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山河 - xp1024.com
《万妖山河》




自大翼山东去三千里,乃是一片荒地,此地冬雪夏雨终年不休,传言为天地开荒时期苍莽珠遗落之地,玉珠化石,千万年后形成一座苍莽山,此山千里之内草木不生,人兽虫蚁乃至妖仙鬼神皆不可存,故又为一方死地、

大秦末年。

大雪已经在苍莽山飘落许久,在山的尽头,赤发凶面的男子跪在地上,男子双臂处生有一层鲜亮色羽翼,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盯着前方,矮小突兀的墓碑。

在其身边,还有一个轻纱掩面的黑衣女子,女子头上插了一根碧色的玉簪,温润乌黑的青丝不知何时被寒风染做白色,肩头上落满雪花,女子静默在墓碑前,目光痴痴地看着,仿佛是遥远间一拂白衣的身影。

不知多久,黑纱微微一动,冷漠的声音自女子口中传来:“辰时已过,你来得迟了……”

远处,步履蹒跚的青衣人停下脚步,迎向女子冰冷如霜的面容,发笑道:“是么,我本打算不来的,如这寒酸的小地方,一块连名字都没有的石碑,里面放几件旧时的衣物,嘿嘿!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衣冠冢?还有这百里之内寸草不生的荒地,这就是那家伙死了之后要葬的地方?寒酸,窘迫,真没想到会是这里!”

黑衣男子缓缓转过头,杀人一般的目光射来。

“这种眼神,你这是在挑衅我么?”青衣人脸上仍挂有淡淡笑容,只是眼神却已阴沉下去,眉毛一挑,一字一句道:“我会生气的,大鹏王。”

寒风吹过,大片的鹅毛雪花簌簌飘落,无形气流自两人之间迫散开来,十丈之内雪花纷纷变作粉末落地,在此等强dà

的气势压迫下,周围的风开始形成一层逆流的防护壁,卷起的风雪隔在外面,再也没有一片雪花落入其中。

“嘘,噤声。”

不知是谁喊了声,无形的气流瞬间如同碎片一样瓦解掉,三人一怔,大鹏王收回凶恶的目光,缓缓起身,黑衣女子为他轻轻拂去肩上雪花,继而跟随在大鹏王身后,悄然离去。青衣人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女子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

目光转到一侧,青衣人咧嘴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风老鬼到了,有酒没有,我带来的……路上喝光了。”

丈许外,一个诡异的红色身影缓缓现形,模模糊糊出现了人影,有些恍惚,又有些感觉不切实,红色人影飘到青衣人面前,递过一坛酒,默不作声的跪在地上。

“嘿嘿,风老鬼,跪着做什么,这种死了的家伙值得跪么?”

“他死了。”

“是啊,他死了……”青衣人打开酒坛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眼角一颤,手中酒坛‘啪’的一声落地,酒水融进了雪地,片刻后,才见他回过神来,一摸头哈哈笑道:“真是的,死就死呗。”

“若命魂不散,离火王或有返魂之术,但三魂七魄俱散,忘川河中找不到他,北冥生死路找不到他,中土大地亦找不到他……他不是常说,死后无论人鬼妖仙,统统会再入轮回转世,既便是死又有何惧,活着……终有一天会死,死了,几十年后还会回来……可我不明白,为何他却回不来了?”风老鬼默默道,枯干还不成型的手攥起地上的雪花,放进了怀中,一阵寒风再次涌来,风老鬼的身影融入风中,再次消失在石碑前。

荒凉的山坡上,再次浮现一抹孤寂的景色。

叹了口气,青衣人坐下去,盘起腿来,毫不在意的捡起地上酒坛的碎片,吞了口残酒,呵出一口白气,道:“喂,老子来看你,你怎么也不吭一声,别以为死了就很了不起,看!老子今天一点酒也不留给你,我……你瞪我干什么,好吧好吧,给你一点,就一点。”端起地上一块盛酒的碎片,青衣人稳稳拿住,手指微微倾斜下去,酒水洒在雪地里,很快融进雪里去,渐渐再也找不到踪影。

青衣人一瞪眼,扔掉手里的碎片,叫道:“你还瞪我!我不是给你酒了,你这个混蛋!混蛋!!你还瞪我作什么,我不欠你的,老子一辈子都不欠你什么!”说着,他的语气却慢慢弱了下去,呼吸变得有气无力,脸色霎时一片苍白,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嘴里的血却还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又是一个无声无息出现在青衣人身旁的人,缓步走来,对墓碑轻轻鞠了一躬,淡然道:“小雪儿不来了,我是代她来的。”眼光微微转到青衣人身上,嘴角浮现起淡淡笑意:“堂堂妖王,妖界大将楚云狂,居然也会受伤么?”

“哼!”楚云狂冷哼一声,傲然道:“天仙乙修子,我妖界的妖你也敢拜?不怕愧对你人界至尊的称谓么?”

乙修子也不答话,只微微一笑,再次隐入寒风中,同时,天际之间一道异彩流光眨眼消失,正是乙修子御剑远去……

“哼,尽是些藏头露尾的宵小之徒,真身都不敢现,不过……小雪儿这般好听的名字,我说,你又在哪里拈花惹草,好不够义气,老子陪你征战厮杀至今,也不见你分给老子一个,”楚云狂吐了口气在手上,手指在平滑的青石碑上缓缓抹过去,粉末落尽,墓碑上留下几个狂傲至极的大字,字字尽显桀骜之色。但见楚云狂一只手慢慢抚在墓碑上,星也似的眼瞳中,一丝惘然悄悄浮起,他苦笑着,喃喃道:“想不到,制霸天下的妖……却只能在这鬼地方,在这人鬼妖仙寻不到的荒山立一座衣冠冢,真是讽刺啊……哈哈哈哈!老子许你一诺,终有一日,老子会打翻天帝神殿,到那时候,老子要把那改成你的墓地,三万里山河殿,全然为你做一坟墓!”

铮铮!

一把青色龙纹的尖枪浮现在楚云狂手中,竖起尖枪,将其狠狠插在墓碑旁,仰头吼道:“老子追随了你一辈子!这天地间,再无令我持枪之人,千万年,亿万年,别指望老子会再服与谁!”

“千年后,我再杀上昆仑!”

一卷衣衫,青色的身影如同魂魄一样寻觅无踪,楚云狂的声音还在这千里荒山中回荡,人却早已消失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中,无处可寻,无处可觅。

又是许久,仿佛这天始终不会黑下来一般,天上的大雪还在呼呼飘落,鹅毛般的雪花落在青石碑上,偶有一个人来过,在墓碑前轻轻叩首,再次离去……不知多久,也许是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在也没有一个人来过,大雪落下来,盖住了所有的脚印。苍莽山乃开荒之地,亦是仙神妖魔禁忌之地,一见消散,绝无人踪!

直到这雪盖过了石碑,恍然间,天地间如同凝固了,万物悄然无声,忽听得一声闷喝,千里大雪纷纷消失得无影无踪,落下来的雪花再次覆盖在泛黄的荒山上。这时候,一个喘息的声音自石碑后面传出来,在那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背倚石碑,头发蓬乱如同疯子一般,干裂的嘴角一动,黯然道:“徒儿啊,师父无能,只能把你留在这苍莽山了,你是我一生的心血,即便败了,师父也以你为荣,呐,徒儿……这天地间有谁能代替你,昆仑的故事还在继xù

,楚小子会回来的,我会带他去天妖宫,如若他是你看中的,那么我也愿意再相信一次,至少,我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徒儿啊,千年后归来,师父为你带上最喜欢的琼花酒,记得……”

寒风吹过,苍茫山中再也没有一人,没有一物,只有那枯干的石块,静静地等候下一次来临,也许大雪吹落,又是一次眨眼间的岁月。

墓碑前,寒气冰封了四个引人瞩目的大字。

“妖帝之墓。”

引子

昔当太古,天地为混沌之象,神魔未分,妖仙纵横

此中,有妖族天帝帝俊,掌天庭。大帝东皇太一,控极北之地,持聚妖幡,万妖从之

后世经伏羲、神农、轩辕三皇,神妖混战,人族渐长,妖族渐消……乃至后来,大帝太一陨落,妖族始没落

五帝时期,仙诛恶妖,人欺善妖,各方妖族逃窜。此后,妖族休养生息,及至封神大战

封神一役,分天地人三界,神掌天庭,人妖共处大地

天神无道,妖族怒起!

西周三百年,妖族大帝风残月持聚妖幡,率三千妖将,百万妖众,与天神战于不周山颠

此战一起数百年,百万生灵入轮回,妖血浸昆仑,圣人为之动容!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妖族百万,终毁于不周山之战,三千妖将无一生还,只妖族大帝遁逃,隐于北海玄洲,飘渺之地。此后,更于大秦时期,消失玄洲,其踪迹,无人得知

世事沧桑,轮回不变

此中故事,便源于中土大地,大唐盛世……

第一章 大风

天色乌黑,四下里笼罩一层薄雾。

林子深处。

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坐于地上,前方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溪水边的他手持钓竿,静静等待鱼儿上钩。林间湿气很重,加以又是黄昏时候,男子身上的青衣早已被打湿,连一旁的青石上,也落了一层细细的水珠。

他的年纪大抵不过二十岁左右,修长的黑发披落肩头,脸色有些不寻常的苍白,双眼紧闭,眉目之间似有一层看不穿的迷雾,让人不由好奇他生了一双怎样的眼睛。

过了片刻,钓竿微微一动,垂线被扯入水中,水里掀起一阵波浪。

青衣人左手拉住垂线,慢慢提起,一条金红色小鱼缓缓拉出水面,甩动尾巴似乎仍在挣扎不断,只是被抓的牢了,如何也逃脱不去。

青衣人眉头一皱,睁开眼睛,一双乌青近于绿色的眼瞳映出淡淡光泽,他看了眼小鱼,微微摇头,摘下鱼钩,将鱼儿轻放在手心:“你有一丝灵气,日后或许会开灵智,化为鱼妖,我今天放你走,日后可要小心,莫要被抓住了。”

双手浸在冰凉的溪水中,小鱼儿似乎被吓坏了,呆在水里一动不动。

“去吧,沿着小溪一直向东,那里有一个大湖,湖底有通往东海的路径,到了那里……好好磨砺自己。”起身,随手将钓竿扔到一旁,青衣人转头向林子深处走去。

溪中的鱼儿翻腾了几下,最后一个鱼跃,向远处游走。

这一片乃是青华镇西面荒废不知多久的林子,青华镇坐落于安城一百余里之外,是临近东海畔的一个小镇,镇上有三个大户人家,分别是朱家,慕容家,柳家。其中要以朱家为最,慕容家与柳家次之,此外大都是贫苦人家,算不上富裕二字。

青衣人一路走来,直至到了一颗大树前,树旁有一块残破不堪的石碑,青衣人走过去,在石碑上又划了一道白痕。

青衣人捧起地上的一捧土,堆在石碑旁,细数着碑上纹路,一道一道的白痕如是刻在了心上。

原来,又是一个三年了。

手指缓缓抚过石碑的痕迹,青衣人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已经入秋了,时间过得这般快,我……大概也要走了。”

青衣人苦笑,眼中浮起一丝淡淡忧伤。

“在人世间一一的走过了,才发觉,原来远处是山,过了山头亦是山,脚下是路,走过了路依然是路,只是想着走多远,才能走到终点啊。”

暗叹口气,青衣人抚摸石碑的手停了下来,摇摇头,慢慢将手缩回袖中,凝望眼前这一块石碑,终于无言。

林子里卷起一阵冷风,自北方来的阴沉,覆盖在整片天空之上。也许再过不久,第一场秋雨便会自天空上落下来,秋日的寒意会迅速袭遍这里,那时候,或许冬日就不远了……

冬日过后,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青衣人默然不语,抬头,大风吹过来的时候,树上落叶纷纷,枯黄的树叶自大树上缓缓飘落,有的被风卷走了,有的则落在地下,积了一层厚厚的枯叶。

忽然,有一片叶子落在手中,青衣人眨了眨眼睛,脑海中一个念头再次泛起。

手心猛的一攥,松开!

碧绿色光芒忽然浮现在枯萎的叶子上,叶子漂浮在手心上,青衣人目视其中,只见原本枯干的树叶,竟开始一点点变回绿色,叶肉也变得爆满,充满生机!但在树叶快要变回嫩叶的时候,绿色的光芒突然泯灭,原本泛绿的树叶,瞬间枯萎,一点水分都不剩。风一吹,树叶哗啦一声裂成碎片,飘落的无影无踪。

“果然,妖元力一点都不曾恢复。”

青衣人喃喃自语,眉目之间一片黯然,他忽然抬头,此时的天空已然一片乌黑,乌云覆盖了整片天空,阴沉的天气里,似乎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滚滚雷鸣。

青衣人就这样一直仰头,直到远处吹起一阵大风,风中夹杂水分的湿润,还有冰冷。狂风突起,林间落叶簌簌飞远,还挂在枝头上的一片树叶,禁不住这猛烈的强风,终于摇曳着飘向远方,更远的地方……

“这一生,注定这般结束了吧。”

青衣人眼望飘远的树叶,心思也随之飘的遥远,多少年了,多少次了,脑海中一幕幕回忆总也撕扯不去,大抵真zhèng

想忘掉的,却是藏在心中永远也忘不掉。

青衣人眼角一颤,沙尘飞入了眼中,他闭上眼睛,四周的风在耳畔狂吹不知,大风卷起了衣衫,卷起了林间的萧条,他想着,回忆着,耳畔却不由的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生于大帝陨落之日,身上流着我的污血,可我知dào

,你命中有着王的神光!你要走一条我不曾走过的路,你要拔出我不曾拔过的剑!我无法主宰你的命运,但你的剑下终要伏尸千万!你的肩上终要背负万山!你的罪恶,终将如烈火之息,搅乱这诸般世间!”

那一声沧桑,嘶哑的声音,如岁月般悄悄袭来,青衣人猛地睁开双眼,四周的狂风肆虐,而他,却再也不为这风所动,他站在大树前,似乎要发泄胸中积蓄的愤懑,要诉尽这满腔的怒火,他死死盯着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种种。

手中攥紧了淡蓝色小刀,他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终究没有再抬起来,刀子就这样滑落下去,插在土堆上……四周狂风吹的猛烈,他却再也无言,攥紧的拳头始终没有动一下,其实,他已经失去了勇气,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我败了,不会再重来了……”

他哈哈大笑,一脚踢倒腿边的石碑,狠狠的踩着土地,宛若一个失去所有的疯子,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傲气,大风在他耳边狂吹不止,冰冷刺骨的感觉打在脸上,却没有让他再清醒一点,他没有疯,他只是想让自己疯了而已!

“你们!”他手指这林间的狂风,咆哮道:“你们这群卑鄙的神灵,你们这些正道!如何不敢与我一战!你们不过是懦夫,懦夫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他疯癫,他早已忘却了千年前自己是怎样的,现在,他只想一直疯下去。

只是世间多变,万物不曾永恒。

他笑着,看到了远处一棵在风中压折的树……

梦魇般入了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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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噩梦

恍惚间,眼前的黑暗突然被一抹光亮所取代!

前方传来一阵阵厮杀叫喊的声音,战鼓擂响,震得耳朵发麻,周身一片血腥,殷红的鲜血几乎深深烙进青石中,闻之欲呕。在身旁,一个手持乌黑大旗的妖兵正大力甩动旗杆,额头上已是汗水涔涔,双臂青筋暴起,仍旧不肯停下来歇一会儿。

空气中飘荡淡淡的红丝,残戟断剑随处可见,倒在地上早已死去的尸体,不知何时起泛起冰一般的寒冷的颜色。

战场!

一个念头立时告sù

他,这是一片血染的战场!

一身白衣的男子傲然而立,身上衣服几乎被鲜血染成红色,白色的绸缎上,一层干掉的血浆,是战争留下的痕迹!

他背对自己,看不到正脸,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忽然,前方一个青面獠牙,脸上布满青色鳞片的妖王,扑倒在白衣男子面前,青色鳞片上淌着几道鲜红的血迹,左脸上一道伤口深入面骨,触目惊心。蛟魔王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哭腔,跪身哀求道:“大帝,不能再战了!弟兄们都要死光了,大势已去,咱们撤吧!”

能够让这个浴血修罗,杀敌千万的妖王如此痛苦,这场大战的惨烈,已经无法想象。

但白衣男子的面上仍旧只有淡淡冷漠,手中皇天剑摩擦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战!”

仅仅一个字,一个令人灵魂沸腾的字!

蛟魔王楞在原地,脸上一阵抽搐,伤口裂开,又贴在一起。

他的脸上,不只是痛苦,也不只绝望,还有那么一点突如其来的悲哀!

战,为了这一个字,值得牺牲一切么?

可还有回头路?

猛然站起身体,蛟魔王吼道:“我蛟龙族自跟随于你,从未退缩过一次,好!你既要战,那便战吧!”蛟魔王转头,瞪向奄奄一息的大鹏王,厉声喝道:“黄鸟!你的飞禽族何时抵达,哪怕是死,老子也要把你的老本掏光!”

大鹏王狠狠瞪了一眼蛟魔王,眼中没有嫉恨,只有一股狂热,一股在死亡到来前无所畏惧的肃杀!望着蛟魔王如痴如狂的眼神,大鹏王嘴角忽然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咧开的嘴,一道金色的鲜血流出来。

“呖!”

飞禽族最后的召唤,从大鹏王裂开的喉咙传出来,这个称霸苍穹的王者,忽然间转头看向身旁傲立的白衣男子!

“大帝,鹏魔王先去见太一殿下!望大帝,妖族长生,击溃天庭,重掌世间!!”吼完最后一句话,大鹏王已经一动不动的愣在地上,瞳孔放大,只是伏在地上的翅膀仍旧支撑身体,不肯倒下!

生即为王,死亦为王!

白衣男子仍没有转过头来,手中的皇天剑却有一点轻颤,声音,有了些沙哑:“蛟魔王,大鹏为妖族献出最后一滴血,此战不终,我便是死也不得安宁,你说得对,大势已去……此战必败,可我若是撤tuì

,大鹏王不会原谅我,三千妖将不会原谅我,百万妖众亦不可能再认我做妖帝!”

若是撤tuì

,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白衣男子抬头,仰天大啸一声:“此战,绝不后退一步!”

如九天雷鸣,白衣男子猛挥长剑,血衣飞舞,天地一片昏暗!

扯下身上血衣,妖帝横剑,血衣轻轻擦拭过皇天剑,一点点,磨破血衣,在手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蛟魔王愣愣的站在原地,忽然感觉豪气冲天,便只觉得前方纵使刀山火海,也无所畏惧!

一股热血直冲脑海,全身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连身上的伤口,也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是啊,是谁下阎罗,夺聚妖幡,集合百万妖族对抗天庭!是谁一声长喝,吓退十万鬼卒,保全妖族血脉于天地!又是谁,上天夺古武,持皇天剑,踏九州,威四海,使世人不敢欺凌妖族!

当初自己出西海,重拾罗睺枪,不正是为此为而来么!

当初七界山,十三妖王歃血结盟,不是誓言永为此人厮杀么!

那么,还有什么犹豫的!

蛟魔王狠狠握紧手中罗睺枪,眼睛如充血一般的红,横身,蛟魔王挡在妖帝面前。

“大帝,就让我蛟龙为你做最后一次先锋!天神一日不死!妖族一日不灭!!”

“杀!!!”

血染的昆仑,载不动冲天的豪气,一声**自山下传来,一泊泊鲜血顺着裂缝流进昆仑山中,天空上,一头巨大的蛟龙肆意张狂!侵之如火,永不退缩!

轰隆隆!!

昆仑山上的裂缝忽然扩大数十倍,脚下一阵颤抖,看下去的时候,脚下已经出现一道道裂缝,只眨眼间便变作一片漆黑,无底深渊……大地裂缝无数,昆仑山几近崩裂!

“够了!”

冥冥之中,一声暴喝自黑暗中传来,在天地之间回荡,久久不散。站在裂缝之上的青衣人,猛地闭上双眼,昆仑山,蛟龙,死尸,遍野的鲜血,所有一切都成为了黑暗中的一抹回忆,被黑暗吞噬掉,慢慢露出一点点光亮……他猛的睁开双眼!

天地之间,昏暗如斯!

这些场景,已不知多少次出现在脑海中,他已记不清自己这是多少次回忆起来,一次又一次,在他心头刻下一抹尖锐。大风早已停了下来,但远处的小树不知何时却已折断,断了的树不能再活,败了的妖,还能再重新来过么?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逃了,你孜然一身活了下来,苟延残喘仍不厌生。

难道,你一点都不愧疚么?

青衣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无人,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逝,所有的誓言,所有的承诺,如今都已成为一个笑话!

忽然。

脚步踏碎枯叶,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这般入神,被人偷袭了也不知dào

哦!”声音冰寒,其中却又夹杂一丝妩媚,一丝妖娆,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忍不住要抬头看看,究竟是谁在对自己的讲话。

青衣人缓缓抬头:“何人?”

说话之际,一抹青色身影已经从林间走出,乍一望去,却是一个身着碧衣的女子。女子头上扎一条玉带,一抹秀发自耳畔落下,眉目如画,淡绿色抹胸,衬出一片洁白如玉的皮肤,冰肌玉骨,全然一副颠倒众生之象。

朱唇微微一动,露出洁白皓齿,碧衣女子眉目冷清,淡淡道:“楚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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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青瑶

自达摩禅师示三界六道,世间乃分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六道,死生轮回,周而复始。

此中,是人道与畜生道为有形。天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为无形,有形则称有器,无形则为无器。

人有贫贱富贵,畜生亦有天地差别,小至蝼蚁大到鲸鱼,全为畜生一道。有些生物只有一日寿命,有些则长达千百年……人道修人,畜生道修妖,大成造化者,可逃脱轮回之路,世人称之为仙!

山林中,森白月光直直落下。

青衣人目光紧紧盯着碧衣女子,眉头微微皱起,如若仅仅是一个普通人类,他自然不会担心什么,但这个女子身上,除却属于人类的平淡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妖气!

妖族!

“我想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亦不是你要找的人。”青衣人淡淡道,直觉告sù

自己,这个妖族来意不善。

碧衣女子闻言,面上寒气似又重了一分,目光如霜,冷声道:“不是你?为何我能在你身上感觉到他的气息,你是什么人……嗯?不对!你身上有一丝妖气,你是妖族……”碧衣女子一惊,纤手捂住小口,掩饰眼中的惊讶:“你竟然是一个妖族!”

两人目光一眼对视。

“……我是妖,不过这又有什么,”青衣人面上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微微摇头,道:“你不也是妖族么,难不成现在世道变幻,妖族也要自相残杀?”

听到此话,碧衣女子脸色才微微放松,身上警惕的妖气也散了许多,目光稍稍柔和:“你既是妖族,躲在这里做什么……况且,你的修为怎么这般薄弱,能够化形人类的妖,妖力怎么也要比你强十倍八倍,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妖力枯干,濒死时候!”

仅仅是扫到碧衣女子柔和的目光,青衣人一时疏忽,忍不住心神一荡,连忙定神,收心。

“魅惑之力果然非同小可,我刚刚放松警惕,差点就着了道!”青衣人吐出一口气,心中暗暗惊道。

察觉到青衣人的异样,碧衣女子嘴角浮起一丝得yì

笑容,轻声道:“妖族之中能够化形的我见多了,能如你这般完全化成人类,妖元力却弱到这般程度的,我却是第一个见到……你也是,现如今妖族不是隐入深山密林之中,躲避世人,便是悄悄混入人间,与人类一起生活,夜间修炼,谁如你这般既不与人生活,又不躲避人类,在这离镇子几里之遥的破山林中贫苦度日,多说是你,换作其他妖族,死多少次都不知dào

了。”

躲入山林,混入人间?

青衣人心下一颤,只是面上却纹丝不动。

“姑娘是在开玩笑吧。”

碧衣女子眉毛一挑,似乎是听懂话里的意思,几步走到青衫人面前,纤纤玉指微微勾住青衣人衣角:“你认为,本姑娘是在和你开玩笑么?”

声音慵懒,入耳有一股异常舒服的感觉,即便是青衣人心境平稳,都感觉内心痒痒的,忍不住要抓过这只精雕玉琢的小手、放在手心肆意玩弄。但同为妖族,青衣人自知对方用魅惑之术,脸色一冰,扯过衣服退后几步,喝道:“妖狐,你我之间素无瓜葛,若再纠缠,休怪我无礼!”

若只一声恐吓,碧衣女子自然不会当一回事儿,但青衣人口中的妖狐二字,顿时令碧衣女子警惕起来。

若要看穿妖族的本身,除非实力要比对方高一层,但面前这个男子,显然不及自己。妖族之中,需化形之后塑骨,消元结丹,修心后乃至大成,此后才能修得真法,跳出轮回,是为妖仙!而面前这个看起来刚刚化形的妖族,竟然一眼就看穿自己的本身,碧衣女子不震惊,那是假的。她身为妖狐一族,化形修炼的天赋远远超过其他妖族,如今化成人形十八年,才刚刚进入塑骨阶段,面前这个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消元阶段的妖族。

狠狠瞪一眼青衣人,碧衣女子冷喝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说出来,本姑娘绝不放过你!”

看她模样,似乎只要对方不说,立kè

便会扑上来,把其撕成碎片。

女人变脸,果然比变心还要快。

青衣人皱皱眉头,脱口道:“你无非是疑惑我为何看穿你的本身,这本也没什么,眼前既能够化形如此快速,而且又懂得这般能力的妖族,妖族大千之中只有青丘狐族,西海五彩蚌族,东陵鲜鸟等有如此能力,方今三千里之内,只有东方青丘山距此最近,我想,应当便是了。”

“哼,算你聪明!”

碧衣女子吃了个小亏,却又不知对方是什么妖,只生怕对方法力高深,却故yì

隐藏实力捉弄自己,一时不敢轻易动手。犹豫之中,忽然一咬银牙,跺了跺脚,忿忿道:“好!你既然不肯告sù

本姑娘,那我也不纠缠你,但是……”

“十日后,便来青华镇翠微湖,我与父亲在那恭候大驾!有能力者,我自然不说什么,甚至低头向你道歉,但若是让我知dào

你耍小把戏,或者脚底抹油,哼哼……本姑娘就是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擒住,吊在树上鞭打十日十夜!”瞪了一眼青衣人,碧衣女子似乎很有把握,得yì

洋洋的一哼,转过身子,一道青光自身上浮现。

唰的一声,青光直奔远处,速度不知比寻常人快了多少。

忽然,又是那声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

“对了,我是狐族青瑶,十日后相见,报上你的名号!”

不过一眨眼,青光消失,声音也跑远……

月落树梢,林子里只剩下愣住的年轻人。

苦笑一声,停下自己无谓的遥望,青衣人一抚袖子,眼中稍有些无奈:“嘿,自己不去惹麻烦,麻烦竟然往自己身上贴,真是,真是……”一连说了几个真是,却又不知dào

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也许是许久不曾见过妖族,这一个妖狐,给他的印象却蛮深刻。

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笑容。

“楚江雨,楚江雨……好名字,比我这残月二字,可要好听多了……”

第四章 青华镇

秋凉早醒。

再次从老树旁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时分,大风停了后许久,仍旧没有落下一滴雨,只是天边的黑云仍在氤氲,等待一场大雨倾盆。风残月倚在树干上,肩头衣服湿了些,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昨日发生的事情,似乎并不是那般清晰,但不知为何,风残月此时却感觉轻松许多。

也许是无数日夜中,第一次没有做梦,安安稳稳睡了一觉吧。

“或许吧……”

风残月心下想道,抬了抬头,正想要不要到远处的木屋去睡,虽然晚上看不到星月,但至少要比露宿林子里好的多。

但只妖族本生于天地万物之间,夜间露宿在林子间,却有助于恢复元力,虽然一时半晌不能见效,总归是有些作用的。

“罢了,先去打柴,换些酒再说。”提着空葫芦,风残月脑中又想起昨夜时候碧衣女子青瑶对自己说的话,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怪念头:自己是不是要与人类生活在一起?

旋即摇摇头,走进林子里。

砍柴虽然简单,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好,砍柴同样有技巧,选树要选白桦树最佳,树枝大小差别不大,干燥易燃,这样的干柴最容易卖出去。而如果想要卖一个好价钱,那便要去前面那座青山里,找上等沉香木,花柳槐,这样木料不仅耐烧,还能做成木炭,更然人喜欢的是,木料燃烧后会有淡淡香气,例如大户人家,年年都用这种木料作燃料。

只是每年采伐的树木有限,总是供不应求。

风残月之所以不去青山砍伐那些树木,还有一个重yào

的原因,这些沉香木,尤其是花柳槐这类稀少植物,只五十年便可有灵性,百年开灵智,化妖族。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树木磨砺百年方可化妖,正因如此,他才不愿轻易伤害同族。

大帝太一曾普告世间妖族,妖族之中不允许杀戮存zài

,只可共御外敌,壮大族内。

“太一的话是好听,可惜妖族修炼到消元后期,便要形成妖丹,普天之下人类要夺取妖丹修炼,妖族要夺取妖丹吞食,连天神也视其为宝物,不自相残杀才怪。”

七情六欲,生离死别,人世的汪洋里,又有谁真zhèng

能够逃脱?

世人有儒释道,儒道成圣,佛道修缘,道者绝情,此三者修炼大成,法力无边之人,方可摆脱七情六欲的干扰,成一方诸神。除此之外,世间有无形之道,阿修罗修杀戮,鬼道修元气,还有一些魔类妖物,修炼魔气。不过这些其中都少有大成,即便是修炼有成,也会被四方诸神镇压,不得已成大造化。

“无论是神也好,魔也罢,都不过是世间生存法则之中,哪里有天帝帝俊,超脱三界,跳出五行……”风残月一边喃喃自语,一斧子又劈下去,总算是打好一捆柴。

放在背上掂掂重量,这样子一日日砍柴,是否也算的半个山野中人。

风残月不想,又或许因为他喜欢这样。

背起木柴,向小镇走去。

砍柴虽难,卖柴却容易的多,如若能狠心点,把价格降得再低一些,即便手上有对方用用不完的木柴,也会眨眼卖空。又因是秋冬季节,镇上家家户户都开始烧火取暖,所以木柴买的也就特别快,只因青华镇砍柴人少,故也算一门生计。

有时候买主高兴,还会多赠给几枚铜板。

风残月摇摇头,心中禁不住苦笑,有时他也会问自己,究竟是哪一天开始,变得如此落魄了?

要收下那几枚施舍的铜板,笑脸相迎。

任凭你多少年前叱咤天下,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打柴人。

何来荣辱?

这样走着,路已经进了巷子,不远处遥遥已经可见守门的人。

风残月走上前去。

“哟!今天来的真快,每天不都是正午时候么。”守门的老仆人站在大门口,对背柴走来的风残月招呼道。这是李府,算不上一个大户人家,虽然在青华镇有些名头,但管家的老爷是个财迷,吝啬至极,所以即便这户人家有钱,寻常人也不可能看到。

不过这并不是风残月关心的。

“一担柴,分量不多不少,质地刚好。”风残月老练的说道:“三十文。”

“啧啧,不错不错。”老仆人瞅着地上的柴,赞叹道:“小子的柴挑的就是好,连老爷都夸你有本事……喏,三十文钱,收好了!”

接过老仆人手中的三十个铜板,风残月顺手放在口袋里,转身就要离开。

“年轻人,看你拿的酒葫芦,又是要去永安酒馆打酒吧。”

风残月身微微一顿,转过头,道:“昨日打得酒喝光了,今天去打酒,有事么?”

镇子上没有人知dào

他的名字,他不常与人说话,说话也不提名字,即便你去问,也只会被泼一盆冷水。

老仆人搓了搓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纸袋,凑近几步,塞到风残月手中:“前几日,永安酒馆的掌柜去安城时,路上出了点怪事,货物被劫不说,还被打断双腿,酒馆昨日可能就没酒了,这是老爷昨日喝过的玉江酒,玉江酒的滋味,可比你喝的酒好多了。”

风残月心下一声冷笑,怪事?天底下还能什么怪事,现如今妖族隐没,鬼界封锁,灵物消失天地,还不是几个绿林强盗干的……想到这里,风残月狐疑的看一眼老仆人,似在疑惑老人在打什么心思:“老伯,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没……没事,你走吧。”老仆人挥了挥手,怎么看怎么一副有事的样子。

风残月更不搭话,便道:“老伯,你不说我可真走了,另外,谢你的酒……”“慢!慢!慢!”老仆人看到风残月真的打算走,顿时着急起来,喊道:“你小子真打算走啊!”

瞥了一眼老仆人,风残月似笑非笑。

老仆人愣了愣,凑近风残月,小声说道:“你听说了吧,这几日有富贵人要来我们青华镇,说出来吓你一跳!那人可是京城第一名妓,玄宗皇帝当初请她入宫,都被拒绝了。”

“京城第一名妓,来这穷酸小镇子做什么?”风残月不解的问道。

“嘘……”老仆人嘘了一声,凑到风残月耳边,小声道:“听说啊,慕容家刚刚得了一只前朝灵玉,乃是大秦时期的名玉,和氏璧!我偷偷听老爷说的……和氏璧价值连城,足足可以买下我们的小镇子,那个京城第一名妓来这里,也是为了这块灵玉!”

和氏璧?

风残月心中一声冷笑,若真是大秦遗物,别说买下这个小镇子,就是买下几个,几十个都绰绰有余。

“那京城第一名妓,是谁?”风残月顺口问道。

老仆人一副早知dào

你会问的样子,眯着眼睛,色咪咪的说道:“京城第一名妓……红袖姑娘!”

京城第一名妓?

红袖。

风残月的心忽然沉底了……

第五章 鬼谷

脑海中有一个人影晃动着,模模糊糊,却又忽然清晰了。

仿佛在记忆深处,有一人如树根般扎入了,稍稍传来了风声,便引得满树沙沙作响。

————————

“再向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白衣的人走在前方,目色冰冷,双瞳中隐着冰冷的杀意。

红衣女子不罢休的追着,她的步伐有些乱了,神色之间尽是匆忙,可她追在后面,固执的喊道:“你明明与我约定了,就这般走了,我才不会让你得逞!今后你走到哪里,我便追到哪里,你休想甩掉我!”

忽然,疾步向前的白衣人停下脚步,转身,一抹冰寒目光射过来:“无论为奴为仆?”

“无论……”红衣女子正欲喊出的话噎住了,神色间多了一分犹豫。

“那便离我远些,我不需yào

一个只会下棋的废物!”

白气环绕在了周身,白衣人长袖一甩,瞬间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消失在天际。

下面发呆的红衣女子,猛然醒悟过来:“我不会放弃的!”随即不争气的坐在地上,拍拍气鼓鼓的胸脯,喘息不停。

————————

一瞬间,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如死去的誓言一般,萦绕在了风残月脑海之中。

他只记得那是大秦时期,鬼谷第一女——红袖!

这让他想起第一次遇到这个女子时,陌生的场景……红袖不但是鬼谷第一女,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号——定心七手!她下棋,只要七手便可洞悉对方的实力,即便对方竭尽全力,她也能料想到之后的整盘棋,与她下棋的人,只输无赢!

那时候,他失魂落魄的逃出玄洲,妖力大伤,被仙神四处追杀,世间修道强者亦把他当做必杀的目标,秦皇甚至下令,夺其项上人头,赏千金,封万户侯!然而,便是这个名为红袖的女子,将他藏在鬼谷深处三百日,不但救了他,还帮他养好了伤。

当然,红袖有一个要求,伤好之后,与她下一盘棋。

风残月的记忆中,那是一个温柔却又冷漠的女子,外冷内热,与她相处再久,也难以见过她的笑容。

风残江花月,水起夜山寒。

“哎!哎哎!小子,想什么呢!”老仆人催促的声音响起在耳畔,风残月一个激灵,从回忆中醒过来。

“没事。”一面挥手,风残月心思平静下来,道:“老伯,你要我帮什么忙。”

说到正事上面,老仆人咳嗽一声,道:“小子,我知dào

你有些本事,听说红袖姑娘到咱这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喜欢这里青山深处的含香草,你能不能给我弄点……”

“嗯。”

风残月口上应下来,心中却有些疑惑,难不成这老仆也喜好年轻的女子?可即便是想,这也绝无可能。一个是皇帝都请不动的京城名妓,一个小户人家看家管理的老奴,天上地下,便是老仆拼了性命,也决走不到人家面前。

不然既然应下来了,也算是承诺,风残月也不打算就此罢休。

含香草这种东西,中土大地有七座山盛产,不过只有青山最为好摘取,其他地方俱有妖物把守,去一趟青山,对风残月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见风残月如此爽快赢下来,老仆人忙道:“你要是给我摘到含香草,我这里有三钱银子,就是你的了。”

“好了老伯,我收过你的酒,便不能收你的钱,含香草不是什么珍贵玩意,改天送柴的时候,我顺便拿来就是。”风残月丢下这句话,再也不啰嗦一句,转身离开了李府大门。

仍旧去永安酒馆打一葫芦酒,风残月忽然想先去翠微湖看一看,毕竟,与那只蛮横狐狸的事情,总是躲不了的。

一想起这件事情,风残月便开始头疼……

“扰人心神的家伙!”风残月抱怨一句,便向东面的翠微湖走去。

路上,心绪再次飘远,慢慢回到那个时候,仿佛又是大秦朝,关山戎马!

明月高悬,天灯早熄。

月下,一男一女分坐在棋盘两面,红衣女子左手执黑棋,摇摆不定。

这盘棋,是红袖下过的,子数最多的棋,也是她看不透的一副棋。她明明感觉自己占据了绝对优势,却总看到白子那股吞天地,噬苍穹的气势,这也是她一直迟迟不肯落子的原因。

这股气势,分明是久经战场,百战不殆的军魂之气,且其中所包含的,是囊括天地的豪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红袖目光一冷,突然看向面前的白衣人,从他救这个男子的时候起,她就知dào

这个人不简单。

“下棋。”

白衣人淡淡说了一句,抬头,看了看明月。

片刻。

啪!

红袖终于落子,只是手还没离开棋子,一只手已经抓住她的手腕。

白衣人淡淡道:“落子无悔,切忌小心……如若这不是一盘棋,是一场厮杀,一时疏忽,你已经送掉性命……”

“休要扰我心思!”红袖冷喝一声,黑棋落子。

白衣人的眼中,浮现出淡淡惋惜,不知是因为这盘棋下了许久,还是因为只下了一半。

手中的白子没有再落下去,白衣人最中站起身来,摇头叹息离去。

红袖仍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棋盘。

此后的一夜,这个女子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棋,无数次模拟了这一盘棋……但无论她怎样摆棋,即便把白棋按照最错误的方式走下去,她总感觉白棋的气势压迫黑棋,有吞噬之意!

这注定是改变她人生的一盘棋。

时间一直到了清晨,直至白衣人再次归来,放下手中的几颗野果,鬼谷之地,能吃的果子只有两三种。

“不要下了,你的棋艺很高,即便是大秦棋圣,也绝不可能胜过你……”白衣人顿了顿,放下嘴里的果子,道:“下完棋,我们的事情也就了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不欠你什么,吃颗果子,就此别过吧。”

风轻轻吹,红袖忽然挽下鬓边青丝,抬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朱唇微启,面前这个绝世清丽的女子,忽然说出了白衣人永远都不会去想的一件事。

“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噗!”

白衣人拿起的果子一颤,溅了一脸汁液。

见到白衣人如此失态,红袖先是一愣,忽然莞尔,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笑语里,棋局仿佛也烟消云散。

诺大鬼谷之中,只有掩口轻笑的红衣女子,与一个身着白衣,满脸果汁的男子。

第六章 翠微湖

翠微湖,之所以美名其翠微,是以湖水清澈,碧色如春日时候嫩柳树叶,绿微而不沉,翠明而不显。

湖水清凉,水中生活有数十种鱼类,连中土小有名声的清水白鲢,也有几尾。

这一个湖水旁,还有一青华镇著名建筑——翠微居。

传言翠微居乃韩信成名之前所钟爱一女子住处,当年韩信路过青华镇,一眼望穿三千湖水,识得翠微居中佳人。两人初见,在翠微湖畔相约三生,只可惜佳人有期,韩信成大业时,湖畔佳人却不解相思之苦,病重而逝,后韩信终身未娶,直至被高祖灭三族。

司马迁所余《史记》之中,也是未曾留下一点信息,世间唯一能够知dào

这一切的,也只有那些高高早上的天神,以及走在翠微湖边,暗暗叹息的风残月。

“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情,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世人总难成双……不知今日翠微湖,是为谁碧。”

暗叹口气,风残月眼中渐渐映出一条游在湖水中的鱼儿,这种鱼终生不开灵智,也不接触一点世间大千,每日只知dào

自由自在游在水中,格外悠闲。

也许造物主是有意留下些单纯的生物,让这个浑浊的世界清醒一些。

‘啪哧!’

李家老仆送予他的玉江酒被丢入湖中,惊走了水中的鱼儿。

虽然落魄,也还不至于喝别人剩下的酒。

心思平静,看着那袋酒慢慢沉入水中,水面上一阵剧烈的波动,荡漾出一圈又一圈波纹。这种波纹,却是吸引人的眼光……

但世事却总不巧,便在风残月专心看水面上一圈圈波纹的时候,身旁一声娇喝忽然打破了宁静心绪。“你在做什么!翠微湖的好水,都要被你这扔的脏东西弄浊了,马上给本小姐捡回来!”

心思被打乱,风残月再没有了心情,一扭头,便看到一个女子站在自己不远处,身旁还有两个壮实的仆人,一只只仗势欺人的眼睛里,满是戏谑的神色。

这两日的麻烦够多,风残月不想再招惹什么麻烦,瞥了一眼那女子,向湖外走去。

“站住!你以为这地方是你想来便来,想走的便走的!今日你不捡起你丢的脏东西,便休想离开翠微湖!”女子喝道,一张秀美的脸上满是怒意。

“哦,若是我不从呢?”风残月挑眉。

“那我便打断你的狗腿!”

风残月目光扫过女子,不怒反笑:“好大的口气,敢问姑娘,是要怎样打断我的狗腿,凭你身边那两个废物?”

言既已出,风残月向前一步,眼中毫无退缩之意。

女子似是被风残月气势一顶,脸色涨红,喝道:“老大老二,给我抓住了他,别让他跑了!”

两个仆人被刚才风残月一声废物,本就火大,如今听到小姐一声令下,顿时如蛮牛出山,瞪大眼睛迈开了步子向风残月走来。

风残月面上不见丝毫波动,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慕容家的小丫头,真是见不得世面,肆意骄横!”

“老大,老二!别抓他了,给我打,打死他!”慕容燕看起来被风残月的一句话气得不轻,不住的拍打胸口,脸色通红,秀目狠狠的盯着风残月,生怕他跑了不成。

两个如狼似虎的仆人,不紧不慢走到风残月身边,左右各一个,其中一个狞笑道:“老二,这小子架子薄,等下下手轻点,别弄死了,不然我俩就没乐趣了!”

“行!”老二哈哈一笑,两道目光紧紧盯在风残月身上,如同盯住一只拔了皮的猴子,眼中有对鲜血的厌恶和对肉的渴望。

“上!”

两个仆人如两头恶狗,分两面猛扑过来,准bèi

先擒住风残月,再作打算。

便在此刻,一把淡蓝色小刀浮现在风残月手中,两个大汉扑起来之时,手中寒光闪过!

噗嗤!

锋利的小刀闪过,两个仆人大腿上同时刀子扎了一个深深的口子,刀伤深及腿骨,两个仆人还没碰到风残月一下,大腿上已经血流如注,皮肉翻卷,双双摔在风残月面前。这两个人虽也是练过些的,对危险的感知反应也是不慢,但竟没有在风残月手中走出一招!

虽然妖元力已经枯竭,但风残月已记不得与多少人交手,面前这两个会些武力的奴仆,在他眼中如幼儿一般弱小,不堪一击。

听到两个仆人鬼一般的嚎叫,慕容燕脸色一变,惊喝道:“老大,老二,你们……”

“放心,他们两个只是被我切断一条腿筋,日后还能活动,死不了。”风残月拿起小刀在手指间摆动起来,刀子上竟没有一点血。杀人却不留血迹,这并非因为刀子本身材质好,而是风残月的动作实在太快,血根本黏不上。

眼中掠住了慕容燕脸上惊愕而恐慌的表情,风残月嘴角慢慢勾出一丝冷笑。

“我这样子可是救了他们,你也知dào

大唐律法,妄杀人者,重则当斩,轻则流放边疆三十年,这两个家伙还不一定能活三十年。”风残月一边说道,一边慢慢向慕容燕走去,每一步,都携着如山的气势,重重压在慕容燕的心头。

一直到风残月走到面前,慕容燕都没敢再动一下,面前的人气势之强横,令她感觉逃也无望。

“你要做什么,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喊人了,我可是慕容家……”

匕首落下,慕容燕忽然感觉喉咙一阵冰凉。

“慕容小姐记住了,这世间很大,不要以为自己有多珍贵,多么与众不同……”冰凉的手指微微在慕容燕脸蛋上一划,刺骨的寒意令慕容燕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每个生命都有一次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只有一次。

可有时候你放开了手,未必便不会事与愿违。

啪!

迎面而来的三棱飞镖撞在了匕首之上,淡蓝色的小刀划过,飞镖纷纷落下。

风残月脑后生风,也不回头看,猛一侧身。

唰!

一把淡紫色小剑擦过脸颊,掠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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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慕容决

淡紫色小剑在空中一个回旋,剑尖闪过寒芒,猛又刺过来!

只这一次,剑身紫芒闪烁,变作三把一模一样的小剑,如长蛇出洞,在空中拉出一条长线,闪电般射向风残月。

啪!

即便是腰间躲过去,腰上的酒葫芦也被小剑洞穿,酒水洒了一地。

“道家之术,怪不得我从刚才起就心神不宁,原来是有修道之人在这附近!”风残月冷哼一声,瞥了眼被破开洞的酒葫芦,突然盯住直射过来的淡紫色小剑,双目如鹰如隼,异常尖锐。

淡紫色小剑掠过,在与风残月不到一丈距离之时,像是发xiàn

了不妙,速度大减,剑锋一转,竟要向一旁逃窜……

一道突然落下来的淡红色长剑,斜侧将小剑打落,剑身一横,半截插进土中,封住了淡紫色小剑。

“大哥,你……”

前方跑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公子,脸色既惊又怒,一根手指指向风残月背后,喝道:“大哥,你怎么帮一个外人!他刚才欺负小妹,我要杀了他给小妹解气!”

还未说完。

气势嚣张的小公子如同看到了可怕的东西,目光一滞,低下头,刚才张狂的气势顿时锐减许多。

“一出门就说杀人,成何体统,慕容小剑,父亲教给你的就是这些么!”一声沉稳,平和而沉稳的声音从风残月背后传来,只见一个左手持剑鞘,一身紫衣的男子正向这里走来,容颜微怒,风度翩翩。

这一人,便是慕容府家大公子,慕容决,在其前方低头不敢回声的小公子,正是慕容家二公子,慕容小剑。只见慕容决走到风残月前面,只手拔起地上的淡红色长剑,插回剑鞘,淡紫色小剑同时失去压制,唰的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紫华,落回慕容小剑手中。

慕容决一拱手,道:“这位公子,我家老二脾气暴躁,生性顽劣,还请不要见怪。”

风残月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在下慕容决,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日后见面,也好有个称呼。”慕容决彬彬有礼道。

“嗯?”风残月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慕容决腰间剑上一挑,剑体露出半截淡红色光晕:“青木剑,取大理寺百年青桃树所炼,融以红金,还香石粉末。百年桃木本就通灵,御用起来自然要比凡铁精钢好的多,虽然材料还可以,但这制造工艺,实在是差!”

一句话,慕容决脸上忽起肃穆之意。

看向风残月的目光,也有几分叵测。

“你懂什么,这把剑可是我大哥请安城名匠蒲松子亲手锻造十三日,你这……”

“闭嘴!等下你们两人回家,各领三天罚醒之罪!”

身为慕容家的长子,将来便要继承慕容家家业,莫说慕容小剑,哪怕是慕容小剑父亲,慕容决的二伯来此,也要让这个长子三分薄面。

目光一转,慕容决道:“这位公子好眼力,我也觉得此剑工艺不好,不知公子观舍弟刚才那把紫晶神蛇剑,如何?”

风残月一撇嘴,淡淡道:“不值一提!”

“好!好!”慕容决脸色激动,连叫两声好。

只看了一眼,风残月就已察觉,面前这个人,是一个剑痴!

不过这种兴奋神色仅仅一刻,便被慕容决压制下去,干咳一声,道:“刚才愚弟与小妹无意冒犯,还请阁下见谅,如果阁下有意,还请移驾翠微居,把酒畅谈一番如何?”

“这倒不必,刚才只不过慕容燕小姐误会我的意思,才起一番闹剧,说起来,也没什么事。”

“你……”慕容燕吃了一个哑巴亏,又不敢直接顶撞,咬咬牙,咽下一口气。

不过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未能逃过慕容决的眼睛。

“哦?”慕容决眼睛一眯,依稀能够看到双眼之中的精光,道:“不知小妹何事,惹到阁下?”

把袖子一挥,风残月拾起地上的小刀,慢慢道:“刚才我向湖中扔了一袋酒,恰巧被尊妹堵见,说我坏了一湖水,于是便要我下水捞起来,想我堂堂七尺男儿,要是就这样听一个女儿家的话,传出去岂不令人笑话,我本打算离开,只不过尊妹不依不饶,才惹出一番事。”

“哦,原来如此。”慕容决微微一笑,不加掩饰道:“小妹出手拦截,是小妹不对,阁下往湖中扔酒,是阁下不对,既然两人都有不对,不如就此和解?”

“见笑了。”

慕容决笑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也算阁下与小妹有缘……”

“表哥,你在乱说什么!”慕容燕眼中尽是不满:“他还打伤了我的两个手下,难道就这样算了?”

“平日里就属你最爱惹事,今日吃了亏,也要学的收敛一些,不然日后可要小心嫁不出门,空守闺房。”

“你……你们!”慕容燕脸庞涨红。

“慕容小姐也是性情中人,有些脾气也不为怪。”风残月道:“只是今日再访故地,有些不快罢了。”

“怎么?”

风残月上前一步,目光透过翠微湖水,道:“翠微湖源于春秋时期,霸主秦穆公派人所建,后于此地居人,才有青华镇一说,及至兵仙韩信种情于此,多许传说,乃为世人歌颂……只可惜好端端一湖水,居然在此投苗放鱼,须知翠微湖以静,宁,安三字著称,翠微居中佳人,也是柔情女子,现今居然成了一个鱼池,岂不是天大笑话!”

“笑话?这湖数百年前就已种下鱼虫,难不成你还活了几百年么?”慕容小剑嘲讽道:“真是瞎话也不会编。”

“比起小公子的剑,似乎偷袭也不如呢……”

“放肆,你竟敢这样与我说话!”慕容小剑大怒,喝道:“青华镇上,莫说是你,就是再来数十个人,我也不放在眼里,今日你敢这般无法无天,他日定要好好收拾你!”

“闭嘴!还嫌不够丢脸么!”慕容决喝道。

“我哪里丢脸了!”慕容小剑丝毫不顾身边的慕容决,狠狠瞪了一眼风残月,咬咬牙:“大表哥,你今天护住这个外人,帮外人欺负家人,你有本事!但是……你服他,我不服!”说完狠狠一跺脚,嘴角一动,却没有说出声来。

读唇语,风残月还没那个心情,只是一旁的慕容决却看得一清二楚,慕容小剑那句话,分明是——你给我等着!

看了眼慕容小剑远去的身影,慕容决不禁叹了口气,他向来深知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从小被二伯娇生惯养,习惯了指使人,哪里受得了一点委屈,今天风残月惹下的事,怕是不好了结。

“这位公子……”

“风残月。”

慕容决一怔,脸上先是疑惑,而后醒悟过来:“风公子,斗胆请阁下来一趟翠微居,不知……”

“有好酒?”风残月一挑眉毛。

“京都玉酿,百年女儿红!”慕容决立时道,这两样酒,别说在青华镇,就是在都城之中,富贵人家也不轻易拿出来喝,杯酒千金,也是说的这种酒。

有好酒喝,有人请客,依旧也是多年前的湖水。

提了提腰间的酒葫芦,风残月解下来,良久,俯下身放在了草丛间。

第八章 品茶

翠微居。

这座小楼,自秦朝至今已有九百年,中间不知多少代人修修补补,才得以流传下来。

大唐时期,慕容家接管翠微居,耗万金雇佣名匠,重新修复秦朝时候翠微居的旧貌,只可惜风景依旧,颜色却已消散。

拍着檀香木雕的椅子,风残月在这间完全以粗竹作架,青木为壁的屋子里四下望去,除却一张梨木做的方桌,几把椅子,屋子里只剩下一盆文竹,窗户向西面的地方打开,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碧绿的翠微湖。这样空旷,的确与秦朝时期的建筑无二。

慕容决放下手中的酒壶,道:“风公子,这翠微居如何?”

“女儿家气派。”

“哦?”慕容决一皱眉头,嘴上却笑道:“风公子说的不错,家中修这翠微居,的确是为迎接红袖姑娘而准bèi

,且这不过是翠微居中一处……”

“我是说你女儿家气派,男儿喝酒,图的就是畅快,九天之上琼浆虽好,却也不比人间大口喝酒。”风残月点了点桌子,双目一侧:“你明白了么?”

“大口喝酒?”慕容决被风残月一句话搞得有些不明所以然,愣了一会儿,才道:“这可是京都玉酿,这一小壶酒,就值百金……至于豪饮,风公子不要说笑,京都玉酿乃陈年三百载开坛而饮,与百年女儿红不相上下,一般人喝上几杯就会醉,何况是一大口!”

闻言,风残月微微蹙眉,不再言语。

京都玉酿不仅仅是贵,更是稀少,物以稀为贵,这京都玉酿慕容府也不过三四坛子,都是花千金买来的,就拿来被这么大口喝了,慕容诀却是舍不得。

手还没靠近杯子,风残月叹了口气,收回手来:“今日不喝酒,改饮茶吧。”

慕容决抬头之际,已经听到风残月淡淡的声音:“我喝酒要的是心情,没心情就不想喝酒,喝酒要选对人……你不行。”

慕容决自是不会抱怨什么,只是风残月实在太过狂妄,心中不免有些不悦。“难道自己竟不配与此人喝酒?”慕容决自认心高,可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一人心思竟如明月,高不可攀。

心中这般想,招待还是要招待的。

不多时,丫鬟已经端着一副茶具摆上来,壶盖上热气腾腾,不断向外冒出白气。

喝茶的讲究,自古也未曾更改,茶叶好坏,也不过一个品字。

品茶,心境尤为重yào

,茶的本性是恬淡平和,故品茶时,人心亦要平缓,水过茶叶,浮香溢出之时饮茶最佳,而今丫鬟却把茶沏好端来,这一举动,自然令风残月有些不满。

慕容决端起茶壶,为风残月倒了满满一杯茶。

风残月摇摇头:“古人言七分茶三分情,如今茶满情却,慕容兄是否有逐我之意?”

还在倒茶的慕容决一愣,回过神来,面露尴尬道:“惭愧惭愧,我慕容决自小读书不利,四书五经只学了个参半,至于茶道,更是挨不着边……哈哈,在我这等愚人眼中,茶就是解渴醒神的饮品,倒让风公子见笑了。”

说罢,端起茶杯,重倒七分茶。

“慕容兄文不成,修为倒是不错,不知是拜在何人门下,修的哪一路道法。”风残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放下来。

“我因家中关系,拜在元生道门下,师尊天元道人,法力通玄,我不过一个记门弟子。”

堂堂慕容家少爷会是一个派流的记门弟子,风残月心下却是不信。

说到此事,慕容决也是一阵心烦:“风公子有所不知,我十三岁开始修道,已经错过修道最好时机,那天元道是中土大道,一年只对外招收三百人,却只有十七人能被入选,我虽然在道术方面勤加苦学,却始终比不上那些早我六七年的人,故一直被写作记门弟子,又因为我叔父慕容紫霄在天元道中任一长老职位,才勉强没有被逐出门派。”

世人哪个不想出人头地,堂堂富贵人家大少爷,卑躬屈膝在人门下做一名记名弟子,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道术大成。

风残月迟疑片刻,道:“此茶不是好茶,喝不出味道。”

慕容决脸色一阵不悦:“这可是西湖采的龙井茶,公子口味太刁了吧!”

风残月淡淡一笑,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微微一点。

“喝茶与喝酒不一样,酒虽有好坏,喝多了便醉,醉了也就没什么滋味……茶不同,茶乃清心明气之物,喝得越慢越久,才能品出味道,所以喝茶,便要喝好茶!”

见慕容决面露疑惑,风残月又道:“慕容兄,品茶如此,修道亦如此,念头不对,纵是千般苦修也难成大业,你因为一个记名弟子而心存芥蒂,须不知宝玉埋得越深,挖掘出来就越加光彩亮丽!堂堂男儿若是连一缕心思都捋不直,修道有何用?将来又何以成大事,做大业!”

念头不达,但凭什么也是枉然,这也是修道之人,最忌讳的一项。

慕容决一手捂住额头,似乎为风残月刚才几句话所动,心念一时交杂起来,十分不堪。

半晌。

慕容决身体一震,眉头已然松开,拍桌而起道:“不错!我堂堂七尺男儿,竟会为一个记名弟子苦恼,此种做作,实非男儿所为。”

此时风残月看他眼睛已澄清透明,再无一点杂念,微微一笑。

心思通达,慕容决心情大悦,连连道:“残月兄真乃字字珠玑,金口玉言,短短几句话,便解开了困扰我慕容决三年之久的心结!春儿,去将父亲从京都带来的三坛百年女儿红都拿来,今日我要和风公子畅饮一番!人生得此友人,千金不换!”

看到慕容决兴奋不能自拔的模样,风残月连连挥手,道:“慕容兄,酒乃五谷陈酿,浑浊之物,你心思刚刚明了,不宜喝酒,咱们还是喝茶吧。”

“这……”慕容决看到风残月拒绝,微微有些难堪,看起来此人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并非如第一眼所见,城府太深。

“好!咱们喝茶。”慕容决点点头,忽然又对丫鬟喊道:“春儿,把家中珍藏的碧禾花茶拿出来!”

“大少爷,那可是老爷都舍不得喝的茶,从西州运到这里,可是老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现在家中也只有半斤左右……”名叫春儿的丫鬟也有些犹豫,毕竟东西太过贵重,若是被管家责问起来,少不了一顿苦吃。

慕容决现在的心情,岂在乎这半斤茶叶,连声喝道:“叫你去你就去,管家问起来,就说我招待客人了,现在父亲不在家中,一切由我做主!”

“是,少爷。”春儿少见这名少爷发脾气,连忙跑出去,拿茶叶去了。

且说这碧禾花茶,乃是采自西州幽山深处,一处断崖老松的花叶所制,世间仅幽州几颗老松有此物,因其初日时候最早沐浴纯净阳光,受天地雨露精华繁衍,才生出一种奇异的绿色花朵,此花只开一夜,一夜过去便凋零,为了采这种花,采茶人往往要在断崖边一等几个月,彻夜不眠等待,直到花开时候,才敢下崖**。这种茶叶,放在市上也是有价无市之物,往往为宫中御品,皇帝妃子才能喝的到,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慕容家,竟能够得到这样珍贵的花茶!

念由心生,风残月道:“慕容兄,我有一个问题不解,冒昧问一下……你所修之道,是何处所传,是为何法?”

慕容决道:“我修炼的元生道法,乃是元生道祖上所传,分为九层,修炼至第二层后,才能习得真zhèng

内容,第五层时候,已达到人间散仙地步,第六层便已是人仙,第七层时候,已经化为地仙,有长久寿命……至于修炼至元生道法第八层,已列为人间大成存zài

,是为天仙!元生道中,千年之中只有一人修成天仙,傲立天地。”说到这里,慕容决眼中掠过几分毫光,似乎也在向往这样高深境界。

风残月面上表情平淡:“慕容兄,你可知dào

成为天仙之后,还有何路?”

慕容决一阵不解,疑惑道:“天仙不是人间顶端,修炼之上便成为仙人,逍遥自在了么?”

风残月一挥袖子,正要说到……

“少爷,茶拿来了。”春儿拿着一个玉锦盒子,放在桌子上,盒中自然是千金难买的碧禾花茶。

“残月兄,今日你与我解脱心思,咱们不谈琐事,喝茶!”慕容决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味,从玉锦盒子中散发出来。

“好,不谈琐事,今日就由我来教你如何品茶。”一挽袖子,风残月掀开玉锦盒子,一阵淡淡的清香顿时从盒中散发出来,碧绿色的花叶上,似乎还冒着点点绿光,一看便知是灵物。

温壶、装茶、润茶、冲泡、浇壶、温杯、运壶、倒茶……翠微居中一阵扑鼻茶香传出来,一阵阵飘远,直至在湖上散尽。

小屋子里,茶香四溢。

慕容决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顿时觉得满口生香,口中一阵说不出的清爽。

“这茶果然有醒神清脑作用,今日又得残月兄一手泡茶好技艺,这茶,喝的畅快,喝的值!”慕容决一阵赞叹,哈哈笑道。

“茶的确是好茶,”风残月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笑道:“若日后有机会,便与你喝酒!”

“定下了,他日定于你喝个不醉不休!”

茶过半晌,气氛丝毫不减。

便在慕容决说起自己家中事情的时候,忽然见其伸手进怀里:“残月兄,你我一见如故,今日我给你看一样宝贝!”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布袋,从中抓出一个手掌大小,温润光泽,泛有淡淡白光的玉块。

第九章 和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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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九龙叶炎草

又是一个清晨。

木屋中醒来的风残月,揉着眼睛走出门去……

明明是清晨,天色却如傍晚时候一样阴沉,看来前日的那一场大雾,的确带来了这阴沉天气。

随手抄起木屋墙壁上的斧子与那把从不离身的小刀,风残月便要走下去——木屋建在一颗丈许粗的大树上,往下走,要比上来时候小心许多。

至于慕容决送他的那块‘和氏璧’,早已经被仍在屋子里。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平日里带这么一大块玉出去,少不了引起什么事来,玉块对风残月而言,估计也只是日后拿它刻一个玉佩什么的,毕竟他是很喜欢这种白玉的光芒。

上午仍旧如往常一样去打柴,一直到打好一担柴,风残月才想起要去一趟青山,摘些含香草。

每日这个时候,阳光已经射到这片树林中,只不过今日天色阴沉,仍旧是一片昏暗。

“若是下起雨来,又要在山中避一避了。”风残月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喃喃道。

把砍柴的斧子与一担柴放在地上,风残月轻身上路了。

青山,是百里之内第一大山,高有百丈,北面山势陡峭不可攀,唯有南面树木葱郁,有上山的捷径。

近些年,靠打柴为生的镇民渐渐少了,人们对青山的认识便也少了许多,每日仍旧打柴的人,也只在山脚处的山林中伐木砍柴,从不到山里面去。在人类的认识中,深山之中多有山精树妖,人一进去,若是被妖物盯上,便会死在山林中。

实jì

上,妖也同人类一样,深山之中生得多是些老魅,鬼精,妖力弱的妖族一样会被山中鬼怪杀害。

不过风残月并不害pà

,青山之中,自有山神一说之后,便不怎么听说过鬼怪一谈。

爬山一直到下午,风残月才到了一片平坦得山面上,过了这块地,便是含香草生长之地。

“呼……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该死的神力!”风残月喘了口粗气,坐下来,歇息了一会儿。

之所以他的身体没有一点恢复,原因便是被打入体内的一股神力,每当身体有一丝想要恢复的念头,立时便会被这股神力干扰,可以说,现在的他除了样子是人类,几乎就如同最平凡的妖族一样,弱小无比!

“可恶!若是能够得到太上的寒神丹,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暗叹口气,风残月站起身来,继xù

向山上走去。

秋意渐来,林间早已落满枯叶,踩上去一阵阵‘噼啪’作响。这一片树木大都是杜鹃树,夏日时候红花遍山,每当秋季之时,满山红花枯萎,地上除却树叶,还有铺了一层的花。

再走几步,风残月终于看到那一片仍旧碧绿的草地。

这一方草地并不大,只有五六丈大小,上面生长的便是含香草,含香草不随季节枯黄,冬季时候进入休眠,每当春季来临时候,仍旧会散发勃勃生机,故这一种草,也被称作长生草。

风残月蹲下身来,用手摸了摸深绿色的含香草,这种草叶子要比一般的草厚一些,草叶含有一股奇异的香味,通常是放在香包中,或是拿回家放在屋子里,草干了后,泡水喝也不错。

抬头一看阴沉的天气,黑色的雨云在天空上已经越积越厚,只要雷鸣声一响,恐怕便会下起雨来。

“得赶快了。”风残月低头,抓起一把含香草在鼻尖闻了闻。一般来说,含香草并不都是香的,以往来说是越老的草越香,风残月翻了一遍,立kè

便把目光停在草野正中间。

走过去拔起一颗草,果然带些异样清香,风残月面上一喜,立kè

又抓了几根。

轰隆隆!!

正在收拾之间,天空上已经传来一声巨大的雷鸣,豆大的雨天从空中砸下来……

大雨将至。

“不好!”抓起手边的草,顾不得在做什么,风残月起身。

手心突然传来一股灼热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灼灼燃烧,温度不断加深,竟有要烧掉自己的手掌之意!

猛地丢掉手中的草,大雨落在手掌上,一阵白气冒起来,风残月原本白皙的手掌,竟被烧出一道红红的印记!雨打下来,顿时激起一层水泡!

“什么鬼东西!”风残月一面顾及被烧疼的手,一面看向地上那一把含香草。

只见在众多绿色含香草中,一株暗红色,十分不起眼的草叶夹杂,雨水打上去,立kè

便蒸腾作白气。雨水落下,草的温度竟还在不断提高,原本在一起的含香草,竟在不断冒气的白气中,渐渐变枯干,水分完全被蒸发,最后,竟然冒起白烟……

大雨中,风残月一动不动的站在草地上,手上的烫伤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两只眼睛似乎呆住了,死死盯在枯干的草叶上,白烟浮起……最后,‘噼啵’一声燃烧起来!

竟然在大雨中烧了起来!

“这,这是……”风残月眼里满是惊愕的目光,其中还有一点点希冀,心头狂跳:“九龙叶炎草!”

九龙叶炎草,生在极寒之地,受万载寒冰所育,奇热无比,传言太古凶兽火麟,幼时便是吞噬这种草叶为生,所以才有了霸道的火焰!

而今,竟然在这一个小小青山之中,不冷不热的神州大地,生出这样一小株九龙叶炎草!

简直不可思议!

“怪不得周围没有鬼怪之物的气息,原来是这种奇宝在此,怪不得……怪不得……”风残月拍着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抚下去——有了这种草,只需yào

人间数十味药材,便可熔炼出与寒神丹一样效果的九龙炎火丹,效果一点也不比寒神丹差!

得到这株草,风残月便有机会消灭体内的神力!

大雨瓢泼,风残月立在风雨中,静待这一株小小的九龙叶炎草降下温度。

耳畔长发湿透,风残月拂了拂袖,左手烫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看样子,这一次烫伤很是严重……

不知何时,悉悉索索的声音出现在周围。

在草地上等到九龙叶炎草降下温度的风残月,忽然间呆在原地。

灵物所在之处,必有其守护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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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冰帝蛇

森林中,大雨滂沱!

雨水从天空上落下来,砸的树叶劈啪作响,树叶一片接一片落下来,混入地上的泥浆中。便在这几个喘息之间,天色已变得一片黑暗,漆黑的天幕被一片乌云笼罩,周围看不到一点亮光,冥冥之中,唯有九龙叶炎草所在的地方,还在腾腾的冒出白色热气。

哗啦!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顷刻照亮整片森林。

风残月四周悉悉索索的响声,竟是从无数条蛇嘴里发出来的。透过这短暂的光芒望去,周围已不知聚集多少条蛇,颜色花绿斑驳,一看便知是剧毒之物。

灵物既出,天地异变应在情理之中。

“果然,阴森之气是从蛇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道守卫这里的,竟是一条蛇王?”风残月目视周围黑暗处,天色虽然黑暗,但还不至于一点都看不清楚。

四下里,大大小小不知有多少毒蛇,乃至于树枝,树干上,水洼里都爬满了蛇,乍一看过去,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忽然的,风残月脚下一阵不平静的声音响起,突起的地面下,仿佛有什么动物就要破土而出!

“不好!”

风残月一脚踢开地上的九龙叶炎草,顺势后退一步。

轰!

地面炸开一个大洞,一条足足有水桶粗细的银白色大蛇,自泥土中钻出蛇头,位置恰好在刚刚九龙叶炎草上。

若非风残月反应及时,九龙叶炎草怕是已经被大蛇吞入腹中!

目视眼前的白鳞大蛇,风残月只觉得全身一阵恶寒,蛇身散发出一种极寒的气,竟似乎要把人冰封起来!

“白鳞大蛇?不对……九龙叶炎草绝非是这种灵兽守护!”风残月心中泛起一阵疑惑,眼看这条大蛇慢慢从洞里钻出来,一点一点,最后完全钻出土洞,银白色的身躯盘绕起来,足足有十丈大小!

大蛇两只泛起绿光的竖瞳紧紧盯住了风残月,蛇尾悄悄向九龙叶炎草所在的位置盘旋过去,一点点将九龙叶炎草盘住。

“嘶……嘶嘶!”白鳞大蛇恐吓一般的发出嘶声,看得出,这条白鳞大蛇已经有灵性,见到九龙叶炎草落回,并不想就这样开战。

“想要我不战而退?”风残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手中蓝光闪烁,大蛇蛇头猛地一甩……啪!!淡蓝色小刀深深插在远处树干上,只留出一小截抓的地方,若是击中大蛇,大抵只要一击便能洞穿大蛇身体!

出招不利,风残月还未等再做出动作,白鳞大蛇已经扑了上来,蛇尾狠狠摔向风残月。

“好!”风残月见大蛇移动,竟然丝毫不顾大蛇甩过来的尾巴,只一侧,蛇尾扫过来的时候,顺势一蹲,并未再发动进攻,反而笔直向九龙叶炎草所在的地方奔去。

“嘶嘶嘶!”大蛇一见不妙,顿时一声咆哮,无数蛇群涌动。

群蛇一起迅攻过来,风残月便是想躲,也绝无幸免之理,一咬牙,竟狠狠冲出蛇群,毫不犹豫的抓住一条蛇,当做绳子一般,在地上还在冒热气的九龙叶炎草上一扎。毒蛇传来一阵惨叫,立时被烧得皮开肉绽,顾不得甩去身上的毒蛇,风残月只手撕下一截湿透的袖子,在蛇被烫断的同时,用湿布拴住了九龙叶炎草!

一抬头,白鳞大蛇已经怒气冲冲的盯上来!

此时,挂在风残月身上的蛇已经纷纷退下,只是伤口众多,蛇毒怕是残余不少。

仅在一个喘息之间,九龙叶炎草已落入风残月手中,白鳞大蛇恼怒不已,口中发出低沉的闷吼,双瞳之中凶光更盛。风残月更不想让,两股气势迎面相撞,群蛇竟为之退避。

“来啊!”

一股野蛮气势自风残月身上爆fā

出来,面对这条可能活了几百岁的大蛇,风残月竟一点也不躲避它的目光,两只眼睛狠狠与其对视!

“嘶嘶嘶!”

“嘶你个大头鬼!”

白鳞大蛇咆哮着冲上来之时,风残月也是一声闷喝,与大蛇面迎面冲了上去。

两者气势不相上下,拼的……便是实力了!

忽的,便在白鳞大蛇与风残月冲在一起的时候,白蛇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两颗森白的獠牙一张,满嘴腥气,却不是咬过来……

“来这招啊,早就看穿了!”

同一时刻,白鳞大蛇嘴中那条森白色,闪着银光,不断冒腾腾寒气的小东西冲过来时,风残月用湿布拴住的九龙叶炎草甩了上去!

哧!

一冰一火两种生物撞在一起,白色物体顺势咬住九龙叶炎草,也就在这一个空档,风残月这才看清楚那条小东西——竟是一条,七寸长短的小蛇!

啪!

寒冰小蛇与九龙叶炎草一齐被摔进泥浆中。

“果然是冰帝蛇,蛇类之中只有极北寒虺与冰帝蛇两种是冰寒之物,能够守护九龙叶炎草却不受其伤害的,中土大地,只有你这种东西了!”风残月双目之中一道闪光,顾不得那条白鳞大蛇,狠狠一拳就砸在小小的冰帝蛇蛇身上。

喀拉喀拉!

风残月的手接才触到冰帝蛇,握紧的拳头便被寒气凝出一层厚厚的冰,速度剧减,风残月手心发力,拳头狠狠砸中了冰帝蛇。

冰帝蛇翻了个滚,小小的蛇躯一盘旋,却还没有松开口中的九龙叶炎草,只是两只银白色的瞳孔中,满是惊愕的目光,似乎其还不能相信,刚才自己竟被面前这个凡人羞辱了一番!

堂堂幼生蛇帝,竟被一个凡人打了!

一拳捶在冰帝蛇面前,手上凝结的冰块哗啦碎掉,风残月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条小蛇,也不退缩,也不前进!

