国的面子,他们的间谍人员,无论下多大的苦工都没有丝毫斩获。

南越官员说道:“这个在下并不清楚,内侍是由王爷一手把控的,他们有什么消息,又怎么会告诉我们这些徘徊在边缘的外臣层!”

各国使节见打探不出任何有用的价值,只得闭嘴沉默,偷偷的派遣随从到王宫外守着,以期许能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那边陆贾盯着嬴朕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道:“养马人,看来赵佗你是想造反啊,怪不得陆某来到南越国一个多月,都没能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这个小杂碎一到,你便召见他,等着吧,我会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那边大寒长亭卫走了过来,小声在陆贾的耳边私语道:“陆使节,已经查清楚了,那三人乃是鬼谷弟子,此番前来南越国,据说是想要缔结盟约,共同对付大寒!”

陆贾也是兰心蕙质的人,一点就透:“他们两家都和嬴姓有着密切的关系,确实很有机会结盟。”

他对着长亭卫吩咐道:“你尽快修书一封,将这里的情况据实告诉你们首领,让他知会一下亭长,早做准备,提防南越和鬼谷突然造反。”

那名长亭卫知晓事情严重,应诺修书而去。

第两百二十章 秦灭嚣亡

南越王宫,位于番禺之央。

白妶和十三进到王宫后,另有内侍引导他们到花园观赏休憩。

花园离出宫正门不远,嬴朕赴会折返,三人也能迅速汇合。

嬴朕紧紧跟在传召内侍的身后,经尚武殿,又饶过三宫四院两殿,才来到赵佗所在的殿宇,那是一处庄严肃穆的地方,空气中透着檀香的香火气,夹杂着三分淡淡的清香。

尚武殿,乃是南越国早朝、议事的大殿,是南越王宫主殿。

内侍停在大殿门外,嬴朕嗅着香气,则仔细端详起,眼前更似一座庙宇的宫殿。

大殿门头上,匾额磅礴大气,两个铁画银钩的小篆:嚣殿。殿门两旁的圆柱上,挂着一幅对子,颇有意思,上联书就:戎马平生善用兵,威震百越东南一尉;下联对道:肝胆一朝付汗青,力挽乾坤故秦名将。

“肝胆付秦,嚣殿,此乃任嚣的祀庙吗?”秦末,赵佗断五岭,自立为南越武王,整个南越能配得起此副对联的也就只有任嚣。

《养马人情报录岭南卷》记载:任嚣病重,闻说秦朝灭亡,吐血而亡。

任嚣文治武功双全,率兵五十万,征战岭南,平定百越,其后官居南海郡尉,后人称其为‘东南一尉’,辖下南海郡,河清海晏,实施‘和辑百越’越人自治的政策,令百越诸族臣服。

秦朝混一‘华夏、荆蛮、东夷、三苗、百越’五大族系,其居功至伟。

“月关先生,我家王爷就在殿中,您自行进去,小的就不打扰了。”传召的内侍,对着嚣殿,简单的说了一番,施礼后离去。

嬴朕收敛心绪,踏上嚣殿台阶。

嚣殿的香气,除了来自香火,还有原木的清香。定睛细看,嚣殿俱是百年楠木,榫卯构建。

“吱!”

殿门为嬴朕缓慢推开,里面有三个星火晃动,漆黑如墨,唯有大门数处有光照,能看出大殿地面是由青石板砌就。

嬴朕有些狐疑,思虑片刻,最终还是迈步踏了进去,右手拢在衣袖内,捏着法诀,随时自芥子物中取出执法铁鞭。

他方踏足嚣殿,大门轰的一声,无风自关。

嬴朕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镇定自若,立时唤出图腾神树,金乌栖息其上。

金乌啼鸣,大日东升。

火红的日轮,笼罩三足金乌,悬浮在图腾神树之上,霎时之间,火光冲天,满室皆昼!

大殿的正上方,挂着一幅帛画,帛画上乃是一跨马佩刀、神骏威武的将军造像,帛画下有一供桌,桌上一神龛,龛内写有铭文:故秦南海郡任君讳嚣之神位。

神龛前有一三足两耳青铜鼎,鼎内三炷香,即将燃尽,鼎旁边摆放有一把祭祀檀香。

“那画像应该就是任嚣郡尉,此处果然是祭祀他的地方,赵佗还是个念旧的人!”

嬴朕缓步上前,边走边打量着大殿四周,殿内布置的很简单,全部是一些旧时之物,有马鞍,有马骨整副,有床,有衣物,有批阅公文的条案,等等不一而足。

他心道:“赵佗对任嚣的敬重,竟有如此之深,除了陪葬之物,他身前所有的东西都供奉在这里了吧。”

“也不知赵佗现在在何方!”他环视大殿一番,丝毫没有见到一丝人影,或许赵佗有事不在嚣殿内。

“也罢,既然来到嚣殿,择日不如撞日,先祭拜一下任嚣,或许赵佗也就出现了!”嬴朕上前拿起祭祀香,凝视墙上任嚣造像。

造像画师于丹青一道,造诣不凡,任嚣此像得其七分精气神。

惟妙惟肖,将他一身武人的铁血表现的淋漓尽致!

嬴朕幼时,同任嚣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是个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热血汉子,标准的铁血军人,虽非老秦人,却尽得老秦人三昧。

嬴朕双指一撮,一缕金乌之火,三根祭祀香点燃。

香烟袅袅,悠悠扬扬,飘忽上升,在任嚣造像前,消弭于虚空,这一刻,香烟宛如打通人世间和九幽冥府的界壁,仙逝的故人正同眼前人叙旧。

皆是大秦人,那一股不断的羁绊,总能在不经意间拨动心弦。

嬴朕晃了三晃,将火光摇灭,双手执香,心绪低沉,躬身朝任嚣拜了三拜,将三炷祭祀香插于青铜鼎上。

三足两耳,忠君之故,戎马四方,定鼎百越!

祭拜完任嚣,嬴朕就近在一处木椅上坐下。

殿内之物,虽是旧物,却光滑锃亮,尤其是木椅更是带有包浆,赵佗平日或许经常坐于此椅上,遐想当年他和任嚣配合,征战岭南、平定百越的戎马生涯。

约莫盏茶功夫,殿内依旧毫无动静。

供桌旁,墙壁左边角落有一书架,架上俱是帛书、竹简。

嬴朕走上前,见书架上有《大秦律》《诗经》《墨子》《老子》《乐经》《黄石公略》等等书籍,诸子百家学说俱全,其中有一竹简,明显被人经常翻看,嬴朕拿了起来。只见竹简背后,以蒙恬笔写着一行墨迹:《任嚣编年记》。

字为小篆,非是秦隶。

竹简正面,则写着任嚣生平。

嬴朕随意翻看了一下,其上如是记载:

‘今元年,……’

‘二十五年,嚣受命攻岭南,败,上郊迎。’

‘三十三年,屠睢死,上使嚣,任主将,会佗,再攻岭南。百越臣服,上遂设南海、桂林、象三郡,委嚣为南海郡尉,佗为龙川县令,和辑百越,政绩卓然。’

…………

“今上元年,应是父皇登基为秦王的第一年,不知任嚣写了何事,被他用刀刮去,只留下‘今元年’三字。”嬴朕心中暗自猜想,甚是好奇那被削掉的内容。

今上并不是指二世,任嚣的编年记,有明显记载:二世元年。

“吱——”

嬴朕面前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他立时捏动法诀,执法铁鞭在手。

抬头望去,眼前书架正在缓缓的缩入墙壁内,现出一人多宽的暗门。

暗门内烛光摇曳。

嬴朕心道:“那赵佗应该就在这暗室之内,若我不曾发现,他或许便不会现身于我相见了,有点身份的人,果然都好这口,以后多学学,不能谁都能见到我,好歹咱也是秦皇九子!”

嬴朕会心一笑,走进暗室。

一时莞尔,竟忘记手中之物。

但见他左手拿竹简,右手持执法铁鞭!

第两百二十一章 暗室惊变

暗室昼夜均半,明灭间看不清事物。

嬴朕踏足后,亮堂如白昼,照见一切,纤维毕现。

暗室内空空落落的,犹如苦行僧的禅室,仅有一个书架,一张简陋的床,床上支有四根竹竿,挂有纱布蚊帐,书架便在床头。

嬴朕站在暗室门口,迎面便是书架,架上的书并不多,大多都和外间重复。

床上纱布蚊帐在嬴朕推开暗室大门的时候,轻轻荡漾,如水荡起碧波涟漪。隐约间,床上显露出一个黑戳戳的人形。

“人老成精,南越国都快沸腾成一锅粥了,他居然还睡得着!”嬴朕心中暗自吐槽。

他躬身朝那破床上拱手说道:“南越王,鬼谷月关应约前来赴会!”床上毫无动静,他的声音在狭小的暗室内荡漾重复。

回音经久不觉,等声音直至消失,嬴朕才再次说道,依旧毫无反应。

如是再三,毫无动静!

床上黑戳戳的人影,竟连轻微的肢体动作都没有,那上面躺着的好似就是一假人。

嬴朕蹑手蹑脚的靠近,用执法铁鞭撩开纱布蚊帐,说道:“南越武王……”

“啊!!”

他尚未将话说全,便被床上情景惊吓出声来,执法铁鞭也从手中滑落,滚到床上。

床上那黑戳戳的人,一脸血肉模糊,鲜血浸红了床单,已然死去多时,身穿黑色龙袍,袖口衣领处,有着金丝刺就的天马图腾。

其所穿的正是南越王王袍!

“赵佗怎么会死在这里,是谁干的?”嬴朕惊恐,心间莫名的升起酸楚,他也算是嬴姓的族人,依照父皇那边的关系,他要称呼赵佗为表叔。

嬴朕抓起他的手,号起脉来,其手冰凉,宛如方自冰窖里拿出。

赵佗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凶手才离开不久,其图腾应该带有冰雪或者阴寒属性,不然床上的尸体不会呈现出此等状态。

嬴朕出于医者的心态,见到受伤或者垂死的人,时常会生发‘医者父母心’。今日见到赵佗,血肉模糊,内心总是不愿相信,总感觉,还能抢救一下!

可惜就算他师承俞跗,身兼中医内科外壳妙术,号称足以‘生死人,肉白骨’,但那也是只能拯救尚有一息之气的人,如果已经死去多时,便是其身边的龙翟也无能为力。

上次嬴朕为嬴成蟜暗算,砍中脖颈,那是他尚有一丝气息,且就在对方出手的同时,小黑龙龙翟便伙同九龙,十小只一起出力吊住他的性命。

因此,葫芦谷内,它们十小只才有机会耗尽全部龙涎精力,让嬴朕起死回生。

而如今,床上的赵佗,尸身早就僵硬,失去了救治的黄金时机,哪怕搭上十小只的性命,也没有一丝救活的希望。

赵佗的鲜血开始凝固,染红了床上的被褥,嬴朕的执法铁鞭正好落在血窝里,通体染红,宛若是赤铁铸造。

嬴朕收起《任嚣编年记》,自床上拿起执法铁鞭,叹息道:“可惜,居然没能见你最后一面,你安息吧。荷华要先出宫去了,走晚了,便解释不清楚喽!”其实自他踏入嚣殿的一刹那,他就注定解释不清。

嬴朕将执法铁鞭在纱布上擦拭:“赶紧擦净,不然等会让别人瞧见,那真就跳进黄河,洗都不用洗,注定浑浊不清!”

“啊!”

嬴朕才擦拭一下,门口便想起了一声惊呼。

嬴朕扭头望去,正是传召他的内侍,他记得清楚,此人很是特别,鼻尖上长有一颗极为鲜明的黑痣。

黑痣内侍望着正在擦拭铁鞭的嬴朕,期期艾艾的说道:“你,你,你杀了武帝陛下!”南越国虽然臣服大寒王朝,自降为附庸国,去了帝号,但是国内,经常以‘天子、陛下’称呼他们的国主,而南越王爷也自认为是天子,其皇室更是得瑟的认为,他们是天潢贵胄,生而与众不同!

黑痣内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来人啊,有人刺杀武帝陛下,来人啊,有刺客!”一副张皇失措的模样,让嬴朕一时之间愣在当场。

听到他跌跌撞撞的撕喊,嬴朕立即出手,手中执法铁鞭被他祭出,黑痣内侍双脚一绊,整个身子栽倒在地上,险之又险的避了开来。

嬴朕三足金乌附体,身体一闪,追赶上来,随手捞起执法铁鞭,再次伸手抓向黑痣内侍。

“刷!”

一道白光突然浮现,嬴朕只感觉手腕一寒,急忙缩回,才在对方武器落下的刹那,保住自己的手臂。

两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静默对峙。

那人也是一身的黑色王袍,袖口衣角也绣着天马图腾,其布料较于床上死赵佗的要新的太多,明显是才裁剪定制不久。

嬴朕道:“你就是南越新王赵眜?”

那拦下嬴朕的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声质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来我南越王宫行刺?”寒意逼人,凄神寒骨!

黑痣内侍悲戚的哭嚎道:“武帝陛下他驾崩了!小的亲眼见他用手中的铁鞭将陛下活活砸死的。”他边说,便指向嬴朕手中染血的执法铁鞭。

嬴朕下意识的将执法铁鞭收起,解释道:“你们可能误会了,我当时也是被吓呆了,以至于手中的铁鞭滑滚落在血泊中,方才沾染上了血渍,南越武帝确实不是在下杀的,在下应他所邀请请来赴会的。”他急速解释,深怕南越新王赵眜再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那边赵眜根本就不理睬嬴朕,下令道:“胆敢刺杀我祖父,来人啊,将这狂徒,给孤王拿下,生死无论!”他一声令下,南越国宫廷禁卫,疯狂的冲杀向嬴朕。

南越武王在南越国乃是如同活神,其威信已到达巅峰,无论是民间,还是宫廷、军中,都将赵佗奉为偶像。

今日,禁卫们见有人刺杀了他们的活神,那岂能轻易揭过,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誓要将嬴朕生吞活剥,为赵佗报仇。

嬴朕见状,哪还能站在原地,飞速逃跑躲避,无奈时会出手击倒几名禁卫,不断的对赵眜解释:“你听我说,我进去的时候你祖父就死了,他的死和我并无关系!”

可惜,就算他说破了喉咙,赵眜也不会信他一个标点符号,盛怒的人,双目猩红,生猛如野兽,简直恐怖!

赵眜见禁卫久攻不下,嬴朕如泥鳅般,滑不溜秋,难以捉住。

赵眜手持长刀,胯下天马图腾,亲自下场捉拿嬴朕。

第两百二十二章 白衣赵朱

南越正是多事之秋,祖父定于二月二,传位于自己,赵眜很清楚,如今时节,唯有他老人家才能稳固赵氏基业,福泽子孙。

即便自己继位,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也仍旧需要祖父掌舵决策。

南越国若是波澜壮阔的海洋,赵佗便是那根定海神针!

不是说赵眜不是合格的王位继承人,只是值此特殊时刻,南越这艘史诗级巨轮才刚刚起锚航行,若是赵佗死亡,那这艘巨轮,便随时都有可能船翻人亡。

南越的国运维系在其一人身上,但是于赵眜来说,赵佗更是嫡亲的祖父,他更看重血缘亲情,幼年时分,其父赵始经常被赵佗安排着处理大小政务、学习繁重知识,有时间陪他的都是时常乐呵呵的祖父。

赵眜闻听赵佗身死,犹如晴天霹雳,顿时失了理智,忘记自己马上便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竟要亲自下场,同嬴朕厮杀,突然自他身后走出一人:“王爷,让属下替您将他拿下,他与属下有仇,恰好新丑旧恨一起了结。”

那人一身白衣,额头上有着一个小角,模样极为诡异,身后跟着四五名禁卫,应是南越国禁卫首领。

嬴朕在禁卫之中游刃有余,穿梭自如,不多时就将所有南越禁卫打趴。

“新仇旧恨?”嬴朕刚将最后一名禁卫踢翻在地,就听到有人如此说道。

一拨禁卫倒下,四周又涌上来无数的禁卫,护卫在赵眜的面前,犹如潮水般,生生不息。

护卫分开,白衣首领从其后缓步走出。

白衣如雪,头角峥嵘!

嬴朕见到来人,惊呼道:“赵朱!”眼前的禁卫首领,正是长庚村时的墨衣赵朱,那个被三足金乌吞噬图腾,为其所养独角白马救走的赵朱!

昔日墨衣郎,今时着素衣!

白马救主,赵朱念其恩,昔日墨衣郎,至此心性大变,只着白衣。

白衣如雪,心如止水,一心唯念仇恨,赵朱但求屠尽嬴姓之人,以为赵氏王族雪耻,告慰那独角白马的英魂!

赵朱腰中带刀,神情平静,目光死死锁定嬴朕,自信的说道:“不错,正是赵某!嬴姓杂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赵某吧,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报应来得如此之快,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成王败寇,昔日念在赵国王室与我嬴姓本出同源,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你等不思悔改,却为祸一方,今日嬴某也正好一并了解尔等余孽!”赵朱是赵国王室后裔,他在长庚村便知晓嬴朕的身份,嬴朕也就直接表明身份,没有在隐瞒。

“嬴姓小儿,赵某手下不杀无名之人,速速报上名来!”赵朱持刀逼问,霸气外露。他虽然失去了赵氏王族图腾,幸有独角白马忠心护主,一头撞死在他的身边,马魂融入其身,成为赵朱新的图腾。

长刀所向,图腾神树拔地而起,独角白马倦卧树下,仰天长嘶!

“新的图腾吗?”嬴朕扭头盯着那独角白马,丝毫未将赵朱放在眼里。

一笑之下,其身后图腾神树也拔地而起,枝叶茂盛,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先祖荫果。

三足金乌望着对面的独角白马,精神亢奋,两只冒着星火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垂涎欲滴,好像那图腾树下的不是白马,而是美味的饕餮盛宴。

嬴朕察觉到三足金乌的异样,宠溺的安抚道:“不急,早晚是你的盘中之物!”他心神合一,右手一伸,三足金乌振翅而飞,叼起一枚先祖荫果,鸟喙微张,荫果落在其手心。

此枚荫果,形如巨汉举鼎!

嬴朕毫不犹豫的吞下先祖荫果,手持执法铁鞭,严阵以待。

赵朱那边同样服下一枚先祖荫果,其形状乃是一人胡服骑射。服下先祖荫果,他翻身跃上独角白马,持刀砍向嬴朕。

马蹄翻飞,势若雷霆,地上躺尸的禁卫全部四散飞出。

一人一马外露的香火力场太强。

隐约之间有其先祖赵武灵王三分神韵!

嬴朕不躲不闪,稳坐钓鱼台,任他风急浪涌,他自岿然不动,淡然出尘!

白马急驰,长刀砍至,

马踏嬴朕,刀斩其头,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嬴朕不疾不徐,自背后拿出一尊巨鼎,猛然砸向头顶的独角白马。

“铛啷!”一声巨响,白马哀鸣,马身破碎,赵朱一个鹞子翻身,长刀调转,再次斩向嬴朕脑袋。

嬴朕后仰,一招平沙落雁,险之又险的避过杀招,手中巨鼎再次抡出,直击赵朱腰眼。

赵朱回刀格挡,巨鼎裹着长刀,生生砸中其腰身!

长刀入肉,鼎陷一片。

赵朱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沿途鲜血散落在地。

犹如天地缟素,上苍泣血!

巨鼎在手,嬴朕如舞大锤,一鼎之下乾坤定鼎,他吃的是先祖秦武王的荫果,武王天生神力,一身修为出神入化,若不是为周朝香火怨念暗算,又岂会举鼎而亡!

巨鼎落地,三足两耳,嬴朕半坐其上,威武非凡,睥睨南越群雄。

鼎上嬴朕,一览众生。

嚣殿之前,已然被南越禁卫里三层外三层的重重围住,水泄不通。

赵眜持剑而立,阴狠的说道:“嬴姓小儿,今日你插翅南飞,速速束手就擒!孤王念在嬴赵渊源,赏你一个全尸!”但见天空之上,同样站满无数以禽类为图腾的高手。

“嬴姓小儿?赵始竟有如此不知尊卑之子?!!你居然有脸舔颜妄居南越王位!”嬴朕喝斥,按照亲属关系,眼前的赵眜还是他的表侄。

“秦皇一脉已绝,我赵氏和你嬴姓再无瓜葛!”赵眜冷然,他在赵佗的授意下,打理南越政务已有两年之久。

秦皇一脉为胡亥屠杀殆尽,二世又被象氏、寒邦屠绝。

此事天下之人,无不知晓!

嬴朕见他如此回应,也不好解释,赵眜也不再给他言语的机会!

“众将官听令,给孤王将他拿下,生死无论,取其首级或生擒该贼者,封右庶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赵眜深谙其道。

南越国奉行二十等军公爵制度,右庶长位列十一。

“诺!”

陆空众将官、禁卫,犹如疯魔般,冲杀向嬴朕。

地上,赵朱半死不活,颤巍巍起身,以刀杵地,断断续续的撕喊道:“他,是,我,的!!!”

第两百二十三章 霸王绝世

时近黄昏,日照溪桥,烟瘴升腾。

南越王宫,狼烟滚滚。

西山大日圆,王宫狼烟直,火光缭绕,相对成双,入于天际。

嚣殿前,尸横遍野,血水汩汩细流,如人经络,纵横交错。嬴朕一身血渍,头发黏湿,拧成一摞一摞,贴在皮肤上。

皮肤更是为鲜血染红,指甲发梢都在滴着血珠!

他左手拿青铜巨鼎,右手持执法铁鞭。

蹒跚着步伐,狼顾鹰瞵着南越众禁卫,但凡上前一步者,迎接他的必是最狠厉的一击,一鼎一鞭,杀的南越禁卫头皮发麻。

嬴朕方圆内,皆是破碎的残骸、爆裂的脑浆,他如血海地狱走出的修罗战神,沐浴着鲜血,那一身血光,有他的,有敌人的。

当然,敌人的多过自己!

先祖荫果,每战只能食一枚!

服下先祖荫果,他拥有了秦武王的勇武,所向睥睨,然而就算如西楚霸王那般绝世,依旧有力竭的时候。

嬴朕周边堆砌起高厚的尸墙,他半佝偻着身子站在其上,此时他有了比肩西楚霸王在乌江岸的战绩,但他也到了力竭的边缘。

最多不过三人,嬴朕就会拿不稳一鼎一鞭,自尸墙上一头扎下。

赵眜身边拱卫着的不在是青壮禁卫,漫长打斗,他祖父当年的战友,他父亲交好的武将,一个个现身,或站在他的身后,或在两翼,犹如古罗马斗兽场上的贵族,正在津津有味的享受嬴朕的垂死挣扎。

“那嬴姓小儿不出三个回合,必定力竭,再上去三人!”赵眜身边一名农民打扮的老者,吩咐禁卫道。

他是农民,却也不是农民!

南越禁卫们甚为恐惧,两股战战,被嬴朕打破了胆气,但听到老农民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咬牙攻击尸墙上的嬴朕。

老农民是南越国的脊梁,如今是农民,却是最早一代的南越武人,一生征战沙场,就算是南越武王赵佗见到他们,也会恭敬而亲切的喊上一声:“老哥哥!”

禁卫们平时虽然飞扬跋扈,但是却不敢在他们面前造次,禁卫护卫王宫,除了南越王室能调动他们,也就这些老农打扮的老兵可以。

老兵们对南越王室的忠心,可昭日月,从未有过背叛,这也是赵佗敢将禁卫调度权给他们的原因。

那是尸山血海打出的友谊,是鲜血和生命浇筑的信任。

百多年来,但凡南越王宫有难,老兵们总是迅速赶来,支援王室!

今日也丝毫不例外!

嬴朕被发现击杀赵佗后,赵眜便在第一时间通知到了他们!

嬴朕三鼎抡出,三名禁卫脑浆爆裂,为尸墙的坚固做出了贡献。三名禁卫殇,他也力竭,不能再战,青铜巨鼎落地,他背倚着,单手拄铁鞭,硬撑着身体,颤颤巍巍。

“上去两名禁卫,将他给我架下来!”一名老兵目露精光,看出嬴朕已然不能再战。

他身体虽然年迈,一身肌肉犹在,一身厉喝,犹有当年威猛。

两名禁卫手持长枪,一左一右,交叉着架住嬴朕手臂,要将他架下来,可惜青铜巨鼎尚未虚幻,犹是实体,嬴朕背倚着它,禁卫使尽浑身解数,依旧没能动他分毫。

“废物玩意儿!”老兵很是不满,骂道。

“再上去四人!”若不是年老,修为退步,老兵早就亲自动手,血气方刚的小年轻,他们也不是没有一枪挑飞过。

太平日子的青壮,真是大不如从艰苦岁月走来的他们!

老兵们身前,又有四名禁卫走向嬴朕!

嬴朕一脸疲惫,身形踉跄,他再也难以支撑住身体,勾连青铜巨鼎。

一口心血吐出,他的整个身体先前倾倒,彻底倒在执法铁鞭之上。

狼烟成双,滚滚直上云霄。

“不好了,祖庙和尚武大殿走水了!”

宫内预防火灾的警钟响起,守卫王宫的另一名禁卫首领,着急忙慌的来到赵眜身边,躬身禀报。

“将那嬴姓小儿打入天牢,待孤王护完祖庙,再来好好收拾他!”赵眜带着护卫赶忙向祖庙飞奔,嬴朕在六名禁卫的押送下,朝天牢而去。

狼烟滚滚,火势已然乘风而起,愈演愈烈,清风一吹,整个南越王宫都被青烟浓雾笼罩,呛人刺鼻的气味弥漫。

原本尚是黄昏的天,逐渐灰蒙蒙起来。

嬴朕力竭,在六名禁卫的押送下,不知方位,难辨东西,隐约感觉眼前影影绰绰,突然身体一空,栽倒在温香软玉上。

一股香气萦鼻!

那股熟悉的香气,他再熟悉不过。

抱着他的正是其妻白妶!

白妶将一股精纯的香火之力输入他的经络内,嬴朕勉强睁开眼睛,只见娘子抱着自己,十三背着一个大行囊,两人飞檐走壁,行走在灰蒙蒙的黄昏,犹如夜行侠,窜出王宫。

万国诸殿,各国使节,实时监控着南越王宫的动向,更何况,两座宫殿群,相距并不很远,大约两三百里的距离。

南越王宫惊现刺客,禁卫大批量调动,他们的探子也在及时汇报!

大寒使节团。

陆贾坐在桌前,身后两张木床上,他的两个弟子正在昏迷,医者拯治后,仅保住了性命,其余无望。曾经的天才弟子,以后便是废材两枚!

屋内,诸多行李已然打包好,若不是南越王宫陡然发生两件大事,他们早就启程返回大寒中都。

接连两次受辱,陆贾再无颜面留在南越。

陆贾询问几名主事的随从:“南越国王宫内的刺客,真不是短亭卫?”

那名大寒亭卫的小头目,禀告道:“并不是我们的人,据探子来报,刺杀是在南越嚣殿内,被杀之人虽然消息被封锁,我们推断,应该是南越武王赵佗!”

“嚣殿!那里是赵佗祭祀怀念任嚣的殿宇,平时除了他,绝不会让他人靠近半步,若真是在那里遇刺,被杀之人必定是他!”陆贾原本失落的心情,瞬间为喜悦代替。

“你们让探子继续打探被刺者现在的状况,老夫立刻进王宫,亲自前去刺探一番虚实!”陆贾的斗志重新被点燃。

若赵佗薨逝,他此次出使的任务便完成过半!

第两百二十四章 各方云动

雍国使节团。

一名老人斜坐在主位上,手上把玩一株香樟木雕,雕刻的是盛开香樟。

南越武王遇刺,尚武殿、赵氏祖庙失火,他在第一时间知晓,且是万国诸殿内最先知晓的,不是他住宿所在得天独厚,而是雍国的暗卫,脱胎于嬴姓。

昔年章邯跟随嬴朕,或多或少的获得了养马人训练培养的机密。

老人眯着眼睛,询问随从:“对于此事,你们有何看法?”他正是此行出使南越的雍国主使——章蜚老人!

雍国使节中一名武将模样的随从回复道:“我们是来参加南越新王登基大典,南越内部的事情,应当少参与为妙,时刻追踪讯息,并提前安排好撤退方略,以防有变!”

使节团中一名文士说道:“本官以为静观其变为好,以我雍国的实力,南越即使大乱,也当不会主动对我们出手!”

那名武将,立即驳斥道:“本将不赞同刘大人观点,南越王室乃嬴姓外戚,赵佗更是秦皇一手培养出来的武将,昔年或许因为二世暴虐无道,再者赵佗不愿意刚刚平定的南越卷入中原战争,方才断五岭,自立为王,但嬴赵关系犹在!”

“不久前,本将曾听说嬴姓有不世出的皇子在外行走,且是秦皇嫡子,也正是那时起,平素低调的南越,出现了异常。”

“一个多月前,大寒王朝再次请陆贾出山,要知道这位有口辩士隐退多年。陆贾到达南越一个多月,愣是没有见到赵佗一面,更是在他刚抵达南越不久,赵佗便对外宣称传位于嫡长孙赵眜。昔年陆贾出使南越,没有几个回合,赵佗就愿意归降大寒,成为其附属国,同今日情形相比,赵佗的态度已然明了!”

“尤其是今日在早宴厅内,大寒和大焽使节双方的冲突,南越国不仅没有出面,甚至据本将了解,那本孔鲤的帛书,一直珍藏在南越王宫内。”

“南越敢动大寒,顺带动动雍国,无非举手之劳,且我章氏乃是嬴姓眼中的逆族!”

章蜚老人打趣道:“章小子,你若没有一身武备,更像是一名文士谋主,你不当谋士,糟蹋了你这才能!”那将军模样的随从使节,和章邯同宗,不过长相文秀的他,却选择当了一名将军。

章将军笑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环有失,便会全军覆没,万余人喋血,此乃为将者本分,也是一名章氏子弟该有的本领!”

“哈哈,好,不愧是章氏族人,做将军者,便该是如此。”章蜚老人自然也是章氏族人中的一员,见到后生晚辈能有如此见识觉悟,他顿时心胸畅快!

章蜚老人收敛喜色,陷入深思,不知觉的呢喃道:“他当时也是如此对我说的!”

章将军甚是好奇,能让章蜚老人念念不忘,且和他有着如此雷同见识的人会是谁?

章蜚在章氏宗族,也是族人艳羡的传奇!

章将军站在下首,欲言又止。

章蜚老人道:“章小子,此次便由你来布局掌控,使节团上下随你差遣,没有大事就不必惊扰我老人家了,人老了,还是清静无为方能长寿!”他瞥了一眼,眉头一搭,酣睡入眠。

塞国使节团。

主使司马澹台的卧室内,仅有一名叫曹嗣的随从使节。

司马澹台名义上是主使,却很是恭敬的坐在曹嗣下首。

曹嗣说道:“派人前去核实一番,赵佗若死了,那就便罢了,若真被刺重伤,便送他一程!”

司马澹台低声应诺:“澹台这就去安排!”

翟国使节团。

无终景禹正在打坐入定。

无终十八骑内,担任斥候的士卒,上前启奏道:“将军,那人力竭被擒,让他的随从救走,现在已失去踪迹!”

“好!随时注意南越王宫动向,若那人真有危险,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他们一把!”无终景禹略微睁眼。

那名斥候士兵有些不解,却也没有追问,只是应诺领命!

他内心嘀咕道:“那人明明是翟国死敌,将军为何还要帮他?”

嬴朕白妶和十三出了南越王宫,朝外大约又跑了百米,再次折回,在南越后宫找了一处闲置的宫殿,作为他们临时藏身的地方。

奔波折返,白妶始终没有将他放下,一路抱着他,更是时不时的向他输送香火。

到达南越后宫,嬴朕已经恢复大半,勉强可以行走。

白妶关切的询问:“夫君,一身血渍,可有重伤?”嬴朕摇头安抚道:“无碍,都是南越禁卫的血,我只是力竭,一切都好!”

纵使嬴朕解释,说一切无恙,白妶也甚是担心,抱起嬴朕到竹楼内洗涤,仔仔细细检查一番,才算舒了一口气。

白妶心中之气暂时放松,那纤纤玉手,却紧紧握着嬴朕,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白妶担忧道:“夫君,你真杀了赵佗?”

嬴朕说道:“没有,我进去的时候,他的脑袋早就被锤的血肉模糊,其中甚是蹊跷,应该是有人有意嫁祸于我,不然那名有痣的侍卫不会出现的那么巧!”

白妶霸气的说道:“就算是夫君杀的又如何?有本君在,天下之人,夫君大可杀得,就是断了他赵氏的香火也无不可!”

嬴朕握紧玉手,牵着她出了竹楼,现身闲置宫殿。

十三正坐在椅子上,他身边摆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嬴朕很是好奇的询问:“十三,你莫不是抢劫了南越王宫?”

十三白了嬴朕一眼,回道:“公子误会,属下哪有那闲工夫,不过这包裹确实是抢的,公子一定很惊喜,这也是属下无意之中发现的。”

十三边说,边走上前,打开包裹。

一名衣着华丽,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夫君,她是?”白妶的玉手不自觉的紧了一下,低声问道。

嬴朕立时感觉到白妶情绪变化,笑道:“夫人,你想哪里去了?她是之前在云梦山外遇见的女子。”他贴身近前,在白妶的耳边低声细语:“嬴朕的娘子只能是白妶,也能是你一人,此诺言,一生不悔!”

白妶脸带羞涩,轻微低下脑袋。

嬴朕望着地上蜷缩着身体,不省人事的女子说道:“她不是那老翁救下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番禺城内?”

“他可不在番禺城内,而是在王宫内!”

十三玩味道:“当时,属下听其侍女,称呼她为郡主!”

“郡主,莫非是赵始的女儿?”嬴朕疑惑连连:“此女子,真是黄石桥边遇到的女子?”

十三确认道:“不会有错,当时她身边的那个小子也在!”

“唤醒她,询问清楚,说不定,我们还会有意外收获!”

嬴朕若有所思。

第两百二十五章 赵妃虎

又是一日,月隐日升,晨辉万道。

一夜的功夫,番禺城大街小巷都贴满了通缉令,三张崭新的绘像,张贴在通缉栏里,覆盖住以前泛黄的缉捕公文。

“官府又出什么事情了,今次这么一下子张贴了三张公文?”有目不识丁的农民,站在一旁询问道。

他虽然一个文字都不认识,却万分关心国家大事。

南越官府有任何大事发生,他们都会第一时间知晓,只是昨夜事发突然,他们或许尚在睡梦中,因此失去了先机,并不清楚昨夜有何事发生!

一名书生,衣带当风,身穿儒衣,瞥了一眼老农民们,甚是不屑,更有甚者他嘀咕道:“大字不识一个的腌臜老头,也居然开始关心起国家大事?真是可笑!”

书生拨开人群朝远方而去。

他正在思索,有没有见过嬴朕三人,突然感觉背后巨疼,紧跟着,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面朝下方,摔了一个狗啃泥!

只见通缉公示栏下,常年不动如山的战士,今日居然破天荒的动了起来。他不发一言,走到那名书生身后,用手中武器笨拙的那端,狠狠的戳在那书生的后背。

书生自地上爬将起来,扭头,转身,目光扫视全场人员,怒吼道:“谁?刚才是谁偷袭我?”他面部表情狰狞,丝毫没有了儒学门徒、布衣学子的风范。

“聒噪!有人生,没人养的废物点心!”那名再次变成泥塑的战士,实在忍受不住,直接出手,一武器抽打在那书生的脸上。

书生,脸部红肿,一个怒急攻心,晕倒在当场。

战士不在过问,书生也被人丢到路边。

一名精通小篆的农民,轻声向众人念叨。

通缉令上面的内容无非是告诉大家,小心画中三人,他们刺杀了南越无上的武王千岁,若是南越臣民知晓此三人的行踪,举报给官府,南越王室必然会按照二十等军功爵制度,授予他中更一职,位列十三。

有刺客名叫十三,设置的奖励居然是位列十三的中更。

天下之事,无巧不成书!