周围的蛇群,包括那条白鳞大蛇,此刻都是怒气腾腾的瞪着风残月,似乎只要冰帝蛇嘶叫一声,立即便会冲上来,让面前这个人尝够万蛇噬咬的痛苦,挣扎死去。

林间气氛,一时格外紧张!

+++++++++++++++++++++++++++++++++++++++++++++++++++++++++++++++

第十二章 夺草

林间低空,一处大树之上。

“师姐,我们要不要现在出去,那人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一个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背一把青色长剑的人悄悄说道。

在他左面的女子,正紧紧注视在前面,两人都是一身灰青色打扮:“再等一等,如若他能逼退冰帝蛇,那是最好不过……不然,也只能由我出手了。”

————————————————————

大树下,风残月仍在与冰帝蛇对峙,周围地面上的水滴,不知何时凝结上一层薄冰,靠近冰帝蛇的雨点还没有接触到地面,便被寒气冻成一颗冰粒,砸的地面一阵作响。

因为有九龙叶炎草的高温,风残月并没有多感觉到这股冰寒,反倒是被这股高温搅得有些心绪不宁。

周围的蛇群不断发出‘嘶嘶’的叫声,有的甚至爬过来一些,企图攻击风残月。

倏地!

冰帝蛇松开咬住九龙叶炎草的嘴,两只银瞳寒光一冒,对蛇群‘嘶嘶’一声,竟然就转过头,背对风残月慢慢离去……

无数条蛇收起腾腾的杀气,闪烁的蛇瞳之中,尽是惊愕的目光。

堂堂幼生蛇帝,竟然肯放下到嘴的食物,乖乖让给这个凡人!

“嘿,慢着!”风残月嘴角勾起一点笑容,忽然起身走到大树下,拔出刀子。

“天地灵宝,万物不能独占,你守护这株九龙叶炎草十余载,也算功劳,只可惜今日被我误摘,未等这颗草完全成熟,”说着,小刀已将九龙叶炎草切去一半,趁还没烧到手,猛的一丢:“给你!”

冰帝蛇猛的转头,身子一腾空,顿时将一截九龙叶炎草咬在口中,抬起银色蛇头看向风残月,银色瞳孔眨了眨。

“走吧,小小一座青山容不下你这等帝王生物,他日有缘在别处相见,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冰帝蛇如同听懂一般,点点小头,一下跳到白鳞大蛇头顶上,白鳞大蛇一甩尾巴,很不情愿的向林间走去……

“动手!”

一声大喝,突然从满是雨声的森林上空传来。

九把金光闪闪的长剑,猛的自天上落下来,迅速周围数十米形成一个金色光圈,竟然连白鳞大蛇也困在其中。

“诛邪阵!”风残月第一眼就看出这九把剑的由来,脸色一慌,立kè

对楞在原地,满是杀气盯紧自己的白鳞大蛇喊道:“快走,有人在这里布了阵法!”

说话之时,白鳞大蛇一仰头,钻入土地之中,冰帝蛇随后跳进去……

唰——唰——唰!!

漫天金色的光突然在这个几十米的大阵之中爆fā

出来,周围无数条毒蛇瞬间被金光刺死,大树被穿透无数窟窿,**一声摔在地上。仅一瞬间,诛邪阵中,便只剩下中心的风残月!

“什么人!”

感觉到两股自天际冲来的气息,风残月刚一抬头,便见两个御剑而飞的修道者,一男一女,女子负手而立,男子双手抱胸,一副威严不可侵的样子。

“天地灵宝,你居然如此浪费,肆意交给这种畜生,真当是大罪过!愚昧!”女修道者冷冷道,脚下踏的一把青色长剑,光晕照亮周围的无数死蛇。

大罪过,难道比杀死无数条生灵更大么?

风残月冷笑一声,道:“天地灵宝各有所取,我想予谁便予谁!”

微微蹙眉,谨慎盯住面前两人,凭直觉微微摩挲两人的实力——女的只差一点就达到散仙地步,男的道术却要差许多,只不过两人都已达到道家驱物之境!可御剑飞行。

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是风残月的第一个念头,凡人身体绝对无法与散仙对抗!

“好!”女修道者冷冷一笑,双手仍旧抱胸,雨水还未接触到身体,便被剑芒激射出去:“我二人受师门之命,守候这九龙叶炎草良久,为的就是等其成熟,你擅自夺我二人的宝物,我不问你的罪……现在,拿来吧!”说罢一伸手,秀目直射风残月。

“笑话!看来如今的修道之人也不必自立教派,干脆去抢罢了!”风残月怒气横生,一步也不退让!

“好……好!”女修道者连说了两个好,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却更像是怒笑,一招手,诛邪阵立kè

大放光芒:“你是真的不肯交出九龙叶炎草是吧?”

“休想!”风残月更不妥协。

“那就去……”

“且慢!师姐,容我劝一劝他,人命贵重,掌教教导我们修道之人不要轻易伤人性命,还是……”在旁的年轻修道者顿时阻止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女子冰冷的目光盯上,噎住了。

“虚清,你才接触世人,不懂得世人贪婪,不懂规矩,像这种冥顽不灵的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女修道者一声冷喝,当即打断虚清的念头。一转头,女修道者阴冷一笑:“今日你命丧此地,全管你本心贪婪,怪不得他人!”

“死吧!”

诛邪剑大放光芒的之际,一把融入黑暗的小刀突然从风残月手中射出,女修道者眯眼一视,突然扬起脚下青色长剑。

啪嚓一声,小刀与青色长剑相撞,平淡无奇的小刀竟然穿破剑芒,在青色长剑上撞出一片火花。

脚下长剑猛的收入手中,女修道者万万不曾想到风残月竟然会主动出手,脸色冰寒,怒极生笑:“哈哈!你胆敢对我出手……本想留你一具全尸,现在看来,我定要你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嗡嗡嗡!

诛邪剑阵突然一阵嗡鸣声,原本齐刷刷插在地上的九把剑,竟然有一把被拔出来,此刻正握在风残月手中,不断抖动!

诛邪剑本就是女修道者之物,更没有被风残月炼化,这样拿在手中,能勉强压制住剑的灵性就已不错!

“虚清,杀了这贼人!”

“哼,劝说不成就要杀人,果然修道之人都是绝情绝心的,怪不得世人都言修道者如畜生!在我看来,却是畜生不如!”

风残月大喝一声,手持一把诛邪剑,顿时与女修道者的青色长剑撞在一起。

啪嚓!

两者相撞,风残月周身被一股大力压制,身体猛的倒退数十步,撞在一棵大树上才停下来。并非因为两人实力察觉太过悬殊,而是诛邪剑在最后一刻,将女修道者的攻击加以反噬到风残月身上!

抹去嘴角的鲜血,风残月眼中目光愈发嗜杀。

第十三章 赌注

“凭你这种凡体,也想掌控诛邪剑,真是痴心妄想!”女修道者不屑道,声音冰寒,满是讥讽的语气。

“试试便知分晓!”

风残月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目光,突然扬起手中还在挣脱不停的诛邪剑,左手猛的攥住,划下去,一抹血迹顿时留在满是金光的诛邪剑上。

血液压制,金色的光芒立时黯淡下去,逐渐变作一把黑色无光的细剑,被风残月握在手中,不再挣扎一下。

“凡人污血,你竟学了旁门左道的血印之法!”女修道者的脸色瞬间冰冷下去,甚至是起了浓烈杀意。

“竟敢污我仙剑,肮脏至极!”随一声冷喝,女修道者四周八柄闪光的诛邪剑纷纷亮起,漂浮在空中……女修道者一抬头,右手高举青色长剑:“天赐神剑,诛邪除恶!”

轰隆!!

巨大的雷鸣声响起,漆黑的山林之间,青色光芒猛地从剑体上暴涨数倍,化作一道三丈长短的粗大青色剑芒!女修道者一声怒喝,青色剑芒当头劈下,大风扬起,林间树木以摧朽拉枯之势,被这股青芒冲击,撞向风残月所在之处。

一面横剑削断飞过来的树枝,风残月脚下步伐沉稳,一只黑色无光的铁剑,竟被舞得有声有色……而眨眼之间,八柄闪烁金光的诛邪剑混入在断裂的树干中,闪电般刺向风残月!

叮——叮——叮!

八柄剑毫无余地的被风残月挥剑拦下,剑体落地,并没有在浮起来,看起来上面的道力已经被撤回。

“青芒!”

一道碗口粗细的巨大青光,于风残月面前笔直刺了过来,风残月猛一收身,横剑挡在身前,不料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跳出去。

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响起,在撞断几根树之后,风残月背部终于顶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只是胸前那道青光大力压制在胸口的黑剑上,剑体上隐隐有一道裂缝。若是剑芒再狠一点,立kè

便能贯穿风残月的身体!

“虚清,动手!”

女修道者一声冷喝,顾不得天上落下来的雨水,身上已经湿了一大片,微微喘气,看样子刚才一招,也是耗费少许的元力。

“可是……”

“休要啰嗦!立时了断了他!”

在女修道者怒斥下,虚清脸色一抖,忽然闭上眼睛,咬牙:“是!”说罢,面前八把金色长剑如一漂浮起来,一柄柄浮在空中,瞬间化作金色流光,洞穿而来……

咚咚咚!!

八柄诛邪剑化作八道金色流光,就在转眼之间,将还在拼力抵抗青芒的风残月洞穿,钉在大树上!!

胸口,肩膀,手臂,腹部……分别都被钉上诛邪剑,血液顿时流出来,气一松,风残月抵在胸前的那柄黑色长剑哗啦一声断成两截,青芒顺势而下,洞穿身体!

噗哧!

又是一片血花溅起,风残月胸口被洞穿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其中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呼……”松了一口气,女修道者确信面前这个嘴角流血的人已经死去——如果这样子还不死,那么面前这个人只可能是一个妖怪了。

就算是妖怪,被洞穿身体,也绝无可能活下去!

可在后面快跑过来虚清,去看到风残月如血一般红起来的脸色,不断红涨的脸庞下,一个嗜血修罗般的微笑,恐怖森然!

“师姐,快退!”

再要退已来不及,噗嗤一声,一把剑已经被风残月身上那股灼热且霸道的气势压迫出去,反插在树干上。随后,数把剑嗖嗖飞出,伴着流出的鲜血,风残月身上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尤其是胸口那个血洞,竟然可以清楚看到骨骼生长的情况。

炙热的火焰之气,迫使虚清后退几步,同时身旁倒退出去一个身影,恰是刚才的女修道者。

“师姐,你没事吧!”虚清快跑到女修道者身边,看着一脸煞白的女修道者,见其嘴角渗出来鲜血,担心道。

“没事……”女修道者擦去鲜血,缓缓站起来,只是眼神多了一丝恐惧,眼睛紧紧盯着蒸发的水汽:“这,这不可能,他竟然吞食了九龙叶炎草!不……凡人之体怎可能承受得住如此猛烈的灵药!”女修道者脸色几乎趋近疯狂,九龙叶炎草乃世间极热之物,凡人吞食,一个喘息不到的时间便会被燃烧殆尽,骨骸不留!

可面前这个人,不但活生生吞了一口九龙叶炎草,还借助草药猛力恢复伤口,连气势,也是大变!

砰!

罡风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一道拳力,震散了围在风残月周围的雾气。只见风残月半跪在地,一头黑发无风自起,如蛇般狂舞,脸色通红的吓人,只有一拳捶的地面,裂出蜘蛛网一样的纹络,足可见其力道强硬!

脸色涨红的风残月,忽然抬头放纵大笑,大笑之间,林间树木颤抖不止,树叶簌簌落下,百兽如同面临末日,纷纷向四面逃去,更有甚者吓得在原地颤抖,不敢乱动一下!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林间树叶簌簌落下!

缓缓起身,风残月脸上的殷红渐渐消退,他注视着自己的双红素,仿佛多年之后,再一次找回了自己的双手。

炙热的火焰,与力量!

“果然九龙叶炎草能够压制神力,还好……赌到了!”

若是没有体内那股神力,或是两者不会发生冲撞,现在的风残月早已因承受不住九龙也药草霸道的药力,爆提身亡,更不可能找回一点失去的力量!

他敢赌,敢拿一切去赌,因为他不能错过任何一次机会了!

手间骨节一阵咯咯作响,风残月目视警惕起来的女修道者,低声喝道:“报上名来!”

“果然不是一般凡人!”女修道者咬住嘴唇,似乎是在悔恨自己刚才没有趁机割下风残月的头,即便九龙叶炎草药力再强,割下头也绝无生还可能。现今一想起来,不由恨恨道:“就让你死个明白,你现在做对的,是中州大地三大正道门派之一,太上道!我便是太上道下六代弟子……”

“不,我不需yào

知dào

你的名字。”

风残月冷冷一笑,轻喝道:“且出招吧……”

森林中,大雨还在下个不停。

第十四章 林中激战

空中漂浮一把淡蓝色小刀,慢慢飘向风残月所在的地方,仔细一看,正是那把平淡无奇的小刀!

妖族达到塑骨后期,便可拥有驱物本领,如今风残月也是借助九龙叶炎草的霸道药力,瞬间突破化形一层,妖力直指塑骨后期。虽然按照常理,一只修炼到消元初期的妖族,才有能力与接近散仙地步的修道者一决胜负——但显然,这个常理对风残月并不适用!

他有着比这两人丰富千万倍的战斗经验,脑海中烙印不知多少种门法道术,仅仅是一个接近散仙而没有成为散仙一列的人类,他还不放在眼中!

“来吧!”

一招手,闪烁淡蓝色光芒的小刀已被风残月握在手中,刀身上光芒大盛,如同一个巨大的光圈,包围住风残月的整只手臂。

“虚清,我佯攻,你趁机夺取他左手中的九龙叶炎草,九龙叶炎草药力如此霸道,他肯定只吃了一点!”女修道者咬咬牙,似乎对灵物被亵渎感到异常的愤nù



一道青光匹练,从林间无数断木中飞过,再次袭来!

只这一次,风残月却有了满满自信,包围蓝光的手一甩,一道青色气流直袭过去,而其本身却立kè

泛起一道青光,直逼两个修道者。

一把青色长剑,再次与淡蓝色小刀撞在一起,此剑光芒要比刚才弱上许多,似乎是那个青年男子所持仙剑。

两道光芒在林间闪烁,不时交错出道道火花。风残月一边控zhì

淡蓝色小刀,脑海中无数的念头,不住翻腾……刚刚吞食九龙叶炎草,药力必不能平衡太久,就此撤tuì

反而会耽误最好时机,若是还不能及时甩掉这两个人,自己反倒是有性命之忧。相反若是不撤tuì

,风残月至少有五成胜算,只是要想完全杀死女修道者,却是没有可能,因为他现在的实力,仍不足以剿灭元神!

“既然动手,那便战吧!”

心头一阵明了,淡蓝色小刀的光芒突然壮大一倍,渐渐与青剑持平,收回弱势。

身后青芒直追而至,风残月突然跳起,身子在空中一转,青芒擦腰而过。

“龙型拳!”右手上突然凝出一个硕大的金光龙头,猛地飞出,轰在青剑之上,青剑剑体传来一阵嗡鸣。不远处的女修道者,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看起来刚才对青剑的一次攻击,已经伤到了她。

武家之力,变强后便可以气凝力,化形为各种状态,力量强dà

又懂得释fàng

的人,甚至可以一拳打出一道青龙烈光,更有甚者,一拳可以崩碎岩石,崩碎山体……挥手一道暗劲,便能崩碎十丈之内大地。

“还没完呢,虎形拳!”

见青剑仍旧飞回,风残月怎肯放过这机会,手中再次凝出一个虎头,照常飞出去,‘轰’的一声再次击中青剑。

只听‘啪啦’一声,青剑失去控zhì

,摔在地上,风残月一纵身,越过剑体,一拳猛挥。

“霸狮拳!”

“寒修掌!”

一拳一掌撞在一起,无形光波摩擦产生巨大冲击力,分向两面,气如刀割,树木刷刷倒下。

一拳不成,风残月也不强攻,身形倒退几步,卸去冲力,稳下步伐……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突然闪过身旁,疾手便抓向左手用湿布拴住的九龙叶炎草……

“哼,对抗不成,便要偷袭!”风残月回头之际,右手上已经凝出一个霸狮拳印。

“霸狮拳!”

林间传来一声闷哼,出乎风残月意料之外的是,那青年修道者不但不躲,反死死抓住九龙叶炎草,借助被打出去的这一股力,竟然将九龙叶炎草从风残月手中拽了出去!

“师姐,我拿到草了,我们快撤!”青年修道者口角明显流出血来,霸狮拳这一记重击,即便是武师都不可能轻易挨下来,何况是一个修道之人。

修道者,修心不修身,即便道术再强,**也如凡人一般弱小……除非修成人间真仙,便可凝聚真体,突破凡体阻碍。且修道者有元神分身,即便**被毁,依旧可以夺舍重生,或者重新修炼**。

但此时此刻,青年修道者的飞剑还在与风残月淡蓝色小刀交手,怎可能逃出此地!

双目一顿,风残月视线停在青年修道者身上,身旁落地的青剑划过风残月身边,立kè

便驰向青年修道者所在的地方。青年修道者一只手捂住胸口,正期盼仙剑立kè

带其离开这里,只是,映入他眼中的,却不仅仅是仙剑……

风残月双手空出来,左手凝龙,右手化虎,双拳一撞,双拳之间摩擦出剧烈的气波,一拳!一龙一虎两道劲力同时砸去,青年修道者连一道都不曾挡住,身体被狠狠砸飞。

“虚清!”

女修道者一惊,眼前同门大口吐血,伤势极为严重,怕是要被风残月所俘,一咬牙:“虚清,快把九龙叶炎草扔出来!”

青年修道者连说一声‘是’的力qì

都没有,一招手,软绵绵的扔出九龙叶炎草,女修道者的青剑一甩,顿时将九龙叶炎草插在剑尖上,一回转,竟然丝毫不顾同门安危,飞刺回来。

“虚清,摆八方诛邪阵,拖住他!”

女修道者一狠心,脚踏青色光剑,瞥了一眼地上的正追过来的风残月,从怀中掏出一枚红色小丸,扔出去!

“轰!”

红丸爆碎,风残月猛地倒退一步,险些被伤到。

而此刻,地上的诛邪剑居然再度亮了起来……诛邪剑本是九把,被风残月破去一把,剩下的剑若想重新组阵,只能改变阵法!

“米粒之珠,也放光彩!”

八柄诛邪剑亮起金光的同时,风残月已经向前踏过一步,双手手指交叉,握紧,大喝道:“西海乙木——南燿离火——东岳瑞金——北冰葵水!大日如方,灼灼可炎,青冥冻土,百里尸寒……四方镇海阵!”

林间西侧,一簇青色光芒拔地而起。南侧红光腾腾,如火焰飞出。东侧土黄色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威严不可侵。北侧寒白光芒,如九天玄冰,震慑人心!四道光芒,青光直射红芒,土黄色光芒直射寒白光芒,四方交错,一道四色大型法阵出现在地面之上。

怔在天空上的,女修道者踏剑平立,脸色一片苍白。

在前面的青光里,渐渐走出来风残月的身影。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放下九龙叶炎草,我便放你同门一条生路,不然……药失,人死!”

淡蓝色小刀仍握在手中,远处那把青色长剑已经入废铁一样落在地上,青年修道者口中血流不止,再不加以治疗,定会死去!

如此时候……

女修道者犹豫片刻,一踏剑,高飞天空:“虚清,你先撑住,待我回去将药交道掌教手中,再派人来救你!”

一道青光划破天际,余下了四方镇海阵的光芒,与两道身影。

第十五章 结仇

青年修道者倚在枯树旁,眼中仿佛蒙上一层灰色的光彩。

他的眼中没有对生的渴望,亦没有对死的恐惧,年轻的修道者只是坐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风残月走近了,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叫虚清是吧,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虚清的嘴角还在淌血,眼前的光景恍惚,化成一副熟悉的场面,自己生在富贵人家,三岁学诗画,七岁便被父母花大价钱买入太上道,开始十年如一日的修道路程,如今一过许多年,就这般的把性命,丢在了路上。

或许天地灵宝,人命真的无法相提并论。

他张开口,缓缓的,却又极为认真的说:“你杀了我吧。”

风残月目光沉默,杀气不知为何收敛了大半,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如同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一般。

“你可有悔么?”风残月忽然说。

“有悔……”

轻声的回应,在蓝光闪烁的一刻,哽咽着再也无声。

淡淡的声音响起在林间,淡蓝色小刀贯穿青年修道者的心口,还在淌血的身体慢慢变冷,风残月隐约着听到了,青年修道者嘴里一声轻微到几乎不清楚‘谢谢’二字。

大雨还在狂下不止,要将地上的血迹冲干,冲走撕杀的痕迹。

拾起地上把已经失去光辉的长剑,啪嚓一声,只手折断,将两截断剑慢慢插在土地上,下面正掩埋一具冰冷的,年轻的尸体。

风残月目色无光,静静的说:“下辈子不要再修道,做个凡人,你这一生早逝,阎罗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下一世,不要再遇到我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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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雨下完的时候,天色已经由黑暗渐渐变作黎明时候,淡淡的朦胧色彩。

木屋之中,风残月身上冒起腾腾热气,一身衣服早已被热气蒸干。

‘嗤嗤……!’一只通红的手忽然伸进水中,坛子里顿时冒起一层热气,雨水迅速蒸发,只一眨眼不到的功夫,坛子里的雨水已经蒸发了一层。

“呼……”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风残月睁开双眼,感觉到体内的妖元力已经稳定下来。

“果然,借助九龙叶炎草到达的塑骨后期的妖元力,还是不可阻止的降到塑骨中期,药物毕竟有限制,可惜……若是能再得到一截九龙叶炎草,我便可以一口气彻dǐ

压制住体内的神力,这样下去,最多两个月,体内的神力还是会苏醒过来。”风残月站起身来,扬起袖子擦了擦满是水珠的额头。

只要一直这样下去,他便可以一直修炼,直到神力再次挣脱九龙叶炎草药力的束缚。

“恢复力量是好事情,可是居然中了火毒,看来要离开这座小镇子,去一趟寒函谷,找一找冰老妖那家伙。”心中一面想着,风残月微微抬头看了看木屋外面。

雨停之后的森林,有些不平凡的生机。

虽然是秋日,这一场秋雨冲落了不少树叶,许多树上都只剩下孤零零的树枝,但还是有些四季常绿的树木,在秋寒之际散发它所应有的魅力。

冷冷清清的秋季,仿佛又一场俗世的开幕。

在黎明悄至的的时候,风残月微微喘息,眼中闪过一抹红光:“太上道……”

闭目,盘膝坐下,再次陷入到一个修炼的深境。

趁着还有一些剩余,没有完全消解的九龙叶炎草药力,风残月想要进一步修炼,在稳定自己塑骨中期的同时,进一步修炼过去!

人体一共有一百零八根骨头,妖族却未必,当一个妖族成功从化形修炼到塑骨阶段之后,便可使将身体骨骼人体化,也就是将某些骨骼组合,或者断裂,组成与人体一样的一百零八根骨头。但这样子,妖族所要经历的痛苦远非人所想能像,况且一个修炼失误,还会有性命之忧。皮肉之伤尚且疼痛难忍,如此已经涉及到骨骼骨髓的地方,疼痛之处已不是常人所能想象,有许多妖族在经历这一个阶段的时候,会屡屡被痛昏过去,而被活活痛死的妖族,也不是不存zài

的。

对于曾经已经修过到这一个层次的风残月而言,已经没有必要再将身体骨骼分裂,他的骨骼已经完全与人类一样,这在众妖族之中,也算是一个另类。

并不是所有妖族都可以完全化作人类,例如猴妖,即便化成人类,也褪不去身上的皮毛,牛魔妖,同样不会化去牛角,甚至这些妖族,都还有一个共同所在——尾巴以及尾骨,无法消去!所以,大多数妖族都要比人类多上几块骨头!

塑骨中期的妖族,已经完成分裂组合一百零八跟骨头的阶段,剩下的就是将分裂组合好的骨骼进一步强化,进一步固化,使这些骨骼不会发生异变。以妖元力包裹在骨层上,然后进行日复一日的训练,使得包裹在骨层上面的妖元力完全融入到骨骼之中,这样便可以达到塑骨后期,若想突破塑骨期,其最为重yào

的一点,便是要能够在丹田之内凝结妖力,以至后来凝结妖丹,消元等等。

修炼一直到正午时候,天空已由朦胧蓝色变作晴空万里……雨来的快,天气晴得更快。

木屋中,风残月满头大汗的站起身来,身上最后剩余的九龙叶炎草药力已经完全被他熔炼,下一次修炼,便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了。吸收了所有九龙叶炎草的药力,风残月有些感觉到塑骨后期,这一阵实力的提高,令心头一阵明朗。

下树摘些野果,猎了一只野兔烤吃,虽然口干舌燥不想吃肉,但风残月明白,不吃肉是没有力qì

的。

下午,风残月并没有再回到木屋中,而是直接盘膝坐在地上,修炼起来。

夜里……妖元力在体外泛起淡淡的蓝色光芒,冰冷的空气中不时有风残月吐出的白气——此时,他正在用妖元力覆盖在所有骨骼上,一点点,一点点,完全包裹住骨骼。

“啪!”

双掌一拍地,手骨已经感觉不到一点疼痛,这也就表示,妖元力已经完美的覆盖在骨骼上!

嗖嗖!

夜里的山林中,一阵不平静的气息,收入风残月的鼻息之中。

“既然如此,那便以你们三个来练手好了!”

一纵身,隐入林间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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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朱公子

木屋下,一道光芒飞驰过来,最前面一人顿住脚步。

“奇怪,明明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就看不到了。”一个身材魁梧,足足有九尺高,壮得像头牛的大汉停下来,摸了把嘴角络腮胡子,疑惑道。

而后又是两道光芒,停在了大汉身后,分别如一的黑白条纹衣服,胸前印有大大的太极,为首一个道:“刘武师,以你先天武师的实力,竟然感受不到那小子的气息?”

刘武师旋即摇摇头,一脸疑惑不解。

“我们的速度绝对不比他慢,他不可能逃出这片林子,刘武师,你去上面的木屋瞧瞧,师弟你去……别到四面那些草丛地里!”

“没事啦,李霄师兄,我才比你晚入门一年,现在和你同样修炼第三层的功法,不会……”声音突然如琴弦一样断开,小道士身子僵在原地,微微向草丛中倾斜,一只扬起的手,似乎要指出眼中所映出的一幅画面,但终究没有发出声。

悉索一声,小道士被拉进草丛中……

“什么人!”

这轻微的声音,还是惊到木屋上的刘武师,练到先天武师的程度,已经达到耳聪目明的程度,靠近身旁十米之内的动静,都将无一例外的被收入耳中。

下一刻,一枚狠劲的石子飞射进草丛,其中飞出一个人高物体,与石子撞在一起,‘噗通’一声,石子穿破头颅,地上洒了红白一片,仔细看去,正是那个小道士的尸体。

“师弟!”李霄最先看清楚自己师弟的尸体,顿时暴怒:“姓刘的,你干什么!”

“不是我!”从木屋上跳下来的刘武师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慢慢走来,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哪位高人在此,出来吧。”

树丛之中,一身青衫的风残月慢慢走出来,手掌上包裹一层淡淡的荧光:“你的那个同门,我可只是定住了他的心神,可惜……死得却惨,连个全尸都没保住……”

“小子你找死!”李霄怒气一冲,拔下背后的剑,剑光一闪……

“且慢!”刘武师一手抓住李霄即将离手的长剑,眼中浮现出一丝谨慎却自信的目光:“李霄,这小子有两把刷子,让我会会他……你在旁边偷袭他,趁他不备,要他性命!”说完,一松手,手掌竟然丝毫没有被剑割伤,浑厚的手掌上,覆盖一层厚厚的茧皮。

一扯衣服,摆开步子:“小子,敢来送死么!”

“狂妄!”

风残月脸色一冷,上前一步,右手握拳。

刘武师高大的身躯向前一步,如同一头硕壮的蛮牛,脚踩下去,便是一个深深的脚印,全身肌肉虬结,绷起的右手青筋直冒。

同样一声大喝,两只不成比例的拳头迎向一起,风残月同样不曾动用一点妖元力,仅仅是力量上的较量!

嗤嗤哧!!

风残月胸口生闷,脚下向后滑行数步才减去冲力,刘武师在原地,却是一动未动。一拳之下,风残月便吃了一个小亏,只是**所承受的痛实在是太过轻微,已经用妖元力包裹的骨头,仅能感觉到一点轻微震动,剩下的皮肉之伤还不至于让他感觉难受。

再次握拳,风残月眉毛一挑:“只有这点实力么?”

“呿!只会逞口舌之利,看爷爷这一拳,崩碎你的小脑袋瓜子!”刘武师大喝一声,拳头上凝聚出无数气,用力一攥:“有胆识的接下来!”

“大力罗汉拳!”

刘武师的拳头上,一个还要大上数倍的金色光拳凝聚出来,笔直袭来,速度竟是奇快!

“不伦不类!”只一招,风残月便看透了面前这个武师的实力,仅仅是一只脚迈入先天境界,还不足以做他的对练。武师,是武者修炼成为的第二步,进入先天武师后,力可凝拳,以至后来武王,武圣之境,再修炼,凡人便会超脱皮囊**,进而修魂,聚神,及至大成!

风残月需yào

更强的对手!

“看好了!”大喝一声,风残月松开右手,一只手居然接住刘武师的金色光拳,冷喝道:“力以控zhì

为本,是而如此!”

“借力!”

“收力!”

“凝力!”

一直到金色光拳推到风残月面前的时候,金色的光芒已经完全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风残月手上泛起的金芒!

“爆!”

砰的一声巨响,刘武师硕大的身体瞬间被冲撞出去,一招大力罗汉拳的反制,在风残月手中使得淋漓尽致!

左手凝龙,右手化虎,双拳再次相撞!两道咆哮出去的拳力,猛冲至刘武师面前,在其还没能站起身来的时候,双拳已经狠狠打在胸口……“还没完呢!”一道人影闪过面前,风残月竟然跟上了拳速,闪烁金光的拳头,足足凝聚出三倍大的金光:“看清楚,这才是佛家武学——大力罗汉拳!”

嗵!!

倒飞出去的刘武师,如同一个被打碎的石头,胸前凹下一大片,骨骼尽数断裂,一连撞断几十跟大树才停下来,嘴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一横眼,风残月目光扫向不曾来得及出手的造化门人李霄。

“与我说一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风残月微微一笑,看着面前这个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止的造化门道人,嘴角的弧度,更像是嘲讽。

而李霄,却是真真zhèng

正的呆住了!

三招,仅仅三招便将一个先天武师生生打死!换作他,即便用最厉害的招数,用尽全力,也绝不可能再三招之内办得到!

“我的耐心有限,不想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哦,还有,把你手里攥得紫宵雷火扔了吧,如果你认为那种东西对我有用的话。”

风残月的话,终于打败了李霄最后的防线,手心一松,紫宵雷火从手里掉下,止不住颤抖的腿,跪了下来,颤颤道:“饶了我吧!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能放我一命,这些,这些,我都可以给你!”李霄一股脑的把怀里的所有丹药,飞针,书籍一干等全部拿出来,手中的长剑也放在面前:“这些……都是你的,只要你饶了我!放我一条生命就可以!”

人到最后关头,终以明白性命才是最重yào

的。

呼!

淡蓝色小刀不知从何处飞过来,落在风残月手心。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啊!我是造化门李霄,你刚才杀的是我的师弟李云,我们是奉了朱公子的命令,要夺你……夺你首级,只有这些而已,高人!看在小人无知的份上,放我一条性命!”李霄几乎把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脸紧紧贴着地面,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那个刘武师是……”

“够了!”风残月目光一冷。

朱公子,好!朱公子!风残月目视着林中,眼中目光渐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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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慕容府

于青华镇三年,风残月扪心自问,不曾惹过朱家半点事情,今日莫名其妙遭到截杀,实在令他有些恼怒。

“这青华镇,快要呆不下去了。”风残月心中喃然道,看着仍旧在伏于地上的李霄,一抚袖子。

“你走吧。”

“你真的肯放我走?”李霄登时抬起了头,满是不能相信的目光。

一道冰冷的目光相触:“这件事情不许透露一点,不然即便你身在造化门,我也一样杀得了你!”

被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李霄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连爬带滚站起身来,向远处林子一般跑去,根本不见半点来时的风度。

地上还有令风残月丝毫不起眼的丹药,飞针……风残月目光停留在一本书籍上,弯腰拾起来,翻开一看,正是造化门一层至三层的修炼法诀。顺手拾起几颗紫宵雷火,端起那把精钢剑在手中一握,并不怎么适手,便又丢在地上。

风残月不耐烦的走过去,从那具头颅稀巴烂的尸体上搜了搜,同样找到一颗紫宵雷火,还有一瓶白色的粉末——化尸粉。

这种粉末,还不如一把妖火烧得干净。

放火烧了两具都有些残缺不全的尸体,风残月走上木屋。

深深呼吸几口气,屋子里与外面的气温相差不大,风残月打开木屋中唯一一个橱柜,拿出里面经久不用的笔墨纸砚。在砚台中倒了点水,一面磨墨,一面整理粗糙的笔尖,这支笔是狼毫做的,放的时间长了,狼毫都已经干枯,有的一捻就断掉了。

不多时,墨磨好了,笔尖微微湿润,蘸了点墨汁,在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刷刷写起来,走笔如飞,纸上一阵龙飞凤舞——唰的一声,一张纸飞到地上,紧随而后又是一张纸,一张接着一张,在天色还没有亮之前,屋子里已经散落一堆白纸。

黎明,鸡鸣破晓。

收起笔墨,稳妥的放回橱柜中,收拾好地上的一大片纸张,叠成一叠,最后与那本造化门修炼手册一起放入怀中,拿起房间里挂的几株含香草,风残月早早出门。

这一趟,风残月直接去了李府,看门的老仆人还在打扫门前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风残月从远处走来,正要问起这几日的事情。

“老伯,含香草,另外这一担柴被雨水淋过,不好烧,收你二十文。”风残月照旧把前天劈的柴放在门前,对老仆人道。

接过含香草,老仆人忽又问道:“小子,就这么几株,还有没有?”

“没了,山上的含香草不多,我只摘了点。”风残月随口答道,一面接过老仆人数清的二十文钱,心中已经打起了别的心思。

“可惜了。”老仆人瞅着手中的几根草,喃喃道:“这草做成香包,明日红袖姑娘来,一定好卖,唉……”

任由老人絮絮叨叨的在身后念叨,风残月已走入巷子深处。

这时候的大户人家,仆人们都早早起来,只是不知dào

少爷有没有起床,抱着撞一撞的念头,风残月走到镇子西面,慕容家门前。

敲了敲门,一个女仆已经推开门:“什么人?”

“我找府上的慕容决公子,不知……”

“少爷早早出去了,现今不在,公子要找的话,下午倒有可能。”女仆微微说道,看起来人长得光亮些,待遇也会好些。

苦笑一声,风残月也不啰嗦什么,正要转身离开。

薄雾里,一声吆喝突然传来:“翠儿,是谁来找我……是不是李府那小子!我看看……”走到几十丈距离的时候,风残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慕容决眼中,顿时,一声略带惊喜的声音传入风残月耳中:“是残月兄,怎么会是你!”

风残月微微一笑。

“哈哈,两日不见,残月兄可是越来越精神了,这么冷的天穿一件漏风衣服都不怕,哈哈哈!”慕容决豪爽的声音传来。听慕容决一说,风残月这才想起,自己那天夜里一场搏斗,身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但衣服却被戳破许多洞,现在穿的,倒真的是破烂不堪。

“衣寒衬儒士。”风残月打趣道。

“好一句衣寒衬儒士,走!咱们进屋去说!”慕容决爽快道。

慕容府清晨时候,家中看似还没有起床,仆人正在院子里清扫落叶,一路走过来,全是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一处曲径。推开门,这里并没有仆人打扫,满地的落叶与一颗孤零零的大树立在庭院之中。

一眼望去,满院子的秋意。

这里便是慕容决的房院,像他这种出生豪门的公子,一个人住这样的大屋子也不稀奇。

“倒是方好住处!”风残月停下步子,微微赞道。

慕容决上前,推开房门:“残月兄,小弟屋中备了汾酒一壶,乃是昨日从杏花村调来,外人我连碰一下都不让,不知,可否有兴趣一品?”

“也好。”

一步迈进屋子,阵阵凉意顿时从身上剥离去,满院子的秋意被屋子里一盆燃烧正旺的炭炉生生驱走,暖和的感觉,不觉少了三分凉意。屋子里飘着淡淡熏香的味道,一股香气如鼻,风残月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道:“龙涎香?”

正在点燃香炉的慕容决,拍拍手走回来,坐在桌子旁。

“不错,这正是从西域送来的龙涎香只有一块,被我拿来点炉香,哈哈!”慕容决说着,顿时笑出声来,道:“幸亏老爹早不在家,不然一定吃了我!”

拿宫廷御用的龙涎香点炉子,慕容家倒是真的奢侈。

不过片刻,慕容决已经掀开汾酒壶盖,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只大碗,依次倒满。

杏花村汾酒,味道自认一绝。

正端起碗,风残月伸出一只手,阻止道:“慕容兄,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么,上次你送我一块良玉,今日,我也要送你一份薄礼。”

一只手伸进怀中,掏出清晨时候的纸张,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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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朱家

慕容府上,一声惊骇的呼声,霎时传遍整间屋子!

慕容决怔在屋子中间,脸色尽是骇然:“这……这……这是造化门私传的秘籍!”

风残月微微一笑,淡淡道:“这的确是造化门一至三层的修炼手册,另外,这是元生道第二层,第三层的修炼手册,我想你一定因为记名弟子,得不到更深处的修炼手册,所以才写给你……不过,你只可暗中修行造化门的修炼手册,这两本书有相通之处,一起修炼并无什么坏事。”

如果说单单造化门的手册,慕容决已经是惊愕的话,那么这一册手写出来的元生道修炼手册,已经是大大惊呆了他!

元生道手册,可以说是天下一道绝密!甚至连门中许多弟子都不可能有一本手抄,而且元生道更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否则定当废去道行,逐出门墙!

“残月兄,这……这也……”慕容决有些难以接受,

“不必多疑,这元生道手册是我亲自默写出来,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人知dào

。”风残月微微摊手,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自己为什么知晓元生道秘籍。

既然风残月不想说,慕容决也就没有继xù

问下去的想法,一声谢字还未出口……

突然!

风残月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

慕容决当即会意,只手捂住口。

风残月走到门前,左手之上慢慢握住那柄淡蓝色小刀……哗啦!门打开的一瞬间,风残月猛地将一道猝不及防的人影抓住,身形前进一步,右手发力,掐住了那一人的喉咙!

却是一个丫鬟。

“翠儿?怎么是你!”慕容决当即站立起来,惊疑道:“你在门后做什么?”

“少……少爷……我……”翠儿被风残月扼住喉咙,喘息都难,更何况说话。而风残月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样子,一只眼睛盯向慕容决,似乎在追问杀还是不杀。

慕容决此刻也皱起眉头,道:“残月兄,没事,放了她吧。”

闻言,风残月松开了手,右手中的淡蓝色小刀不知何时收入怀中,名叫翠儿的丫鬟,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因为窒息而一阵涨红。也没有再询问什么,慕容决一挥袖子,道:“去外面看好,我不希望有人进这个院子,即便是二伯也不行……去吧!”

翠儿慌忙点头不跌,紧跟退了出去。

待到人走出去,门再度关上的时候,风残月才松了口气,微微蹙眉,心中还在担心刚才那个丫鬟。

“慕容,当断则断,莫要被小人误害。”风残月提醒道。

“哈哈,只是个丫鬟而已。”慕容决讪讪一笑,随口问道:“残月兄,这造化门的手册,难道……”

“不错,我杀了造化门的人,夺的手册,我今天来也正是为了此事……慕容兄,我并未听说过造化门一派,不知dào

这造化门是何时建起,势力如何,现今门派在何方?”说到正题的时候,风残月正了正脸色,一连问出几个问题,显然对这件事情很关注。

门派这种存zài

,总是杀一个惹一百个,越杀越多。

慕容决沉思片刻,道:“你杀的是朱府的造化门人,这件事情不仅牵连到造化门,还有朱府的事情。”

“这造化门乃是西州一正道门派,自隋朝而起,如今不过一二百年,门中弟子近百,不过,听说造化门中造化道人已经是散仙后期,在西州乃至正派之中都是有些名气,残月兄最好还是不要惹他,最好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脸色稍稍阴沉,慕容决微锁眉头,道:“不然,此事我也只能略尽一份绵力!”

微微一笑,风残月眼中闪过一抹隐晦,道:“造化门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不必插手!”

慕容决摆摆手,道:“我别的不会,打架还是不愁,另外,朱府可不是轻易得罪的,朱府的老头子在青华镇做了十三年老大,能够镇压我慕容家与柳家两大势力,其中的实力已经高深莫测……连我爹都警告过我,青华镇惹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惹朱家老头子。”

风残月会意的点点头,并不在意。

慕容决却似乎看穿了风残月的心思,道:“残月兄,你是打定主意要杀人么?”

风残月并不回避,道:“还有一个造化门人,我在他身上留了一道暗香,只要他还没出青华镇,便不可能惊动造化门……”

慕容决长长叹息一口气,道:“那个造化门人,自然是非杀不可,这样吧,今晚我在风月楼邀于朱世兴,你趁机观察言行,若是有不妥……”慕容决一拍桌子:“那便杀了!”

好性情,正合了风残月的胃口。

“如此慕容,却是难得!”风残月端起桌上的酒碗,各一碰碗,一碗酒水下肚。

慕容一声大笑,尽是豪爽英雄之气,一举碗,朗声道:“我慕容决结交之人虽多,唯残月兄是友!”

又是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两人几口酒下肚,身子顿时暖和起来。杏花酒入口甘甜,清冽,带有淡淡杏花味道,乃是春日时候摘来最新鲜的杏花加以酿制,尘封九个月,开坛时候清香馥郁。

名酒之处,必有良泉,这闻名久远的杏花酒,乃是杏花村一处地泉之水所造。

杏花村每年只卖出百坛杏花酒,其余皆留下来自饮。

这么小小一坛杏花酒,价格已是非常不菲。

吐出一口气,慕容决放下酒碗,道:“残月兄,那日听你说用杯子喝不过瘾,我特地准bèi

了两只大碗,喝起来果然爽快,痛快!”

听到这话,风残月只微微一笑,道:“酒虽暖身,入口仍觉冰凉,杏花酒虽好,却不易煮,况且清晨喝酒并不是什么好事,待到今晚了事之后,再畅饮一番……今日我还有些事情,先行告辞。”说罢,正欲起身离开。

“慢!”慕容决在后面一招呼,脱下自己的锦衫,抛过来:“不嫌弃,那就穿上!”

风残月怔了一下,看着手中的锦衫,旋即套了上去。

“不知残月兄有何要事,今日我本无事,不妨叫上小妹,一起踏秋去!”

踏秋?

似乎许久不曾一赏秋意。

想到这里,修炼之意全无,风残月思忖片刻,点点头:“好。”

第十九章 踏秋(上)

“什么?那个穷书生竟然又来找表哥,他是不是打算傍上我慕容家了!”慕容小剑眉毛一竖,厉声喝道。

“是……不仅如此,好像他还送了什么造化的东西给大少爷,大少爷听起来很高兴,把他当做知心朋友。”名叫翠儿的丫鬟小声说道,眼睛不时巴望四周,生怕有谁看到。

“造化?”慕容小剑皱了皱眉:“他们还说什么了。”

翠儿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又想起清晨被抓到的场景,道:“没,没什么了……”

“行了,你下去吧,以后继xù

盯着表哥,我倒要看看那穷书生能在慕容家闹起什么名堂!”慕容小剑背过身去,打算去找慕容燕,可脑海中一道闪光!造化……造化?难道是造化门!能够让表哥如此兴奋,难道是造化门的修炼手册?

慕容小剑一颗心悬了起来。

不对!若是造化门手册,必须是造化门人才能够有……他一个穷书生,难道是杀了朱公子门下的造化门人,夺了手册?

慕容小剑忽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再加上这两日一直没有刘武师的消息,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起身:“管家,备轿,我要去一趟朱府!”

青华镇,熙攘热闹的大街上。

这是青华镇上最大的一条街,街道有人管辖,不允许随便摆摊子卖东西。街头从东到西,是一列衣服店,几个酒馆,铁匠铺等等。

慕容决阔步走在大街上,身边便是一直在看街上招牌的风残月,慕容燕一身朱红色打扮,神色却提不起半分来,看起来对游玩丝毫不感兴趣。

正在路上,风残月停在一个铁匠铺前,眼光扫到铁匠铺,地下正放着几块铁矿。这种矿石杂质多,要经过铁匠千锤百炼方能锤尽杂质,练成精钢……虽然极费力qì

,但造出来的精钢经过千锤百炼,无论是强度还是柔韧性都要比一般精钢剑好上许多。

佩剑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剑柄带剑穗的剑,这种剑乃文人佩戴,意在张扬身份,此外有一种是不带剑穗的剑,这一类剑被称作武剑,方是习武之人所用的剑。想着再过不久,自己也许就到了塑骨后期,有驱物本领,风残月不由得把目光停留在几块铁矿上,凭他的眼光,一眼就看出这是西首钱来山特有的原铁矿,钱来山盛产洗石,洗石下百丈可见铁粉,再往下数十丈便是原铁矿,真zhèng

的精钢好剑,俱是这种铁矿炼出来的。

“残月兄是打算买剑么,依我之见,修道之人需yào

的可是灵剑,这种剑,最多武师会用吧。”慕容决道。

“确有此意。”风残月点点头。修道之人所用的剑,全部是有灵性之剑,一般再差也会在其中加入一点金精,融以自身道力,是为仙剑。当然,最好的仙剑,例如一个人仙所持之剑,尽是珍惜不可得的灵物加以五行锻制,有些灵剑出炉后甚至能引起天地异变。而武道之剑,自古只有九把剑引起过天地异变。

不过既然能引起天地异变,便是天地认可灵宝,自然也有它的独到之处。

沉默半晌,风残月开口道:“慕容,可否帮我买下两块原矿石,我要这些东西有用。”

“啊,买就买吧,这算什么。”慕容决毫不在乎,一掏口袋,顿感尴尬,扭头对慕容燕道:“小燕,哥哥今天没带钱出来,你那里可有零头。”说完,对慕容燕眨了眨眼。

慕容燕先是一愣,一根手指指着风残月,慢慢又移到慕容决身上,像是看待奇珍异兽一般,看的慕容决头皮有些发麻。

“好啦,一些银两而已,哥哥来日还你便是。”

“可是……”慕容燕一副我凭什么要替他出钱的表情,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还是不情愿的把手伸向腰间的绣花包里面,掏出几枚碎银子放在台上。

“哼!”慕容燕小嘴撅起,不满的接过两块原铁矿:“给你的破铁块!”

“哦?慕容小姐阔手……”风残月神色微微一动,顿时转过了头,对里面的铁匠道:“老板,再给我拿两块,要最好的,最贵的!”

铁匠一听,脸上顿时乐开花,精挑细选出两块又大又沉的原铁矿,放在柜台上。

“小姐,十两银子。”

“你……”慕容燕羞恼万分,俨然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最后一咬牙,掏出几块银子,狠狠砸在柜台上:“收好了,不用找了!”

“慢,慢着……”就在慕容燕转身的时候,铁匠喊了一声,掂量手中的银块,对一脸怒气的慕容燕,道:“小姐,还差些银两。”

慕容燕一瞪眼,摘下自己的钱袋,哗啦哗啦几十两银子落在铁匠铺里,最后捏了一下空空的钱袋,愤愤道:“这下够了吧!”

“够了……够了!”铁匠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见到这番情况,风残月微微一笑,对偷偷捂住嘴笑的慕容决耸耸肩头,慕容决一挑眉毛,颇得无奈。

收起铁矿石,慕容决抬头一看天,不觉已经上午,早上只喝过几口酒,现在肚子已经觉得有些饿,便道:“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我要吃香玉楼的桂花粥!”

一听到吃,慕容燕立kè

收起满脸的怒气,打起精神。

“桂花粥?你还有钱么……哥哥可是分文没带。”慕容决做了一个掏口袋的动作,又挥动两只手,表示的确分文没有。

慕容燕先是一呆,小脸顿时又气鼓鼓的:“表哥,你欺负我,我……我不依!”

见到自己的表妹作出如此女儿态,慕容决的脸可是有些挂不住。

“我手下的钱,倒是可以吃几碗豆花。”风残月如是道。

“好啊。”慕容决对吃可不挑剔,只是慕容燕满脸失望,想走却不能走,只能一路吵嚷要喝桂花粥,许久才罢休了。

三人吃过豆花,最后慕容燕假言肚子抱恙,慕容决也无心再拦,见她推开人群就逃了……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风残月,慕容决适才发觉,面前这个看似只人畜无害的家伙,着实难对付……

“真是拿你这家伙没办法,走吧,趁着天色正早。”

慕容决想了半天,也只想出这样一句话。

第二十章 踏秋(中)

自青华镇向东,乃是一片葱郁的落叶森林,山林之中每逢秋季,枯叶遍地,满尽秋思。

由于地处偏远,大好秋景也只是被偶尔过客看上几眼,一年到头,真zhèng

来这些树林最多的人,恐怕还是砍柴的樵夫。

踏过树林,两人边走边聊,不多时便看到远处一家渔村。

“残月兄,走过这里,便是东海了。”慕容决看了一眼天色,此时正值中午,日头高悬,秋时的凉风轻吹,既没有一丝炎热的感觉,又不会感觉到冷。路过渔村,渔夫正午时候大都不回家,只傍晚时候才回来,此时秋季,正是鱼肥收获的好季节,家家户户门前都晾着一排鲜鱼,晒干做成过冬的食物。

直到远远望见了大海,风残月才稍稍停下来。

靠近海边的天空,一望无际是碧蓝的颜色,没有一片云彩,在最遥远的天空下,天与海仿佛交合成一线,偶有看去,让人肃起一股天地万物,浑然一体的敬畏感。

自一眼见了大海,风残月便没有再上前,微微眨动的眼睛,似乎想起多年前的某个人影。

深邃的海水下,还依旧在吧……

这一刻,心思忽然如海水般飘远了,薄雾荡荡,驱之不散。

而东海深处,是否也有人沉睡不醒……

“好多年了,葵水也隐去了吧。”风残月心下幽然,思绪如潮水,慢慢收回。

“怎么了?”见风残月发了一阵子呆,慕容决好奇道。

“有些,睹物思人罢了。”

“哈哈!”慕容决哈哈一笑,道:“我三岁生日时侯,母亲带我来这里看海,言说每年过生日时候都与我看一次海,只可惜,六岁那一年,母亲突然重病去世……如今再看到这海,想起与母亲一起来看海的场景,倒是有些念旧!”

说到后来,慕容决禁不住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嘲弄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这个人就不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说着,却又大笑出声。

不经意间提起慕容决的伤心事,风残月皱皱眉头:“慕容兄,难道今天是你的生辰?”

“聪明,不愧是残月兄。”

慕容决一边笑说,一边坐到沙滩上,也不在意衣服被弄脏,只是道:“往年过悬弧之辰,父亲都是要请四方好友来,家里异常热闹……可是自从几年前父亲便开始闭关,再也不管家里的一点事情,也就是从那天后,生日不生日的也没什么了,家中只有二伯,和我两个不省心的弟妹,没人记得。”

母亲早逝,父亲又离奇失踪,他慕容决不但要支撑起整个慕容家,还要忍受四方莫名其妙的骂名,一番事情,也让这个大少爷早早成熟起来。

不过比起有生日不过的人,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的人,似乎更加嘲弄。

风残月振振精神,道:“慕容,生辰之日不易错过,再晚一些,我来请你喝酒。”

慕容决先是一怔,随后笑着站起身来,道:“好啊,反正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不然……”正要继xù

说下去的时候,慕容决眉头一皱,空气一阵波动,猛地拔出背上的青木剑……噼啪一声,一道剑qì

被青木剑挡下来,剑qì

随即碎掉。

高空上,五个御剑而来的修道者,从空中大笑落下来,统一的道装。

慕容决原本谨慎的脸上,忽然苍白许多,对身旁投来疑惑目光的风残月道:“他们和我一样是元生道的修道者,不过入门比我早,算是我的师兄,我在青竹峰青修道人门下,这五人是狼月峰狼天门下的弟子,”一皱眉头,慕容决道:“他们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开玩笑?

风残月却不这么想,那道剑qì

若是不被慕容决接下来,至少也能让人皮开肉绽,寻常人甚至有性命危险,有谁会这样开玩笑?

“我去应付一下他们,你在这等着。”慕容决拍了一下风残月的肩膀,缓步向那五人走去。

五人之中,为首一个胖矮子眯眼瞅着慕容决步步走来,尖声道:“慕容家的小儿,今日看见爷爷,怎么不喊一声,你是真瞎了,还是装聋作哑!”

在胖矮子身边的一个女子,正笑吟吟的看向一脸苍白的慕容决,嗲声嗲气的道:“慕容公子,我师兄问你话呢!你怎么爱搭不理的,是不是皮肉痒痒……这里可没有慕容长老护着你哟。”随后对身旁两个道人抛了个媚眼:“狼山,狼华,你们两个去把慕容少爷请过来,毕竟是同门师兄嘛,靠近些说话。”

“不必!”

慕容决走到那五人面前,鼓了口气,道:“不知师兄师姐有何赐教?”

“哟,你小子今个怎么有骨气,敢对爷爷这么说话!”胖矮子挖着耳朵,扒拉一下头发,道:“爷爷最近手头紧,要你点钱花,先拿一百两来。”

“我今日外出,没有……没有带银子。”慕容决踌躇片刻,还是如此道。

“来日再给师兄……”

啪!

慕容决话还没说完,身子猛地后退两步,脸上多了一个通红的手印。

打脸,便是辱人!

慕容决身子微微颤抖,低着头,一言不发。

随后肩头又被猛推一下,胖矮子满脸嚣张的嚷嚷道:“你小子别给我装穷,谁都知dào

你慕容家有的是钱,今日你居然说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信不信老子打残你,让你回不了元生道!”

胖手没有落下,一只冰冷的手出现了,沉沉抓住胖子的手……阻止了他的企图,单手顺势一拉,慕容决手上的青木剑被夺过来,胖矮子还没等会一下神,便觉得喉咙一阵冰凉,青木剑正正的摆在喉咙上。

一丝血迹从满是油脂的喉咙间流出来……

风残月微笑的看着面前这个矮胖子,一字一句,淡淡说来:“可要比划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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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踏秋(下)

胖矮子被剑横在脖子上,仍不改脸色,冷笑道:“你有本事砍下来啊!奶奶的老子和这小子是一个门派,老子就不信你敢动我!”说罢一挺脖子:“来啊!”

“你还真是爱开玩笑。”

风残月微微一笑,手中的青木剑一道闪光,插在了沙滩上。

淡蓝色的小刀缓缓飘浮,光芒闪烁着。

胖矮子被剑横在脖子上,仍不改脸色,冷笑道:“你有本事砍下来啊!奶奶的老子和这小子是一个门派,老子就不信你敢动我!”说罢一挺脖子:“来啊!”

“你还真是爱开玩笑。”

风残月微微一笑,手中的青木剑一道闪光,插在了沙滩上。

淡蓝色的小刀缓缓飘浮,光芒闪烁着。

“剑乃百兵之君,为君子剑,用君子剑来杀你这种小人物,不只是坏了剑,更是脏了名声。”一手推开了慕容诀,风残月脸上再无笑意,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希望尔等明白,此日之灾,皆出已身!”

胖矮子一收身子,单手撑地,喝道:“狼山,狼华,狼意,你们三个结小三才阵,别让这小子跑了!红珠儿,你用雷火拖延住他……红珠儿!”胖矮子一扭恶头,却看到身旁的红珠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胸口一道细细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伤口——这个女子,已经死了!

胖矮子眼睛瞬间瞪大,嘴里传出一声尖叫,煞是惊骇!

“你竟敢杀我师妹!老子和你拼了!”胖矮子‘铮’的一声拔出背后一柄黑剑,黑剑光芒大盛,咬牙切齿的舞向风残月。

脚下白银色光芒正慢慢从边际汇聚在一起,小三才阵是以锁住天地元气为本,结天、地、人三气,可以达到禁锢阵中人的地步。但这种阵法的缺憾就在于释fàng

时间太长,极易被破,且结阵者实力必须超过阵中之人。

塑骨中期的风残月,比起面前这三个刚刚学会一两层功法,懂得驱物本领的道人,实在是强上太多。

“乙木青火!”一招手,一道青色火焰从手中弹射出去,风残月握紧淡蓝色小刀,食指中指并齐。

“爆!”

硕大的青色火焰,顿时在没有完全锁住天地灵气的小三才阵中爆炸开来,风残月眼疾手快,就在三个结阵的人因为阵被破而动摇的一瞬间,三根银针再次出手!

唰——唰——唰!!

几乎看不到影子的银针,再次准确的贯穿三人的胸口!

喘息之间,五人便只剩下胖矮子一人!

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慕容决,风残月左手反抓淡蓝色小刀,身形化作一道黑影,刹那来到了矮胖子面前。

‘啪!’胖矮子手中的黑剑仅仅与淡蓝色小刀交错一回合,立kè

便断成两截,同时只见风残月右手握拳,一道虎印结出来……

砰!

胖矮子如同一只沙袋般,被一拳狠狠打飞,倒在远处的沙滩上,大口鲜血喷出,却未立kè

死去。

尚有一息。

“慕容,当断则断,你还要犹豫么?”风残月回头,一板一眼对慕容决道。

慕容决万万没想到风残月说动手就动手,其实力更是大大出乎了慕容诀的意料……看着远处倒地不起的胖矮子,慕容决一咬牙:“我这就杀了他!”

空气中一道波动闪过。

淡蓝色小刀刺过去,在慕容决动手之前,洞穿了胖矮子的喉咙。

“我与你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能有你这般的容忍,未必不是坏的,可若是丢了骨血,失了气勇,日后你亦无法翻身。”风残月忽然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只有经历了才知对错,而有些错了的,将再也无法弥补,我并非是要你拔剑,但是……”

风残月低下头看着他,说:“你的心中要有剑啊……”

慕容决身子一震,竟无言以对。

眼前的人究竟是谁,慕容诀忽然发觉,自己对此人一点也不了解,甚至连他的身世,背景,来自哪里,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小镇上,一点点的都不了解,风残月的背后是一片空白,看不穿,亦无法看穿。

可心中有股暖意,无法言喻。

慕容诀道:“你杀了我的同门,我要怎么做?”

风残月挑眉,道:“你在怪我杀了他们?”

“是了,你不该杀他们,”慕容诀说:“因为我心中没有剑,你拔了剑,便在我身上插了一柄剑。”

话到这里,风残月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慕容诀道:“残月兄今日教诲,慕容诀此生难忘,他日若要拔剑,”他的眼中锐光一闪,道:“请唤慕容。”

两人对视一眼,慕容诀看着他松开的眉头,向着他点了点头。

徐徐的风吹来,不知何时天已黄昏,方才杀人的匕首还在空中漂浮着,随着风残月只手一挥,归了袖中。

手中碧火燃起,五具尸体在妖火下燃烧起来,火焰烧的剧烈,不多时已化作一团灰烬。

潮水涨来,将灰烬拉入了大海之中,飘散的再无踪影。

仿佛这世上从未有五人。

“走吧,天色要晚了。”风残月拍了拍慕容决的肩膀,道“本想着再找几本元生道的秘籍,可惜管制太严,这几人身上亦不曾带出。”

慕容决一怔,风残月的身世仿佛又披上一层迷雾,不由道:“残月兄,你怎么会知dào

元生道不外传的秘籍?”

“嗯?”

风残月步子一停,不自觉道:“若是我告sù

你,我不仅知晓元生道的秘籍,连太上道,天机道,甚至其他门派的的秘籍,我都有过涉猎,你会怎么想?”

“你一定是开玩笑了。”慕容决笑道,若是有人能够了解正派三大教的秘籍,此人怕是早已沦为正道追杀,死无葬身之地了。

风残月讪讪一笑,不再作答。

到了青华镇,天色已经渐晚,两人在客栈里要了一坛酒,点了几碟小菜,边喝边聊起来。

八年后,慕容决再一次过生辰之时,令他感到惊异的是,为他过这个生日的人,竟然是一个与他相交不到几日的人。

一碗烈酒下肚,肚子里一阵火烧。

不知为何血就翻涌了,与此人在一起,恍若天神也无所畏惧。

胸中的气息,犹如烈火般的焚烧着,要将天空染做血红一般的,拔出了剑,迎锋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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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夜半

自话传到朱府,半个时辰后,一封信拿了回来。

拆开信封,慕容决看过几眼,脸色微微动容,便将信交到风残月手上。

目光扫过一遍,风残月先是一怔,旋即露出淡淡笑容,道:“看来这朱家公子是打定主意要杀我,三里外的酒楼,有些意思!”手指微张,纸张在手中化作一道蓝火,燃烧殆尽。

“走吧,慕容!我倒要看看这朱家有什么本事!

……

天色漆黑,四下无光。

于青华镇西三里外,无人无地,是一片荒废许久的小树林,传言这个树林中曾吊死过一个女子,女子阴魂不散,夜间经常游荡在小树林中,又因为此处于大隋时期,官吏将斩杀之人乱葬于此,所以镇上的人,对这个地方也是特别忌讳。

一路走过来,到处是碎石坟地,这一带靠近青华镇的祖坟,无名坟墓也有许多,只是坟上多年不经清扫,已经长出许多杂草。

“慕容,等下我出手的时候,你小心些,那造化门的人也一并来了,正在我们后面……到时你拦住造化门的道人,助我一手便好。”风残月停下步子,看到面前阴森的小树林,隐隐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

“前面有鬼魅之物,不必过去,在此就好。”嘱咐一声,风残月左手掌起一道蓝色火焰,在地上一放,火焰迅速在地上窜起一尺多高,照亮了方圆数十米的地方。

慕容决站在这里,竟感觉到背后一阵嗖嗖发凉,虽然是深夜,但凭他这等修道之人,这种情况绝不可能……能够让人感觉到寒冷且阴森的,便是远处的小树林,还有其中阴寒之物。

忍不住看向小树林所在的地方。

只这一眼,慕容珏瞳孔突然放大,在蓝火照耀下,他竟看到小树林中一个女子正吊死在一棵大腿粗的树上,脸色发紫,舌头长吐,两只眼珠子突出来,却似乎盯着自己……

头忽然被风残月一扭,端正过来,只听风残月道:“对付鬼魅之物,静心则可,心不惧,则鬼魅不可近身!”

“是,是了……”慕容决擦去额上的冷汗,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对小树林更是有几分忌惮之意:“残月兄,世上真的有鬼神么?”

“既然有人之天道,有仙人神人,自然也有妖魔鬼怪,你所见到的不过是一只冤魂,并不稀奇。”风残月解释道,脸色端重,神色俨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不过是这繁华世界一粒沙尘,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识一下北冥生死路,鬼怪之地。”

中州之外,分别有东海玄水宫,西煞沼泽窟,南火燿明殿,北冥生死路四大仙魔之地,也是中土正道所涉足不到的遥远之地,四方极地互不侵扰,占地一方。

听到风残月提及,慕容决心里一阵发毛,嘴上连连道谢,心中却立下了打死也不去的念头。

“他们来了!”风残月提醒一声。

果然,不远处渐渐走来两个人,正是朱家朱世兴与造化门的李霄。

“两个人?”风残月眉头轻皱,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先下手为强。

便在此时,朱世兴已经走来,道:“慕容兄真是守信用,不知这荒山野岭,慕容兄有什么打算?”

慕容决心想:“我好意请你去风月楼调解,你却倒好,直接指明要到这荒山野岭中来,摆明了要用强,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干脆冷哼一声,道:“朱世兴,说吧,这件事情怎么个了法!”

朱世兴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慢慢走来,笑道:“我知dào

你慕容决是个豪爽的人,咱们就开门见山吧,你身后那小子杀了我手下的人,夺了秘籍!我也没别的要求,只要他肯给我认个错,把书交出来,我朱大公子心胸宽广,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然,哼哼!”

“不然又能怎样?”

自慕容决背后走出来,风残月上前两三步,悠然道:“朱公子,你不觉得这地方葬你,有些失了身份么?”

“是你!”

李霄尖叫一声,如同见了鬼一般,连忙退后几步。

“放心,你造化门的事情,我也不想牵连,只要你不与我作对,我自然……”风残月脸色一变,神色之间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猛一闭眼!再睁开时,李霄已经笑吟吟的站立起来,身旁的朱世兴也是一脸讽刺之意。

两道眼瞳如光,风残月喝道:“你竟然是那小子的化身!”

手中不知何时攥住一枚紫宵雷火,一个瞬息间射到李霄化身面前……没有意料之中的爆炸,就在紫宵雷火即将砸在李霄化身脸上的时候,一只带毛的爪子忽然从旁伸过来,手掌紧紧攥住那枚紫宵雷火。原本威力可以炸断一根大树的紫宵雷火,竟在那个爪子握力之下,慢慢冒起一道白烟,一松手,如同碎泥一样滑落……

黑暗之中,一个全身长着棕黄色皮毛,头上长有两只耳朵的怪物从林子里走出来,两颗獠牙外露,面目狰狞!

借助蓝色火焰的照明,风残月看清楚了那只怪物的模样!

忽然明白了朱世兴选在这个荒山野岭之间动手!

“好!好!你有本事……”风残月盯着朱世兴,杀气渐渐从身上散发出去:“你朱府的本事真大,竟然能瞒着我将造化门的小子送出青华镇,按照时间看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西州……”

“慕容,退后!”

淡蓝色小刀握在手中,荧光如同夜里的萤火虫,却鲜明而耀眼。

“朱公子,你先退到一旁去,我来解决这个凡人。”声音从粗糙的喉咙中发出来,那怪物身上的黄色光芒顿时大盛。光芒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全身黄色黑色纹络交错,长着一层坚韧皮毛的怪物立地而起,肩头扛一把足足有人高的双刃巨斧,巨斧上面光滑铮亮,一看便知是吹毛即断的利器!

竟然是一头虎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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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战虎

堂堂妖族居然为人类所用?若非亲眼所见,风残月定不会相信这等荒唐事情。但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地方,一头塑骨后期的虎妖,身上散发咄咄逼人的气势,正拎着双刃巨斧,慢慢走来……

“哼!”风残月冷哼一声,脸若冰霜,身上气息波动,显然是动了怒气。

手中五枚银针连连射出去,同时一纵身,冲了上去。

虎爪在面前一挥,五枚银针竟没有一根命中,虎妖松开爪子,钢针齐齐落下……

啪嚓!!

巨大的双刃斧与风残月手中淡蓝色小刀撞击在一起,一片耀眼火花迸发出来。这一下撞击之后,风残月只觉得双臂发麻,关节肌肉一阵僵硬。

虎族天生力大无穷,蛮力上除却几个稀有妖族,少有与其抗衡的力量,风残月自然也不例外,一击过后,立kè

退后几步,卸去冲力。虎妖一咧嘴,微微得yì

道:“一个人类,居然还能和我对抗,你是先天中期的武师吧,人类有你这样的实力,已经不错了。”巨斧一横:“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

“战族虎妖是么……”

风残月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再次握紧淡蓝色小刀,纵身跃起。

“还来?真是不长记性!”虎妖一甩巨斧,凌空劈过,一阵嗖嗖的声音传来,正是巨斧劈碎空气的动静。

巨斧横劈,与淡蓝色小刀撞击的一瞬间,巨斧突然向下压去,风残月顺势松开抓住小刀的手,双拳并握,卷起一道劲力:“双重虎形拳!”

砰!砰!!

如同打在牛皮上一样,拳头发出沉闷的响声,虎妖被冲力一抵,退开数步才斜去冲力,拍了拍胸口,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你怎么会我们战族的招数!”虎妖猛的喝道,巨斧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我倒要知dào

……堂堂战族妖虎为人奴仆,有何资格称得上战族!”风残月当仁不让,一声喝了回去。

这一句话像是触到虎妖的禁忌,虎妖咆哮一声,勃然大怒!抡起了巨斧,巨斧之上居然凝聚出一道丈许,足足有一人高的光芒,斩碎树木冲来……

风残月双掌合起,再一拉,一道细丝突然出现在双掌之间,面对身前人高的光芒,脚下用力……手中的细丝如同无坚不破的存zài

,竟然硬生生将气芒割成碎片,眨眼工夫,风残月已冲到虎妖面前,双掌猛合,拍在双刃巨斧上!

一道细细的裂纹,出现在巨斧上面,裂纹仍在向上攀去。

“吼!!”虎妖大吼一声,猛地抽出巨斧……‘啪啦’一声,巨斧断成两截,前半截落在地上,后半截仍被虎妖握在手中。

“金蚕丝,你是……”虎妖惊愕的看过去,一句话还未等说出口,面前一道淡蓝色闪光,半截巨斧连忙挡在身前……

“战族八式,烈炎——碎火——断背——刺胸——舞戈——凶牙——暴卒——虎威!!”一声猛虎咆哮,劈啪撞击声顿时响起,一瞬间的疏忽,风残月的八拳已经狠狠锤在虎妖胸口,即便是虎妖皮糙肉厚,胸口也被这八拳打出了数道血印,嘴角更是淌出一道鲜血。

虎妖后退的同时,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这招数,分明是由战族老祖宗创立,从不外传的八式拳法,连他现在的实力,也没有得到战族传授一点!

噗!

胸中一道后劲涌上来,喉咙腥甜,一口鲜血从虎妖嘴里喷出。手上最后半截战斧,也在淡蓝色光芒下化作无数碎片……精钢打造的战斧,居然就轻松的被对方打成碎片!

“对付我,你应该用战族狂暴九式,不然凭你塑骨后期的本领,还不是我的对手!”风残月脸色平缓,招了招手:“来,让我看看你究竟练到了战族狂暴第几层?”

“不可能!”

虎妖咆哮一声,擦去嘴角的鲜血,在与这个‘人类’对战的期间,他已经有些了解对方的身份。战族祖训,凡战族之妖,皆不可对同族使用狂暴九式,否则要受万妖追杀,至死方休!

“来啊,我战虎不惧你!”战虎抬头仰天,双拳擂胸击打,停下来时,胸口又多了几道血印:“我战族子孙,一定要打败你!”

“凭你也配称战族子孙!”

风残月脸色冰寒再起,应声冲去。

“虎印拳!”

“虎印拳!”

两道古老的招数对抗在一起,‘砰’的一声,拳头分别打在对方胸口上,两人竟都不加防御,只为攻击……一掌一拳,一记头槌,一道扫腿,战斗最朴实最古老的打法在一虎一人身上表达得淋漓尽致,林间树木时有倾倒,光芒交错,璀璨惊心!

又是一记膝顶,风残月左手凝出来的光拳正要打上去……突然,身体一股奇怪的感觉突然自左手,瞬间如电流一般传遍整个身体,一股说不出的浑厚,充满力质的感觉在身体中不断膨胀,不断压缩!

要突破了么!

就在这一念头闪过心头的时候,战虎一记重拳,顿时将风残月打飞。

“再来!”风残月脸上的冰冷已被一抹狂热所取代,身体仿佛沸腾一般,全身的疼痛感全部消失,剩下只有纯正的质感,力量!还有妖元力不断融入体内的舒适感!

在一旁看两人战斗的李霄与朱世兴两人,目瞪口呆的不知所言,只感觉那一拳落在自己身上,少不了伤筋断骨,只是打在这两个怪物身上,居然安然无恙的又站起来!

“少爷,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吧,战虎一会儿,呃……也许一会儿就解决这个人了。”李霄咽了口唾沫,心中却在担心万一战虎输了,自己的这一化身也要搭进去。一个化身,需yào

耗费的极多珍品才创造出来,李霄可不想就这么丢在这里。

“好,那……那我们先回去……”朱世兴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书生有这般武力,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莽撞。

唰!!

一道淡红色剑芒闪来。

“少爷小心!”李霄脸色一变,一把推开朱世兴。

青木剑更不犹豫,一剑贯穿了李霄身体,百年桃木本就有辟邪之用,对这种化身专门有克制作用,仅仅听到李霄一声惨叫,身子便化作一堆白色粉末,夹杂一道灵符,一摊黑色的血迹。

这样的化身,完全便是没有一点攻击力的纸老虎!

“朱世兴,今日便要取你性命!”

慕容决大喝一声,自后面杀了上来……

第二十四章 内情

漫漫长夜如同浸湿的纸张,终于露出一点朦胧的深蓝……

黎明将至。

林间的打斗声,还在不断响起……此时,战斗已经趋近白热化,虽是秋冬时候,两人身上却都已大汗淋漓,粗声喘息。战虎一层金黄色的皮毛,全然被汗水浸透,青肿的地方处处可见,包括脸上还没有消去的拳印,嘴角的鲜血。

可以看到,这个塑骨后期的妖虎,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而风残月,此刻虽然同样汗流不止,眼中神色却愈加狂热,周身泛起一层淡金色光芒,瘀伤正在慢慢从手臂上散去……有这样的恢复力,自然也难受重伤。

啪!

淡蓝色小刀晃晃悠悠的飞过来,被风残月紧紧一握。

驱物,塑骨后期!