南越王宫后宫,某处不知名的闲置宫殿,赵妃虎龟缩在一处,双手抱膝,瑟瑟发抖,不发一言。

曾经的虎妹,也有了威武霸气的名字。

据赵妃虎说,她是赵佗的侄女,名字也是他专门为她所取,她的父亲,便是赵佗族弟私生子。

上次因为特殊事情,他们才在黄石桥畔的树林中相遇,因为赵氏特殊的标记,也是因为血脉的呼唤,赵佗才一眼认出了她。

赵妃虎只愿向嬴朕他们坦露这些,多了,她宁死也不肯张嘴,就算是嬴朕等人百般向她恐吓施压,也依旧无用。

就是她的身份,以及同赵佗的瓜葛,也是因为白妶的缘故,她才老实的和盘托出。

若没有白妶的贴心交流,那么十三算是白抓了这么一名南越王室后裔。

十三震怒,欲要对赵妃虎动粗,养马人不计其数的手段,可以让她乖乖就范,如竹筒倒豆子般,将其所知悉数说出来。

可惜就在十三准备动手的时候,嬴朕摇头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蜜汁自信的笑道:“既然落在我们手里,那么她说不说话,于我们而言,都足够了,本次能不能破开这个局,全仗她了!”

嬴朕边说,边走到一旁,乘着清晨的光线,他打量着眼前女子的侧颜,突然惊呼出声:“没想到,果然是你!”

那日在番禺城门口,有一辆马车引起了他的注意,赶车之人,全部是南越国王室侍卫,进城畅通无阻,根本就无人出面阻拦他们。

清风微拂,显露出赵妃虎的侧颜,因为之前已然是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嬴朕在见到她后,会有些惊讶,可惜本就没有仔细打量,哪里记得,若不是今日再次事情,他很难将她和黄石桥畔遇见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嬴朕望着十三,诡异的笑道:“你出去,打探一下,赵眜现在在什么位置,今日九爷我单独会会他!”

十三应诺,转身消失在虚空。

时间滴滴答答,嬴朕和白妶在一旁腻歪,赵妃虎躲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她内心吐槽骂道:“两个不要脸的,等我狗子哥找到我,我一定要把你们全部抓起来,天天望着我和狗子哥你侬我侬,让你们这样腌臜我!哼!”

昨夜王宫一片混乱,赵眜奔波在嚣殿、祖母和尚武大殿之间,可惜一切都没有丝毫效果,赵佗薨逝在嚣殿,祖庙费焚毁一空,尚武大殿早就成了废墟一片,惨不忍睹。

赵佗身死,祖庙被毁,赵氏宗亲都在围着此二事,忙的焦头烂额,根本就没有时间发现他们才收入族内的小郡主没有了音信!

赵妃虎躲在闲置宫殿的角落,默默的流着眼泪。

她长这么大,第二次见到如此恐怖的场景,简直比黄石桥那次还要来的惊险,上次尚有老翁现身解救,这次又会有谁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其救走?

赵妃虎正在心中遐想,宫门异样,一个男子闪身走了进来。

正是刚才奉命出去的十三。

他此刻一身内侍的衣服,出现在宫殿内。

嬴朕望着进入宫殿内的十三,笑道:“习惯了十三穿厩苑马夫的服饰,突然换上了内侍的衣服,还真别说,蛮护符合的,挺像那个味!”

白妶点头,夫唱妇随!

十三回应道:“公子,夫人,您二位就别打趣我了!”见他急了,嬴朕夫妇莞尔,不在打趣他。

十三说道:“属下已将赵眜的位置打探清楚,他现在便在嚣殿的暗室内,跪在木床边,握着赵佗的手,哭成了泪人!”

“好,不错,你们在这里等我!”嬴朕起身说完,一把抓住赵妃虎,三足金乌展翅,人鸟合一,飞入虚空。

白妶拉住嬴朕,关切道:“夫君注意安全!”

十三有些担忧:“公子,要不让属下陪您一道吧!”

嬴朕说道:“此次便让我们单刀赴会,会会南越赵眜,你们在外面策应我,我也好有个退路、”

白妶、十三点头。

第两百二十六章 四象吞噬法阵

一纸通缉令,传遍南越全国,番禺百姓沸腾,波及南越上下。

尚未到黄昏,便引发全国沸腾。

原本因为新王即将登基,南越百姓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王宫的消息,听说南越武王被刺杀身亡,一传十,十传百,南越百姓愤怒暴走。

百姓们自发的组织成小队,挨家挨户的搜查。

南越本就全民皆兵,更是有藏兵于民的政策,所以每一个小队,都拥有着极为不俗的战力。

搜查小队很卖力,百姓们也敞开大门,支持他们的搜寻。

南越武王在他们的心里,那就是活着的神仙,是他替大家解决了瘴气困扰,是他带领着大家在荒芜的土地上开坑出肥沃的良田,是他让百越免于陷入中原战乱,得以安居乐业。

他实施‘和辑百越’的政策,让他们越人为官,让华夏族系和百越族系通婚,其治下的百年内,百越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河清海晏!

南越武王遇刺身亡,他们的天也跟着倒塌!

苍天倾覆,尚有女娲氏可补天,南越武王遇刺,却无神农施术,南越的百姓只能将一腔愤怒寄托在那三名凶手身上。

他们要亲手抓住凶犯,在他们身上施以最惨无人道的刑罚——车裂、炮烙、凌迟……

番禺王都全城戒严,大街小巷都有王宫禁卫和士兵们来回搜查,所有百姓和贵族的大门全部洞开。

番禺城九门全部紧闭,许进不许出!

万国诸殿。

大寒使节团所在宫殿,为南越铁骑包围,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其中更有数十名年龄老迈的高手,看其服饰,应当是赵氏宗族族老!

昨夜赵眜抢救完祖庙,立即吩咐族老,带着南越铁骑冲入万国诸殿,将大寒使节团,重重包围。

而一直在王宫外,嚷着要见赵眜的陆贾,正在亢奋嘚瑟的时候,直接被赵氏族老请回万国诸殿。

雍国使节团。

章将军听着随从们的汇报,他提前想好的应对方略也在此时开始启动,那边赵氏族老带着小队前来,对他们有礼有节,仅是赵族老简单的巡视一番,并没有让士兵们进来搜查。

如此待遇,唯有无终景禹所在的翟国使节团。

南越赵氏也知晓无终景禹的恐怖,只要族老等高端战力不干预战场,他绝对有能力,带着无终十八骑,在南越国踏出一条血路回国。

甚至在回翟国的同时,给南越带来极为恐怖的伤亡。

赵氏族老严格约束士兵,简单的扫了一眼,便赶往下一家使节团。

翟国使节除了主使无终景禹,便只有一十八名骑兵,再好辨认不过。

其余使节团都好打发,大焽那边,根本不理赵氏族老要搜查的想法,更是暴戾的和赵氏族老发生冲突,最终三名族老下场,才勉强和他战平,而旁边尚有族老为下场,之后的之后,可怜的燚一为四名族老压着打,而此期间,南越士兵也如愿搜查了大焽的使节住殿!

南越王宫,嬴朕离去后,白妶和十三也离开那闲置的后宫殿宇,两人分开,一左一右,随时策应。

嚣殿左右,戒备森严,赵氏王族高手,除了派出的,全部都汇聚在此间,明处、暗处都有。

嬴朕拎着赵妃虎,藏身黑暗,立足在远处宫殿的螭吻上。

他感叹道:“百年时光,没想到当初依附嬴姓的商贾家族,如今居然有了这么多高端战力,也是占据着如此好的风水大阵,便是蚂蚁也进化成天角蚁了,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啊!”嬴朕之母赵姬,其家族乃是赵国豪族,以商贾之事起家。

大厩长给他的那封信上说,嬴州之上,大寒王朝布置有四象吞噬法阵,正在不断吞噬侵蚀嬴姓的香火,欲断嬴姓的龙脉根基。

四象吞噬法阵,以雍、塞、翟、南越四国为阵基,其中阵眼便在南越番禺。

姓氏图腾皆祖九大古姓图腾,九大古姓图腾源自九大龙脉。

龙脉有十,却只衍生了九大古姓。

大寒王朝想要彻底覆灭嬴姓,以氏伐姓那是天道不容之事,更何况嬴姓虽然被其余八大古姓联合逐出古姓家族联盟,但是他作为十州掌御者的身份,依旧在。

若真想彻底灭绝嬴姓,除非嬴姓没落,当姓不如氏时,以氏伐姓才能成功进行。

古姓家族的没落,最好的方法便是断绝香火。

以四象吞噬法阵,蚕食嬴姓的香火,便是鸣雌侯许负当年为寒邦定制的兴寒大业中最重要一环,也是许负这个天下第一女神相修为臻至至高的关键所在。

嬴朕的出现,使得四象吞噬法阵不再完美,也正是为此,许负知晓天相异变后,大寒朝的使者尚未到达,她便主动出山,欲要再次将嬴姓压死在咸池岛内。

“你说我们赵氏是猪?你全家才是猪!”一向胆小温顺的赵妃虎,闻听嬴朕居然如此评价南越赵氏,一反常态,反驳起来,看其架势,是想冒着自身危险,也要维护宗族!

嬴朕笑道:“你这小丫头,才回到赵氏不久,便如此维护宗族,倒也是个好苗子,有骨气!”他不以为忤,反而赞赏有加。

他接着说道:“四象吞噬法阵的阵眼,起码有一大半的嬴姓香火落入此间,赵氏居然才这点高端战力,其实也不过如此。”大寒王朝虽然收服了故秦三王,但是又岂会将香火之力大部分给他们呢?

反叛投降的人,无论是在那方阵营都不会成为心腹?更不会得到正眼相待,哪怕嘴上说的天花乱坠!

南越武王的风骨,相比于故秦三王,寒邦要高看他一眼!

“不许你如此说我家族!”赵妃虎虽然才进入赵氏不久,但从小他爹那个老猎人便给他讲述家族的辉煌荣誉。

黄石桥畔的时光,赵妃虎自小便向往期待着回归宗族!

“小丫头,走吧,让我们看看你的家族,是不是真值得的你如此维护敬重!”嬴朕提起小丫头,催动香火之力,走下螭吻,来到嚣殿前。

三足金乌啼鸣展翅,姓氏图腾神树显现。

金乌和嬴朕心灵相通,自图腾神树上叼下一颗先祖荫果。

荫果状如盘古,顶天立地,一身肌肉鼓起如虬龙。

嬴朕服下荫果,站在嚣殿前。

“赵眜何在,嬴某要和他聊聊!”

第两百二十七章 天残鼎锤槊

一声龙啸,群虎环伺。

嚣殿前,嬴朕落脚,话音方起,赵氏众族老齐刷刷,将他团团围困。

现在的情形,他就像是一只幼小不能飞天的小龙,落入到凶横壮硕的狼群中,龙虽有王者霸气,却随时都有可能丧失性命。

嬴朕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尊青铜巨鼎,嘭的一声,将一名冲上来要擒拿他的赵氏族老,直接砸了回去。

猝不及防之下,赵氏族老被嬴朕猛然砸住,轰隆一声撞入嚣殿台阶内,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都别动,此乃你们南越的郡主,赵佗的孙女,胆敢再进半步,九爷我捏死她!”嬴朕左手拎着青铜巨鼎,指着围困他的赵氏族老,威胁道。

此青铜巨鼎比之前所用的那尊,大了近五倍不止!

秦武王所用的鼎,乃是九鼎之一。

此鼎却极为怪异,三足两耳,有两足两耳正常,其中一足粗壮而长,极为不协调,如此狠厉,简直像修炼了神技‘天残脚’,与其说是青铜巨鼎,更不如说是一把鼎形武器。

应是独脚铜人槊一类的武器。

嬴朕心中暗自嘀咕道:“恶来先祖果然修为惊人,此青铜巨鼎,应该便是青铜神龛中供奉的天残鼎锤槊。”此武器可锤可槊,乃是嬴姓先祖恶来最为趁手的兵器。

天残鼎锤槊,重有千钧,一般人难以撼动,故此,恶来殁后,此武器便成为了传说,至今没有人拿动,也就谈不上使用在战场上!

嬴朕自黑暗中现身,其服的便是先祖嬴恶来的荫果。

他此次面对的敌人将全面升级,如果在继续使用秦武王的荫果,或许会讨不到好处,再说那枚荫果被嬴朕服食,再长出一枚也需要时间,也不可能继续吃。

嬴朕为了应对赵氏族老,只得服食先祖恶来的荫果,以保证自己在群狼环伺下,能够游刃有余。

天眷境得上苍眷顾,先祖阴德!

冲虚便是图腾凝聚实体,人和图腾合伙,转化祖先的阴德为己用!

嬴朕此行,赵妃虎和嬴姓先祖的荫果,便是他两大倚仗之一。

赵氏族老们,见嬴朕单手掐住赵妃虎的咽喉,左手用天残鼎锤槊戒备,立即不敢轻举妄动!

黑暗中,白妶很想现身,同嬴朕并肩而立,直面所有的敌人,她不忍心嬴朕独自应付如此多修为高绝的强者,可惜临走时,他特别交代,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绝不能暴露位置。

白妶望着嬴朕一脸的淡然,内心甚是欣喜:“夫君虽然修为不高,却总是如大男子般,将一切都大包大揽,成长的真是飞快,用不了几年,说不定我的修为都快赶不上他,那时候真要他保护我了!”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内心起伏,五味杂陈。

她偷偷告诫自己,以后要多花点时间在修炼之上,就算是被夫君甩开,也不能将差距拉得过大。

嬴朕身后一名赵氏族老,正偷摸摸的,半步半步的朝他逼近。

他身后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右手一使劲,再次掐住赵妃虎,拎了起来:“你们要是真想要这丫头的命,尽管先前!”

嬴朕话音未落,左手的天残鼎锤槊往后一送,那修长的鼎腿,猛然撞击在那名族老腹部,那名想偷袭嬴朕的族老,喉咙中,涌起一口鲜血,立刻如虾仁般痉挛在地。

脸色苍白,上下嘴唇颤抖,乌青靛蓝!

嬴朕带着赵妃虎,向后撤离数步,来到那名倒地族老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之上。

他说道:“我有要是和赵眜详谈,让他赶紧前来见我,胆敢迟疑,小子就让这一老一少,命丧当场,魂归奈何桥!”

他一脸的不屑,如今若不是鬼谷子那般修为的高人,肯定拦不住他!

再说真有如此高手,也不会甘于做族老,早就开宗立派,另起一宗族!

嚣殿大门洞开,白衣赵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冷面说道:“王爷有请,你进来吧!”赵朱依旧冷漠,说完头也不回,转身踏入嚣殿。

赵氏族老们见赵眜愿意召见他,也就没有再防备,任由他朝嚣殿走去。

嬴朕二次入嚣殿,一切轻车熟路,任嚣的画像前,香火早就点燃,他紧走几步,拎着小家伙进了暗室。

暗室内一男一女正伏在赵佗尸身前,哭的痛不欲生!

男的青涩,女的丰腴成熟!

嬴朕站在暗室门口,静候一男一女哭泣。

少顷,赵眜收敛悲戚情绪,擦拭眼角的泪水,说道:“嬴姓小儿,你杀我祖父,今日居然敢挟持我虎妹妹,天理循环,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赵眜必然断了你的香火!”

嬴朕猛然推出天残鼎锤槊,双目恶狠狠的指着赵眜:“以下犯上,掌嘴三下,九爷我没空,你就自我执行吧,否则你这如花似玉的虎妹妹便要香消玉殒了!”

赵眜双目喷火,怒不可遏!

“眜儿,掌嘴!”

一道成熟妩媚的声音在暗室中想起,那一直坐在窗前的女子,起身转过脸来,很是镇定的吩咐道:“给他道歉!”

“是,姑姑!”赵眜狠狠的照脸颊扇了三下,并先前一步,朝嬴朕道歉鞠躬。

嬴朕坦然接受!

那女子盯着嬴朕问道:“不知当面的是秦皇几子?公子高?公子将闾?还是公子冲?”十皇子嬴冲昔年患有天谴之症,嬴朕为他创立了医阁,后来便下落不明,至于公子高和将闾,传说陪葬秦皇陵,也有说他们暗中逃走,躲藏起来,不问世事。

眼前的女子对嬴姓之事,甚是了解!

嬴朕淡然道:“九!”

那女子闻言,惊呼失声,神情失措:“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嬴朕说道:“我就是我,你信不信我都是嬴九,你应该就是赵佗的长女赵诞吧?”如此年纪,能够让赵眜自扇耳光,且不敢反驳的女子,除了其母亲,也就只有赵诞!

而其母在赵始陵墓前结庐而居,那只能是赵诞!

赵诞不悦道:“无论你是谁,既然是秦皇皇子,你便不应直呼他的名字,他是长辈!难道秦皇就是如此教子的吗?”嬴朕是秦皇九子,而赵佗年纪虽小,却和嬴朕同辈,是表兄弟关系,如此,确实不能称呼长辈姓名!

嬴朕道:“我言辞不当,我道歉!”有错便改,他从不拖泥带水。

他又说道:“我的身份你也清楚,应该知晓,他不可能是我杀的,我是被人陷害的!”

赵诞说道:“我父王自断五岭,不支援中原,若你真是嬴九,那你的嫌疑不仅没有洗清,反而是嫌疑坐实的最大佐证!”

第两百二十八章 苍梧赵光

“南海郡尉,一郡封疆大吏,不思为国诛贼,却在国难当头,自断五岭,龟缩东南,赵氏一族,实为嬴姓逆族,岭南兵卒,当为逃兵!”

嬴朕凌厉的指责:“军法有云,逃兵逆族者,可诛杀夷族,就算赵佗是本公子所杀,那也是他罪有应得!”于私而言,赵佗确实是他的表叔,于公而言,君臣尊卑有序,他乃秦皇九公子,直呼其名也无不可!

至于先前致歉,也在情理。

赵佗在他心中配得起那句歉意!

“嬴荷华,你敢空口胡说,侮辱我父清白,他老人家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从未对不起大秦,更没有负你嬴姓!”赵诞出生武将家庭,却自小养在深闺,虽有一腔虎胆,经历乱世,闻听风云无数,但其见过的事件,实在太少,嬴朕一出手,她便情绪失控,立即为其父辩白,

嬴朕质问:“不负嬴秦?他自断五岭,自立为王又作何解释?”

嬴朕步步紧逼!

“你,你,你……”

赵诞一时语塞失措,不知如何解释。

她相信父王的为人,相信‘自断五岭,自立为王’必有其用意,只是赵佗从不提及,她也猜测不到。

“嬴九你空口白牙,如此污蔑我父王,你不怕遭天谴吗?枉费我父王为你大秦鞠躬尽瘁,开疆扩土!”赵诞被嬴朕说的哑口无言,那是为她的见识和所学限制,可赵眜就完全不同,他自小在军队中历练,更有赵佗带在身边指点,更可以和卓越智慧的文臣论道,可以和谋略惊人的武将指点江山。

他为嬴朕的话激怒,甚是愤懑:“自断五岭,那是我父英明所在,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果断应对,我东南三郡必然民不聊生,刚刚走上安定的百越诸族也必会卷入中原战乱。若我父王挥师平乱,其时百越诸族奋起反叛,腹背受敌,不仅帮不了大秦,甚至会立即失去方方平定的东南,得不偿失!”

“至于自立为王,你嬴姓更是指责不到我父身上,我父为你嬴姓稳定东南至秦亡已然是仁至义尽,怪你大秦皇室无能,有章邯、王离等骁勇名将,却连揭竿而起的乱民也平定不了,让六国余孽趁乱兴起,亡了国祚,那也是你嬴姓无能,怨不得旁人!”

“大秦始皇帝九子,盛名在外,居然仅有如此短浅见识,二世而亡,我看是上苍开眼,怜悯天下苍生!”

赵眜的眼界,很符合他诸侯王的身份。

他自小便被立为王储,文武重臣和赵佗亲自下场教诲,被当做赵始之后的南越王培养,自然有着赵诞不能比拟的能耐。

嬴朕挟持着赵妃虎,说道:“乳臭未干的南越新王都能有如此见解,你哪里来的优越,认为本公子就看不出如此浅显的道理?本公子既然知晓,杀他赵佗又有何益处?”

“本公子,麾下能人辈出,真要杀他赵佗,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不留丝毫痕迹!再者,就算本公子想亲自出手,你南越国难道能抓到我任何把柄!至于当场发现,简直可笑,你南越内部被人渗透尚不自知,也有脸在我这里咋咋呼呼?”

“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说你被人陷害就是被人陷害,你当你是谁?大秦九皇子吗?该醒醒了,你的大秦亡了,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拿出证据来,否则,你就给我父陪葬去吧!”赵诞站在殿门口情绪甚是激动。

嬴朕一脚将脚下的赵氏族老,踢飞出去,正好滚落在她面前。

赵诞惊吓出声,花容失色。

嬴朕随意瞟了一眼,丝毫不拿正脸看她,盯着赵眜说道:“本公子今日正是为此而来,你们想要知晓刺杀赵佗的凶手,我想要证明自身的清白!”

“你想如何?”赵眜喜怒不形于色。

嬴朕说道:“给我七天,本公子亲自将凶手抓到你们面前。”

赵眜问道:“你想要本王做什么?”

嬴朕道:“下一道诏令,让本公子可以自由进出王宫,随意调查南越官员。”

赵诞说道:“眜儿不必理他,将他直接拿下,我们南越赵氏的家仇,我们自己能查清楚。”嬴朕掐着赵妃虎的手,再次用力,她立时喘息不上来,他道:“赵诞,你确定,不要你这侄女了?”

赵诞说道:“身在王室,就该有随时牺牲奉献的觉悟!”

赵妃虎也嗬嗬的说道:“眜堂兄,你不要管我,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一定要给伯爷爷报仇!”她强忍着说完了话,断断续续,却很有气场。

“好,不愧是我赵氏儿女!”赵诞大声赞喝!

赵眜眉头紧蹙,内心挣扎,犹豫不决!

“答应他!不过不能是七天,三日内,必须给我赵氏一个交待!”此时一名落拓的中年男子自远处走来,他身穿赵氏天马王服。

须发凌乱,面容略带泥垢!

“光爷爷!”赵眜喊道。

“爷爷!”赵妃虎见到来人,泪水刷的一下自秀目中奔涌而出。

赵诞低眉:“堂叔!”

“嗯!”

落拓中年男子应了一声,便不在理他们。

他正是赵佗族弟赵光,那名老猎人赵初的生父,赵妃虎的嫡亲爷爷。

“秦皇九子,诡谲莫测,不可琢磨!”赵光用他那浑浊的目光打量着嬴朕:“果然是他的儿子,有他当年的影子!”

“小子,老夫最多给你三天,你若不答应,我这小孙女,也就不要了!”赵光很是冷漠的说道。

此时二狗子终于醒来,找寻过来,一下子扑到在赵光的面前:“爷爷,您不能不管虎妹啊!”

赵光一脚将他踢开:“滚到一边去,给老子老实呆着!”

“可!”

嬴朕答应。

赵光抬头,对着赵眜说道:“眜小子下令吧!”

赵眜依言,暂时解除嬴朕身上的通缉禁令,三日内,他依旧如常人,可以随意出入王宫,可以调查王族官员,三日后,若没能提出让赵氏王族满意的结果,后果自负。

嬴朕自信道:“若三日内,抓不住凶手,本公子以项上人头祭奠赵佗!”

第两百二十九章 章蜚老人

通缉令暂时被赵眜解除,三日内,嬴朕只能在番禺城内活动。

“好!有魄力!”

苍梧郡王赵光赞赏有加。

他是赵佗的族弟,赵佗在南越称帝时,册封他为苍梧王,后来南越归属大寒,南越武帝去了帝号,他也由苍梧王被册封为苍梧郡王。

他盯着嬴朕道:“小子,现在该放人了吧!”赵光还是很关心他小孙女的,赵初是他在外生的私生子,却也是他唯一的子嗣。

老猎人赵初尚未原谅他,还在黄石桥畔的森林里狩猎为生,不愿意回到南越,继承他的王位。

若不是他派去的属下,言说他孤苦一人,无人奉养,恐怕就是赵妃虎和她的夫婿也不会回到南越。

人一旦老了,就很顾念亲情,能享受到孙女承欢膝下,赵光又岂会不开心?

他岂会不在乎赵妃虎的性命?

苍梧王早就隐退不出,就是赵佗也不是能经常见到他,今夜若不是赵妃虎遇险,估计嬴朕将南越搅得天翻地覆,他也不会现身。

嬴朕没有如赵光所言,将赵妃虎释放:“通缉令是解除,但是我需要一份你们南越赵氏的信物,不然你们官员刁难我,三日后我查不到东西,岂不是白白给你们送人头?”

“拿去,快将我宝贝孙女放了!”

赵光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随手便扔给了嬴朕。

嬴朕手疾眼快,放开赵妃虎,伸手往虚空一捞,将那物件抓在手中。

赵妃虎解除了被掐断脖子的危险,但是她肩膀上扛着嬴朕的天残鼎锤槊,承重的武器,仅是外放其一成重量,小丫头便大汗淋漓,双腿微微弯曲。

赵光见自己孙女受罪,哪能愿意,张嘴骂道:“臭小子,你别得寸进尺,那东西是南越武王的信物,见它如见赵佗,除了不能调兵遣将,可以在我南越国横着走。”

嬴朕打量着手中物件。

那是一件铁质天马,通体光滑润泽,黑玉般诱人。

底部刻着“令箭之符,如佗亲临”八个篆字。

“居然生出了包浆,确实是件不可多得东西。”天马栩栩如生,精致可爱,若是在街上遇到此等小玩意,嬴朕肯定会毫不犹疑的将他买下。

嬴朕拿着铁质天马,抬起天残鼎锤槊,将赵妃虎放回,转身离开嚣殿。

朝远处行了三两步,白妶和十三现身陪在他的身边。

嬴朕一行三人并没有回到闲置的宫殿,而是返回万国诸殿,他们下榻的地方。

南越王宫到万国诸殿,短短的一段路,他们便被禁卫和农民组建的小队,围住十多次,每一次都是嬴朕拿出赵佗令箭,才会被方形,断断续续,走走停停,费了很长时间,他们才能稳行至万国诸殿。

万国诸殿,里三层,外三层,被甲胄之士包围,戒备森严,一改往日的气氛,格外庄严肃穆,犹如天牢般冰冷,重重把关,便是那苍蝇也难以飞进去一只!

嬴朕刚到殿门口,守护在这里的禁卫,顿时一窝蜂的拥了上来,要将三人拿下邀功。

他只得将赵佗的令箭取出,那些禁卫,才放嬴朕三人放入。

万国诸殿内,第一殿便是大寒使节团居住的殿宇。

那里士兵,一个挨着一个,重重包围,就是放个屁也传不出来。据说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被隔离起来,一一审问,看来就是南越国王室也不太相信嬴朕是杀人凶手。

他心里这样想着,又暗自猜测,自我否定道:“无论结果如何,南越国是铁了心,要好好收拾陆贾所在的使节团。”一个多月的袭扰,让南越王室,尤其是赵眜苦不堪言。

陆贾一行,名声算是在暗地里臭了,比那过街的老鼠,还要招人厌恶。

嬴朕三人回到鬼谷殿。

他们乃是以鬼谷三代弟子的身份,入住万国诸殿,之前便一直住在此殿。

云梦鬼谷,虽然不是一国,但是他们的祖师鬼谷子身份地位超然,无论是在大寒的中都,还是故秦三王的三国,或者是兖州的燚都,都有专门为鬼谷弟子所留设的殿宇。

嬴朕端坐在椅子上,询问十三道:“养马人那边都部署下去了?”

十三道:“已经部署完毕,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被我们发现记录,第一时间给公子您传递过来!”

“好!十三,你越来越有大厩长的风范了,我很看好你哦!”养马人十三弼马温,皆得到大厩长的功法传承,但只有十三落入嬴虔眼中,对他青眼有加。

大厩长一视同仁,但是十三弼马温都清楚,那个从不出言争夺,时常木讷寡言的第十三弼马温,经常被嬴虔针对。

但也正是为此,十三受到的待遇、练功程度都要比一般弟子都要重上许多,也正是常年累月的被如此区别对待,十三的修为在十三弼马温中是最为恐怖的。

十三虽被针对,但是却在另一层面上,反应出大厩长很是看好他。

自从嬴朕苏醒后,只要是他出言,需要养马人出手的地方,必有十三的身影,就连嬴朕送到厩苑去拜师学艺的嬴罪,也让大厩长安排给了他。

那时十三弼马温,全部心动,想要收那小子为徒,都出面找大厩长,想要收取嬴罪为徒,可惜直接就被回绝。

十三在知晓嬴朕和赵佗的事情后,便立刻联络上了养马人,全面启动他们在南越的势力,誓要在三日内找到杀人凶手。

嬴朕回到鬼谷殿后,和十三说了一眼,便就近坐在窗户边,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和白妶开始淡然出尘的泡茶喝水。

“公子您不出去调查!?”十三绝顶聪明,此时却看不出嬴朕的意图。

嬴朕笑道:“不急,到时候他会自动送上门来。”其实早在南越王宫时,他就有了一些头绪。

雍国使节团。

章将军躬身向章蜚老人说道:“主使,那嬴姓小儿回到鬼谷殿,便没有再迈出半步,已经有小半日!”

章蜚老人说道:“都说,嬴姓之人,但凡在尘世行走,必然是聪明绝对,走,随老夫去会会他!”

第两百三十章 帛画一幅

万国诸殿,鬼谷殿。

嬴朕和章蜚对坐,十三和章将军护卫在侧。

铁壶沸水,茶香四溢,白妶跽坐在旁,煮水沏茶,白气升空,如云龙盘旋。

章蜚老人拿起半满的茶杯,缓缓在鼻下拂过,轻抿一口,清雅的茶香在口腔中炸开:“香气高雅,清幽馥郁,微似桂花香,滋味醇厚回甘,应是昆仑绝壁上,十万年树龄的极品岩茶!今日得白君侯亲自下场沏茶,又饮得如此佳品,章某此生无憾矣!”他把玩着茶杯,抿一口,品一番。

章邯遇见嬴朕夫妇,回到雍国便画影图形,让家族所有重要成员,人手一份,并认真嘱托:“见到嬴白夫妻,不得造次,若有冲突,务必避让。”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对夫妻的恐怖!

嬴朕道:“章老先生过誉,此并非名品昆仑岩茶,只是我夫妻游历时,在一处絶巘上采得的几两野茶,当不得如此高的赞誉!”那时他尚是痴傻,却也记得,那株茶树,半枯半荣,枯枝干顶尖上却有几两嫩芽茶叶,那青绿的一半,却并无半点茶叶,抽出的小嫩芽也萎靡枯黄。

“哦,竟然只是野茶,不知九公子手上是否尚有存货,老夫愿意以宝物交换。”章蜚老人甚是惊奇,今日得幸品到如此极品茶叶,世间茶树从此尽是废材。

嬴朕甚是愧疚,抱歉道:“那日我夫妻也仅仅得三两茶叶,虽多有珍惜之意,断断续续的还是烹了数次,此次已是最后一些。若荷华尚有,分给老先生一两半两,却也极好,哪能要您的宝物,只是可惜!”

章蜚老人甚是惋惜。双手护着自己的茶杯,静心品尝。

三人围坐,一张木桌,一壶茶,三个茶杯,品了约莫有一个时辰。

一杯茶毕,章蜚老人说道:“不知九公子对于赵佗被刺有何看法?”他喝完杯中的茶水,白妶继续给他们斟上。

嬴朕道:“局中之人,步步迷障,却也再难评说,秦末乱世,章邯也好,赵佗也罢,他们能做到那等地步,已然不负大秦,不欠嬴姓,本公子觉得,人存于世,但求无愧于心,天下便大可去的!”赵佗是生是死,于章蜚来说,他更关心的是嬴朕对嬴州四国的看法。

章蜚说道:“公子出咸池,不知故人应当如何自处?”

嬴朕笑道:“上古时期,有一经久不衰的学派,传道授业,人们称呼他为仁教,该教历十数代王朝而不衰,其创始家族,更是煊赫千古,号称第一世家,便是那九大古姓家族,也难以与其争辉,且无论是哪一族的王朝统御大陆,仁教都是国教,该族都会有无上的封赏。”

“你说,每一个混一大陆的朝代,仁教都曾得罪过,可为什么那仁教仍旧是历朝国教,家族依旧鼎盛不朽?”

章蜚老人说道:“那个仁教是大陆独尊的学术道统,门人弟子遍及天下,藏着经史子集,把握着士人阶层,王朝想要治理国家,便必须求贤纳士,而天下最好的人才都在该教派手中,已然塑造了金身,无人能再撼动!”

“其实我觉得,该学派最为玄妙的不在这里,而是他往往在朝代更替的时候,广泛撒网,提前搞臭旧时主子的名声!”嬴朕端起白妶方斟好的茶水。

章蜚老人点头。

三人又继续品尝极品茶水。

时近黄昏,章蜚老人,方才离去。

临别之际,章将军落后了半步,自芥子物中取出一卷绢帛,递给嬴朕:“我家主使说,得九公子以极品野茶招待,甚为感激,此幅帛画,乃是他闲暇时的涂鸦之作,希望公子能够惠存。”

雍国使节团。

章蜚对章将军吩咐道:“新王登基典礼前,闭门谢客,其余一干事情,皆由你全权处理。”他望着窗外,突然呆愣住,俄而:“早做准备,赵眜登基后,我们立即回转雍国。”

“主使就那么肯定,嬴姓能够再主江山?”章将军问道。

章蜚老人抬头望了一眼,说道:“你小子,心里不是早就有了答案!”一老一少皆是狐狸级别的人才,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获取到他们想要的信息。

一日尽,晨曦又现。

十三轻叩房门,启禀道:“公子,苍梧郡王又来拜访您了!”

嬴朕打着哈气,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这才什么时刻,那老小子又来烦我,让他进来吧!”他很是厌烦的吩咐。

十三应诺。

他摇头叹了一声气,也很是头疼,却也无奈。

苍梧郡王哪里有半点王族的风度,根本就是一名十足的流氓无赖。

“嬴小子,起床没,老夫又来陪你们吃早饭来了!”人未到,赵光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

他依旧一身邋遢,不修边幅,脸上泥垢,头发蓬松。

嬴朕说道:“苍梧郡王,你已经跟了我们整整两天,你说你想要知道我查案的进展,我也无话可说,可你每次都来的这么早,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赵光一脸笑呵呵,一个纵身,蹦到嬴朕身边的桌椅上,随手抓起过夜的茶水喝了起来。

他说道:“老夫不是怕你小子查不出,悄悄溜走嘛!”

嬴朕回应道:“番禺城如今被重兵团团把守,你让本公子如何逃走?”

赵光不屑的道:“说这话,你信吗?据我兄长所说,你大秦养马人的本事独绝天下?你要想走,肯定能神不知鬼不觉,所以老夫才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你也知道我嬴姓养马人,既然如此,那查出凶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嬴朕说道。

“最好如此,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先吃饭要紧!”赵光说道:“吃完,你赶紧去查,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

嬴朕回道:“今晚,南越王宫,我会将凶手亲自抓出来!”

“哦!你知道凶手是谁了,你小子骗谁呢?我可知道,这两天,你就没有离开鬼谷殿半步。”赵光道。

嬴朕笑道:“你觉得本公子,需要亲自去查吗?”

“吃饭!”

白妶一身白衣,自内屋出来,嬴朕喊了一声,立即迎了过去。

一行四人,又来到早宴厅。

第两百三十一章 早宴、交差

南越新王尚未加冕登基,权利正在过渡,武王赵佗突然遇刺身亡。

大寒和大焽等使节团被重重控制,以王都番禺不安全、以保护他们为由头,派遣南越士兵贴身保护,从此,每一个使节团都会跟着数名乃至数十名的南越士兵。

南越新王和官员们都是绝顶聪慧之人,绝不会直言,我觉得你们使节团有刺杀我先王的嫌疑,我要看押你们。

众人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一人愿意挑破。

原本大家受礼仪的驯化,食不言,寝不语,如今吃饭的时候,身边还站着诸多陌生的士兵,这让很多别国官员很膈应,一个个都吃不好,睡不好,早宴厅气氛诡异的让人很是难受!

至于吃不好、睡不好的,没有一人是各国使节团主使。

即为主使,那肯定眼界开阔,大肚能容世间诸事,他们有的甚至历经过皇帝驾崩,区区一个南越武王被刺,还不至于让各国使节首脑寝食难安!

再者,一个个都是即为自负的人,相信身后的王国或者势力!