“没有必要再打下去,现下的胜负,已经明了。”一挥袖子,淡蓝色小刀收入怀中,风残月看着精疲力尽的妖虎,淡淡道。

“不,我还没有输,再来!”

一道黑影飘过林间,刹那间抵达战虎面前的同时,一拳狠狠打在战虎脸上,顿时将其打飞……风残月看着从远处再度慢慢站起来的战虎,撤去手上的光芒,冷冷道:“看在战族的份上,我不杀你,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丢妖族的脸,当以死赎罪!”

战虎神色愕然,最后一丝战意也荡然无存,一个屁墩坐在地上,摇头不止。

林子里一阵安静。

风残月似乎也未打算继xù

追问下去,战族向来自居高傲,任何族中的妖都只臣服于比自己强dà

的妖族,而其亦是妖族之中无比高贵的一族,更没有妖肯为人类做事。

他在等,因为他知dào

这头妖虎不会一直隐瞒下去。

终于。

“我父亲是战族的消元期大妖,半年前被朱家老怪物偷袭重伤,朱家老怪物抓走了我父亲,还说只要我不为他做事,就要挖我父亲的妖丹,我没办法……”战虎两只耳朵耷拉下来,两只毛手抱头,神色黯淡:“我不想父亲死……我有纯正的战族血脉,我……我不想做人的奴隶。”

纯正战族的血脉。

风残月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面前这头妖虎,有一日也许能够成为妖王!能够成为战族之中的一大人物!这样一个拥有纯正血脉的妖族为人奴役,恐怕对方也是看中这个蠢虎的血脉,想要将他培养到消元期,夺取妖丹。

林间树叶轻轻飘落,风残月一只手扶住树干,五道触目惊心的深痕出现在树干上。

朱家,又是朱家!

“……真是猖狂的不得了!竟然敢夺战族的妖丹,有意思……有意思!”风残月怒极生笑,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

“小子,告sù

我,战族的妖都哪里去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为你出头!”

“嘿……”听到风残月这么说,战虎却意wài

的苦笑出来,咧开的嘴,慢慢道:“你还不知dào

吧,自从千年前咱们妖族败给神族,实力大减,人族都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即便是战族出了妖仙为我们解围,那些人间的人仙地仙便出马来杀我们,战族不敢惹他们,只能忍着,嘿嘿!没一个妖敢出头……”

风残月的脑海嗡的一声,几若爆炸一般,整个人的气势暴涨,他不能想象,堂堂妖界大族,竟然可以被欺辱到这种程度!想是千年前,十三妖皇,数百妖王坐镇妖族的时候,哪个人类敢如此欺负族人!

猛一大喝,风残月怒道:“今日如尔所言,妖族并无人出手,便由我出手!”

“就凭你?”战虎不屑的笑道:“你一个塑骨后期的妖族,打我还可以,要去对付朱家老头子,只有一条死路。”

“是么?”

风残月扭了扭脖子,一阵咔咔响声,身体渐渐浮现出红色的光芒,眼睛变的血红:“如果我将狂暴九式发挥到极致,就是大乘期的妖族,我也有一战的实力!”

一阵闪光,红色光芒随风残月消失在了林间。

只有林中的战虎,身子直直的站在原地,目光呆滞的注视风残月离去的一道光芒,嘴里不停的喃喃道:“狂暴九式……狂暴九式……是我族的狂暴九式!”目光一闪,红色的光芒慢慢浮现在身上。

大吼一声,战虎径直奔了出去

……

慕容府。

府中没有主人,只有些仆人丫鬟,连慕容燕都不在。见到这般情况,风残月已经有些明白事情,问过丫鬟,终于搞清楚所有经过,昨日慕容决追杀朱世兴,竟然一路追杀到朱府,最后触怒了朱家老头子,不但使慕容决没能杀死朱世兴,反而自己被扣住,如今慕容府上,唯一能够控zhì

局面的慕容决的二伯,连同慕容小剑一干人,也一起去了朱府。

再也没有犹豫什么,风残月一咬牙。

朱家,朱家……我风残月可不管什么人仙地仙,就是天仙天元子来了,也拦不住我灭你全门!

啪嚓一声撞碎大门的声音,朱府红漆木做的大门,瞬间被撞成一堆碎木。

身上泛起淡淡的红芒,风残月站在门外,怒声大喝。

“朱家老儿,出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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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杀上门

一炷香之前……

朱家。

一个精瘦的老头端坐在椅子上,食指不断的敲打椅柄,气须怒张,精锐毒辣的老眼不时的扫向面前的灰衣中年人。

猛地一掌拍在桌上,老头怒喝道:“慕容青,你是怎么看的慕容家,昨日你慕容家的小崽子竟敢持剑追杀我儿,若不是我及早发xiàn

,现在恐怕就要给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收尸了!”

这一震,灰衣中年人后面的慕容燕与慕容小剑两人,身子竟忍不住一颤,险些乱了心神。

“朱老言重了。”慕容青神色从容,不紧不慢道:“青华镇谁人不知朱老威风,在我看来,决儿也只是与世兴侄儿开玩笑,并无当真。”“开玩笑?”朱老眼睛一眯,毒辣的目光如同两条毒蛇,长袖突挥,一道毫光划过……慕容青只一侧脸,毫光擦过脸颊,钉在身后的墙面上,仔细看去,却是一根比银针还要细上许多的小针。

“这也算是开玩笑么?”

“朱老说是便是。”慕容青脸色仍旧不变,刚刚被银针擦过的脸颊,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暗中连忙提神,运气……淡绿色液体与血渗了出来,慕容青满不在乎的以袖子拭去,表现的极为从容,大方

慕容青道:“朱老,事情究竟如何,你我二人心知肚明,这样吧……你把决儿与世兴叫出来,让决儿当面给世兴陪个不是,我便领回家好好教训xùn

一顿,如何?”

朱老冷笑一声,道:“慕容老二,要是我杀你到慕容府,最后给你陪个不是,你觉得如何?”

听朱家老头的语气,似乎并不打算和解。

慕容青微微蹙眉,眼下慕容决被朱家扣押,自己又无凭无理,朱家老头实力已是散仙大成,想要硬夺更是不可能!一时间更是想不出其他办法……

便在此刻。

“桀桀……想让我交人也不是不行,明日你慕容家给我朱府送十万两纹银,我必定保证将人完好无损的送还给你!”朱老站起身来,踱步在屋子里,咧开嘴笑道。

十万两纹银!慕容家也不过几十万两纹银,朱家老头分明是早就看中了慕容家这块到嘴的肥肉,打算狮子大张口,便是慕容青这种耐性的人,脸色都有些涨红,几乎忍耐不下去。

朱家,分明是在挑衅慕容家!

一咬牙,慕容青拱手,忍住波动的气息,道:“那么,改日等大哥归来,我再来拜会朱老……小剑,燕儿,我们走!”说罢一甩袖子,便要离开。

“你以为我朱家是什么地方!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既然你慕容青不识好歹……杀了你又如何!”朱老脸色一变,原本阴森的笑容瞬间冰冷,手中不知何时攥了一把青黑色的木棍。

砰!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响从门外一直传到屋子内,朱老脸色突变,猛一转头。

门窗齐刷刷破碎,几道人影飞进来,砸在地上,一个个口吐鲜血,胸口都有一道明显的凹印!这些人,全部是朱家请来护院的武师,如今竟然被人像沙包一样扔进屋子来,个个半死不活。在场的人不震惊,那是假的……朱老更是又惊又怒,额上褶皱拧成一团,狠狠看向慕容青,咬牙切齿道:“好啊,慕容青,我朱家还没动手,你慕容家居然犯上门来……真个找死!”

青黑色木棍一挥,卷起一道黑色的风,倏地对慕容青当头劈下。

又是一道人影掠过,正撞在黑风上,当场便被绞成碎片。

门外传来一声轰鸣声,大门完全裂成碎片,隐隐看到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缓步走来,身上红芒若隐若现。

一抬头,两道嗜血的目光盯在朱老身上。

“你就是朱家的老头子?”

双目对视,风残月放开手中毫无还手之力的武师,扭了扭脖子,站直身体。

朱家老头子脸上还挂有最后一点惊讶,手中的青黑色木棒慢慢交到左手上,右手摸到背后……

“小心暗器!”

慕容青刚喊出声,数十道细微到几乎看不清楚的银针已经射过去。

只一刹那,银针穿透风残月,继xù

向后射去。

朱家老头子脸上刚有几分喜色,忽然感觉一阵不对劲,定睛一看,不远处的风残月已经慢慢变作虚影……身旁空气波动,一只钢拳已经自左脸颊掠过,顿时将其击飞!

身上淡红色的光芒,正预示风残月进入狂暴二式的状态!

朱家老头子连连退后几步,脚步在地面上划出长痕,身子才微微顿住,一抬头,摸了摸还没消去的拳劲,冷笑道:“就这点本事?”

“等下你会后悔,自己说过这样一句话。”风残月同样冷笑一声,笑容越发的不寒而栗。

淡蓝色的小刀轻轻飘在身边,与青黑色木棍上的黑气,有着不谐的光芒。

“小子受死!”

“来啊!”

两人同时一声大喊,屋子中一阵青黑色光芒交杂蓝光,撞击在一起。

只一回合,淡蓝色小刀连连受挫,黑气逼迫的风残月退后数步……身上的红芒同时剧增,战族的狂暴三式,在爆fā

的同时,将风残月裂开的虎口凝结好。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对方仅仅是这种程度,那么他只需yào

第三式,就足以解决!

但这种实力绝不足以对付一只消元期的妖虎!更何况是习得战族狂暴九式的妖虎,这就意味着,他还有保留余力!在与自己对战的时候隐藏实力……风残月忽然觉得有些愚蠢,但当这种笑容出现在嘴角的时候,却显得愈加冰寒!

“我便让你死个不明不白!”风残月的气势猛的暴涨十倍有余,能够越阶进入狂暴五式,除非是已经精通狂暴九式,否则绝对不可能做得到!

一脚踏下去,青色的光芒随之亮起!

“西海乙木——南燿离火——东岳瑞金——北冰葵水!大日如方,灼灼可炎,青冥冻土,百里尸寒……四方镇海阵!”四色的阵法包围住了整间屋子,锁住与外界的联系。阵中,压迫性的力量在第一刻间冲向朱家老头子!

“霸狮拳!!”

巨大的拳印,如同一只出笼的狂狮,咆哮而至!

第二十六章 鬼道之术

朱家老头子怪叫一声,青黑色木棒亮起了大片黑光,凝成一道黑色墙壁,浑厚的霸狮拳重重打在墙壁上,发出一声爆响……黑色的光墙居然只微微动摇,却不见任何破损。

风残月这一拳,即便打在山石上也照样崩碎,可打在这黑色光墙上,竟然动摇不了分毫,可见其坚韧程度,远非实物所能比!

面对风残月突然暴涨的气势,不知为何,朱家老头忽然想起与那头消元前期的妖虎对战时,妖虎瞬间暴涨的气息!而今风残月身上淡红色的血芒,以及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嗜杀气息,似乎都与妖虎所释fàng

的无二。

确认心中所想,朱家老头子定目一视,却不曾看出半点不对劲。

“桀桀桀,凭你那点修为也敢跟我作对,真是不想活了!”

朱家老头子把手一挥,青黑色木棒脱离开手,化作一道乌光,对风残月便刺了过去。

握紧淡蓝色小刀,风残月身上的红色气息越发浓重,狂暴九式之所以名其狂暴,不仅仅是在攻击上倍增,甚至在接触的一瞬间,会爆fā

出超乎自身攻击的实力。

狂暴五式!风残月要赌的就是一击!

脚踏青光,坐镇西方的风残月,身形化作一道青光,迎向刺面而来的乌光。

呲!

没有意料之中的撞击,淡蓝色小刀如同尖锐无比的神器,切豆腐一般刺入黑棍中,只一刹那,便切成两半,纷纷落地。左手凝拳,右手淡蓝色小刀已经出手……挥拳,光芒直逼朱家老头子面前的黑墙。

“好锋利的匕首!”

朱家老头子眼见自己的木棍被一刀削成两段,眼中一半惊骇,一半贪婪,目光紧紧盯着这个说是匕首也算不上的小刀,心中已有了将这件宝物收为己用的打算。

一眨眼,青光已经砸碎在黑墙上,淡蓝色小刀虽然勉强刺入黑墙半截,却再也不能前进分毫,刀身嵌在黑色光墙之中,进退不能……朱家老头子一声狂笑,喜不自胜道:“蠢货,我这黑煞光墙,别说是你,就是散仙后期的人也别想轻易破开!”说话之间,满脸嘲讽神色。

风残月身子一顿,猛地停在朱家老头子面前——脚踏青光,东面土黄色光芒随之亮起,紧随其后,南面火红色光芒,北面深蓝色光芒纷纷大放异彩。

“青龙真水,融!”

原本并未在黑煞光墙上完全散去的青光,纷纷变作粘稠的青色液体,如同放久的毒液,在黑煞光墙上‘嘶嘶’冒出白烟,眨眼不到的时间,光墙已经被溶出一个大洞,不出片刻,一道坚硬的墙壁,竟硬生生被青色液体融化掉了!

朱家老头子心头一震,完全想不到风残月刚才的一击,竟是为现在准bèi

的佯攻。

唰!

淡蓝色小刀挣脱束缚,化作一道淡蓝色流光,转眼刺过去。

朱家老头子连连退后数步,手上泛起一层黑气,眼看不能躲开淡蓝色小刀,竟然生出硬生生抓住刀子的念头。

“哼!”风残月冷哼一声,淡蓝色小刀突然光芒暴涨,刀尖处生出一道一尺长短的淡蓝色光芒,如同剑芒一般耀眼,横扫过去……噗嗤!朱家老头子猝不及防,半截手臂自手肘处被削断,黑气顿时自手中散去。偏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朱家老头子断开的手肘处,竟然没有地处一滴血,切开的皮肤,露出黑色的腐肉,黑气不断自手肘冒出来,如同无数条触手一样,令人望之生恶。

“果然是修炼鬼道学术之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发觉你身上的死气要比生气还要多,天下多少奇异道法你不去修炼,偏偏修炼这种穷凶极恶,害人害己的道法!”风残月看在眼中,神色尽是鄙夷。

鬼道之术,所修炼的时候必须要有活人鲜血做引,一旦修炼起来绝不可中断,修炼到重yào

关头时候,一天甚至要一个成年男子分量的血液,朱家老头子能够修炼鬼道之术到散仙大成,这其中所牺牲的人恐怕不下数百!

“好眼力!你这头妖怪虽然修为不及我抓的妖虎,但却比他知dào

得多,而且用的增强修为的秘术,也要比那头妖虎厉害许多,”朱家老头子怪笑几声,眼睛慢慢变的漆黑,没有一点眼白:“不过,既然你知dào

了我的真身,今日你便休想活着离开!”

一声狞笑,朱家老头子慢慢拾起地上的断手,这只手刚刚离开身体一会儿,没有了黑气的滋补,已经惨白如同死人尸体!

嚓!

骨骼接上的声音意wài

的响起在四方镇海阵中,黑气不断在伤口处活跃,来回穿孔,不一会儿便将腐肉粘合在一起。

“哇啦啦!!”

朱家老头子一声怪叫,矮小的身体突然一阵抖动,整个人如同患了麻风般,抽搐不停……抬头仰天,张开口,一团团黑气自口中吐出来,在天空上慢慢聚成一个黑色灵怪。先是下半身,随后慢慢浮现出上半身,手臂,及至一个黝黑的,冒着黑火的骷髅头!

下面的矮小身体如同死尸一样倒在地上,天空上的黑气却慢慢凝成了实体,黑气凝做的手臂慢慢泛起淡蓝色的磷光,张开口,一声咆哮!

上一刻还有些人模样的朱家老头子,已经变作一个丈许高,满脸狰狞黑气,活生生的鬼物!

鬼物嘴里一声乱叫,冒起黑火的眼中,闪过一抹狡诈的目光。

风残月猛一回头,只见方才被削成两截的黑木棍,竟然再次翻腾黑气,从背后袭过来。

“乙木青火,爆!”一点青色火焰迅速从指间飞过去,在两截木棍中间爆炸开,将两截来势汹汹的木棍炸开——身后一阵死气涌来,风残月心中只道不妙,却再也没有余力阻止这一切。

鬼物一掌击在风残月背后,死气如同潮水般涌入体内,风残月一个踉跄,身子向前几步,一口鲜血涌入口中。

背上,赫然多了一个黑色的大手印!

来不及多想,风残月借助冲力连忙向前飞奔几步,一扭头。

朱家老头子变成的鬼物正站在风残月面前,两截已经合在一起的木棍,正缓缓燃烧黑色的火焰,棍头上一个黑气凝合的骷髅头,森森的望向风残月。

四方镇海阵中,寒气森然,鬼气密布!

可诡异的。

风残月的嘴角,却浮现出了笑容。

第二十七章 皇天剑

若要问风残月此生屠戮最多的,恐怕便是九幽之下,无穷鬼怪。

鬼怪一脉,栖幽暗无光处,乃极阴极寒之物,最惧真阳,当年风残月凭借一把皇天剑,三下阎罗,手中长剑不知屠尽多少鬼怪,鬼界之中凡是听闻皇天一名,无一不胆寒三分。

如今朱家老头子现出真鬼元灵,却是刚好中了他的意!

“小子,看我先要你小命,再吸干你的真元!”

鬼物嘴里发出一阵嘶哑叫声,手中骷髅黑杖猛挥,一道黑光快如闪电,疾驰而来!

其速度,要比刚刚快上三倍不止!

风残月眼疾手快,左手凝聚出一道血色掌印,身子猛退,同时口中开始念起一串长长咒语。黑光撞击在血色掌印上,顿时将一个完整手印腐蚀得一干二净,被手印一阻,黑光斜射入地,竟也将石板腐蚀出一个大洞!

若是一般修仙者看到,定会为这等腐蚀之力大吃一惊,甚至逃窜。但风残月却连看一眼都没看,口中常常咒语不知念到何处,猛一停顿,指风化刀,割破左手手腕!

“八方浮生,四象天承,九幽神魔,一剑破穷!”四字真言破口而出,风残月手腕血如泉涌,鲜血正是鬼物最喜之物,但此刻,面前朱家老头子所化身的鬼物,竟觉得这血液如此刺眼,连血液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也是一阵阵令其眩晕发热,好似其中有股巨大蛮力,撼动心神!

连忙退后几步,鬼物耐不住这股焦热,全身上下如同地上了酸液,一点点开始融化,手中的骷髅黑杖,更是在第一时间冒起黑烟,呜鸣不止!

看到朱家老头子所化鬼物不断消融,风残月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笑容……

“剑修天皇!”

漆黑的四方镇海阵中,忽然亮起一道璀璨光芒,那白光极为耀眼,几乎要堪比日月,但见风残月大手一挥,硕大如柱的白光如风卷残云,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整片领域!

皇天现世,天下当伏!

下一刻,光芒轰的一声爆炸开来,四方镇海阵一阵剧烈颤动,漫天鬼物齐嚎,声音震耳欲聋!

一收手,一挽剑,光芒瞬间收缩到不足一丈,风残月手持剑芒,冷然看过去。

朱家老头子所化身的鬼物,全身上下被这一剑毁去大半,尽管仍旧阴气森森,但暴戾之气却是大不如前,尤其手中所执骷髅黑杖,已被大力拦腰折断,剩下的半截此刻也已经鬼气全消,重新变作两截一半的青木棍,看不出与常物有何不同。

鬼物身体一面渐渐恢复,一面不断驱除刚刚沾染上的剑芒,凶恶的眼神之中,竟还有一丝侥幸之色:“你刚刚若是拔剑,还有可能重伤于我,甚至击毙我!但你错失了这个好机会,我乃鬼物,无形无象,只要你无法一次杀死我,我便仍能恢复如此……桀桀,看你还能有什么本事!”

风残月冷笑,眼中尽是不屑:“就凭你?”

皇天剑握在手中,光芒慢慢消退,而风残月渐渐绷紧的关节,还有身上慢慢沸腾起来的力量,都在预示他的狂暴五式已经达到最高界限,力量膨胀要比刚才强dà

一倍有余!

“你还不配,令我拔剑!”

桀骜之色,伴随再次亮起的皇天剑,如帝王再临!

直到不久后,四方镇海阵中猛然传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声,声音刺破砖瓦,传入外界,连水面都荡起一层波纹,久久方休!

阵型光芒消退,露出的地面已是一片狼藉,坑洼处处,有些地方露出莫名其妙,仿佛被什么腐蚀过的痕迹。在这其中,还有一个硕大如盆的土坑,一句干瘪的尸体横列其中,头颅被一脚踩的稀巴烂,分辨不出是谁,只依稀透过衣服,看出是朱家老头子。

而被解救出来的慕容决,乃至慕容青,眼中都是一阵惊诧之色,全然不敢相信朱家老头子这等实力的人,竟也会被击毙!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慕容青眉头一皱,瞥了眼慕容决,一甩袖子离开朱府。

在其走后不久,朱家老头子原本稀巴烂的脑袋,开始一点点蠕动,慢慢的,凝聚出了圆脸,随后,一颗头颅慢慢成形,逐渐躺在地上的死尸手臂动了动,抓起那颗头颅就往颈上一扣,喀拉几声,骨骼再次接在一起,而其嘴角,也慢慢浮现出一种毒辣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小子,今日我不死,他日你必死于我手!”

突然!

剧烈的虎啸声传遍整个朱府,水塘里暴起一阵巨大浪潮,其中冲出来两个身影,正是战虎,还有一个毛皮金黄,但功力却比战虎还要弱的虎妖。

“朱家小儿,今日之事,必将祸及你全门!”

吼声渐远,直到两个身影消失在朱府,青华镇。

……

山林之中,正有一道黑影飞驰而过,右手捂住的手腕上,一路淌下鲜血,但见风残月脸色苍白,行走慌张。

最后稳胜的一招上,出了差错!

“可恶,明明可以轻松解决,该死的火毒,竟然在这种时候活跃起来……咳咳咳!”一阵咳嗽,风残月脸色猛地涨红,鲜血喷涌而出。身子一晃,脚下再也使不出了力qì

,就这么斜摔下去!

扑通!

一头栽倒在林子里,风残月大口喘息,狂暴九式的反噬力正在不断侵蚀身体,手腕处原本早该止住的伤口,如今还在血流不停,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风残月很有可能失血过多,乃至死亡!

“想不到……第一次就……出师不利……嘿嘿!有意思……有意思!”尽管趴在地上,风残月却还忍受不住胸口那股闷气,嘴角不断淌出鲜血,依靠右手,慢慢支撑起身体。他心中清楚,自己最后一招虽然将朱家老头子打的几乎形神俱灭,但毕竟还差那么一点!

“毕竟,把战族的小家伙救了出来……嘿嘿,没得亏,没得亏!”

手腕处的血流不断,风残月大口喘息,可呼入胸内的空气愈加稀薄,眼前的光景,也一点点的黑暗下去。

闭上眼的一刹,似有一道红色身影掠过眼前……

第二十八章 朱花白鸟

青华镇,第二日晌午。

一辆马车正大摇大摆的驶在街上,车前三匹骏马通体雪白,高大威猛,无疑是这辆马车最显眼的地方,马车四周手握缰绳,面色凶煞的十几人,正是从京城一路追随而来的护卫。

马车一路行驶,直到走到大街中央,停了下来。

守候在大街上良久的慕容青,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对马车里的人微微躬身。

“红袖姑娘,在下慕容世家慕容青,先请红袖姑娘移驾翠微居,家兄已在翠微居等候良久……”

慕容青说完,仍旧躬身不起。

又过了片刻,马车里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慕容青眉头一皱,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稍稍探出气息,只这一探,神色却突然大变!

猛地上前几步,慕容青一把掀开马车的布帘,果不出其所料,马车里一片空荡,莫说是人,便是人影也不见半个。

“人在哪!!!”

寂静的大街上,传来慕容青一声盛怒的叫喊,随后见其身子一晃,一个踉跄,差些当场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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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中。

此时的太阳已经升起,光芒却被前方的青山遮住,躺在地上,风残月已经清楚感觉到自己意识清醒过来,只是劳累的身体却不想让自己睁开双眼,甚至连动一下都不想。

体内的火毒,以及狂暴九式施展后的动乱,不知怎么都平静了下来,怀中的淡蓝色小刀正传来一阵阵血脉相连的冰凉感,将自己有些昏昏的感觉,一点点驱除,磨灭。

在风残月的记忆中,这好像是第二次伤得如此严重,千年前他一路青天,所到之处只有对手抱头鼠窜的份,自己从未受过伤,唯独昆仑一役身受重创。而如今,竟然在面对一个区区散仙,就落得一个重伤垂死,真可谓世事多变,造化弄人。

缓缓吸一口气,风残月慢慢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正身处树屋之中,脑海中刹那回想起那一抹红色身影,不禁抬头看向周围。

小小的木屋中仍旧很是平静,柴刀还挂在墙上,放药的橱柜打开一扇,里面打开盖子的青合散,正是自己手腕上敷的伤药,除此之外,木屋一如往常,并没有人。

难道是自己下意识的来到木屋,敷上的药?

风残月笑笑,将这一荒诞不经的想法甩到脑后,毕竟以他的身体状况,哪怕动一下身体都要困难,半日前更不可能移动分毫。而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右手支撑身体,风残月努力站起身来,只是还不等完全站起来,胸口一闷,淤血顿时涌上喉咙,腥甜的感觉含在嘴里。

哇!

一口淤血吐出来,风残月顿时觉得清爽许多,胸口也没那么闷,只是嘴里一阵苦涩,加上血液的味道,更是令风残月有些难受。

靠在木屋墙壁上,风残月缓缓坐起身来,探手拿过水壶,正要漱漱口。

水壶放置处,一个精致的古筝映入眼中,古筝谈不上华丽,板面为百年黑桐木,筝弦色泽沉淀,用材乃鹿筋而非天蚕丝,筝头雕刻处,正是一副草长莺飞图,雕版栩栩如生,别具一格。这样的古筝放在市上,最多不过百金,但只这类乐器,却不是价格可以衡量的。

凡音者,生人之心也。

“不知是哪位来客,可有兴趣弹奏一番?”风残月仍旧注视古筝,只是气息却察觉到了木屋外,慢慢走进来一人,脚步轻巧,似乎是一个女子。

而后是一句脆生生,轻柔悦耳,有如出谷黄莺的声音。

“真是好笑,本姑娘好意在山林中救了你这个垂死的人,替你敷药,救你性命,你不但不说一个谢字,却倒反客为主,把这当自己家了……堂堂男子汉,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吗?”女子俯下身来,目视风残月,一字一句轻轻道。

声音压在了喉咙里,风残月目光一呆,怔住了。

气息似乎别样熟悉,即便是数百年的间隔,他却依稀听出了……

“你说过的,终于还是来了么?”风残月喃喃自语,仿佛又是八百年前,月夜下,那一身红衣女子自演自说的誓言:如若还有来生,我会去找你,去看江南的柳花,青罗绮扇,碎花烟雨……

终于还是来了么。

转过头,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风残月眼中的时候,他突然有些怀念,有些想念八百年前陪伴在女子身边的岁月。

时光往返,八百年,对她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而风残月,却是第二次相逢。

目光在女子的脸上停滞许久,风残月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姑娘怎么称呼?”

“呐……我啊,我叫红……我叫朱花,”朱花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呢?”

“我叫白鸟。”

“我们名字很般配嘛!朱花白鸟,对啦,你是怎么死在……不对,你怎么被人重伤的,要不是本姑娘今天刚巧路过,顺手把你带回家,现在你可就死翘翘了。”朱花露齿一笑,眼前一缕青丝遮下,被她酥手慢慢捋到耳边,动作柔缓,那般自然。

风残月想了想,笑道:“昨天上山砍柴,遇到一个八只脚,四个头的妖怪,没逃掉,就这样被打成重伤,不过那妖怪也被我狠狠揍了一顿,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花眨眨眼睛,略带好奇道:“你很厉害嘛,四个头的妖怪都可以打跑,还有没有其他故事讲给我?”

“有啊,这要看朱花姑娘想不想听了?”

朱花眉头微微一蹙,似乎觉得风残月话里有话,仔细一品味,道:“萍水相逢,我不过救你一命,何必问太多……罢了,你的故事不听,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说着,却又轻挑细眉,道:“不过你要先漱漱口,满嘴的血腥味,不知dào

的还以为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呢!”

这一提醒,风残月顿时意识到嘴里的腥甜,抓过水壶,漱了漱口,又喝过几口水,胸中一阵清爽。

轻抚衣裙,朱花坐下身来,道:“我讲的故事,可是听一个神仙说的哦,你仔细听……”

“千年前,曾有一个妖怪,他生的赤面獠牙,头上长有两只犄角,最可怕的是一头铁疙瘩,他每顿饭要吃三碗铁砂,因此刀枪不入,浑身坚硬如钢铁,是众小妖的大王。一千年前,他曾带领一大群小妖,和上天的神灵打了一场很久的战斗……”

第二十九章 炼剑

那个故事很长,朱花讲了很久,而风残月就在她身边,静静的听着……

日落黄昏,泛黄的光泽透过山林,落在树屋的窗户上,将树屋镀上一层金黄色的边幅。屋子里,朱花细细的讲:“那个丑女,为了救这只妖怪,最后牺牲了自己,丑女死前还说:‘这一生,我为人,你为妖,下辈子我也要做妖,陪伴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等我……等下辈子,我去找你。’但打那之后,妖怪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朱花抬抬头,面色从容,笑问道:“你不觉得丑女很傻么,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妖怪,牺牲自己一生,还要把下一生也搭进去。”

风残月笑而不语,站起身来,身上残余的狂暴九式反噬力已经被驱除五六成,但见他抬头,遥望远处缓缓落下的夕阳,久久才转过身来:“情恨两长,丑女为自己心爱之人而死,她是幸福的,这世上,真zhèng

的痛苦都是留给活着的人,留给那个空虚等待他无数年的妖怪。”

“可妖怪不爱她。”

“局中人,你我所求不一,争辩也无用。”风残月淡淡道,耳畔,仿佛又想起了当年的诗谣:

相逢鬼鹰涧,离别烛暗窗

**不明意,夕夕是念长

大漠荒山雪,云横咸阳霜

古藤枯崖复,胭脂色未央

但惜时月景,但惜故人香

听风一夜诉,把酒诸愁肠

不知长年久,花落春归凉

阿房宫中女,犹而为谁妆?

一曲尽,一曲复,如今的他有些怀念,那个天真无邪,命里却曲折困苦的女子。

“呼……”长长吁了一口气,风残月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起身的朱花,在她左手间的那个玉镯,似乎特别显眼,甚至让风残月想起,八百年前送予她的软玉。“朱花姑娘,你说,既然那个妖怪神通广大,为何不去奈何桥前,替她拦下那一碗孟婆汤?”

再提起来,朱花似乎有些意wài

,思考片刻,却道:“一生尽了,为何还要纠缠来世?”

风残月呆了呆。

“好,好一个‘为何还要纠缠来世’,朱花姑娘真是语出惊人!”风残月连连笑了几声,不知是苦笑,还是明了之后,宽心的笑。

最后一抹斜阳堕入山下,黑暗的光芒慢慢笼罩大地,漆黑的天空上,一颗颗星星闪烁,如同一个个神mì

的精灵。

夜晚。

树屋下,一簇篝火缓缓燃烧,火堆旁两条从溪边抓来的肥鱼,在火焰炙烤下,不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此时,风残月正从山林之中走回来,看向树屋,喊道:“朱花姑娘,下来吃饭咯。”

“白鸟兄吃吧,我不饿。”朱花自然不会告sù

风残月,自己刚刚食用一颗辟谷丹,三日之内都不会感到饥饿。这类丹药,乃是修仙之人专门炼制,修仙者不食人间烟火,以免沾染生俗之气,故炼制出这等辟谷丹,在补充体力的同时达到辟谷之用,而真zhèng

修炼有成的修仙者,每日服用的自然不是这等辟谷丹,而是精纯之至的精元丹,修神丹,直到后来修至天仙大成,方可达到真zhèng

的辟谷。

风残月也不多言,将烤鱼从火堆上拿起来,放口大嚼。

一番战斗后的身体,虽然已经开始痊愈,但此刻体力极为虚弱的风残月,正需yào

大量食物来补充体力,不多一时,两条烤鱼下肚,又开始烤刚刚从林间抓来的鱼……

活动一下身体,胸中开始有些暖和,想起前不久的一念头,风残月再次走上树屋。

屋子中,朱花正手抚古筝,凝神静修,见到风残月走上来,顿时皱起眉头:“伤好的如何了?”

“三四成。”风残月随口道,拾起地上的几块铁矿,还有那一日夺来的几把下品仙剑,丝毫不在意朱花射过来的目光。

“阁下是修仙之人?”首次看到数把仙剑,朱花也是一阵好奇,只是神色之中却多了一份神mì

,自从她第一次见到风残月的时候,便觉得此人不一般,否则受了这般严重的伤,怎么可能有不死之理,而且他身上还有修炼过后的气息,对于朱花而言,判别他的身份似乎并不难。

“不,我是绿林强盗,哈哈!”

风残月爽朗一笑,抱起仙剑与铁矿,跳下树屋,在烤鱼的火堆旁,左手顿时掌起一道碧火,火焰纯正而无一点杂质。

炼剑,须要有锻造的工具,而风残月此刻要做的,却完全用不到这些。

地上的五把仙剑,在一股大力催动下,慢慢浮起,飘到空中,铁矿则是被风残月放在面前,铁矿上飘浮五把仙剑……碧色火焰一阵暴涨,顿时将五把仙剑困在其中,火焰攀上剑体,不多时便将凡铁所铸的剑鞘融化,滴落下去的铁水,还未落地,便被碧色火焰烧成灰烬。

五把经过千锤百炼的仙剑,此刻也都烧成赤红色,随着剑体不断变红,剑柄上镶嵌的仙石一块块落到地上,赤红色的剑身,也开始一点点融化,滴落下去的液体,有些直接被碧色火焰烧成灰烬,有些则落在铁矿上,冒出嘶嘶声音,很快被铁矿吸收……火焰不断高涨,一炷香时间还不到,五把仙剑已纷纷融成手指长短的细条,最后直至完全融化。

撤去碧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尽管这种碧色火焰属于低级妖火,但对于风残月此刻的身体状况而言,消耗仍是极大。

看着满地落下的液体,若是能有一个鼎炉,便不会白白浪费这些液体了。

心中正想着,树屋上已经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很不错嘛,居然能够操控碧焰真火,你在青炎门学过么?”

一抬头,朱花正在上面,目视自己。

风残月呵呵一笑,道:“机遇偶学,无师自通,这点小伎俩,被朱花姑娘笑话了。”

的确,这种碧色火焰的提纯,本就是用一半,浪费一半,真zhèng

懂得利用的人,乃是用的最纯正的三味真火,比这等火焰不知dào

要强多少倍。

“你也不必过谦,以你这等年纪能够修炼到如此程度,也算是一个资质上流的,我很好奇,你拜的是哪一门派?”朱花慢慢走下来,怀中的古筝却还在手中。“依我看,你的修炼方式古怪,倒有些像……”

朱花脸色一变,突然停住口。

山林之中,几道毫光飞驰而来,杀意阵阵。

第三十章 不速之客

光芒速度极快,眨眼已经来到眼前。

风残月眉头微皱,按常理说,即便李霄现在已经回到造化门,也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派人来,而且若是造化门,这些人的实力未免也太过了些!

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大武师的人物,这般强dà

的人物已经有散仙的实力,其身体坚硬如铁,普通刀枪难以伤身。更可怕的是练到这种程度,几乎已经把全身的筋骨,肌肉,连同武艺修炼到了极限,速度与力量较常人根本无可比性,要杀一个普通人,就如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难道是朱家的援手?”风残月心中左右不定,一时不敢下定论。

树屋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他们是来找我的。”

风残月望向她,只见她的脸上有些失望之色,似乎对来的人并没有好感,甚至有些厌倦,不禁问道:“你要回去了?”

“对啊,被这些高手挟持,我一个小女子怎么逃脱的掉,又要去过死板的生活了。”朱花叹气道,神色之间满是沮丧:“对了,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莫非你知dào

我是谁?”

风残月摇摇头,轻笑。

朱花摘下了屋子里几根晾着的含香草,放在鼻前轻轻一嗅,面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格外诱人,再看向风残月的时候,多了一丝好感。

林中冲出来五名打扮如一的人,正是今日与马车一同前来的护卫,个个面色不善,对风残月有很大敌意,只是还不等出手,已被朱花喝道:“鲍仕,不得放肆,这是我的朋友!”

鲍仕横眼扫过,冷冷的眼神中满是不屑,抬头看向树上:“小姐,你今天私自逃出来,给我等,以及慕容家造成极**烦,还请小姐随我回去,早早完成事情,这等小镇子还是少待为妙!”说罢,狠狠瞪眼向风残月。

对这般挑衅,风残月视而不见,眼前一片红纱飘过,依稀看到身旁落下的女子,粉嫩如水的肌肤几乎擦肩而过,鼻尖嗅到一点暗香,不知是含香草,还是女子身上的体香。

“我知dào

了。”朱花回头看向风残月,微微眨眼,掩口一笑:“替我照管好我的屋子,等我哪天回来,还要住在这里,要记得哦……还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搞清楚你的身份,白鸟……”

风残月相视一笑,默默点头。

目视朱花离去,风残月方才松懈口气,刚才眼中那温润的笑意,心中砰然跳动的感觉,此刻都还历历在心。

“这么多年了,你笑的还是这般好kàn

……”

是啊,你笑靥如花,总使人难以忘却,又流连忘返。

“上辈子欠你的,这一生,便慢慢来拿回吧。”风残月想的有些入神,原来有些东西,失去才会觉得珍惜,原来有些人,失去后才会想念,这一刻风残月想是自己已经失去了,但是找回来,又是为的什么?

一时出神,竟然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未能发xiàn



等察觉到身后那股强dà

气势的时候,风残月已来不及反应,低声道:“阁下这等身份,有必要偷偷摸摸的么?”

“公子道行虽高,警惕性却是不怎么好,就算是思念姑娘刚刚离去,也不应一身是伤,还如此大意。”说话时候,一个如匕首的物体已经抵在后背,身后那人气息沉着,全身隐在黑暗中,风残月被他匕首要挟,一时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来人大笑,‘匕首’从背上撤下来,似乎并无dí

意。

风残月转过了头,正视面前此人,只见来人头发雪白,眉清目秀,瓜子脸,手中刚才被风残月误认为的匕首,却是一把折扇。来人一袭白袍裹身,看似长途跋涉而来,身上却不见一点灰尘,倒有些仙风道骨模样。

“修仙者?”风残月一阵头疼,原本应当几十年不见一个外来人的小镇子,突然来了青丘狐族,现在又有修仙者来到这里,难道……心中起了一股不好的念头,如此多的人来到这个小镇子上,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和氏璧一事虽然不小,但却不足以引出妖族等来,况且这等与世隔绝的修仙者,要和氏璧更无用处。

“这位兄台,刚才某不过看了一个玩笑,不必如此介意吧。”那人挥扇一笑,毫不拘束道:“在下白啸风,修仙之人称白面书生的便是我,我倒是不大喜欢这个名号,搞得我像小白脸一样,怎么样,不知兄台贵姓?”

看这个年轻人模样,修炼一途最多不过十余载,可是居然有一身散仙后期的实力,将来造化恐怕也能达到地仙修为,人间界正是有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才,才能够压住妖族。

“在下与白兄同姓,白狂月。”

“白狂月,好名字!”白啸风掂量几下,笑道:“我名啸风,你名狂月,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知兄台出自哪个门派……哦,在下是太乙道,流云上人门下。”

“狂月七年前曾拜在一个小门派中修炼,得到些修练功法,三年前小门派被吞并,我也就处身在这山林之间修炼,如今并无门派,说起来怕要让啸风兄笑话了。”风残月不慌不忙的说道,这种张口便来的理由,既找不出什么漏洞,又不会引起他人注意,也是风残月突发奇想,念头来得及时。

白啸风听了,不但没有一丝瞧不起,反倒惊讶道:“你只在山林间独自修炼,居然有散仙的实力?如此……待我来日禀报师尊,看看能不能把你引入师尊门下,不知如何?”

太乙道乃当今一大正道,想要进这种大门派修仙的人何止千万,但这种大门派,收徒向来严格,而更为重yào

的是,太乙道之中,太乙老道活过千年,甚至其手下长老,大凡修炼到了地仙,便能察觉到风残月的身份。

风残月笑笑,道:“啸风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我学习些修炼方法,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并无其他念头,入大门派,规矩反而来的多,适应不来的。”

白啸风习惯的呵呵一笑,眼睛却瞟向地上的几块铁矿,吸收了仙剑液体的石块,此刻已经变的乌黑光亮,丝毫没有原来的青铁样子。

目视石块,白啸风眼神一动不动。

“难道,他发xiàn

我的倪端了?”风残月见他一时专注,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心中不由暗暗苦笑:“刚刚与一个散仙后期战过一场,要是再与此人对上,恐怕输多赢少。”

白啸风回头,道:“狂月兄是打算铸剑么,我师兄就在周围,他可是铸剑高手。”

一句话,风残月背后生汗……

第三十一章 三仙聚会

周围有其他的修仙者,却没能被风残月发xiàn

,由此看来,对方已经可以隐匿气息,修为堪至人仙,乃至更强dà

的实力!

虽然只是塑骨后期,但风残月的感官不知要比一般妖族强dà

多少倍,加上无数磨砺出来的感觉,即便是初期的人仙,他也能够凭借敏锐的感觉察觉到一点倪端,但如今白啸风居然言称周围还有其他人,这着实令风残月大吃一惊!

以风残月现今的修为,根本无法与人仙中期的人一较上下。

果然,林间上空一道蓝芒闪烁,一个人仙御剑而来,灰衣洒脱,与脚下所踏蓝剑较为呼应,十分显眼。眨眼蓝光落地,光芒中走出一个灰衣修仙者,一身不俗之气如天神下凡,眉目之间锐芒隐藏,却收不住那股天生傲人一等的霸气。

“啸风!楚兄还在青华镇等你,你居然在这里玩耍不前,真是劣性不改,改日回到师门,看我不叫师父把你关进一线天。”灰衣修仙者喝道,横目扫向风残月,皱眉道:“这位是?”

“师兄,他是我刚认识的仙友,名狂月,也是我白氏中人。”白啸风嘴快,抢在风残月前头说道:“师兄,我请你出来,就是想借你的锻剑炉一用,帮小白把这几块石头炼成剑。”

“就你话多!”灰衣修仙者呵斥一声,脸上却没有一点愠色,似乎对这个同门师弟很是放纵,目光一转,道:“阁下莫怪,我这师弟就是这等心直口快的人,在下天一尊者门下,天风子,不知阁下是哪一门派中人,是否也来……”

不等天风子说完,旁边的白啸风已经道:“师兄,小白师出无门,刚才我已问过,你就不要再为难小白了,快点祭出你的炼剑炉,好让我耍一耍,哪怕……”“再多嘴!我就千里传音给师父,叫他老人家现在把你带回去,不想去一线天苦修,就给我乖乖闭嘴!”天风子面露不满神色,瞪了一眼白啸风,后者方才住口。

“多有见笑……”

“无妨,令师弟豪爽不拘,乃性情中人。”

天风子微微点头,只是自从听说风残月无门无派,眼中稍稍有些不在意,再加上风残月一身散仙中期的实力,更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挥挥袖子:“在下还有要事,先就离去了。”说罢,袖中一道蓝光飞出,瞬间变大,正是刚才那把蓝色仙剑!

“师兄,石头!”

白啸风从后面跑上来,手里还抱着几块通体发黑的石头,一边招呼一边道:“师兄,你就算不借给我,也把石头炼了,我都答yīng

人家,你就算给我这个师弟一点面子,也不能这么袖手旁边吧……好师兄,你就帮我一回吧。”

天风子微微皱眉,似乎并不怎么乐意,但还是点点头,指间一枚黑色戒指突然飞出来,渐渐变化,变得有如水缸一般大小,浮在天空上。鼎炉不同于一般的青铜鼎,乃是酒壶状,样子细长,鼎炉周围攀爬许多赤红色印痕,下方还在徐徐燃烧着紫青真火,鼎炉最为瞩目的地方,便是封口出一道太极封印图,黑白交汇,格外显眼!

“太一炼神炉!”

风残月心下一凛,这火炉早在数百年前他就见过,只不过当时好像在一个魔人手中,此炉天生带有一枚紫青焰种,因此火焰终年不息。而太一炼神炉真zhèng

的神奇所在,是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功能,凡铁进炉不出三个时辰便被炼成精钢,金晶入炉,不出三日便被炼做太乙金精,故又被称作化凡炉。

很快,太一炼神炉封口打开,金赤色光芒将几块铁矿吸入其中,旋即又在空中旋转变小,最后化作一个戒指,重新落到天风子手中。

“鼎炉炼剑,需yào

一日夜的火候,阁下这几块铁矿就先收在我这,改日炼成剑,在我来这取就是了。”天风子安然道,对风残月这种下品凡铁入炉锻造并不怎么高兴。白啸风在其身边,反倒是一脸兴奋神色,似乎很期待炉中能够炼出什么。

风残月点点头,面上笑容不知何时消失,道:“不知在哪里找尊下?”

“青华镇外,东海畔有一个山窟,来日我会在那里修行,先告辞了。”天风子不再犹豫,脚下踏起蓝色仙剑,光芒扑闪,眨眼功夫消失在天空。

下方的白啸风见天风子离去,这才敢拍拍风残月的肩膀,道:“白兄,我没亏待你吧,二师兄的鼎炉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来日炼出的剑一定让你大吃一惊,嗯……不过他这人就是不喜欢与人说闲话,你别介意,对了,你一直在青华镇,一定听说这里要开三仙聚会了吧!”

三仙聚会?

风残月摇摇头,道:“什么三仙聚会?”

“就是三大正道领袖,年轻一辈的聚会,我师兄就是一个人仙,还有一个姓楚的,另外一个人不知dào

是谁,不过师父好像说过,真zhèng

来的人还有天机道,红光寺的人,听说这一代要有妖魔聚集,令我等来这里降服妖孽。当然,我是来凑热闹的,哈哈哈!”白啸风哈哈一笑,折扇一挥,一副山河锦绣图映入眼中。

风残月的心中,却突然一沉。

“三仙聚会,青丘狐族,果然修仙界要灭我妖族,不过居然找这些年轻一辈,看来这些年,老头子们也都专心在培养接班人了,哼!”心中如此所想,风残月面上却不动分毫,随和道:“三仙聚会,一定很热闹了。”

“当然热闹,而且听小道消息说,天机道的紫灵儿也要来,这可是欣赏天机道第一美女的大好机会,啧啧,到时候我们在旁边……嘿嘿!作为朋友,我够意思吧。”白啸风说的正兴奋,忽然间又听到什么,连忙祭出一把白色冰剑,脸色一正,道:“不好,师兄催我了,我得走了!”说完,居然有模有样的一拱手:“再会!”

一道白色流光划破天际,拉起长长尾巴,向远方奔去。

眼前白光一闪即逝,风残月静静的站在原地,仿佛已经看到妖族与正道交手的场面,倒在地上的妖族尸体,还有修仙者胜利后的表情,欢庆的声音。

妖族于人类,真的不能一同生存么?

脑海中浮现了过去种种。

也许有一刻,你将剑拔出,只有一搏之力。

而无论输赢,必有一死。

第三十二章 塑骨

几日时光匆匆划过。

林间落下的寒霜,将草木覆盖一层雪白,霜冻的枝条挂在树上,摇摇欲坠,这时只要轻轻一抖树枝,大片的白霜便会从树上落下来,洒落满地的秋寒。

屋子里,风残月正盘膝而坐,身上若有若无的青色气息还在徘徊,他明明已经感觉到消元期的气息,却迟迟不能突破这一瓶颈,好似有什么在阻碍着,有可能是体内的神力,或者火毒,亦或者与朱家老头子对战时候,打入体内还未消散的一股阴气。

良久,风残月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照这种情况看来,即便是能够达到消元期,体内的妖力也不足以将身体稳定在消元阶层,还是等过几日,要离恢复再说吧。”眼睛扫向周围,树屋有些凌乱,柜橱打开,三日前拿出来的青合散还没有封口,柴刀乱放在地上,大风吹进屋子的枯叶处处皆是,想这秋寒之际,竟会有些凄零的感觉。

花了少些时间整理好屋子,无意间看到地上的和氏璧,想到明日就要去清华镇,见那只刁蛮的小狐狸,风残月突然来了些兴趣。慢慢掏出怀中的淡蓝色小刀,感受着血脉相连的冰凉感,原本急切渴望跨过瓶颈的心情,登时变得安静下来。

“修炼,修心为本。”

风残月拾起地上的和氏璧,左手掌玉,右手掌刀,淡蓝色小刀亮起一层蓝色光芒,立时便如同削铁如泥的利器,精雕细琢手中的和氏璧。这样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在风残月手中也如普通石块一般,玉屑簌簌落下,竟是一点也不怜惜,而随越多的玉屑落地,巴掌大的和氏璧已经变得手指长短。

一面刻玉,风残月一面却回想起自己幼时。天生便是妖族的他,仅仅十三岁便成为妖仙,十七岁杀西海蛟魔,吞妖血,食妖气,历九重雷劫后一举成为妖族王者。十九岁被选入天妖宫,那时的他已经战胜心魔,天魔,域外天魔等十方天魔,直到祭拜妖帝,被选作妖族皇者,才开始闯荡的一生。

杀伐果决的王,一路上征战,一步步走上了铁血王座,山海之尊,受四方妖众朝拜,凌驾于万妖之上!

而一切,却在那一场妖神大战之中,输在了昆仑山,输给了天神。

如果没有那么多年的逃窜,如果没有那些年的沉睡,那么算起来……现在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妖,一个如同战虎一样奋力修行的妖。但是,那漫长的岁月,把曾经桀骜不羁,无所畏惧的妖,磨砺成一个见到人类修仙者都会胆怯,见到了强于自己的对手便退缩的妖!

咔嚓!

一时出神,手中雕刻的白鸟图,一角连同一只翅膀被横面削断。

看着手中这块缺了一角的玉,风残月心中突生一丝迷茫,他有些想问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啊,即便你再拥有了通玄的实力,又有谁会再追随你,千年前你如狗一般将他们抛弃了,这一刻,谁还会追随你,再次信任与你?

所有的一切,风残月都无言以对。

折断翅膀的白鸟,永远不能再飞上天空,经历挫败的妖,还再一次站起来么?

又是如一的问题,又是如一的苦恼,风残月摇摇头……脑海中回荡着战虎在自己面前哭诉的一幕,回想起朱花离开前对自己的莞尔一笑,回想起她等自己的那些年,无数妖族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争取那么一点生存的余地。子孙后代,为了妖族能够堂堂正正生活在大陆上,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

万千妖族,仍在等尔归去啊!

一股庞大的妖元力,瞬间灌入风残月体内,这一刻,风残月才明白,自己之所以没能跨过这一阶层,并不是修炼不够,而是心中那一个念头在阻挠。

心有所悟,灵感顿生。

一念之差竟可如此,风残月暗暗叹息。

闭目,双手摊开,吸收天地间纯正的元气,这些无穷无尽的元气,都是日后凝结妖丹的关键所在。

一道道卷起来气流,正在木屋四周慢慢涌来,林间积攒了数百年的天地灵气,正如涨潮的水一样涌过来,林中,树上簌簌落下的寒霜,有些迎风飘向木屋而来,山林间原本安静的动物,此刻也都慢慢活跃起来,似乎被这种风吹的很是舒服。

不停地吸纳,转化,将所有的天地元气转化为最纯正的妖元力,贮存zài

体内丹田中,无数的妖元力慢慢汇聚一个小气旋,卷起更多的妖元力。随着更多的妖元力贮存进丹田之中,气旋不断变大,开始膨胀丹田。风残月慢慢减少天地灵气的吸收,反而开始压缩气旋,慢慢的,无数妖元力被压得越来越紧凑,越来越实。

天色从清晨,走向了黑夜,直到第二日,晨光刚刚从地方升起的时候,风残月才吐出一口元气,睁开双眼。

“终于结丹了。”

感受到丹田之中一颗微弱的妖丹,风残月稍稍有些欣慰,进入消元期的他,已经可以接受天地元气,开始真zhèng

的修炼。而更为重yào

的是,按照他所明了的,进入消元期的妖进度会很快,最多一年时间,等到妖丹完全成型,便可进入修心期,实力大涨!

呼出一口白气,风残月停下接收天地元力,这一带小林子的天地灵气已经所剩不多,鸟虫鱼兽还要生存,毕竟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风残月并不想做的太过分。

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风残月左手一晃,淡蓝色小刀已经飞入手中。

“消元期,驭物能力要比之前强上五六倍,现在的我,即便不用狂暴九式,也能与朱家老头子一战了。”风残月淡淡的说道,眼睛看向远处的点点明亮,是黎明的光芒。

“今日去完翠微湖,就离开这个小镇子吧。”

心中想是如此,拿出柜橱里面的青合散揣进怀中,走出树屋,缓缓关上门……

天色渐渐变亮,林间不曾南飞的鸟儿还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太阳就要出来,所以会兴奋。

一路走过,小小的山林之中,只有静静的流水声,鸟鸣声,还有呜呜的风,以及偶尔落下的挂霜……所有声音交错,仿佛一场属于山林的美妙音乐。

“若是有一曲《千山落雪》,那就最好不过了。”风残月独自喃喃道,只是不知dào

时隔千年,现在这首曲子是否还在流传,是否还会有那个心灵手巧的人,在这空旷山林间,弹奏一曲清心宁神的曲子,让这天地,静那么片刻。

寒石流水,初阳照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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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妖仙

翠微居中,一片哗然声。

“红袖姑娘,你说不换此物?”一个浓眉方脸的人坐在位子上,脸上稍有些惊愕:“这……”

此人对面,一身红衣,眉目如画的女子,不是当日的朱花却又是谁。只见她此刻正目视手中的‘和氏璧’,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慕容前辈,恕我直言,我这一枚随侯珠虽然不是贵重宝物,可也不是一般所能相比,你那一块上品白玄玉,便想换走我的宝珠,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合适吧。”

虽说和氏璧本身便是白玄玉,但其价值在于方寸与无瑕,而到了大唐时期,和氏璧更加珍贵的方面便在于八百年的历史,故这和氏璧,却不是同质的玉可以相提并论。

听红袖这么一说,作为慕容家家主的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接过玉块一视,眉头顿时皱起:“老二,你怎么把这块假玉拿上来了,和氏璧处有一点瑕疵,快来真的来!”

慕容青登时一呆,等到被目光射来,方才道:“大哥,你当初造和氏璧的时候,我可不知dào

,另一块伪造的不是给了决儿玩耍了么?不对,你说这块玉是假的,那真的不是被决儿带去元生道了,遭了!万一宝物被人窥视……”

“这小子,又来坏我事情!”

见大哥发怒,慕容青不敢再说什么,低头不语。

“既然慕容家拿不出和氏璧,那这笔交yì

就先搁一下吧,反正我此次来也不是为了这一块玉。慕容惊云,慕容本家念你修为不易,只需稍借外力便可突破散仙境界,这一枚紫灵丹你先收下,服下后闭关三日,将有八成希望成为人仙。”红袖自身旁侍卫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放到桌子上。

慕容惊云先是一怔,脸上怒气登时不见踪影,拿过了锦盒,匆忙打开来,一阵清香好闻的药味顿时自锦盒中散发出来,定睛一看,正是一枚紫色的丹药。面上一喜,慕容惊云慌忙起身,行了一记大礼:“多谢红袖姑娘赐药,慕容惊云感激不尽!”

红袖微微点头,却不答话,只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侧身看向窗外时候,果然见了一袭青衫的年轻人走来,脸色沉稳。红袖心中一阵疑惑:“白鸟,他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风残月也并不想来。

从进入青华镇的第一刻,风残月便察觉到东海畔一片强dà

的气势,其中至少有两个人仙,十余散仙,虽然不会被发觉,但青华镇的朱家老头子却知dào

自己的身份,如不能尽快斩草除根,被这一干人发xiàn

,那事情可就真的不妙。再来也就是告诫一下小狐狸,早点离开这地方。

可惜天空不作美,凡尘多有事与人违,风残月也不例外。

翠微湖西畔,一个白衣男子正望向大片湖水,男子脸如刀削,面若冠玉,皮肤光亮润泽,却是十足的美男子。在男子左手间,还牵一个比自己矮半头的碧衣女子,不知dào

的,还以为这是一对情侣,而非父女。

耸耸肩膀,风残月走过去,却不言语。

玉面男子传音入耳:“瑶儿,你要等的人来了。”

绿衣女子一个激灵,立kè

醒过神来,擦擦眼睛,转身看向已经站在身后的风残月,微怒道:“臭小子,你终于敢来了么!”

似乎不曾想到是这般人物,风残月心生后悔,面上却不改微笑:“来得迟了,还请姑娘见谅。”

“臭小子,你……”美人薄怒,脸色微微涨红,气质更有些迷人,青瑶抓住玉面男子的手,不住摇曳,道:“爹,你看,他欺负瑶儿,你要为瑶儿出气,帮我狠狠修理这个臭小子一顿!”

“嗯,好。”

风残月颇有些无奈之色。

玉面男子看了一眼风残月,却并未就此动手,眼中有些赞赏道:“不错,小小年纪就能修炼到消元一层,怪不得瑶儿看不出你的身份,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白狂月。”

“狂月?有魄力,哈哈,男儿就该狂傲霸气,睥睨四方。”玉面男子说着,眉头一皱,像是发xiàn

什么事情,拍了拍女儿肩膀:“瑶儿,你先退到远处去,我有些事情要和这位小兄弟商量。”

青瑶只以为自己父亲要动手,脸色一喜,叫了声‘好’,一阵小跑向远处的小树林……

待到青瑶已经不在周围,玉面男子脸色一变,一步步向风残月走来,面色颇有不善。

而风残月却也警惕起来,虽说同为妖族,对方不会真的动手杀人,但以对方的实力开来,至少也要是大成期的妖族,和自己动手,自己绝无半点还手机会。

刚刚走到风残月前面,玉面男子眉头突然一皱,停下脚步,语气之中带了些敬畏:“你是纯妖族?”

纯妖族,乃是妖族大千之中,最为稀少的一脉!传言此类妖族有大帝东皇太一的血脉继承,天生便于常人无二,一般妖根本难以分辨,而拥有这等血脉的妖,修炼一途上更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因此每有一个纯妖族,妖族之中便立kè

大力培养,望其有朝一日成为妖王。

妖族之中,拥有这种血脉的妖,最多不过数几。

“在下青丘狐族,仲申。”玉面男子拱手行了一礼。

风残月同样回了一礼,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他心中已极为惊讶。

一般只有修炼高深的地仙,甚至天仙才能看穿自己的真身,这个男子居然能够看穿,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对方的实力不在地仙之下!

这男人,是一个妖仙!

这是风残月心中唯一的念头,随即见他吸了口气,问道:“仲申前辈此次来青华镇,是否也是为了修仙界的三仙聚会一事?”

一言既出,仲申却微微皱眉,道:“什么三仙聚会?”

“就是……”

便在此时,风残月突然止住口,似乎已经发觉不远处走来的人,只是不曾转身,他却知dào

是谁来了。

“白鸟,几日不见,想我了没?”

红袖的声音,清晰入耳。

第三十四章 不解之缘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小湖边谈情说爱,可要小心隔岸有耳呢。”红袖挽鬓一笑,身子停在风残月几丈外,目光却看向风残月身边的仲申。

“嗯,两人郎才郎貌,果然般配。”

一代妖仙被一个凡人女子这般调侃,仲申虽然不说什么,心下却有些不悦,眼神扫过红袖,瞳孔微微收缩,似乎已有一丝杀意。

妖族杀人,便如人杀猪狗一般,绝无仁慈。

“咳咳咳!”

气氛有些僵硬,风残月走了几步,挡住仲申,道:“红袖姑娘说笑了,不知姑娘有何贵干,我身旁这位……”“都说了,我是朱花,你再喊我名字,我可要恼了。”红袖一撇嘴,眼光一转,继而道:“你这人真是的,不在山林里替我好好kàn

管屋子,反到这里陪一个小气鬼,大丈夫无信,难立于天地间哦。”

话音一出,身后的仲申脸色霎时阴沉,周围空气如同凝固了,静得可怕。

“仲申前辈,过后我会去找你,我这里先……”

“毋需多言,明日东海畔,再会!”

这般情况,可是连风残月都听出这个妖仙生气了,仲申一甩袖子,登时卷起一阵大风,向林子里卷去……风停,人也消失了。

见到人终于走了,风残月这才松一口气,道:“笨丫头,刚才你差点就没命,知dào

么!”

“什么没命,明明是那个人太小气,我才说了几句就生气,哪象你一样,大大方方的。”红袖像是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你刚才喊我什么,我好像听到‘丫头’二字……”

“我喊的是朱花,朱花对吧。”这个女子真不好对付,风残月只得矢口否认,无言以对。

“哼哼,这还差不多。”

红袖点点头,忽然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一句话,却是把风残月问住了,摇头苦笑一声,风残月道:“我来这里看你的,你相信么?”

“鬼才会信呢,刚刚明明还有一个穿绿衣服的女孩子站在旁边,估计是人家兄妹,相中你了,想把妹妹许配给你,怎么样,我猜的不错吧。”红袖得yì

的一笑。

风残月一阵无言,心中只得佩服面前女子,好生厉害。

既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风残月又想不出什么借口,‘嗯’了一会儿,才道:“朱花,我就是来看你的。”

而后,风残月被冷美人白了一眼。

“本以为你是一个正正经经的人,想不到也如同市井纨绔一般,油嘴滑舌,哼!我不喜欢你了,你走吧!”红袖撇过头去,嘴角却浮了淡淡的弧度。

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欣喜。

风残月看着她,心里像是有什么,轻轻的放下了。

依然是你,真好。

忽然有些感慨,风残月看着红袖,微风在身边细细吹动,翠微湖上飘起一阵细小的涟漪,鲜红的鱼儿浮出水面,吐出细小的水泡,缓缓又沉入了水中,四下细柳一动不动,仿佛将这一幕变作了画卷。

“我好kàn

么?”红袖玩弄着手中青,忽然问道。

“……”

风残月呆了呆,不想她会这般发问,一时间没能说出来。

红袖看着他,颇有些失望,道:“那大抵是不好kàn

了。”

“我……”

“我还有些事情,今日便不陪你玩耍了,”红袖幽幽叹了口气,唤了一声身后侍卫:“鲍仕,我们走吧。”

身后几名侍卫与鲍仕一同上来,护送红袖离去。

看着那渐渐走远的红色身影,风残月有些无奈的笑笑,这等人情世故,三言两语,不知怎的却那般难以说出口了。

只一转眼,眼中却闪过了杀意。

风残月尚能感觉到了,朱家老头子正在用气息探查自己,这种**裸的挑衅,触怒了他。

“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朱家老儿,今日必要你的性命!”

……

街上。

三仙聚会的事情似乎仍在耳边响起,每当这个时候,风残月总会有一丝莫名奇妙的冲动,想要出手去阻止一切,将一切揽在手中。

可他知dào

,他拦不下,亦揽不下的。

熙熙攘攘的大街,来往的人群,不久前风残月还和他们一般安稳生活,而现在的他,却因为一株九龙叶炎草而再度走上这条修炼的道路,面对勾心斗角,死生莫测的妖仙之争,还有无尽的厮杀路途,修炼岁月。

千百年,这样空耗也不过短短一眨眼,何况是自己短短百年寿命。

正在熟思之中,突然,一声喊话自身后传来。

“喂,那个风子……风什么,站住!”听声音是一个女声,但风残月却忘记是谁,只是被她一句‘疯子’,搅的有些不悦,也不等身后的人,继xù

向前走去。

“喂,风子,你等我一下!”

“我不是疯子。”风残月一本正经的回道,回头一看,竟然是慕容燕,今天的慕容燕,显然是精心打扮后才上街的,远远看去,慕容燕修长的身段,纤细的腰肢,袅袅娜娜,衣裙微微摆动。

不得不承认,这个黄毛丫头,的确有几分姿色。

“小气鬼,叫你停一下都不停,哼!”慕容燕走到风残月身边,嗔道。

“不知慕容大小姐有何贵干?”

“小气鬼,又不是小孩子,上次我都向你道歉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一提起上次的事情,慕容燕不由脸上一红,粉嫩光泽的肌肤上镀了一层迷人的颜色:“本小姐今天心情不好,你要负责陪我逛街!”

风残月摇头:“没可能的。”

“唉,就知dào

你会拒绝,那我走了。”慕容燕有些丧气的转过头,一面走一面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sù

父亲,是大哥把和氏璧送给了你……”

风残月怔了怔,心下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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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小丫头

轻轻叹了口气。

想不到会被一个丫头威胁,风残月摇摇头,不由苦笑一声。

慕容燕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捂住樱唇,嬉笑道:“本小姐最喜欢看你垂头丧气了,快来快来,本姑娘今天可是有很多事情呢!”

风残月看了看她,道:“到底有什么小算盘,说出来,我好替你解决。”

慕容燕神mì

一笑:“你猜!”

风残月:“……”

过了片刻,慕容燕才道:“你这人真没趣,连猜都不猜,好吧,本小姐告sù

你,柳家的那个讨厌鬼又来我家里提亲,而且父亲好像还蛮赞同的样子,这次大哥不在家,没人帮我拦下,我就要嫁出门了!”

风残月连连点头:“很好,很好。”

“讨厌,你等我说完嘛。”慕容燕一脸幽怨神色,继xù

道:“我才又不喜欢那个猪头,喜欢的人是要自己找的,我的郎君,一定要武功高强,帅气而且会骑马……总之啦,我是不能嫁给柳家的讨厌鬼的,所以你要想办法帮我,你可是我大哥的兄弟,也算我的表兄,可不能不帮我。”

几句话一个圆场,风残月便成了慕容燕的表兄,一时更是无语。

而这小丫头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打定主意要赖在自己身上,慕容家向来家法严格,虽然在青华镇只是一个小分家,但若是真的去帮这个小丫头逃婚,说不定慕容家的人就以‘败坏家风’的理由,对这个黄毛丫头和自己发起通缉。

想想就觉得不快。

风残月道:“那我要如何帮你?”

慕容燕眨了眨眼,笑道:“当然是狸猫换太子。”

“你是找我做替身!”

“没错,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未婚夫,直到柳家讨厌鬼离开为止。”

眼见慕容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风残月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耳旁忽然传来了凌厉的声音,恍若雷电,风残月眉头一皱,抽出左手搂住慕容燕,猛的向后一跳。

“你干嘛!我只是说你是冒牌未婚夫,谁准你动手动脚了,松开!”慕容燕似是第一次与男子这般亲密,光滑如玉的皮肤上顿时浮起一层淡淡红晕。

“不要胡闹!”

风残月的声音冷了下去,慕容燕被喝了一声,神色愈加不满。

抬头,前面正站着几个身材高大,壮实威猛的男子,这几人有些面熟,风残月脑海中一闪而过,是日前的那几名侍卫!

慕容燕一惊,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却不言语,风残月起身挡在慕容燕身前,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你身后的女人,哥几个要耍一耍。”

拦住身后的慕容燕,风残月不怒反笑:“不知阁下有几分本事,也敢当面挑衅。”

鲍仕脸上怒容泛起,扬起一拳,强dà

的拳力卷起劲风,慕容燕不知风残月深浅,只想他绝无法接下,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可出乎慕容燕意料之外,拳头还不曾击中风残月的面门,便被一只手抓住,稳稳的抓住!

风残月身上倏地飘起一把淡蓝色小刀,光芒急转,刺向鲍仕喉咙。

此时手臂被抓,鲍仕没有想到风残月力qì

之大,竟比自己还要更甚之,眼见淡蓝色小刀就要此中喉咙,左手突然掏出腰间匕首,一道火光交错,匕首瞬间断成两截,鲍仕麻利的一扭头,淡蓝色小刀飙出去,瞬间刺中冲上来准bèi

帮一把鲍仕的护卫,小刀穿胸飞出,当场便镇住其余几名正打算冲上来的大武师。

鲍仕此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被风残月攥住的手正慢慢传来骨骼断裂的声音,即便他能忍住疼痛,如果再不能抽出这只手,恐怕这条手臂就要完全被废掉。

“凭你,还不配与我为敌。”

一抹狠意慢慢浮现在风残月眼角,左手松开鲍仕的一刻,风残月飞起一脚,将鲍仕踹的吐血倒飞出去,后面几个大武师看到自己同伴受伤,竟不敢上前援助一手,任凭鲍仕摔在大街上。

眼角的狠意渐消,风残月冷冷道:“我不杀你,因你是红袖的护卫,否则,你当一死。”

慕容燕被风残月刚刚的动作惊呆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风残月,直到发觉风残月的手还握在自己手臂上,脸上又是一红:“喂,快松开我的胳膊,被你抓的好痛!”

“哦,那你便要忘了之前的事。”

“哼,绝不!”慕容燕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对风残月眨眨眼,突然向着街上喊道:“来人呐,非礼啦……”

便是因为这一句话,半个时辰后,风残月才甩掉所有‘英雄救美’的好汉,躲在巷子里,看着慕容燕笑的眯起双眼,暗自得yì

的样子,少不了头上一记爆栗。

“你再胡闹,我就不帮你了。”风残月赌气道。

“本小姐只是想试一试我的魅力,你看,这么多人追我,我为什么要嫁给那个讨厌鬼,而且你来暂时做我的未婚夫,合情合理。”慕容燕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说道,听他的话,便将这种欺瞒家门,拒婚,栽赃于人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自己一点没错。

风残月抚着发痛的头,道:“本以为你是一个文静的大家闺秀,想不到,居然是这等脾气的丫头,嘿!”突然伸出手,一戳这个黄毛丫头的额头:“这是今日的惩罚。”

“好痛,你居然敢打我。”

“哼!”

风残月不再理睬慕容燕,转头向远处走去。

身后传来慕容燕的问话:“你要做什么去,带上我,不然被父亲抓到,我就惨了。”

抖抖肩膀,风残月也不知dào

该如何劝说离家出走的少女,顿下脚步,道:“扮作你未婚夫的事情,我恐怕做不来,不过柳家打算向你提亲,你倒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为人父母,不会耽误了你。”

“那你做什么去?”

眯了眯眼,看着渐近正午的太阳,风残月回头一笑,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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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朱府杀人

墙头上,正俯察四下的人忽然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离谱的了。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本小姐闲的无事,你管得着么?”慕容燕又摆出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脸上浮现的天真笑容,如是风残月眼中的噩梦。

幽幽叹一口气,赶不走这个小丫头,风残月只得叮嘱道:“等下我进了朱府,你跟在我身后,我在你身上布下一道气息,朱家老头子暂时不会察觉到我们,记住,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一定不许出声,尤其不能大叫。”

慕容燕连忙点头,嘻嘻一笑:“放心吧,本小姐就是看朱家老头不顺眼,你去杀他呀……嘻嘻!”

也不知慕容燕是否把这件事当做儿戏,风残月耸耸肩头,进了朱府的后门,由于上一次的杀入,朱府的人手几乎都被打得半残,如今居然连个守门人都没有。一面心中想着如此,风残月一面走到前方,正要再叮嘱慕容燕几句……

身后不知何时走出一个持刀侍卫,刀口落下。

噗哧!

一颗头颅飞出去,无头尸体缓缓跪下去,鲜血自颈中一阵狂喷,激起丈许高的血花!

而后……

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这一刻,风残月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怎会把这个丫头的话当真?早知dào

一出手就坏了大事,刚才就该给这丫头一掌,现今偷袭不成,反倒是入户杀人了。

刚才未将风残月所说当真的慕容燕,此刻一脸煞白的看着地上还在淌血的头颅,看她害pà

胆小的样子,大抵还是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景。

“谁!”

远处屋子中传来一声冷喝,一道黑光如电光般掠过来,顿时出现在风残月眼中。

朱家老头子嘴角还有一抹鲜血,天至正阳,想他这等修炼鬼道一途的下层次人都要靠活人献血来修炼,躲避艳阳。

“是你!”飞身赶来的朱家老头子惊道,由于三日前被慕容青目睹碎尸的场面,这几天麻烦的事情多得是,一时元气虽然恢复了五六成,却还没完全好。但观此时的风残月,不仅仅恢复元气,反而有更上一层楼之意,不由惊道:“你这小子,三番五次来我主家捣鬼,真个想死!”

“嘿嘿,去问你的宝贝儿子吧。”风残月一挥袖子,也不转头,便对身后的慕容燕道:“慕容丫头,退下去!”

不能偷袭那样简单的干掉朱家老头子,正面来一场,风残月也无所畏惧,此刻进入消元期的他,要对付这个只有五六成实力的后期散仙,根本不不在话下!

“朱家老儿,不打算现出真身么,凭你现在的这点实力,能与我一较高下?”

脸色一冷,朱家老头子袖袍长挥,一道黑风迎面卷来,其中夹杂森森鬼哭声。

“雕虫小技!”