嬴朕四人来到早宴厅,那诡异的气氛,顿时扑面而来。

他们甚至连草草吃完再走的心情都没有,直接转身离开早宴厅,相对于各国使节来说,嬴朕作为刺杀嫌疑犯,他的自由是极为自由的。

最起码,在这三天内!

早宴厅的气氛太过压抑,诸国使节们静默无声的吃饭,犹如是行尸走肉正在进补血食。

嬴朕四人来到大街上,四顾茫然,就近找了一家店,享受美食,以弥补在早宴厅的遭遇。

“嬴小子,现在吃饱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真不查了,要回去睡觉?”四人吃完并没有离开饭馆,而是欣赏其街上的美景。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巧靠窗,可以一览大街上的场景。

嬴朕端起酒水,邀请赵光喝酒:“苍梧郡王又何必着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该来的自会来,该揭露出的真相,便时硬躲着也会暴露,来,我们品品小酒,这店家的酒可是好酒,应是灵果酿造的,多喝有益于健康长寿。”

“客官,真是识货,此乃我们小店灵果酒酿,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他们的对话,正巧被一旁的店小二听到,赶忙附和几句,夸赞一下自家酿造的美酒,

“确实是好酒!”嬴朕笑道。此酒乃是用灵果酿造,于有修为的人来说,权当是解馋的美酒,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确实有青春永驻、延年益寿的功效。

只是此等逆天的功效,并不显著,更何况灵果还被泡成了酒,稀释的不能再稀释,也就只有舒筋活络等微小的效果。

虽然效果不好,却当得起下菜的美酒。

赵光很不情愿的举起手中的酒杯,和嬴朕碰了一下杯:“你小子不会想破罐子破摔,以为有嬴姓养马人护着,期限到了,直接杀出南越吧!”

他说着说着,先将自己吓了一跳,急忙捂住那带着酒气的嘴,不敢言语。

双目圆瞪,死死的盯着嬴朕。

嬴朕仰头一口闷了手中的灵果酒酿:“你不去走江湖卖艺,做那说书人,真是可惜了!”

赵光笑道:“是吗?那我可得去试试!”其实嬴朕将他和说书人相提并论,便有贬低的意味在其中,他却全不在意,竟当做是不错的建议,欣然采纳!

“少爷,他们回来了,特来交差!”此时一直在外戒备的十三,走了进来,手中捧着那尊自赵光处得来的铁质天马。

“好,让他们到万国诸殿等着本公子!”嬴朕淡然的收起铁质天马。

“娘子,走,我们去看看那位!”嬴朕起身向白妶邀请道。

白妶欣然接受。

赵光见嬴白夫妻并身朝外走去,以为两人要去见什么厉害的人,故意要将他中途丢下。

“等等,老夫!”赵光喊着追了出去。

十三身形一闪,拦在他的面前:“别管你是什么王爷,还是百姓,我希望你最好把控着度,不然小心一觉醒来睡在乱石岗!”

赵光一直缠着嬴白夫妇,就连十三都看不下去,出面干预。

赵光怒道:“你小子是谁啊,一个小小的随从也敢管我堂堂苍梧郡王,小心本王让你出不了南越!”

“是吗?我很期待!”

十三气势外放,一身真君境修为,压得仙班境的赵光喘不过气来。

嬴朕现在的修为冲虚境界之上,尚有通玄、贤者、圣上、道主、仙班、真君几境修为,而十三便是真君境的巅峰高手,又岂是仙班境的散漫修士能够抵御的?

赵光被十三的修为全面压制,他一改严肃维护自身尊严的架势,谄媚的说道:“十三兄弟,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们就跟在后面慢慢的走,小年轻成双成对的,我们不应该叨扰。”

“是你!”十三强调。

赵光身体一阵寒颤:“对,对,是我!”

十三看都不看他,直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赵光内心那个波涛汹涌:“妈耶,幸好本王机灵,不然这下就玩完了,那一身的杀气,应该是嬴姓养马人中的巅峰高手,此等杀伐果断的人屠,可惹不得,还是躲得远远的为妙!”

一切想通后,他就远远的吊在其后,永远和十三隔着约十一步远。

“还算你识相!”

十三走了一会,见他并没有在跟上来,更没有继续粘着九公子夫妻,内心还是很有自豪感的。

不多时,嬴朕夫妻便来到南越王宫外。

他拿着铁质天马,一路通畅,很快便来到嚣殿。

赵佗的尸体便躺在这里,以冰块,保持其死亡时的容颜和伤口不至于脓化。

赵佗的身份,其尸体应该摆放在别处,但是他身前有交代,死后必须要将他的尸体,乃至神位牌,都拜访在这里。

赵眜那日,见赵佗死亡就在嚣殿,更加相信,一切自有天定,也就没有在随便挪动。

所以赵佗的尸体,便在嚣殿,只是从暗室,转移出来到正堂!

嬴朕掀开覆盖在他身上的天马王服,检查了一下他所受到的致命伤,再从头到脚的大致检查一番,便坐在一边,不在言语。

白妶也陪他坐着。

第两百三十二章 抛砖引玉

嬴朕四人在嚣殿待了三个时辰,又在赵光的带领下到了赵佗寝宫。

赵佗的寝宫,是一处很是朴实的宫殿,同嚣殿相比,那就是一处简陋的茅草屋,不过相较于其他大殿,还是很不错的。

其余的王爷应有服饰器具则在另一大殿,如果不是朝会和议事,赵佗一般不会去使用,赵光也带着嬴朕去简单望了一遍。

赵佗是将军出身,习惯了军旅生活,做了百年的王爷,甚至还当了一段时间的皇帝,但是他还是崇尚简朴的生活,那已经烙印在他骨子里,永远都改不掉!

察验过嚣殿和赵佗的寝宫,嬴朕便回了万国诸殿,闭门不在见客,并将赵光也撵了回去。

暮色四合,炊烟袅娜。

南越被笼罩在墨色之中,天色将暗的时候,赵眜就派遣赵朱带着大队禁卫候在门外。

鬼谷殿内,嬴朕带着白妶推门而出,跟着赵朱进了南越王宫。

嬴朕夫妻身影消失在街道上,万国诸殿的某个角落,十三目送着他们进入王宫内,身子后退一步,隐身不见。

大焽王朝重要使节皆围坐在燚一身边。

一名士兵禀告:“王爷,那鬼谷的使节已经被南越禁卫带进王宫,他们安排在万国诸殿的守卫,也撤走部分。”

“本王已知晓,你退下去吧!”

燚一说道:“鬼谷的那名弟子进宫,南越在万国诸殿的守卫,肯定要放松下来,此也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南越虽说全面掌控万国诸殿,有对他们监视怀疑的意思,同样也是想保护他们的安全。

使节团在一国出事,那肯定会惹起两国开战。

南越的官员又岂会不明白个中道理,就是大焽和大寒双方使节的冲突,南越不是没有管,他们早就安排有高手,暗中观战,随时出手保护,确保不至于闹出人命。

“王爷,属下们已经准备好!”燚一的面前,有五人已经换上夜行衣。

燚一吩咐道:“如果失手被擒,你们知晓如何去做?”他很是冷漠的说道。

那些身穿夜行衣的属下,异口同声的说道:“属下明白!”

燚一道:“好!本王会记住你们的,若你们回不来,你们的家人本王必然会照顾周全,保他们一生衣食无忧!”

“谢王爷!”五名黑衣人手中抱刀,单膝跪地。

五人说完,从屋内消失。

燚一望着凭空消失的五人,呢喃自语:“成败如何,但听天命!”

大寒王朝使节团,陆贾正在给两名近乎残废的弟子传道授业。

虚空荡起涟漪,一名黑衣人自其中闯了出来,手中长剑,直刺他的后心。

子明子瑜听师父讲解经文,本就浑浑噩噩,摇头晃脑,两人见到凭空出现的黑衣人,脸色大变,立即大喊大叫起来:“有刺客!”

他们下半身虽然都动不了,但见到师父马上就要命丧当场,皆毫不犹豫的将身子扑了过去,用手抓住陆贾的胳膊,想要将他拉开。

“铛啷!”

一声金属相击的传来。

那是一把月牙形状的刀刃!

如狼牙般透着锋芒!

刀握在有一名风采卓绝的男子手上,拦住了要命的长剑。

无终景禹不知何时出现在陆贾身后,挡下了黑衣人的杀招,同时一脚踢出,正中黑衣人的腹部。

黑衣人被踢飞出去,重伤在地。

反应迟钝的大寒使节随从,立即围了上去。

黑衣人见自己被捕,眼中顿生死志,脑袋一歪,嘴中流出一股黑血,眨眼之间化作一汪脓血!

“死士!”

陆贾见他黑衣人二话不说,便服毒自尽,内心顿起波澜。

他躬身抱拳向无终景禹谢道:“陆某,感谢无终主使救命之恩!”

无终景禹点头应承。

陆贾问道:“无终主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国主使,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肯定是早就有所耳闻。

世间巧合之事,并不是那么多见!

无终景禹朝门外走去:“受人之托,暂时护你周全!”赵佗突然被刺杀身亡,让原本隐藏在万国诸殿周围的赵氏族老,或者南越高手全部都龟缩回王宫。

“受人之托?”陆贾上前挽留,想要问清是何人:“不知无终主使可否告知陆某是何人施恩?”

无终景禹双目一凝,反手甩出狼牙刃!

寒光破空,虚空顿碎,一个名黑衣人从其中跌落出来。

嘴中冒着黑血。

黑衣人中招的同时,也咬碎了嘴中毒药。

无终景禹收刀在手,淡然道:“那人和你不是一路人,陆大使节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清楚,那人让他出手,只是不想在此时,引起那南越和大寒的战争。

雍国使节所在宫殿。

章蜚老人正襟危坐,一脸淡然,其面前躺着三名黑衣刺客,嘴中都冒着黑血。

章将军坐在一旁,正在随从的帮助下,处理臂膀上的伤口。

章蜚老人说道:“你小子的修为还需要狠厉打磨,提前知晓有刺客的情况下,居然还挂了彩,简直丢人!我章氏儿郎既然决定上战场,不说以一敌十,起码要做到战平五人!”

章将军甚是愧疚的低声道:“属下知错!”

南越王宫内,嚣殿。

赵眜、赵光、赵诞等赵氏一系的重臣高手都稳坐在这里,静候嬴朕的到来。

他们身后一口重棺,赵佗的尸身已经被收敛进其中。

嬴朕白妶携手而来。

嚣殿前一如当日和他鏖战的模样,无数禁军、重甲卫士有序的将此地包围,铜墙铁壁,毫无可乘之机!

“王爷,那嬴九入宫了!”嬴朕夫妻房踏足此间,就有宫人同赵眜奏报。

赵眜吩咐道:“等他到了,直接将他领进来,不必通报!”

“诺!”

大焽使节团所在宫殿。

五名死士落败的消息,已经传到燚一这里。

燚一淡然道:“早在意料之中!”

一名使节随从上前说道:“王爷,要不要让我们的精锐出手!”燚一抬头望了他一眼:“怎么出手,直接杀上门去?”大焽的精锐,都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特征太过鲜明。而那些死士,则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大寒王朝百姓。

黑发黑眸!

即使落败,也很难让人查到他们头上。

那名使节随从闻言,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属下知错,是属下考虑不周!”

燚一望着门外,说道:“有一句老话叫抛砖引玉,砖,本王已经投出,那些隐藏在身后的人,也该按捺不住,开始露出獠牙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司马曹

万国诸殿,塞国使节团。

司马澹台的房间内,他恭敬的对曹嗣说道:“大焽那边动手了,对方好像早就有所准备,全军覆没了!”身入万国诸殿,不仅被南越官府监视,更是落入各国使节的眼线下。

曹嗣冷厉的说道:“有动手的就好,即使他们不动手,本王也会出手!”这位叫曹嗣的副使正是塞国新王司马曹,那名逆位成功的司马老四。

司马曹问道:“我们的人都到了吗?”

司马澹台回应:“跟使节团一前一后到的,他们都化整为零,佯装打扮成各种人士,进入的番禺城,绝不会让南越国的官员察觉。”

“告诉他们,只要将本文交代的事办成功,即使他们死了,他们的家族,子孙后代都将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司马曹隐忍多年,一举夺得王位,犹善恩威并施的帝王权谋:“既然大焽那边已经动手,那我们也开始吧!!”

“诺!”

司马澹台领命。

司马曹望着司马澹台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喃喃自语道:“嬴九、章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司马曹会一一讨回来的,自今日开始,我会一点一点的收取利息,你们就在恐惧中等待我的收割吧!”

司马欣和其孙被嬴朕诛杀,又将人头送给了章邯,让他死无全尸,司马曹虽然有着帝王的冷血无情,但是自家人只能自己欺负,别人欺负那就是在扇他的脸,他必须出面报复,不然,他这个新王当着在厉害,那也无用!

司马曹自登基为王伊始,便一直在琢磨此事,直到南越武王要传位于孙,才让他看到了希望。

南越王宫,嚣殿。

赵眜一身缟素,坐在屋内,身旁皆是赵氏宗亲,迎面站着嬴朕和白妶。

赵眜尚未说话,那边赵诞就急不可耐的询问:“嬴荷华,三日之期已到,你可查明白,我父王是被谁刺杀的?”

嬴朕说道:“本公子并未没有查到赵佗被谁杀死的!!”

赵诞震惊道:“什么?”赵眜眉头一皱,冷声说道:“既然你没有查到我祖父是被谁杀的,那么你夫妇二人就为他老人家陪葬吧!”

性急的赵诞,二话不说,立刻拔剑出鞘!

“各位族老,击毙此二人,为我祖父陪葬!”他对身边的高手族老吩咐道。

既然嬴朕差不到凶手是谁,他也嫌疑最大,那就为祖父陪葬吧!

赵氏族老,闻听赵眜发话,一个个催动着香火之力,拼命的攻向嬴朕。

白妶握着嬴朕的手,一步踏出,从赵氏众多族老的身影中间穿插过去,几下挪移,嬴朕一把捏住赵眜的脖子,将他挟持在手。

一旁的赵诞正想援手,被白妶一巴掌扇到一边。

白妶不仅一掌击退赵诞,还在与她交手的同时,压制住赵光的反击。

赵光说道:“嬴九你现在放开眜儿,咱们一切好说!”他很是焦急,兄长嫡系一脉,如今可就剩下此根独苗。

嬴朕环视一周,笑道:“要我不伤他也可以,叫你们的人都出去,房间内只能留下你和赵眜!”他手指用劲,赵眜立即气息不均,青筋暴起,脖子上开始流出鲜血,原来是嬴朕的指间已经嵌入他的皮肤。

赵光见到侄孙受伤,甚是无奈长叹一声道:“唉,你们都出去吧,接下来赵眜的安全,本郡王一肩膀承担!”为了保全赵眜的性命,他只能答应嬴朕的要求。

赵氏众宗亲都退出了嚣殿,只有两人留下并没有移动分毫。

赵诞指着嬴朕就骂了起来:“嬴荷华,你不算是男人,男人一诺千金,你既然没有找到杀我祖父的凶手,依照你的承诺,你就该献上项上人头,为我祖父陪葬!”赵光虽然觉得这个侄女有些莽撞,但是还是很赞成她的说法。

嬴朕挟持着赵眜说道:“你出去,至于你父王的事情,本公子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诞问道:“嬴九,你不是不知道是谁杀了父王,那你想给我们什么交代?你的养马人在我南越根本行不通,你就乖乖受死吧!”嬴朕听出来,他们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自己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等的便是嬴朕的陪葬!

嬴朕回道:“赵诞大郡主,请你出去吧,你父王的死因,我会会和你王叔还有侄儿说清楚,至于他们是否告诉你,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赵诞闻言,拿着长剑就要上去看嬴朕。

白妶长庚剑出鞘,刷的一道寒光闪过,雪白的剑就架到她的脖子上了。

嬴朕掐着赵眜说道:“赵诞郡主,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的侄儿可在我的手下。”

“哼!”

赵诞冷哼一声,甩袖出门,殿门再次自动关上。

赵光见还有一人罩着黑色斗篷站在大殿角落,他朝他摆手道:“你也出去吧!”斗篷人好似没有听见,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嬴朕说道:“苍梧郡王,既然他要站在那里就依他吧!”他冷笑出声。

赵光也没有在纠结,今日到场都是赵氏宗亲,让他听见也无妨。

赵眜眼神中透过一抹疑惑。

嬴九将赵诞无情的轰了出去,那人是有何特殊之处,会让他破例留下。

那人一身墨色斗篷!

如此装束怪异的人,真是我赵氏宗亲?

赵眜越是深思,越是疑惑:“本王大小就是被各种族老呵护着长大的,那人确实没有见过。”就在他尚在深思的时候,赵光的声音将他唤醒过来。

他询问嬴朕道:“你既然不知道我兄长是被谁所杀,你将我们留下,是有何事要说,让我们不追究你,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将我们祖孙二人也杀!”

杀了他们那真是开玩笑不嫌事大,要是真杀了,嬴朕夫妻就真的出不了南越王宫!

嬴朕指着棺材中被冻成冰块的赵佗尸体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杀害赵佗的凶手是谁?但我知道是谁杀死了他!”因为赵眜的登基大典便在明日,日期早在年前都定好了,各国使节也都聚齐,族内宗亲商议,赵佗的白事等他登基为王后,再算!

“什么不知道,又知道的?”赵眜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赵光则比自己的侄孙要强许多,他望着天空,突然激动万分:“你是说,兄长他……”

第两百三十四章 刺杀真相

长庚剑架在脖子上,森寒的剑气刺的皮肤疼痛,赵眜不敢乱动分毫。

他被嬴朕交给白妶看管。

嬴朕自芥子物中拿出一幅帛画,画轴缓缓展开,其上以简练的笔墨描绘一人跃马山林的场景,从笔墨和造境来看,同嚣殿内任嚣的画像手法极为相似,应是出于同一名丹青高手。

他朝赵光说道:“不知苍梧郡王,可认识画中之人?”帛画正是那日和章蜚饮茶之后,章将军交给嬴朕的。

苍梧郡王赵光对画中之人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他道:“当然认识,那是我兄长!”

帛画中人正是南越武王赵佗。

此幅帛画正是当年他和任嚣平定百越之后,专门请丹青高手所绘。

嬴朕边收起帛画,边走到棺材旁,说道:“画中之人,不仅你认识,本公子也认识,且在不久前,他还同我们并肩赶路,一起来到番禺,那时候,他是一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老翁!”

赵眜虽然不敢乱动,嬴朕却没有阻止他说话,他反驳道:“你认识我祖父又如何,这并不能证明你没有刺杀他老人家!”

“确实,如此!”嬴朕点头承认,他不慌不忙的抓向棺材中赵佗的尸首,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

“嬴九,不准动我祖父的尸体!”赵眜不顾脖子上的长庚剑的威胁,猛然冲向嬴朕,情绪极为冲动。

长庚剑寒光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极浅的伤痕。

若不是白妶深知长庚剑的威力,没有以剑刃贴着其肌肤,不然,此时眼前就是一具尸体。

赵眜放跑出半步,白妶身影一闪,一脚踢在他的胸前,他踉跄着撞倒墙壁上,长庚剑再次架到他的脖子上。

“再敢乱动,本君侯一剑结果了你!”白妶冷声说道。

赵光从失神中醒转过来,对赵眜说道:“眜儿,你冷静一些,事情或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接着他又对白妶说道:“白君侯,我南越赵氏一百年的发展也不是泥塑的,此时你尚能将剑架在眜儿的肩上,那是我们给嬴姓一个面子,想知晓刺杀兄长的凶手,并不是我们受制于你们夫妻,相反你们现在身在我赵氏的觳中!”

他望了一眼殿外,又继续道:“南越赵氏高手也不多,七七八八也有百十来位,或许多数都没有你修为高深,但那句俗语说的好,猛虎架不住群狼!还请白君侯善待我南越新王!”

白妶瞥了他一眼:“便是赵佗在本君侯面前,该打也绝不手软,若苍梧郡王对赵氏的高手很有信心,大可让他们一涌而上,看看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勇猛!”

长庚剑猛的先前送了半寸,紧紧贴在赵眜皮肤上,那洇在伤口处的鲜血,顿时冻结!

“你!”苍梧郡王被怼,顿时气结!

嬴朕看准时机,说道:“苍梧郡王,我们继续来说说你兄长赵佗,至于你南越新王,只要不乱动,我相信我妻子不是弑杀之人!”

苍梧郡王赵光见嬴朕微笑的神情,内心吐槽道,就你夫人还不弑杀,他父亲乃是号称杀神的白起,每战必有千余乃至上万人栽倒在他手中,更是在长平一战屠杀了四十万人。

而作为新继任的武安君,白妶手上的人命,也不在少数,虽说比不上其父白起,但也高于一般的将领。

赵光感受着白妶手持长庚剑外露的煞气,没有十万人的性命,绝对形不成如此浓郁的沙场血气!

不过,既然嬴朕如此说了,他也没有出言反驳!

“那是最好不过!”赵光一改平时谦和的心态,冷冷的道:“我赵氏虽然是小氏族,比不得你嬴姓,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留下你们夫妻,还是搓搓有余的!”

嬴朕莞尔,他道:“能不能留下,你我皆知,我们还是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来!”

他抓起棺材之中赵佗的右手:“你们熟悉赵佗,我们也大致了解,一路上,本公子记得那位老翁,也就是你们南越的武王赵佗,他的右手小指乃是不全的,仅有半截,而眼前的这位,十指俱全,双手更是养尊处优,少有伤口和厚茧!”

他说的越多,赵光的情绪波动越大。

赵光冲到棺材边,抓起那具尸体,仔细检查了起来,嘴里不断的说道:“确实如此!兄长戎马一身,手上的厚茧之多,我是亲眼见过的,还有他的小手指是当初救任嚣时所断,如今也没有了!”他瞧了一番,也立刻肯定,眼前的尸体虽然面目全非,但是绝不是兄长赵佗的尸体。

赵眜也在白妶的压制下,来到棺材前。

他望了一下尸首,立刻冲上前,抓住嬴朕,怒吼道:“你说,是不是你将我祖父的尸体偷偷替换掉了?”嬴朕挥手,将他双手打落,笑道:“赵眜,你当南越王真是屈才了,如此天马行空的想象,你该投身小说家,不出百年,此派必然成为当世显学!”

赵眜怒目而视:“你!”

苍梧郡王赵光上前拦住赵眜:“行了,眜儿,这起码说你祖父尚未身死,只是失踪了!你该高兴才是!”

赵眜低头不语!

赵光拱手向嬴朕施礼致歉:“南越赵氏冤枉了九公子,之后我们会还你清白,处理的绝对让你满意!”他望着嬴朕有话想说,到嘴,又咽了回去。

嬴朕自然知晓他想询问何事,说道:“你是想问我,是否知晓赵佗的下落?”

赵光回道:“若公子知晓,还请不吝赐教,南越赵氏的诚意绝对不让公子失望!”

嬴朕回道:“说实话,本公子还真不知道赵佗的下落,只知道那老翁到了番禺城外便连夜消失不见,不过我猜想,他今晚会出来见你们的!”

“多谢公子!”赵光也是极为聪明之人,一点就懂。

此番刺杀,并转手嫁祸嬴朕,必是赵佗在背后一手操控,至于原因如何,虽然没有人能知晓,但是现在一切被嬴朕戳破,他必然会现身,再隐藏下去,也没有了意思。

第两百三十五章 斗篷人

嚣殿外,虚空震荡,十柄斧钺自天而降,插入四面八方。

十柄斧钺落地,云雾笼罩,天空血云舒卷,将嚣殿包围的严严实实,原本守卫在嚣殿外的赵氏宗亲,无一例外,全部被笼罩其中。

天地一笼统,突然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原本镇定自若的赵氏族老们开始慌乱。

“哞!”

一声龙啸,昏暗的天空有数十条神龙若隐若现,神龙见首不见尾。

有学识渊博的赵氏族老见到神龙沸腾,并响起方才自天外飞来的斧钺,顿时惊呼:“十方惊龙阵!”眼前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为有人将整个嚣殿都收拢在了大阵之中。

神龙隐现,斧钺威严。

斧钺乃是权势的象征,神龙更是不凡,云中仙客,至神至圣,引渡黄帝飞升之神兽。此阵以此二物勾勒阵魂,构筑阵基,欲要破灭此阵唯君王不可,唯有大气运者方能安然脱身。

“啊!”

“救我!”

“……”

尖叫凄惨之声跌宕起伏,不多时,嚣殿外的百十名赵氏宗亲,已然折损过半,神龙探爪,斧钺交响,每一次攻击都不是赵氏族人能够抵挡。

一招之下,最少三名赵氏族人陨落。

嚣殿内,隐身在斗篷之中的赵氏宗亲,大叫一声:“不好!”身体猛然射出,如雷电划过虚空,撞破窗户,飞了出去。

斗篷人方爆射而出,那边天地晦暗,整个嚣殿便落在十方惊龙阵内。

赵眜望着爆射出去的斗篷高手,朝赵光问道:“光爷爷,那人修为好高,是我赵氏的族老吗,眜儿怎么没有见到过?”赵光望着破烂的窗户,摇头道:“光爷爷也不知道,不过,看他的装扮,很像你隐世不出的三爷爷!”

“三爷爷吗?他究竟犯了何错,将自己关起来不说,还虐待自己,更是把自己笼罩在一口墨色的斗篷里,终日不见人,眜儿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听到赵光提及久违露面的三爷爷,赵眜又勾起了童年回忆,更是将那些年积攒多时的问题,全部问了出来。

赵光长叹一声,他也何尝不是想起了百多年前的往事:“那是一个谁都不会原谅的错误,尤其是他自己!所以眜儿,男人行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鲁莽行事,但是,一旦做了,无论好坏,都要勇敢的去担起那份属于你的责任。你三爷爷犯了错,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且如今他受到得伤害也仅仅是凤毛麟角,等未来会全部应到我们赵氏后人的身上。”

“眜儿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不下于祖父的好王爷,造福一方,努力做出成绩,尽快替他老人家洗去身上的罪孽!”赵眜甚是自信。

白妶嬴朕摇头。

赵光祖孙口中的三爷爷,他们大致清楚是谁!

但是以他的罪孽,别说赵氏,就算此事落在嬴姓身上,也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抵得清的,那是很漫长的事情,百世千代或许方有可能。

其实就算偿还清楚,那又如何?

那位赵老三早就遗臭万年,留存在青史,让子孙后代们,引以为戒!

赵光虽然也想说一声不可能,但一想到,若是如此做了,定然会打击赵眜的积极性,于是他便没有在出言,任由他畅想,让时光在他的心间上生根发芽,长粗变大。

斗篷人冲出大殿,和十方斧钺同时升空,一者往上,一者往下。

斧钺落地,斗篷人踏足虚空,他一脚踢在虚空之中,虚空破碎,一个黑衣人吐着鲜血跌落出来:“我大寒王朝绝不对饶过你们的!”

“哼,就凭你,还妄想代表大寒王朝!”那斗篷人冷哼道。

踏足虚空,如履平地,接二连三的雷霆出手,不多时,虚空内已经跌落了十名黑衣人。他们临死都在咬牙咒骂,言语涉南越赵氏和南越国祚。

他们一人一句,彻底将斗篷人惹恼,一招之下,嚣殿上空,无一完善之地,又从里面再次滚出五名杀手。

一十五名杀手,修为全部在贤者境界,全数陨落,十方惊龙阵仍旧在运转,赵氏宗亲只剩下二三十人正在里面苟延残喘。

斗篷人突然出现在阵外,一掌强势拍出,飞沙走石,天地变色,扎根在地的斧钺承受不住他掌力的侵袭,自行拔地而起,落入他的手中。

他原本想一掌将十柄斧钺全部毁掉,但是见它们铸造的蛮是精致的,遂临时换了心思,仅用掌风将他们连根拔起,从此斗篷人又多了一件不错的阵基武器。

十柄斧钺撤去,十方惊龙阵自然也就消散,天地再次恢复正常。

月色照耀下,天地四方一派清明!

嚣殿下,近七八十名赵氏族老喋血在十方惊龙阵内,唯有二三十人凭着强大的修为,硬是在阵中,熬到斗篷人将大阵破去,得以活命!

大阵被破,嚣殿内不在阴森恐怖。

赵光带着赵眜,嬴朕和白妶并肩走了出来。

斗篷人回首望了一眼四人,扭身消失在天地之中。

万国诸殿,雍国使殿。

门外众多南越国侍卫堆砌成山,鲜血流淌一地,处处皆是断肢残骸!

宫殿内,章将军一身鲜血,胸前胸后有数处重伤,他手中拿着一根香樟红缨枪,身后香樟神树枝丫纵横,上面也挑着近十名黑衣人的尸体。

大殿内,以章将军为前后,前方尸体遍地,尸体一层一层的堆积在地,少说也有三层,鲜血流淌殿内。

其后一片肃穆平和,一尘不染,章蜚老人手中盘着香樟树雕,如同他面前的地面,也是一派干净。

忽然,虚空破裂,一名黑衣人挥舞着手中斧钺,狠命的劈向他。

斧钺迎风斗大,裹带着力劈华山之势,就冲了过来。

同一时间,地面也冲出六人,分别从左、右、前、后、下五方围剿他,势要让他命丧当场!

“天地合,诸物碎,献祭!”

章蜚老人纹丝不动,就连座椅都没有在原地挪动分毫,就听到他轻轻吐出一句。

犹如言出法随,却不是天赋神通!

天地生出伟力,因为黑衣人破烂的虚空大地,突然恢复如初,刹那间,生出一股羁绊,将他们扯得粉碎。

言出如谕令,且调天地力!

章蜚老人已入神祇境!

第两百三十六章 陇上对话

大寒王朝,始元年。

南越武王嫡长子赵始薨,赵佗传位于长孙赵眜,尚未登基加冕,他便遇刺身亡。

月上中天,天空藏蓝,嬴朕白妶出了南越王宫,回奔万国诸殿。

万国诸殿,鬼谷殿内,十三恭候多时。

他禀告道:“九公子,果然不出您所料,您和白君侯前脚敢进入王宫,他就调集手下,三面开花——大寒王朝那边,陆贾和无终景禹联手击毙五十六人;章蜚老人和那章将军灭掉一百二十八人;其攻打南越王宫的有八十六名,全部覆没,未有一人生还!”

“击杀司马汾,掌控塞国,能逆位成功的都是枭雄,手腕够硬,够铁血!”嬴朕其实还是很欣赏这类人物的,据他从朱洪武那边得到的记忆来看,后世就有这样一位厉害的帝皇,号称明君典范,他便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逆位登基。

嬴朕以手轻轻敲击桌面问道:“那人现在在何处?”如此枭雄人物,既然有缘聚到一起,又怎能失之交臂?

无论如何也当见上一面,虽然注定成不了朋友知己,但是作为很出众的敌人,自然是要见上一番。

十三回应道:“那人下令出手后,化作一名挑粪老人,从南越东门一处狗洞钻出,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塞国都城栎阳!”番禺城作为南越王都,一旦戒严,那就是启动了护城大阵,大阵森森,即护城也锁城,无论是毫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还是上天入地的修士,若没有令牌,那是绝对出不了城池的!

“狗洞?!堂堂塞国王爷,能做到如此地步,到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嬴朕感叹,他完全没有想到此人为了复仇,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人有能力城府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拘小节,无所不用其极,此等枭雄,不得不防!

嬴朕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询问十三道:“若本公子要见他,除了狗洞还要其他办法吗?”若只有狗洞,那就权当是一时冲动,打消自己的念头。同样是钻狗洞,那人或许在青史上会留下美誉,而要是他,则会是另外一回事!

十三道:“公子您放心,我们知晓您或许想要会一会他,更是为了我们预留一条后路,十三早就在城门的北面,偷偷挖掘了一个地道,请了精通阵法的先生,改动了南越的护城大阵,我们的人通过地道,可以畅通无阻的出入番禺!”

“如此,很不错,办的漂亮!本公子终于知晓为什么你明明排行十三,大厩长却对你青眼有加,将你留在身边亲自教导,厩苑诸事也全部由你经手安排!有如此得力干练的手下,确实轻松逍遥,本公子身边如此得力的人才,实在太少,以后得多让烈伯祖调遣你在我身边!”嬴朕对于十三的办事能力,又高看了一眼。

不愧是大厩长培育的厩苑接班人!

大厩长年轻时候便是大秦风云人物,虽然在商鞅变法时被割掉鼻子,但也因此让他为嬴秦宗族所看重,委以重任,将关乎嬴姓危亡,号称是嬴秦最后一道屏障的厩苑交给他执掌!

正是因为如此英明的决策,让他得意飞速成长,秦末年间,二世无能,导致大秦帝国訇然崩塌,嬴姓便是倚仗他强大的修为和养马人令敌手‘闻风丧胆’的威名,才得以让嬴姓龟缩咸池,绵延百年。寒邦同许负联手在嬴州之上布下四象吞噬法阵,却因为嬴姓有着修为高深的嬴虔在,嬴姓香火便硬是撑着不灭,法阵在蚕食,香火也在增长,百年岁月,嬴姓的香火可以说不增不减!

秦末至今,嬴虔坐镇咸池,从另一角度来说,他相当于镇压嬴姓气运的无上人物。

十三并不是很认同嬴朕赞许,面无表情的反驳道:“九公子身边,比属下有才干、有能力的人太多,文有由百里,武有霍骠骑,内有白君侯,他们皆是当世一等一的人雄,无论是天赋、悟性、潜力都不是十三一人可比拟的,公子以后入主天下,必然不会如秦皇那般努力吃苦,有他们辅佐,或许轻轻松松就能治理出太平盛世!十三只想老实待在大厩长身边,做个打杂的护卫。”

嬴朕自然知晓由百里、霍骠骑都是当世英豪、无双人杰,他们都是其一一请来或培养的,他又何尝不知晓,但他也明白十三的意愿,遂哈哈笑道:“不急,不急,你早晚会执掌厩苑的!”

他是真想看好十三,只是没想到他如此耿直,当场回绝了自己,想想也是,他是大厩长一手带大,大厩长又已年老,他自然不愿意离开老人家身边。

嬴朕很是理解,也并没想要怪罪他的意思,十三于他来言,更像是族人,不是君和臣!

十三一脸云淡风轻,也不怕得罪新晋族长。

嬴朕知他心意,也没有再说,而是问道:“那人现在何处!你前方领路,本公子去会会他!”

十三应诺:“那人就在城外,我们休憩过的那家农户附近,属下知晓公子一直留意着他的动向,偷偷给他的马匹下了巴豆,更派遣了几波人马,将他绊住!”

嬴朕大赞:“好,很好!”

八千里路云和月,寒朝萧何月下追韩信,今日嬴朕月下会敌手。

城外小山岗上,明月高悬,藏蓝色的天穹之上飘着七八点星星,星光晦暗、朦朦胧胧。

夜色四合,三名手持镰刀的养马躲藏在暗中,将一名年轻公子的路堵死,他但凡有一丝异动,他们就会暗中以刺马锥下手。

心火影金乌融于夜色,十三带着嬴朕,犹如凭空御气而行,不多时就来到城郊外。

嬴朕跃下金乌,十三收起图腾。

嬴朕望着田间陇上的贵公子,只见他眉宇间透着英气,眉如利剑,斜插入鬓,鼻子高挺,五官菱角分明。

那贵公子率先出言问道:“可是秦皇九子当面?”养马人多次以刺马锥阻拦他前进,他自然是猜到是嬴姓之人出手!

第两百三十七章 陇上对话(二)

“正是嬴九!”

嬴州询问:“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是曹嗣呢,还是司马曹王爷?”他有些小俏皮的打趣。

司马曹说道:“九公子当面,司马也就不藏着掖着,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只要能觉得好用、好叫,你叫我司马曹或者曹嗣都可以,都是在下的名字!”

嬴朕笑道:“司马先生此次混在塞国使节团中,亲自下场,为了今夜的这一刻想必准备了许久吧!怎么不等结果出来,就提前离去了呢?”他对自己将司马曹的计划彻底破怪而感到很兴奋。

“本王自荣登塞王开始,便一直在谋划此次刺杀,我要让嬴姓,让赵氏家族,雍国章氏,鸡犬不宁,断子绝孙!”司马曹盯着嬴朕,眼神猩红,原本俊朗的脸,略显狰狞:“至于结果如何,我并不在意,得手便罢,失手也在情理之中,本王后手无数,失败了一次、两次、三次,皆无关紧要。本王相信谋划个百次、千次、万次,早晚有一天,会有成功的一次。而那成功的一次,便是你们走向毁灭的开端!”