风残月左手掌出淡蓝色小刀,迎风刺去,左手凝出一个金色掌印,光芒扩张,一掌金光拍出去。

阴风一遇金光,顿时消解的无影无踪,淡蓝色小刀阻力大减,速度飞快的射向朱家老头子,同时连带后面的金色大掌印,威势赫赫。

噗哧一声,淡蓝色小刀穿透朱家老头子的身体,金色掌印同时打在其身体上,将其胸口打陷下去,露出黑色的腐肉。但观朱家老头子的面色,竟没有一点痛苦之色,反倒是有些诡计得逞的邪笑。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娇呼,已经消散的阴风不知何时再度卷起,阴风卷起在慕容燕身边,一个黑色的骷髅头慢慢浮现,紧跟在后是丈许的黑色身体,鬼气森森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阴魂一只黑色利爪抓在慕容燕肩头,另一只利爪却扼住慕容燕喉咙,只要稍稍用力,尖长的指甲便会刺破血肉。

“当初,我便一直疑惑你为何身体碎裂还能重新组合,原来你修炼的是身外阴神,身体损坏再大,亦能当做傀儡使用……嘿嘿,鬼道一途出了你这等丢门脸的修炼者,真是有愧当年黑煞老祖的威风。”风残月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来,嘴角的淡淡笑容:“你抓了一个和我不相干的丫头,便想威胁我,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说完,起身走向前去。

“你再走来一步,我便,杀了这丫头!”阴魂一声咆哮,冷喝道。

“动手,我早就嫌这丫头烦了,你杀了她,刚好了了我的心事。”风残月仍旧不停下来,淡蓝色小刀漂浮在身旁,随时准bèi

伺机而动。

被阴魂吓得花容失色的慕容燕,见风残月不顾自己生命危险的走来,心中一阵莫名委屈,又怕又恼,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这一落泪,风残月却是怔了怔,身子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来。

“你真当我不敢动手!”

“动手啊!!”

一人一鬼怒喝而起,阴魂大爪赫然刺出,风残月身旁淡蓝色小刀激射出去。

一道金光,刹那遍地!

“剑修天皇!”

呼嚓!

皇天剑如破冰巨龙,金光瞬间刺破阴魂头颅,一声激烈的惨叫声响起,风残月大步向前,握住已经穿透阴魂身躯的淡蓝色小刀,猛的下滑,居然就这么将阴魂撕成两截!

“你仍不值得我拔剑……”皇天剑再次消失,地上的阴魂却如同烂泥一样,鬼物阴魂的真元被打碎,朱家老头子便是有逆天的实力,也绝无幸存之理。

不再去看地上渐渐腐烂的阴魂,风残月这才把目光转向慕容燕,此刻见她玉一般的肌肤上多了道触目惊心的血迹,不由暗暗松一口气,面上却装作无事,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划破了点伤口。”

“你混蛋!”慕容燕双眼红肿,双手不住捶打风残月。

“别动,一动伤口撕裂,可就麻烦了。”风残月捂着发痛的额头,刚才飞快祭出皇天剑,耗费了许多妖元力,此刻眼睛居然有些模糊,甩了甩头,看向慕容燕颈处的伤口,从怀中掏出青合散,同时将右手伸到慕容燕面前:“敷药很痛,忍不住的话就咬好,免得咬到舌头。”

“才不要你的脏手!”慕容燕又气又冤,却不敢随便乱动,想她好歹也是一个世家女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如今遇上风残月,却是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反倒是有些轻贱。

风残月也不生气,左手蘸了点青合散,一点点敷在慕容燕的伤口上。

“唔……”

手上一痛,这丫头果然还是咬了。

敷好药,手上亮起一层青色妖元力,迅速覆盖了伤口,慕容燕不曾修炼过,伤口痊愈比起风残月这等体质自然是差得多,要是换作旁人,风残月才不舍得用自己的妖元力来疗伤。

总算是忙了一头细汗,风残月擦擦头上的汗,拍了拍慕容燕的头:“咬够没有,再过两日就会痊愈,我用元力替你治疗过,不会留下伤疤的。”

过了片刻。

“怎么还不松口!”

“臭丫头,快松口!手要断掉了……”

第三十七章 故人(上)

“好痛,本来就不高,不许拍我的头!”慕容燕满是不满的松开小口,抱怨道。

一排整齐的牙印浮现在手腕上,咬痕处泛三五中文点红色,看着手腕处的咬痕,风残月暗叹一口气,道:“以你这般的脾气,怕是柳家的人见了,也未必会要你……”

“要你多管闲事!”

“我不多管,好,就此别过。”风残月拱手。

“慢着,我还有事,你先不要走……”慕容燕拉住风残月一只手臂,好奇道:“朱家的人,真的是鬼么?”

风残月点点头:“怎了?”

慕容燕嘻嘻一笑,道:“也没什么啦,你教我刚才的那几招好不好,等我学会了,也不怕鬼,还可以成为哥哥一样的修仙者,对了,你是修仙者吧……我伯父在元生道可是担任执剑长老,我在他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日后你修仙化道……”

“打住!”

风残月心知再不拦下这丫头,还不知dào

又扯到哪里去,原本好好的念头,竟是被这个丫头搅的一片乱。

抬头看向朱府的地方,风残月皱了皱眉,朱府之中,似乎有什么熟悉的存zài



这熟悉的感觉如云影般,虚无缥缈,却又仿佛穿越了许久的岁月,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身旁,风残月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觉这股气息,扩散的神识向着四下蔓延,如藤蔓般,落在了朱阁深处。

“尚有要事,不便奉陪了。”

“喂,你先别走,我还有事没有……”

甩开后面的慕容燕,风残月大步入了朱府,这强烈的气息在催促着脚步,连他也不觉加快了步伐。

一个人影掠入眼中,挡住了去路,而眼前的人看见风残月的同时,似乎也愣住了。

手握成拳,风残月瞥了眼身后正跑来的慕容燕,对这个显然毫不知情的朱世兴道:“朱公子,这几日过的好么?”

朱世兴脸上一片惨白,嘴角颤颤发抖,像是见了鬼一般,道:“你……你不是被我爹杀了,怎么可能还活着,这……”喉咙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捏住,喉骨咯吱作响,朱世兴瞪眼……喉咙传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蓦地松开了手,风残月看着大口喘息的朱世兴,笑意中微微带了一丝戏谑。

“你……你这不知死活的畜生!杀了你!你这个畜生!”朱世兴大声咆哮,方才喉咙被攥的要裂开了,此刻他捂着喉咙,放口大骂。

风残月拍了拍袖上的灰尘,也不去理朱世兴这般惊怒的模样,道:“你我亦不是第一次相见了,不妨与我叙一叙旧。”

一口带血的痰吐过来,风残月侧脸,躲了过去。

眼光波动,风残月眼中闪过了杀意。

“你这畜生,我一定会剁了你的爪子!”朱世兴不知死活的喊道:“爹,你快出来,那小子又……”

猛地被扼住喉咙,力量几乎要将人窒息了,风残月的目光冰冷,自怀中掏出几日前的化尸粉,一捏嘴巴,全部灌进朱世兴肚子里去了!

化尸粉一入口,见血便开始腐烂血肉,只一会儿便将朱世兴的舌头腐烂成一堆脓血,而服下肚中的化尸粉,此刻更实在不断腐蚀肠胃,连一句话也不曾喊出,朱世兴已经肚子已被腐烂出一个血洞,血洞越来越多,风残月松开手的时候,朱世兴的全身已经腐烂不堪。

一甩袖子,风残月向着那股气息掠去。

身后正跑来的慕容燕,恰巧看到了这样一幕:满身血肉在腐烂的朱世兴,瞪大眼珠子盯着她,嘴里不住的吐出血肉,喉咙却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一股恶心感顿时涌上心头,想想几日前还对自己油腔滑调,挑弄说笑的朱世兴,如今变作一堆慢慢腐烂的脓血,慕容燕胃里一阵翻腾,再也忍不住……

“呜哇!”

仿佛要将胃酸也呕出来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不曾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养尊处优,绝没见过这等血腥残酷的场面,更何况死的人还是自己认识的,虽然自己不喜欢他,但却也没想过要他死啊……这一切,这一切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大唐盛世,哪里听闻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故事。

这个人,真的是修仙者么?

修仙者怎会有这般恶的心,怎会下这般凶的手,即便是有深仇大恨,也不应当以这般鄙陋的手段啊!

心下忽然有些寒气,若是当日没有慕容诀在场的话,那柄匕首,是否也会刺穿了自己喉咙,落得这样一个惨死的下场。

慕容燕心里,首次有了这样一个念头。

而此刻,朱家阁楼之中向上走的风残月,嗅到了空气之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个阁楼,显然是朱家老头子刚刚来过,这一带的阴森鬼气,此刻还郁结在空气之中。

推开门。

一个简单的御鬼小阵,四周锁住了五六只也不知从哪里抓来的孤魂野鬼,这种法阵虽然对风残月一点用都没有,却可以锁住鬼气,并且禁锢凡人行动。风残月走过去,手中浮现出来的青光一挥,一阵鬼哭声响起,五六只小鬼立kè

被抹杀掉,鬼气散开,阵眼的迷雾散去……

地上伏着一个女子,已经昏迷了过去,嫩白的手腕上有两个血洞,似乎是前不久被朱家老头子咬血喝过,一头青丝蓬乱,身上的衣服也都有些凌乱不堪,若不是她伏在地上,此刻上身大片**估计已被风残月看去,尽管如此,裸露在空气中的粉嫩肌肤,还是有些妖异的动人。

心头有些异样涌动。

风残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岁月里的漂泊,此刻正慢慢响起在耳畔,他叹了口气:“你终于也转世了么,香玉儿……”

千年前,与你曾执手相伴,花树下轻语的人儿,终于也放弃了等待,步入了轮回啊。

“你已不记得我了吧。”风残月的嘴角,勾起那淡淡的微笑。

屋子外大风卷起,一声声怒喝传来,似乎是造化门人追了上来,风残月却仿佛听不到一般,只是走上前去,为女子整理好衣服,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抱在怀中。

而无论多少刀兵,剑影血光,却也未曾放在眼中。

与我为敌,天下何惧。

第三十八章 故人(下)

“妖孽,今日我造化门师尊前来,看你往哪里逃!”

“赤鬼小妖,出来受死!”

“妖孽,今天你在劫难逃!”

朱府外的叫喊声,如同屋外突然卷起的黄风一般,天色刹那阴沉下去,阳光遮在了云里,大片大片的黑浪翻腾起来,染黑了大半天空。

朱府慢慢打开的门,走出了一身青衫的男子,男子怀中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任狂风吹起耳畔长发,抬头望天,眼神之中尽是冰冷。

“香玉儿,世道多变,这群跳梁小丑也想来现现世面。”说话的时候,淡蓝色小刀已经慢慢浮现在身旁,若有若无的杀气扩散开来,与狂风激成一道道逆流,而原本应在风残月身上的青色护体光芒,此刻却缓缓浮现在怀中女子身上,可以想象,风残月是把手中女子看得如何重yào



抬头!

天空之上几个踏剑而来的修道者,为首的一个似乎便是造化门的掌门,此人大抵四五十岁的模样,头发黑白参半,一瞥山羊胡,脸上尽是狂傲愤恨之气。在其身后,几个修为却大不如前的修仙者同样御剑在空,其中一人剑上,正是李霄,此刻看他脸上的奸笑,似乎已经看到风残月被掌门撕成碎片,打回原形的模样。

只这一个照面,为首的那个山羊胡却突然皱起眉头,那日他听自己门下弟子李霄说,是被一个妖族杀了同门,自己仓促逃回来,想想也不会是什么厉害妖孽,他造化门虽是一个小门派,却也容不得别人这样放肆。但此刻,仅仅从风残月不加掩饰的气息看来,对方绝对有与自己一决高下的实力,而他更是看不出一点,面前这个年轻人哪里有妖气了。

无论是气息,还是感觉,又或者真身,此人都与一般修仙者无二。

其实李霄也不过是那一日,误打误撞看到风残月使出一种妖火,后来在他与战虎决战时候,发xiàn

两人竟然还有一些共同言语,这才心生怀疑,希望如此告sù

师门,师父会立kè

来斩杀风残月。

风残月立在门前,与天上的修道者对视。

阵势已经摆开了,若要退缩,折损的可是造化门的面子。

“妖孽,你无故伤我门徒,有我造化道人在此,今日休想活着离开!”造化道人左手一扬,七枚漆黑色的匕首浮现在身前,被他用真气催动,发出淡黑色光芒。在这越来越阴沉的天色中,狂风突然又卷了起来,天色说变就变,若不是匕首上的光芒,这几个小玩意几乎隐入黑暗中,成为杀人利器。

七枚匕首飞刺而来,造化道人落下身子,脚下所踏仙剑一阵晕黄光忙,迅速缩小一倍,被他握在手中。

连朱家老头子精心祭炼的青木杖都不是淡蓝色小刀一合之敌,几把颜色不纯的匕首又何能是它的对手,仅仅一个交锋,七枚匕首如一断成两截,蓝光突闪,在匕首还没有落地前,将这七枚匕首齐齐斩成碎铁渣滓。

眼看自己祭出的灵器被一照面毁掉,造化道人脸面挂不住了,身为一名散仙后期的大成修仙者,被一个看似后辈的年轻人如此不堪的挫败,顿时气须怒张:“妖孽,吃我一剑!”

昏黄色长剑如长蛇出洞,光芒直逼风残月!

光芒映入眼中,除却那一丝肃杀,却还多了一丝不耐烦!

“阻我前行,若是香玉儿因为你们耽误,出一点差错,定要尔等粉身碎骨!”

“死到临头,还敢多嘴!”

昏黄色光芒横飞而来,一抹金光亮起,金光如天女散花,刹那遍地!

“剑修天皇,否极无量!!”

粗大如柱的金芒,顷刻吞噬眼前飞来的仙剑,光芒却不散开,笔直飞向造化道人,若不是造化道人眼疾手快,大抵已被这碗口粗的光柱洞穿胸口,即便如此,袖子还是被扫的粉碎。

但这并不是他脸上的惊讶所在,他惊讶的是,自己修炼了五十年的仙剑,居然与自己失去了联系!

仙剑在一击之下,焚毁的无影无踪了!

造化道人惊恐的眼中,缓缓映出一个手持长剑,当风而立的男子,那副模样,俨若天神般不可侵犯!

“香玉儿,这是我为你拔的剑。”

唰!!

无边金光抖动,璀璨的金光几乎盖过了周天的黑云,大片金色中,有剑鞘落地的叮当声,光亮无尽,却刹那消失!

“婆娑斩!”

噗哧!

噗哧!噗哧!!

身旁不知发生何事,弟子一个接一个爆体身亡,血肉横飞,但在自己身后的李霄,却意wài

的没有任何事情,而下一刻,造化道人同样感觉到一股灼烧心田的煞气在体内鼓动,如果不是真气突然涌上来压制住这股蠢蠢欲动的气息,自己几乎要被涨的爆体身亡。

忍不住喉咙一甜,鲜血流出嘴角。

婆娑斩,斩的不是人,而是人心中的恶念,心存恶念的人,被婆娑斩斩中,邪念大的便会爆提身亡,邪念弱的则无事。这一招,是风残月糅合佛学,于碧海领悟出的招数。

只是招数的释fàng

,对方的实力绝不能远高于自己,否则招数反弹,自己反要深受其害。

下一刻,造化道人看到一把锋利如电的剑,斩断天际,落入眼中……

轰隆!

雷鸣震动,远处飞来一把色泽乌黑的剑,一剑挡在造化道人面前,黑剑应声碎裂,随后却又是一道蓝光闪烁,一把蓝色仙剑挡在造化道人面前,只是在接触的第一瞬间,是以大力道将风残月振开!

天风子即刻收剑:“白狂月,同时修道中人,你何必如此狠毒,留一人性命,便少一人杀孽。”

剑光只闪了一刻,突然又如空气一般消失,剑鞘不知何时回到手中,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一个看清楚那把剑的模样,只余下眼中的金黄,慢慢褪去颜色。

唰!

又是不曾拔鞘的一剑,天风子袖袍一挥,一道蓝色墙壁浮现在造化道人面前。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风残月的目标不是造化道人,而是刚刚他不曾使用婆娑斩的李霄!

再出剑,为时已晚。

“你!”看到风残月面无表情,在自己面前又杀一人,现在居然还要带着人离开,天风子不禁怒道:“你走,把人放下!”

砰!!

蓝色仙剑再次与风残月手中皇天剑相撞。

目光冰寒,风残月望着天风子,冷冷道:“留下她,我便带走你的性命!”

那凶恶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天风子怔了片刻,只见他一扬袖子,大步离去。

第三十九章 驱咒

身影渐渐走远,直至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看着自己仙剑上的两处缺口,天风子心痛之余,便将其丢入天一炼神炉中修补,若是没有这等可以修补仙剑的宝物,怕是天风子刚才就耐不住要与风残月一决高下!

修仙者,自当开始连修炼的时候,都会选一把仙剑作为自己的修炼仙剑,平日里可以说是对仙剑爱hù

有加,万万不能忍受仙剑受一点损伤,否则仙剑受损,将大大影响今后的修炼,无法修炼及人剑合一的状态,达到真zhèng

的御剑飞行,瞬息千里。

暗叹口气,再念起刚刚那一剑,天风子忍不住叹道:“好剑,真乃一把锋利至极的剑……”

回头,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造化道人,天风子道:“造化道人,你不在造化门好好呆着,来这里,难道也是为了参加三仙聚会不成?”

造化道人自然听说过太乙道,流云上人的名声,此刻瞅了一眼,辨认出来道:“老道只是来这里,想要为我徒儿之事挽回点颜面,不料那妖孽法力强dà

,老道不是他的对手,反倒是被颜面扫地,嘿嘿!”苦笑一声,造化道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天风子皱起眉头,心想此人竟如此不济,明明敌不过人,却还要口口声声称人为妖孽,这等侮辱放在修仙界,便是被对方杀了也无可厚非,一露齿,冷笑道:“既然造化道人不是来参加三仙聚会的,那么还请回吧,造化门一事,我希望你能够忍下这口气,耐心修炼。”

一甩袖子,天风子眉间冷了下去:“别怪我天风子多言,你若再不知死活,去招惹那人,便就是自寻死路!”

……

四下漆黑,大风狂曳,秋季天气不知何时开始如此多变,令人捉摸不透。

青华镇一处旅店门前,风残月停下步伐,走进去。此刻他右手持剑的地方青筋暴起,皇天剑余力仍不曾从手臂上散去,这股内劲,几乎要将他整条手臂爆掉,尽管一路上风残月极力压制,却还是不能稳定下来。

刚一进店,屋外已经落下豆大的雨点,店小二急忙上前关上门,看到进店来得此人,不由问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今日天色不好,小店要早些关门。”

风残月从怀中摸出一枚银子,递给店小二。

“一间上房,热些饭菜,还有……热一壶酒,要烫的!”

“好咧,客官,您随我来。”店小二躬身,将风残月带上二楼,推开一间屋子,道:“这间屋子是本店唯一一间上房,客官,您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怕是要被别人占去了。”

风残月也不答话,抱稳手中熟睡的香玉儿,走进屋子关上门。

将香玉儿平放在床上,风残月一只手搭在香玉儿玉也似的手腕上,感觉到香玉儿经脉一阵不稳,风残月脸色一变:“血咒!”

血咒一法,往往是修炼鬼道一脉的人,在死物身上布下的咒印,这等咒法有困住死神魂魄的功效,严重的甚至可以使死尸变作傀儡,终生控zhì

,而这一类法咒若是用在活人身上,非但对对人的魂魄是一种伤害,更是大大的伤害人体,若无元气相助,一个被布下血咒的人,最多活不过两年。

“可恶!竟然用这等邪咒。”风残月咬牙,左手之中一面输送元气到香玉儿体内,右手却将皇天剑余威一点点到处体外,由一根指头慢慢导到墙壁上,随着风残月头上汗水落下,右手上的青筋慢慢平稳下去,直到逼出所有余力,墙壁上已经多了蜘蛛网一样的碎痕。

吐出一口气,擦去额上汗水,还不等喘息片刻,风残月突然觉得掌心一痛!连忙缩回手一看,只见自己的掌心上,竟然泛起层层黑点,显然是阴气入体的迹象。

“阴鬼元神!”

风残月倒吸一口凉气,手上泛三五中文点青光,黑点一遇青光,顿时在掌心冒起一层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香玉儿的脸色有些泛黑的迹象,风残月紧皱眉头,阴鬼这等邪物一旦入体,不费极大力qì

根本难以拔出来,况且香玉儿身上血咒还不曾消去,不论怎样,先将香玉儿身上的血咒消去才是最重yào

,至于阴鬼,只要出了青华镇,去一趟冰函谷找冰老妖,以他的实力也可驱散。

但是风残月担心,香玉儿无法撑过这几天。

少了朱家老头子的控zhì

,阴鬼必将不受约束,万一在香玉儿体内大肆作弄,自己实力尚且弱小,更无力挽救。一念至此,风残月心中杀意再起:“姓朱的,杀了还真是便宜你了!”

看他眉间戾气,重的吓人,可惜被他憎恨的人已经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没机会。

恰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客官,你要的酒菜。”

“放屋子里吧。”风残月将暴怒的心情平抚下来,接过店小二手中发烫的酒,问道:“小二,这店里是否还来过几个修仙者?”

“客官,您怎的知dào

?”

风残月挥了挥袖子,示意不要再问下去,店小二很识趣的点头,出去关了门。

走到香玉儿面前,眼见她越加发黑的脸色,风残月心中百般烦闷,更加难以诉说。

而忽然的,香玉儿脸上的黑气一点点散去,脸色再次变作一片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机不可失,左手掌起一道青色火焰,风残月右手蘸了点白酒,分别点在香玉儿喉咙,额头,胸口三点,左手火焰顺势一飞,居然在风残月所点的三处燃烧起来,同时风残月抓起香玉儿一条手臂,双手交合,不断的传输最纯正的元力到其体内,一点一点,火焰开始越来越小,直到风残月再次蘸些酒水,为香玉儿解开衣服,点在香肩,腰肢处。

火焰燃起,如若焚烧了什么,不断冒出红色的气丝,红丝一遇青火,立kè

便燃烧得无影无踪。

半个时辰后,风残月停下输送元气,喘了口气。

血咒虽然难缠,但究竟是一死物,加之风残月妖元力侵扰,不出片刻已经驱散,至于亏虚的身体,一段时间修养便可恢复过来。

而风残月两次祭出皇天剑,此刻又耗费掉大半元力,体内更是一阵空虚,但他也不休息,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对面的门房,突然打开。

门内,一身紫衣,身材窈窕的女子迎面走来。

第四十章 紫灵儿

只一望去,紫衣女子面容极是好kàn

,眼眸如水,肌肤似雪,清丽而不妖艳,柔美而不绝尘,身段修长,纤细的腰肢尤为动人,腰间系一串紫色小链,淡紫色衣裙微微摆动,**时隐时现,真如出水芙蓉一般,容光照人。

紫衣女子见了风残月,似也颇为惊讶,只是却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风残月向着她点了点头,亦未再说些什么,只身走下楼去,紫衣女子似是对风残月这一反应颇为意wài

,眼中有些异样光芒。

桐木的阶梯发出哒哒的声音,恍若一场场俗世里爱恨起伏,将这一番初见描摹的如此简单,而窗外的雨仍在下个不停,滴答滴答敲打着窗子,惹得人也多了几分愁闷,多了几分困乏。

柜台前。

“小二,你去一趟药铺,按照我这纸上所述,将药一一买来,这是十两银子,余下的是赏钱。”风残月递过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条,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柜台前。

店小二笑吟吟的接过了药单,神色一呆,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前方。

淡淡幽香袭鼻,环绕着轻轻落下了,那紫衣的女子到了柜台前,诱人的眉目扫了一眼药单,淡淡道:“子蒲草,叶落根,方针草,这些都是驱鬼镇阴之用,公子难道是阴鬼缠身了,要这有何用?”

风残月皱皱眉头:“不便相告。”

闻言,紫衣女子道:“虽然是萍水相逢,不知公子为何生气,但随我同行的一人,乃是红光寺玄光大师,佛家修学,对压制驱除鬼物有大作用。”

风残月突然转过了头,眼中惊诧一闪而过,语气缓和了些,稳下了起伏的心绪,道:“未请教姑娘大名?”

“在下天机道紫灵儿。”紫灵儿微微一笑,一颦一笑也异样的动人,素手一撩,道:“不知公子是何人门下,竟有一身不下于人仙的实力。”

风残月神色一怔,原来如此便是白啸风口中的紫灵儿,果然紫衣随身,灵气如若天生,有着一般人难以相论的天资。

“我师出无门,一届散仙而已,我……在下风残月,”风残月道:“我有位朋友被阴鬼种身,不知姑娘那位玄光大师,可有办法……”

“你随我来。”

紫灵儿招呼一声,黑发落在了肩上,背上一把紫色仙剑映入风残月眼中。

古朴的剑上泛着纯紫的光芒,层层环绕着,剑身由一节节黑竹骨做的剑鞘包住了,只露出了淡淡的光,而剑柄处系着一串紫色的穗子,极为精致。

“千年紫魄……紫云道人真是舍得,这般神剑居然交给一个小女孩。”风残月心下道,随着紫灵儿走上楼房。屋子里,果然见了一个身披金兰袈裟的出家人,那人正坐于屋子里,身上环绕一圈金色光芒,显是正在修炼。

“玄光大师,紫灵儿打扰片刻。”

层层光芒由周身缓缓的落下了,渐渐归入丹田之中,玄光猛然睁眼,两道精光自眼中射出来,一个呼吸间,身上的光芒完全散去,这才起身,双手合十道:“紫灵施主,不知有何事?”

“大师,这位公子的朋友被阴鬼种身,刚才我下楼时候碰到,希望大师能出手相助,救人于危难之间。”紫灵儿微微一笑,道:“大师常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驱除此等鬼物,大师恐怕义不容辞了。”

玄光点头,目光却是在风残月身上打量一番,片刻后收回了。

风残月对玄光双手合十:“大师。”

“施主这一声大师,贫僧可受不起。”玄光微微侧身,拂了拂袖,道:“还请施主带路吧。”

不知是哪里冒犯了,风残月不再言语,接引两人到了屋子。

推开门……突然!

“啊!不要进来……鬼啊……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香玉儿一脸惊恐的看向门口的三人,两只手紧紧搂着枕头,眼中满是恐惧的颜色,见玄光上前,顿时又哇哇大喊起来……

“香玉儿……”

还未脱口,已被玄光挥手拦下。

“大般若度凡生,众生皆为所惑,只心之清,方见本性,只心之明,方见本心……”一道金光自玄光身上浮起,落在了香玉儿周身,香玉脸上浮起一层黑气,那黑气渐渐聚拢,竟然化作了一个黑发恶鬼的模样。玄光几步上前,丝毫不惧恶鬼,金光竟如流水一般,渡在香玉儿身上。

阴鬼似乎极为恐惧这金光,一时不敢再嚣张,咆哮了几声,渐渐又化作了黑气,伏在了香玉儿身上,金光波动,黑气自外向内侵入,躲避着金色的光芒。

好一会儿,玄光才停下输送金光,收手,微微叹道:“施主,小僧法力有限,只能暂且压制姑娘体内阴鬼,只这阴鬼种体太深,若要剥离出来,恐会伤害姑娘魂魄,故不敢冒此大险,但我看姑娘病情,却也不能拖延,不妨由我书信一封,施主带去前往金光寺,家师定有办法相助。”

“大师好意,在下心领了。”

风残月道:“我自有办法,大师能为我则暂且镇压住鬼魂,已是帮了大忙,大恩不言谢。”说罢,躬身一谢。

玄光双手合十,躬身还礼。

一旁的紫灵儿看在眼中,眉头微微一皱,屋子里一阵安静,只有香玉儿浅浅的呼吸声,与窗外嘀嗒的雨。

半晌,门吱呀一声响起,却是紫灵儿出了门。

玄光微微叹息,道:“施主,小僧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风残月方才便觉得玄光有异,此时见他开口,道:“但讲无妨。”

玄光点点头,目光自朱怜儿身上扫过了,转向风残月,眼中掠过一道毫光:“这位姑娘阴鬼入体,我自然相信施主有**力之人相助,但施主刚才也曾看到,阴鬼附身,亦可以控zhì

姑娘本心……一旦阴鬼控zhì

了身体,而姑娘神魂不灭,无法救治之时,施主打算如何是好?是杀,还是不杀?”

风残月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只片刻却抬了起来。

“我不会动手的。”风残月的目光坚定,低声道:“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也会救她。”

玄光静默片刻,道:“如此,小僧也不愿多言了。”

玄光站起身来,身子已经到了门前,突然转了过来,道:“施主,你心念多杂,日后若是化了大道,必会受心魔所困,若是习得我佛……”

“大师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身已在红尘之中,却是逃脱不得了。”

“那是小僧多有冒犯了。”

门声响起,身披袈裟的佛门中人,随着渐渐关上的门,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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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上)

这注定是漫长的一夜。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了,正值秋寒时节,风残月守在香玉儿身旁,眼神怔怔的,似乎在发呆一般。过去的种种这一刻隐去了,凡尘的种种亦不再困扰着他,他只是陪在女子的身边,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凌厉,他似是突然温和了,眼中晃动着暖暖的光。

“香玉儿,明日我便带你去寒函谷,假若冰老妖治不好你的病,我便带你去西煞沼泽窟,去找鬼医,这世界大千,怎可能治不好你,你……一定会好的!”风残月咬紧了唇,心中默默的说。

手心握紧的纤纤玉指,还是那样冰凉。

屋外的寒风呜呜直吹,大雨打的窗户噼啪作响,风残月的心,却仿佛在大雨中沉浮不定,抓住了她的手,也生怕再一次失去。

忽然什么都害pà

了。

许多年前他便一直想要去寻着女子的转世,在人世间走过了一段又一段的路,见过了无数的人,也走过了数不清的路,可路上的风景终归是风景,他一个人走着,风雨也好,艳阳也罢,早已将生生死死看的淡了。

可当生命中出现了劫,出现了万军要守护的阵,你拔了剑,也杀了人,为的只是瓦碎玉全。

是了,这一刻你背上了包袱,害pà

其间的宝物,再一次失去了。

你注定只能做一个拔剑人,你所拔的剑,皆因你的守护,你所杀的人,皆因凡人窥觑你的宝藏,触了你滔天的怒火。

有人说得到的都将失去,往往复复,明明说命是天注定的,可天注定的有有谁能更改的了……

夜半。

手中的玉指忽然动了动,风残月一个激灵,感觉到了手心传来的淡淡温暖,心头一喜,再看向香玉儿脸色的时候,似乎也少了分苍白,多了一分常人的红润。

“嘤咛……”

**自口中传出来,香玉儿仍旧紧闭双眼,眉头皱起,手指紧紧抓住了风残月的手,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咬住下唇,另一只手将被单拧成一团,最后忍不住**出声。

风残月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急忙探出一只手在香玉儿额头,发觉并没有发烧,这才稍稍放心,再见香玉儿一副痛苦难以忍受的样子,手心输去精纯妖元力,入到了她的体内,一丝丝冰凉的感觉淌入身体,香玉儿面上的痛苦之意少了些许,慢慢了松开眉头。

最后,还是沉沉的睡去了。

风残月心绪稍宁,抬头看了看外面仍旧漆黑的天,大雨还在哗哗落下。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等待的漫长令风残月也有了些倦意,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风残月顿时倦意全无。

“爹,不要杀怜儿!不要杀怜儿,怜儿会乖乖听话的……怜儿会乖的,会乖乖听话的……”

“不要,爹不要咬怜儿的手……”

再看到香玉儿满头冷汗的来回扭动身子,眉间满是痛苦之色,心中登时又乱了几分。

“香玉儿,没事的,我就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要怕……”风残月口中轻轻念道,为香玉儿擦去头上的冷汗,撩了撩额前散乱的青丝,许久,才见她停下了挣扎。

大抵是梦终究要醒了。

香玉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映入了眼中:身边硬邦邦的墙壁,好像是在床上,身上铺了一层被子,一只手好像……香玉儿扭过头来,微微睁开的眼睛,看清楚身旁的人,顿时大惊,慌忙把手从风残月手中缩回去,整个人蜷在一起,脸色苍白:“你……你你你是谁,你在……在在我的屋屋屋子里……”

她的模样,分明已是将自己忘得彻彻dǐ

底了,也难怪,走过了北冥生死路,前尘种种谁能记得呢?

风残月犹豫了片刻,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朱朱朱朱……怜怜……怜儿。”朱怜儿像小女孩一样缩在被窝一头,全身裹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好像小狐狸一般,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风残月微微皱眉,刚才听她说梦话的时候,一点也不结巴,怎么现在和自己说话,反而结结巴巴的。

“怜儿姑娘,你不要害pà

,我可不是**大盗哦。”风残月挤出一丝笑容。

“你……你你你你……你你是,采采采采……花……花大大大……大大,不……不要,要吃我我我……”朱怜儿被风残月这一句话吓的花容失色,躲在被窝里颤颤发抖。

见到这番场景,风残月心里一阵滋味交杂,上一生口齿伶俐的香玉儿,竟然会投胎变成一个结结巴巴的女孩模样,上天造化,有时候真的难以说清楚。苦笑一声,风残月道:“怜儿姑娘,你害pà

我么?”

“我……我我我……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似乎说出这句话真的很难,最后,朱怜儿安安静静的点了点小脑袋,表示自己很怕。

“傻丫头,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你你,采采**大大大……”朱怜儿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遥望一下四周,这才道:“我……我在在在哪?我爹爹爹爹……他他他他要杀杀杀杀我……还咬咬我的的手……”朱怜儿伸出手臂,正要让他看一看臂上的伤痕,突然惊奇的发xiàn

伤口不见了,嫩白如玉的手臂上,只留下两个浅浅的痕迹,不由大为惊奇。

风残月抚了抚她的头,再无言语。

朱怜儿道:“你……你不不不要吃吃吃我,我爹爹爹在哪哪……我我我要解解解解释给给他,我会会乖乖乖乖……”朱怜儿一咬牙,终于咬断这一句话,可怜巴巴的瞅着风残月,样子楚楚动人。

“不会有人再来伤害你了,再也不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朱家,没有敢伤害你的人,你只要相信我,好好活下去。”风残月幽幽的说,心思一转,已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那……那那那……那那我我我爹爹,他他他……他们……”

“他们啊,他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说话时候,风残月眼睛看向窗外,神色之中,竟也有几分茫然,苦闷。

第四十二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下)

忽的,一只手杵了杵肩膀。

“你你你你……在做做……什什什什么?”朱怜儿小心翼翼的说道,泯起粉嫩的小嘴,偷偷的看向风残月:“我……我我饿饿饿饿了……”

“饿了啊。”桌子上饭菜的饭菜早已凉透了,这样的晚上,大抵人都睡了,风残月拍拍她的头,道:“我去替你下碗面,桌上有些点心,你先吃些垫垫肚子,等下我做热乎的面汤给你吃。”

朱怜儿小小的点了点头,也不反对,只是看到风残月转身离去,突然又道:“那……那那那,我……我爹爹爹他他他他们们……”

“他们啊,你想他们么?”风残月没有转头,慢慢道。

“我……我我我不不不不不……知知知dào

,他他们都都很很很很凶凶凶我……我……我我想……不不,我我我不知知知……知dào

……”朱怜儿的话说不出来,本是可爱的模样又添了几分动人,最后可怜兮兮的望向桌子上的点心,看样子已经把刚才的事情抛在脑后。

大抵填饱肚子才是最重yào

的。

赫然一笑,下楼。

屋外的风还在狂吹,小小的厨房中,慢慢热起一锅热水,不知何时起,睡觉的伙计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厨房,看到客人下厨煮面,却又慢慢走回自己的屋子,继xù

睡那一觉。守在灶火边的风残月,下了面,想着自己肚子也有些饿,便多下了一碗。

这时,厨房的布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拉开,一身紫色衣服的女子走来,好奇的看向煮面的风残月:“公子饿了?”

“怜儿醒了,我怕她吃凉的坏了肚子,所以下了些面。”风残月解释道,勺子在锅里细细的转动,心思却慢慢飘远,耳畔,更是不知何时传来紫灵儿的声音。

“公子,我们在哪里见过面?”

“为什么这么说?”

“我总感觉与公子有一面之缘,但又记不起是在哪里,嗯……公子可记得么?”

“茫茫人海,我十三年前在青州,日后便在青华镇,姑娘是天机道门人,从小便在天机道长大,见面自然是不可能,也许是我有些像你某位故人吧。”风残月慢慢道,一转头,见紫灵儿正盯着自己,不由道:“姑娘这么晚不睡,难道是有什么心事?”

“我只是在想明日三仙聚会的事情,听玄光大师说,青华镇来了一群小妖,在路旁劫财杀人,玄光大师只说是某些树妖,槐精作怪,但是若真是这些小妖,有怎会聚起三位人仙,我正为此事发愁……对了,公子也要去三仙聚会吧,以公子的实力,又是一大帮手。”紫灵儿嫣然一笑,笑容动人。

风残月手中的勺子,忽然一顿。

“灵儿姑娘,恕我冒昧,这种事情真的那么重yào

么?”

“这……”

风残月叹了口气,挥手拦下了她的话,熄了灶里的火,盛好满满两碗面,轻放在盘子中,这才回过了身,望向了紫衣的女子。

他的眉目间有些不明的神色,道:“我不知修仙之人所求为何,是要通彻天道,长生不死,还是匡扶天下,治世百姓,但这般所谓的仙妖厮杀,无非是门派地位,面上说的风光,内里还不是一般的道理……”

紫灵儿皱了皱眉:“公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风残月道:“前世为人,今生或许为牛马,轮回往复,善恶这种早已不存zài

了,你此番的行径,不过是仙妖路上持续了几千年的厮杀罢了,并无它意。”

话音落下,风残月端起了汤面,只身离去了。

紫灵儿立在原地,想着风残月这一句话,良久方才回过神来。

楼上。

“面好了,怜儿。”风残月将面放在桌子上,看着点心填的腮帮鼓鼓的朱怜儿,不由拍拍她的小脑袋,笑道:“看你的样子,多久没吃东西了,哪家女孩子像你这般,嗯……别动。”手指伸过去,在朱怜儿嘴角轻轻一刮,刮去嘴角的油渍,这才把面端到她面前,笑道:“尝尝我的手艺。”

眼前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朱怜儿拿起筷子,才不管风残月说什么,大口吃了起来。

“慢些吃,别噎着……哎!头发……”风残月撩起朱怜儿额前的头发,看到她抬起头来,香舌舔了舔嘴角的汤汁,露齿一笑:“你……你你你……吃吃吃吃……吃的做做做的的的,好……好……好好好吃吃……”

风残月耐心的听她说完这一句话,阵阵回忆浮现在眼前,此前的女子,恍若又在远方招了招手。

若是你已离去,何苦又要归来。

“你你你……你不……”朱怜儿看着风残月一动不动的面,再看看自己已经见底的汤面,大大的眼睛望向风残月。

“我还不饿,你多吃一些。”风残月推过了碗。

热乎乎的汤面又有的吃了,朱怜儿很高兴,而风残月看在眼中,却也只有欣慰的笑了笑。

你已不是当初那温柔的女子了,此时的你仿佛一个永远都不会长大的丫头,天真单纯,恍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美丽而洁净。

但至少,看着你开心的吃饭,我已经很高兴了。

“怜儿,以后跟我一起走吧。”

“唔?”朱怜儿抬抬头,咽下嘴里的面,想了想,道:“你……你你你要要要……要去去去去哪哪里……”

“去哪里……”

风残月没有想过要去哪里,所以此刻听了这番话,却是笑了笑:“世界这么大,要去好多好多地方,见好多好多的人,所以,一起吧。”

朱怜儿伸出了手:“要……要要要有……有有有有好好好多吃……吃吃吃的……”

“嗯,好多好多好吃的。”

两只手就这般勾住了,小小的指间的承诺,却如风一般的悄然飘远,未来会有多远,那边走多远吧。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响声,朱怜儿被吓了一跳,连忙缩回了手,两只眼睛怯怯的望去。

风残月皱了皱眉头。

哗啦一声动静,门开了,一身青衣的女子气势汹汹的走来!

第四十三章 恩怨

青瑶见了风残月,秀脸怒气横生,喝道:“臭小子,我爹爹在哪里!”

风残月皱了皱眉,道:“你怎么知dào

我在这里?”

“哼!你以为我很蠢么,十日前我便在你身上下了一道暗香,有这道香,你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过我的眼法。”青瑶柳眉倒竖,眼中颇有些恼怒之色,道:“你究竟对我爹爹做了什么,自从那日见了你自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

“我怎会知dào

。”

“鬼才相信你的话!”擦去脸上的雨水,青瑶又气又恼,也顾不得额前凌乱的发丝,道:“我知dào

你很厉害,可你不能这么捉弄我,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话音里隐约有几分委屈之意。

风残月捏了捏发痛的眉心,见她全身上下早已湿透,不知在雨里跑了多久,又匆匆忙忙的找来自己,想是极为着急的。

而以仲申的实力,这小小的青华镇,怕是还没有谁能做这个妖仙的对手,本无可能遇险,除非……风残月心头一跳,青华镇不远处便是东海畔,他怎会将青蛇族忘记了,白狐族与青蛇族向来敌对,若是真的遇上了……

猛地起身,风残月道:“你在这里照看一下怜儿,我去去就回!”

“你要去做什么,别想开溜,我才不会傻傻的守在这里呢!”青瑶当即回拒道。

事情紧急,风残月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kàn

了一眼旁边的朱怜儿,道:“怜儿,你在这里等我,我要出去一下,等下便会来。”一抄手,淡青色光芒浮现在朱怜儿身上,纵身下了楼去,青瑶冷哼一声,紧随其后。

此时大雨方停,夜下的路格外泥泞,寒风呜呜直吹。

出了小镇,风残月一纵身,身形化作一道青光,径直奔向东海畔。

青瑶在后面暗暗咬牙,攥紧手心,寒风吹过,周身一阵不自觉的颤抖,毕竟她只是一个塑骨期的妖,对这等天气仍是难以忍受,寒风袭来,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一阵彻骨的冰冷。

夜半,天色已经有些淡淡蓝晕,光芒渐渐露出了些许,风残月心中尽是不安。

终于在接近东海畔的地方,风残月感觉到了空气中震荡的气息,一股丰沛异常的能量在远处空气中不断爆炸,撕裂,震动声,清晰传入耳中。

风残月猛的停下步伐,顺势一顿,抓住了来不及停住身子的青瑶,道:“前方有青蛇族族人,你呆在这里!”

“什么青蛇族?”

“青蛇族视狐族为敌,实力强横,占据东海畔已有数百年……以你这等修为,去了也不过枉送一条性命。”见青瑶不听阻劝的向前走去,风残月心头一烦,拉住她的肩膀:“别给我再添麻烦,披上它,暂时能盖过你的妖气。”说罢,扯下身上的青衣,递了过去。

“你这脏兮兮的衣服,我才不穿!”

“再罗嗦,我便将你丢进东海里,现在东海的水可不好受!”

青瑶抓了抓发冷的肩膀,眼中有了一丝怯意。

空气中阵阵波动愈加使人不安,若是两族有一败,青蛇族与白狐族的恩怨,怕是自千年前结下了,如今便要再起争端。

“等下过去后,如果你见仲申脱离战斗,立kè

现身,你父亲不是不识时务的家伙,他会带你离开。”风残月再三叮嘱道,这个小狐狸,作事最是令他不放心。

两道光芒,即刻又向前方奔去。

远处天空下,正有两人在东海畔大打出手,光芒青白交错,在其左右还包围着数十名妖族,其身上淡淡的妖气,似乎对白衣人有莫大敌意。

两个妖仙一旦交手,群妖根本无法插手,即便被一道余波击中,至少也要落个重伤之躯。而交手的两人,白衣男子自然是仲申,此可见他手中握着一把一尺长的短刃,其上寒光森森,并包裹一层白色光芒,十分耀眼。与其敌对的一青发女子,脸颊有一道青色花纹,参杂几点妖艳的红色,双手各持一把玉勾,挥舞起来有声有色,与仲申这等妖仙对上,不但丝毫不落下风,竟隐隐有压迫之意。

青发女子一招逼退仲申,双钩合起,如同飞镖一样射过来,同时从手腕下摘出一个玉色光环,光芒无比璀璨!

不远处,隐匿在礁石处的风残月心中一惊,这青发女子手中的东西,分明是索妖环,只是此物乃伏妖之物,对其他生灵一点作用都没有,当年自己踏上北冥生死路之时,就曾见过这等玉环。现在居然出现在青蛇族手上,用来对付同族!

“住手!”

一声大喝,风残月从礁石后面中跳出来,身形化作一道青光,拦在了两人之间。

仲申先是一怔,继后看清楚风残月的面貌,而对面的青发女子,显然不识风残月,手中索妖环光芒大盛,毫不客气道:“你是何人,识相的马上离开,不然今天就让你这只狐狸一同陪葬!”

“青蛇王,莫要伤他,他有氏族血脉!”

仲申话一出口,倒是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青蛇王手中光环果然黯淡下去,眼瞳中青光一闪,妖艳的脸上掠过一抹惊讶,惊奇道:“果然是纯血脉妖族,妖族何时出了一个纯血妖族,我怎会不知dào

!”

青蛇王震惊,风残月却更是震惊不已,青蛇族自古只有一王,如果说面前这个妖仙已经是青蛇王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青蛇族渡了七次雷劫的,几乎老成精的妖仙,陨落了!

居然死了!

风残月眉头紧皱,见两人全然没有退意,道:“你们可否在此罢手?”

“今日我非要杀他!”青蛇王眼中恨意再起,狠狠的咬紧牙齿:“这个狐狸,偷了我蛇族碧血花,碧血花千年只有一朵,对我青蛇族有大用,我若不杀他,青蛇族日后再无颜面立于妖族之中!”

“我来这小镇子,全然为了同女儿寻人,青蛇王,你莫要欺人太甚!”仲申脸色铁青。

青蛇王冷哼一声,眉间杀意更重:“好……你白狐族向来狡诈,如今死不承认,便动手吧!”

手中一甩,真气逼退风残月,索妖环出手!

第四十四章 恩怨(下)

仲申脸色冰冷,眼见索妖环奔自己而来,大手一挥,阵阵黑气赫然浮现。

“大玄冥手!”

横空浮现出了一只黑色大手,抓在索妖环之上,狠狠捏碎,黑色大手膨胀一倍有余,猛的抓向青蛇王!

大玄冥手,乃是仲申自修炼成为大成狐妖之时,一时由心魔所引,由此创下的招数,直到他历经二重雷劫,一经多年,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杀招!

而青蛇王却全无惧色,道:“仲申,今日我便让你输的明白!”

青蛇王打出一道青光,那青光看似散漫,抵上前方的大玄冥手,竟已将仲申的招数拦了下来,而后见其双手攥紧,仲申只觉的身后有异样波动,却已来不及回头。

空中粉碎的索妖环经再次凝结成型,凝结成一个尖锥状的,自背后袭来,仲申只来得及微微侧了身子,尖锥穿过了仲申肩头,刺向远方!

血花飞溅,竟已重创了仲申。

“凝物归原,三重雷劫!”风残月心中一惊,万万想不到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已经达到了三重雷劫的境界,以她不输于仲申的法宝和这辽阔地势,再拖下去,仲申恐怕只有一败!

唰!

一道白光包裹住倒飞回来的锁妖环,仲申擦去嘴角的鲜血,冷冷的看着青蛇王,道:“你青蛇王竟然渡过了第三次雷劫,好!很好!既然你不留情面,我仲申也不留余力了!”仰天一啸,周身泛起一层怪异的光芒,周围天地元气如同漩涡般卷起,纷纷涌向仲申所在之地。

风残月皱了皱眉,这样的天地元气异动,定会引来修仙者的注意,这两人的战斗,此刻已全然不顾周身安危,要大打出手了!

大片白光暴起,隐隐中看到仲申冰冷至寒的眼神。

要出杀招了!

青蛇王玉手一挥,玉勾不知何时回到手中,被她紧紧攥住,一双泛起青光的眼瞳盯着白光,不敢有一丝松懈。

便在此时,仲申自白光之中飞出,一道光芒闪烁,瞬间与青蛇王交战在一起,而令风残月感到不安却不是那道气息,白光没有散去,周围的天地元气还在被不断剥离,直到又是一声长啸,白光刹那散去。

天空上,出现三个一模一样的仲申,白衣诀决,当风而立!

狐族三千影身!

此功法传于妖族天帝帝俊,因狐族自古为弱小一脉,特意修成一种三千影身,狐族炼至大成者,可分化一人为三千,不分实体,三千均为己用。但若是能够化形三千,这只妖族至少也是历过六重天魔,甚至妖皇的实力,现在的仲申仅能够化形三人,却也不容小嘘。

两个妖仙再度交手,青蛇王无法分辨仲申真身,以一敌三自然难免落于下风,而仲申却只攻不守,起手大开大合,全然不给青蛇王一点机会!

青蛇王玉勾挥出,狠狠一咬银牙,在仲申露出空隙的机会,猛地一勾,将最前面一个斩断头颈,果然一阵白烟冒起,是仲申的影身。

两道白光突然闪烁,打在了青蛇王胸口,仲申更不犹豫,趁着青蛇王被击中后退之际,手中短刃极速飞来,青蛇王闪躲不及,只用手臂去抵挡短刃,血光溅起,手臂之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有妖元力护体,短刃并未刺入骨血之中。

捂住了流血的伤口,青蛇王眉头紧皱,气息已有些乱了。

而不等她再有所动作,身后竟也浮现出了仲申的身影,一掌重重落在了青蛇王后背,将其狠狠打落!

青蛇王在半空之中稳住了身形,喉咙一甜,鲜血流出了嘴角。

“青蛇王,可还要再战!”仲申当仁不让,一步踏在沙地上,海边白光顿时沸腾。

“窃我碧血花,今日便是死,也要你不得好受!”

眼看仲申脸色更加冰冷,这等不识趣的青蛇王,劝说不能,仲申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青蛇王,莫要高看了自己!”说着,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笑容:“我的短刃之上,有毒兰之效,如果你现在的身体,能有半分抗衡之力?”

青蛇王一怔,试着动了一下手腕,竟然……无法动弹了!

一道光影,仲申已经来到青蛇王不足三丈之处。

青蛇王的随从见王被制住,哪里还忍住的,纷纷一拥而上,企图阻止仲申。

顷刻!

血光飞溅出来,上一刻还气势汹汹的蛇人,纷纷被一股大力拦腰折断,竟无一个生还!

青蛇王秀目恨恨的望着仲申,见他双目之中尽是冰冷,恨恨的说道:“今日你若不杀死我,他日你定会死于我手!”

眼中杀意浮现,仲申手中黑气波动。

“那便死吧!”

大玄冥手挥出!

下一刻,金色剑光如日中天,刹那照亮整片海滩,原本已闭目等死的青蛇王,惊诧的看见了仲申的大玄冥手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金光斩断,一双秀目,不由的看向风残月。

风残月脸色阴沉的吓人,咬住牙齿,一步一步走来,周身包裹着狂暴野蛮之气:“仲申,别再让我看到你杀害同族,否则,以吾手中之剑,定当取尔首级!”声音冰寒,回荡在整个东海畔,杀意阵阵!

君若可忍,宁无可忍!

“莫要以为你是纯妖族,便可如此猖狂!”仲申被风残月话一激,怒从心生。

“若有不服,汝可出手……”

仲申攥紧拳头,手心积起了重重白芒,可还未出手,远处已传来青瑶的声音:“爹爹,我在这里!”

听到女儿的声音,仲申手下一顿,散了手心白芒。

“无知小辈,且饶过你这一次!”仲申终究没能下手,只冷冷望向青蛇王:“今日留你一条性命,改日你若是还想纠缠,自取其辱的话,仲申恭候大驾!”

白光闪烁,连同不远处的青瑶,一同消失在东海畔。

青蛇王望着那道身影远去了,狠狠的咬住了嘴唇,眼中尽是恨意。

风残月走上前来,看着被毒兰麻痹住青蛇王,目光一紧,显然对其并没有什么好感,若不是青蛇王强出手,自己也不会被迫祭出皇天剑,此刻体内妖元力动荡,却不好受。

青蛇王狠狠的瞪了一眼风残月,却似乎有些害pà

一般。

远处,一阵御空而来的声音,连同波动的仙气,齐齐传入风残月耳中。

修仙者!

第四十五章 人仙

果然,天空之上光芒闪烁,两名修仙者御剑而来。

光芒还未落地,风残月心中一沉,似乎不曾料到居然是两个人仙,而其中一个,竟达到中期人仙的地步!

另一人感觉颇为熟悉,只是一时隔得远,分辨不清楚是谁。

两人停在了天空之上,其中一人显是认出地上的风残月,剑芒倾斜,缓缓落下地来,仔细一看,竟是那一日的天风子!

一个初期人仙,加上一个中期人仙,的确有与妖仙一战的实力,况且这两人决然都是名门大道之中,法宝不知经过多少长辈之手锻制,哪里是一般人所能相提并论,如果再晚一步,后果恐怕已不堪设想。

天风子查辨周围的确没有人之后,适才撤去仙气,打量一番风残月,道:“白狂月,怎么是你?”言罢,抬头望向空中那人,道:“段兄,请下来吧,是个散仙的修仙者,与我有一面之缘。”

天风子语气之中颇为客气,似乎对那人存有一丝敬畏。

上空光芒闪烁片刻,淡白色的仙气连同氤氲在剑体上的气息缓缓落地,但此人却并未走下剑来,脚踏仙剑,身子仍旧比两人高多许,隐隐有一种将两人踩在脚下的感觉,但见其在风残月身上一打量,也不招呼一声,便道:“你这厮方才可见过有妖仙决斗,与我说来。”

真是够傲。

不过也难怪,大道之中培养起来的真传弟子,自小便在尊长庇护之下,有些实力便飞扬跋扈,不把人放在眼中,这一个姓段的,显然更是甚之。

风残月也不答话,转身就欲离开。

“给我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冷冽的声音:“你这厮活得不耐烦了么!不想落一个弃尸东海的下场,便把刚才的事情交代清楚,否则……便收了你这条狗命!”

风残月停下了身子,回过头来,目色一冷:“你……说什么?”说话之间,淡蓝色小刀慢慢浮现在周身,周身泛起淡淡的青色光芒,虽然这几日的战斗,耗去了大半妖元力,但此刻若想要他在此人面前输一点气势,却也绝无可能!

姓段的人仙冷冷一笑,并不把风残月放在眼中,上前一步:“小子,你在挑衅我?”

“挑衅?你自认你脚下百余仙剑很厉害么,以你人仙中期的实力,连这把剑三成实力都发挥不出来,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空气霎时冷下了。

甚至姓段的人仙,手中已经攥出一团白色真元!

眼见两人互不相让,便要兵刃相接,天风子当即伸手拦在两人之间,忙道:“二位都是修仙者,段兄,这位白狂月要晚你十几年,就算看在我天风子一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其实,天风子更担心的是这两人出手,那日自从接过风残月一剑之后,他便对此人另眼相看,对其手中那柄绝世锋利的剑,更是心存畏惧,此时出来打打圆场,也是再适合不过。

姓段的人仙冷哼一声,声音之中尽是不屑。

“你叫白狂月是吧,路上小心些,可别遭了谁的暗算!”

风残月轻挑眉毛,不怒反笑:“留下姓名,有空我会亲自造访你。”

“凭你,以你这般孱弱的修为,为我做下人也不为过,不过告sù

你也无妨,我乃太上道百劫尊者门下,段无量!”段无量冷然道,但见他双眼盯在风残月身上,目视风残月远去,良久,才慢慢收回傲人的眼神,脚下所踏仙剑散发一阵刺眼白芒,将周围照得一片明亮。

天色已经逐渐明亮了,大抵已经是黎明将至,东海畔上,原本的打斗痕迹还在残留,只是多了两个修仙者。作为三仙聚会的主要人物,段无量与天风子两人应是早早来到,这两人,分别代表当今太上道,太乙道两大门派,实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

黎明刚启,正从东海畔走回的风残月,一脸阴沉。

太上道,又是太上道!

九龙叶炎草之事尚未了结,如今又是一起,风残月心中,已是记下了这一门派。

走回小店的时候,正遇到紫灵儿与玄光两人,紫色的身影擦肩而过,紫灵儿似乎行的匆忙,连风残月也未曾认出,只随着玄光出了旅店。

而风残月,心中却突然泛起了不安。

旅店中,居然感觉不到朱怜儿的气息!

心头一跳,风残月连忙返身,只是刚出店门,便与紫灵儿一个照面,幸好风残月反应及时,退开一步,这才免了鼻尖相触的尴尬场面。

“公子,你……”

“你们有没有见过怜儿!”

似乎不曾料到风残月会这么问,紫灵儿一怔,道:“你说的那位怜儿姑娘,一炷香前,公子不是派人带走了么,我当以为是公子嘱托,并没有多问,难道竟不是么?”

“我不知晓。”

“那人留了一封纸条,这便是。”紫灵儿递过一张纸条,但见风残月阴沉下来的脸色,又道:“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风残月深吸一口气,慢慢抚平暴动的心,此刻他的模样,却有些触之即怒。

手中信纸噼啵一声燃烧起来,风残月握紧拳头,只觉得头大如麻,万千事情参杂在一起,脑子一阵转不过来。

耳畔又传来紫灵儿的声音:“公子不去参加三仙聚会?”

“我有要事,先告辞了。”

道了一声,风残月匆匆离开,身上渐渐浮起的红芒,是开始释fàng

狂暴九式的特征!

一道红光划破天际,掠向远方。

如若与段无量交面已经让他动了怒气,而此刻的他,决然已经暴怒,不能容忍的怒!

须发怒张,风残月大吼一声,浑身内劲膨胀不息。

“仲申,若是怜儿有何不测,今日我风残月便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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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安城

一道红芒疾驰向西方。

距青华镇数百里外,隔着一座大河,便可望见一座富饶繁华的城池,此为安城。

安,乃顺拂民心之意,传言数千年前安城大水,城中曾积水丈许,是以天降神灵收去大水,由此便得了一个安字,事实上,安城确是方圆千里内平定的地方。此城虽不算大,可也算的上是繁华,且安城经年不见强人出没,人民生活平安富裕,倒也算得上一方好地。

风残月刚刚过了大河,周身气势又重了几分,怒从心生,身形又快了些许。

“青蛇王,等下你藏于我怀中,不要被仲申发xiàn

,免得再惹麻烦。”

风残月肩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三寸长的小青蛇,细细的身体盘在风残月身上,似乎颇为享受这种丰沛的元力……小蛇碧绿色的眼瞳之中闪过一道光亮,竖瞳之中有着匪夷所思的神色。

“你究竟是何人,不但拥有纯正血脉,居然懂得战族狂暴招数,而你不是战族之妖,你……”青蛇王传音与风残月,被毒兰麻痹的身体,此刻在风残月周身元气滋补之下,竟慢慢可以活动了。

即便是她,也无法拥有如此纯正的妖元力。

莫非这个看似年轻的妖,原本是一个妖仙?不然他那日的一剑,又是如何能够斩断仲申的大玄冥手,一番疑惑泛上心头,青蛇王目视身上愈合的伤口,一时只觉得此人深若湖水,看不穿,亦看不透。

清晨的风在吹,风残月很快察觉到了仲申的气息,催促一声青蛇王,一路奔去,脚下踩的枯草,发出一阵阵噼啪的碎声,在这等强dà

的气势之下,草叶向两旁侧去,仍有不少被气息震飞。

猛然顿下身形,风残月大步一踩,拦下了仲申,怒目而视。

“仲申!”

仲申负手而立,见风残月来的匆忙,一副就要发作的样子,眉头微皱,道:“你寻我有何事?”

“别在我面前装傻,我便是问你,怜儿在哪,马上交出来!”风残月话语之中怒气更加,攥住了拳,喝道:“仲申,你我虽有些矛盾,可你不该动我身边的人!你若有怨,尽可找我!”

“你是在借机挑衅我么,好啊,今日就来教训xùn

教训xùn

你这个小辈!”

“你自己找死!”

唰!

金光浮现,古朴的长剑浮现在风残月手中,但见其身上红色光芒越加狂暴起来,更有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青色光芒参杂其中。这是风残月几百年后第一次握紧这把皇天剑,第一次真真zhèng

正的把它握在手中,缓缓拔出来!

风残月目视着仲申,眼神愈加冰冷:“剑修天皇!!”

剑qì

如厮杀百战的兵器,催动周围的天地灵气,化作一道精纯的金光激射出去!仲申原本打算轻松应对这一招的心情,在感受这股压迫力之时,神色一慌,手上迅速提起七成力量,想要硬生生接住这股剑qì



但他不知,风残月早已不在面前,剑qì

还未到达,一道赤红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仲申面前,如浴血修罗一般,脸色狰狞可怖,右手冷不防抓住仲申喉咙,大力催动下,竟然将仲申生生摁在地上,身后汹涌而来的剑qì

,在这一刻间如江河入海,纷纷涌入皇天剑中,剑芒如火,即刻停在仲申喉咙处,剑芒割破了皮肤!

一招制敌!

“如果你认为我不敢杀你,可以不说,不然……今日便让你血溅五步!”如今的风残月,狂暴九式已然提到第五层,又不知运用了何等提升功力的秘法,速度快的竟然连仲申这等妖仙都不曾反应过来,而仲申一时大意轻敌,一瞬间的松懈,却已落败。

如果刚才手下的不是仲申,不是一个妖族,恐怕皇天剑已经刺穿手中此人喉咙!

仲申被压在底下,脸色涨红,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好本事……竟然能抓住一瞬间的机会制敌,你的本事不错!”嘴角勾起的诡异笑容,越加明显:“那么,你怎么知dào

这就是我的真身?”

猛然一怔!

风残月身后,缓缓浮现一个人影,手中短刃慢慢落在风残月喉咙处,却是仲申的真身!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杀人本领,你很了得,而且居然还学来了战族狂暴九式,甚至你手中那把剑,都是绝世宝物,白狂月,你给我的惊讶真是越来越多……”

“果然是妖仙,凭我这消元前期的实力,想要一步登天,还有些难吧。”风残月竟也无惧着短刃,慢慢收回自己的手,皇天剑的剑芒破除而出,但见他慢慢起身,瞥了一眼身后的仲申,低声道:“可是仲申,你怎么就知dào

,我仅仅是一个人?”

皇天剑猛的扫断地上影身的喉咙,风残月毫不在意短刃刺入胸口,嘴角勾起的冷笑,仿佛便成了仲申眼中的梦魇!

狐族三千影身!

竟然是狐族三千影身!这个少年,居然学会了狐族三千影身,而且仅仅是一个消元期的妖族,一个连狐族都算不上的妖族!!

他,他怎可能学会三千影身,没有达到妖仙的程度,根本就无法学习这一招数,而这个少年不但学会了,反而把它运用得如此之好,甚至连自己都未曾发xiàn



猛然回首,仲申看着手持淡蓝色匕首的风残月,匕首抵着胸口,惊愕不已:“你曾是一个妖仙!”

他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消元期的妖族,就算被人挫败,打回原形再度修炼为消元期,仲申也绝不相信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消元期妖族!

“我只问你,怜儿在哪?”

“在下的确不曾动过你口中的怜儿姑娘,我仲申言则无虚,说不曾动过那位姑娘,便不曾动过!”仲申此刻口气缓和了许多,得知对方曾是一个妖仙,连他也不禁有些惊讶。

而念头纷繁,面前这个少年,不但曾是一个妖仙,甚至还懂得战族狂暴九式,狐族三千影身,乃至纯妖族,这等身份,如何能不让仲申惊恐!

此人,绝非善类!

第四十七章 楚江雨

风残月凝视仲申片刻,终于收回匕首,皱眉道:“你真的不知?”

“大丈夫不说二话,我仲申绝不曾动过,你若不信,我现在便立誓与你,如有违言……”

“罢了。”风残月打断了仲申的话,道:“我相信你便是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关于碧血花,你迟早要给青蛇族一个交代,即便你没拿也好,总之,狐族勿要再寻青蛇族麻烦。”

仲申一脸叵测神色,对风残月的口气却不再小觑,只道:“你真的曾是一个妖仙?”

风残月苦笑,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摇了摇头:“区区妖仙……”声音很小,只有在其怀中屏住气息的青蛇王听到了。

风残月抬头:“仲申,青瑶呢?”

“我正在此地等候她,她要在青华镇多待半日,才肯离去。”

“这么说,你们从离开东海畔之后,就没有在一起?”

“不错。”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自己身上的暗香也好,还是以青瑶的性子也好,若不是仲申,那么……恐怕只有一人了。

那个小狐狸,竟然扮作他的父亲,将自己骗到了安城!

想到一个仅仅是塑骨期的小狐狸,在大街上带着朱怜儿到处乱跑,风残月心头一阵烦乱,如若遇到修仙者,更是不堪设想。

“难道你不知青华镇三仙聚会,大批修仙者去了小镇,万一青瑶遇到了修仙者,我倒要看你如何是好!”

甩开袖子,转身离去。

仲申脸色突变,架起一道青光,顷刻追上风残月:“上来,我载你去!”

一纵身,两人踩在青光之上,向着小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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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自东方升起了不久,大抵已经是上午时分。

小镇少有烽烟狼藉,如今朱家莫名其妙被灭门,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本是三个氏族之下的小镇,便落入慕容家与柳家手中,其间慕容府几次打压柳家,却已成为了青华镇势力最大的家族。

所谓的朱府,如今已荡然无存,古旧的府门开始拆除,那些朱府之中曾风光一时,狗仗人势的仆人,现今倒是成了丧家犬,流落街头。

人群之中,一身暗青衣装的女子漫步在街上,似乎格外显眼,在其左手间年纪与其相仿的女孩,正怯怯的望着身边的人。

这两人,自然是青瑶与朱怜儿。

朱怜儿自小没能出过朱府大门,几乎都不曾见过如此多的人,如今被一个蛮横无理的丫头抓着不放,心中又惊又怕,生怕这个人把自己卖掉,一时缩着头,路也走的格外小心。

“走啦,快点。”青瑶一脸坏笑,想到风残月匆匆忙忙跑去了安城,结果发xiàn

没有人,心中便是一阵得yì

。毕竟自己在这家伙手上连连吃亏,如今小小的惩戒他一番,也在情理之中,至少青瑶是这么想的。

“你……你你你你,你要要要要去去……去去哪哪哪里……我我我,我累累累累了……”

“嘻嘻,本姑娘带你出来玩玩,吓唬吓唬那个笨蛋,放心,本姑娘可没有恶意哦。”青瑶捂住了嘴,嘻嘻一笑。当然,在她口中这句‘没有恶意的’,意义可就大为不同:“哦……对了,你怎么说话结结巴巴,看……多漂亮的脸蛋!”

拉过朱怜儿,一只手臂环在朱怜儿肩头,青瑶如同一只小狐狸般,在朱怜儿光滑的脸颊上蹭了蹭,一脸舒服的表情。

倒是朱怜儿被青瑶这亲昵的动作吓到了,吓的哇哇大叫:“……你……你你做什……什么……”两只脸蛋通红,害羞的模样极为可爱。

街上不少人向这两个女孩子投来目光,似是因为在小镇子上,经久不见这样的绝色佳人,再一番衣装华丽,一时周围的人竟看呆了,待到被身旁的人推一推,这才醒过神来,仍也不肯忙手里的活,眼中只余下了两个美人。

青瑶正在摊子前挑着好玩的什物,一只手突然搭上了肩膀,自他身上的衣服看来,依旧能够认得出是朱家曾经的仆人。

“**,陪大爷去玩一玩。”

青瑶回头一看,见了这几个仆人,眼中顿生了几分冷意:“放开!”

“嘿嘿,还有点脾气。”那仆人看了看青瑶,回头对身后几个人奸笑道:“兄弟们,咱们可是好久没开荤了,这样的**,得好好享受……”

那几人目光一对,几人如虎狼般围了上来,朱怜儿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躲在青瑶身后。

青瑶怒喝:“你们想怎样!”

那为首的仆人向青瑶伸出了手,色眯眯的道:“嘿嘿,只要你能陪大爷们……”

啪!

竹扇打手,如同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仆人突然缩回手,眼前见了一个手持折扇,白发束起的男子,不由大怒:“他奶奶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竟然敢惹本大爷!”

“凭你们这种货色,也敢出来**,撒泡尿照照镜子吧。”折扇大开,白发男子道:“楚师兄,看你的了。”

说话之间,寒气突然落在街上,周围空气登时冰了下去,青瑶只觉得身后一阵极为冰冷的寒气袭来,回头之际,刚才还猖狂的几人,此刻纷纷倒地,竟如同冻僵的冰人一般。

寒气之中,走来了一个身负寒剑,一身白衣的男子。

男子生的剑眉星目,双瞳之中隐着极锐的光,目光扫过了白发男子。

“啸风,凡尘多事,以你这种性格,迟早要遇麻烦。”

“无事无事,反正楚师兄你也掺和进来了,天风子师兄一定不会管的,哈哈哈,楚师兄,你把他们冻成冰棍,再怎么办?”白啸风抓抓头,问道。

“冻僵几个时辰,算是惩戒,我不曾动用真气,过后寒气会自己退散的。”那人走过了寒气,到了白啸风身边,个头似乎要比他高一些,但见他轻拍白啸风的肩膀:“走吧,三仙聚会要开始了,再玩的话,天风子可要修理你了。”

“等等等……等下!”白啸风见了两个绝色佳人站在自己面前,哪里准bèi

离开,一把拉住了那人的衣襟,扭过头来,向着青瑶道:“这位姑娘,不知贵姓?”

见青瑶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白啸风立kè

一甩袖子,道:“哦,在下白啸风……”

青瑶却把目光停留在背负寒剑的人脸上,似是想到什么,皱皱眉头:“这位公子,你……”

那人微微一怔,回过了头,星也似的眸子落在了青瑶身上。

“在下楚江雨。”

话音入耳,却如寒冰悄悄化掉了,流水渐远,绵绵不绝。

第四十八章 山雨欲来(上)

街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却再也没有一个声音,传入青瑶耳中。

寻寻觅觅,多少年如一的等待,如今终于见到了,心中却仿佛有什么空空的,刹那又释怀了。

她怔怔的看着那一身白衣的人,声音有些发颤。

“你……你是说,你就是……是……”

“在下,有何不妥么?”楚江雨微微皱眉,环顾一下自己,似乎并未觉得有何失常之举。

“没,没事。”青瑶呆了呆,脸上僵硬的表情如冰般消融了,她忍不住擦拭微微湿润的眼睛,这么多年的寻找,终于在今日有了答案,如若上天是这般作弄,那么所谓缘分恐怕也不过一张薄纸,你我不过是宣纸上一行笔墨,隔得不远,只是尚未遇见。

可终是遇到了你。

青瑶向着他点了点头,道:“楚公子,谢谢你。”

“嗯?”

她这一句话说的有些迷糊,楚江雨一怔,道:“姑娘不必多礼,惩恶扬善,乃修道之人本分。”

白啸风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亦乐乎,不禁又望了眼朱怜儿,见她像是鬼一般害pà

,心中纳闷道:“想我白啸风虽然不算是人中龙凤,可好歹也不可能这么吓人,怎么美人这么怕我。”

“这位姑娘……”

“哇呜!鬼……”白啸风刚刚靠近一步,朱怜儿立kè

吓的跳到青瑶身后,手搭在青瑶肩头,一双眼睛小心的望去。

白啸风呆若木鸡。

有些事情总是说不清,一阵小风吹过,也是蛮凉爽的。

白啸风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道:“楚兄,有你在的地方,小弟果然占不到风头……走吧,再迟到了,天风子师兄真该把我送回去了。”仙剑围绕身旁转了一圈,被他踩在脚下,腾空飞起。

楚江雨更不答话,一拱手,周围白色寒气骤增,一柄寒剑祭出,刹那飞入云端,与白啸风一同向东海畔飞去。

青瑶呆呆的看着远去的楚江雨,秀目注视良久,方才收回,一颗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虽然她修炼很久,但却刚化形不过十几年,仍是少女心怀,此刻见到日夜想念的一人,如何能不动心。

“东海畔,可惜是修仙者,仙妖殊途,真不知dào

要怎么回报他……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早就把我忘记了。”青瑶喃喃自语道,凭她的精明才智,早已在来青华镇的几天将这一切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虽然还不知dào

修仙者齐聚东海畔究竟是为了对付哪方妖魔,但对他们要去的地方,却是一清二楚。

东海畔,向北六十余里的地方,定是修仙者的目的地!

再看到身后的朱怜儿,若是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到楚江雨,青瑶突然有些气恼,自己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麻烦,凭她的脾气,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样一个人事不懂的朱怜儿仍在大街上,否则被恶人领到哪里去都不知dào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头疼。

“可恶,走啦!本姑娘带你去好好见识一番!”

青瑶手拉朱怜儿的手,便向北方跑去,身后的朱怜儿猝不及防,差点跌倒,踉踉跄跄的随着她奔向了远方。

……

东海畔。

正是上午时分,东海处的沙滩上,已经齐聚了六七人,不过多时,天空又是一道光芒闪来,掠入其中。

终于,两道白光从天际飞来,白啸风与楚江雨两人所驭都是寒剑,但两者所修炼的程度却是大大不同,楚江雨的寒剑划过天空,甚至留下一道清晰的白色寒气,即便是在秋寒季节,这种寒气却已经要比周围冰冷许多。

两道光芒齐刷刷落地,楚江雨首先走上前来,脸上还有淡淡笑容:“见过诸位,在下无华门楚江雨。”

“楚兄终于来了啊,我可是等候良久。”天风子走上前来,哈哈一笑,目光却停留在楚江雨身后的白啸风,瞥了一眼,呵斥道:“啸风,怎么还不见过诸位仙友!”

“师兄你知dào

我的,啧啧……有楚师兄在这里,我能捞到什么好处,刚才……”刚刚提起这两个字,白啸风立kè

闭口,对天风子挥了挥手,表示的确没有什么,后者瞪了一眼,看在周围人多,一时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一直在众人包围下的段无量走上前来,一拱手:“在下太上道,段无量,见过楚兄……”

太乙道天风子,太上道段无量,以及无华门楚江雨,乃是此次三仙聚会的主要人物,三人之中,虽然天风子与段无量同为一方大道门下,但唯独楚江雨一人,却是拜在中土一方小门派,即便如此,他却是无数小门派中,唯一修成人仙的人物,而其年不过二十,一身修为却已经要比段无量,都要高强。

若不是靠着师门传下来的宝物,三人之中,哪里有一个能够与楚江雨平起平坐,因为在众人眼中,楚江雨乃是修仙一脉中的天才人物,没有大门派中的仙丹灵药做辅,没有上好的修炼秘籍,更没有良师指导,他却仅仅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突破到了人仙中期,甚至连太上道执剑长老都曾进去邀其入门。

这样天资纵横的人物,哪个大门派不想收为己用!

但就是这样一个出在小门派中的楚江雨,硬是拒绝了所有来客的好意,在无华门之中修炼,凡同一辈中人,只要听闻某小门派中的天才人物,第一眼想到的,恐怕便是一个姓楚的年轻人。

楚江雨在段无量身上打量几眼,脸上仍有那淡淡的笑容,道:“见过段师兄。”

段无量点点头,回过头来,向着众人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飞羽门的李默师弟,还有其身后两个小兄弟,这位是云方道清修子。”段无量眉毛轻轻一眺,简单的介绍过几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身披红袈裟的和尚面前,道:“这位是红光寺的玄光大师,佛法修为了得,此次也是来相助我们,还有这位……”目光停在最后一人身上,正是一身紫衣的紫灵儿,段无量目光微微波动,似乎也忍不住停滞了下,道:“这位是天机道的紫灵儿师妹。”

待到段无量介绍完,楚江雨微微点头,对众人道了一声,便转过目光,道:“楚江雨见过玄光大师,传言大师佛法了得,真日益见,果然名不虚传。”说罢,双手合十。

玄光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回礼。

“紫灵儿师妹,传闻是天机道百年不见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我见犹怜。”楚江雨微微一笑,对紫灵儿道。

紫灵儿看着那笑容,再听到声音,不由稍稍一呆,脑海中,竟不自觉的想起了一人。

不知现今何方。

第四十九章 山雨欲来(中)

过了好一会儿,紫灵儿才回过了神,微微蹙眉,道:“紫灵儿见过楚师兄。”

她这眉目间轻轻一蹙,风情愈浓,更是颇为动人,身边几个稍稍分心的修仙者,不由看得一呆,直至被段无量干咳一声,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收回目光。

楚江雨扫了一眼段无量,道:“此次大家齐聚此地,想必都已在师门之中听到由来,此处山林之中,山妖将要现世,师门召集我等年轻一辈,一来是为了磨砺我等,二来是为了打压妖族势力,保护一方小镇安宁,今日各位能够来此,楚某深觉荣幸之至,我辈修仙者尚且要明志修心,此次前去,诸位可曾准bèi

良好?”

他这一番话,众人顿时觉得心中一暖,不禁微微点头,对此人更是刮目相看。

“各位,楚江雨先行一步。”楚江雨祭出寒剑,向着众人一拱手,遁入上空,其后数名修仙者跟随其后,天风子与段无量御剑较晚,适才落在众人后面。

待到众人都已御剑飞远,玄光这才祭出一个金色光环,脚踏上去。

“紫灵施主,我等也随去吧。”似乎是察觉紫灵儿有些心不在焉,玄光叮嘱道:“前方或有妖族,莫要大意。”说罢,踩踏金光而去。

空地上的紫灵儿怔了怔,醒神之际,才发觉周围已没了人,慌忙祭出紫魄剑,一道紫华划破天际,遁向远方……

于东海畔六十余里,乃是一片茂密树林,杂草极多,即便是秋末之际,满树萧条,杂草却遍地而生。因为往来不曾有人经过这里,所以不曾留有人行之路,两尺高的杂草没过膝盖,即便是脚下有什么毒蛇虫蚁爬过,也不能发xiàn



此时,除却另一方的修仙者,茂密的丛林中,却还有两道身影正慢慢走去。

青瑶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根木杖,拨开两面的杂草,后面的朱怜儿,可怜巴巴的跟在后面,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身上的衣服挂住不少草叶,有些地方被树枝刮破。青瑶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照料朱怜儿,她走在前面,身上早已不知挂了多少根草,好在衣服还是风残月的那件,看她模样也不怎么在乎。

“我我我我……我我们这这这这是……是是要要去去去去去哪哪……哪里?”朱怜儿悄悄的在后问道,把头低的几乎要贴在胸口,不敢正视青瑶。

“怎么啦?”

“我……我我饿……饿了……”朱怜儿稍稍抬头,迎上青瑶的目光后,立kè

如同小老鼠见了花猫一样,把头低的紧紧地,不敢抬起一点。想想也是,自昨夜吃过饭,到现在已快要晌午了,朱怜儿粒米未尽,她这十几年一直在家中久居,难得外出,体力自然要差一般人许多。

青瑶捏了捏朱怜儿的脸蛋,为之气结:“除了吃就是吃,从我见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的第一刻,你就在吃,吃那么就罢了,你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身材,哼!”

有生以来第一次称呼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为丫头,心中一阵满足。

正在此时,走动的脚步声响起,踩的草叶沙沙作响。

青瑶捂住朱怜儿的小嘴,蹲下来,隐入草丛之中,朱怜儿被青瑶的动作吓了一跳,好在嘴巴被捂住,没能喊出声来。

远处地界,兀自走来两个妖族,两个妖怪浑身除却血肉,竟然还有不少石化的地方,显然是化形不足,不能完全化成人形,其中一个走来,嘴里道:“大哥,你说奎山老祖等下现世,他老人家已经修炼三百年都不曾出世了,这一次出来,一定是要做一番大作为吧!”

被他称作大哥的那个石人,晃了晃脑袋,道:“他老人家行踪不定,今日虽然是因为此地要出一宝,方才选在此地现世,只是具体还不……”石人的脚步一顿,似是发xiàn

了什么,眼中杀气浮现。

“什么人,出来!”

石人怒喝一声,环视四周,圆目环瞪。

藏在草丛之中的青瑶心头一跳,这两个石人显然要比自己厉害,若是现在就被发xiàn

,不知逃跑还来得及否。

顷刻之间,一道人影自从草丛之中蹿出,膝盖直接顶在石人下巴,手中长刀更不留情,一刀斩断了石人头颅,动作流利,一气呵成!

另一个石人还不等反应过来,便觉得四周来风,脚下一顿,正要躲入低下,四把刀已将角度完全封锁,刀光落下,又是一片血肉飞溅,两个死在地上的石人,慢慢变作石块,碎裂开来,这样一看,果然是石精所变!

“小姐,可以走了!”一个武师拱手,对草丛之中的人道。

那人走出了草丛,一身红衣,容颜傲人,正是几日前的红袖。

只见红袖微微点头,道:“带你们几人前来,的确是对了,可惜鲍仕尚未痊愈,不然会是一大助手。”说罢,正要走上前去

“快退,地下有鬼!”红袖突然急喝一声,连同身旁几名武师,一同退了几步,而一个反应不及的武师,此刻已经呆在原地,恐惧的看向抓住腿部的一双青色大手,腿上的血肉在慢慢石化,在其惊骇的目光注视下,竟慢慢的变作了一个石人!

一个活脱脱的石人!

红袖大惊,神色大变:“奎山老祖!”

但见地上那双石手慢慢缩回地下,地上的人如同碎石般裂开,化作了一堆碎石。

地底下,传来奎山老祖的大笑的声音:“哈哈哈,老祖好多年没见到你这样的女娃子,今日抓来好好享用一番,也算是美事一桩,哈哈哈!女娃子,你当以为凭你那点修为,与身旁这几个蝼蚁,能护得住你?”

话音刚落,红袖身旁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身旁随行的武师,此刻竟然又有几人开始石化,甚至石化到胸口时候,连尖叫都不能,只生生感觉到生机渐灭……化作了石人!

哗啦啦!

碎石落了一地!

“小女娃,该你了!”奎山老祖的奸笑声自地下传来,此刻红袖身旁只有一堆石头,不见半个活人,但此刻红袖脸色苍白,杂草密集,根本看不到奎山老祖在哪里隐藏……

一刻疏忽,一只大手已经抓住了红袖脚踝,一股大力竟是要将她拖入地下!

寒气突袭而来。

周围杂草纷纷冻结,于红袖不足一丈的地上,竟慢慢生长出一株蓝色的植物,植物一出世,立kè

便将周围的草叶冻结!

而奎山老祖,显然也是为了此物而来!

“哈哈,冰魄花,终于现世了!”

第五十章 山雨欲来(下)

冰魄花,乃三阴三阳之地,聚百年日月而成,其本身乃一株不死花,每当秋寒冬末之际,便会搜集四方的寒气加以归化,时年越久,便会结出一个蓝色花苞。百年之后秋季盛开,是为中土一宝,无论妖族或是修仙者都对其垂涎三尺,更有传言不死药材料之中,便有此花。

虽然此花流传的如此神奇,但其功效却远远没有那样的好,妖族取得此花,大可吞服修炼,既能增强元力,又可在体内转化出一股寒冰元气,而未曾修炼到消元期结丹的妖族,或是凡人吞服下去,一时三刻便会冻成死尸,尸体千年不腐。东海瀛洲,便有一仙人羽化之际,吞服此花,得以保全尸身,只望来生再转世,再修仙道。

此刻,四面杂草早已被冻上一层稀薄寒冰,寒气四溢之际,一朵蓝色花苞正缓缓绽放,每一瓣花叶都是边缘深蓝,越向里面蓝色越加淡薄,正如一朵俗世青莲,高洁而不可攀。

地下又是一只手伸出来,径直抓向冰魄花,另一只手竟然已将红袖半截腿拉入土中……

奎山老祖是何人,大乘期的妖族,根本不容红袖有一点反抗。

在这种几乎不能反抗的力量之前,红袖心中突生一股绝望,想不到竟会为了这样一朵花,在这杂草满生的山林之中,葬送了自己性命。

便在此刻。

“哈……哈……哈……哈啾!”

林间传出一声不和谐的喷嚏声,正躲在草丛中的青瑶脸色一片苍白,瞪大眼睛,看向后面的朱怜儿:“你……你……你……”

“我……我……我怕怕……怕……怕冷……”朱怜儿拉紧衣服,小脸被冻得发青,手心捂住小嘴,一副犯错却又立kè

低头认错的样子。

奎山老祖正要抓住冰魄花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凭他的修为,竟然不曾发xiàn

这四周还有其他人,不由大惊。

“谁!!”

“奎山老妖,尔敢放肆!”

一片磅礴的寒气泛起,瞬间笼罩周围百丈之中,天空之上一道寒剑笔直射穿寒气,刷的一下此在地面上,在距离红袖不到一尺的地方,冰层迅速向奎山老祖的石手冰封去,一把寒冰仙剑破空而来,威力虽然不比之前,却也笔直的封住了奎山老祖的手。

寒冰一触手,奎山老祖顿时觉得手臂发麻,慌忙将抓住红袖脚踝的手缩入土中,另一只手急忙抓向冰魄花!

唰!

一道紫华划破天际,刚好刺在奎山老祖的石手上,紫色剑芒竟然刺穿了奎山老祖的石手,笔直将其钉在地上。奎山老祖心头一跳,在看到地上冰层已经用过来,地上‘噗’的冒出一串血水,竟然在这最后时刻,奎山老祖自断一臂,方才逃过了被冰封住的下场!

这时,天空上落下两个白衣人,正是楚江雨与白啸风,在西面的地方,紫灵儿已然现身,紫魄剑在空中划了几圈,迅速飞回到手中。

众人纷纷拔起地上的寒剑,楚江雨面色严肃:“姑娘,妖仙重地,还望尽快离开此处,免得再生是非。”手中寒剑浮起一层白色光华,脚踩寒冰,淡淡道:“奎山老妖,何必藏头露尾,你一大成期山妖,对我等小辈畏首畏尾,不觉得有**份么?”

远处躲在草丛中的青瑶,心头一阵砰砰直跳,面色微微涨红:“是他……”

即刻,奎山老妖尖锐难听的声音入耳。

“嘿嘿,无知小儿,真以为自己有几分本事!”

地面一阵抖动,一个又一个石人从地上爬出来,显然奎山老祖早有预备,在此地设下了埋伏,只是不知为何,这一个大成期的妖族,如今却不敢面对这三人。仅仅楚江雨一个中期人仙,白啸风与紫灵儿皆为散仙,要对付这三人,对他而言至少有六成胜算。

可真zhèng

令其恐惧的,是那柄千年紫魄,可斩断他的妖魂!

地上爬出来的石人,一个个如同傀儡一样,既无生机,又没有多少威胁能力,大抵只是一些阻碍之物,此外,楚江雨隐隐感觉到了周围布下了阵法,自身居然无法感觉到天地灵气的存zài

,不由心生疑惑!

“不好,是陷阱!”

楚江雨大喊一声,猛然抬头,看清了的紫灵儿:“别动!!”

话音落下,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紫灵儿一剑斩碎面前石人,刚刚上前走了一步,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猛然灌入体内,紫灵儿当场僵在原地,目光中满是惊愕之色,玉也似的肌肤泛起了青色!

在楚江雨目光注视下,紫灵儿竟慢慢变作一尊石人,手中紫魄剑落地,紫色光芒瞬间消失!

“啸风,你护住紫灵儿石像!”楚江雨慌忙之中,一道寒气打过去,瞬间在紫灵儿的石像上封上厚厚一玄冰,手持寒剑刺入地下,一道肉眼可见的冻土正飞速形成,冻土所到之地,所有未出来的石人纷纷被冻结,不能出现,紫灵儿所在的地方,更是被一道覆盖在地面上的冰墙封住,防止奎山老祖再做手脚。

若是紫灵儿石像毁掉,那么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保住石像送回天机道,或许才会有一丝生机!

地下传来一声尖锐的笑声:“无知小儿,我奎山老祖的石绵力,方今天下除了我山妖一脉,就是天仙也休想恢复,这女娃子死定了!”

“大归方圆!千山雪魄!”

寒冰剑当场暴起白光,白啸风此刻已经到了紫灵儿身旁,被楚江雨所布下的寒冰阵护住!

在楚江雨身边的红袖,下意识的感觉到一大股刺骨寒气入侵体内,慌忙运气真地抵抗,身形连连退后几步,喘息连连。

“奎山老妖,你不是想要冰魄花么,今日就让我楚江雨,领教一下!”

寒冰剑在手,楚江雨白衣飘飘,目视前方,眼中光芒,恍若天神!

青瑶在远处,一时竟是看的呆了,仿佛眼中只有这一人,这一拂白衣。

前方冻住的地面,慢慢的,慢慢向外翻出土来,巨大的石手慢慢钻出地面,另一只手,而后,便是一个车盖大小的脑袋,上面仿佛是石头堆积出来,只有两个墨绿色小眼睛,一张大嘴,墨绿色的头发如蓬松杂草。

一眨眼,巨大的石人已经从低下爬了出来,断掉的手臂竟不知何时恢复完好,全身除却青色的石头,便是绿色的苔藓,其面目狰狞,身高足足有接近两丈。

奎山老祖!

第五十一章 大风起

奎山老祖身上石块密布,肩与头相连,根本看不到脖子,一双墨绿色眼睛在楚江雨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却还是落在冰魄花之上。

“无知小子,你若是把冰魄花交与老祖,老祖说不定心情一好,还可救了那姑娘,如何?”

“奎山老妖,你真以为世人都如你一般无知?”楚江雨手握冰剑,寒气森森冒出,但见他脸上那丝沉稳的笑容仍旧淡淡浮现,一双星目,直直盯着奎山老祖。

寒剑出,寒气动!

楚江雨一手舞动寒剑,卷起周围的层层寒气,长剑一挥,空中竟然凝出一道粗大冰矛,笔直刺过去!

奎山老祖连躲都不躲,硬生生一拳轰在冰矛上,巨大的冲力顿时将冰矛粉碎,冷哼一声,奎山老祖却也不发起攻击,只道:“小子,一炷香时间,若是我的石绵力仍旧不曾化解,这女娃子可就真的没救了,把冰魄花交给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哼哼,还有你身边红衣服的女人,老祖也要!”

“狂妄之极。”

楚江雨瞥了奎山老祖一眼,刚才一招,大抵已经试出奎山老祖实力,大成期的妖族,已经有些要化作妖仙了,凭他一人之力,若要击败奎山老祖决然难上加难。想到这里,楚江雨眉头微皱,剑芒有所犹豫。

奎山老祖眼中精芒一闪,身子如流星一般砸过来!

“小子受死!”

楚江雨面色不动,祭起寒冰剑,在身前连布三道冰墙,其实以他的实力,若是再多加数道也不成问题,但此刻他所需yào

的并非防御,却是进攻。寒冰剑光芒一盛,伴随奎山老祖破冰而来的声音,楚江雨眼角勾起了一丝淡淡冷意。

“北冰玄武,现!”

巨大的白色虚影顷刻浮现在楚江雨前方,白影如同一只巨兽,蛇首龟身,四脚踏地之处,寒冰骤结!

奎山老祖老祖撞破了最后一面冰墙,冲撞过来之际,白色的玄武巨魂当场便迎了上去,只听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巨大的玄武魂竟然变作了白气,无数玄冰凝结在奎山老祖身上,将其整个封锁。

“玄武符!”奎山老祖脸色一变,万万想不到这等区区人仙,竟然拥有玄武符这等高级符法!

剑芒如电,顷刻自楚江雨手中刺出了!

“剑掣九霄!”

寒冰剑当场洞穿奎山老祖胸口,一道肉眼可见的寒气,竟然在玄冰层之中,继xù

将奎山老祖冻结其中!楚江雨缓缓收了剑,吐出一口寒气,周围的寒意顿时骤减,吐出一口寒气,微微望向远处的红袖,适才擦去上冷汗。

这一招,在楚江雨手下竟觉的如此轻松,他回过头来,见到红袖还不曾离开,神色才微微松懈。

“姑娘,你有何事?”

奎山老祖受寒冰所封,竟无法再动分毫,红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目光,怔了片刻,方才道:“我……是来取冰魄花的,这花与我有大用……”

“冰魄花,这类异物我也无用,姑娘拿去便是。”楚江雨挥了挥袖子,又看了一眼已经冻成冰块的奎山老祖,他情知玄武符不能冻结太久,故又在其中加了一道寒气,如今只是封住奎山老祖,却是并未杀死他,不然紫灵儿无法化去石绵力,便真的是**烦了。

“姑娘,想必我刚才动手,你看的一清二楚,能否替在下守住这个秘密?”

“可是,你……你真的是人仙……后期?”

楚江雨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样子,要知dào

,一个年纪轻轻便已修炼至人仙后期的修仙者,在修仙界究竟会引起怎样的波浪,楚江雨这般做,也是情理之中。

红袖点了点头,正要走过去,突然……一道乌光划过天际,空气中传来一阵‘桀桀’笑声,红袖脸色一变:“黑玄老妖!”

砰!

乌光还未到达,地上封住奎山老祖的玄冰,突然间爆破开来,无数玄冰向四面炸去,楚江雨立时在面前祭出一道冰墙,挡住了玄冰碎屑!

金色光芒如神佛般,驱散了乌光!

“大般若,佛为心!”佛法如同撞击洪钟,众人顿视觉的耳目一新,刚才那股阴森森的鬼气顿时全消。下一眼,玄光已然出现在楚江雨右面,身上金色光芒笼罩,早已将黑选老祖拦在前方,天上划过两道彩色光芒,呼声风啸,一同前来。

“楚兄,天风子来了!”

“黑玄老妖,今日看你往哪里逃!”段无量紧随其后,脚下蓝色仙剑飞驰而来,看样子刚才似乎经历过一场战斗,身上残余了些血迹,但此刻这两人加入战斗,却无疑扳回了局面。剩下的那些修仙者,还在后方与一些小妖厮杀,此时并未赶过来。

两人落地,三名人仙齐齐聚到,玄光法力更是不在众人之下,一时局面,竟是僵住了!

“鬼老妖,你可真惹麻烦,居然引来了两个人仙,一个和尚!”奎山老妖胸口被洞穿的地方慢慢愈合,身上不断的逼出寒气,刚才他极力挣脱玄武符的束缚,已经耗去了不少妖元力,此刻若是只身再面对三个人仙,胜算几近渺茫,而那个和尚,显然有与黑玄老祖一战的实力。

见讨不到一点好处,奎山老祖急中生智,忽然大力一掀地皮,冻土一大块一大块的被他掀起来,纷纷砸向众人,而其动作更加迅速,竟然在这一瞬间侧向草丛之中。众人惊愕,他的目标并不是众人,而是草丛之中的,一直未出现的青瑶与朱怜儿!

楚江雨一时不明情况,直到听见呼声,方才醒悟。

“拦下他!”

寒剑未出,一只石手已经攥住青瑶身旁的朱怜儿,另一只手,正要抓向脸色煞白的青瑶。

寒光一闪,楚江雨当场消失在原地,此时人仙后期的实力,乃至如此速度,在众人面前略显无疑!只一刹那,便见楚江雨抓住青瑶,猛然退出几步,支起冰剑挡住奎山老祖的拳头,身体更是借助这股冲力,连连退出十几步。

“再动手,我就掐死这个小女娃!”

奎山老祖吼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四周天色突变!

天外狂风急转,黑云如龙翻滚,一声更阴沉,更可怕的声音如狂狮怒吼,咆哮而至!

“你动她一下……试试!”

第五十二章 狂卷

林间大风卷过,再一刹那,两道身影已经落入林间。

风残月手持皇天剑而来,脸上愤nù

已清晰可见,在其身后的仲申,此刻一双眼睛盯在青瑶与四周修仙者身上,呵斥道:“瑶儿,还不快过来!”

“爹,你来了!”见父亲来到,青瑶满心欢喜,转身之际,还不忘看了一眼刚才救过自己的楚江雨。

青影才动,黑玄老祖抓住这了机会,乌光一闪,鬼手迅速抓向青瑶……

砰!!

乌光尚未来到身前,一道白色身影已经挡在青瑶前面,手中白光豁然打出,白光爆裂,竟然将黑玄老祖打的倒飞出去!林中一阵爆响,黑玄老祖连连撞断几根大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当场喷出。

仅仅一招!便将一个大乘期的妖族逼到如此地步,段无量等人,脸色纷纷苍白下去,一时对仲申格外忌惮。

青瑶道:“父亲,那是江雨恩公,我找到他啦!”

“胡闹什么,闭嘴!”

仲申脸色并不好kàn

,黑玄老祖虽然是个大成期的妖族,但其身后却有祖师冥月,传言已是历经七重雷劫的妖族大人物,自己这一掌打出去,可是与黑妖一族结下了仇怨,日后狐族若是遇上黑妖族,恐怕也不会善了。

而此时此刻,他更专注的,却是面前的风残月……

仲申终于看清了风残月拔出的剑,剑身缓缓拔过,那金色的剑芒浮现,仲申心中竟生一股想要膜拜的感觉,如是帝王出世,霸绝天下的人物,大抵这把剑曾沾染过帝王之气,所以才有此效。

风残月的脸色几乎阴沉到了极点,看着尚不松手的奎山老祖,剑芒慢慢浮现:“山妖,我给你一次机会,现下放开了她,否则三日内,山妖一脉必定绝世!鸡犬不留!!”

“好大的口气!”奎山老祖此刻哪敢放开这个救命稻草,黑玄老祖都会被那个白衣男子一掌打吐血,放了这个女子,他哪里还有活路,一念至此,不由恶狠狠道:“要我放了这个女娃子可以,你必须放我走!”

风残月压住怒气:“可以。”

“还有黑玄……”

唰!

金光爆裂,刹那的光芒闪烁!

“剑修天皇!”

金光落地,奎山老祖抓住朱怜儿的石手同时被粉碎,天空之上,四方,乃至奎山老祖面前,五道身影冲破金光,五道拳影纷纷砸在奎山老祖身上,同时,剑光忽闪而至,风残月一只手抱住朱怜儿,左手持剑,猛刺进奎山老祖喉咙,口中暴喝一声:“凝石剑!”

哗啦!

奎山老祖整个身躯顿生异变,纷纷凝结起来,最后竟然变做了一块完整的石头,手足四肢,完全不能再动一下!远处的众人虽然不知dào

这一剑的威力,但仲申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一招凝石剑,分明是数千年前,大翼王为了克制山妖,专门炼制出来的一剑,一剑刺中,再强dà

的山妖都要凝成石块,直至死亡。

而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懂得凝石剑这种几乎不曾流传过的招数,而且用的如此流畅!这如何能不让仲申惊讶!

你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哗啦一声,风残月当场将奎山老祖头颅劈碎,目色冰冷。

仲申心中不禁暗暗惊叹,方今能够以消元期实力,打败一只大成期的妖族,除了面前这个少年,天下恐再难找到第二个了!

尽管如此,施展三千影身,乃至凝石剑这等招数,所耗费的元力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心中突生一股想要结识少年的心思,身形一动,已然来到风残月面前,一只手搭在风残月肩:“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好身手。”手中妖元力,大股大股的流入风残月体内。

感受妖元力的输入,风残月苍白的脸色才微微好转,也不与仲申搭话,转过头边看向手中的朱怜儿:“怜儿,还好吧。”

“没……没没没……没事。”朱怜儿被吓了一大跳,却并未受什么伤,只是自己被风残月抱在怀中,粉嫩如玉的脸颊浮起一层红晕。

点了点头,风残月这才松了口气,将朱怜儿放下来。

一件事还未曾消停。

“你这女子,作甚!”

怒喝声突然从旁传来,风残月只觉得一道风刮过脸颊,再一看去时,只见红袖捂住小腹,嘴角缓缓淌出一缕鲜血,而在他面前,段无量正伸手摘下那一朵冰魄花。风残月眉头深深皱起,推开仲申的手,走上前去。

“你的伤……”

“走开!”红袖推开风残月让过去的手,擦去嘴角殷红色鲜血,努力的站起身来。

此刻看她步伐,左脚的地方还有扭伤,走起来一瘸一拐的,风残月看在眼中,忽然觉得心里扎了一根刺,很是难受。

那红衣的女子不回头,就那么的带着伤,走了。

风残月垂下了眼眸,再抬起头,看向了段无量。

“你为何伤她?”

“伤她?这种宝物,怎么能落到这种凡人手中,自然应当是我收下!”段无量道,完全没有看到风残月的脸色。

略带好奇的看向段无量手中的冰魄花,风残月眉头微微皱起:“就为了这样一朵花,你就伤她?”

“你什么意思?”段无量与风残月目光相触,察觉到对方的敌意,只是一时不曾在说什么,仍旧对风残月身旁的白衣男子心存忌惮。

“没什么。”

风残月动了动手:“我记得上次说过,今天,你的命,就留在这里吧……”

手中皇天剑,缓缓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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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报上名来

眼见风残月再度出手,一旁的仲申都有些担心,毕竟,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动手了!

一个消元期的妖族能有多少妖元力?连续两次施展出三千影身,便是仲申自己,也绝对撑不下来,虽然风残月手握神兵,但运起这等神兵所要消耗的妖元力,更是多到难以想象,如果不是刚才仲申前去输送了少许妖元力,现在的他,恐怕连三成力量也使不出来。

可是究竟是什么,能够让一个才不过是消元期的妖族,拥有如此多的妖元力……即便他之前是一个妖仙,要比一般的消元期妖族拥有更多的妖元力,但这样无节制的消耗,也绝对无法支撑下来……仲申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说,这个少年之前不仅仅是一个妖仙,甚至是渡了三次,甚至更多次雷劫的妖仙!

至少,要比他这个渡了两层雷劫的妖仙,妖元力丰沛!

深吸一口气,仲申努力平抚下激动的心情,想到这样一个纯妖族,他怎可能让风残月在此死去!这样一个人才,即便是放在整个妖族,也是不可多得的!

心中骤起一个念头:今日,我要保他!

“接住!”仲申手中飞过一枚绿色丹药,被风残月一只手接住,仔细一看,登时明白。

甚至连不远处的段无量等人,面上都是惊讶不已,仲申递过来的这枚丹药,分明是一枚‘大回春丹’,这类丹药放在他们门派之中,也是有大用,急救时候才敢拿出手的,如今这个白衣男子一出手,竟然就如此大方,不禁让人惊疑,其究竟是哪一方神圣。

风残月瞥了一眼段无量,手中大回春丹滑落,丢在地上,冷笑道:“对付这种人,我还不需yào

吃什么丹药。”皇天剑指段无量,冷然道:“三招之内,我便取你项上首级!”

“凭你那点散仙的本事,你也敢跟我叫嚣?杀了一个被元气大伤的妖族,真的很厉害?”段无量哪里会把风残月放在眼中,再加上他也算得上一方人仙,一身傲气从来如此,此时此刻更是绝不可能向风残月低头。

风残月剑上光芒浮现,盯着段无量:“狂傲!”

“百余剑!”段无量冷喝一声,心中早有先下手为强的意思,百余剑泛起白色光芒,顿时挥舞过来!

“百余剑芒!”

“哼!”风残月冷哼一声,任凭面前一道影身被声声击散,手中握紧皇天剑,剩余四道身影统统归入本身,力量再次涌入手中。

仲申眉毛一挑,面上不惊,心中却是狂跳不已,除却狐族三千影身,这个少年竟然连雪妖一脉的归元术也学来了,这两种招数结合在一起,简直天衣无缝!

“小子吃我一招,百余断水!”段无量一剑舞来,百余剑被舞得风生水起,一时竟仿佛有一百只百余剑刺过来,剑芒逼人,声势浩大!

风残月立在原地,眉目之间,尽然不屑之色。

“剑芒聚而不纯,发时无力,你虽有人仙中期之本,却是依靠丹药提升上来,修炼乃差中之差,这百余剑在你手中,连一成实力都用不出来,真可谓玷污良剑。”冷喝一声,风残月居然不避百余剑锋芒,皇天剑一剑刺过去,深深刺入白芒之中,剑芒所到之处,白色光芒顿时消散。

只听得一声撞击,段无量手中白芒瞬间退散,但还未曾退却几步,身后已然袭来风残月的一剑!

一剑刺穿段无量握剑之手,风残月也不犹豫,顺势一脚,百余剑就这么斜飞出去,插在树干上,光芒当即消散!

“记得,你早该死!”皇天剑挥过去,眼看就要杀人,风残月脸色居然一点也不变,仿佛杀人根本不值一提。

啪嚓!

一道冰墙挡在皇天剑前方,白影急闪在皇天剑破开冰墙之前,已然将段无量带出几步之外,同时祭起寒剑,挡住了风残月的剑芒。

“阁下做得有些过了吧?”楚江雨手持寒剑,目色冷然。

“哼!”

剑芒再上,风残月眼中的冷意越加明显:“你为何不想一想,百余剑都要避我剑之锋芒,区区一把三百年的玄冰剑,能挡得住么?”

一声清脆的折断声,自楚江雨所持仙剑上发出来,楚江雨脸色突变,手中仙剑居然已经断成两截,目光之中既是心痛又是愤nù

,大喝一声,竟然在此时候还拦住风残月的剑势,手中寒冰真气赫然打出,猛击在风残月胸口,一到寒冰迅速自胸口开始凝结,瞬间向四肢凝去。

“白施主,做事须留情面!”

一到光环亮在身前,玄光与天风子纷纷出手,另一人拦住风残月的剑。

“受死吧!”

众人不曾发觉之际,段无量突然出狠手,一拳袭在风残月胸口之上,刚才被冰封住的胸口,刹那间寒冰爆碎,风残月连连退后数步,方才卸去冲力,只是手心一阵颤抖,寒气入体所带来的感觉瞬间让四肢失去知觉,一缕鲜血淌出嘴角。这一拳,若不是**之中的青蛇王替他抵消了五成冲力,至少也要让自己倒地不起,如今体内血液上涌,十分难受。

果然正道之中,如此鄙陋!

怪不得我妖族,要受尔等欺凌,现在看来,真是一群伪君子……

白衣浮现眼前,一面将丹药送入风残月口中,一面看向不怀好意的众人,怒笑道:“真是好笑,枉费尔等称为正道中人!”

白光浮现与掌心,段无量等人纷纷变了脸色,仲申的实力他们也曾有见过,自认绝不可能是此人对手,如今惹上此人,才是最难对付。一旁处青瑶听了,更是着急万分:“爹,你在说什么傻话,他可是江雨……”

“闭嘴!”仲申冷喝道,脸上怒气浮现:“不论是红光寺,还是太上道,太乙道,今日……”

“且慢!”

脸色稍稍恢复过来的风残月,缓缓起身,脸色尚有些难看,手中皇天剑,更是不知何时隐匿去了:“我的事情,尚不需别人帮我了结,今日我在尔等吃了亏,也算记下了,红光寺玄光,太上道段无量,太乙道天风子,还有你……”

目光转向楚江雨,风残月眼中颇有几分赞赏之意:“报上名来。”

“无华门,楚江雨。”

第五十四章 秘密

眼神微微一动,一丝毫光,掠过了眼中。

白衣轻拂,寒剑肃然,这般的修仙者,原来便是楚江雨。

“仲申,冰魄花,百余剑……”

话音才落,百余剑已落在了仲申手中,剑芒很快被白光压制下去,仲申清楚,夺了这把剑,就等同时得罪了百余剑仙,得罪了整个太上道,即便是整个白狐族,也不敢惹这样一个大门派,更何况是他一人!

可忽然觉得要出手,便不能犹豫了!

身形一闪,仲申出现了在段无量面前,夺过冰魄花的同时,一掌打在段无量胸口上,绵绵掌力渗透身体,段无量当场吐血倒飞出去!

众人一怔,竟不敢在与仲申相视。

此时的风残月,已恢复了少许精神,目光微转,不在楚江雨等人身上停留片刻,径直走向白啸风所在的地方,天风子刚要出手阻止,已经被楚江雨拦下来,此刻若是风残月要动手,怕是两人也无力与其一敌。

“白面书生,白啸风……”

风残月拍了一下白啸风的肩膀,后者被刚才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搞得有些混乱,此时方才清醒过来,神色慌忙:“白兄,你没事吧。”

“无事,你走远些。”

“白兄,紫灵儿可没招惹你,你……”

“中了石绵力,一刻钟若是不能解开,以后便是一尊石像了!”风残月说话的时候,神色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停顿片刻,方才道:“我要救她……”

白啸风一怔,点点头,退向一旁。

瞥了眼远处的楚江雨,风残月微微蹙眉,后者似乎也发xiàn

了,口中默念几句,地上的玄冰阵同时撤去。

风残月指尖红色光芒亮起,点在玄冰之上,红色光芒透过玄冰,刺在石像之上,随即见他刺破手指,一丝血迹渗透进玄冰之中,迅速融入石像内。玄冰之中,紫灵儿石化的肌肤慢慢开始褪却,渐渐露出白皙的皮肤,从一点而始,如水波般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这一滴血,如同真阳之水一般,竟然在片刻之间消去了紫灵儿周身的石绵力,风残月闷喝一声,左手之上的红色光芒立kè

贴上去,玄冰顿时大块大块的融化开来,待到冰块融化尽了,紫灵儿身子一软,栽倒在了风残月怀中,身上衣服被冰水浸湿,紫色的衣服紧贴肌肤,淡淡清香,别有一种异样的**。

“石绵力消去,她大概还要半个时辰才能清醒过来。”风残月将昏迷的紫灵儿交到白啸风手中,嘴角勾起淡淡笑容:“此事,不必告知她。”

“这是何意?”

“我只是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至少她修仙,剑下少有杀戮……所以我救她。”风残月缓缓转过身去,摇摇头:“你们走吧。”

天风子等人微微一怔,似乎在疑惑风残月为何要如此做,只有玄光一人默然摇头,架起金光离开了,后方的楚江雨扫了一眼风残月,同天风子等人一齐离开,段无量百余剑被仲申所收,又被仲申一掌打伤肺腑,此时与随同一人,恨恨的望了一眼风残月,踩着仙剑离开此地。

“白兄,有缘再见。”白啸风在后面喊了一声,架起寒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遁向远方。

望了眼天上渐渐消失的白影,风残月低下头。

背后一阵钻心剧痛,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风残月坐下来,运起体内的元气,调和身体。

仲申走了过来,将已压制住的百余剑,连同冰魄花一同放下,适才看到风残月背后七处慢慢渗出血来的地方,眉头皱起:“七针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的七针穴!”手掌落下去,在风残月七处流血的伤口处,纷纷吸出一根手指长的银针,此时的银针已经有些泛红,似乎在身体上存zài

的时间,已经很长。

“你这小子,真当不要命了!七针穴虽然能够在短时间内大肆提高实力,但之后的反噬能力更是难以想象,你居然让这样的针在你体内存zài

了半天!怪不得你能一招击毙奎山,你,真是……”仲申叹了口气,帮忙输送过元气。

“仲申,你惹了太上道的人,这类中土修仙道最是护短,你回白狐族,好在狐族有白珨为你坐镇,有他在,太上道不敢轻易动你。”

“你呢?”

风残月闻言,却是一笑:“我与太上道的恩怨,今日之前就结下了,我自有我的处事办法,我先在此疗伤,你走吧。”

听出风残月话里有逐人之意,仲申不再说什么,暗叹一口气,转过身去:“半月之内,莫再动用战族狂暴九式,不然反噬力被引出来,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的命。”摇摇头,走向青瑶所在的地方:“瑶儿,我们走吧。”

青瑶狠狠瞪了一眼风残月,抓起身上的青衣摔在地上,看来对刚才的事情仍旧心存嫉恨,冷哼一声,走向远方。

朱怜儿看着风残月,怯懦懦的不知如何是好……

待到林中再也察觉不到仲申气息的时候,风残月身前才闪过一道青光,青蛇王出现在面前。

毒兰之效已经祛除大半,青蛇王如今已经可以自然行动,刚才不过是防止再与仲申产生摩擦,才未现身,如今看到短短一眨眼功夫,风残月背后便已经染红大片,不由一惊,扫向地上银针的同时,不由惊道:”你竟然用了嗜血针,这七枚针居然喝饱了血,你……你到底用的什么手法,逼迫这等实力出来!”

“嘿嘿,别乱说了,帮我敷上药。”

风残月递过青合散,青蛇王接到手中,犹豫片刻,却还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玉盒,打开来,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我青蛇族有疗伤秘药,按照常理说不可以用于其他妖族,但你救过我,我便破例一次。”青蛇王掀开风残月被鲜血染红的衣服,手指蘸上药,擦在伤口上,只是针孔太深,血仍止不住,青蛇王玉指轻点,青色光芒治疗在伤口上,虽然不想如此浪费妖力,但这等时候,青蛇王显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敷好药,青蛇王将风残月的衣服向上一拉,从怀中掏出手帕来,擦去背后的鲜血……被嗜血针沾染过的鲜血,已经坏死,甚至有些毒物。

但就在此刻,青蛇王擦去一片鲜血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了风残月背后,那幅清晰的大鲲图!

大鲲,王者之图!

手中染血的手帕忽然落在地上,刹那,青蛇王想起刚才的所有,战族狂暴九式,狐族三千影身,纯妖族,那把最为锋利的剑,还有那一声区区妖仙……

第五十五章 离开小镇

“鲲图,妖王……不……不可能是妖王!”

青蛇王嘴角微微颤抖,大鲲图,是以妖王方可拥有之图,万千年中,妖界所拥大鲲图者不过百余,大鲲化鹏,即为妖族皇者。于神妖大战至今,妖族衰败,所见妖王已是屈指可数,而今更是飘渺难寻。

青蛇王忽然跪下身来:“青蛇族林雨儿,拜见妖王。”

没有回声。

青蛇王呆了片刻,侧过头看向风残月的脸,他垂头于胸,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鼻息微微波动。

堂堂妖王,就像小孩子一般睡着了,睡得那么安稳。

青蛇王听说过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听说过那白衣如雪,天剑破空的王,听说过那三千不畏生死,至死追随的妖将。但当此刻,一切就这般突然来到面前的时候,青蛇王忽然觉得太过仓促,她甚至无法相信,堂堂妖王会如此年轻,如若没有这幅大鲲图,他只是一个妖族,一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亦不曾经历过世事沧桑。

但他,失去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地位,失去了他的自豪,还有属于他的一切。

一个人,失去了这么多,真的可以这般站立着?

一个人,真的可以这样重新来过,再次从那万人脚下走向巅峰?

青蛇王看着,想着,不觉呆了。

天色不知何时泛起一层灰色,灰色不曾褪去,一阵风已经卷起,将林间的枯叶,连同思绪一起带走。

东海畔,水宫下。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风残月自昏昏沉沉的睡意中解脱出来,尚未睁开眼睛,周身柔软舒服,好似很久没有这样舒服的睡过一觉。即后,手心传来滑腻腻的感觉,风残月睁开双眼,见身体正泡在一盆墨绿色的液体之中,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摸了摸衣服,发xiàn

那件带血的**还挂在身上,不由舒了一口气。

“醒了?”

远处传来清脆的声音,青蛇王自石门处走进来,一身青色衣裳衬托出妖娆体态,娓娓踱步而来,青衣下的白皙皮肤时而晃入眼中,纤细腰肢微微摆动,时隐时现,她走到风残月所在的石盆之中,放下一些药物,朱唇微启,竟是微微一笑:“睡得可还好?”

“很好。”风残月扭头看向四周:“怜儿呢?”

“现在外面大抵是晚上时候,怜儿姑娘吃了点东西,刚刚睡了,要不要我……”

“不,让这小丫头睡吧,青绵藻果然是疗伤好药,居然能够渗透到身体里,把体内的寒气都吸了出来,呼……好舒服!”伸了一个懒腰,风残月这才道:“青蛇王,有些吃的没有,我好像睡了很久?”

“是,睡了很久。”青蛇王微微点头,转身出去了。

风残月这才得以起身来,衣服上的血早已被水浸泡掉了,温水的感觉让风残月很是舒服,动了一下腰,一阵‘噼啪噼啪’的骨骼交响,而后又慢慢坐下来,开始自主的运起妖丹,吸收这水中浓郁的元气:“想不到区区东海畔,居然有青绵藻这等重宝,看来,我又欠了青蛇族一个恩情。”

青绵藻,即便是放在东海,也绝对算得上一方重宝,此物不仅对疗伤大有用处,更是海水精华培育出来的,东海之中仅有东海畔,东海心,乃至东海海宫附近有这样的宝物,放在人间,这样的宝物,只要随随便便一两根便价值千金,甚至更多。那么可以想象,风残月这一盆的青绵藻,价值究竟有多少了。

不多时,青蛇王已经端着几碟点心走进来,一直走到面前的时候,风残月才睁开眼睛。

接过青蛇王手中的点心,大抵是饿得久了,风残月狼吞虎咽之下,几块点心很快入肚,青蛇王看在眼中,嘴角泛起一种淡淡,却异样的苦涩,似是要催促这个少年慢点吃,又生怕惊扰了他,只在旁轻轻擦了擦眼角,不再言语。

“这点心不错,是你青蛇族自己制作的?”

“这水宫之中只有我一人。”

“嗯?”风残月眉头微微一皱,咽下口中的点心,似乎在想什么,只是过了片刻,却又笑道:“想不到你的手艺还真是不错,身为青蛇族首领,居然还如此心灵手巧。”

青蛇王听了,脸上莫名其妙的泛起淡淡红晕,衬着白皙如玉的皮肤,越加显得光丽动人。

“对了,怜儿这几日没有什么异状么?”风残月突然问道。

“你是指怜儿姑娘体内的阴鬼?”

风残月一皱眉:“你怎么知dào

?”

青蛇王点头,道:“我青蛇族有一青石水台,乃是数千年前妖王所建,对祛除阴鬼有大用,只要怜儿姑娘在青石水台上静坐半月,便能消去体内阴鬼……况且我观怜儿姑娘体内阴鬼,并非何等强dà

鬼物,完全可以治好。”

“真的?”风残月面露喜色,青石水台他也有听说过,只是不曾想到就在眼前,喜道:“如此,那就让怜儿在你这里呆一阵子。”

青蛇王听闻此话,道:“恕我多言,这位怜儿姑娘,究竟是公子何人,何故如此珍重?”

风残月哈哈一笑,也不回避这等问题,道:“她啊,告sù

你也无妨,她是我上一世的恩人,只不过,上一世她是妖,这一生却做了人。”

他说的轻快,脑海中莫名闪过红袖的话:一生尽了,为何还要纠缠来世。

是啊,一生尽了,为何还要纠缠来世呢?

心下不觉一沉。

“青蛇王,我将怜儿留在你这里,你能帮我保她安全,一时无忧么?”

“你要走了,去哪里?”

“去哪里,去该去的地方……”心中许多念头浮起,风残月道:“世间之大,自有多许事情要去做,况且我欠了你一个恩情,你青蛇族碧血花一事,我会为你调查出来,找回碧血花。”风残月爽朗一笑,双目遥望前方。

侧过身去的青蛇王,心中一阵小鹿乱撞。

又在水宫中呆了半日,感觉身体恢复大半,风残月便没有再留下来,临行时候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朱怜儿,嘴角挂起的笑容,如始如初。

出了水面。

天际下,一抹身影伴着月光,慢慢走向远方,远离了青华镇。

第五十六章 太上道

自东海畔北上,百里之内乃是一片荒芜之地,多山石,鸟兽稀缺,再不远……则可见一条大河东西连贯,大河宽涌,水中多产旋龟,白蛇,传言千年之前大河之中曾有一条白蛟跃腾,百鱼群聚,故此河名为白蛟河,是方圆千里之内第一大河。

过了河,天气便愈加寒冷,因是秋季,林间草木枯败,落叶纷纷,全然一片萧索之意。再行一日,便可见重山千万,山势一路向北,高插云霄。

此处,便是人界修仙者聚集之地,太上道!

数千年前,曾有一名修仙者途径大北,见此地灵气繁茂,天地灵宠皆为所栖,故在此地静心修行,一过三百年。三百年后,此修仙者列为金仙,羽化登至天界,仅留一部太上真诀于山巅之上,期待有缘人路过此山,将其道意流传下去。又过了大约数百年,太上道祖师,太上真人于山巅获此真诀,在山中施展五丁搬山之术,耗费十七载修成一座太上道观,并将此山命名为太上山,广招天下修仙者齐聚山中。

自此之后,太上道一名便传遍人界,而那时候,人界之中只有天乾门与其对立,是为人界两大正派。此后过去百年之久,天乾门终与太上道发生交锋,两派大战七年才终,天乾门由此堕落人世,成就了太上道人界至尊的称谓。

然事出不巧,不经几十年,妖族降临人界,人妖之战便是太上道与妖族之战,此战中妖族尽显威风,仅三年光阴便攻入太上山,摧毁太上道像。天界为之勃然巨怒,遂引天神天将下凡,神妖之战自此拉开序幕。

悠悠岁月,尘世往返,神妖之战过后千年,太上道始终未曾恢复数千年前光华岁月,而人界之中也崛起了天机道,太乙道,红光寺等种种门派,各大门派之间相互制约,至今始终未曾引起过大动乱,但似乎上天给予太上道的气运已尽。百年前,太上道最后一位天仙不幸身殒,太上道从此一蹶不振,百年间曾发起多起门派叛乱,夺位暗杀之事。乃至今日,在太上道三大长老,及新任掌门大力扶持之下,太上道才平息内乱,休养生息,焕发出一丝朝气。

大殿之中,一名黑发老者坐于木椅之上,眼前一名女子跪地不起,但见其吸了口气,缓声道:“虚芷,虚清当真为那人所残害?”

“师尊,徒儿当时本已与虚清师弟取到灵宝,不料此人突然从旁出手,虚清师弟为掩护徒儿逃脱,被那恶人所害,虚芷亦身受重伤,在山下一个小村落中休养数日,这才取得宝物归来,还望师尊下令,为虚清师弟报仇雪恨,除掉此等恶人。”虚芷跪在地上,把头低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抬起来。

黑发老者微微皱眉,道:“你可记得那人是谁?”

“是一青衣散仙,年纪不过二十,无门无派……”

“可以了。”

黑发老者一抚额头,拂手道:“虚清一事,暂时就搁置在旁,切莫对任何人提起,你取回九龙叶炎草,为我太上道立了大功,先去药长老处取一枚大元丹,日后再行赏赐……你,先且退下吧。”

“可是,师尊,虚清师弟……”虚芷刚一抬头,立时便迎向黑发老者的尖锐目光,眼睛一颤,当下应了声‘是’,俯首离去。

大殿上静了许久,恍然间,黑发老者蓦地叹了口气,嘴里喃喃自语道:“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引虚清下山,想不到竟然出了这等事情,待到掌门师兄归来,再想想如何瞒过此事,只可惜掌门师兄一生不收传人,如今好不容易看中这个孩子,真是……唉!”重重叹一口气,黑发老者面上尽是愁闷之色。

九龙叶炎草虽神州之宝,却也终归死物,然拿一株药草换取一名弟子,黑发老者显然不觉得得到了什么。

九龙叶炎草,非极寒之地不生,昔日太上道曾于数千年前获得一株,只可惜九龙叶炎草药力霸道,普天之下,始终未曾有人承受住如此药力,故至今太上山中还保留半株九龙叶炎草,得物不得方法,这才是太上道真zhèng

的难处所在。

便在黑发老者沉思之际,一阵急促脚步声突然传入耳中,黑发老者猛一抬头,双目中射出两道精准光芒:“何事惊慌!”

“禀报师尊,段无量师兄今日归来……”一名小道士跑入大殿,神情仓促,急急忙忙道:“师尊,段无量师兄被太乙道天风子送来,十分狼狈,不但身受重伤,所持百余剑也不知所踪,现今正在殿门前长跪不起,师尊……”

“什么!无量受伤了?”黑发老者一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正要向前走一步,忽然又似想到什么,居然沉住气,慢慢的坐回椅子上,一拂袖子,淡然道:“先派无量去歇息疗伤,百余剑之事,稍后我自会处理,至于失剑之罪,暂且交由执法长老记过,待到无量伤愈后再行处理。”

小道士听得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随后听得黑发老者喝了一声,这才唯唯诺诺的退下去。

一阵微风拂来,殿门缓缓关闭。

寂静幽暗的大殿之中,一拂白衣不知何时降临,只因四下无光,看不清那一人的面貌,只觉得有股神mì

不可测,威严不可侵的气势。

稳坐木椅上的黑发老者,原本紧皱的眉头,不知何时松懈下去,吐出一口气,对面前的白衣人道:“多谢圣女搭救,太玄刚刚一时疏忽,竟差点误被心魔所引,果然一旦修炼至地仙,便要无时不刻提防天魔。”站起身来,黑发老者对白衣女子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方才道:“不知圣女今日来此,是为何故?”

白衣女子立在太玄数丈之外,身上白衣几若新雪,衣带轻飘,俨然如同仙子一般神圣不可侵。

“太玄长老,吾今日前来,是听闻道中得了一株九龙叶炎草,望太玄长老宽厚,赐予一叶……”白衣女子微微躬身,偶有一道细光射入大殿,照射在她光滑如雪的肌肤之上,泛起星点异样光芒,但见白衣女子道:“虽是不情之请,还望太玄长老恩准。”

“何故?”

白衣女子摇摇头:“不能言说。”

闻此,太玄这才收回目光,默然道:“圣女若要求九龙叶炎草,何不去青帝池畔,以圣女与青帝交情,即便是瑶池琼花又有何难,为何偏偏来此?”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一刹那,大殿殿门豁然敞亮,光芒刺入眼中,太玄阴沉的双瞳之中,只映射出一个白纱掩面的女子,匆匆消失在眼前。

“身外化像,想不到此女修炼数十载,居然懂得如此深晦的法术,可是,毕竟非我太上道之人,你所求之物,我又怎会应允?”太玄冷笑一声,向殿外喝道:“齐云,宛恒听令!命你二人前去调查百余剑下落,另搜寻一青衣散仙,所遇之人,只许错杀,不可放过!”

殿门前,两道应声传来,太上山中两道剑芒划破天际,向远处遁去。

大殿之上,太玄眼望这浩瀚苍穹,一双乌黑的眼珠,渐渐收敛起刚刚的气势,拂手,定心,静然打坐。

一片安详。

没有谁会想到,太上道最后一点气运,正在这光阴岁月里,渐渐走向毁灭。

第五十七章 玄水兽

白蛟河上,一只小船静静划过,波起水纹荡荡,在船尾留下一串串水痕。

撑船的是一个中年汉子,船不大,却也有一处船篷,只是船门紧闭,不知其中究竟何人。现今已是秋日,再过许久,整条白蛟河都会结上一层冰,那时撑船的人便会离开这条河,回到家中静静等待这一个漫长的冬日,直到明春。

数千年间,白蛟河从未建起过一座桥梁,撑船的船夫数十年如一日的呆在河岸,以打渔渡人为生,一经几十年,或会有下一个人来接替,或会有一条崭新的小船,只往来世间,唯独这条河,永不变迁,代代流传。

世事如水,永不回头。

船行河中,远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声音婉转,入耳如觉仙音,只可惜隔得远了,隐隐只能听到笛声的大概,却听不出这曲调为何。撑船的汉子向四下望去,只看到河岸两面一片片落叶树林,秋意枯败之中,这曲子却恍若万木迎春的生机,总让人觉得两岸青草遍地,绿树红花。

恰在此时,一群林间飞鸟跃起,越过河岸,飞向遥远的林间深处。

船门缓缓打开,一拂青衣,黑发垂肩的男子缓缓走出船内,遥望这河中岁月,不觉问道:“船家,还要多久才能过河?”

撑船的汉子一怔,蓦地回头,只见这个男子立在船头,身佩一把仙气氤氲的白色仙剑,三千青丝迎风当起,一时竟觉得此人与河中这首曲子如此相应,仿佛万物都已枯败,唯独此曲,此人,尚且有一丝蓬勃生机。

手中一顿,船杆插在水中,半晌没有一动。

风残月自是摇摇头,转身,道:“船家,莫言春日便好,这四季循环,寒虽切骨,却也有出尘之意,人心贪厌,岂能是一首曲子所能相说?”

话音入耳,撑船的汉子这才回过神来,不禁问道:“我曾渡过你?”

“应当是吧……”

话音落下,小船又恢复了平静,江面上水纹荡荡,幽静的曲子更是不知何时隐去,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只是幻境之中一抹尘埃,风一吹,尘世的种种都已散去。

船靠了岸,接过风残月手中的铜板,撑船的汉子继xù

渡回河岸,河岸旁的人,却早已走上一条小路,走上密林深处。

直到人影消失,白蛟河上悄悄传来一声嘶鸣,一头白色蛟龙跃出水面,在天空上划过几圈,消失于天际。静静的白蛟河上,再也没有船只,没有船夫,只有那荡荡河水,送走这最后一次摆渡。

此时大抵还是上午时分,密林间满是落叶,脚踩上去发出‘沙沙’响声,风残月走在林间,青衫挂了少许露珠。背上的百余剑,早已被他祛除大半,如今运用起来已经是相当顺手,只可惜沿途路上未曾遇到些天地元气浓郁之地,想要进一步增进实力,一时怕是不太可能。

“待到三日后,百余剑念力消去,应该便可以御剑前往寒函谷了。”风残月心中如此想着,忽然能觉得脚下一凉,低头看时,地面上已经漫起一层水纹。

“嘿,果然途径白蛟河,势必要遇到玄水兽。”

面上丝毫不动,风残月手中早已握住百余剑,玄水之兽,乃湿气极重之地,聚天地精华所生,非妖非人,乃是天地间一怪异物种,另如肥遗,穷奇等,都是此类怪异物种。

“也罢,既然尔等自己找上门来,便休怪我不休情面了!”风残月手持百余剑,一剑插入地面,白色剑芒瞬间扩散到周围水面之上,原本只有些枯树的林子里,居然开始显形出一只又一只长相怪异的水兽,这些玄水兽大都不过几尺大小,根本无法对风残月造成伤害。

风残月眉头皱起,手中百余剑光芒更盛了一分。

“还不现身!”

伴一声暴喝,林间无数小的玄水兽统统爆体身亡,水花落入地面,积水顿时涨了许多——但见积水层中一声闷响,一头足足有七八丈,通体灰黑色的玄水兽跳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两道须子摇摆不停,似乎对风残月有极大敌意。

这头玄水兽似乎已有几百年修为,风残月看在眼中,眼神慢慢阴沉下去:“难怪周围林木之间,不见活物,果然都被你这畜生杀死,玄水兽嗜杀成性……”插在地面上的百余剑光芒一闪,卷起一层水浪,其中似乎夹杂有千钧之力,拍向积水之上的玄水兽。

面对这层波浪,玄水兽显然未曾放在眼中,头上尖角一闪,水花立kè

变作无数细小水珠跌落……可炸呀,水珠落下之时,一道光影映入玄水兽灰色的瞳孔之中。

唰!

刹那,灰色的头颅高飞出去,地下那具无头尸体,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了一两步,扑通一声栽进水里,玄水兽才一入水……地面上的积水立kè

便渗回土里,高空上正落下来的玄水兽头颅,此刻正瞪大眼睛目视前方,眼瞳之中仿佛还有一抹恐惧!

即后,玄水兽巨大的头颅融化开来,最后同样变作积水,渗入地下。

若不是这头玄水兽太过大意,根本不将风残月放在眼中,刚才或许还有一丝逃生余地,只不过错过了一瞬间,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风残月收起百余剑,剑芒正从剑身上逐渐淡去,一挥手,身上湿气尽然落下,似乎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继xù

踩着枯叶,向前走去。

这时,一阵大风自林间卷起,其中似乎夹杂有愤恨之意,迎面而来。

“何方妖魔,为何害吾玄水兽?”

风残月微微一顿,道:“身为玄水兽主人,不但不对此凶兽加以束缚,反倒任由其在此地行凶,祸及生灵,你所做之事有何正气,又何德何能,敢尊称我为‘妖魔’!”

“好大的口气。”大风稍稍停下,一声带些嘲弄的语气自风中传来:“这方地界,便是吾管辖之地,所囚之兽,更是吾手中玩物,欲其死,其不能生,万物主宰,你只知玄水兽嗜杀成性,故引剑杀之,须知万物生命,理应顺由自己,既是凶兽,如何不能行凶?”

风残月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似乎已经察觉倪端,也不回答对方的问话,道:“早听闻北州有怪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既是凶兽凶人,何必如此废话,你若对我心存嫉恨,便可现身一战,如若不然,今日之事暂且就此过去,我等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大风忽停,林间传来一阵阴森笑声。

“有趣……今日心情本是极佳,居然遇到你这等不知死活的人类,也罢,吾在山中,你来便是!”

说罢,林间树木纷纷向两旁侧去,仅留下一条绵长小路,一直通向前方山中。

第五十八章 幽谷

山路曲折,风残月身形一纵,自山中消失。

虽然不曾猜出山中究竟是何人,但这一手虚实不接的招数,却也已经暴露山中所隐藏的,并非凡人,并非修仙者。

“早知此地多鬼怪,也不知生了何等的东西”。

前方浮着一层淡紫色雾气,雾气笼罩在路上,越走下去,雾气便愈加浓重,四周树木也仿佛有了灵性一般,不断地变换位置,仿佛要将人困死在这条路上。这是一片幽谷,一路向下,看上去永无尽头,路径曲折,一脚踩下去,仿佛已站在了深渊前。

不知其中凶险,却仿佛藏着数不尽的凶险。

风残月屏息,静了静心神,手中白芒浮现,一道光芒如白练般射穿了迷雾,直达前方。

两旁的路径都已被白芒照亮了,光芒之下,隐隐已看到了一条直通向前方的路,而路径两旁却是无底深渊,小路狭窄,哪怕走错一步,都要坠入这深渊之中,粉骨碎身。

而风残月走在路上,却似乎无惧这等深渊,周身白芒驱散着紫雾,雾气涌来,刹那被汹涌的白光击退了,而每走过了一步,身后便迅速的被紫雾弥盖了,这仿佛是一条不归路,而走在其中的人,全然无惧。

再向前走了两步,风残月停下身来,眉头皱起,喝道:“我已来此,还不现身!”

刹那,大雾尽然散去,四周的树木飞快收缩,紧紧贴在两面石壁上,待到雾气全部散去,那些树木竟然已经变作无数幅画,画在了石壁之上。而风残月刚刚一路走来的路,竟然是一条宽大笔直的石阶,石阶一路向下,直铺到此处,再向前,便是一块硕大的青色石壁,散发淡淡荧光。

石壁上,赫然是一头形状像马,白头、红尾、通身是老虎斑纹的异兽!

风残月立在原地,目视着眼前的石壁,眉目之中浮现一种惊讶,久久不能言语。

“人类,见识拙略了么……”

“北冥,大荒南山……!”风残月看着眼前石壁,目色渐明:“鹿蜀!”

石壁中,那幅画突然动了一下,但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青石,其中的鹿蜀仍旧只是一幅画,只不过传来的声音,却仿佛有几分欣喜之意:“你怎会知dào

我的真身,你不是大荒后代……不对,你刚刚居然能以本身之力破开我的迷雾之阵,三千世界中,能有这等本领的,绝不可能是一个凡人!”

幽谷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嘶鸣,鹿蜀的声音变得越发尖锐。

青色的石壁散发出大量荧光,照亮了周围阴暗地方,而青色的石壁更是变得越加怪异,其中的鹿蜀图画慢慢模糊,渐渐的,一只通体老虎斑纹的马首从石壁中探出来,眼睛扫了几眼风残月,一跃身,整个身躯便从石壁中跳出,这样一看,与刚才石壁中的鹿蜀模样,果然分毫不差。

“杀我玄水兽,无论如何也要一战!”

“哼!”

面对这只说变脸就变脸的鹿蜀,风残月语气中有些不耐烦,在他看到这头异兽的第一刻起,心中却不见了战意,他虽然不畏惧战斗,却也从不是好战之人,不想随便遇到什么都要一战。

不过,话已落下,那么也应拔剑了。

百余剑落在手中,淡淡白气自百余剑中浮起,面对这只从大荒存活下来的鹿蜀,风残月一时竟不知dào

要如何出手,即便不是那等天生强dà

的异兽,这数千年岁月也足以让他变得足够强dà

,而仅仅是消元期的他,显然胜算并不大。

可是胜算是什么东西?

风残月只知dào

,所谓拔剑,只是为了斩,而斩后的冰刃,只应再斩!

何来胜算,何来强弱,此刻我剑在手中,尚有不败之力,尚有万夫不敌之勇,莽又如何?

原来勇猛并无消磨啊!

眼中光芒再度亮起,自伤愈后,风残月首次感觉心中如此畅快,现在的他,只想要一战,只想要痛痛快快的一战,想要为自己厮杀一番!

“今日,便要你败于我剑下!”

一抹杀意,连同百余剑一起挥舞,风残月手握百余剑,一道凌厉剑芒射出去,同时左手凝出一团绿色火花,食指并起:“乙木青火!”

“雕虫小技!”

鹿蜀嘶鸣一声,前身忽然浮现出一层碧绿色墙壁,剑芒打上去,立kè

便消融的无影无踪,乙木青火碰上的时候,风残月突然紧握双手,大喝一声:“四象生,水火兼并,乙木化龙,青龙真水,融!”

大片火花变作绿色液体,瞬间在碧绿色墙壁上融化下去,伴随阵阵白烟冒起,鹿蜀支起的墙壁已然融化开来。鹿蜀嘶鸣尖叫一声,还未完全融化的墙壁,瞬间拧做一团,继而张开,变做一只碧绿色大手向风残月抓来。

以大手的速度,风残月一时竟觉的躲不开了,脚下更是不知何时漫起一层水纹,这种水纹,正是玄水兽的招数!

念头一闪,风残月终于不再犹豫。

一道白光划破绿色大手,瞬间飞到上空,这时,风残月已经踩在百余剑之上,虽然剑中念力未曾完全消去,驾驭起来不能控zhì

好,但也躲过了刚才的招数。

天空上,风残月看着地下跃出水面的玄水兽,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想不到大荒后代,也是这般无耻!”风残月怒极生笑,如今他已动用百余剑,剑中余力尚未完全消散,势必会引来太上道的人,此去冰谷本就麻烦,如今若是再被太上道阻拦,火毒不能祛除,麻烦将越来越不可收拾。

下方,鹿蜀脸色变了又变,终究冷哼一声:“吾为青帝守此山,已有千年之久,今日遇到你这不知死活的修仙者,杀我玄水兽,本就有罪……如此,吾有何错之有,只可笑你一个小小人界修仙者,居然敢触动青帝威严,今日就由我来除掉你,又有何妨!”

又有何妨?

风残月不知还有什么,原来神也罢,异兽也罢,终归是他厌恶的存zài

。看着鹿蜀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淡蓝色的小刀慢慢浮现出来,在他身前四周环绕,好似很久没有被驾驭过,如今很享受这种感觉。

无需多言。

杀!

第五十九章 凶煞(上)

天地间,一股肃杀之气慢慢扩散开来,风残月立在空中,周围渐渐卷起一层逆流的风。

地上的水早已漫起来了,玄水兽肆意张狂的跃出了水,鹿蜀于水面之上,眼睛紧紧盯着天空,似乎因为刚刚与风残月交手,如今仍有些忌惮。

咻!

袖手一挥,淡蓝色小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眨眼隐入风中,消失不见,脚下百余剑同时亮起,一道白光破空,刺向下方鹿蜀。

“百余剑芒!”

一道光芒划破水面,玄水兽瞬间躲入水中,鹿蜀目视逼到眼前的剑芒,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盯着四周,似乎刚才那一把淡蓝色小刀,才是它真zhèng

忌惮的存zài

。当风残月剑芒抵达之时,鹿蜀嘶鸣一声,周身泛起了屏障。

剑芒挥下,在屏障之上爆出了一片白光,鹿蜀竟然不退,口中发出了大声的吼叫!

声如疾刃,刺的耳朵阵阵发痛,风残月手中的招数还未再出手……

突然!

天地幽然阴沉下去,四下卷起了狂风,幽谷之中,一道道凉气不知从何处窜来,原本面不改色的鹿蜀,此刻却如同见了鬼一般,浑身皮毛骤起,玄水兽在一旁,蜷缩成一圈瑟瑟发抖。甚至于天空之上的风残月,脸上浮现了少有的苍白。

这股力量之强,远胜于往日所遇之敌,根本,无法与之为敌!

一声嘲弄,带些讽刺的声音传入耳中。

“聒噪,真是些扰人清梦的家伙。”

那声音冰冷,嘶哑,不知从哪里传来,但渐渐响起的脚步声,证明着有什么慢慢走近了,走到这片地方。

轰!

巨大的青石瞬间爆破,鹿蜀猛地回过头去!

只一瞬间,一个手持淡蓝色小刀的影子划入眼中,鹿蜀立在原地,额头上多了一个窟窿,淡蓝色小刀刺破鹿蜀的头颅,迅速又飞向远方。远处的玄水兽似乎已经察觉到危险,还不等遁入水中,只听‘啪嚓’一声,玄水兽当即爆成碎片,化成积水。

满地青石之中,一个黑发男子把玩着手中碎石,黝黑无光的眼瞳之中,渐渐映出眼前鲜血,他伸出一只手,在死去的鹿蜀头颅上一抓,居然抓出一颗赤红色的丹丸,放进嘴里,如同嚼花生米一般,几口咽下去。

目光一挑,这才把视线转向空中的风残月。

“看什么看,不想死便走远些!”

仅仅一出手,便将鹿蜀连同玄水兽击杀,而且居然抓住了自己亲身炼制的武器,面前此人给予风残月的震撼,已是大大超乎这些日子遇到的所有人,而其身上那股浓郁到几乎肉眼可见的煞气,亦是风残月无数年间第一次见到。有这等凶煞之气,居然还能存活下来的人类,此人究竟有何等的驾驭之力!

面前的黑发男子,长发不束,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倒似乎在山中居住久了,嘴里叼着一根草,眼睛全然没有一点光芒,而其刚才动手之时,杀伐果duàn

令风残月为之动容,此人几乎将鹿蜀看待如死物一般,毫不在乎,出手即是杀招。

百余剑仍在闪烁光芒,风残月却慢慢落下地面,眼睛打量面前此人,终于吐出一句话。

“你……为何不杀我。”

“嘿嘿!”

黑发男子怪笑一声,一抬头,双眼如同盯住了猎物,语气冰冷:“杀一只纯妖族,在妖界可是要引起大动乱,况且本大爷杀的活物多了,今日留你一命,如若你想的话,本大爷亦可送你上路,哈哈哈!”声音刺耳,尽是嘲讽之意。

风残月却并未为其所动,只道:“有你这般煞气,每逢满月之际,煞气发作,恐怕要痛苦万分吧。”

黑发男子脸色僵了僵,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若是不想死,还是那句话……”脸上笑容骤然消失,黑发男子厉喝道:“马上滚下山!”

风残月却不退缩。

“煞气由心发,亦由心生,你呆在这山中恐怕已有十几年,何不去天下间寻找方法,反倒在这山中等死。”

“等死,嘿嘿!”黑发男子冷笑一声,一抬头,目光对上风残月,身上煞气波动。但见他横眉轻挑,目光却似乎慢慢转移到了一旁,眼中神情,竟然颇有几分愤恨之意,冷然道:“我要等的人来了,这些年的苦等,今日也该偿还了!”

煞气引出体外,黑发男子站在地上,目光直视天空之上,一条手臂乃至肩膀正渐渐被煞气覆盖,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咬了咬牙,向着天空之上的来人道:“仙道之人,真是好大的派头,居然请动了帮手,哈哈哈,想不到名动天下的青帝,居然不敢亲自露面,真是好笑,好笑极了!”

豁然一片白光亮起,青色身影显现出来,慢慢的,由模糊变的清晰,慢慢成为一个真人。此人青色衣衫披身,腰束玉带,手中持一把翠绿色仙剑,剑上仙芒环绕,显然是不可多得的仙宝,脚下所踩之物,更是一片白色仙云,远远看去,仙气四溢,光芒万丈。

恐又是一方散修大成!

千年光阴,又是一代骄狂之辈,风残月看着,目光流转,眼中一丝神色悄然暗淡。

那人手持仙剑,面上还有淡淡笑容,眼睛掠过风残月,似乎看待无物一般,直至迎上黑发男子杀气腾腾的目光,方才道:“十三年前,我家主人有应承与你,只要你在此幽谷之地静心十三载,便可压制体内煞气,然十三载虽然已过,你却从未静过片刻心思,如今不成,反到来寻我家主人的不是?”

黑发男子冷笑,忽而却又放声大笑,笑声惨然,尽是愤恨之意:“道理总在你那一边,只是我不知,青帝今天带来这个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手中所持仙剑,难道不是来应战的?还是说,你以为你是青帝那老儿,能将我再困在这山谷中十三年么!”

一脚踏地,黑发男子周身煞气弥散,所处之地,草木尽数枯死。

就在此刻,一声婉转笛声,如流云逐月,清脆入耳,声音与这煞气格格不入,全然一股生日盎然,万物复苏之气。风残月听在耳中,只觉得有些熟悉,这笛声似乎与自己在江边听过的有几分相似之意,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相似。

一抬头,白衣的女子立于远处山林,轻纱掩面,白衣飘飘,纤指所持玉笛发出渺渺声音,而她站在其间,却仿佛袅袅仙子,如梦似幻。

第六十章 凶煞(中)

山风徐徐吹来,山林间的女子恍若云雾一般,那般缥缈不可寻,唯独这笛声入耳,轻拂于心。

心头一沉,似乎今日走错了路,遇到这一番场面,现今在场的这些人类,竟然没有一个低于地仙修为,尤其是远处那白衣女子,修为高深不可测,是风残月所看不透。

不过念头一转,似乎也无退意。

“死死生生,早就经历过了,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风残月不紧不慢的退到石壁处,目光由天空渐渐转回,落在地上的黑发男子身上。

此刻,黑发男子周身被一股煞气所笼罩,整个人仿佛化身了修罗,两只血色眼睛中,映出天空上的青衣人。眼角一动,双腿屈起,黑发男子瞬间发力,如同弹簧一般,瞬间冲向天空上的青衣人,速度之快,竟然连风残月都看不清楚。

天空上,青衣人一剑挥来,黑发男子竟硬生生用手臂抵挡住,煞气翻滚,翠绿色仙剑上立kè

包裹一层浓郁煞气。黑发男子冷笑一声,左手成爪,一把抓向青衣人肩头!

“碧神剑,破!”

包裹在碧绿色剑体上的煞气,瞬间炸开,青衣人一侧身,躲过黑发男子的手,碧神剑光芒大盛,顷刻刺向黑发男子胸口——远处,笛声突变,一声声凌厉笛声如同勾魂夺魄的曲子,震人心寰,黑发男子身躯竟然在半空中僵住,眼睁睁看着碧神剑刺入胸中,破胸而出!