他情绪波动不大,执着于刺杀,心性似乎扭曲,却看谈胜负,极有韧性!

嬴朕冷哼道:“司马曹你心性已经扭曲!确实若你所说,你可以安排个百次、千次的谋划,但是你觉得,今夜你能走出此片田垄?不要太不把天下人当人了!”

嬴朕顿起杀机!

“心性扭曲?随你如何评说,本王的心性本王清楚!千次或许用不了,甚至不需要百次,只要本王龟缩在塞国,谋划个十几次便足以,让这天下动荡,让你嬴姓和章氏动摇根基!”

“至于,你想留下我,本王敢一人独身深入塞国,便不怕你们围堵!”

“果然是绝世枭雄,如此人物,百年难出一人!”嬴朕盯着他的神态、动作,几次试探,心中已是了然。

“分割图腾!”

嬴朕惊呼出声,他想到以前的一种传说,拥有双图腾的人,可以分割图腾,以达到分身的作用。

司马一族的图腾是斧钺,便是如此!

司马曹闻言,扬天哈哈大笑:“不愧是秦皇九子,最终还是为你看破!”他身影一闪,消失在嬴朕面前。光影晃动,其出现在田垄不远处。

“你们就是抓住本王,杀头断魄,碎尸万段,也全无用处!”司马曹召唤出独属于司马氏的图腾斧钺,其手中仅有一把黄钺!

本是一对斧钺,此时却已成单!

“枭雄果然是枭雄,不仅对他人狠,对自己更是狠的没边!”嬴朕听他猖狂的炫耀,自然明白其中玄奥。

司马曹将图腾强行分割,其实出现在南越的本不是他本尊,仅仅只是一把黄钺!

他稳坐栎阳,操控黄钺指挥全局。

如此强行剥离图腾,不会危及生命,但其本尊必遭受创伤,没有个十年八年,绝对难以恢复如初!

“你又何必?为了司马欣如此,真的值得?”嬴朕道。

司马曹反问道:“滥用民力,更是有二世胡亥那般搅的天地异变、民不聊生的无道昏君,你如此卖命的想要恢复嬴秦,就值得?”

司马曹隐藏在暗中,猥琐发育,悄悄布局,自然是知晓嬴朕的胸怀。

嬴朕道:“没想到,你竟如此认为?”

“难道不是?”司马曹道。

嬴朕道:“天下人心中的嬴秦如何,我幼年时便清楚,至于你方才说的,那只是大寒政客心中的嬴秦,我很好奇你司马曹如此惊才绝艳的枭雄会如何评价嬴秦!”他回到洪武年间,得到朱洪武的记忆经验,他也注意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

父皇在后世被评为暴君,亏就亏在二世而亡,嬴胡亥将大秦仅有的一点好感和口碑全部败光,就连拥护嬴姓一族的老秦人,都离他们而去,心灰意冷,不再抱有希望。

寒邦登基称帝,一群帮闲为了宣扬他得位正统,不要钱的拼命为主子塑金身,朝嬴秦喷口水,抹黑嬴秦。

后世那位逆位得政的明君也在他那一代灭亡,那么他的名声估计和他表叔一般,也好不到哪里去!女色、杀兄,诸多事迹,那是何其相似!

司马曹问道:“如何评价嬴秦?”

嬴朕点头:“对!你父亲背叛了大秦,我杀了他,你来找我报杀父之仇,我觉得无可厚非,不知你是否听到这样一句话,最了解你的是敌人,天下最懂你的知己也是敌人!听听对手对自己的评价,自是人生一大趣事!”

朋友对你评价或许会有感情分在里面,但是敌人却不会,他们不仅很了解你,而且会很客观的将你各方面的因素分析出来。

司马曹说道:“怪不得那些老怪物都说,秦皇九子若在,天下又将是另外一种格局,今日相见,果然令本王刮目相看!”在这一瞬间,他很敬佩嬴朕:“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世仇,肯定是最聊得来的朋友!”

看得出,他是真心认可嬴朕,或许一切都可以表演,但是他眼神中闪过的那一抹无奈,却怎么也骗不了人!

嬴朕道:“世间没有如果,就像大秦亡了,便是亡了!”嬴秦人从来都是在直面失败,一切从头再来,一步一步的来。

司马曹道:“大秦王朝历经三代,却有着混一大陆的千古一帝,有贤明在外的公子扶苏,有让人神往的蒙氏兄弟,有杀神白起,有帝师王翦,有李信,有杨端和……那个时代是一个黄金大世,人杰辈出,人雄遍地,就连后人敬仰的寒高祖寒邦、西楚霸王象羽在那时也只是一名小小的亭长和无业游民!”

“秦始皇混一了大陆,折服了黄金大世上所有英豪人杰!后世或许还会有这样的黄金大世,一统天下的英杰出现,但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秦始皇,就连那逐渐神化的孔子都比不上,等若干年后,人们早晚会发现,孔仲尼是在空谈,而秦皇则是干实事的,他是真心在为国家考虑!”

第两百三十八章 陇上对话(三)

嬴朕望着司马曹,感叹道:“古人诚不欺我,最了解嬴秦的还是对手。”思及后世的朝代更替,他又小声呢喃感慨:“黄金大世轮回往复,英豪人杰一茬一茬的更迭,天下合久分,分久合,分分合合诞生了多少帝王将相,却再难找出一人能够比肩父皇!”

司马曹的身影若隐若现,在陇上田野间,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诡异至极。

少许,身影稳固,他又继续说道:“秦皇出世,掀翻一个天地,构建一片世界,无论如何,本王都万分景仰,但是二世昏庸无能,搞得民不聊生,如此环境,天下苦秦甚久,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你嬴九,易地而处,或许还不如我父王的选择,谁又能说他的得失?”

“大秦根基被掏空,章邯还那样拼命卖力,确实忠义无双,若不是项羽以兵卒要挟,他绝不会投降!”

章邯乃是嬴朕白妶一手选定的,那是他们为大秦选定的帅才,他还曾对父皇说过,他必定是继白起、王翦、蒙恬、王贲之后,大秦又一名帅,没想到尚未成帅,却成为了大秦最后一将。他的人品潜力,那是没得说的。

嬴朕盯着司马曹,良久道:“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去做,效果截然不同,后世或许会出现诸多人杰,也会出现更加混乱的大世,但再难如我父皇般惊才绝艳,即使他们也曾建立王朝,混一了乾坤,总是会差那么一些。”

此番言辞,他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认真回味朱洪武记忆后,有所感慨!

他继续说道:“同样是投降,章邯因兵卒,无奈投降;司马欣、董翳,身负重任,奔赴咸阳搬救兵,竟然贪生怕死,畏惧赵高权势,谎报结果,勾结范增,至使章邯投降,无数兄弟因此丧命,他们的投降,那才是真正的投降,足以令后世唾弃!”

司马曹却不以为然,说道:“三人皆是投降,皆因二世昏聩,你嬴九想要去祭奠那死去的英灵,更应该用你嬴姓的项上人头!”

二世无能,嬴秦合该有此一劫!

嬴朕明白,没有在多做解释,他盯着司马曹,目光阴狠,心生杀意:“此僚凶狠毒辣,绝不能再留,必须将他拿下,留下黄钺,他远在塞国的本尊,必然重创,恢复如初的时间,起码能后延五年。”

嬴朕传音十三和三名养马人:“动手!”

十三心念一动,心火影金乌暗中于他身体相合,他身体顿时隐去,消失在嬴朕身边。

嬴朕并没有作壁上观,伸手接过三足金乌衔来的一枚先祖荫果,手中拿着那柄天残鼎锤槊。

此次他吃的是恶来的荫果!

非古非今,气势如虹,手中天残鼎锤槊,背后图腾神树,三足金乌栖居树巅。

原本安静的三足金乌,躁动不安,双目如电,盯着司马曹,犹如在南越王宫盯上赵朱那般的眼馋!

嬴朕感受到它的异常,内心莞尔:“小东西,又嘴馋了!”

“嘤!”

一声带着撒娇的诡异鸟啼,三足金乌正歪着头,双目有些傲娇的盯着他。

十三的消失,顿时引起司马曹的注意。

司马曹正想应对,三名隐藏在暗中的养马人,立时催动杀招,向他袭杀而来。

三枚刺马锥开道,御马鞭以极为调转的角度抽出,狠狠的抽打他的面门,鞭尾相击,‘啪’的一声,如响尾蛇般致人胆寒。

司马曹一记燕子翻身,险之又险的躲避开。

他突然感觉双脚脚踝一紧,尚未落地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猛的被拽向相反的方向。

司马曹在虚空中被拖拽住,突然感觉双腿之间一凉,十三手持割草镰刀,一脸平静的盯着,镰刀举起,想要将他从根部,对剖两半。

司马曹见状,哪肯安心就戮,双腿猛然用力一搅,带动御马鞭,御马鞭拉动养马人,两人嘭的一声相撞在一起。

另一名养马人见他一个蛟龙翻身,想接着御马鞭的力气,在虚空中站起,终止被镰刀对剖的下场,他抬手又是一枚刺马锥扔出,随后‘啪’的一声挥出御马鞭。

一锥一鞭,一前一后,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一名老练的高手,正在催动流星锥杀人。

司马曹正值起身之际,旧力卸去,新力未生,他感受到刺马锥破空的声音,可人在虚空之中,无处借力,难以搬动身体躲避,只能全力站起,不顾那一锥一鞭。

“噗呲!”

刺马锥入体,整根没入,正狠狠的扎在他的肩头,鲜血四溢。

“啪!”

一锥入体,紧接着一鞭后至,抽打在他的背上,顿时衣衫破损,皮开肉绽,火辣辣,钻心的疼痛,冲上脑门,他身子一阵踉跄,险些跌落在地。

身后位一鞭一锥击中,他好歹还是站了起来。

司马曹站立虚空,直面十三。

全场之中,他最忌惮的便是十三,他来的时候,可是清楚,知晓他在鬼谷之外,以一己之力,截杀妘姒二族高手,以及大寒辅国金日磾,一死两重伤。

若不是大寒齐王寒肥及时赶到,及时制止伤势,救了金日磾二人,那必定是三人全灭的可怕战绩。

十三嘴里叼着草棒,一脸平静的打量着他,很是散漫:“弱鸡!”

“嘭!”

腰间一阵剧痛,接着麻木,咯嘣响起,整个身体错位。

嬴朕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肩上扛着天残鼎锤槊:“此等武器,果然威武,简直就是为力大无穷的人,量身定制,太适合疆场杀伐!”

嬴朕身后的图腾神树上,三足金乌如同清晨躁动的公鸡,不住的鸣叫。

他感受到它的心意,双目盯向司马曹,将他死死锁定,谨防他乘机逃窜!

他被嬴朕一天残鼎锤槊击中,身体犹如沙包般被打出,周身骨骼犹如被打碎了一般,难以再动分毫。

十三见司马曹被九公子击中,飞向自己,右手一挥,刺马锥脱手而出,刺啦一声,钻透骨肉,定在他的眉心。

司马曹被嬴朕、十三联手压制,最终殒命在十三手中。

第两百三十九章 赵眜为王

司马曹眉心中锥,身体化作一道流光,猛的向北射去。

南越在雍国之南,塞国在嬴州偏东北部,雍国正北!

“去!”

嬴朕抓住事迹,对准那飞速的流光喝道:“定!”

一声去字喝出,三足金乌,展翅激飞,一爪探出,如苍鹰抓捕小鸡。

一字‘定’谕,言出法随,黄色的流光被定住,在虚空中流出其金黄色的本体,一柄黄钺。

苏醒多年,今日嬴朕再开‘金口玉言’!

金口玉言乃是他先天自带的神通天赋,他在长庚村痴痴傻傻、浑浑噩噩度日子的时候,就因为他说的话,总能成真,就如那神话中能画出活物的神笔马良。

三足金乌化作一道流火,闪电般抓起黄钺,鸟喙微张,一口火精吐出,黄钺在它利爪之下,化作一段黄色香火精元。

三足金乌啄起它,将其一口吞噬,身上的至尊威严,顿时莫名的浓郁一分!

它打了一个饱嗝,飞回图腾神树,神树犹如被镀上了一层金光,金灿灿的格外耀眼。

嬴州偏东北,濒临咸池和麒麟海峡,狭长的塞国,其上空猛的震动,浓郁的香火,刹那间,暗淡了诸多。

栎阳,塞国王宫内,司马曹正伏在条案上批阅奏折!

“呕!”

他脸色猛然苍白,手中的蒙恬笔,被其硬生生折断,哇的一声,一口心血从他嘴中喷出,条案上蔡候纸书写的奏折,全被心血所污,星星点点,犹如梅花笺,也可唤作洒血笺。

司马曹一口鲜血喷出,脑袋轰鸣,双目一黑,一头杵在桌案上,半截蒙恬笔穿透腮帮,他直接昏死过去,血迹星星点点的桌案上,不多时便被鲜血润湿。

“来人啊,大王晕倒了!”

“快到御医院请陈老御医!”

栎阳,塞国王宫,一时之间乱成一锅粥!

南越。

一夜春啼!

一夜无事!

次日,南越换天,新王正式加冕登基!

万国诸殿内,各国的使节在南越卫兵的陪同之下,来到南越的祖庙前,见证新王加冕。

祖庙、尚武殿前日才糟受了走水之祸,虽然被赵眜率领宫人、禁卫,全力将其抢救下来,又找来匠没日没夜的修缮、换新,若不是仔细留意,绝不会有人能发觉,此处竟然在不久前,遭受到火灾!

赵眜其实早就掌握了南越大大小小的事宜,缺少的就是一个名分。

如今赵佗传位的诏书已经降下,再者,按照宗法制的传统,他注定成为南越赵氏的大宗,执掌赵氏宗族,也必须在政治上荣登王位,成为南越新王。

良辰吉日已到,百官跪拜唱和,三跪九拜的恭迎下,众多侍从抬着赵眜的王驾出现在赵氏祖庙之前。

南越所有官员归迎,各国使节正襟危坐,坐立在旁,认真观礼!

他们都是代表皇帝和各国王爷前来,在南越新王面前,可以无需施礼,便是赵眜来到面前,也顶多拱手寒暄几句。

赵眜在侍从的接引下,被带到赵光的面前,在赵光的带领下,他缓步走入祖庙,百官也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赵眜立在先祖神位前,百官分列两旁。

百官之前,有众多座椅,座位上坐着各国使节,其中并无鬼谷使节,因为嬴朕并没有来,就连十三和白妶也没有来到现场!

万国诸殿,鬼谷殿门口,一名斗篷罩体的男子和嬴朕并肩而立!

嬴朕道:“你真不前去观礼?”

斗篷人摇头:“不去,雏鹰展翅,就该无拘无束,自己去面对风霜雨雪、电闪雷鸣。大风大浪,独自闯下来,才能成为名副其实天空霸主!”

嬴朕点头,这也正是教育后代的办法之一,并且还是一剂行之有效的良方,有些人会一路护着孩子,深怕他碰着磕着,恨不得没日没夜的护在怀里,含在口里,而有的人就如苍鹰一般,也如斗篷人一样,会为他指明方向,然后将它一脚踹出舒适圈,让其独自在天地间,展翅翱翔,搏击出独属于自己的威严。

斗篷人扭头问道:“你为鬼谷使节,代表着天地间读书人,更代表着那位,为何不前去观礼新王加冕?”

嬴朕笑道:“祸福不明,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斗篷人面戴面具,沉默不语。

南越王宫,赵氏祖庙,赵眜跪在祖宗神位前,百官配跪。

赵光一身奉祀官服饰,简单的奏告祖宗,指挥着赵氏宗亲,将南越王的蟒袍、冠冕,权杖、王玺、配印等拿了出来。

赵光亲自将冠冕戴在赵眜的头上,自族人手中接过王玺,郑重的交给赵眜。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好努力,光爷爷相信你,定然能承继你祖父的荣光,继续开创独属于我南越赵氏的荣耀!”王玺、冠冕本该由赵佗来操作,可惜世人以为他被刺杀,赵氏宗亲知晓他失踪了,却杳无踪迹,只能由他的族弟,赵眜的光爷爷来亲自操持!

“光爷爷您放心,眜儿定不会给祖先抹黑,定然继续努力,让南越河清海晏,让所有的祖先以孙儿为荣!”赵眜激动的向赵光回应。

赵光站立在神位供桌右旁,他凝神,然后字正腔圆的唱和道:“跪!”

赵眜和百官,以及赵氏宗亲,皆依言跪倒。

赵光又唱和:“拜!”

赵眜等人依言给祖先神位磕了三个响头,接着起身,再次下跪,如此三次,完成大礼三跪九拜!

赵眜自赵光手中接过一篇悼念祖先的悼文,他不苟言笑的念道:

“维大寒王朝始元四年,眜,承袭南越王爵,率宗亲百官,追怀先民功烈,欲使来者知所绍述,以焕发祖先精神,焚香祭拜,代表致祭于祖庙前,曰:

‘维我先祖,受命于天;’

‘开国建极,和辑百越;’

‘承继制度,规距百工;’

‘…………’

悼词念完,赵眜从赵光手中接过九炷祭祖香,放置于额前,拜了三拜,亲自插于香炉之上。

九炷祭祖香,于香炉之中,熊熊燃烧,香燃干净,呼吸间已经燃去一指多长!

赵光和百官见状,心头大喜:“祖先欣慰!大吉之兆啊!”

赵光喝道:“礼毕!”

“有请大寒正使陆贾移交册封诏书!”

第两百四十章 万民朝贺

陆贾坐在正使的座位,毫无反应,丝毫没有要拿出诏书的意思。

大寒王朝实行的是郡国并行制度,虽然根据分封制和宗法制来说,依照嫡长子继承就好,不过初代诸侯王,为了尊重大寒,也为了表示大寒皇室的主导地位,每一位新王加盟登基的时候,都会向大寒皇帝请一封册封诏书。

南越新王登基,早早就向寒弗陵奏请了册封诏书。

陆贾出使南越的时候,诏书便被寒帝赐给他随身带来,这也是他此次出使南越的重要任务之一。

赵光见他并没有反应,再次强调道:“烦请陆贾正使宣读册封诏书!”

陆贾良久,才从座位上起身:“册封诏书?陆某从未听陛下提及过此事?”一个多月来,他没有见到赵佗,临近新王登基,赵佗又被刺杀身亡,新王登基,他需要稍作敲打一番,等南越王室心头焦急,祈求他时,再上台宣读诏书不迟。

“没有?”

南越王室一片哗然,诸国使节都面面相觑,低声交流。

燚一面露喜色:“最好打起来,大寒朝内乱,那真是再好不过的!”紧挨着他的塞国正使司马澹台面色如常,内心却也暗自狂喜:“王爷的计策虽然失败了,没想到你们自己却掐起来了,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苍天开眼啊!”

无终景禹大马金刀,没有任何表情。

座下各国副使随众,低声议论,各种言论,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大寒王朝是对南越不满了,想趁着新王继位敲打一番吧!”

“南越没有了赵佗,长不了,或许二世便亡了!”

“陆贾也是被折辱的失了心态,也不怕给逼反了!”

“要是赵佗还在,陆贾绝不敢如此,如今仅有新王,还真不好说!据说新王是个仁义的主,甚是尊崇儒家!”

“…………”

赵光镇定自若,再次确认:“陆贾正使,你在想想,假传圣旨,可会给你和你身后的儒家惹事的!”儒家经董仲舒后,名声大作,现在正是天下尊儒的时候,若此时透出不尊皇命的消息,必然被无限放大。

百家罢黜,犹如秦灭六国,他们的势力仍然潜伏在暗中,别看现在的儒家荣耀无双,那是烈火烹油一旦让百家找到突破点,那便是致命一击!

陆贾自然是听得出赵光在威胁他,但是他并没有要妥协的想法。

他回应道:“确实如此,陆某并没有见过什么册封诏书!”

“陆贾大人看来是很不得皇帝陛下圣心啊!”陆贾的话音尚未落下,祖庙前就响起一道嘹亮的声音。

陆贾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赵氏郡主服的女子,自外骑马而来,她一手策马,一手高举绣着龙纹的黑绸诏书。

女子正是赵妃虎。

赵妃虎来到庙前,翻身下马,朝赵氏祖庙的高台奔去。

“捏造诏书,假传圣意!”陆贾双目转动,脸色一沉,命令道:“来人啊,将那女子拦下,就地格杀!”他原本打的好算盘被赵妃虎破坏,怎能不让他恼怒?

大寒使节团众随从和短亭卫的人,皆领命,或行走于虚空,或直接奔杀而去。

“哼,真当我南越是泥塑的不成!”赵光朝外高声喝道:“大开中门,受万民朝贺!”

新王登基,本就有很多解甲归田的老兵被请来观礼,就站在不远处,听到赵光的一声高贺,一个个都奔涌而来,犹如脱缰的野马,涌向高台。

有的老兵身怀绝技,直接施展轻身功夫,或直接催动香火修为,急速飞奔,不多时便追上了大寒众人。

宫墙外,宫门大开,候在外的南越百姓也紧跟着冲了进来。

所有的南越百姓一个个都体格强劲,身怀绝技,此时南越王藏兵于民的政策在此时优势尽显。

海量的人群涌来,眨眼间就将所有的大寒随从和短亭卫淹没。

人山人海之中,南越百姓都狠命的下了死手,一名名南越随从和短亭卫被丢了出去,或直接吐血倒地,被人来回践踏!

赵妃虎不问身后,急速狂奔,胆战心惊的将诏书递交给赵光。

赵光见上面盖着大寒的玺印,绝对是真的诏书无疑。

他疑惑的询问道:“妃虎,这诏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赵光俯身。

赵妃虎小声回应:“是那名嬴姓亲戚给我的,他让我说是大寒士兵给我的,那名士兵被贼人追杀,身受重伤,临死前将诏书交到我手上!”

赵光莞尔,顿时会意,嘱托赵妃虎:“既然他这样交代,你记住无论是谁问你,你都这样回答。”赵妃虎虽长在山野,但是其父对她的教导一点都没有放松,她自然是明白轻重,点头应诺。

赵光宣读诏书,并昭示给诸国使节。

一切尘埃落定,陆贾只能无力的坐回座位。

他低声朝身边的长亭卫吩咐道:“回去查查,诏书是怎么到他们手上的?”

礼成,一切尘埃落定。

百官和诸民再次向新王跪拜,以示祝贺!

赵眜荣登新王,并没急着开始国宴,而是自内侍手中拿过一卷帛书,他珍重的宣读,大致意思是这样:“兹有嬴姓遗民,潜入王宫刺杀我祖父,我祖父于南越、于本王都有天恩地德,若有人将此贼子抓到,献给本王,可得到南越王室的一个诺言,让本王为他完成一个心愿!”

王谕颁布,且是新王的第一道谕令,一片沸腾,不止南越国民,还有诸国使节随从。

南越诸人主要是愤怒,想要亲自抓住那名嬴姓小儿,食其肉,寝其皮,而诸国使节随从更看重的是南越王室的那一个诺言!

万国诸殿,鬼谷殿。

十三将赵氏祖庙前的一切都告之了嬴朕。

“噗!”

嬴朕白妶夫妻二人,同时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

嬴朕问道:“你说什么,赵眜当着诸国使节、南越百姓的面,亲自宣布悬赏捉拿我?”

十三点头:“属下的所有养马人汇报都是如此说的,不会有假!”养马人的情报若不是确认,很少上报,即使不太确认的情报要上报,也会特意标注。

白妶神色镇定,若有所思:“现在我敢肯定背后必然是赵佗在一手操作,且所图甚大,应该是和夫君你有关!”

嬴朕并没有附和,而是抬头盯着殿门。

十三抱手而立,嘴叼草棒,手中扣着一枚刺马锥。

第两百四十一章 为嬴秦而战

一个魁梧的人,身罩着斗篷,站在鬼谷殿门前。

“不错,正是老夫!”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从斗篷内传来,极富磁性,略带沧桑感。

“你终于肯现身,本公子以为你不敢再见嬴姓族人?”嬴州淡然的说着,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斗篷内,那人一阵哂笑:“老夫有何不敢?坐拥东南,自立为王,那也是在你嬴秦灭亡之后。换句话说,若你嬴秦挺过那场浩劫,老夫也算是为你嬴秦保住了东南三郡,可惜你们嬴姓族人不争气,秦失其鹿,只能任由天下人角逐,天下人既能角逐,老夫作为嬴秦外戚又有何不可?”

嬴朕点头:“确实,你可以去角逐。嬴秦族人也从未有怪罪你的意思,你我所说的恩怨芥蒂,多数是外人的猜测臆想!”世间事情,难逃百姓们的八卦,他们崇尚戏剧性,往往当事人都不在乎的事情,在他们的茶余饭后,总成了最传奇的故事。

嬴朕又道:“今次本公子代表鬼谷出使南越,同时也是受家中老人嘱托,前来拜访一下你!”

“怎么,长辈不让你来,你就不来了?如今秦皇九子大了,羽翼丰满,连表叔都不愿意叫了?”斗篷人正是南越武王赵佗,嬴朕的表叔,他走入殿内,于嬴朕下首端正的坐了下来。

嬴朕见他坐下,眼神才缓和不少。

其实他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如果赵佗坐在那里,那就是说明他只承认他们之间的私下的关系,但他选择在下首,那就让嬴朕看到了一丝希望,一丝让他重归嬴秦麾下的可能。

“荷华怎会不愿意叫表叔,只是百年未见,不太敢确认!”嬴朕喝了一口茶,笑道。

斗篷人将罩在身体上的斗篷取了下来,露出他长着络腮胡子的脸。

那面容正是当初他们在黄石桥上遇见的老翁。

“果然是你!”

嬴朕惊呼出声。

赵佗道:“叫叔!”他很是执着!

“表叔!”

嬴朕无奈,老人家有此执念,只能随他的意愿,叫出声来。

他接着又道:“表叔,你让赵眜那小子,全南越通缉我是何用意?”

赵佗反问道:“那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他不相信,秦皇最得意的儿子会看不明白他的意图。

嬴朕道:“表叔是想让天下人,准确的说是想让大寒的人,认为嬴姓和南越彻底决裂,以减轻他们对南越的监察?”

赵佗很爽朗的回应:“不错,老夫正有此意,不过仅是掩耳盗铃的招数,只要有心人稍作深究,便能揭穿,但挺过这段时间,到那时候也不需要在掩饰了!”他清楚,嬴朕的布局谋划即将完善。

嬴朕闻言,甚是欣喜。

他激动的问道:“表叔,您是说,您愿意再次帮助嬴秦,帮助侄儿我?”

赵佗尚未抬入鬼谷殿门的时候,他就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南越武王如此枭雄般的人物,绝对不是他轻易就能够说服的。

赵佗望着桌上空空如也的茶杯,道:“上茶!”

十三迅速上前,斟茶,嬴朕上前接过茶壶:“我来!”他亲自将茶杯斟满。

赵佗抿着茶,说道:“不然呢,你是我亲表侄儿,我不帮你,难道去帮寒氏那对兄弟?”

他稍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南越建国百年,有了一帮属于赵氏的忠心追随者,你必须拥有强悍的势力,不然老夫不好向那些老兄弟们交代。”

嬴朕点头:“这个自然!”

他虽然答应的爽快,但是心里却嘀咕犯愁,这简直就是拔地成仙,根本就办不到,他需要时间,强悍的势力,一时半会很难拥有!

“拔地成仙,绝对不可能,老夫也不会拿来为难你,不过这天下,别人或许不可能,但你嬴荷华却有这机会,因为你的父皇是秦皇陛下!”赵佗瞧出他的为难,为其指点迷津:“雍国骊山帝陵,秦皇陛下封存了百万兵马,只要你能唤醒他们,将他们请出来,赵佗愿意率领南越上下为嬴秦而战!”

“好,有表叔这句话,荷华放心了!”嬴朕很是兴奋,但好歹是秦皇九子,很快便镇定下来,他说道:“表叔,唤醒百万兵马不是难事,但是我需要时间,骊山帝陵在雍国境内,等荷华好好筹划一番,等攻下雍国再说!”

“好……”赵佗话音尚未说完,便被人生生打断:“雍国境内,你可随意穿行!”

一个老人走了进来。

嬴朕望着来人,惊呼道:“章蜚老人!”

章蜚老人说道:“投桃报李,你提前给我们通消息,这算是我给你嬴荷华的报酬!”他伸手从脸上扯下来一张面具。

人皮面具遮掩的是一张嬴朕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嬴朕继续惊呼:“章邯!怪不得去云梦时,有传言说你突然神秘消失,原来是扮做他人,以掩人耳目!”

章邯说道:“九公子和白君侯于章邯有知遇之恩,虽然二世的原因,让章邯陷于困境,但是邯深知那绝不是两位的意愿,章邯愿给公子和君侯一个机会,也给所有因章邯而殒命的兄弟一个重新获取荣誉的机会!”

“只要公子唤醒帝陵百万兵马,章邯愿携雍国上下为嬴秦而战!”

嬴朕一日之间,得到两位大将的诺言,即使他心态老练,也有些心潮澎湃。

他强行镇定,说道:“好,嬴朕嬴少帝绝不会让你章邯失望!二位拭目以待!”

“静候公子佳音!”赵佗章邯说道。

章邯有帅才,嬴朕早就说过,更何况受过他和白妶的亲自指点,其帅才从秦末的几场战况便可以瞧见端倪,胜多败少,要知道那可是修建骊山帝陵的邢徒,绝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老兵!

白妶突然好奇的询问道:“二位同时以金蝉脱壳的计策销声匿迹,是之前商议好的吗?”

“对啊!”

嬴朕也很好奇,要知道他们两人传位销声匿迹的手段,如出一辙,不难不让人误以为是提前商议过的。

章邯和赵佗同时摇头!

他们两位都立国百年内心却仍旧心系嬴秦,赵佗念着秦皇的栽培扶持之恩,章邯则是感恩嬴朕白妶的提携之恩,若没有他们,他不一定在哪里当乞儿,甚至能不能当兵都难以说准!

两人相视一笑。

“英雄所见略同!”

第两百四十第二章 一年以后

大寒始元四年,赵眜威临南越,诸国使节回归。

嬴朕同赵佗、章邯交谈数日,其后偕夫人白妶,悄然离开南越,自凤凰海峡乘舟入昆仑,回咸池岛。

咸池岛在归墟内,归墟在咸池下。

嬴朕夫妇尚未回到咸池,嬴姓宗族内,却开始出现变化。

朝雾初起,嬴彻自床上起身穿衣,一个迈步突然窜了出去,身体撞在门上,他忍着疼痛,暗骂道:“大清早的,这是谁在暗中偷袭我!?”

嬴彻伸手揉了一下肩膀:“嘶,啊!”

轻轻一揉,就听到肩膀咯嘣一声,他竟然捏断了自己的肩骨。

此时嬴彻才反应过来:“我这是突破了?!”急忙运转修为,只见一株图腾神树显化在身后,上面长满了先祖荫果。

“太好了!我终于突破了!”

他喜极而泣,欢快的跳跃起来,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修为的变化,正想收住力量,可惜已经晚了,他半个身子已经从房梁上窜了出去,肩膀撞飞瓦片,整个人卡在屋顶。

嬴姓祖祠内,嬴婴、由百里、嬴翦郢和大族老四位副族长正在议事。嬴彻侍奉在侧,他鼻青脸肿,浑身带伤,引起了四位族长的注意。

嬴婴询问道:“彻儿,你这是怎么了?若有人欺负你,大胆说出来,伯父为你做主!”大秦嬴姓尚武好战,但是若内斗,或私下斗殴,那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

嬴彻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没有人欺负我,侄儿突破到天眷境了!”

四人闻言,哄堂大笑,他们都是修炼道上的老妖精,自然明白话中之意。

嬴婴笑着说道:“你小子虽然是胡亥后代,但族长既然允诺你修炼,今后在修炼上可以多和族人交流,有不解的尽管来询问我们,嬴姓的长辈虽然都很忙,但是提携后辈,肯定都能抽出时间来的。”

“是,晚辈记住了!”

嬴彻回道。

由百里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说道:“说到修为,由某到想起了一些事情,近几日,族学内的少年,修为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突破,资质最差的孩童,最起码突破一个境界。”瀛渊大陆,百姓的资质分为愚夫、凡人、天才、妖孽、返祖者,愚夫、凡人资质终生不能修炼,凡人可得高寿,天才及以上资质才能涉足修炼。

嬴彻听到由百里的介绍,清晨的所有欣喜全部消失,心中失落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修为天才,没想到竟然是在资质最差的一列。”其实他的天赋资质还是很好的,只是他错过了最佳的修炼年龄,但是以他现在的速度,那绝对算的上天赋绝佳。

嬴婴说道:“祖祠上空的香火之气也愈发浓郁凝视!”三族老嬴翦郢点头赞同:“不仅幼童和少年,士兵们的体能和修为也有大幅度提升。”大族老道:“嬴姓上下团结,看来就连上苍都感受到,降下祥瑞,今年咸池的农作物长势也极为喜人,整个咸池岛的环境逐渐好转,大有仙家福地的趋势,看来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到昔年老祖宗到来时的地步!”

阴阳谷,东皇太一和嬴虔并肩而立,两人脑袋微微向天,脸上皆透着喜色。

东皇太一说道:“四象吞噬法阵阵眼开始衰退,香火逐渐回流,少帝这是成了!”当初和赵佗提及,嬴朕就特意嘱托他,不要一下子破掉四象吞噬法阵,而是逐年让它衰弱。

嬴虔道:“少帝出世,嬴族一心,大秦出世之日,不远矣!”

戾园,寒据正陪着一名女子对弈。

女子一阵心悸,突然停下手中的黑棋,说道:“大秦气运更盛,让你的人探查一下,嬴州之上必然发生了大事!”女子是那商洛山鸣雌亭侯、天下第一女神相许负。

“此事不用查了,鸣雌亭侯有所不知,陆贾和南越赵氏交恶,南越大寒自此暗生嫌隙,处理不好,又将是一场恶战!”寒据说道。

“陆贾号称儒家大儒、有口辩士,今次之后,他那一世英名算是毁了!”许负笑道。

寒据道:“不仅如此,那老儿为了孔鲤的帛书更是向大焽使团下跪!孤那皇帝弟弟,正叫嚷着要杀他呢!”

许负皱眉:“怕是不易!”

“儒家一家独大,却是难斩!最多就训斥一番啊!”寒据叹了一口气。

许负说道:“嬴州四国,要尽早解决,据我所知,昔年秦皇在骊山帝陵可是埋藏了百万雄兵!”

寒据惊呼出声:“什么!”

他再难镇定,出了戾园,直奔寒帝所在的未央宫。

光阴荏苒,岁月流转,嬴州夫妇回到咸池已经一年有余。

一年来,嬴翦郢和白妶配合下,将昆仑山脉的所有山贼匪类全部收编,整合训练出了五万兵丁。

黑甲男子蒙裳经嬴朕点拨,他麾下的一千大秦锐士,战力更胜往昔,个个都成为战场之上的单兵之王,大秦锐士如今可谓是一支名副其实的兵王军团。

白珙桐也收起少年心性,自白妶手中接过一切担当,全面掌控武安军,成为了嬴姓新一代的武安君和白氏族长,麾下有八万武安军,雄赳赳、气昂昂,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医阁也在姚訞的带领下,全面入住鬼谷,霍骠骑也在兖州绝地内救回夏无且,顺带找到了扁雀之女扁灵枢,原来她这些年失踪,一直想救出困在绝地内的夏无且。若不是霍骠骑的到来,帮她斩杀了绝地外的大焽部落勇士,更出手救出夏无且,估计二人,会一辈子困死在绝地内!

鬼谷子出山重整鬼谷,章彧也在云梦外陈兵五万,大寒那边为了平息天下读书人的怒火,并没有再在明面上对鬼谷出招。

鬼谷暂时安定,王婠和尉萌则来到咸池,辅助嬴朕。

光阴仅过一载,大焽王朝和大寒在边境的战争从未停歇,大寒数次派遣使者前去交涉,对方直接将来使斩杀。

自从衍太济兄弟闭关,燚一摄政,从他擅自出使南越之后,大焽王朝对外愈发铁血,手段刚猛,动则发动战争!

双方战争,大焽占了半手优势。

鏖战一年,大寒朝沦陷大半个南帝州,大焽攻占了流州下辖海外琼州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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