一道煞气蔓延,被碧神剑刺穿的黑发男子,突然变作一团黑色烟雾,黑色烟雾迅速退却到数丈之外,再度汇聚成黑发男子的模样,虽然胸口没有被贯穿,但嘴角却淌出一缕鲜血,看样子已是受了伤。

黑发男子一抹嘴角鲜血,冷冷道:“卑鄙!”

闻此,青衣人却笑道:“是你想要一战,圣女不过晚一步出手而已,有何卑鄙可言?”

“好!好个有何卑鄙可言!”黑发男子一声长啸,猛又冲上去,只这一次,煞气却似乎比刚才还要重许多,空气中的压迫力已然形成一道道强风,在黑发男子还未到达之前,数十道煞气已冲到青衣人面前。煞气刺破空气,大半却被翠绿色仙剑挡下去,其余纷纷擦过青衣人衣服,掠向身后。

迅如电光,黑发男子身影出现在青衣人面前,右手凝聚的煞气,厚重如山。

“大荒手!”

一只硕大,足足有几十丈的乌黑大手,猛地抓向天空上的青衣人,若是被这种巨手抓住身体,恐怕瞬间便会被捏成肉泥。青衣人也是发xiàn

不妙,连忙退后,支起碧神剑,迎面挡住这只大手。

“不可!”

远处山林间,白衣女子突然停下奏笛,手中一甩,一条赤红色细线飞出袖中,飞向此处。

光芒爆裂,神剑未能够阻止这只大手前进,乌黑大手一挥,当即抓住碧神剑,随即听得‘咔嚓’一声,碧神剑居然在这一握之下裂成七八截碎片,大手一攥,碎片也都化成粉末。黑发男子冷喝一声,大手挥过,眼看就要抓住青衣人。

突然,红色细线从旁飞来,一头系住青衣人,将其从仙云之上拽出来,拉向林间。

下一刻,乌黑大手将仙云一把抓碎,黑发男子周身煞气大增,乌黑大手一甩,抓向被红色细线带走的青衣人!

“相思绵,疾!”

山林间的白衣女子冷喝一声,红色细线甩出,顿时将青衣人瘦在身边,红线转动,与乌黑大手纠缠在一起。说来也怪,原本无物不摧的大手,居然无法撕断这一根小小的红线,反倒是被红色细线缠绕住了,红色细线一缩,登时将大手勒成无数黑色烟雾,在天空上扩散开来。

黑雾散尽,天空上只剩下黑发男子一人当空而立,右手上缠绕着一条红色细线,细线勒在手臂上,深深勒进肉里,若是这条细线再大力一点,黑发男子这条手臂便要废掉了,也不去管手上汩汩直流的鲜血,黑发男子一横目,左手化刀,居然毫不犹豫的将右手斩了下去!

就这般斩了下去!

烈火灼灼,其烈不过如此!

一团黑色火焰自手臂上燃烧起来,缠绕在断臂之上的红线来不及离开,被黑色火焰燃烧中,发出嘶嘶声音,一个呼吸间,红线已然连同断臂一同烧成了灰,黑发男子左手掌火,在自己右臂伤处烫下去,火焰炙烤之下,伤口很快停下淌血,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烧肉的味道,更平添几股危险的感觉。

火焰灼烧,该是何等的疼痛,可男子一声不吭,狠狠咬住牙。

在不曾修成天仙大成之前,一旦手臂肢体断掉,绝无可能恢复过来,但观黑发男子此时神色,竟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任凭手臂烧成粉末,一双凶煞至极的目光,死死盯在远处山林之间,暴喝道:“小儿手段,仙道不是自称天下第一么!还有何法宝,尽管使出来!”

话音狂傲不羁,如挣脱牢笼的狂狮。

山林间,青衣人看着仙剑仙云被黑发男子毁掉,心急若焚,禁不住哀求身边的白衣女子,道:“圣女,那是我家主人赐我的碧神剑与造化仙云,那个畜生,居然毁去了神剑!”

白衣女子面色如霜,眼角余光扫向狼狈的青衣人,道:“青帝邀我与你前来,便是怕你一时贪心,误了大事,你可知此人十三年前,与青帝战于此山,三日三夜不休,却始终未曾分出胜负,如今你这等刚入地仙的修为,居然妄想除掉他,真是愚昧至极!”

一拂袖子,白衣女子道:“切记,我等只需引出他体内煞气,今日乃满月之日,只要他动用体内煞气,待封山之后,其必定控zhì

不了煞气而发狂,届时自会有人来除掉他。”白衣女子稍稍犹豫,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否有欠道义,虽然目的只是为了除掉这等世间祸害,但方法却始终不取。

故至今,都未见她亲自出手。

与黑发男子对视一眼,白衣女子神色不定,似乎在想作何对策。

正犹豫之中,冰冷刺骨的风自东方卷来,天空变得一片漆黑,大片的黑暗紧跟其后,仿佛让人感觉到夜晚降临……可现在,的确只是晌午!

白衣女子神色一变,掐指,惊道:“天狗食日,必是此人煞气大作之时,我怎的如此糊涂,居然忘记今日会有妖物现世……此山,不妙,命理之中竟是此人出世!”白衣女子一咬牙,当即毫不犹豫道:“封山,摆三十三天化星大阵,锁住这里!”

天空之上乌云滚滚而来,在昏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煞气似乎越来越重。

第六十一章 凶煞(下)

乌云滚滚,原本已因为失去太阳而昏暗的天地,如今已然伸手不见五指。

天空上,一颗又一颗明星亮起,围绕在昏暗的天空,星光缓缓垂落,在这其中,尤为极北方向一颗明星闪烁,耀眼之极!

三十三天化星大阵,是以周天星斗大阵为原型,仿照周天三十三颗星辰,以北极星为阵眼,所开传出来的阵法,大阵一旦启动,阵中人兽,草木,乃至元气都要被封锁住,除非有大能力破去这等阵法,否则只能等待阵法失去效力,才能逃脱出来。而释fàng

这等阵法,不仅要消耗大量元气,更是必须在夜晚时候,待到日光隐去,天空之上三十三颗明星才能散发其效力,达到封锁,困物,乃至防御的地步!

如今,黑发男子才发xiàn

这一异状,周天四下,三十三颗明星已然一同亮起,星光破云,诺大的阵法牢牢困住这一片幽谷山地,远处林间,哪里还能看到半个人影。

“不好!”

风残月感觉到了大阵启动,慌忙架起百余剑,还不等飞上两三步,百余剑失去力量,被封锁住了力量。而这种结果,也就表示大阵已经完全布置好,封锁了阵中所有力量,没有出路,没有进来的路!

心头泛起一种不祥的念头,因为杀过玄水兽而引起这一系列事情,最后竟然导致自己被困在大阵之中,逃脱不得!

这一上午的怪事,却是要比这些日子所遇到的都要离谱,大荒时期的鹿蜀,满身煞气的人,困住山谷的大阵……这一切的一切,真可谓造化弄人。

手中运起妖元力,风残月看着元力一丝一丝自掌心剥离,困锁元力的大阵如同天地间的牢笼,使人逃脱不得。

身旁,断了一臂的黑发男子,似是看出了三十三天化星大阵的牢固,也不去破阵,只是坐在地上,眼神之中,仍有那么些不甘神色。在其周身,煞气慢慢扩散,看得出他正在极力收回体内的煞气,如若不然,恐怕现在他体内煞气便会暴走,真zhèng

成为一个凶煞的怪物。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没有开口,只是无一例外的抬头,看着漫天漆黑。

许久。

“你怕死么?”黑发男子终于低下头,太阳还没有出来,天色仍旧乌黑。

风残月笑笑,眼睛盯着北极星,星光入眼,格外璀璨,回头看了一眼黑发男子,反道:“想活命的人才会怕死,难道不是么?”

“再过不久,我体内煞气涌动之时,这个大阵之中,除了我之外,所有生灵都会死。”黑发男子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用手一捏,顿时捏成粉末:“所以啊,本大爷问你,你怕死么?”

风残月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清晰:“我不会死的,至少现在不会。”

冷哼一声,黑发男子压制住了体内煞气,直至再也没有一点疏漏出来,这才冷笑一声,道:“真是固执的妖族。”他清楚风残月是一只纯妖族,也知dào

他在妖族之中一定见过不少大人物,可是要是说在这短短时间内,有妖族前来相助,破开大阵,恐怕也只空谈。

“几个时辰之后,我体内煞气便会不受控zhì

,到时候,也就是你死的时候。”

“放心,我说过的,我不会死,更不能死在这里。”风残月已站起身来,天色漆黑,但他走向前面,自黑发男子前方七丈之地,缓缓放下一块石子,转又走向西面,依次放下一块石子,抬抬头,对照一下天空,方才道:“你知dào

么,煞气于心中,只需yào

借助天地元力,加以封锁便可,日后寻找一枚饕餮内丹加以化解,便可消去煞气,成为一介凡人。”

黑发男子冷笑,不以为然道:“说得好听,饕餮……人界还有几只饕鬄,尽是虚无之物。”

四方,不知何时放齐了七枚石子,风残月慢慢走来,看着黑发男子漠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又笑了笑。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哼!虚无之物。”

似乎是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复,风残月丝毫不觉惊讶,所谓身存煞气之人,必定远离世人,无亲无友,有这等质疑世间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两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幽静的山谷,如今已然变成可怕的寂静,仿佛有一颗石子落地,都会听到一阵回声。

黑发男子显然并不好受,煞气在这天狗食日时候,发作的越加厉害,短短一段时间已经发作了数次,风残月看在眼中,仿佛已看到面前年此人因为发狂而变得凶煞,最后成为一个嗜杀怪物的一幕。但此时,他却没有一点害pà

,也许真的如他所想,只要是自己一个人,那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毕竟,还有什么能够失去呢?

不知所谓的笑笑,黑暗中谁都看不清他的笑容,黑发男子又一次压制住了煞气,正倚在石壁上喘息,肩头上的伤口似乎再次裂开了,但他却没有在意。

一切,都仿佛死一般的沉寂。

终于,天上的太阳又重新亮起,乌云四散,光芒再次照耀在大地上,风残月闭着眼睛,对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很不适应,只是这般想着,却还是没能睁开眼睛。而此时,身旁的黑发男子却仿佛好了许多,左手撕开袖子,慢慢缠住伤口的地方,包扎的马虎几下,显得丝毫不在意。

时间走得飞快,流水一般。

当天色从光明再次走入黑暗,一切再度变的悄然无声,风残月静静坐在地上,身旁的黑衣男子似乎睡不着,不断的抬头去看东方天际的月亮,这月光,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满起来,黑发男子知dào

这之后的场景,万木凋零,枯枝残叶,还有满山的死亡气息。

其实他并不不想这样。

许久之后,风残月拍拍身上的尘土,起身道:“再过一两个时辰,你就撑不住了吧。”

“那你最好在那之前自杀,被别人杀死,会很痛苦。”

“没什么会比自杀更痛苦了,因为……”风残月突然止住口,面容一僵,猛然回过头去!

远处的火光映入眼中,手持火把的人儿,正在远处悄悄寻觅,似乎也被困在这山中,困在这大阵之中了。

嘴角微微一颤,看着那熟悉的身影,风残月心中突然窜起一股害pà

的念头,无论是谁也好,只要不是你,便可以了。

可人影越走越近,直至风残月看清了。

“红袖……”

第六十二章 七星变阵

灯火明灭,人影稀疏。

小小的山丘之上,火把仿佛是认清那人儿唯一的途径,风残月立在谷中,看着红袖一步步走近,走过来,百般滋味泛上心头,却不知如何言说。

“为什么,总会是你呢?”风残月默默的说。

红袖在不远的地方,很快看到了山谷中的人影,因为没有光亮,却不知究竟是谁。

“红……”

风残月的声音哑在了喉咙,扭头看向身旁的黑发男子,见他正冷笑着看向自己,皱眉道:“你做什么!”

黑发男子嘿嘿一笑,笑道:“你刚才不是很自信,怎么来了一个人类,就这般害pà

了……我不尚喜怯懦的妖族,不过……你不想她死,对么?”目光一转,黑发男子打量了几眼红袖,道:“可你阻止不了我,即便你不死,她也会死的。”

一双凌厉,杀气波动的眼睛,盯上了黑发男子。

空气中杀气波动,没有人会把这种威胁当做玩笑,如同一个守护自己领地的雄狮,此刻触怒他的尊严,也决然不是那么有趣。

“我只当你是开玩笑,”

风残月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否则,你我必有一死。”

幽谷传来大笑的声音,杀气,煞气,还有渐渐走近的火光,缓缓照亮了一切……

……

火堆徐徐燃烧着,天上的月光已然爬上半空,再过不久,便是满月悬空,万物皆明的景象。

火堆旁,红袖坐在一处大石上,对面是风残月与黑发男子,她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是不断的折断枯树枝,扔进火堆里。

半晌。

风残月向着火堆投了根树枝,挤出一丝笑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嗯。”

换来的是一声勉强的应声。

风残月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红袖抬头望了望他,又低下了头,不做声的摇了摇头。

黑发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见风残月哑然无声的模样,却是对眼前这女子有几分好感。

风残月打了个哈哈,道:“红袖,饿了没,我带你去采些野果吧,这片山林……”

“山林被大阵封锁,灵气不能流通,百里之内绝对没有出路……”红袖打断了他的话,抬起了头,目光直直的看向他,道:“告sù

我,这里究竟怎么了?”

“你这丫头,干嘛非要刨根问底,我偏不告sù

你!”

“你,你居然喊……你!”红袖呆了呆,俊秀可人的脸颊浮现少许惊讶,继而变作怒容,随手抓起一根树枝打在风残月身上,喝道:“你这个家伙,我为什么会遇到你!”

“哈哈,没事没事,遇见是你我有缘……对了!你的伤好了没,那朵冰魄花被我泡茶了,味道还不错,哈哈哈!可惜没留一点给你……”

“你!”

听到这里,红袖脸上怒容波动,贝齿咬紧下唇,恨恨的瞪了一眼风残月,一脚踢开脚下的树枝,头也不回的向远方走去。身后,风残月不加掩饰的笑声仍旧清晰入耳,红袖捂着耳朵,直到那笑声渐远,渐渐听不到了。

这一次短短的会面,竟然会是这般结果,想到此人数日前正人君子的模样,红袖心中如何不气。

只是,火堆旁的人,却再无闲心想那许多。

叹了口气,风残月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面上表情严谨,一丝不苟,轻轻吸了口气,仿佛看待敌人一般,目光死死盯着黑发男子。

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我们来做一笔交yì

吧。”

“银子?”

“不,不需yào

那些……”

风残月指了指地上早已铺好的七颗石子,如今正映照天空上的七颗明星渐渐亮起,但见风残月抬头看了看天空,淡淡道:“我本以为用七星阵,结合龟息法,便可在你煞气发作之时保全性命,但如今我却不能这么做了……”

黑发男子眉毛一挑:“因为那个女人?”

“不错,正是因为她,我无法保她,只能对你行事了。”看着黑发男子颇有兴趣的样子,风残月道:“三十三天化星大阵,是以星光为主,北极为最,我若用七星之力将其引变,在你体内煞气发作之时,将三十三天化星大阵变作封印阵,有一定可能封印住你体内的煞气,如此,你虽可以运用煞气,却不会被煞气反噬,而作为交yì

,你必须借给我元力,以我现在的妖元力,还不足以完成七星变阵,当然,即便失败,你也不会失去什么。”

这个交yì

似乎很诱人,黑发男子同样眼角波动了一下,显然在考虑什么。

稍稍一顿,黑发男子收起脸上的笑容:“你学过阵法?如何懂得这么多的阵法……而且,你能破去这三十三天化星大阵?”

“仿照周天星斗大阵,虚有其表的阵法,想要破去,并无不可。”

黑发男子皱眉,不由仔仔细细打量一下风残月,思虑片刻,摇头道:“煞气发作之时,我无法自控,更不要说输送元气给你……即便你懂得如此多的阵法,但是只要稍稍有一差错,立kè

便会全盘皆输,我不是好赌之人,赌品很差。”

火堆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黑发男子停顿之际,风残月已经站起身来,手中百余剑光芒显得异常脆弱,淡蓝色小刀在他身旁环绕,慢慢却又飞回怀中。他看着天空,淡然道:“我承认,现在的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如若连一丝希望也没有的话,我情愿一战……”

他的目光一丝不苟,如剑刃于手,即刻拔出。

“你与我一战,或是赌一次,全在你一念之间,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告sù

你……”风残月眼中闪过一缕光芒,自信却骄狂:“剑于吾手,必戮汝身!”

寂静,与随之而来的沉默。

黑发男子盯着风残月,忽然间,又放声大笑出来:“哈哈哈,本大爷喜欢你的性子,好!听你的,本大爷赌一次!”话音一转,黑发男子脸色迅速阴沉下去:“可若是我无法给与你元力,你妖元力不够,如何处置?”

双目对视,彼此都仿佛看到心底去了,看穿了彼此的心思!

风残月道:“那么,现在就让我突破吧。”

第六十三章 封印

月色当空。

幽谷中,四方镇海阵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自外面看去,只能看到阵中一片漆黑,灵气与生物都被隔绝在阵外,宛如一个小天地般。

阵内,黑发男子左手贴于风残月背上,大量元气自左臂涌出去,汇入到风残月体内,这样大量的输送元气,若是换做一个人仙,定然会吃不消,但毕竟黑发男子的实力要远胜于人仙,一时半晌还看不出什么不妥。倒是风残月接受了大量元气,此刻身上腾腾冒出白气,不断的接纳与吸收,对身体也是极大的负担。

一口吃成胖子本无可能,但此时,这种行为也无异于一口气突破!

眼见风残月身上白气越来越多,开始对元气产生排斥,黑发男子皱起眉头,闷声道:“还撑得住么?”

没有回答,风残月紧闭双眼,因为吸收大量元气而涨红的脸庞,正慢慢变作青色。但见他一掌拍在胸口,体内妖丹的旋转速度登时快了数倍,泛青的脸色迅速又变成红色,慢慢淡去。

黑发男子‘嘿嘿’一笑,很是欣赏风残月这等固执,笑道:“小子,元气之中含有煞气,你先撑着!本大爷现在才要释fàng

元力了!”说罢,手上元气突然暴涨,一道肉眼可见的光环自风残月后背扩散开来,如同水纹一样,渐渐扩散的无影无踪,紧接着又是第二个光环扩散……

便在大量元气涌入体内时,风残月周身气势猛然暴涨一倍,身上衣衫鼓了一阵,迅速又瘪下去,在体内的妖丹,更是比原来大了一倍。

短短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已然进入消元中期!

身后的黑发男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体内元气毫不客气的涌入风残月体内,只是同一时间,身上却也慢慢泛起黑色的气息,原本收体内元力压迫的煞气,如今正因为元气不断地外输而变得愈加活跃,黑发男子皱眉,似乎是按照这样的情形下去,煞气要比预计的发作要早。

“再快些!我需yào

更强dà

的元力,突破消元层次……”风残月似乎已经感觉到身后煞气的波动,自黑发男子左臂传来的元气之中,煞气愈加浓烈,这样下去,恐怕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黑发男子体内煞气便会爆fā

出来,若是在那之前不能及时突破,任谁都有危险。

“急什么,本大爷都不急!”

黑发男子嘴上不说,手上元气又一次加大输出,浩荡的白色元气如同水柱一般涌入体内,其中竟然可以明显看出黑色的煞气。只是黑发男子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稳下来,他可不想这般得来的机遇,就这样轻松的葬送在自己手中。

元气,煞气,两种气息混合在了一起,终于不分彼此的涌入风残月体内,大量的元气堆积,吸收,风残月清楚的感觉到体内元气浩荡澎湃,实力不断倍增。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仿佛失散多年的力量一点点回到身体,能够开始用自己的力量把握住一切,控zhì

一切。

他想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

“再来!”

“给你便是!”

黑发男子手中一道丈许的元气涌入风残月体内,同时撤回手,身上煞气翻滚不止,无数的黑色煞气开始不受控zhì

的涌出体外,一层又一层,包裹在其身上。

黑发男子的双眼,渐渐变得血红,杀机开始在四下蔓延,庞大的煞气很快冲破了四方镇海阵,向外涌出去。而伴随煞气的涌出,四周的草木迅速枯萎,大树的枝桠败死,很快躯干也腐烂老化,最后**一声倒下去。黑发男子站在风残月背后,抬头,最后一次理智的看了看天空……

满月当空!

恰时,被大量元气涌入体内的风残月,不但没能突破消元期,反而因为元气的淤积而难受的要命,咬了咬牙,风残月也不转头,一掌便拍在地上,满是元气的手臂,顿时激发了地上的七星阵!

“七星阵,启!”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列次,周天落,繁星为盛!”另一只手拍在地面上的时候,天上七颗明星已然全部亮起,映照地面的石子,散发出来的光芒顿时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距离。风残月手臂之上,光芒顿时黯淡下去,大量元气被阵法剥夺去,化为星辰之力!

感觉到一阵头晕,风残月咬破左手食指,鲜血伴随煞气纷纷被逼迫出体外,而周身的衣服,不知为何开始变的潮湿起来!

煞气沾衣,时候到了!

这是风残月心中唯一一个念头,猛一回头,夹杂浓厚煞气的一道劲风迎面袭来,风残月一侧身体,煞气仍是打在肩头上,将风残月击退数丈之远!

这一招接下,风残月体内元气翻滚,难受的要命,眩晕之中还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好在其及时稳住心神,定睛看向前方。

黑发男子已完全被煞气包裹住,更多的煞气仍在体内涌出,包裹在其周身,他的身上黑气腾腾,长发飘起来,整个人身上的气势,恐怖的吓人。怪不得当日仅仅动用了煞气,那地仙便倍轻松打败,如今这等吞天的气势,几乎已经达到一个巅峰的存zài

,一个近乎天仙的力量!

虽然它是不可控,不能化为己用的力量!

狠狠一咬牙,再也顾不得什么,风残月双手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猛然抬头,高声喝道:“伏天之力,借诸星为阵,引以月华,星芒,控三十三星,掌万物天泽!诸天周星,吾以血脉为引,借太阴星之力压阵,望允之!”

指胸,单腿屈下!

刹那,一道硕大月华刺破天际,冲向下方,万物被这月华照得明亮,依稀看到光芒撞击在一层透明的屏障之上,晃动了几下之后,被大阵所吸收。

仅仅念完咒法,风残月脸色便已惨白的吓人,体内澎湃的元气翻滚上来,脸色泛起了潮红,继后,却又是一片惨白……连续的,天上一道又一道月华砸在大阵之上,激起的光芒照亮四周,如同白日一般,几个呼吸之间,大阵内的风已经卷了起来!

有风,则大阵将乱。

好不容易控zhì

住了月华之力,风残月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几乎喘不过气。

噗!

一口鲜血喷出去,天上月华闪过,顿时消失,更可怕的是,一个夹杂煞气的身影已经浮现在他面前,满身恐怖令人窒息的煞气,如同地府来的幽鬼!

风残月的心头,凉了半截!

咚!!

如同皮球一般,风残月猛地被煞气打飞出去,在空中连连喷出几口鲜血,身上元力涣散。还不等再有动作,满身煞气的黑发男子再次出现在天空上,气势汹汹的一拳沉重无比的砸在风残月面前,砸中了百余剑,将风残月连人带剑一通砸飞出去!

轰隆隆!

又是一道月华,准确的砸在大阵中心,三十三天化星大阵一阵闪烁,大风狂卷起来,而天空之上,无论星光,月华,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黑发男子身上……

第六十四章 浮生若梦

倒飞出去的时候,风残月嘴角仍在不断溢出鲜血,只是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已化为己用的大阵力量……

脑子昏昏沉沉的,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自胸口蔓延开来,不只是伤口,还有一种怪力在体内作弄,风残月知dào

那是什么,但如今他却在也顾不得去阻止这种怪力的侵蚀。而伴随煞气涌入体内,眼前的一切也变的模糊不清了。

三十三颗星芒照亮大地,月华高高浮起,风残月死死盯着那星芒,使出身体上最后一分气力,想要将身体稳住,平安落地。

终究没能成功。

背上一阵钻心的疼,似是落在石壁上,体内的妖元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下去,风残月努力的睁着眼睛,嘴角发颤:“可恶,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轰!

难以容忍的痛楚在脑海爆炸了,风残月如受重创,眼前霎时一片漆黑,看不到光芒,看不到生命,只有无止尽的黑暗在四下蔓延,整个人仿佛堕落到一片汪洋大海之中,这水是黑的,这天是黑的,这万物都是混沌不清的,分辨不出什么,只有黑暗……映入眼中的黑暗!

胸口的疼痛感慢慢消失,体内的妖元力要枯竭了,脑海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虽然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不清,但他总觉得有什么还没有做,还有什么在等待他,就仿佛在玄冰下那数百年如一日的幽暗生活,从始至终都有什么在等待,在等待他出现,等待他亲手去做!

“呐,如若还有来生,我会去找你,去看江南的柳花,青罗绮扇,碎花烟雨……”

“小师弟,要好好的活下去,把我的一份,也要努力活下去……”

“兔崽子,你跑什么,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那一声声时隔千年的催促,此刻都在回忆里复苏过来,清晰的响起在耳边,风残月记得,这便是无日夜缠绕在他身旁的梦境,这便是他一生中最为珍重的人。

你们,你们还在的吧!

一刹那,眼前的景象如同闪电般,迅速的撕裂黑暗,模糊的景象再次映入眼中,胸口却再也感觉不到疼痛,那一击已经伤了他的肺腑,煞气入体,如今还能保存一份意识,已经是难得可贵了,再想要做什么,恐怕已经不能。

风残月就这样僵在地上,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可怕的念想:满身凶煞的黑发男子,风中摇曳的红衣女子,空气中的血腥味……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开始害pà

,开始恐惧,开始愤nù

以及拼命的挣扎!

你忽然明白了,你的死将带走一切。

而你不能。

吼!!!

一声巨大的咆哮,如同九霄里的神龙嘶吼,即便垂死时候,也绝无可能放弃。风残月猛的闭上眼睛,双手握拳,狠狠砸在一起,他扯开嗓子放声大喊:“周天化星,三十三天,尽为吾控!愿穷吾力,不死不休!”

“封!!”

那是风残月最后一句话,他躺在青石板上,终于没有克制住煞气的翻滚,体内的元气一次次被抽空,但却再也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难受。他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嘴角却勾勒出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微笑。

大风不停!

……

这一次,风残月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有青草遍野,有花香,有水声,还有属于春天的笑脸,大地的阳光。

梦里,风残月没有见到任何人,他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地上,耳畔跳过去的蚂蚱,身上还沾有露珠的湿气,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味道,很舒服,清新……风残月抓起一根草,放在嘴里叼着,看着远处的照样慢慢从天边升起,紫红色的云霞慢慢消失掉,很快的,光芒普照大地,温暖而柔和。

坐起的时候,远处正吹来一阵小风,有几只蝴蝶翩翩飞来,落在肩头。

风残月忽然抬了抬头,远处的地方,一条小溪正潺潺流过,溪水清澈见底,河岸旁,一排排鹅卵石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冲刷,如今已然没了当初的菱角,变得圆滑而普通。数千万块鹅卵石堆积成的石床上,溪水年复一年的流走,可若是仔细看下去,这水并非向东流走,而是顺着阳光一路向西。

原来水也可以逆流么?

风残月心中浮现出了这个念头,这一刻,他忽然会想,青华镇的那颗折断的小树,会不会再长起来呢,因为大风摧残而变得愈加坚强,因为风吹雨打而变的浑然不侵,那么,当一切落在自己身上,为什么却变的迥然不同了?

是我太懦弱,是我经历的太少么?

还是这风雨太大,折断了我的不羁,摧残了我的决心,使我变的如此软弱?

风残月想着,看着,不觉呆住了……耳畔的风仍在吹,卷起的青草嫩叶如是最初的生机,花香在空气中弥漫,远处,或许有出海的渔夫,或许有上学的孩童,或许还有耕地的老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终究只是他们眼中一抹回忆,他们活过了一生,轮回了一世又一世,使这世间能够周转下去,永无尽头。

一生,其实不也如此简单。

你已历尽了千年的煎熬,那一千年,你醒了又睡,梦中迟迟不见阳光。

而今你便要放弃了么?

你垂下了头,弃了剑,如同狮子拔掉了爪牙,可你终要咆哮,终要重归山林,再一次的归来!

若有风起,请以剑随!

四周的风吹来,花香入鼻,再也无味……

浮华人生,清秋大梦。

耳畔,不觉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有些柔和,夹杂淡淡冰冷:“你醒了……”

光芒渐渐入眼,风残月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胸口早已敷好了药,刺鼻的药味被一股淡淡香气遮掩住,除此之外,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古香味,似是几百年的旧房子。远处,墙壁上挂着一幅仕女图,花瓶摆放的刚好到位,古铜色的镜子,胭脂……红色的古筝。

恍若当初。

风残月像小孩子一样,悄悄瞄了眼身边——红袖正在床前,双手叉腰,青丝垂下,淡眉若秋水,黄昏的阳光射在她雪一般的肌肤上,泛起淡淡光泽。

她看着风残月,似笑非笑。

第六十五章 并州

屋子里,一时静的出奇。

红袖静静的立在窗前,见他醒转过来,没有凑上前来,只是站在远处遥遥望着。

等了好一会儿,大抵风残月有些耐不住,干咳了两声。

“我好像睡了很久……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红袖却不答话,只把目光投向窗外。

风残月道:“其实……”

“我不知dào

你要说什么,也不知dào

自己要相信什么,只是觉得你醒了,忽然间又多了生气,反倒是觉得……”红袖俏面一沉,道:“还是昏迷时的好。”

风残月一呆,笑笑,竟是无言以对。

过了片刻,红袖扭过头来,目光略略扫了一眼风残月,又转了回去,道:“你是妖族,是不是?”

“嗯。”

简简单单的应了下来,风残月似乎也不打算隐瞒,只是心中难免的有些沉闷。

“我觉得,你的真身定是个丑陋无比的大虫子,否则你又怎会幻化出,这样一张好kàn

的面孔。”红袖撇过头,莞尔一笑:“是不是啊,大虫子!”

“啊?虫子……”风残月怔了怔,道:“这便是我的真身。”

“你又骗人,这样的话你与人类有何区别。”

风残月沉默片刻,道:“血脉。”

红袖默然。

打开楼门,楼下喝酒吃饭的声音,络绎不绝,只是传到屋子里,却变得模糊不清起来,风残月坐在屋子里,只觉得四下一片安宁,瞧瞧看向红袖的时候,见她眼睛微微泛红,起了血丝,想是好久不曾睡觉了,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歉意:“你……那个,多谢你了。”

“算上这次,你可是欠本姑娘两条性命了。”

红袖撇撇嘴,抓起桌上的一颗香梨,咬了一口后递给风残月。

“这……”风残月愣了片刻,方才看清楚红袖递过来的香梨,上面还有红袖刚刚咬过的痕迹,正欲说些什么,忽然红袖把手一撤,香梨放在嘴里又咬了一口,眼中掠过一丝**:“我们正在并州,这是并州的一个小城,我要通过并州去往北方,你呢?”红袖细眉一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去北方玄寒之地,找一个人……”

“是治疗你身上的火毒吧,昨天黒木替你消去体内多余元力的时候,说你体内还有一种怪异强横的火毒,凭他的实力居然无法祛除,想这等炎火之毒,也只有北方玄寒之地才有治疗之人。”红袖脸上浮起淡淡笑容,声音中的冷漠早已散去,余下的只有细长的回味。

“黑木?”

“就是打伤你的人。”红袖说道,将梨子放下,举手投足间皓腕微露,配上碧色的玉镯,不禁生了淡淡风情。

黄昏时候,屋外的光芒落在地上,有大半投在了女子面上,泛黄的阳光下,她倚着窗子,发梢染了淡淡光芒,墙壁上挂着唯美的仕女,此刻也都仿佛失了颜色,无法与眼前清丽的佳人一较上下。

心里有什么砰砰跳了起来,暖暖的,涌入了脑海深处。

知君未有意,可作旦暮语。

红袖嘴角眼睛眨了眨,嘴角泛起了浅浅的笑:“我其实蛮喜欢你的,呆子。”

风残月一怔:“你……”

“本姑娘开个玩笑,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哼哼。”红袖转身背对风残月,纤细的身段迎向阳光,柔美的宛若一幅画卷,但见她嘻嘻一笑:“不过你还是蛮有趣的。”

恰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黑发披肩的男子走进门,怀中尚夹一坛酒,手中拿着油腻腻的肘子,囔囔道:“……这家店的烧肉真是不错,酒也好,”打了一个酒嗝,向前走来几步,笑道:“本大爷十三年没尝过酒的滋味了,自从被青帝老儿所骗,困在山谷之中,那日子可真是……度日如年呐,哈哈!”说着,又大大喝了一口酒,也没有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有什么不对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抬放在桌上,嘴里不知dào

嘟囔了些什么,打了个哈欠,居然就这么闭上眼睛,倒了下来。

风残月微微皱眉。

倒是红袖,似乎对黒木洒脱的性格很是欣赏,并不阻拦什么,反倒只身坐在风残月床前,笑道:“知dào

你现在怎么称呼么,小白!”

“……小白。”

风残月掩面沉思。

“黒木说,他已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你也不肯告sù

我,”说到这里,红袖眨了眨眼睛,黠笑道:“所以啦,本姑娘就擅作主张,称他为黒木,多好听的名字,是不是呀,小白!”

扑通!

随后是桌椅倒地的哗啦声,酒坛也摔在地上,啪哧一声裂成数瓣,酒水流了遍地,黑木正挣扎着从满是酒水的地上爬起来,也不去管衣服如何,狠狠又咬了一口手中肘子,嚷嚷道:“真个怪了,好好的居然睡着了,哈哈!还好肉没事,你们要不要来一口?要不要,不要的话我下楼了!”

不等两人表态,黒木大步一迈,破门而出,身上带起的风将门紧紧关好。

看着满地的酒水,翻倒在地上的桌椅,风残月不解的看向黒木离去的门口,疑惑道:“他怎么了?”

“他啊……”

红袖摇了摇头,微微叹息道:“你还不知dào

吧,北方青帝如今修为已经是地仙大成,乃是北州修仙界第一人,自天仙至尊乙修子后,是少有的天才人物,青帝至今大约二百余岁,再过不久便可突破地仙境界,成为一方天仙……黒木受他迫害如此,心里想是也不舒服。”

“乙修子……”

听到风残月莫名其妙的苦笑,红袖颇有些不解,只当他是羡慕那些修仙天才,却也不曾问起。

风残月抬了抬头,眼中不知何时变作一抹深邃:“明日动身吧。”

“明日?”

“是了,体内火毒蔓延到经脉,整个人会被火毒侵蚀,我不能待的太久。”风残月笑笑,平静如初的脸上,慢慢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况且,青帝这一号人物,我也有意会一会。”

窗外夕阳不知何时落下了,淡淡光芒里,总似有一股万丈红尘没落的感觉,轻轻的,却又如此真切。

第六十六章 古井

是夜,风残月用过晚饭,早早睡下了。

或许是因为睡得过早,再一睁眼的时候,还是四更天,在床上眯了一会儿,人却已是睡意全无。

起身,着衣。

推开房门,一阵冷意扑面而来,这几日秋寒极重,风残月裹紧了衣服,竟觉得寒意彻骨,渗透肺腑之间。

一路下了楼,出了旅店,大街上冷冷清清的,看不到一个人影,远处几只寒鸦歇息在屋檐上,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月色被雾气笼了,微弱的光芒下,大地竟也仿佛沉沉睡去了,只余下了飒飒秋风,在暝晦的天底下肆意咆哮。

叹了口气,风残月似乎无意再逗留一刻。

扭头,灯火入了眼睛,远远的巷子里,提灯人脚步轻缓,正悠悠的走来。

提灯人似是见了风残月,脚下一顿,举了举明灯,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风残月一怔:“红袖……”

提灯人只笑不语,朝他招了招手。

风残月皱眉:“明日可要出发了,你不在店里好好休息,去做什么了?”

话音落下,提灯人已经转了身,向着巷子深处走去,风残月见她脚步轻快,一时竟走了好远,不由得心生疑惑,再一见时,人已消失在了巷子的转角。

周身白芒闪过,风残月径直而去。

并州的巷子多是曲折,人一进了,却更加难以寻觅,风残月在巷子里训了一番,竟然不见红袖的身影,甚至连气息也无法捉摸。

正在疑惑之际,远处又见了淡淡光芒,风残月更不迟疑,小巷里几道白光如影闪过,眨眼便到了亮处。

竟是一口古井。

井沿砌了几块青石,上面已是绿影斑斑,明明水还尚好,却不见打水的用具,井边一只灯笼倚着石壁,却是光芒的所在。

风残月顺着古井望去,只见其中竟映着一轮明月,月色泛青,不由显得有些妖异。再一抬头,却见明月隐在了云中,哪里看的见分毫,风残月眉头一皱,正觉得此处有诡异之时,身旁已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年轻人,你在这古井之中,可是见了长明月?”

回首,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拄着拐杖,凝视着井旁的风残月,想是这等老人垂朽,身上气息极为微弱,才没有被风残月所察觉。

“老人家,你可曾见过一个红衣女子,相貌清秀,大抵有这么高,”风残月比划了一下,问道。

“你再向前一步,看看,是不是那位姑娘。”

老妇人眯着双眼,幽幽道:“那位姑娘,刚刚坠入了古井……”

“什么!”

风残月心头一跳,连忙看向井中,只这一回头,背后却传来一股大力,宛若千钧之力,生生打在他的肩头,风残月来不及稳住身子……

噗通!

冰凉的井水顷刻浸了周身,风残月一时慌乱,吞了几口寒冷彻骨的井水,脑子里一个激灵,急忙运起了体内妖元力,包裹了周身,寒意才稍稍退却,只是深井之中难以目视,风残月左手划出淡蓝色小刀,掷下了井中,淡蓝色光芒一路照亮了井壁,忽然,风残月目光一顿。

井底之下,安睡着一个女子,女子一双玉手平放于胸口,红衣飘浮,脸上是一张精致的面孔,眉目如画,风情绰约。

“红袖!”

风残月瞪大了眼睛,身子如一尾白鲢,向着井下游去,他入水时本就气虚,如今却也不顾得闷痛的胸,一心向水下游去。

直至手指触到了井下的人儿,风残月搂住了她的腰肢,奋力向上游去,衣物湿了水后,如有千斤沉重,眼见就要到了水面,风残月胸中气息已尽,涨红了脸,一时竟使不出半点力qì



咚!

百余剑深深扎进井壁之中,风残月借着剑身,一头扎出了水面。

将红袖冰凉的身子放下,风残月一探鼻息,已然不见了分毫,脸上登时多了一分惊慌,仓促运起妖元力,右手抵在红袖小腹处,迫得积水吐出来。

古井旁,已不见了白发的老妇人,只余下一盏孤灯。

风残月周身受寒,此刻目光全然落在了红袖身上,右手一探,心脉尚有微弱的跳动,一声一声,渐渐,却消失不见了……

“红袖,红袖,你不要吓我!我……”风残月只觉得双手冰凉,寒意一直涌上了心头,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不要死!红袖!红袖……”

而后是无止尽的黑暗,脑袋昏昏沉沉的,提不起一丝精神,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唯有胸口的跳动,一声声愈来愈烈!

忽然就觉得,世界坠入了无底深渊。

而你仍清醒,无力。

沉沉的水压住了胸口,恍惚间,似有那么一缕光芒,射穿了黑暗,在岁月将止的时候,抵达你的眼中。

风残月猛然睁开双眼,坐起了身。

手心,额上已满是冷汗,头昏昏沉沉的,被子上似乎有什么湿湿的,风残月定睛一看,却是一块湿了的巾。

“一个大男人,居然也会被噩梦吓醒,我倒好奇你做了什么梦。”红袖立在床边,手里攥过了一只湿巾,贴在风残月额头,将他身子缓缓放下。

风残月未曾看到她眉眼中淡淡的笑意,一闭眼,只觉得头痛欲裂。

“黒木去煎了些风寒的药,等下记得醒来,喝了药再睡。”红袖拾起被子上的巾,端起脸盆,起身又关掉了窗道:“晚上睡觉不关窗户,便是受风了也当活该,你这么不注意,到头来吃亏的只有自己。”

风残月不敢接话,胸口沉闷的恍若真的在水下待过一般。

推开门,红袖正要走出去,脚步却微微一停,转过身来,又走回了风残月床前。

忽然的,她伸出了手,自颈上摘下了一块色泽红润的玉块,交到风残月手上。

“这一块红玉,有暖身护体的功效,你放于胸口,风寒驱的快些。”

风残月一怔,一时没有答话,待到反应过来之时,红袖已经关了门,下了楼去。

中间,黒木来过了一次,端了些汤药,俱是些治疗伤寒的药物,因风残月身中火毒,黒木不敢下多,只放了几味补药。

苦涩的药汁淌过喉咙,风残月倚着床沿,蒙上被子,觉得好受了一些。

长夜漫漫,彻骨的寒一点点驱掉了,而手心淡淡的温暖,却仿佛入了骨,怎的也挥散不掉。

第六十七章 暖意

翌日,伤寒已经好了许多。

不经意间竟然被这等小病耽误了行程,风残月穿好衣服,才一推门,便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红袖立在门前,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心中不禁有些暖暖的,说不出的感觉。

两人坐了下来,红袖将粥放下,推到风残月面前。

“不喜欢?”

看着风残月半晌没有动一下,红袖不由皱了皱眉,问道。

“没有,粥很好。”风残月与她双目一迎,目光在温润的唇角稍一停留,心神微乱:“只是……才起床,还没有胃口。”

“哦。”

红袖晃了晃手指,指上套了一个铁环,来回摇动。

气氛一阵莫名的尴尬,不知要从哪里说起,风残月只得埋下头,将一碗粥喝了干净,再抬头时,才见红袖舒展开了眉头,脸色好转了些。

“本姑娘今日心情不错,容你休息些时辰。”

风残月讪讪一笑,道:“行程耽误不得,我已无碍。”

红袖收了笑容,凝视了风残月片刻:“再休养一日。”

“不能耽搁。”

眼见风残月又换了往日沉默的面容,红袖嘴角一撇:“你在这里,我去药铺取些药,等下便回来。”

“等一下!”

风残月喊住了红袖,递过红色的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很珍贵的东西吧,放在我这里,也不怕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红袖俏脸一冷,怒容泛起,道:“我不过借你几日,你风寒好了再还我便是,你现在这般推三阻四,是怕我有意加害于你么!难不成是我的东西不中意,竟入不了你的眼!”

风残月不想她会有如此反应,怔了怔,只将玉放在了桌上,不去看她的脸色,默默下了楼。

楼下冷冷清清的,也不见了客人,黑发男子坐在桌旁,自斟自饮。

风残月走过去,坐下,接过黑发男子递过来的杯子,杯中酒水冰凉,一杯酒下肚,风残月喉咙一阵苦涩,忍不住干咳出了声。

“你风寒未退,不宜饮酒。”黑发男子提壶倒了酒,自顾自的说道。

风残月不置可否,接过黑发男子手中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

“红袖有没有告sù

你,我打算明日再启程。”黑发男子手指弹了下桌面,道:“对了,你可以唤作我黒木。”

“白狂月。”风残月如是道,末了又添一句:“今日便要启程。”

“不必勉强,那日煞气入了你的心脉,若不是医治的早,如今你已成了废人。”黑木指了指桌上的杯子,道:“杯盏易碎,你心脉受此重创,如今恐怕连三分气力都使不出来,况且,北州多是修道者,你这般身体去了,未必能逃得过青帝耳目。”

风残月摇头:“我有分寸。”

黒木道:“我知dào

你的本领,去了,未必胜得过青帝手下门人,何况青帝。”

目色一凛,风残月眼中入了些光芒:“你怕了?”

黒木闻言,大笑着起了身,丢下了一句长话:“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为了那姑娘想一想,这几日红袖为了照料你,几不曾寐,昨夜她去药铺之时,旧伤发作,却也不顾自己照料了你一夜,一个女子尚且如此,你又是如何做的?”言罢,走出门去。

再看去时,人已经远走了。

风残月暗暗叹了口气,嘴里一阵苦涩,难以言喻。

也难怪她会生气,是我太大意了……

凉茶入口,更添了几分苦涩,风残月向着楼上望去,房门半掩,屋子里也不见分毫动静。心中不由的想起了红袖的面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竟似已深深刻入了脑海,驱之不散。

上楼,轻轻敲了敲门。

“我今日有事,可否同我去了街上,买些东西。”风残月立在门前,对着内里的人缓声道。

不见回应。

暗暗叹了口气,风残月道:“红袖,你在生气么?”

突然一柄玉匙飞来,风残月双指一夹,手上气力竟运不上来,眼见夹住了,玉匙还是飞出了指间,啪的一声打在额上。

红袖绷着脸,一双秀目沾了怒意,冷冷看向风残月。

风残月知她喜怒于颜,此刻却是真的生了气,不由道:“我不是有意……”

红袖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气道:“你再说一句,我便拔了你的舌头!”见他不语,冷冷一哼。

……

“你竟如此小气。”

半晌,风残月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挪了挪步子,走到桌前,风残月指了指桌上的玉:“我收了便是。”

他说着,伸手去抓那块玉,哪知红袖动手更快,一把收了红玉,揣进了怀里。

“这般东西,拿出来怕是丢人了。”

风残月的手僵在桌上,片刻,伸手自怀中取了一枚什物,放于桌上,仔细看去时,却是一串泛着蓝光的碎石:“这是你落在木屋中的,虽是不起眼的石头,但有了一丝灵气,想是你在身上放的久了,起先我想着还你,一直没有机会。”

红袖目光一呆,与风残月对视片刻,低下了头。

“是我阿妈的遗物。”

她的语气里并不见悲伤,淡淡的如花轻开,方才强硬的语气全无。

风残月不想引起了她的伤心事,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片刻,才见她抬起头,道:“我三岁时,阿妈病在榻上,离去时为我做了这副手链,她生的不美,早早被人遗弃了,我至今已记不清她的模样,只记得她左眼下一颗美人痣,十分好kàn

。”

伸出手,将其戴在手上:“好kàn

么?”

泛蓝的石块在灯火上映得闪闪发亮,红袖熄了灯,清晨微弱的光透过窗子,射在她的手腕上,欺霜赛雪的肌肤,与手链搭配在一起,也并不是很好kàn



可蓦然的温柔,却在心底徘徊不止。

风残月露齿一笑,眼中泛着暖暖的光:“很好kàn

。”

小筑燃香,袅袅烟气飘了又落。+++++++++++++++++++++++++++++++++++++++++++++++++++++

第六十八章 古祠

寂寂古祠。

遥远的山里传来幽幽鸣声,倦鸟乱飞,破败许久的山路之上,黑发披肩的男子缓缓走来,一步一步,沉稳的走上了台阶。

自青帝掌控北州十四城以来,大多门派已是垂危,这一处祠堂本也人烟不多,这些年草木繁盛,将来时的路掩藏了,久而久之,古祠便也荒废掉了。

古祠内石像蒙尘,灰积了厚厚一层。

是一个女子的模样,木石无情,只看得出容貌大概,却不知是供的哪一方仙神。

黒木止了步,抬头望向石像,他的双眼极为深邃,重眉压在额骨之上,双瞳几若漆黑。

他的眼中不见悲喜,静默的如同一潭死水,可黝黑的瞳孔之中,隐隐却有一丝明亮,犹如漫漫长夜里,一颗闪烁的星辰。

“夕月……”

他忽然喊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多年前的古祠下,你们笑着,跑着,牵手走过了漫漫山路,而今百年后,你再也无法牵过那素白的手,无法再见一眼,你日夜不曾忘却的容颜。

春城易老,花树下女子呢喃着,眼中无暇的光,都已随着光阴不见了踪影,而今你想的,不过是记忆中女子轻声的笑。

他怔怔的呆在原地许久,伸出了手,去拂石像的灰尘……

忽然,陌生的气息涌上了脑海,黒木的手僵住了。

而后是一道凌厉的煞气,在红线缠住周身之前,煞气发作,将其弹了开来!

眼中那微弱的光顷刻间不见了,煞气翻涌,黒木猛地转过身,古祠之下,一拂白衣的女子素纱遮面,纤纤玉指之间缠绕着一段细长的红绳,红线如丝,绕指千般柔。女子见了他的脸,眼中掠过一抹惊诧:“你竟然没有死!”

煞气出手,顷刻化作一只硕大的手,白衣女子见了,手中相思绵化作一道红色流光,直逼向煞气。

“缚神!”

只听得一声爆炸,煞气在红光下轰然爆开,浓烈的煞气登时遍及古祠,白衣女子心下一沉,手下还未有动作,眼前黑影闪过,浓烈的煞气切入了周身之内,重重煞气封锁了各方的路,一根手指如鬼神般,抵在了额间。

浓烈的煞气凝在一指之间,只消气力一松,立时便能贯穿白衣女子的额头,打碎元神!

“青帝派你来的?”黑木带着沉闷的嗓音,低声道。

“是又怎样。”

白衣女子目光投向黒木,眼中却没有惧意:“何不动手?”

“哼!”

黒木冷冷一哼,指力微松,打在白衣女子额头之上,只是煞气消了,只打出了一道泛红的印记:“你这般修为,再去修炼几十年,未必也可做我敌手。”一拂袖子,道:“你且回去告知青帝,三日后我自登门拜访,届时可不要忘了备茶。”

“相思绵!”

素纱之下,白衣女子脸庞微微涨红,秀目一寒,红色流光穿破了层层煞气,直射向黒木后背。

眼前的人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探出了手,相思绵才触到黒木身体,绳线一僵,一道肉眼可见的煞气攀着红线而上,眨眼之间将相思绵包裹了,红色的细线被煞气所染,渐渐化作了黑色的线绳。

失了主人的黑线,如一条死了的蛇跌落在地,黒木手心攥紧,黑线纷纷收入手中。

“你!”

所炼多年的法宝被收,白衣女子眉目之间徒增了几分杀意,一咬银牙,袖间赫然飞出一柄短剑,剑体细长,宛若一条剧毒的小蛇,直刺向黒木面部。

叮咛!

如触钢铁,短剑刺在黒木额间,竟无法再入分毫!

而后是噼啪的爆裂声,晶石所炼的短剑,一寸一寸爆裂开来,便在白衣女子眼中化作了尘埃。

白衣女子神色一呆,手下失了力qì

,已知绝非此人敌手。

青帝所炼的万古剑,至今不过十三柄,每一柄都是采自极北万年寒冰,经三十三天神炉炼化,灌以太一神力所铸,面前此人竟能以肉身之力,将这等仙器碾作尘埃,其实力强横,足可以与青帝一较上下。

轰然一道大力打在腹部,白衣女子不敌,被这股大力迫出古祠,连连退却,这才卸去了气力。

脸色一阵煞白,白衣女子受了刚才一击,此刻胸中气血翻涌,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吐了出来,斑斑血迹,染红了素白的衣袖。

“还不快滚!”

古祠内传来了怒喝,白衣女子身形一颤,似乎从未受此大辱,狠狠咬住了唇,双手掐在一起,三做相印,而后双指并拢,竟要刺向眉间……

身边伸出了一只手,如雷霆般拦下了!

“雷劫将至,切不可妄动法印,”青衣的人瞥了眼她袖上的血迹,点点红斑触目惊心,面上却是一丝波动:“你受伤了?”

背后一暖,青芒传入白衣女子体内,方才所染的煞气,一缕缕如抽丝般剥离。

啪!

却是被打断了,白衣女子后退一步,隔空化了一道白光,看也不看青衣人,只恨恨的望了一眼古祠,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眨眼消失在天际。

下方,青衣人目光一转:“何人!”

“青帝门人?”

古祠中,黒木缓缓走出,身上煞气若隐若现,只见他一抬头,目光中光亮一闪:“原是修到了地仙。”

古印出手,霎时化作一方数丈大小的巨印,青衣人把手一挥,古印重重砸向黒木所在之地!

“蟠龙印?!”

黒木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向着巨印处一闪,哪知青衣人双手一捻,巨印顿时又变大了数倍,轰然砸落!

只听一声剧烈的土石崩碎声,古老的祠庙在这一击之下毁了大半,青衣人看也不看,招手之间收了蟠龙印,定睛向下看去。

不见人影。

“原来是你啊……”

身后传来了沉闷的声音,未等青衣人回头,身形一颤,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一只沾了煞气的黑手已经贯穿了胸膛,捏碎了青衣人的心脏。

“青帝。”

轰!!!

偌大的爆炸响起在空中,一道无形的气波荡开,而后,一个黑影倒飞出去,在空中连连受挫,又被一道青光狠狠击穿了胸口,直至撞在一棵大树,方才停了下来。

一念之间,青帝竟不惜毁了修炼已久的化身,自爆元神,加以重创黒木。

这般狠毒的招数,即便是黒木也不曾料到。

“咳咳,咳咳!”胸口裂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黒木倚着大树,不住的咳血。

烟尘散去,一道金光自并州城飞奔而来,刹那已抵达。

金发道人生着与方才全然不同的一张脸,唯有眉间一道金色印痕,气息与方才无二。

“我本无意与你为敌,”金发道人目视着重伤的黒木,周身气息波动,眼中,也似有了一丝杀意。

“可你不该扰我清净!”

金光如影,刹那间雷霆遍地!

第六十九章 酒家

大街上熙熙攘攘。

并州城中,早市已是极为热闹,往来络绎不绝的旅客商人,穿插在并州的百姓之间,这些风尘仆仆而来的人,大都找了一处歇脚的地方。而人群中一拂青衫,一抹红衣,却是久未停下步伐。

“这个东西编的好漂亮,老板我要一只。”红袖玩弄着一只草编的蚂蚱,大觉有趣。

“姑娘,这小玩意便宜的紧,十两银子一只。”对面留着小胡子的贩夫,似是看出了红袖身着的锦衣,张口漫天要价。

红袖面上一喜,正要去掏银子。

“你等下,”风残月伸手拦住了她,道:“这种小玩意不值钱,来日我编于你便是。”

“你有这等手艺?”红袖半信半疑。

“随我走便是了。”

蓦然的,便握住了女子的手。

红袖整个人呆了一下,竟没有收回手来,脸上微微泛红,埋头跟着走离了小摊。

走出好远,风残月停在一处小店前,回头看了一眼红袖,对内里的人道:“老板,要两个肉包,”言罢,又看了一眼红袖:“没逛过街市?”

“咦?你怎么知dào

?”

迎面递过来的是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裹着油纸,红袖接过了,不自觉的缩回手,捧着肉包咬了一口。

“唔……好烫!”

见她捂着樱唇,细眉微蹙的模样,风残月不由轻声的一笑:“也是第一次吃肉包?”

“胡说!”红袖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两人你有一句我一句,走在街市上,红袖自小不曾离开过红纺,对大大小小的玩意十分钟爱,见了这个要停一下,见了那个又要买下,风残月跟在后面,只是不住的摇头,并无喜爱。

不久之后,红袖又停在了一处脂粉的铺子前,风残月见了,只停在不远处,遥遥望着她。

她轻轻挽了袖口,露出欺霜赛雪的皓腕,素手起落,不时的拿起脂粉来,放在鼻前轻轻一嗅,她用的脂粉不知多少,却是这里面的行家,卖粉的老板娘连连推荐了数十种香料,俱被她一一婉拒,末了,又见她走出了脂粉铺,手中空空如也。

风残月不禁笑问:“怎么不买?”

红袖拍拍手上的脂粉气,道:“胭脂这类东西我是不轻易用的,一旦要用,便要最好的脂粉,这里的货色不好不差,入不了本姑娘的眼,走吧,本姑娘今日吃了你的肉包,也算你偿了药钱,喏,前面有家酒楼,姑娘带你吃些好的,病也好得快些。”

风残月向着她指的地方望去,遥遥已经见了一座高大的酒楼,不由微微摇头,并无兴致。

“我想去那处酒家。”

他指了指小巷的一处酒旗,是一个不大的酒馆,红袖见了,顿时眉开眼笑:“果然还是小白比较聪明,知dào

姑娘的银子不多了。”她笑起来,唇齿微启,皎洁无暇的脸上浮起了暖暖笑意,不知怎的就令人醉了。

两人入了酒馆,上菜前,红袖吩咐了小二,将一干药交了过去,令他饭后煎了端上来,随后又递了一枚碎银子,小二满心欢喜的点头,退了下去。

的确是一处年久的酒馆。

四下的栋梁已经剥落了漆纸,门色泛旧,窗纸似乎有了些年月,上面贴的仍是盛唐之画,店中的老板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留着一撇山羊胡,生得有些和蔼,正在一旁打着算盘,三三两两的客人进出,不多时,菜已上齐了。

风残月夹了一口,道:“这里的菜,样子看着不怎么样,味道倒是不错。”

红袖不由得也尝了一口。

风残月见她夹了一只脆虾放进嘴里,面上先是一僵,艰难的嚼了几下,咽下了,眼中流露出狐狸一般的笑。

“这虾子不错,你也尝尝。”红袖说着,递过一筷子脆虾,放在他的碗里。

“我胃口不好,这……”见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风残月手中竹筷一顿,讪讪一笑:“尝尝也无妨。”便夹了一口。

红袖笑嘻嘻的看着他颤颤的夹起虾,放入口中,不由捂嘴偷笑。

甜腻的脆虾入口,风残月皱着眉头嚼了许久,终于咽下了,见她笑得开心,不自觉的也是一笑,红袖见他笑了,反好奇道:“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好kàn

。”

闻言,红袖顿时敛了笑容,哼道:“那我日后便天天哭给你看!”

风残月知她故作这般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探出了手,蓦地在她鼻尖刮了一下。

红袖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嗔道:“没大没小!”

女儿家害羞的模样最是可爱,风残月第一次见她这般女儿家模样,竟是微微一呆,暖意上涌,心头一阵砰砰乱跳。

这时,一旁的人走来。

“客官,药煎好了,现在便要上么?”店小二小心问道。

“不必,再等……”

正欲吩咐店小二再热一会儿,一声剧烈的震动自底下传来,打破了难得的宁静。

轰隆!

紧随而后是爆炸的雷鸣声,天空忽然变了颜色,大风突起,漆黑的如同墨染。

风残月目视着一颤一颤的酒杯,面上风云起伏,酒桌,连同大地一同在晃动,‘啪嚓!’酒杯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顷刻间拉住了红袖,风残月目视着四周,祭出了百余剑。

“地动了?”红袖疑道。

风残月摇摇头,凭他的感觉,已经察觉到并州城外,丰沛的天地灵气正疯拥聚集,灵气卷动了空气波动,连大地也被这股庞大的灵气所撼动,怕是灵气源地,山川也要崩裂开来。

而这等强横的灵力,竟是来源于一个陌生的修道者!

北州诸道,能有这般能力的人屈指可数,风残月一时猜测不出,只是自其中察觉到了浓烈的煞气,脸色更是一变!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未等御剑而起,袖口已经被抓住了。

红袖望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跃上了百余剑。

“你……”

“带我前行,我知dào

前方凶险,”红袖抓住了他的衣襟,目视前方,说出了心里唯一的话:“可我不愿离去。”

第七十章 御剑

她的模样那般认真,眼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

风残月点了点头,只道了一声‘抓紧了’,百余剑白光一闪,刹那入了漆黑的天。

大风迅疾,咆哮着迎面而来,万钧雷霆如同上天动了真怒,一道一道结成了罗网,几若狂龙翻腾,风残月立于百余剑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只觉得如刀割般,狂风卷起了他的衣袂,如云乱舞。

而下一刻,雷鸣轰动,电光几乎照亮了整片并州大地,雷鸣过后,倾盆大雨随之落下!

红袖抓着他的衣服,只觉得风迎面而来,雨水浸下,十分刺骨,不由抓紧了他腰间的玉带。

“抓好!前方有雷云,我要穿破云层!”风残月大声喝道,见红袖没有反应,扭头一看,只见她埋头在自己后背,衣襟已经尽湿,大风吹乱了温润的青丝,她的脸色煞白,身子冻的颤颤发抖。

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一道妖元力沿着经络输送而去,乳白色的光芒渐渐包裹了红袖周身。

她忽然的抬起头,眼神迷离,大雨不停的落下,风残月不忍,御剑之速一再放缓,道:“你若是觉得不适,立时告sù

我,不要逞强!”

不知她听的是否清楚,两人已入了雷云。

眼前看不清了路,灰蒙蒙的雷云覆盖了四下,雷云包裹之中,灵气愈发浓厚,风残月向着脚下望去,亦是一片灰蒙蒙的,看不到分毫。

噼噼啪啪!

一道电光自上方擦过,风残月腰部一紧,只觉温滑的柔荑握得牢了。

不由问道:“害pà

了?”

腹部一阵气短,一双手勒的更紧了。

迎面一道硕大的雷光,风残月不敢再分心,脚下百余剑侧过了雷光,忽然眼前又一道雷光闪烁,再察觉时,身后的雷光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追了上来。风残月心中一凛,知dào

云层之中另有诡异,剑身一转,笔直向下方掠去!

吼!!!

下方咆哮而来的生物,张开了血盆大口,足足有数丈之大,穿破了雷云密布的光域,竟要将两人一同吞入腹中!

扑面而来的腥气令人作呕,剑光稍一迟疑,登时较方才快了数倍,擦着巨兽的边缘,向着一侧斜飞而去。

“那是……什么怪物!”

长长的巨尾仍在摆动着,巨兽周身燃着紫色的电光,涛涛凶气几乎要将周围封锁了。

风残月背后起了一层冷汗,回头看了一眼红袖:“没事吧。”

红袖摇了摇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阴沉的雷云,担心道:“好可怕的凶气,它还会追上来么?我们……”

话音未落,响彻天际的吼声已自头顶传来,风残月抬头之际,终于看清楚了巨兽的模样。

巨兽周身长满了青鳞,层层电光围绕,头上生着一只锋利的角,齿若尖刀,深青色泛绿的瞳孔,折射出荧荧光芒,庞大的身躯盘绕在雷云之中,只露出了头与火色的尾,模样极为凶恶。

“云龙!”

风残月认出了这头太古的凶兽,于雷云之中千载而育,又千载化龙,经无数次雷劫而成,此龙吞吐之间便有天雷落下,且本性凶戾无比,暴躁嗜杀,寻常修道者遇见只有一死。

云龙卧于雷丛之间,双目紧盯着风残月,巨口微张,其间如有轰鸣声。

轰隆轰隆!!

轰鸣的爆炸声在雷电吐出的一刻,已然滚滚而至,而电光更为迅疾,足足有数丈之粗,迎面而来!

金光与紫色的闪电在空中发出激烈的碰撞,一时间风云四起,云气四处流窜。

一击还未落下,云龙张大大嘴,又是一道雷电吐出,轰然在云气之中爆炸开来,金光不敌这次冲击,一道人影倒飞出去,在空中一个回旋,这才稳住了身形。

嘴角淌出了血,风残月手上电芒扑朔,皇天剑握于手心,此刻正在轰鸣颤抖,似乎要努力挣开主人的束缚,而风残月只是紧紧抓牢了剑,双手一合,皇天入鞘!

方才他以皇天为本,硬生生的接下了云龙吐出的雷电,此刻全身麻痹,极为难受。

而身后一层金光,只是护住了红衣的女子。

“你怕不怕?”风残月问道。

“不怕!”红袖搂紧了他,决然道:“我知dào

的,你战无不胜!”

风残月嘴角忽然泛起了笑容。

“抓好了!”他将剑拔出,眼中燃起了金色的火焰:“这一次,你要看清楚了!”

云龙咆哮,庞大的身躯涌出云中,周身闪烁着紫色的电芒,如同一道致命的天雷,汹涌而来!

“大三千界!”

横空一剑!百丈的阵法轰然落下,耀眼金光刺的眼睛发痛,风残月左手接剑,右手连做龙印,而后左手连挥,剑芒如柱,化作三道丈许的金光,迎向了云龙!

轰!轰!轰!!

金光炸裂开来,云龙头上尖角如无物不克的利器,生生击碎了三道金光,张开血盆大口……

“缚龙式!”

刹那,无穷尽的金光凝固了,法阵中千般光芒纷纷亮起,化作千万道缚龙的金芒,云龙只露出了一个头颅,余下的周身尽被金光所束缚,动弹不得。云龙大声咆哮,却无法自金光中挣脱出分毫,生生僵在了阵法之中。

千般术法,一念制敌!

看着被无尽金光束缚的云龙,红袖喜得拍拍手:“这招好厉害,我……”竟忘记了还在半空之中,身子一晃,差点跌下去。

“小心一些,不然跌下去了,我可不会救你。”

“哼!”红袖道:“谁要你救了,本姑娘一招手,大龙就化了我的坐骑!”

喀嚓!

百余剑身传来**的声音,一道裂缝浮现,想是刚才受了云龙的天雷,剑身受损。

忽然一道雷电自地下而来,重重打在了百余剑上,电光较云龙更为甚之,红袖只觉得电光流过,周身一酥,所有力qì

俱被抽去了,手再也抓不住风残月,身子一斜,向着云端坠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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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青帝

红衣如蝶般掠过眼前,光影浮沉,一如尘世中中宿命纠葛,逃得脱身,逃不了心魔。

“有时候,我忽然就想着,若是当初没有救你,就那样任由你坠下去,是否,也就不一样了呢……”王立在断崖边,目色无光,眼中映着一轮将落的夕阳,王的衣衫轻薄,晚风拂过,拨动了抽芽的嫩草,想是初春已经到了。

而忽然的,迅疾的风穿破了苍穹,大风掠起了他鬓边青丝,吹着单薄的衣衫,一幕幕往事如岁月的涟漪,悄然泛起,又归了寂静。

王静默着,看向胸前温润的玉,淡淡光芒如是他最后的慰藉。

“我很想念你,红袖。”

他轻轻的说,手指拂过蒙尘的碑,碑上依旧清晰的名字,终于再也无法喊出口。

日已将朽,再无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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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吼吼!!!

震耳的咆哮声自天际传来,一道又一道金光在云龙的电光下崩碎,巨大的龙躯摆动,一寸一寸剥离了金光的束缚。

而手持白色的剑芒的人,再也没有看一眼将要挣开束缚的云龙,刹那间化作了一道流光,向着下方掠去!

轰!!

巨大的震动来自天际,数十道天雷自地面而起,生生击碎了风残月的阵法,云龙咆哮着,挣扎出了金光,对着面前这个竟敢以背向对的渺小人类,巨口一张,吐出了愤nù

的雷火!

“抓住了我!”

在雷火即将到来的一刻,风残月伸出了手,紧紧抓住了她冰凉的手。

喀嚓!

百余剑承受不住突起的风,剑身发出一身**,竟已断作了两截,失去光彩,坠下了大地。

风残月用力的拉过了她,周身的风在狂涌,失去了百余剑,两人的身体在飞速的坠落下去,而他只是用力的抓住了红袖,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她。

“不要怕,红袖,你不要怕!”他在她的耳边说着,狂风涌过,他的剑赫然出鞘!

“剑修天皇!!”

金光迎上了地面而来的天雷,一道浓烈的煞气亦冲天而来,狠狠撞在了云龙吐出的雷火之上,两道庞大的能量在空中爆炸开来,风残月抱紧了她发颤的身体,口中诵念起了古老的咒语。

下一刻,他的身上燃起了金色的火焰,炙热耀眼的金焰迅速成型,将两人包裹在其间,爆炸的气流夹杂着雷光,煞气,纷纷涌了过来,所有能量在穿过焰层之后,纷纷化作了虚无,金色的火焰无物不焚,抵挡了来自上下的所有能量!

黑气翻涌,一条煞气所化的黑龙自地面涌来,在金焰燃尽的一刻,携住了两人。

“走!”

黒木一声大喝,重重煞气凝做了铁壁,而其自身所化的黑龙,在接连撑了两三道雷光之后,化作一道煞气,现出了他伤重的身体。

黒木的胸口已经被洞穿了,鲜血浸湿了长衣,他本就失了一臂,如此一只手捂着伤口,口中不断咳出血。风残月单手抓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携了红袖,强忍着胸中翻涌的血气,向着北方掠去。

“妖元力已经尽了!予我煞气!!”风残月大吼。

“那样你会……”

“再不动手,大家都会丧命!!”风残月忍住了口中的血:“我不怕死!”

浓烈的煞气自黒木后背,沿着风残月的手臂,一缕一缕入了风残月身体,煞气才一入体,如同寻到了寄宿的虫蚁,纷纷涌向风残月的身体。庞大的能量顷刻占据了空虚的身躯,风残月乌青色的眼瞳染了墨,脚下黑光一闪,速度又快了数倍。

“再予于我!”

“煞气不除,你此生无法化仙!”黒木大吼:“你将成为一个废人!”

风残月周身黑气翻涌,面容渐而被黑气笼罩了,只露出他乌黑的眼瞳。

“那又如何!”

更为强dà

的气息涌入了体内,澎湃的冲击着胸中的妖丹,一轮一轮,原本已经染了煞气的妖丹,在这一刻活跃开了,一轮轮旋转开来,渐渐的,竟然融入了血肉之中,再也寻不到了!

大乘期!

竟然在刹那之间突破了消元,修心境界,妖丹散去,身体筋骨再次得以强化!

云龙与雷云被甩在身后,连同那恐怖的灵力,在这等可怖的速度面前,并未再做追击。

黑芒闪过,一同隐入了群山之中。

而雷云之下,乌色的云层渐渐散去,云龙巨大的身躯盘绕着一个广袖宽袍的男子,涛涛凶气却似乎被男子身上的仙芒遮住了,他的眉间有一不念花的印记,长发披肩,身型修长,周身浮着淡淡青烟。手一挥,拦下了身旁的金发道人:“莫要追了,我已碎了他七分元神,即使不死,他日也不过一介废人。”

金发道人仍在犹豫:“可他身旁的那个人,不杀?”

闻言,男子却是缓缓一笑:“我已嘱咐过了,是个不出世的妖族,居然懂得龙火之术,想是不简单的。”

“何不追来,一问便知。”

“修炼了两百年,你还是这般毛躁,”男子道:“当日我辟出十三化身,唯有你性子最烈,妖族这些年虽然沉寂了,可是大翼王的名气,便是我也要敬畏三分,你若此时出手,未必不会触怒妖众。”

“青帝怕了?”

金发道人看着他,道:“我只道北州之内,无人敢犯青帝,难道竟是我错了?”

青帝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眼望着黑云渐消的天空,招了招手,云龙起身载了青帝,向着远处飞去,金发道人叹了口气,随之化作一道金光,与其一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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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沉睡

已不知行了多远的路,灯火,人家,遥远的无处可寻。

风残月脑袋昏昏涨涨的,腹部剧烈的扭曲,难以容忍的绞痛。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妖气,霸道的煞气融入了血肉之中,充斥在每一根血管之中,每一缕煞气都仿佛一只亡魂,在耳畔发出哀鸣的声音。

噗!

一口血喷出了喉咙,本是殷红的血,已经有大半化作了黑色。

风残月停了脚步,倚在石壁上大口喘息,身体几乎站不住了,鲜血不再向着胸膛流动,手心再也使不出一分力qì

,眼前愈来愈黑,他只是想着不能倒下去,如若连他也倒下了,昏迷的两人该怎么办!

不能睡,你已经有了要守护的人,你的剑,此刻只应握在手中!

那一夜,风残月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只觉得天色泛起了朦胧,昏昏沉沉中,有冰凉的手拂过了发烫的额头,握住了他的手,风残月隐约觉得面前的人,眼角泛着的淡淡暖意,如光如影。

之后便是无止尽的黑暗,再也感觉不到了一切,尘世之中,再无音讯。

幽幽空谷,鸟兽似乎归了寂静,万物在一片黑暗中悄然入睡,不见了世间的烟火,亦不见了恩怨纠葛。

所有一切仿佛都在闭上眼睛的一刻,化作了虚无,等待是空虚而寂寥的流浪,可是风残月不知dào

终点在哪里,亦不知dào

宿命究竟所为何物,只是想着生命中所有的人,希望再见一眼,看一眼昔日的容颜。

忽然明白了一切都是奢望,奢望过后,不过失落。

第七十三章 别离

车马喧喧,遥遥古路之上,一辆马车悠悠走过了原野。

纱窗掀开了,女子探出了头,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红纱,隐隐约约,却又看不清面容,只觉得生的极为秀丽,眉眼中有着寻常女子不见的风情。

马车前坐着一个黑衣的男子,驾着马,不时的扬鞭,男子失了一条手臂,面容木讷,没有丝毫的表情。

“黒木,还有多远才到苍山。”女子忽然问道。

“不远了,我们走的捷径,最多不过两日。”黒木转过了头,掀开帘布向内里看去:“还未醒转?”

红袖摇了摇头,眼中浮着淡淡忧愁。

“不知青帝追来了没有,若是被寻到了踪迹,即便走了这么远的路,”红袖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已经七日了,便是再严重的伤,也不应当昏迷这么久,可是他……”

“他借了我的煞气,此时又兼火毒侵犯,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至于醒转……却是无能为力了。”

一阵沉默,内里的人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这样走着,已不知行了多远,天色又渐渐陷入了黑暗。

马车停在一处旷野上,疲倦的马儿正在啃着秋日的枯草,黒木盘膝而坐,煞气时而翻涌,时而退却。好大一会儿,才见黒木站起身来,对着火堆旁发呆的红袖道:“红袖,此去苍山,不过一日之遥,我便不再前行了。”

红袖抬起头,微微讶道:“你要走了?”

黒木道:“过了此地,便已入了苍梧之界,令师定会察觉到你的踪迹,我身怀煞气再进入,反而有害无益,况且与青帝一战,元神受了创伤,我需yào

去一趟北冥生死路,寻一些故人,日后若是有缘,定会再见!”

红袖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看了看马车中昏迷不醒的人,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请多保重。”

“保重。”

转了身,红袖并没有再去看着远走的人,她低下了头,火苗在好kàn

的眼中缓缓燃烧着,像是光,却渐渐熄了。

许久,远处的人也不见了,红袖起身走到马车旁,撩开了帘布。

马车中的人仍在沉沉睡着,红袖看着他的脸,蓦然有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滋味难以言说,红袖不知dào

为什么,只是觉得他睡着了一般的安静,却不像他了,她喜欢他横眉的模样,拔剑而起,便是山河也要动摇。

可是能够令山河动摇的人,此时再也醒不过来,他们一路上走过了三座大城,名医义走访了无数,医师诊断不出病因,有的胡乱开药,有的则说回天乏力……她想,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真zhèng

可怕的,大抵就是两个人依偎着,有一个却睡着了。

而你睡了,再也不愿醒来。

我不安。

草野上传来了低低的虫鸣声,秋寒已深了,这些虫子大都过不了寒冬,而生命尽头到了,一念不过成了云烟,再回首时,已不见了所有。

“你醒来罢,”红袖忽然对他说:“你醒了来,我就不气你了,我会给你做好吃的粥,好不好?”

没有回应,其实也知dào

不会有回应。

可是有那么一刻,红袖还是希望他忽然的醒来,大笑着说:“说好了,你可不许耍赖!”

但没有那么一刻,所有的希冀在夜里沉淀下了,只余下一片苍白。

红袖催了催马儿,似乎已不愿再等待,扬鞭轻落,小小的马车入了苍山的地界。

或多或少,每个人生来都会有两三的秘密,红袖也不例外。

这是红袖最隐秘的地方,没有人知dào

她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窝,她还有过一个师父,传授她三两法术,教会了她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上一次离开之后,红袖本以为再无可能踏入苍山,可是终究,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我的师父是厉害的术士,定可以使你醒转的……”

红袖念叨着,目光望向了茫茫苍山,幽幽的山如万年不变的风景,无论怎样看去了,仍是如一的画卷,红袖那般的看着,眼中不觉生了一丝的迷惘,失落。

马车行的不快,却也不慢,悠悠的便已入了山谷,红袖至今还记得这片山谷,山谷名作忘忧,是她儿时曾嬉戏过最多的地方。如今一一路过了,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像在云里招手。

“忘忧谷有很多红果,夏时最繁盛,滋味又酸又甜,来年……”红袖想起了马车中昏迷不醒的人,摇摇头,苦笑道:“我怕你是没有机会了,你这般爱走动的人,想是也不会呆在这谷中,不过这样也好,姑娘我也落得清静。”

“可是你知dào

么,一个人有时候也挺无聊的,一个人看花啊,等花开等的都会睡着,我想若是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定然不会睡着的,还有抓鱼,忘忧谷中有一条小溪,每年我都去,可惜一天下来也抓不到鱼……想是我这么笨,所以生来才会被他们遗弃吧……”

“可我并不恨他们,我只是觉得,这茫茫人海中便是再遇到了,也不会有一点点的爱。”

红袖说着他听不到的话,只觉得她并不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她无聊的时候会弹箜篌,可是如今却没有一点想要奏曲的念头。

只是想着,如若因为自己,因为不知深浅的拖累着你,如今害了你,那么当初……

不曾见过你便好了。

嘴角泛起了苦涩的笑容,红袖微微叹息,只觉得心里沉沉的,很是难受。

那丝感觉如同化开在了心里,一点点蔓延到了每个角落,红袖不愿去想的事情,一点点漫上了心头,那么多的不开心,怎会一下子泛上心头,驱之不散。红袖想,大抵是因为,一直都不曾开心过吧。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在哪里遇到过你,像是很遥远,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红袖说:“我第一次遇见你,像是看到了久未逢面的亲人一般亲切,一言一行也不必拘束,我明明是不认识你的,可我觉得,你是那么的令人放心。”

“这便是命中注定的缘么?”

第七十四章 苍山之虎

马车又行了半日,已经见了高耸入云的台阶。

云阶。

苍山之界的必行之路,由于灵界的法力束缚,修道者御剑不起,只能凭自身之力走上万阶高台,而在百年之前,青帝凭借自身之力抗衡苍梧之界,御飞剑长虹直达云台,自古才有了这一破例。

红袖望着高耸入云的台阶,解下了马儿的缰绳,拍拍马背,看着它们远去了。

她双手用了极大的气力,将风残月背住了,瘦弱的肩头顿时矮了一截,红袖咬咬牙,低头看着脚下,一步又一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要用了全身的力qì



她一个女子,自身想要登上云台已经极为艰难,此时背上多了风残月,更是雪上加霜,路上只能走一段歇一段,不过多时便已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擦了擦额上的汗,深秋时节,山风已是极冷,红袖不敢耽搁,一步,再一步,汗水淌在衣服上,红色的衣衫浸透了,飕飕的山风吹来,入骨的寒。

爬了许久,山中已经有了云气,红袖看不清四周,只隐隐觉得,云台已经不远了。

低下了头,一滴汗水自额上跌落在台阶。

红袖的身子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双黑色的靴子。

来人站在她的面前,踩着高于她的台阶,威严不可侵犯,手中一把锋利至极的长剑,已然抵在她的喉咙处。

“放下他,或许可饶你一死。”

入眼的是一头金发,黄色道袍,金发道人似乎已将周身灵力隐去了,此刻红袖感知不到他强dà

的灵力,只是来人眼中的杀气,分分秒秒透露着杀人的企图。

红袖冷冷的望着他:“你在苍山之界拔剑,可是犯了大忌。”

金发道人眉毛一挑,道:“哦?你以为身处苍山,我便不敢动手了?”

“苍山之虎必将现世!”

金发道人大笑道:“区区一头护山灵兽,能奈我何,便是苍山之主亲身来了,我又有何惧!”

说话之时,长剑向前刺出,划破了红袖的皮肤,却在下一刻停了下来。

可怖的灵力在一刹那弥盖了云台,束缚了金发道人,千里之外以灵力锁阵,苍山之中,怕是再无第二人!

大片云雾赫然散去!

“真当个不怕么!!”深沉厚重的声音穿过了群山,如雷而至!

一道巨人般的身影浮现在了金发道人身后,巨大的身影遮住了千层台阶,金发道人被禁锢在了原地,望着地面上阴影愈来愈浓重,而后,一只巨大的石手砸下来……轰然一声重击,金发道人身形连退,跌跌撞撞才停下来。

不待金发道人再动,一声震耳的虎啸穿破了苍穹,咆哮的狂风倏地卷起,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龙卷风!

白虎啸风!

金发道人脸色剧变,未曾想到护山灵兽真的自沉睡中醒来,脚下一晃,只觉得大地都在震动,回头望去时,一层层云台都在崩塌,以迅猛之势向着山上涌来,金发道人隐隐到了两道金色的光芒,细微,却愈发明亮……下一刻,巨大的虎身跃出了大地。

苍山之虎!

这头守护苍山千年的灵兽,此刻须发怒张,两只灯笼大小的眼睛燃烧着金色的光,苍山之虎毛皮雪白,额前却有着一道黑色的印记,乃是千年前一任苍山之主亲自刻印下,命其守护苍山千年,千年之后,方可离去!

如今千年之期将满,这只灵兽的凶性愈发强烈,周身尽是杀气!

苍山之虎怒视着金发道人,巨爪落地,卷起一堵数丈的风墙,巨大的石人立于金发道人身后,森森的绿色灵气不断外溢,弥漫在云台之上。

战斗一触即发!

“玄雷!”

金发道人右手突然掐指,巨大的雷柱自天际滚落而来,重重击落在苍山之虎头上!

金发道人未曾料到这一招竟可击中苍山之虎,本以为以此迫开苍山之虎,自己便可趁机逃脱,哪里想到苍山之虎竟然不躲,硬生生的接了一记天雷,而天雷之下,苍山之虎毛皮冒起了白烟……

吼吼吼吼吼!!!

呼啸声传遍了苍山,镇守千年的灵兽,此刻终于动了真怒!

空中几道冥火赫然燃烧起来,狂风大作,幽暗的冥火在苍山之虎扑上去的一刻,纷纷冲向了金发道人,身后巨大的石人同时出手,双全握在一起,一记沉重的石锤砸下来!金发道人只觉得强dà

劲风扑面而来,灵威之下,竟无法躲避!

“长虹!”

虎身即将扑落的一刻,苍山之虎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巨大的虎身生生在空中僵了一刻,霎时,一道飞剑自腹下穿过,穿过了苍山之虎,钉在石巨人的胸前!

“还不退下!”远处传来了喝声,庞大的灵力夹杂着云龙咆哮,雷电,逼近了苍梧之界!

红袖的脸霎时惨白了下去,在见识过那等强dà

的实力之后,青帝,却是她所见过最为恐怖的修道者!

飞鸿长剑之力,生生将石巨人钉在了云台之上,四溢的绿色灵力纷纷被这把古朴的暗红色长剑吸收,不过一刻,巨大的石巨人已经化作了一堆碎石,滚落下了云台!

苍山之虎腹部滴着血,虎身微微退却。

两道目光落在了红袖身上,金发道人在云台之上无法御剑,身形一闪,原本即刻便能抵达的速度,在灵力封锁之后,竟然被红袖发觉了!

终究是晚了一步,长剑刺过,金发道人竟然不顾苍山之虎,要在云阶之上杀人了!

那一刻,红袖看着长剑刺入了胸口,剑意冰冷,本以为再也没有了生路。

可冥冥之中,刺骨的剑,终于唤醒了王的归来!

“修罗!!”

轰然爆炸的魔气弥改了整片苍山,一只手自红袖背后伸来,生生攥住了致命的剑!

苍山之虎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记重爪砸下来,虎口一咬,伴随着筋骨撕裂的声响,生生将金发道人的身躯咬作两截,血肉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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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不死之心(上)

血色的修罗仅仅出现了一刻,便化作了无尽黑尘,层层黑尘剥落下去,渐渐浮现出了一只苍白的手,那只手紧紧攥着长剑,鲜血如珠地淌下来,染红了青色的石阶,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动也未动。

红袖怔怔的立在原地,只觉得那只手攥紧了剑,继而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咣当’一声,长剑掷地有声。

剧烈的咳嗽的从背后传来,咳出的血溅落到了衣服上,他有些站不稳了,可仍撑着身子,在红袖身上的几处大穴点下,止住了血。他的的手在颤抖着,剑锋刺破了他的手心,伤口入骨,可真zhèng

的伤却远非这些。

风残月的一斜,脚下再也稳不住了,身子晃晃的向一旁倒去。

红袖慌忙的转过了身,拉住了他。

风残月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眼角淌出了血,修罗之力燃烧了他的精魄,生生灼伤了他的肺腑,他不知dào

自己是怎样醒来的,只是有光刺入了眼中,睁开眼的一刻,风残月只看到了红袖的背影,看到了致命的剑。

忽然间身体就不听使唤了,鲜血沸腾的无法遏制,风残月知dào

,那一刻无论如何,他也是会出手的。

也许你并不知dào

,但有一刻我告sù

自己,我的存zài

,就是为了保护你。

妖元力分分秒秒在溃散,体内的魔气四窜,风残月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了一片血红色,血红的颜色在眼中散开了,继而是**的黑暗,世界,仿佛熄掉了所有的灯,再也没有光芒透入眼中。

他的眼瞳开始涣散了,呼吸渐渐微弱,妖元力的流失带走了他的生命力,修炼许久的真元溃散了,有一刻风残月忽然觉得,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有些人将再也见不到了,再也没有了温度,而死去之后,拥着你的人,将是何等的残酷啊!

而我宁愿用我的生命,换你一命,再所不惜。

风残月起伏的胸口渐渐沉了下去,呼吸声,缓缓消失了……

胸中再也没有了跳动的声音,魔气切断了他的心脉,汹涌的魔气蚕食着他的血液,侵入每一寸骨头。

红袖呆呆的坐在地上,指尖的血凝固了,她的眼中不见了光芒,恍若星辰坠入了无边深渊,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你……你不要吓我,喂!你不要吓我!你不要装了,我知dào

你还活着!”

手指探到了鼻处,没有一丝呼吸,掌心贴到了胸口,没有一次跳动,红袖感觉头嗡的一声,爆炸了,脑海之中一片混沌。

忽然有什么揪住了心,一扯一扯,痛得难以言说。

“不要,你不要死!是我的不好,我不该执意与你同行,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重伤……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耗尽元力,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我可以改的……你醒过来好不好……”

冰凉的眼泪划过脸颊,啪嗒,跌落在了地上。

泪水再也止不住了,红袖捂住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啪嗒,啪嗒!

眼泪落在了风残月的脸上,红袖指尖拂过,脸已经泛起了冰冷。

入骨的寒。

轰隆轰隆!!

头顶雷云悬浮着,肆意咆哮的云龙,周身雷电大盛,青帝立于云端,双目冰寒!

双掌一合,青帝双手化作一道精光,以万钧之力斩下。

苍山之虎却不退却,吼声暴起,一道几十丈的风墙横空而出。

轰!轰!轰!

连续的爆裂声,伴随一道灰色的光芒亮起,归了寂静。

整片苍山忽然间充斥了灵气,这道灵气来过,万木皆春,枯叶成灰,眨眼之间青草遍地。

“久闻青帝的开山掌,今日一见,真当了得。”一身灰衣的高大男子立于苍山之虎前方,手中凝聚着灰色光芒,灰衣人上前一步,双目迎上了青帝。

云龙在空中发出愤nù

的咆哮,青帝把手一挥,双目凝重:“苍山之主?”

“青帝有何话要吩咐?”苍山之主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中却是浮了淡淡的笑意:“是哪个不知死活的道人,也敢擅闯苍山之界。”

“放肆!”

“吼!”苍山之虎向着天空咆哮。

苍山之主的手拂过白虎的皮毛,道:“青帝有意与我一战么?”

“你的畜生杀了我的化身,今日,怕是不好离去。”青帝目视着苍山之主,一字一句道:“我要,那个人。”

“他?”

苍山之主回头望去,目光中映出了红袖,他的目光在风残月身上扫过一眼,渐渐,却停在了红袖淌血的伤口上。

霸道的灵气一刹那涌起,苍山绿意,一刻之间化作了枯枝残叶。

苍山之主眼中没有了笑意,冰冷而恐怖的气息弥漫在其周身,狂风四起,吹的衣衫猎猎作响,苍山之主握住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你真当以为,我苍梧,不会出手?”

巨大的拳印轰然砸出,灰色的光芒凝作了百余利剑,向着青帝刺去!

一拂手,暗红色长剑化作一道流光,划过苍穹,生生击碎了灰光。

下一刻,涛涛如山的灰芒涌出,击飞了飞剑长虹!光芒并不停止,青帝手中绿芒大盛,双手同时打出,青光灰芒在天空上爆炸开来,灰芒之强劲,生生将青帝击退了百丈!

“苍梧戒……”

青帝凝视着汹涌而起的灵力,灵力来源不过是一枚暗色的戒指——苍山之主历代的灵戒。

云龙眼中精光大盛,对面前的强dà

灵力垂涎不已。

青帝拂了拂手,制止了云龙:“退下。”目光一转,对着苍山之主道:“你应当明白,万山之内,除却苍梧之界,你无立足之地,今日你为了一个凡人,如此冒犯与我……”

“无需多言。”

苍山之主伸出了手,长袖一挥:“十日后,带着你的九曜,百年不见,苍梧剑也当出鞘了。”

青帝怒极反笑,目光冰冷的扫过苍山之主,驾着云龙离开了苍梧之界。

滚滚雷鸣渐渐远去,直至在天边化作一道细微的光,苍梧之界内又亮起了一道灰色的阵法,光亮散去,大阵渐渐归了沉寂。

第七十六章 不死之心(中)

这一梦不知多久。

醒来时,红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周身冰凉,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整个世界错乱作了一团,黑白混淆,亦分不清身在何处,前方是哪里,身后又是哪里,混沌的世界里,好似所有的经历都是一场梦,她从未离开过苍山,未离开过师父。

亦从未遇见过你。

可胸口终于还是传来了丝丝的疼痛。

红袖皱了皱眉,一个念头忽然掠过了脑海,她惊慌的想要起身,才发觉全身不能一动。

“剑虽然只入了一指长短,但剑意入体,伤了肺腑,仍须静养些时日。”

灰衣的人的缓缓走来,苍山之主的眉目极为深邃,眼瞳灰暗,脸庞略微削瘦,一身暗灰色的长袍上系了墨玉的腰带,衣角染尘,右手手指上一枚散发着灰光的雕纹戒指,正是万山中独一无二的苍梧戒。

苍山之主瞥了眼红袖,把手一挥,撤了红袖身上的禁制,道:“你还是,回来了啊。”

红袖低下了头:“师父……”

苍山之主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一旁,道:“我本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师父,我……”

苍山之主挥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道:“当日的对错,我已不想再提及了,现今你回来了,我忽然的生不起气来了,你……可还怪罪我当日的行径?”

“徒儿不敢。”

“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情么,”苍山之主见她心神不宁,眼中掠过一丝深沉,道:“你放心好了,我将他置于玉池之中,过不了几日便会苏醒。”

红袖先是一呆,喜道:“他……没有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在哪里,我想去看一看他!”

苍山之主道:“玉池禁制一旦封锁,十日后才能开启,你这几日舟车劳顿,又受了剑伤,不宜再做走动,先养好了身子,免得人还没有见到,自己反倒先病倒了。”言罢,不待红袖再追问,匆匆离去了。

红袖见他走得匆忙,一时想要喊出口的话,只化作几声嘟囔。

走出云台,苍山之主召了随从,吩咐拿些山果送到云台宫,只身便去了苍山深处。

这一去不知几日,红袖每天在云台宫中,饿了吃一些果子,不觉时间竟也过得极慢,因苍山之主嘱咐,红袖几次想要走出宫门,俱被侍从拦了下来。她本对苍山之主的话向来不曾怀疑,几日过去,渐渐却生了疑心。

很快,十日时光匆匆而过,红袖抚着胸口的剑伤,一番良药料理,如今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怕要留下伤疤了。

十日之中,苍山之主只来过一次,红袖问他什么,他都只是摇头不语,最后丢下了一句话,匆匆离去,余下了发呆的红袖。

苍山之主说,他对你很重yào

么?

不知怎的,原本沉下去的心,忽然间又悬了起来。

苍山深处,玉池。

汩汩乳白色的水自一个泉眼之中冒出,水中不断冒着气泡,腾腾热气蒸着整片山洞,石壁上大都染做了玉一样的白色,晶莹剔透,宛若琼浆仙池,玉池的边缘处,有一个人背靠着池壁,头颅垂着,双眼紧闭,看不出分毫的生气。

苍山之主目视着池中身体黝黑的人,久久,方才收回目光。

身后一个秃顶老头,尖声道:“这生死人,肉白骨的池水,竟无法侵入他的身体分毫!”

苍山之主点点头:“不仅如此,他的体内有一股与魔气不相上下的煞气,这股煞气之强,竟是可以抵挡修罗之力的侵蚀,而他本身更是稀奇,周身染了魔气,身体可是将要枯朽,心脉切断了,短短十日之间竟然自行接上了,”苍山之主目光凝重,道:“夹在这等强dà

的煞气与魔气之下,他的心居然不死,数百年来,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强dà

的身体。”

老人咯咯的笑,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山主何不取出他的心,可以制作不死药的药引,莫非,山主真的以为此人还可复苏,纵然此刻他的灵识尚未泯灭,但肉身已渐而枯萎,再过不久,灵识消了之时,**必也僵死。”

苍山之主道:“我知他无幸免之理,可还是开了玉池禁制,冥老,你认为我会取其心么?”

“山主这般妇人之仁,如何成大事。”冥老笑道:“与青帝的十日之约已至,若是青帝知晓苍梧剑已断,无法再启万山之阵,但凭青帝堪比天仙的修为,怕是你我合力,也未必是青帝之敌,到时候山主若是弃逃了,此人还不是落入青帝手中。”

苍山之主摇摇头:“我不会逃。”

冥老一怔,道:“山主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么?”

苍山之主摇摇头,道:“我或许不是青帝的对手,但是苍山不可一日无主,苍山主人只有一死,绝无拱手让出苍山之理……况且,小六也回来了,我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如今还有这么一个传人,我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冥老道:“那个小女娃?她的灵力不过一介凡人,山主要传位与她?”

苍山之主回过了头,他的的眉毛像是染了霜雪,竟有些花白了:“我知dào

,可她是我唯一的……”那两个字脱口而出,冥老呆在原地,一时竟无言以对。

半晌。

“竟然是天命星。”

冥老才从震惊中醒来,瞥了一眼玉池中的人:“那,这个人岂不是……”

苍山之主默默点头。

轰!

而后是烈风狂雷的动静,苍山之主闭上了眼睛,静静享受着这一刻。

“是九曜,青帝果然来了。”

苍山之主再睁开眼,灰色的光芒已经侵占了双瞳,但见他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玉池,冥老化作一道绿光,紧跟其后。

波纹不起的玉池,腾腾热气还在冒个不停。

咕嘟,咕嘟!

气泡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仔细看去时,无数细小的生物,正在噬咬着池中的人的身体,咬破了表皮,一只只疯拥着钻入了他的体内,白色生物似乎对池中的人的血极为喜欢,无穷尽的白色生物钻入了体内,白色的气息如同水流一般顺着血管向全身遍及而去。

浑浊的黑血荡开在了玉池之中,不过片刻,俱被四周的白色生物蚕食干净。

第七十七章 不死之心(下)

天空之上,云龙盘绕着层层雷云,电光四溢,九个青衣的修道者立于青帝两侧,仔细看去,这些人竟生着同一样的面孔,而周身灵气不加束缚,竟然都已是地仙修为,只是眼中没有一丝灵气,如傀儡一般。

黑衣的修道者笑冷冷一笑,对着身边白衣的男子道:“待会小老虎就交给你了,可切记不要玩过火了,免得少了些乐子。”

那白衣人生的白净,眼中全然没有黑衣人一般的凶煞,瞥了眼黑衣人,白衣人把目光投向青帝:“此日之战,可要云麓压阵?”

青帝摇摇头:“苍山之主实力不弱,你虽是我辟出的第一分身,恐怕也非其敌手,”又把目光投向黑衣人,道:“百鬼,切断苍山之脉。”

百鬼应下了,嘴上却是一声冷哼,双掌合于胸前,黑色的气息攀上了手臂,只见他双目之中凶光一闪,手中黑气化作一道精光,笔直的刺向诺大苍山……轰然一声,巨大的石手崩裂,石巨人的手臂沾了黑气,哗啦哗啦的石块跌落。

“是冥月山的主人。”云麓向着青帝微微颔首,青帝拂了拂袖,便见其化作一道白芒,掠向冥老所在之处。

“苍梧!”

青帝立于云中,眉目肃然,喝道:“如何不敢现身!”

云台之中一道灰芒掠来,横空划出了三道剑qì

,剑qì

如风,向着青帝直奔而来!

百鬼出手,黑芒硬生生的接下了剑qì



云中,巨大的虎身驾驭着狂风,苍山之主立于白虎前,双手负背:“青帝果然守时。”

“盼望早日割下山主头颅。”

苍山之主闻言,哈哈大笑:“既是如此,苍梧定当拱手相让!”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杀意波动,下一刻,青光出手,青帝挥手之间浮现了半壁山河图,山河图中山川树木,此刻化作了真真zhèng

正巨石山木,以摧枯拉朽之势,向着苍山之主卷来。

苍山之主身形化作一道灰光,竟然丝毫不避,迎上了山河图。

天空之上爆炸出一层又一层的光芒,浩荡的灵气驱散了云雾,整座苍山在巨响中发出微微的颤抖,苍山之虎耐不住嗜杀的性子,对着云龙一声咆哮,足下生风,凭空咬碎了云龙的雷击,与其撕扯在了一起。

苍山深处。

一道人影掠过了林间,守护云池的侍从还未发觉,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后颈剧痛,吃了一记手刀,眼前黑了下去。

那人招了招手:“快来,在这里!”

闻言,两道身影飞速掠入了洞中。

不过片刻,巨大的爆破声响起在洞中,森森的寒气如蛇般攀延,漆黑的石壁上生出了蓝色的冰晶,脚下白霜蔓延,竟然将整个石洞冰封了。

周身冰寒的人收回了手,对着有了一丝裂纹的禁制皱了皱眉:“这禁制乃是古印法,外力无法打开!”

“让我来试一试。”

洞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人,竟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脸上蒙着黑纱,青丝之中隐了一根碧色的簪子,女子伸出了手,那只手包裹了淡淡的光芒,像是无物不侵的利器,生生切开了古印。

“幽研,让开!”一只金黄毛皮的手抓住了裂开的禁制,双臂筋肉隆起,竟似生出了万钧之力,生生将古印撕裂开来。涛涛的灵气外溢,古印的光芒飞速黯淡下去,眨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三道人影入了玉池。

乳白色的玉池,此时变得浑浊不堪,黑色的气息漂浮在玉池之上,倚在玉池边上的人,皮肤竟已变作玉质,名作幽研的女子眼中掠过一丝惊诧:“人在这里!”

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探出了手,才一接触池水,手上的皮毛已经被池水灼伤了,隐隐可见无数的生物在噬咬着石壁,这些生物染了魔气,此刻也变得愈加凶狠,那人咬咬牙道:“冰老鬼,封了这池水!”

冰老鬼点点头,走上前去,将手放入了池水之中。

寒气弥漫开来,肉眼可见的冰层在玉池之中凝结,冰层深入到了玉池底部,黑色的小生物连同池水,纷纷化作了深蓝的寒冰。这时,冰老鬼的身子猛地被毛手一拉,身披斗篷的人喝道:“还不赶快住手,你想连他一同冰封了么!”

“哼!”冰老鬼哼了一声,目视着冰层移动到了池中人的四周,寒气涌入了那人的体内,渐渐,却又退了出来。

“这是……”那人惊惑不已。

“不死之心,岂可为寒冰所侵!”

冰老鬼说着,右手一捞,依然将人扛到了肩上:“先随我回一趟寒函谷,他的身上染了火毒,再不驱毒,救活也是废人了。”

身披斗篷的人不满道:“你轻一些,若真是他的话,半根毫毛也不能少!”

幽研目视着冰老鬼肩上的人,只觉得那种气息太淡了,淡的无法察觉,她竟然无法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

“谁!”

目光冰冷,幽研手中一道灵气飞过,打碎了洞中的玉石,现出一身红衣的女子。

红袖立在洞口处,隐隐已经察觉了三人,只是凭她的实力,绝不是这三人的敌手,可她不退缩,反而上前一步,道:“你们是什么人,放下他!”

“冰老鬼,杀了。”

冰老鬼手上寒冰之气浮现……

“且慢!”身披斗篷的人伸手拦下了冰老鬼,道:“她的身上有妖元护体,这股妖元好怪异,是……”他的眼睛突然瞪大,惊道:“是皇天之力!”

身后两人俱是一怔。

幽研最先反应过来,指尖捏了一道元力,唰的打向红袖。

金色的妖元力迅速浮现,包裹住了红袖,元力才触到红袖的衣角,立时被金色的妖元力吞掉了,这股强dà

的妖元力仿佛是神皇赐下的咒符,令所有妖力俱不能伤她分毫。

幽研与冰老鬼对视一眼,冰老鬼点点头,一道寒气探过了,直打在红袖胸口。

刺骨的寒意遍及全身,红袖来不及反应,眼前一晃,已被一道人影带出了山洞,两道光芒紧随其后。

第七十八章 古猿

苍山之界中白虎怒吼,狂风卷起了巨大的山石,砸向空中的大阵。

电光雷鸣同时响起,云龙火尾一甩,数十道天雷落在巨石之上,登时将巨石炸的粉碎。

苍山之主受困于大阵之中,阵外分列着九个方位,青帝立于阵中心,大阵已经锁了灵气,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青帝目视着苍山之主,嘴角泛起了淡淡笑容,道:“山主何不归于我的坐下,以此做困兽之斗,何用之有?”

苍山之主抹去嘴角的血,道:“我宁愿一战。”

青帝道:“若是启了万山之阵,凭山主之力或可与我一战,如今你落入九曜之中,再挣脱已无可能,不若……降了吧!”

苍山之主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这等好事,如何会落在了苍梧之身,何况,可惜苍山无不战而败之战,无不战而屈之主!”

青帝闻言,抚掌放声大笑,手中红芒闪过,古剑长虹握于手中,青帝剑指苍山之主,厉声喝道:“那便死吧!”

强dà

的剑qì

迎面袭来,古剑长虹一刹那变大了百倍有余,化作一柄万古之剑,生生落在苍山之主的头顶上方。

“万山之力!”

苍山之主用足了气力,伸出双手,竟然夹住了迎面而来的巨剑,可是剑意透过了手掌,一道剑纹落在苍山之主脸上,自额头至下巴,一道长长的伤口生生割开了面部的皮肉,苍山之主截住了剑,却见青帝单手执剑,另一只手捏作法印……

突然,一道黑影撞上了九曜大阵,灵息惊动了九曜,将大阵撞得摇摇欲晃。

青帝定睛一看,竟然是方才去了苍山深处的百鬼,此刻百鬼身上寒冰之气乱窜,胸口被穿了五个血洞,倒像是一爪之威。青帝神色一凛,挥剑迫开了苍山之主,手中青芒接下了百鬼,怒喝道:“何人!”

并无动静,幽幽苍山察觉不到一丝气息。

把手一挥,长虹直射向苍山之中,剑qì

所到之处,巨木折断,山石崩裂!

而后是刀兵相接的声音,只一声,飞剑长虹倒飞出来,竟是输于了苍山之中的人。

不待青帝再出手,一道坚冰自苍山深处射来,冰身夹杂着极冷的寒气,青帝袖中一道光芒飞出,蟠龙印狠狠砸在了坚冰之上,延绵千丈的坚冰在这一击下,生出了无数裂纹,可是竟然没有断裂开!

这般硬度,足可以媲美极北玄冰!

“你去收拾了那不知死活的修道者,我与冰老鬼先回寒函谷,”幽研叮嘱了一句:“切莫闹太大的动静。”

那人应了一声,径自跃上了坚冰,对着身后两人摆了摆手,向着天上缓步走去。

他的步伐极慢,悠然有些散懒,身上斗篷极为宽大,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青帝大怒,手中蟠龙印轰然变大,向着三人砸去!

嗵!

一根火红色的铁棒出现在了那人手中,铁棒以地为力,如通玄之物,接下了万斤的蟠龙印。

火红色的棒子燃起了光,只一刻,那人消失在了坚冰至上,余下了一个黑色的斗篷,自空中慢慢飘落下去……

又一刹那,迅疾的身影出现在了青帝面前,那身影几若电光,火红色的棒子有如破军之威,轰然砸下!

身形之快,便是青帝一时也不曾反应过来,只挥手间,以一道青芒抵挡了火红色的棒子,可这一招来势甚凶,青芒顷刻碎成了无数段,铁棒狠狠砸向青帝面部,额前不念花大放光彩,青帝以不念花收了大半来势,身形仍旧退了几步,方才稳住。

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几乎要将人窒息。

轰隆的爆鸣声,随着气息落地,炸开来了!

地面群山,乃至九曜大阵,生生被这一棍打穿了,地面裂开了深深的裂缝,一座大山开始崩裂,轰然化作了一片废墟!

一棍之威,乃至于斯!

青帝看清了眼前的人,暗黄色的毛皮,双瞳如火,周身散发着一股野蛮的气息,手中所持的火红色铁棒,隐隐有亡魂在嘶吼——竟然是一件魂器!

古猿王挥了挥棒子,对着青帝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

青帝把手一挥,飞剑长虹自空中划过一道流光,回到了手中,此刻青帝怒火中烧,又惊又怒,手上运足了十足的力量,一道硕大的剑芒直刺向古猿王。而古猿王竟然眼睛不眨一下,手中火红色铁棒舞了起来,卷起一个火圈,向前一砸!

七声连续的爆炸声响起,偌大的剑芒甚至不曾接下两下爆炸,便已粉碎,余下五道爆炸生生落在青帝胸口。

一口鲜血喷出,青帝护体青芒炸得粉碎,胸口被血浸透了,呆在原地。

九道光芒自九个方向分别袭来,古猿王闪也不闪,手中铁棒挥舞着,一道人影掠来,不曾出手便被重棍砸在肩头,倒飞出去。

青帝所修炼的九道化身,堪入地仙之境,竟然不是此人一合之将!

九道身影倒飞出去了,古猿王手中的铁棒忽然大放光芒,火红色的光在一刻间无比耀眼,但见他手一甩,噗嗤一声,铁棒贯穿了青帝身旁的百鬼,生生击碎了百鬼的本命元神。青帝只觉得周身大震,嘴角溢出了一缕血。

“尔竟敢……毁我元神!”

古猿王也不答话,双瞳之中略过了一道火光,一记铁棍抡过,空气中劲风呼呼作响,似有千军咆哮,万兽奔腾!

重击落下!

轩然大波自半空中荡出,巨大的波浪摩擦着空气,化作一圈偌大的火焰,向着四面散去。

苍山之主只觉得热浪扑面而来,慌忙运起了灵力抵抗,待到那火近了之后,身子不自觉的向后退却,一道闪光,躲过了致命的炎火!

九曜却未有苍山之主这般幸运,只因炎火突起,一时间七道身影燃了炎火,炎火之处,灵力根本无法抵抗,青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修炼多年的化身化作一团火,坠了下去,双目之中几欲喷出火来。

怒极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堪入天仙的青帝,竟然在此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第七十九章 承影

古猿王肩上扛着铁棒,冷冷的望着青帝。

云龙禁不住涛涛妖气的冲撞,甩尾脱离了苍山之虎,化作一道迅疾的闪电,口中连连喷出数十道天雷,直袭向了古猿王。

雷电炸裂,天雷纷纷落在了古猿王身上,云龙大声咆哮,头上尖角电芒更盛,一道深紫色的雷电冲入天空。

古猿王避也不避,双瞳似火,生生以肉身迎上了云龙的雷电!

雷云爆裂,乌黑的烟尘自天际弥漫开来,烟尘中夹杂着层层闪电,雷网密布,宛如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其间的人困住了,挣脱不得。

一道白光划过天空,到了青帝身旁。

“云龙的雷牢困不了多久,我来接下此人,青帝退回碧溪山。”云麓手上浮着淡淡白光,眉目间看不出分毫情感。

“我还未输。”

云麓摇摇头,道:“青帝现在不可动用真身,以真身现世,灵力冲突阵法,苍山之界必将崩溃,恐怕北州万民要受灾厄。”

青帝眼中掠过一抹杀意,恨恨咬牙道:“此战若败,我修仙数百年还有何用,北州青帝,竟然不敌一个妖族!”

云麓道:“青帝当年化身之初,曾以匡扶正道,安宁天下为首。”瞥了一眼雷云中火红色的光,又道:“况且,青帝要在百日之后祭天化道,若此时动了真身,祭天恐有变故……云麓虽为青帝化身,也有一战之勇,是非善恶,亦或是一念之心,不必云麓来说,青帝自然懂得。”

青帝深深望了云麓一眼,这个与他修炼至今的化身,已有两百年了。

两百年的修行之路,就这般走过来了,青帝忽然觉得,面前若是少了此人,定会感到不安。

“你可以败,但我不允许你死……”青帝额间不念花渐渐收了光彩,望着云麓,低声喝道:“否则,青山百年不老!”

“依青帝所言。”

云麓嘴角泛起了淡淡笑容,背过了身,不再去看青帝。

云龙大声咆哮,周身伏在了青帝之下,转而化作一道电光,载着主人向远方天际遁去。

待到云龙走得远了,狂卷的气流已冲破了雷牢,雷云四散,一声巨大的震动自天空之中传来,化作无形的圆,那毁灭的火焰波及向四面,波浪所到之处,云气翻涌,天空几若被灼烧过一般。

古猿王立于空中,周身雷电盘绕着,紫色的雷电被其身妖息吞噬掉了,铁棒上燃起了红色的火,古猿王生了战意,铁棒化作一条巨蛇,向着云麓咬去!

“五云龙!”

招手之间,五道云气化作了龙身,迎上了巨蛇。

一招之后,云麓左手凝出了白芒,右手却泛起了妖异的黑芒,双手一拍,黑白光芒交融在了一起……眉间浮起了一道黑色的印痕,云麓闭目,眉间黑色光芒浮起。

只听得一声巨响,巨蛇冲破了五云龙,向着云麓咬来!

一黑一白两道光芒自云麓周身爆fā

,化作一层坚硬的护罩,那巨蛇的毒牙刚刚刺穿了护罩,便被亮起的另一道光芒拦下了,而后光芒一盛,竟是将巨蛇弹开了!

天空之上红芒一闪,巨蛇变回了铁棒,古猿王单手接住,以万钧之力砸向云麓头顶!

猛地,睁开了眼睛!

“承影!”

剑柄被云麓握住了,无形的剑以强dà

的气魄,生生接下了古猿王的重击!

轰!!

冲击的波浪散开,古猿王眼瞳之中掠过一丝惊异,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眼睛看向云麓手中的剑。

是一把无形的剑,没有剑身,却有着寻常兵器无法拥有的气。

铁棒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棒身生生切开了一半,黑气盘绕在铁棒上,古猿王攥紧了铁棒,火红色的妖气迅速驱散了承影剑qì



古猿王突然开口,道:“你的剑,是在哪里得来的。”

云麓望向古猿王,承影剑无芒,可剑身浓烈的杀气却是不假,显然剑已生了灵。至今为止,人间界只有屈指可数的兵器生了剑灵,而御剑之人,若能修得真法,剑中生灵认主,则可以召唤剑灵为已用,剑身不败,剑灵不死。

他沉默的眼神的迎上了火一般的瞳孔,战意仿佛也自胸中燃烧起来了。

“是一把好剑啊。”古猿王缓缓的说,手上燃起了赤色的火焰,火焰灼烧铁棒的伤痕,只听得到无数的冤魂哀鸣,赤色的火焰燃烧着魂灵,黑色的物质一点点填满了缺口,古猿王把铁棍一挥,摆开了气势:“能接下我这一招,便放你走!”

言罢,火红色的铁棒向下一顿,四周亮起了百丈的红色光芒,形成了一个百丈的领域,将两人封锁在其间。

古猿王周身妖气膨胀,妖气激荡着风云,云麓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如刀般,身形却没有一动。

赤色的火焰自手心而起,攀上了古猿王的肩膀,胸膛,炙热的火焰灼烧着空气,古猿王手中的铁棒终于也燃起了赤色的火,双瞳直视云麓,古猿王嘴角微微勾起……

唰!

火焰与古猿王凭空消失,云麓眉头皱起,古猿王竟然能够隐藏下如此强dà

的妖元力,在这般速度下一点踪迹都难以捉摸。

手上承影剑一松,云麓左手拂剑,竟是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炙热的空气迎面而来,宛若一把烈火的刀,劈向面部!

云麓听的耳旁空气摩擦的嗡嗡作响,眼睛没有睁开,手中的剑,却转了方向!

承影剑,诡异的刺向背后!

依稀听得到噗嗤的声音,鲜血淌出,古猿王身形一僵,自云麓背后现出了真身,惊诧的看向胸口的剑……

而后是横空而来的一棍!

古猿王化像的重击落下,云麓手中之剑已被握住了,来不及再做抵抗,热浪似火,上方巨大的力量生生打中身体,炎火灼身的痛楚中,传来了骨裂的声音。

天空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直至坠落,红色领域闪了一闪,凭空消失。

抹了一把胸口的血,古猿王大笑。

“有些本事,再修炼些年,来做我对手!”

第八十章 寒函谷

苍山之战后,碧溪山久不曾闻青帝动静,苍山之主受伤甚重,封了苍梧之界,北州诸道隐隐听闻谣传,是妖族现世击败了青帝,重创苍山之主。只是其中详略,却也没有几人知晓,碍于北州青帝的威严,修道门人也无几个敢加以冒犯,一层波浪起了,不过几日便又沉了下去,做了闲谈时的一个乐子。

自北州向北数千里外,鹅毛大雪飘落不停,狂风暴雪阻了一队人马的步伐。

商队的头领拉紧了脖领,只露出生着络腮胡子的脸,双眉之上已然雪白,头领身后是一队送往元洲的货物,拉的尽是一些南国的香料玉器,不想天气极寒,一路上走来玉器竟是碎了不少,想必此行没有亏损便是好的,更谈不上赚钱了。

摊开地图,头领看了看,此时队伍已经入了极北之地,只需再向前行不远,过了冰海,便抵达了元洲。

眯了眯眼,商队首领不禁暗叹口气,看着阴沉的天空,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后面一个镖师快步跟上来,道:“头领,前面是冰谷了,商队要绕行!”

商队头领不解,道:“怎了?”

镖师道:“这一带有冰鬼出没,若是遇到了,别说货物,人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商队头领眉头皱起,道:“有这等事?我怎么从未听别人说起过,通往元洲的商队不止我们一个,也不见有人出事……鲁镖头,平日里见你风风火火的,怎么今个怕了,难不成是上次在窑子里逛得久了,身子虚了不成,还是……”

商队头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肉眼可见的冰自指尖而起,飞快的爬上了商队头领的身体,而后是呼哧一声,血肉飞洒,半颗头颅飞了出去。

鲁镖头呆在原地,只觉得血涌了上来。

丈许的冰鬼立在鲁镖头面前,裂开的嘴里吐出森森白气,商队头领的半个头连着身子被冰鬼的巨爪抓在手里,冰鬼双翅一展,带着商队头领向天上飞去!

“逃!都快逃命!”鲁镖头回头冲着商队大吼:“冰鬼来了!”

没有回应。

人与马匹横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冰层,每个人的头颅都不见了,有的胸膛出了一个大洞,鲜血还在汩汩直流,映入眼中的只有十余只巨大的冰鬼,闪动着双翼,大口撕咬着手里的头颅,满口血腥。

鲁镖头脑海之中嗡的一声炸开了,抓住刀的手不住颤抖,这些恐怖的生物竟然无声无息的屠戮了整个商队!

一具尸首砸落在地,冰鬼似乎对尸体失去了兴趣,血红的眼珠盯上了鲁镖头。

烈风呼过,鲁镖头看着那只扑向自己的冰鬼,肝胆欲裂。

噗嗤!

鲜血喷出,鲁镖头沾了满脸的黑血。

利爪距离鲁镖头的喉咙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冰鬼的爪再也没有向前一步,有一柄锋利的剑刺穿了冰鬼的腹部,连着穿透了冰鬼的利爪!

冰鬼低下头,看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四周的同伴听到了呼声,纷纷抬起头……

又是两道飞剑,分别穿透了冰鬼的胸口,听得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冰鬼化作了一堆碎冰,黑血流了满地,极为腥臭。

鲁镖头定睛一看,只见天空之上飞过两道人影,为首的一个绿衣女子,面若冰霜,碧色的神剑自其手中飞出,化作数十道碧芒,分别刺向四周的冰鬼,碧芒的速度十分之快,冰鬼竟然来不及躲闪,纷纷在光芒下化作了碎冰。

“师妹,这里还有活口。”后方一个修道者喊道。

谁知绿衣的修道者看也不看,径直飞向北方,身后的修道者瞥了一眼鲁镖头,御剑追了上去。

鲁镖头急忙喊道:“冰谷不可闯入,有妖物……”收住了口,想着这些修道者大抵也不会畏惧妖物,人人俱是本领高强。

下方又一道紫芒飞过,看到了这番血腥的场景,飞剑在天空上停了下来。

那修道者丢下了一个卷轴,被鲁镖头接住了。

隐隐只听得到一个女声:“这是飞天之法,可以远离此地,你且走吧。”

鲁镖头一怔,连忙叩头拜谢。

那女子见了,反倒是摇摇头,驾着飞剑走远了。

隐隐见了紫色的衣裳隐在了大雪中,鲁镖头眯起了眼睛,回头望了一眼满地的血腥,重重叹了口气。

此刻,距此地不过数十里的冰川深处,三道人影已经入了冰谷。

寒函谷至今已有千年之久,相传乃玄尊所立,玄尊羽化登仙又百年后,妖物现于极北之地,其中便有一极为凶煞的妖物占据了此谷,谷中寒气甚重,因而灵气下沉,氤氲不散,反倒是修仙的好地处。

谷中,童子进进出出,不时的拿出沾满血的纱布,送入种种药物。

冰老鬼坐于寒冰台上,手中妖元力不断输入冰床上的人体内,屋子里妖元激荡,冰床融化了少许,断断续续的滴下水去,才落到地面便又结成了冰。

抓了一把黑色的药草,冰老鬼看也不看,手中一道蓝色水灵浮现,只消片刻,药草融成了黑色的汁,冰老鬼控着药汁,使之贴着冰床上的人周身,一点一点的渗入体内。

半晌之后,冰老鬼额上生汗,收回了手。

一旁久立的幽研,眉头锁重重愁云,开口道:“如何了?”

冰老鬼摇摇头,对着童子喊了一声:“准bèi

药浴。”回过头来又瞥了一眼幽研,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此人妖元力极为低微,似乎并不是我们要寻的人,况且,你也看出了,此人面容也不相像,我猜大抵不会是找错了人。”

“胡说!你怎么解释不死之心!”

“我不知dào

。”冰老鬼低下了头,道:“亦或者,他真的死了,不死药不止一株,此人拥有不死心,未必便是他了。”

幽研眉目中泛起了怒意,喝道:“冰老鬼!你再胡说,我便打断你的骨头!”

冰老鬼苦笑一声,手中收拾着药材,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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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万年冰心

古猿王推开门,大步走入了冰宫。

寒气正笼着四下,竟有些寒意,古猿王下意识的运气了灵力。

古猿王道:“冰老鬼,我已取来了圣灵果,这果子有起死回生之效,赶快让他服下。”说着,递过一个锦盒,朱红色的锦盒中放置的正是一枚淡黄色的果子,圣灵果周身散发着淡淡清香,绿纹盘绕。

冰老鬼摇了摇头,道:“玉池之水涌入了体内,**已经僵死,需yào

紫苏叶化开血脉,再辅以灵药修养,否则圣灵果入体,半分效果也发挥不出。”

“你不是说你有办法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冰老鬼道:“我未曾料到此人灵力低微,贸然以玄寒之气驱散火毒,恐怕会爆体而亡,况且其间有煞气与魔气冲撞,我虽以寒气冰封了两股能量,却无法抵制玉池之水的侵蚀,如今要救此人,只能先从玉池之水下手,否则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

古猿王双目圆瞪:“我是要你救他,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冰老鬼道:“你真以为此人是他,古猿王,你看清楚了!此人身上并无皇天之力,妖元力极其薄弱,你能察觉其为妖族?”

古猿王皱起眉头,才暴起的情绪收去了,欲言又止。

一旁的幽研低着头,不做声的向门外走去。

吱呀一声门响,人出了冰宫,古猿王收回了目光,看着冰老鬼,压低了声音道:“是他么?”

冰老鬼迎着古猿王的目光,缓缓,点下了头。

瞳孔忽然缩成了针,古猿王一把抓住冰老鬼的手臂:“无论如何,你要救他!”

冰老妖苦笑,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道:“你且看这个。”

是一枚晶莹剔透的,血脉全无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寒气,那丝寒气有如灵物一般,环绕在那枚东西周围,不曾散去。古猿王定睛一看,只觉得有些面熟……再一仔细看去,不由惊道:“是元洲的玄冰精魄!”

“不错,它不仅是精魄,更是不死的生物。”冰老妖道:“万年冰心。”

“你要,给他换心?”

冰老妖道:“不,不死之心是他生命的唯一支撑,我要在它这里,”冰老妖指着那人的腹部,道:“再植一颗心!”

古猿王眼角跳了跳,道:“那是丹田之处,惟有狂血才能掌控心脉,你这是在冒险!”瞥了一眼紧闭的门,古猿王低声喝道:“你不肯令幽研知晓,是因为这个?”

“我不知dào

。”

蓦然听得冰老鬼这般的话,古猿王微微抬头,看向了他。

冰老鬼道:“我不像你,冰妖的寿命短暂,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我们找了一千年,一千年了,我已经等了这般长久的岁月,没有下一个千年了,这一次,就由我这把老骨头来扛起来吧,若他要重整山河,我已经不起风浪,若他要隐居山林,我也再无闲心,我尚有老命一条,苟延残喘罢了。”冰老鬼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悲哀,隐隐不可察觉,可他的声音有着无法言喻的沧桑,古猿王埋下了头,不再作声。

“你出去吧,替我护住法阵。”冰老鬼挥了挥手。

古猿王沉默着,目光在冰老鬼干枯的手臂上扫过一眼,收回了目光。

“你的子孙尚在元洲吧。”古猿王突然说道。

冰老鬼一呆,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古猿王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倾我之力,必当守护尔子孙血脉!”

冰老鬼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眼中并无喜悲,只是目视着古猿王离去了,拂手之间,一层无形的寒气浮起。

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孔,冰老妖理了理衣衫,脸色肃然,郑重的跪下了身,向着冰床上的人行了一记无上尊贵的重礼,道:“玄皇座下,妖王寒千行,拜过大帝。”

冰老妖抬头,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一千年了,能再见到大帝,已是万幸,大帝有王之命,必不会殒落于此。”

再不犹豫。

抬手,玄寒的冰化作了锋利的刀,冰老鬼以冰刀割开了风残月的腹部,寒气冰封了伤口,不见丝毫血气涌出。

切断血脉,将一颗晶莹剔透的心递入,庞大的妖元力汹涌的抵挡着煞气,冰老鬼不留余力的以妖元力治愈血脉,万年冰心乃上古之物,能否化入身体却是未知,冰老鬼以浓烈的寒气压抑了万年冰心的反噬,使其与血脉融为一体。

许久之后,冰心终于不再反噬,冰老鬼手中捏了两道印,将伤口缝合好了,印法落下,封住了万年冰心。

捻了一枚银针,冰老鬼直刺入了风残月胸中,刺穿了不死心!

砰!

万年冰心传来了一声猛烈跳动,鼓动了周身的血脉,冰老妖眉目不动,手中几枚银针分别刺入风残月几大穴位,每刺一下,万年冰心都会传来一声剧烈跳动,待到冰老妖收手,风残月腹部已传来了连续的跳动,万年冰心苏醒了过来。

而伴随着血脉的流动,不死心竟也开始复苏,一下,又一下,颤动着血脉!

冰老鬼自风残月额间一点,银针纷纷迫出:“万年冰心拥有玄寒之力,火毒无法侵犯身体,可九龙叶炎草之烈,早已重重灼伤了肺腑,大帝若能抗得过此劫,留在体内的玉池之水定会修补肺腑,至于体内的两股气息,恕寒千行无能为力……”

手抵在风残月额间,妖元力纷纷流出了体内,向着风残月额间涌去,遍及风残月周身。

冰老鬼以妖元力化血,使其融于万年冰心,所耗妖元力庞大不已,甚至法阵都已出现了裂缝,冰床涟涟滴下水,冰老鬼脸色愈加苍白,妖元力已有些不济。

已到了关键时刻,此时若收手,万年冰心必毁,冰老鬼狠狠一咬牙,动用了本命真元!

数千年所修炼的真元,此刻化作妖元力入了风残月体内,在其额间留下一道菱形印记,其间乃是庞大的妖元力。

体内积攒的火毒四处逃窜,终究抵不住真元的冲击,消散开来。

灼热的火炎自风残月体内迫出,霸道的火炎顷刻融掉了冰床,不过眨眼,冰宫已燃起了通天大火……

第八十二章 千载

火炎之息沾身的时候,古猿王心头一跳。

再回头,已经看到了燃成火窟的冰宫,寒冰砌成的宫殿大片大片的融化,崩塌,其间的火能够在玄冰之下燃烧起来,融掉了万年不化的玄冰,绝非凡火!

“该死,竟然引出了如此霸道的火!”古猿王运起了护体金身,手中铁棒横扫过大片冰块,冲了进去。

古猿王手中魂器本是火属,有吞噬火焰之力,而在这等炎热的火焰之下,魂器竟然无法发挥丝毫作用,古猿王只依手中铁棒扫开冰块,此时大火来势凶猛,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灵力来维持护体元灵,不过走了一段路,古猿王额上渐渐生汗,发觉火焰竟不弱于真火。

隐隐一波寒冰真气自阵中心荡开,周围温度霎时降了许多,火势一减,周身压力顿减,古猿王径直化作一道金光,入了阵中。

处在阵中的地方,一方不大的冰晶悬于上方,白色的冰芒抵挡住了灼热的火焰,可是自风残月身体散发出的火炎之息,却是无法抵挡,冰老妖周身不知被火炎之息烧穿了多少孔洞,尤其胸口一处伤口,深及肺腑,隐隐可见跳动的心脏。

古猿王立在原地,整个人呆住了。

有一刻,古猿王以为自己已经冲上去了,可他还是收了手,狠狠咬住了牙!

冰老鬼的气息已经极淡了,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冰之气,连同妖元力,还在涌入那颗万年冰心,他已竭尽了周身的气力,可妖元力流动的极为微弱,几乎察觉不到。

冰老鬼的肩头动了动,似是察觉到了古猿王的到来……

他的喉咙动了动,发出嘶哑的声音。

火焰突然涌起,古猿王听不到了,听不到那一句话是什么,只看到了红色的火炎之息在一刹那吞灭了冰老鬼的身躯,灰袍连同那垂朽的身躯,一同化作了粉尘,那般烈的火焰,即便是世上的玄冰,又怎能抵挡!

寒冷的气息爆fā

出来,覆盖了整片冰谷,大火在寒气下迅速熄灭,寒气敛了所有的火炎之息,也敛走了所有妖息,忽然间落下的茫茫雪花,如同宣告着世间再无冰老鬼,冰谷再无寒千行。

千年前与你叱咤风云,杯酒掌剑的人,忽然就不见了。

当为君哭。

古猿王心头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那感觉难以言说,像是别离,又像是不舍,千丝万缕,终归化作了一句不成文的话。

“走罢,妖王寒千行,人世的路已经尽了……”

古猿王缓缓的说,伸手,戴上了斗篷的帽,将自己隐在了黑衣下。

方才赶来的幽研,脚步一顿,忽然厉声喝道:“古猿王,冰老鬼在哪里!”

古猿王抬头,默默看了她一眼。

双目相视,幽研像是明白了,眼中满是不能相信的目光:“这不可能……冰老鬼乃寒冰之躯,仙神尚杀他不死,就凭……”声音哑住了,幽研忽然想起,这世上的确有杀死寒千行的方法,九龙叶炎草便是其中之一。

堂堂妖王,竟选了这样一个可笑的死法。

那已融化的寒冰床上,未醒来的人仍在沉睡,幽研目视着那张苍白的面孔,他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二十余岁的男子,可不死心在胸膛里跳动着,如是生命中唯一的象征。

“又一个人因你死了,”幽研说:“你还不肯醒来么?”

她说着,眼里流露着淡淡的悲伤,那个千年来一直相互扶持的人,就那么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从此便是隔了寰尘。

一声幽幽的叹息,幽研想,如若真的是他,大抵也不会掉一滴泪,眨一下眼吧……本来生的便是无情,一千年了,又哪里来的感情。

拂过了青衣,触手冰凉,可却感觉到了强烈的心跳。

手心忽然像是被电了一下,幽研下意识的收回手,却是冰芒不自觉的反击,扎伤了手心。

心底泛起了一丝迷茫,幽研道:“古猿王,我们要去哪里?”

古猿王默不作声,只是摇了摇头。

“那就等他醒转来吧,一千年了,我们走了太远的路,这沿途早已熟知了,而所有的路,也已走过了……”

古猿王猛地抬头:“还没有。”

那双眼瞳如火,可是幽研却没有去看,她转过了身,向着遥远的极北之地,深深鞠了一躬。

“极北的王啊,往生,长安。”

她埋下了头,大雪吹过了她耳畔青丝,这个黑纱裹面的女子,此刻却像个凡人一般记挂着贪嗔痴很,生离死别。

而你真zhèng

看不开的,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纸,所有释怀,皆出于心。

冰谷,初冬之雪下了许久,也不知是何时停下的,只是某一个夜里忽然吹来了风,飘落的雪大抵被卷去了远方,余下苍苍茫茫一片雪白,裹着画里的人,入一曲梦,曲终梦散。

而昏迷着的人也久久未醒。

几日过后,幽研查看他身体的时候,发觉五脏肺腑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周身察觉不到外伤,气息已均匀,心脉也已正常——可唯独不会醒来。

那一刻,幽研看着窗上的冰花,埋下头,像个女孩子一样默不作声的,悄悄落了泪。

那是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衣衫褴褛的女孩坐在枯树下,蜷缩着身子,隆冬的寒风吹来,女孩身子颤颤着,嘴唇冻得发紫。

那时候,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男人留着短短的胡须,面容中隐着淡淡笑意,他的身后跟了一个穿着宽大斗篷的人,男人伸出了手,递过了手里的油纸袋,内里是几个热乎的肉包。

女孩没有接。

他又向前递了递,目光中含着淡淡暖意。

女孩抬头,青色的眼眸迎上了那双沉默的眼睛,男人忽然笑了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拂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叫什么名字。”

千年前的老城墙下,男人这样问着女孩,他的言语如风,穿过了遥遥冰谷,穿过了无声岁月,在冥晦的天空下徘徊着,等待女孩下一次垂眸。

而今已千年。

第八十三章 冰谷来人

究竟下了多久的雪,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而倘佯在天空的雪花,如同纷撒世间的追忆,轻轻飘落,坠了所有往事。

冰谷深处,暗河。

古老的河水一遍遍淌过河床,冰冷刺骨的水已万年不冻,河水泛着深邃的蓝光,水下宛若深藏着千万年的玉石,这条暗河自北海而来,一直流向遥远东方,不知终点究竟在哪里,也不知dào

路上是否会露出地面,只是河水流过,泛起泠泠的响声,恍如隔世。

在河流的一处,寒冰覆盖了黄土,极北的玄冰做了一个天然的冰洞,洞口寒冰积了厚厚一层,一直到冰洞深处,才见到明灭的烛火。

案台上燃的是一根长明烛,以人鱼脂为原料,可燃万年。

檀木的碑立于案台,历代的碑上刻着每一任冰谷谷主的名字,一十七任谷主,一十七块碑。

幽研轻轻放下了崭新的碑,燃香,插在了厚厚香灰的炉里,向着碑轻轻一躬身,目光迎上了碑上的字。

——妖王寒千行

冰谷的最后一任主人,冰妖最后的妖王。

幽研看着碑,那块碑仿佛是妖王在人世最后的印记,失了,世上亦不会有人知dào

他曾来过,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不觉想起了寒千行的模样,想起了说过的每一句话,而今那些话都熟悉着,仿佛是寒千行在耳边诉说着。

“我曾以为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可有一天我活着走出了败场,我才明白,原来最好的归宿,不过是死得其所……我将终有一死,而那之前,你们谁都不可以死。”

那时候他放声大笑,不可一世的豪迈,却遮掩不住眼中的悲哀。

而今碑前,幽研忽然就想,原来,你真的走了啊。

你将终有一死,而最好的归宿,不过是死得其所,死的悄无声息,连最后一面也不肯相见。

碑前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叹息中有着不可言喻的忧愁,默然无声。

古猿王在其身后,道:“走吧,万年寒冰的真气,呆的久了,你的旧病要复发了。”见幽研回过头,眼睛泛红,不由微微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如我们活了这般长久的妖,生生死死,早就看得淡了,他不过是先去了一步,下一世或许做了仙神,你应当为他高兴才是。”

幽研道:“不要做仙神。”

古猿王一怔,笑道:“是了,做了仙神,万一要来杀我们,可如何是好,不过以他的性子,怕是……”

幽研打断了他的话,道:“怕是不愿再轮回了。”

古猿王敛了笑意,目光黯淡。

幽研收回目光,道:“那一日带回来的女子,现今还在么?”

古猿王不想她会提及,道:“在冰宫中,你要见她么?”

幽研点点头:“带我去见她,我有些事情要问一下。”

匆匆看了一眼,远去的人再也没有回头,又或许是担心回过了头,也不愿远走了。

出了暗河,一路上尽是往复的风景,碎石满地,苍青的树木数百年不改面目。冰谷中冷冷清清的,见不得几个童子,冰谷中积雪厚了,踩上去咯吱作响,古猿王带了一路,不多时已经到了冰宫。

推开门,红衣的女子正坐于屋内,双手抵着下巴,目光迎上了幽研。

房间内燃着淡淡的香,是上好的不须,初闻起来有浅浅的香味,其实乃是极浓的香,只是大半被铜炉吸走了。

幽研的身子一僵,面上却还有着淡淡的表情,道:“这几日处的还好么?”

红袖道:“还好,只是冰谷的饭菜不合口味,住的倒也习惯。”

幽研微微点头,道:“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件事情,不知你对此了解多少,你若是不愿回答,倒也无妨……”

“嗯?”

红袖眉毛一挑:“是什么事?”

幽研笑笑,道:“你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么?”望着对面的女子,幽研目光渐渐冰冷,厉声喝道:“冰宫有妖瘴,你是如何进来的!”

红衣的女子嘴角泛起了淡淡笑容,笑意中隐隐藏了锋芒:“姑娘好眼力。”

幽研冷冷扫了一眼,喝道:“古猿王,擒下了他!”

话音落下,一柄匕首连根没入幽研腰部,仓促的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传来剧烈的痛楚,古猿王另一只手持了匕首,抵在了幽研喉咙处。

“你!?”幽研惊愕的看向古猿王。

泛起的蓝光渐渐明亮,古猿王的身形化去了,现出的是一个女子的模样,身着绿衣,面孔冷淡,眼中看不出丝毫的感情,她在幽研身后跟了许久,却没有一丝破绽,甚至连意思不对也未能察觉。

竟然是假的!

心中起了莫名的恐慌,幽研看着红衣的女子起身,脚下的白光缓缓亮起,化作了一个男子的模样,一身蓝白的道袍,这身打扮有些熟悉,只是幽研一时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中土的一方大派。

男修道者走了过来,捏起幽研的下巴:“不知姑娘是怎么看穿我的?”

“卑劣手段,也敢出来献丑!”

男修道者讥讽的笑笑,伸手去揭幽研的面纱……

绿衣女子眼中掠过一丝不悦,匕首毫不留情的割断了血脉,刺穿了喉咙,未出手的气力凭空散掉了,绿衣女子松开了手,任凭幽研倒在地上,喉咙中鲜血喷涌而出,渐渐抽搐着不再动作。

男修道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讪讪一笑,收回了手:“师妹好手段。”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我还以为这冰谷中有什么本领高强的人物,想不到俱是些小角色,这等人物,怕是我自己也可以解决了。”

绿衣女子眼睛眨也不眨:“找人。”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男修道者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哼哼道:“倒是可惜了这副身材。”

忽然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男修道者一抬头,有如狂风般,迎上了乌青色的眼瞳。

那是极为恐怖的眼睛,一刹那仿佛看穿了所有!男修道者瞳孔放大,心中突生了莫大的恐惧,身子不自禁的向后退去,手颤颤的指着门外……

第八十四章 血脉

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仅仅一眨眼,不见了那双可怖的目光,亦不见了陌生的气息,男修道者手心生汗,原来已经下意识的握住了剑。

可刚才明明就在眼前,有一个人,确切的说那并不是一个人,像恶鬼般,难以察觉。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男修道者夺门而出。

此刻,寒函谷不过数里外的冰原之上,一记重棍生生砸裂了钢铁般的冻土。

轰!

三道身影倒飞出去,古猿王周身燃着红色的火,胸口有一道明显的剑痕,划过了大半,足足有一尺之长,伤口淌血,染红了古猿王的大半身子。

更为凌厉的剑qì

迎面而来,古猿王单手掌棍,眼中燃起了金色的火。

“摩柯!”

嘴里吐出了两个字,金色的火焰迅速燃烧,刹那遍及了周身,火红色的铁棒燃烧起了金色的火,古猿王如同一团金色的火焰,顷刻间打碎了剑qì

,铁棒狂舞,束缚周身的数十道阵芒在挥舞下纷纷爆裂。

“大长老,还不用伏妖镜!”

迎在最前面的修道者一声大喝,显然已经不敌古猿王的迅猛攻势,眼见铁棒就要落到面上……

一道赤红的光芒忽然打出,正面迎上了古猿王的金火,只一招,金色的火焰迅速败退,红芒重重打在古猿王胸口,一口鲜血喷出,古猿王竟生生被这股力量打退了下去!

仙器,伏妖镜!

古猿王擦去嘴角的血,方才他以右手接下了这股力量,此刻手在不停颤抖,所带来冲击远不止这些,红芒似乎封住了他的妖力,古猿王动用一下妖元力,只觉得经脉要断裂一般,伏妖镜的灵力,生生阻断了妖元力!

迎面又是一道仙力,失去了妖元力的防护,古猿王远远无法抵抗这等力量,仙力打在古猿王双臂之间,大力几乎要将手臂折断了!

四个地仙,还有一个不输于青帝实力的修道者。

不知幽研现下如何了。

古猿王忽然就笑了笑,自嘲道:“想不到,竟然栽在这般地方了。”

庞大灵力的剑芒闪过,古猿王不再躲避,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铁棒,剑芒冲到了面前,他忽然弃掉了铁棒,双手合并在一起,要生生以**接下这一击。

“老朋友,我可要死了……”

古猿王最后不愿令这只陪伴自己一路的魂器损坏,闭上双眼,宁可以命相抵。

魂器仿佛有感知一般,脱离了主人的手,嗡嗡的颤动起来,要去抵挡这致命的剑芒。

轰!!

爆裂的巨响,卷起了狂烈的风,迎面而来的风吹动了古猿王的衣衫,劲风中夹杂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古猿王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袭青衫,火红色的铁棒被他握在手中,插入了冻土之中,而他只手在前,挡住了所有的攻势。

天空里传来愤nù

的咆哮,大风在苍穹中盘旋,狂怒,犹如苍龙在梦中醒来,睁开了摄人心魂的金瞳!

来迎接君王的怒火吧!

金色的剑芒在一刹那挥出,伴随着熟悉的皇天之力,三道化身分别迎向了三名地仙,而本体却立在原地,周身泛起了黑色的气息。

“大荒手!”

他忽然出手了,浓烈的煞气与魔气在一刹那解除了束缚,乌黑的大手抓向手持伏妖镜的修道者。

“米粒之珠,也放光彩!”大长老手中伏妖镜射出一道红芒,粗大如斗。

可大荒手穿过了红芒,浓烈的煞气与魔气根本无法被伏妖镜所吸收,大长老察觉之时,玄冥的大手已经来到面前……喀嚓!大长老飞出了伏妖镜,仙器发出了清脆的**,化作了无数碎片,散落在地。

大长老惊愕无比,手中仙剑横指:“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没有回应,只手收了剑。

大风忽然停了。

古猿王静静的呆在原地,入耳的是那隔了千年的声音。

“你的命脉封掉了,血脉却还在!器犹在手,如何言败!”那人眼中燃着炙热的火焰,划破了右手,高举而起:“以吾之名,赐汝王血!以吾之命,破汝之封!”

金色的光芒忽然自古猿王周身燃了起来。

那并非普通的妖元力,是皇天之力,妖王之力!乃至神皇之力!

轰隆轰隆!!

天空传来了雷鸣轰动的声音,古猿王只觉得心脏在狂速的跳动,一股从未领略的力量在通过血脉充斥着全身,那种力量坚韧而强dà

,完全不同于妖力,而是纯正的血脉之力,王族之力!

庞大的天雷自天空上落下,庞大的血脉引发了人间界的限制,触动了十方的天雷!

古猿王的伤口在飞速愈合,双瞳充血,天雷落下,他的身体在逐渐庞大,狂暴的力量在这一刻充斥在了古猿王全身!而来自远古宗氏的血脉,在这一刻彻彻dǐ

底苏醒而来!

响彻天地的咆哮声响起,古猿王生生吞下了天雷,虎背隆起,筋肉虬结!

是睥睨世间的王者之力!

火红色的铁棒迅速变大,被古猿王百丈的身躯握在手中,炙热的魂器在主人手中发出嗡嗡鸣声,仿佛这一刻才是它真zhèng

的醒来。

古猿王怒吼,铁棒生生砸下,万斤的铁棒轰然落地,卷起了咆哮的风,大长老只觉得这一击如万军而至,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天命珠!”

一颗无色的珠子射出来,爆在大长老面前,巨棍砸下,牺牲仙器来得到的护罩,竟然在接触的一刹那化作了流光碎片。

绵延百里的大地轰然爆裂,一道长长的裂缝自大地之上裂开,极北的百兽疯一般的逃向四面,在这种无可睥睨的实力面前,失了所有灵气。

余下的三名地仙肝胆欲裂,纷纷化作毫光,向远方逃遁……

轰!

古猿王的重击终于出手,已落地的魂器爆fā

出强烈的冲击,卷起了空气,化作一道火焰波及四方,致命的火焰熊熊燃烧,天空上坠落了三道燃烧的身影,肉身焦黑,纷纷失了生气。

而所有的血与火,都在为一场盛大的战事,拉开序幕!

第八十五章 冰河(上)

冰谷。

怪异的寒气封锁了灵力,四周凸起了冰柱,堵住了来往的许多小径,谷内的雪还在落个不停,茫茫冰雪如同一只牢笼将人困住,绿衣女子走在路上,只觉得周身愈加寒冷,而以她堪入地仙的修为,本是绝无可能的。

忽然回过头,对着身后的男修道者道:“有诡异。”

男修道者一怔,皱眉道:“这里寒气太重,察觉不到妖气,前方……”他的目光顿了顿,落在了一处角落里。

“有生人的气息。”

短柄小剑赫然自手心飞出去,向着角落。

只听一声惊呼,角落里一片红色衣角露出来,男修道者面露喜色,道:“竟是那个女子,方才被她逃了,我去抓来问个明白……”

正迈出的步子,被绿衣女子一剑挡了下来。

“且慢!”

绿衣女子面色冰冷,眼睛盯着角落处,目光如电,此刻却看穿了角落里的人。

“太上道。”绿衣女子冷冷道。

角落里传来了低低的笑声:“果然是好眼力。”说着,身子走了出来。

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留着一撇山羊胡,锥子脸,生得精瘦,身上穿的正是太上道的道袍,手中擒着一个红衣女子,短柄小剑被他把玩在手心,一弹,直射向男修道者。

那人一拱手,道:“在下伊正风,太上道执剑长老门下,”又一眼扫过,道:“二位也是寻异宝所来?”

接了剑的男修道者道:“天机道宣明,这位是我师妹……”

“够了!”

绿衣女子打断了宣明的话,一剑指向伊正风,她的剑出手极快,竟然半点也不犹豫,直刺向伊正风的额前。

情急之中,伊正风来不及闪躲,只微微侧了头,长剑自额间划过,一道血飙了出去。

伊正风大怒,手中长剑赫然浮起黄色光芒,道:“不知死活!”正欲拔剑而起。

噗嗤!

长剑入体,冰凉的剑意在一瞬间穿透了肺腑,重创身体,伊正风后背剧痛,再没有回头,已被一剑削去了大半头颅。

绿衣女子收了剑,面上表情冷漠如冰,她并未出了杀招,只是却不想这修道者如此之弱,竟然连她一招都未能接下,生生丢了性命。

宣明惊道:“师妹,你怎么杀了……”

声音忽然哑住了,伊正风的尸体流出黑色的脓血,腐肉外露,脑颅中早已空了,爬出的黑色虫子迅速移动,似乎是尸蛊。

尸蛊虫!

此时再察觉不妙,已有些迟了,宣明手中的剑未曾出手,迎面而来的匕首已经刺到了额前,在这迅如雷电的攻势之下,绿衣女子竟来不及回手……

紫芒闪烁,半空中锐利的光芒自天而落,速度之快,刹那便抵达了绿衣女子面前。

地上一道黑烟冒起,紫魄剑落下之地,红衣人已化作了一缕缕红丝,虚影闪烁,变作了黑气飘散。

紫色的衣衫飘然而落,紫灵儿宛若不染尘埃的仙子,周身漂浮着剑芒,几道紫色气剑漂浮在左右,乃是御剑护体之术,多日不见,她的灵力又突破了瓶颈,大为提升。

起手,握住了神剑紫魄。

不远处黑气凝聚,缓缓化作了一个女子的窈窕身影,黑纱遮面,正是幽研。

宣明大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绿衣女子剑上碧芒浮起,眼中杀意泛泛:“竟是幻妖,怪不得杀你不死!”

幽研不紧不慢的缓步走来,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紫灵儿,轻声道:“倒是个好kàn

的女娃儿,以你的紫魄剑,却是可以伤我。”而后目光一冷,两道杀人的目光直射向宣明:“可惜方才没有杀了你!”

方才见她时不过是一介小妖的妖力,如今感受着弥漫着死亡气息,庞大而恐怖的妖元力,宣明不由生了退意:“师妹,我们绝非此人对手,不如先去禀报师叔……”

绿衣女子长剑已然出手,再不听宣明一句,向着幽研掠去。

幽研看也不曾看一眼,谈出了手,只手捏住了绿芒,手中黑光打出!

绿芒被生生逼退了!

幽研松开了手,任凭仙剑落地,手上的剑伤以飞快的速度愈合,幻妖有千命,虽然并无其他妖一般实力强横,却是大千妖族中最难以杀死的妖,其伤愈能力更在纯妖族之上。

仙剑被染了妖气,绿衣女子再驱使,已不见动静。

紫灵儿见绿衣女子面色潮红,已受了不轻的伤,不由微微蹙眉。

院落内寒气愈加浓烈,冰谷自古以来的禁制已经启动了,极寒的冰自谷底冒出,禁锢灵力的法阵已经驱散了所有灵气,紫灵儿手中紫魄剑发出轻声的嗡鸣,古剑通灵,似乎在催促主人快些离去。

紫灵儿如何不知此地凶险,只是大敌当前,难以抽身。

忽然察觉到了一股气息的到来,熟悉的面孔自脑海中泛起,紫灵儿神色一怔,失了片刻的沉静。

灵明醒悟,再察觉之时,耳旁已传来了宣明的喊声:“紫灵儿,小心!”

才催动了紫魄剑,一只手已落在脸颊,柔若无骨的玉指在脸上轻轻抚过,紫灵儿一呆,看着幽研对自己挑了一下眉,再要催动紫魄剑,却发觉灵力无法驱使,全身都已麻痹,动弹不得。

“像你这般的女子,杀了却是可惜,”幽研轻轻的说,对着紫灵儿吐了一口气:“不如做一具不老不死的傀儡吧。”

紫灵儿脸色苍白:“你……”

黑色的虫子爬上了脸颊,向着眉眼爬去,紫灵儿身体微微发颤,看得出她在极力克制着恐惧。

绿衣女子正欲再来,被幽研一记手风打退,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两人与冰谷。

蛊虫停在了紫灵儿额间,幽研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啪!

只手弹了一下额头,蛊虫化作黑烟,消散的无影无踪,幽研拍拍紫灵儿的脸颊:“想不到紫云道人还有你这般的徒儿,倒是有趣,念在当年你师父有恩于我,且放你一马。”手一招,妖力束缚俱被收了回去。

眉眼一转,那双才透露着淡淡温暖的眼睛,霎时冰冷下去。

第八十六章 冰河(中)

绿衣女子冷目而视,咬住了牙,一枚银针自袖中甩出,狠狠刺入胸口。

束缚的妖力迅速的涌出,银针变得乌黑,而锁住的灵力也开始在血脉中流转,绿衣女子手中碧芒闪过,一把绿色的短剑浮现,短剑之上刻着两个不大的字,却是‘青阳’。

“师妹,你现在祭出剑……”

“闭嘴!”绿衣女子冷冷扫了一眼宣明,目光凶恶。

宣明被她凶恶的模样吓了一跳,见她双目血红,更不敢再答话,他虽入门早,修为却远不如绿衣女子。

把剑一横,绿衣女子直迎向幽研。

幽研手中黑纱卷起,无形的屏障消失,身影化作一道黑影,向着绿衣女子而来。

两股力量相触的一刻,青阳古剑爆fā

出大片绿芒,绿衣女子以银针激发体内潜力,双股力量相撞,青芒竟然将幽研逼退了几步。而幽研手中黑纱却如毒蛇般,绕过了青阳古剑,直击向绿衣女子……

黑纱触手,一股剧痛自手腕传来,绿衣女子手臂顿时失去了知觉,犹如被切掉一般,青阳古剑再也握不住了,‘咣当’一声落地。

雪白的肌肤上,一道黑印浮现!

不待再有动作,肩头,胸口,双腿,俱被黑纱击中,麻痹的感觉遍及了周身,绿衣女子痛苦的跪倒在地,身子蜷缩在一起,神色痛苦万分。

被那双冰冷的眼睛盯上,宣明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连连后退。

不料幽研只是走到了绿衣女子身边,俯下了身,双目盯着绿衣女子,道:“你中了我的毒,不出一刻便会全身溃烂而死,等下毒发,你的四肢会先烂掉,而后是脸,胸口,最后化作一堆白骨……你现在感觉周身有万蚁噬体,那是蛊虫钻入你的血肉。”

绿衣女子牙关不住打颤,剧烈的痛苦令她抓紧了衣服,手上青筋泛起,指甲已抓紧了皮肉里,但她咬住了牙,用尽了力qì

:“杀……杀了……你!”

幽研轻笑:“你这么恨我?”

那双如冰的眼睛睁开了,露出的是布满血丝的双眼,幽研看着那双眼睛,神色已被杀戮占据了。

幽研看着她,不再言语。

她修仙的年纪并不久,大抵不过二三十年,可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仙气,杀意与仇恨覆盖了杀气,即便这样修行下去,最后也只可能入魔,再无他路。

身旁突然涌来一股奇异的力量,击碎了冰谷的阵法,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炎热的气息,幽研连忙运起妖气抵挡。不料那气息极为霸道,妖力抵挡的一刻,俱被那股力量所吸收去了,幽研身形急退,方才躲过了一击。

灵息散去,是一个赤发的道人,双眉极浓,周身笼罩极烈的火焰气息。

“师……师父。”绿衣女子认出了眼前的人。

赤发道人看了一眼绿衣女子,眼中并无情感,走到面前,一只手覆在绿衣女子额头。

“你中了毒,已没有救了……”

“我……”

绿衣女子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身体而来的痛苦难以忍受,几乎要将整个人撕裂,这样下去,恐怕会被生生痛死,绿衣女子紧紧咬住了牙,闭上双目。

一股庞大的灵力自赤发道人手中波及,灼热的气息顷刻之间烧毁了绿衣女子的元神,而赤发道人眼睛眨也不眨,火炎之息自手心射出……面对突如其来的是一道黑色的气,赤发道人把手一抬,接下了这迅如雷电的一击。

抬头,迎上了幽研冰冷的目光。

下一刻,数十道黑气弹射而来,幽研此刻却似乎动了真怒,手下毫不留情。

赤发道人双手一合,以焰墙挡住了攻势,而后双手分开,御了真气,以火炎之息祭出了火红色的剑,射向幽研!

轰!!

瞬间凝出的黑光与火炎之息撞在一起,黑光穿破了火炎之息,重重打在了赤发道人身上!

不知哪里来的愤nù

,由心而生!

赤发道人后退几步,卸去了冲击的力量,喝道:“龙阳,何不出手!”

话音才落,一道仙气已经袭向了幽研。

“降魔钟!”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爆喝,一个生的凶恶的和尚举起了大钟,抛出手心,向着幽研砸了下来。

前后俱有敌人,上空亦被封锁,幽研身形化作一道黑气,即刻闪避。

一道大力自身后传来,掌印接手,将幽研化作的黑气打散,现出了本体。

降魔钟狠狠落下,将其困住了!

佛法吟诵,降魔钟荡出一层层佛音,更加了几层禁制。

困住幽研之后,又一道身影落下,须发皆白,正是方才以仙气阻拦幽研前路的龙阳。

降魔钟传来几声撞击,那凶恶的和尚哈哈一笑,露出满嘴黄牙:“我这口钟可是精铜打造,加以五门法印,便是鬼神进了也难以迫开,你这等小妖还是早日放弃的好!也便早登极乐!”

咚!咚!咚!

古钟撞击,钟内的人并不死心。

那凶恶的和尚看的不耐烦,大步走过去,夹杂着佛力的大掌砸在降魔钟之上,佛力重创其中的人。

下一刻,地面传来了震动,剧烈的动静引发了整个冰谷,甚至连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轰隆!

轰隆轰隆!

仿佛有巨兽踏地,每走一步,地面都发出剧烈的晃动!

龙阳脸色变了变,道:“冰河之路!”

赤发道人亦是一惊,灵识察觉,道:“千年一次的古路,果真要开启了!”对着那凶恶的和尚喝道:“法恶大师,化掉这个妖孽!”

法恶和尚应了一声,以佛光镇住了降魔钟,佛力透过降魔钟,冲击着内里的人。

不远处,极寒的冰与火发生着激烈的碰撞,自冰谷的一口古井之中,时而烈火灼烧,时而寒冰蚀骨,井沿被这股奇怪的力量摧毁大半。

更为剧烈的波动自地面下传来,大地裂开,自古井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古井处地面向上隆起,残破的古井在怪力之下粉碎,四周土地寸寸崩裂,露出了一个蓝色的玉山,琉璃般光滑,玉山时而冒出冰气,时而冒出火焰。

天空之上一片硕大的白光亮起,而后是大片乌云,夹杂着轰隆雷鸣,覆盖在了冰谷之上。

第八十七章 冰河(下)

四下是漆黑的铁壁,看不到路,也没有路。

脚下传来剧烈的波动,波动着地面,要将整个冰谷翻开一般,粗暴的席卷一切。

佛力透过降魔钟,一丝丝抽走了幽研周身的力qì

,被击中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失去了妖力的保护,身体已无法恢复,幽研抓着流血的手臂,静默在黑暗中。

跌跌撞撞走了一千年,忽然倦意涌上了心头。

便不想再走了。

而你所知的,所见的,都已凋零了,冰谷的雪千年不化,可陪伴你千年的人却已不见了,你孤身一人流浪着,战斗着,忽然觉得一切毫无意义——原来所有期盼,都并非你心中所求。

你们走了千年的路,千年了,终于有人松开了手,放你一人独行

幽研忽然想起了那个人,想着他携来千里的冰雪,尘世万物收于寒冰之中,他伸出了手,犹如烈阳却冰寒无比。

可幽研知dào

,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大抵这样死去了,也不错吧……幽研心中想着,不禁苦笑。

咚!

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钟降魔之上,古钟发出震耳的嗡鸣声,幽研神色一呆,发觉这股力量极为熟悉,极为霸道。

是皇天之力!

光芒,狠狠刺穿了黑暗!

那是一柄古朴的长剑,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强横的剑qì

打碎了钟内的禁制,幽研身体的束缚解开了,那柄长剑缓缓的滑下,如同君王掌手,切玉石般将精铜的钟切开了,生生切做了两半!

一只手伸了过来,青色的身影如同黑暗中的光,他的嘴角缀着淡淡的笑意,为了迎接千年之后的到来。

“欢迎回来,幽研。”风残月说。

一千年了,王终将归来。

四下的雪花飘落,又再次卷起,细微的风拂过脸颊,痒痒的,像是轻羽搔弄着脸颊,幽研抬起头看着他,沉默许久,终于接下了他的手。

忽然间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你来了啊……”幽研说,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安的笑笑。

冰河之路露出了地面,寒冰砌成的冰宫不断崩塌,依稀可见有蓝色的水流出,冰河之路两岸是至寒的水,只消一刻,便可冻结万物。而玉石砌成的古路,时隔千年依旧如新,这条路上曾走过了千万的人,而归者寥寥无几。

修道者立在冰河之路的对面,古猿王扛着铁棒,守在风残月身后,冰河之路隔开了两方,至寒的水在潺潺流动,依稀可见其中稀罕的玉石,这些以玉石结晶形成的路,此刻却无法吸引一点点的目光,所有人注视着,不过是冰河之路的尽头,天帝大门!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扶桑木迅速的生长,很快攀上了天帝大门,绿色的枝叶生出,血纹自天帝大门上的横木上现出,缓缓印出了一条五爪金龙的雕像,大门内是一道碧蓝色的光芒,再无他物。

天帝帝俊以万年神力造化的大门,此刻洞开了!

一道红色光芒直奔向天帝大门,只听一声巨响,赤发道人被大力打中,倒飞出来!

天帝大门处金光毕露,金光化作了一个天将的模样,火瞳长须,赤磷金甲,手持方天画戟,模样甚是威严,金甲天将镇守于天帝大门前,将手中方天画戟一甩,周身金芒大盛。

“罪身累累,也敢擅入神殿!”金甲天将怒喝。

龙阳道人与法恶和尚俱是一惊,这金甲天将竟然以一击之力,将修炼如此的赤发道人击退,金甲天将之修为,恐怕更在三人之上!

正思虑时,忽然听得金甲天将怒喝,双手插入冰河之中,冰河之路迅速生出了万道裂缝。

“不好,他要毁去冰河之路!”龙阳道人大惊,手中幻化出两柄极细的剑,向着金甲天将刺去,那法恶和尚方才与风残月交手,已经失了法宝,手中化出了一根降魔杵,大喝一声,迎了上去。

不知其中究竟有如何神mì

之物,竟然令修道之人如此疯狂!

目光在对面紫衣的女子身上稍一停留,风残月回过身,对着古猿王道:“替我拦下其中一人。”又看了一眼幽研,道:“还可以一战么?”

幽研点点头:“嗯。”

皇天剑握于手心,风残月道了一声:“随我来!”向着金甲天将冲去。

身后,古猿王大棒一挥,挡住了赤发道人的路。

“来领教一下赤眉道人的火。”古猿王如是道。

“古猿王……”赤眉道人手心生汗。

下一刻,古猿王化作烈火冲上了,方才见了幽研的伤,如今古猿王怒火中烧,实力全无保留,铁棒大开大合,每一击落下,大地都要颤动不止。赤眉道人以火属之力,却无法敌过古猿王的怪力,一不留神,手中仙剑已被铁棒横扫到了。

“破军!”

仙剑传来**声,赤眉道人心叫不妙,捏了一道青火射向古猿王。

可破军之威,完全无惧青火,古猿王以护体元灵抵挡了青色火焰,铁棒重重砸在赤眉道人胸口!

噗!

一口鲜血喷出,赤眉道人几招之内,已败给了古猿王。

嚼着满嘴的血,赤眉道人恶狠狠的道:“果然是妖王之威,非我能敌。”送入口中一枚赤色的丹药。

丹药下腹,赤眉道人周身道袍突然鼓了一下,灼热的气息自其身上散发出来,再抬头时,赤眉道人双目已经通红,脸上刻满了红黑交接的印痕。

“百疆之火!”

赤眉道人大喝一声,弃了手中断剑,手心燃起了火焰,灵力在一刹那间更是壮大了数倍。

古猿王看着赤眉道人的火,眉目渐渐凝重,缓缓松开了手中铁棒,将其插入冻土之中。

双手燃起了火焰,古猿王闭上双眼,任凭血脉的力量流遍全身,炙热的血液如同火焰灼烧着身体,远古的血脉又一次的被召唤了,青铜的血液如狂魔般充斥在了古猿王身体,古猿王的身躯亦在一寸寸变大,失去了灵力束缚,此刻古猿王的身躯已有五丈,周身泛着火焰,双手,眉间,生出了白色的火!

两道火焰的身影撞在一起,古猿王大吼,一拳重重砸在赤眉道人胸中!

火焰纠缠,厮杀如同上古的战争。

第八十八章 天帝宝库

咆哮的金光大声炸裂,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圈,金甲天将每一次挥舞方天画戟,震荡的冲击都将四方的地面生生震裂。

法恶和尚修为最弱,敌不过金甲天将的重重威势,在金甲天将一番强攻之下,一口鲜血喷出,金甲天将方天画戟狠狠落在了法恶和尚的降魔杵之上,金光透过了降魔杵,炸裂了法恶和尚的胸膛!金光如同附骨之躯,并不散去,反是迅速腐蚀了法恶和尚的元神!

龙阳道人大骇,手中数道仙气打出,正欲退出这场战局……

嗤!

皇天剑自脑后穿过,风残月以三千影身,在龙阳道人背后一击毙命。

皇天剑上诡异的冒着黑色的气息,只是被大半的金光遮住了,风残月三千影身归体,回头看了一眼,见古猿王与赤眉道人难以分出胜负,又看了一眼已气喘吁吁的幽研。

大风忽然卷起了!

汹涌的煞气与魔气涛涛的洗涤着身上妖气,风残月双目渐渐漆黑,手中皇天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冰息!

万年冰心,寒冰之魄!

金甲天将感受到了强dà

的气息,眉头皱起,忽然大喝一声,周身金芒一层层爆炸,爆炸的范围一次比一次大,大敌当前,金甲天将要使出更为强dà

的力量!

风残月上前一步,稳稳踏在了脚下土地:“西海乙木——南燿离火——东岳瑞金——北冰葵水!大日如方,灼灼可炎,青冥冻土,百里尸寒!”

四方阵海中压住了金光,古老的阵法随着主人的强dà

而愈发强dà

,四方燃烧的火焰,极寒的冰,封锁了这片天地。金甲天将双手化作龙头,握住的方天画戟传来龙吼声……金色的方天画戟横劈而来!

重重威势压迫着劲风,方天画戟如同斩破了天地的神器,镇海阵中冰火丝毫无侵,而金甲天将力量更是奇大,一击而落,风残月避过了金甲天将的锋芒,大荒手赫然打出!

两人全无防守,眼见已是两败俱伤之局。

黑纱突然缠住了金甲天将的手,黑气非但没能渗入金甲天将体内,相反,金光顺着黑纱袭向了幽研,‘哧’的一声,黑纱断裂开,大荒手重重砸在了金甲天将的胸前,金甲爆裂,金甲天将方天画戟脱手,倒飞出去!

风残月一手抓住了方天画戟,浓烈的冰息冰封了,可铁戟仍旧入了腰间,切入了血肉之中,如若不是幽研方才以力相阻,方天画戟几乎将风残月拦腰斩断!

以寒冰之息冻结了伤口,白色的光芒在愈合着体内血肉,风残月咬牙,猛地拔出了方天画戟!

大片鲜血涌出,伤口迅速被绿色的妖元力包裹了,脸色霎时苍白,如这般严重的伤,即便是风残月,也无法再短短时间内治愈。

反观金甲天将,胸中金甲爆裂,大荒手的煞气入侵了金甲天将的血肉之中,可金光与煞气生生相克,金甲天将一掌拍在胸口,金光顿时将余下的煞气驱散干净!

双手聚力,金色光拳砸来。

风残月更不犹豫,再次祭出煞气,大荒手两度出手。

两股力量再次相撞,黑色大手竟在一个照面被金色光拳打退,风残月再出手,已后继无力。

眼见金光即将撞上……

“紫魄剑!”

紫色的光华自金甲天将背后刺去,剑力固然不强,可主人所御的乃是千年神剑,金甲天将不得卸去了部分,一只手去抵挡紫魄剑。

脑后生风,风残月还未再稳住身子,直觉令他向下低下了头。

一道仙气自头顶擦过。

龙阳道人额前有一个窟窿,可气息却尚还在,这等以元神回命之术,不过是为了给风残月一击复仇,可却未料到紫灵儿突然出手,拦下了金甲天将的攻势。

“孽徒,你竟然……”

幽研自龙阳道人背后闪现,手指化爪,刺穿了龙阳道人的心脏,气血消去,龙阳道人最后的元神散尽,一句话最后未能说完,恨恨而去。

方才动作太大,腰间的伤口再度开裂,失去了妖元力的护体,风残月一阵头晕,紫灵儿以紫魄剑对上了金甲天将,虽然招数尽出,可未能伤的金甲天将分毫,反倒是被金甲天将一再逼退,到了天帝大门入口。

血色的雕纹正从古木上褪去,扶桑木渐渐枯萎,天帝大门打开的时间就要到了,大门缓缓的关闭。

金甲天将一声大喝,铁拳砸在紫魄剑上,力量之大,令紫灵儿双手俱麻。

只手一弹,紫魄剑咣当落地,紫灵儿脸色煞白,眼见金甲天将的铁拳向自己挥来,手上使不出分毫气力,再无相抵之力。

“剑修天皇!”

锋利的剑刺穿了金甲天将的喉咙,金色的血液一滴滴的顺着剑尖低落下去,金甲天将的身形一怔,强dà

的攻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停了下来。

风残月三度祭出了皇天剑,妖元力消耗极大,额上已满是汗水。

可阵势丝毫不停!

剑上突然传来一股怪力,几乎要令风残月抓不稳了,金甲天将竟然以手抓住了无物不破的皇天剑,一寸一寸,拔出了自己的喉咙!

金色的血液落地,灼烧着冻土,发出嗤嗤的声音,金甲天将抓着皇天剑,一双金瞳怒视风残月!

另一只手突然抓住了紫灵儿,金甲天将为两人所伤,极为愤nù

,双手之上聚起了远比方才强dà

的金光,金光束缚了身躯,金甲天将喉咙里发出嘶吼的咆哮!

“堕入罪恶之域吧!”

更为强dà

的金光波动开来,风残月突然明白了,金甲天将要以自身之力,引爆天地灵气!

以这般强dà

的力量爆炸,恐怕冰谷都要毁于一旦。

可如何还不出手!

赤色的光芒忽然涌动,风残月双目血红,周身气势再次暴涨数十倍!

狂暴九式,第七式!!

狂暴的力量席卷了全身,风残月猛地抽出了皇天剑,赤芒挣脱了金光的束缚,风残月抓住了金甲天将的肩膀,以万钧之力,掷入天帝宝库!

紫色的身影突然映入了眼中,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浮现了惊恐的神色!

一只手抓住了!

金甲天将半边身子已经入了天帝宝库,强dà

的吸力再不断将金甲天将吸入,金甲天将的手紧紧抓住紫灵儿,风残月感觉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再这般下去,紫灵儿恐怕要被两股力量撕裂!

忽然就要不顾一切的放手一搏!

狂暴的力量在一刹那席卷了天帝宝库,赤色的力量重重撞在了金甲天将的胸口,携着一道紫色身影,冲入了天帝宝库!

轰!

古老的大门重重关闭了,下一次,又是千年。

第八十九章 紫衣

通往天帝宝库的冰河迅速崩裂,至寒的水化作了蓝色冰晶,又迅速的粉碎了,化作白茫茫的尘埃飘散。

漆黑的乌云却没有散去。

伴随着阵阵雷鸣,天雷开始炸裂,连古猿王也为这等天地异象所惊诧,一拳击退了赤眉道人,似火的双瞳注视着翻腾的天际。

冥晦的气息在整片冰谷的上空氤氲,死亡的气息将冰谷化作了一片死地,而天雷不断落下,重重击打着死气,一道电光,千万黑气便消散了。而更多的黑气则笼成了一只巨大的手,阴风刮过,巨手突然掠起了大片的冰雪,黑气所触之地,冰雪尽然做墨色!

“北冥之鬼!”

幽研才发觉,天空上现出的巨大面孔,竟是一只恶鬼的模样。

而所有的黑气来源,都不过是才关闭的天帝大门!

“难道,冰河之路已经崩裂……天帝大门,所去之地并非天帝宝库!”一股不详的念头涌上心头,幽研抬起头,黑气所化的巨大鬼身与天雷做着最后的挣扎,不断的溃散,作为天神设下的人间界最强dà

的力量,所有生物在天雷下均无法幸免,北冥之鬼显然并无例外!

突然耀眼的光芒!

七玄天雷重重穿透了黑气,天雷砸在冰谷中央,巨大的冲击力激荡着寒冰与冻土,穿破了数百丈的冻土,刹那整片冰谷化作了一片废墟,冲击浪卷起的雷电,令古猿王不得不罢手去抵挡。

赤色的火焰撞开了无数雷电,赤眉道人不惜被雷电重伤,冒着元神受损的危险,向着远方遁去。

火焰去的极快,古猿王并未再做追击,收了魂器,看着已经化作巨坑的冰谷,渐渐眯起了眼睛,火焰渐消。

“那女子尚在何处?”古猿王说。

“苍山之主已经接回去了,冰谷之中,不过是我化出的幻象。”

“嗯。”

古猿王点了点头,忽然嘴角泛起了笑意:“冰谷毁成了这般模样,若是冰老鬼还在的话,怕是会杀了我吧。”

幽研不禁苦笑,眉目间一阵暗淡。

苍苍的山在远方伫立了千万年,冰雪尚未融化,而彻骨的风已自大北吹来,吹乱了草木,卷起满地的尘埃,向着远方飘去,古猿王眯着眼睛,缓缓道:“你不必担心,北冥生死路都去过的,大抵王的剑已经锈了,要去磨砺一番吧。”他说着,忽然叹了叹气,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岁月就这般的不见了踪影,战意,似乎也退却了。

“这一千年,我们过的都不容易啊……”

寒风掠过,冰已彻骨。

————————————————————————————————————————————————

天帝宝库之内。

整片天地已经混沌了,灰色弥漫在四下,没有光,亦不见了灵气,混混沌沌的只有身体在飞速坠落……

轰!轰!轰!

赤芒与金光在天空之上不断冲击,金甲天将凭着强dà

的力量,重伤之余,仍与风残月难分胜负。

而狂暴的力量不断堆积,血液渐渐沸腾到了极限,再持续使用狂暴九式,心脏恐怕会受不了巨大的压力而爆炸,而这一刻处在狂暴九式的巅峰,风残月双手已经祭出了皇天之剑!

“紫灵儿,稳住心神!”

巨大的剑威在拔剑的一刻,已经透露出了无可睥睨的力量,而所有的剑,只要怀着必杀的心,那一刻的刃,必也是极凶的!

赤色染了剑芒,金红交杂的颜色爆裂,皇天剑出鞘!

“万象!”

一道庞大的剑qì

挥出了,巨大的力量生生迫的风残月后退,而真zhèng

的剑势还在下一剑!

双手同时握住了剑,猛然劈下。

“森罗!”

森然浩荡的绿色妖元力打出了,强dà

到狂暴九式也无法侵蚀的妖元力,在这一刻斩破了苍穹,冲上了金甲天将的面前!

巨大的爆裂连同血肉炸飞,所有的妖元力寄于的一剑,令金甲天将抵挡的双手粉碎,顷刻爆体!

空中迅疾的风向四方狂吼,衣衫传来丝丝的断裂声,风残月一手执剑,另一只手抓住了紫灵儿的腰肢,向着混沌的大地坠落而去……

狂风在耳边掠过,女子身上的幽香与狂风,已经分不清究竟眼前是什么,而风残月努力保持着清醒,这般坠落下去,怕是两人都要化作肉泥!可再起手,皇天剑已无法再御,妖元力的极度空虚,风残月甚至无法再出手了!

怀中的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

突然,紫灵儿挣开了他的手,手上凝聚起了浩浩紫气。

风残月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要杀了我!

那一刻的念头闪过脑海,温润的手已经贴上了胸膛,紫气没能伤害风残月,却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道紫色的护罩,紫色的仙气环绕周身,紫灵儿似乎用尽了所有灵力,来保全风残月!

她在耳边诉说着,一字一字却不清晰。

“这一次,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狂风掠过了她的长发,眼中的温柔如风而逝,风残月胸口被她用力推了一下,向着无边的混沌坠落下去,而她的身影宛若一道紫色的蝴蝶,漂浮,坠落,失去了灵力,她与一个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而有一刻我担心你要杀我。

风残月瞪大了眼睛,拼命的催动妖元力,可石入大海,妖元力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他就那么看着,看着紫色的身影消失在了混沌的天地间,再也看不到了。

惊恐,而后是暴怒,无力,终于涌上心头。

我乃万古的帝王,我挥手千军,可有一刻绝望涌上了心头,我明白了,我不过与你一般,一介凡人。

混沌之始的鬼地,青色的身影终于放弃了挣扎,闭上了眼睛,任凭身体坠落下去。

风在耳旁呼啸而过,所有的风,所有的混沌,都抵不过一念间灰了的念头,所有的因由,亦抵不过一个果。

身体重重摔在了地面上,紫气散开,后背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彻骨的疼痛令风残月猛的惊醒了,脑海中无数的光影闪过,最终都不过是女子在耳边轻声诉说着决绝的话语,虽未入耳,却已入心。

而这一刻,念头涌上了脑海,犹如绝望的的潮水不曾退却。

终于两不相欠。

第九十章 北冥生死路

这是一条绵延万年的古路,亦是一条不归之路。

往生之路。

万物都避不过的死亡,魂魄必将途径,在这条路上,生灵化作幽鬼,所有走过了的魂魄,再也不见了回头路,只有两岸盛开的红花,黑河之水,通往幽冥阴暗而低沉的呼声。

从此人世相隔。

黑气笼罩了天空,混沌,以及无边的黑暗,幽鬼所在的地方不见一丝阳光,有的只是碧蓝的磷火,时明时暗。

风残月努力的动了动,手指微微颤动,妖元力的空虚令他提不起一丝力qì

,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过去,可风残月知dào

不能睡,睡着了,野鬼会吞噬了血肉,魂魄,最后只剩下一具惨白的骨架。

狂暴九式的反噬力在疯狂的吞噬力量,腰上的伤口还在滴血,风残月隐隐感觉到了鬼气,幽鬼之息,已越来越近。

皇天剑便在他的手边,尽管光芒微弱,却有着所有幽鬼都为之恐惧的气息,若不是这把剑,风残月早已被幽鬼吞噬,分毫不剩。

用尽全身力qì

住紧了手,不死之心缓慢的跳动,引动了体内另一股力量,冰凉的气息如甘露传遍了全身,冰凉的气息带来了灵力,疏导着每一条经络,风残月腹部的不死之心在剧烈的跳动着,不断的分散精魄之力,令风残月恢复过来。

突然坐起了身。

眼见昏暗了片刻,风残月睁了睁眼睛,围在他周围的,是数十只的恶鬼,眼睛血红的盯着自己,吐着长舌,露出锋利的獠牙,对血肉有着急切的渴望,可又因为畏惧着皇天剑,不敢靠近。风残月环顾四周,却见所处的地方,竟是一处沼泽,黑气在四下飘散着,弥漫了死亡气息。

背后生了一层冷汗,不知为何有了恐惧。

起身,皇天剑紧紧握住了,风残月双眼蒙了一层暗色的光。

忽然想起了,那个紫衣的女子。

灵识开始扩散,一丈一丈的扩大范围,这种搜索极为耗费妖元力,才恢复的身体,又在一点点的榨干。

可有时候,风残月宁愿抱着一丝希望,也不愿就此放弃了,因为放弃了,就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

一丈,而后变成十丈,最后是百丈的搜索,了无信息。

风残月额上生汗,妖元力已经无法再搜索了,否则灵识无法收回,魂魄会离体,在这等鬼怪之地,魂魄离体无异于死亡。

一处幽鬼极为密集的地方,被灵识搜索到了!

没有修仙者的气息,也没有生者的气息,可密集的幽鬼却异常奇怪,不可能有如此多的幽鬼聚在一起,聚成了一个点!

风残月再不犹豫,向着幽鬼所在之地奔去,他的妖元力已经空了,只能任凭两条腿踩在深浅不知的沼泽里,一路而去,魂魄纷纷避开了,而他握着皇天剑,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而去!

终于,在筋疲力尽的一刻,看到了密集的无法分辨的幽鬼群。

不下千只!

幽鬼涌动着,覆盖了天上地下,透过它们灰色的身体,风残月看到了一缕光,一律微弱的,渐渐暗淡下去的光。

攥紧了皇天剑,阴气太重压抑了皇天,可剑身颤抖着,要挣脱束缚了!

“以吾之名,破汝之封!”

指尖的血滴在了剑身上,咆哮的金光化作一条金龙,风残月松开了手,皇天冲入了幽鬼群中。

下一刻,剧烈的爆炸响起,极烈的阳气融化了大片幽鬼,被烈阳灼烧的幽鬼,丢下了残肢断臂,暴怒而惊恐的把目光投向了风残月。

风残月的目光,却落在了远处,那一身紫衣的女子。

她处在一处幽深的湖中心,周身泛着淡淡的涟漪,手腕处有一串微弱下去的光。

心中的火苗,突然变得炙热了!

再也无畏的向前一步,幽鬼也不退避,向着风残月扑来。

没有接手的一刻,金色的龙咆哮而来,吞噬了大半幽鬼,继而盘绕在了风残月周身,金色的光芒如同一轮烈阳,幽鬼纷纷退避!

风残月向着那紫衣游去,黑水极沉,风残月游得慢,靠近,终于抓住了紫灵儿。

紫灵儿的身体极为冰冷,风残月将她自水中拉出去,手中捏了一道青火,也不顾及身边的幽鬼,便在湖边燃了起来。

“还好,还好。”风残月见她胸口微弱的起伏,一颗心放下了大半。

运起妖元力,迫出了紫灵儿腹中的黑水,却不见她有丝毫醒转的迹象,想是灵力耗尽,又坠入了水中,力qì

用尽,极为疲倦才无法醒转。

青色的妖火燃烧着,风残月将她放在胸口,身子在火堆旁暖着,好让她好受些。

女子冰冷而柔软的身子躺在怀中,风残月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想来坠入水中的一瞬间极为痛苦吧。

不禁叹了口气。

“像你这般不曾绝情的修仙者,又怎么能修成大道?”风残月摇摇头,为她捋了捋额前的青丝。

她睡着的模样极为安稳,像小孩子一般,长长的睫毛尤为动人,大抵是在水中久了,脸色有些不寻常的白,一身紫衣浸了水,诱人的肌肤若隐若现,风残月下意识的避过头,不再去看她。

这一次不知多久,因为见不得阳光,风残月也无从推算时间,只觉得时间过的极为漫长,连他也要睡过去的时候,拍拍脸,又打起了精神。

祭出皇天所需的妖元力极为大,风残月收了剑,布了一道驱鬼的法阵,这才放下了心。

又是许久。

隐隐之中,有什么在怀里微微一动,风残月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双明亮的秀目,双目相对,紫灵儿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你醒来啦。”风残月说。

紫灵儿不答话,依偎在他怀里,想动,却发觉周身乏力,一动也动弹不得。

“你的灵力耗费极大,坠入湖中受了伤,我刚刚为你接了骨,还是不要乱动的好。”风残月看出了她的意向。

紫灵儿埋着头:“你……你,没事吧。”

风残月点点头:“没事。”

正欲再说什么,忽然就被一只手堵住了樱唇,风残月看着她,目光认真:“我从不希望你救我。”

紫灵儿呆了呆,低着头:“哦。”

目光透过了青色的火焰,风残月压低了声音,他也很倦怠了,声音有些嘶哑,但还是那样的清楚,缓缓说道:“我希望你活着,你要活着,人世的路才刚刚开始,你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他忽然笑了笑,道:“可我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人世的种种,我已经尝过了,紫灵儿,你要活着。”

他又重复了这一句话。

第九十一章 情愫

紫灵儿目视着他,良久,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青色的火焰就这样燃烧着,不知多久,直至身上的衣服干掉了,灵力稍稍恢复,紫灵儿才微微挪了挪身子,与他隔着一堆火焰。

“我去找些吃的。”

风残月忽然起了身,见她慌张的神色,不禁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在这里布了法阵,幽鬼近不了身。”

紫灵儿道:“那,你小心些……”

风残月点点头,转身走入了北冥生死路。

北冥生死路是鬼怪栖息之地,无光,是万年的黑暗之地,而这里鬼怪群聚,本无生命,可极阴之地亦有一些古怪的生物,只是极难寻找。

过了许久,也不见风残月的身影,紫灵儿有些坐不住了,刚要起身,腰间传来剧烈的疼痛,原来脊骨才被接好,若不是她修行略有小成,已有仙气覆盖了骨骼,此时早已做了一个废人。即便如此,疼痛亦是久久才消,紫灵儿拂去汗水,不敢再动。

远处走来了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只看清了是一个青衣的人,紫灵儿面上一喜:“你回来啦。”

没有回应。

亦没有生者之气。

紫灵儿脸色一变,待到那青色的身影走近,才看清楚了,是一个半身腐烂成白骨的恶鬼,身上披着的青色袍子早已破烂不堪,头上白发尚在,蛆虫在腐肉中不断爬动,两只眼珠凸出,内脏流了一地,模样极为可怖!

恶鬼停在了法阵之外,白骨做的手伸来,才入法阵,便爆fā

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剧烈的青火燃烧在白骨之上,竟无法烧断这只手。

是修炼百载的恶鬼!法阵无法拦下这种鬼物!

紫灵儿脸色苍白,下意识的抓向腰间,没有紫魄剑。

原来剑落在了天帝大门。

没有了剑,灵力耗尽,面对这只修炼百载的恶鬼,紫灵儿心中生了莫名的恐慌,有些,害pà



恶鬼踏入了法阵,青色的火焰燃烧,紫灵儿喊出了他的名字。

“风残月!”

仍旧没有回应。

周围死一般的安静,恶鬼嘴里吐出恶心的血沫,身子已经进入了法阵之中,每一步踩下去,都如一块巨石压在紫灵儿心头,这只恶鬼张大了嘴,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要将她的血肉一点点吞噬干净!

唰!!

犹如两心相知般,金色长剑在这一刻从天而降,自恶鬼头颅洞穿了身体,继而是一声爆裂……

一袭青衫挡在了身前,幻化出一道强光,挡住了炸裂的血肉。

风残月脸色有些难看,小心的看了一眼紫灵儿,眼中有愧意:“你没事吧。”

紫灵儿咬着嘴唇:“没,没事。”

风残月看她脸色不对,额上冷汗直冒,顿时紧皱眉头,也顾不得男女之礼,一只手摁在她的腰间,金光一闪,向着腹部一推,‘咯吱’一声骨头的脆响。

紫灵儿忍不住**了一声。

“再不可动了,否则脊骨错位,便接不回来了。”风残月叹了口气,道:“对不住你了。”

紫灵儿摇头,道:“公子来的及时。”

风残月道:“若是及时,也不会令你再受伤,”眼睛看向她,见她目光正看向自己,双目又是一迎,紫灵儿连忙低下头。

一阵沉默。

片刻,风残月才笑了笑,提了提手上的鱼:“敢不敢吃?”

紫灵儿看着那两尾手掌大小的鱼,生的又黑又扁,嘴上有着黑鱼一样长长的胡须,几乎看不到眼睛,不由大为好奇:“这是什么鱼?”

“夭夭。”风残月道。

紫灵儿不禁笑了笑,:“好奇怪的名字。”

风残月也是一笑:“不知dào

味道怎么样。”

仿佛将刚才的恐怖抛在了脑后,紫灵儿一呆,一双沉稳的手抱起了她的身子,风残月看了她一眼,道:“这里阴气太重,于你恢复灵力并无好处,去了前面,有一方空地,倒是处休息的好地方。”

“……哦。”软绵绵的声音传来。

紫灵儿把头埋在胸口,男子身上成熟的气息熏陶着,令她一阵阵头晕,贴着风残月的肌肤,传来阵阵酥麻感,紫灵儿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羞红了脸,在他怀中大气也不敢喘。

是一段深深浅浅的路。

走过了沼泽,又过了一片荒树林,风残月将紫灵儿轻轻放下,生了火,烤起了鱼。

碧色的火焰泛起了异样的光,紫灵儿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正认真的烤着鱼,神色一丝不苟,有如在锻造什么神兵利器一般,竟然丝毫不分神。

鱼肉传来了诱人的香气,浓烈的香气侵入了口鼻,紫灵儿这才察觉自己小腹发出咕咕的声音,脸色浮起一层红晕,只是在碧色的火焰之下,未曾被风残月所发觉。

又是片刻,风残月递过鱼:“尝尝手艺如何。”

紫灵儿有些拘谨的接过,又听他嘱咐道:“小些咬,不要烫到。”脸色却是更红了。

一块鱼肉入口,外皮已烤的酥脆,内里的肉却是极为柔滑,入口即化,紫灵儿唇齿一动,道:“这鱼真好吃。”

风残月笑笑,也咬了一口鱼。

鱼肉烤的极好,又兼两人久未曾食,寻常的烤鱼也似极为美味,不过一会儿,两条鱼只剩下了骨架,风残月将鱼骨丢入碧火之中,抬头之际,迎上了紫灵儿的目光。

她的眼波似水,秀目中隐着淡淡的光,青色的火焰映着她的脸颊,光亮似雪,恍若人世间不染尘埃的清丽女子,大千世界,这般好kàn

的眉眼怕是再也难寻。

风残月看着她,忽然就笑了笑。

紫灵儿一呆,这才收回了目光,道:“公子见笑了。”

风残月不答,捡起地上的树枝扔进火堆里,木柴燃起红色的火焰,火光下,风残月明亮的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暗淡了下去。

“你修仙,有二十载了吧。”

紫灵儿闻言,神色一怔,答道:“十九年。”

“那便是幼时拜于天机道了。”

“嗯。”

几句平淡的对话,忽然间气氛就沉默了。

紫灵儿低着头,心中忐忑。

而风残月只是看着火,碧色的火在他乌青色的眼瞳中燃烧着,不知何时就熄灭了。

无尽的黑暗,与火焰一同沉寂了。

风残月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黑暗中他的笑容无处可觅。

紫灵儿并不畏惧黑暗,心却生了寒意。

“你知dào

我是什么?”

“我知dào

,”她紫色的瞳孔映着光,碧色的火再次燃烧起来:“这是天下正道与妖魔的斗争,与我,并无关系。”

第九十二章 上路

风残月看着她,她的目光是那般认真,她的眼中不见了笑意,而光芒却不曾陨落。

风残月伸出了手,那只手穿过了碧色的火焰,想要抚摸紫灵儿的头发,可蓦然的,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缓缓收了回来。

“我们终有一战,”风残月说。

紫灵儿默然。

风残月静静的说:“而你还不是我的敌手,我许你十年,十年后的今日,你我都将拔剑,”他的目光透过了黑暗,看向深邃的远方:“而那一战,必有一死。”

紫灵儿抬头望着他,道:“这便是,你要的结果?”

“我要的不是结果,”风残月说:“我要的是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一个从来都得不到的理由。”

紫灵儿不解,想要再说什么,却发觉已无言了。

原来,最终还是要拔剑,最终,还是要兵戈相见。

你许了十年之约,十年。

可我不愿。

“你曾同我说起,人妖残杀,又有什么意义?”紫灵儿说:“我当时不明白,现在依旧不明白,不过……我想着有一天人世不再有杀戮,人与妖可以共存,或许这一切都不过时我的贪妄,可我仍然相信,这世上有一个桃花源,那里住着妖灵,仙神,凡人,所有生命在桃林中生老病死,有一天,偌大人世也会满落桃花……”

“我不知dào

,但愿真的有桃花源。”风残月默默的说

幽暗的世界,再也看不到了终点。

风残月突然笑了笑:“还不知能否脱身,便想着这般的事情,现下你还是把伤养好吧。”

紫灵儿知dào

他的笑容是假的,却不愿拆穿,他的笑有一种特别的魅力,紫灵儿喜欢他的笑,喜欢听他笑着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哪怕只是,一句也好。

于是她也笑了笑。

“睡一下吧,过些时候我会喊醒你,”风残月说:“这一次,不用担心再有恶鬼了。”

紫灵儿点点头,身子贴在冰凉的地上,闭上了眼睛。

身体已经困乏了,可种种念头在脑海中纠缠着,许久,紫灵儿才睡着了。

这一梦不知多久。

远处传来了幽暗的鸣声,似乎幽魂也困倦不已,随着黑暗入睡了,大泽深处不时的冒出水泡,水下更不知有多少亡魂白骨,远处森森的树林,游荡的幽鬼缓缓停下了脚步,不曾抵达的流浪已不知多少年,而多少年后,又有谁曾擦肩而过。

这仍是一条永不回头的路。

再度醒转来的时候,是在一条陌生的古路之上,四下是黑色的沙子,可隐隐可见远方沙漠的尽头,一缕并不耀眼却温暖的光。

紫灵儿伏在他的背上,他以妖元力治愈着紫灵儿受伤的背部,不断的涉足向前。

头搭在他的肩上,紫灵儿悄悄的瞟了他一眼,他似乎还不曾察觉自己醒来。

紫灵儿悄悄的,又闭上了眼睛。

晃晃的路,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紫灵儿已不知了,可她只是觉得,若是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终点,也是好的。

直到黑沙的路到了尽头,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光源便在眼前,是一处闪烁着白光的法阵,阵中心有一跟白玉做的长棍。

这只玉棍细长,周围笼着一层厚厚的魂气。

“这便是镇魂之柱,北冥生死路的中心,”风残月说:“我们要一直向前,抵达无望海,穿过洞天之河,重归人间。”

原来他早已发觉自己醒了。

紫灵儿在他后背动了动,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走吧。”他忽然又说,继xù

背着她向前走。

他的肩膀并不宽广,可紫灵儿这一刻觉得,这世上最可靠的,便是身边的人了。

哪怕山穷水绝,再也无路可走,黑暗中总也会有光一般的人,带来阳光的温暖,带着微暖的笑,穿破了层层混沌,穿破了无尽黑暗,在岁月将止前抵达你的身旁。而那一刻你并不知,我却以为此生与你,乃是大幸。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枯草生长着,零零散散的在某个地方,更多的则是白骨与游荡的魂魄,这些生魂来自人世,如今还未染上怨气,化作厉鬼。

紫灵儿忽然想,若是百年后不曾修的正道,怕是自己,也要沦为着生死路的亡魂吧,轻飘飘的走过了忘川河,一碗孟婆汤,一生便了了,而后是下一世的轮回,下一世是谁,生的怎般模样,遇见了谁,却在也不是紫灵儿了。

念由心生,紫灵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歇息一下,走了好久。”

“终于肯说话了,”风残月笑笑,道:“过了这原野,可以寻到治疗骨伤的药,到了那里再歇也不迟,”说着回头望了她一眼:“还是你饿了?”

“我……”

“可惜荒原没有生物,寻不到吃的,”风残月说:“不过我为你准bèi

了干粮。”

自怀中取出了一块布,风残月递给她,道:“来的路上摘得,还算可口。”

紫灵儿打开来,内里是一些青色的果子,个头不大,她捡了一个放入口中,有些酸涩,又有些甜。

“是沙棠?”

风残月道:“是无魂树的果子,每一个魂魄解脱,无魂树便会生出一颗果子。”

紫灵儿似懂非懂的应了声,嚼了几颗果子,又将剩余的包起来。

“你真好。”

紫灵儿忽然这么说。

风残月脚步一顿,而后继xù

向前走:“我一直觉得,在你们修道者眼中,我是无恶不赦的妖魔。”

“不,你是好的,”紫灵儿说:“因为你是好的,所以……”

“所以?”

紫灵儿摇摇头:“没什么。”

就这样又走了很远,广袤的平原在一步步中到了尽头。

在平原与沼泽相接的地方,生着一种黑色的花,这种花是疗伤的良药,风残月将紫灵儿放下,说了声,便只身去摘黑色的花了。

昏暗的天空下,青衣的男子俯身,起身,又到了另一处,做着重复而枯燥的动作。

而远处眺望着他的女子,只是静默的看着,眼中温暖的光,就这般将一个人刻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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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黑雨

万里的群山将沼泽与大海隔开了,要抵达无望海,势必要穿过前方的大泽,而风残月心知,愈加远离镇魂之柱的地方,鬼怪便愈加强dà

,难以对付。

采了些许药草,风残月返身走回了紫灵儿身边。

“这些要敷在背上,你……”

紫灵儿呆了一呆,面上旋即浮起一层红晕。

身子滞了片刻,紫灵儿别过了头,双手抓着上衣,缓缓拉起,露出了光滑如玉的背。

风残月以指聚力,妖元力透过了肌肤深入到骨上,每划过她一节脊骨,便见她的身子微微颤动,直至捏到了断骨处,紫灵儿痛的咬住了牙,忍着没有出声。

风残月将袖子撕出一截长长的布条,黑色的药草贴上后背,一层层的缠上,布条缠过了她的小腹,不经意间触到了她的肌肤,温润的感觉透过手指,风残月指间一顿,继而又将布条缠好了,在腰侧处打了一个结。

理了理衣服,风残月掌心贴在紫灵儿后背,妖元力亮起,治疗着紫灵儿受伤的背。

温热的妖元力洗涤着背部的经络,不断修复断裂的骨骼,疏通血脉,方才的尴尬仿佛变得云烟般轻散,紫灵儿嘴角一动:“多谢你了。”

“本是因我而起,没什么好谢的。”风残月输送着妖元力,眉宇间少见的有些愁闷:“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好,你的伤在黑水中浸染过,我虽以妖元力克制,可终究无法根除邪气,再拖上半月,即便背上好了,也会落下病根。”

紫灵儿道:“很严重么?”

风残月想了想,道:“嗯……说不定日后会驼背,肌肉发黑,皮肤会老的快些。”

紫灵儿笑说:“公子不要嫌弃便好。”

风残月道:“你若驼了背,可是我的大罪过,日后天机道少不得千万人都要追杀我。”

紫灵儿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天机道虽有双修,却是千百人中才有一对,我又不须嫁人,即便驼了,于修仙也是无碍,更何况以公子的本事,会害pà

天机道么?”

“可我不愿你有碍。”

话一脱口,两人俱是一呆,风残月面上稍有尴尬,道:“我的意思是,你的伤因我而起,我定要治好,否则……”

紫灵儿打断他的话,笑道:“否则公子便娶了我这驼背的姑娘。”

风残月知她是在说笑,却也笑了笑,点头应下。

两人说笑着,不知怎的,天上落下了雨,雨水的颜色也是有着北冥生死路的黑色。

风残月此时无法脱开手,任凭雨水滴落,见黑色的雨水滴滴落在紫灵儿身上,顺手一探,扯下了青衣递了过去,道:“是驱邪的衣衫,你穿着,邪气无法侵入身体,我有妖元力护体,这些雨水无法伤我。”

紫灵儿不去推让,接过青衣披在了身上,衣袖处撕开的痕迹还历历在目。

紫灵儿忽然有些感动。

“你真好。”她又这么说。

雨水顺着天空落下,原本不大的雨势,渐渐却变成了大颗大颗的雨滴,雨水顺着头发淌下,不过片刻衣衫便湿透了,风残月以妖元力贴住的地方,妖元力冒出腾腾白气。

雨水冰凉,风残月左手也贴了上去,以另一股妖元力温暖着紫灵儿的身体,她身有重伤,定不能再受风寒,否则在这荒芜之地,便是丢了性命也不稀奇。

好一会儿,风残月收了妖元力,手掌撤离紫灵儿的背部,大雨此时歇了少许,风残月搀起了她。

“试试能走路么?”

紫灵儿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缓缓向前迈了一步。

腰间似乎没有那般疼痛了,紫灵儿心中一喜,又向前走了几步,这些时日脚不沾地,也是极为难受。

脚下踩上了地面,黑色的草极滑,紫灵儿不经意间踩着了,脚下不稳,而后一个踉跄,身子向着草地摔去……

一道身影如电,在她即将落地的一刹,接住了。

风残月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贴在她受伤的后背,紫灵儿的衣衫沾地,青色的衣衫半落……

天空的雨落的急了,大颗大颗的雨水砸在风残月的背上,而他双手接住的女子,瞪大了眼睛,眼中映着唯一的人。

心中有什么在搔弄着,痒痒的,却很舒服。

紫灵儿忽然伸出了手,温软的玉臂环住了风残月,樱唇贴住了他的嘴唇。

天地间的闪电划过,激荡的雷鸣即将来临,而这一刻,凡尘的种种被抛在了脑后,唯有一个女子,用尽了平生的勇气,在风雨中拥吻着。或许电光过后是无尽的雷鸣狂吼,万般的狂雷将摧毁一切,仙与妖,尘世的种种因由,将使我无法见你,我们将在茫茫人海中走失,再也不见。

可那一刻的风雨里,修仙的心入了红尘,难以逃脱。

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一点一点浸染了风残月,风雨打在后背,他像是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个女子对他的,并非你救过我,所以我便要还你的纠葛,原来她对自己的……是真真zhèng

正的喜欢啊!

旅店中深夜的初见也好,危难时候毫不犹豫的一剑也好,哪怕是生死边缘的取舍,她都在毫无保留的流露着自己的感情。

她的胸口贴着身体,温软柔滑的肌肤,隔着薄薄的衣衫,风残月依稀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跳的好快,像小鹿乱撞着。

许久,她的动作停住了,樱唇慢慢松开,风残月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忽然情不自禁的贴上去,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紫灵儿一怔,双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透过指缝看着他。

“你跟我走吧。”

风残月的目光认真,一字一字的说。

风雨急促,依稀能感觉冰凉的风掠过耳畔,紫灵儿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肌肤相亲的温暖,脑海中一片空白。

只余下了这样一句话。+++++++++++++++++++++++++++++++++++++++++++++++++++++++++++++++++++++++++

第九十四章 死泽

天上的雨落个不停,冰凉的浸着肌肤,有一刻,紫灵儿承认,自己还是动了念头。

只消一句话,二十余年的岁月便抛却了,凡尘的束缚不见了踪影,随着一个人,不知dào

要去哪里,却一直向前走,哪怕前方终究没有了路。

可抛得下尘世种种?

父母,师尊,同门,一个个重若泰山的人浮现心头,他们的呵斥与温暖字字于心,紫灵儿知dào

,这一刻,她放不下的。

她蓦然摇了摇头。

“我的牵挂太多,”紫灵儿说:“不能和你走。”

风残月眼中并没有惊讶,嘴角挂着往常的微笑,他像是不曾期盼一般,自然也没有了失望。

他松开了手,向后退去。

心中莫名多了一分空虚,紫灵儿看着他,抿着嘴唇,缓缓将眉眼垂下。

风残月收回了目光,大雨落下,她立在风雨中,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说话,可风残月隐隐觉得,那娇弱的身躯中有着莫测的力量,他的手穿过了雨水,轻轻落在她的头上,道:“我也有很多牵挂,尘世种种,我也放不下。”

紫灵儿低着头,声音很小,可风残月依稀听出了那几个字。

他的嘴角挂着笑容,那笑容却更浓了一些。

再也没有说什么,风残月拉着她的手,走到了一处避雨的地方。

一滴一滴的雨水自山石上落下,地上一个又一个水洼,斜风吹过,紫灵儿感觉有些冷了,下意识的裹紧了衣服。

许久之后,一场雨终于停了。

在荒原的尽头,幽深的大泽一望无际,贴着地平线上浮现出群山的踪影,却也遥不可及,紫灵儿眯了眯眼,远眺着一望无际的大泽,忽然听身旁的风残月道:“是北冥生死路的死泽,内里有着极凶的鬼怪。”

“可还有其他的路?”

风残月摇头,道:“回到人间的路只此一条。”

紫灵儿听着他的话,种种念头生起,不由问道:“公子也曾来过么?”

“来过的,”风残月点点头:“只是很久了,以前的事情也记不起了。”

“记不起了?”

“嗯,大抵是太过遥远,连记忆也化作了碎片,虽然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却尽是些残缺不全的,”风残月的眼睛看向了远处,双瞳中光亮渐灭:“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为什么会记得那些微不足道的,却将那些重yào

的人,重yào

的事忘记了,后来我才发xiàn

原来所谓重yào

的,俱是些不开心,难以释怀的。”

紫灵儿默然,只静静地望着他,不再言语。

大抵又歇息了半日,其间风残月以妖元力为紫灵儿疗伤,发觉脊骨已经有些愈合的迹象。

在死泽中寻了几尾鱼,一些浆果,小睡之后,又运功为紫灵儿疗伤,几日时间,竟不觉便过去了。

风残月再强dà

,也终归凡体,一日运功之后,疲倦难耐,倚在石壁上便睡了,紫灵儿方时采回了浆果,见他睡着的模样,眉头紧锁,忽然有些不忍。

次日,再疗伤之时,紫灵儿屡屡说起自己伤已无碍,不料风残月脸色一变,手上不轻不重的搭在背部,紫灵儿吃痛,再不敢推让他,只能纵容他为自己疗伤。

这样几日,直至紫灵儿行走无碍,风残月才收了手。

“只要没有什么大动作,伤也无碍,但切忌不可动用仙气,你的体内此刻有我的妖元力,仙妖之气相冲,轻则重伤。”风残月见她欣喜的绕着步子,不由再嘱咐道:“小心些,不要再滑到了。”

紫灵儿身子忽然顿了顿,脸上莫名其妙红了。

风残月却未曾察觉,收拾了一下,道:“走吧。”

紫灵儿点点头,向着他伸出了手。

葱白的玉指被握住了,手心传来淡淡温暖,风残月心头颤了颤,道:“前方沼泽,你可有飞剑?”

“有一柄尚未成形的剑,可惜载不动两人。”

风残月点点头,道:“可要小心脚下。”

言罢,两道身影向着死泽而去。

万年前也曾沧海的地方,如今烂泥遍地,黑色的怪树生于死泽之中,地上生着杂草,而白骨却屡屡不见,怕是有强dà

的妖鬼在,寻常妖物不敢靠近,尸体也少了许多。

路上,紫灵儿曾见过几块如巨人的骨头,以那般庞大骨骼的身躯,怕是有几十丈的身体,更为可怖的却是杀死他的妖鬼。只是好在两人一路上还算安宁,连一只鬼物也不曾遇到,只是几次紫灵儿脚下踩中了烂泥,若非风残月及时,便要跌入沼泽了。

即便如此,洁净的鞋袜上还是染了污垢,紫灵儿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却没有太过在意。

原来牵着手,所有的在意都变得淡了。

那一条遥远的路上,紫衣的女子只是跟在他的身后,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手心淡淡的温暖,仿佛上天的恩赐一般,令人欢喜。

或许有一日,紫衣的女子真的放手了所有,要跟着他走遍山川万里,走过红尘纷纷,走很远的路,走很久,很久……

但此时此刻,她只是笑着,看着远处的死泽,这般阴森的鬼地,她却觉得是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她忽然拉住了风残月,风残月回过了头,不解的望着她。

而后是一个拥bào



没有言语,风残月笑着问她:“怎么了?”

“我抱一下,就一下。”

于是她抱了一下,许久,也没有松开手。

那个拥bào

有多么漫长,许多年后,王已记不起了,但苍茫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死泽,紫衣的女子抱着他,呢喃着他听不出的声音,她的身上有着淡淡幽香,柔若无骨的身体贴着他的胸口,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拥bào

了紫衣的女子。

只是,在那时候,王的的确确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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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魂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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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鬼王

风残月身后鬼潮涌动,自死泽中爬出的腐尸,骷髅,乃至实力强横的妖鬼,卷起了巨大的浪潮,铺天盖地而来。

而他面前的紫衣女子,眼中仿佛藏着钢铁一般的坚韧,决然没有一丝退意。

风残月伸手拔剑,一剑刺穿了冲上来的幽鬼,皇天之力顷刻间将幽鬼击溃,他的目色不改,俨然多了一丝光芒。

再次释fàng

了皇天之力,皇天剑化作金龙咆哮,涌入了混沌之中,而风残月掠过她的身旁,抱住了她的腰肢,化作一道金光向山脉而去。皇天所化的金龙在前方击退了一个又一个鬼物,他的手中青芒时而闪现,将身后的鬼物格杀!

终于,皇天所化的金龙停住了,金光没能杀死前方的鬼物。

巨大的牛鬼挡住了前路,皇天之力贯穿了牛鬼的身躯,可这种鬼物本有多条性命,皇天剑固然击碎了其中之一,却无法将其击杀。

金光一闪,皇天剑落回手中,风残月的身子停下了。

前后已无路。

汹涌的鬼潮自天上,地下,将两人包围住了,如一只密不透风的铁桶,铁壁森严,无处可逃。

成百上千的黑气凝做锋利的长矛,漂浮在上空,每一枚都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妖鬼之王只需挥一下手,千百长矛便贯下来,将地上的人一一洞穿。

风残月并不去看天上,双目盯着眼前的牛鬼,向前一步。

一步过后,地面荡起了波纹,青色的波纹如同水波一般荡开……而后,又是一步。

妖鬼之王似乎察觉了鬼群之中的异样,苍白的手臂一挥之下,长矛如雨坠落!

而风残月已经迈出了第三步,更为浩大的青纹在地面波荡开来,这一层波纹荡开之时,牛鬼已经冲到了面前,巨大的狼牙棒重重砸下!

青芒闪烁,地面上人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踪影。

牛鬼的狼牙棒才砸中地面,千百长矛落下,鬼群之中只听得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硕大的牛鬼被长矛洞穿,化作了黑烟。

青芒闪过,穿过了鬼潮,远在百里之外。

风残月身形不曾停下分毫,这一带的妖鬼聚拢到了身后,此刻正是退去的好时机,可他的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九步摘星,这等强dà

的妖族技法,极为耗费妖元力,若非风残月只迈出三步,定然已经妖元力不支,深受其创。

隐隐有鬼气在身后涌来,速度较刚才更为迅速。

眼前已是万里群山,跨过这道障碍,便抵达了无望海,可那鬼气翻涌的快,刹那已经抵达了风残月身后。

妖鬼之王伸出了苍白的手,一只手搭在了风残月肩头……突起的大力如同万山降临,风残月身形顿下,竟然被妖鬼之王一只手擒住了!

妖鬼之王单手甩出,将两人摔向山体。

风残月以身为盾,护住了紫灵儿,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钻心的剧痛传来,风残月狠狠咬牙,嘴角渗出一丝血。

“放我下去!”紫灵儿焦急道。

风残月抹去嘴角的血:“你身负仙气,我若放开,它必定先攻于你。”

此时两人未必都能活下,紫灵儿道:“你放我下来,我来引住它,你趁机攻它要害!”

风残月摇头:“幽殿之鬼速度太快,你将有性命之虞。”忽然探出手,将皇天剑塞入她的手心之中:“是我的剑,可惜耗费灵力极大,你带着翻过这座山,把剑丢入无望海,自然会有人来救我。”

下一刻,黑气涌来,妖鬼之王手持黑气凝做的铁戟,一戟挥过。

风残月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淡蓝色小刀,以刀锋对上了铁戟,层层黑气波动,紫灵儿生生被这股力量迫退。

“快走!”风残月手上青筋暴起:“我还有些厉害的招数,死不了!”

大吼一声,风残月手中淡蓝色小刀竟然发出了清脆的折断声,这一柄向来无物不侵的匕首,此刻在强dà

的鬼气之前,终于不敌强刃,断裂了!

铁戟以破山之势,向着风残月胸口挥来!

噗嗤!

浩荡的气息,与血腥弥漫开来……

风残月瞪大了眼睛,身边浩浩荡荡的帝威,此刻在一个女子手中,仙气环绕着剑体,这一柄上古仙神所驱的神剑,此刻再次握在了修仙者的手中,神剑化灵,皇天剑竟然为紫灵儿所用,刺出了极为耀眼的一剑!

皇天剑插入了妖鬼之王的胸中,刺中了心脏,妖鬼之王身体剧烈一颤,被炙热的阳气迫退了!

风残月心头突然一跳,不安涌了上来。

紫灵儿的口鼻,眼角,手心淌出了鲜血,殷红的鲜血落地,青色的妖元力在仙气的激荡之下剧烈波动。

紫灵儿擦了擦眼角的血,想要对他喊出来,可胸中激荡的仙妖之气冲击着血脉,她才微微张开了嘴,鲜血大口大口的涌出……紫灵儿剧烈的咳嗽,鲜血,仙气不断剥离,脸上一点一点失了血色。

所有画面定格在了此刻,他自女子手中夺过了皇天剑,再加迅速,也弥补不了女子失去的仙气。

世界在黑暗中潜伏着,万物静默,紫衣的女子身体摇摇欲坠,向着身后倒下……

风残月伸出手,抱住了她。

怀中的女子眼睛闭上了,想必这一刻,她满脸血污,定然不想为他所见吧。

“你不可以死,我许你十年之约,怎可违心。”风残月以袖子为她拂去了脸上的血污,缓缓的说:“你怎么这般聪明,我要你逃,你却将我困于股掌……”

涛涛鬼气在身后集聚,可背对着妖鬼之王的人,此刻再也没有了惧意。

他看着怀中的女子,眼中有怜惜与渐渐燃起的火。

“可你拔了剑,因我。”

尘世中再没有哪种解药,能使人清醒。

风残月抱着她,眼中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他伸出了手,抓起陪伴自己千年的皇天剑,金光毕闪,皇天剑深深刺入了山石之中!

偌大的光墙在这一刻隔绝了混沌,无边的向四面涌去,自无望海与死泽之间,亿万丈的金光化作了金色禁制,如同君王手中的山河,举手之间,山河崩裂!

轰隆的爆鸣声,万里的群山在金光的压迫之下炸裂,粉碎,化作了一片碎石。

而金光中的人,在这一刻,放手了神剑。

青色的波纹又一次亮起,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九步摘星,五步!

携着怀中的女子,气息就这般消失在了死泽,只余下一柄绝世的剑,与万山之骸。

第九十七章 孤岛

无望海与死泽,自皇天之力落下之后,再次隔开了阴阳。

汹涌的鬼潮没能打碎这等强dà

的禁制,千万的恶鬼被隔绝在了死泽,混沌的天空下,这些鬼物想必也不曾知晓,究竟有什么阻挠了前进的路。

而唯一遗下的,却是王的怒火。

无望海。

这一片浩瀚无际的大海,隔绝开了众生浮屠,大海中有着不多的鬼物,万年的海水浸洗着鬼物死气,令他们愈加虚弱,所有走过了无望海的鬼物,再临人间,亦没有了凶煞的本事,因此难以为祸人间。

在海的中心,一处方圆不大的孤岛,正燃着徐徐烟火。

青衣的男子埋首于药材之间,这些封存了近千年的灵药,已有不少腐烂,而好在所需的几味大药都还施加了灵力保存,尚可使用。

一面熬药,一面又去舀起一勺才熬好的药,尝了尝,顿时摇摇头,倒掉了准bèi

下一锅药。

许久之后,一列药罐都煮满了药,他才抬了抬头,擦去额上的汗。

出了药房,不远处是一间屋子,风残月推门走了进去,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一颗心再次沉了下去。

已经服下了圣灵果,挽留了最后一丝仙气,即便重伤垂死之人,也应醒转过来了,可风残月不曾料到紫灵儿体质特殊,又因体内的妖元力作乱,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再不敢去奢望什么。

手指拂过了她的耳垂,软软的,风残月看着她的模样,禁不住低下了头……

忽的,一双秀目睁开了,恰恰迎上风残月的目光。

风残月的动作僵住了,眼中的人儿先是一怔,脸颊泛起了红晕,抿了抿温润的嘴唇。

风残月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我很欢喜。”他忽然这么说。

不知dào

为什么,但是看到你醒来,就好像光又回到了身边,我那么期盼着,于是你回到了我的世界。

于是我很欢喜。

紫灵儿眨了眨眼睛,皇天剑的反噬太过恐怖,身体至今酸痛乏力,可她伸出了手,缓缓的,又小心翼翼的,落在了风残月的脸颊,冰凉却柔软的纤指划过,紫灵儿忽然也笑了笑:“再见到你真好。”

什么都是好的,你的世界是一片光明吧。

风残月看着她,她眉眼中隐着淡淡的笑,那笑容宛若一缕春风,拂去了心头的尘埃,尘世中这般的女子,遇到了,便不想放手了。

“等你放下了牵绊,就来找我,”风残月说:“你喊一声我的名字,我带你走。”

紫灵儿笑了笑,说:“若是隔了万里的海,你怎么听得到?”

风残月道:“那便跨过万里的海。”

小屋子里有着暖暖的炭盆,是不久前才燃的,屋子已经很破旧了,海风吹了千年,好在有法阵护住孤岛。紫灵儿隔着窗子,看到了外面的无望海,海水波浪起伏,一下一下晃在眼中,这样大的海,人若是掉下去了,必是极为害pà

的吧。

阵阵药香飘来,紫灵儿一怔,再回头望向风残月时,已见他出了门。

门半掩着,紫灵儿依稀看到了青色的身影穿梭于一处,端着一碗熬好的药,慢慢走近了。

风残月走入屋内,将药端到紫灵儿面前,道:“身子还乏力么?”

紫灵儿点点头。

风残月坐下来,一只手捏了木柄的勺,舀了一勺药,递到她的嘴边:“是很苦的药。”

“你……熬的药?”

“难不成是恶鬼熬的。”

“不,我是说你……药……”紫灵儿脸上有些发烫,闭上眼睛,吞下了药汁。

她微微蹙了蹙眉。

“烫么?”

“……有些,”紫灵儿睁开眼睛,舔了舔嘴唇上的药汁,笑了笑道:“真的好苦。”

“良药苦口。”

风残月吹了吹,才将药递过来,这样一勺,再一勺,他像是也不厌烦的,将一碗药喂着紫灵儿服下了,这才收回了手。

吃完了药,紫灵儿额上已生了汗,风残月为她擦去汗水。

紫灵儿吐吐舌头,道:“我幼时体质虚弱,也是一直吃药,大大小小的药不知吃了多少,母亲每次喂我吃完药,都要递一颗糖,她向来知我是最怕苦的。”她轻轻一笑,又道:“可惜父亲看不过,带我去了天机道,令我修习仙法来强身,只是父亲不知天机道治门严谨,这么多年,却连他们一面也见不得了。”

风残月听了,道:“我也许多年不见他们了。”

“公子的家人,也是……”

“我的父亲是妖,母亲却是平凡的女子,人间寿命,早已轮回去了。”风残月道:“我并不是很想念他们,只是觉得,若是能见一面,也算了却了一个心结。”

他说着,伸出了手。

紫灵儿猜的七七八八了,嘴角的笑意如初绽放:“公子哪里来的糖?”

他张开了手,手心是一颗红彤彤的糖果。

“不知你喜不喜欢。”

红彤彤的糖果递到了嘴里,一股甜意在嘴里化开了,紫灵儿道:“味道很好。”

“嗯。”

万灵山的灵果,就这样入了一个女子的口中,万年孕育的灵力,令人间界无数修仙者为之痴迷的神药,渐渐融入了血脉。

身子暖暖的,紫灵儿下意识的动了动,手已多了一分力qì



“公子喂我吃的,是药?”

“不,是糖。”

风残月起身,收拾着药碗,见紫灵儿虽然才醒来,精神却是很好,不由道:“这些时日没有休息过了,你再躺一会儿,大抵便可以活动了,我去烧些热水,等下你要入药浴,活络筋血,疏通一下血脉。”

紫灵儿莞尔一笑:“那要麻烦公子了。”

“嗯,还有一点,”风残月的手指忽然落在了她的琼鼻,刮了一下:“晚些尝尝我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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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长夜

几个时辰后,紫灵儿在风残月的搀扶下入了药浴,背部的伤又受了重创,若是不加以治疗,怕是拖得久了,再难恢复。

药汤下燃着尚温的炭火,药气撩人,风残月用的药十分之重,却是极清淡的香气,紫灵儿虽不懂药,但也觉得这些灵药俱是难寻之物,其中一味还神草,乃是天机道制作神药的重yào

材料,仅西海一处尚可采取,如今更是珍贵稀少。

心下莫名一暖。

药汤浸泡着的肌肤,渐渐润白,血液中不断剥离出黑色的气,紫灵儿下意识的动了动肩,已没有酸胀疼痛的感觉,只是仍有些乏力。

过了许久,才见她起身,以清水洗净了身子,着了一身放在旁边的衣物。

衣服大小刚好,是淡绿的颜色,紫灵儿扎了一条束腰的玉带,捏起玉簪扎好了长发,对着泛旧的古铜镜,忽然露齿一笑。

走出门,天仍是那般的混沌,紫灵儿看见他在远处的木屋中,屋子里冒着腾腾热气,他这般的模样,倒不像是一个怒笑拔剑的妖族,反是一个厨子的模样,手法娴熟,若是味道做的极好,便是可以出师了。

她忽然就这般的看着,也不向前走去,淡绿的衣裳衬着她无暇的脸,想是极黑暗的夜里,也无法遮住她的分毫。

而那个被她注视着的人,犹如心有灵犀一般,忽然的抬起了头。

他的眉目间不见了往日的凛然,多了一分明朗,乌青色的眸子有着淡淡的光,此刻他将长发束在了身后,一缕青丝恰落,映着他的脸庞,紫灵儿不自觉的呆了呆。

他笑着招了招手。

紫灵儿迎着他的目光,忽然觉得亲切了几分,与他并无拘束,并无纠葛,在这不见天日的生死路上,仿佛只有他是唯一的依靠,紫灵儿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相信一个人,但是信了,便就是了。

一处不大的空地,一张方桌,摆了几道菜肴,一罐鲜鱼汤,虽说算不上丰盛,但相较两人几日前所食的浆果野菜,却是好了不知多少。

紫灵儿笑吟吟的夹了一块竹笋,笋条鲜嫩,如雨后采摘的鲜笋一般,鲜美无比,不由好奇道:“这笋是才摘的?”

风残月点点头:“我曾以灵力护住的,还有这孤岛,本就在法阵之中,隔绝了北冥生死路的鬼气,所以才有笋可食。”

紫灵儿道:“无望海中怎会有孤岛?”

风残月道:“是大地息壤,取自皮母地丘,将其一粒洒于海上,便形成了这样的岛。”

紫灵儿却是听得不大懂了,她修仙不过十九载,一门心思不过修炼之上,师门中也无这等闲暇时间来传授旁门杂学,自然也就不感兴趣。

风残月舀了一碗鱼汤与她,道:“尝一尝。”

捏起木勺,紫灵儿见鱼肉炖的极烂,一碗鱼汤颜色纯正,微微缀了一口,却是美目一转,皱了皱眉。

“好苦的鱼。”

“可驱散你体内的妖元力,要喝下两碗方可。”风残月道:“是无望海的鱼,生了鱼丹,早已隔绝了死气,你再尝些,便觉得好喝了。”

闻言,紫灵儿不由又喝了一口,果然没有方才那般苦涩了。

只是鱼汤虽然于身体有好处,仍不比的菜肴鲜美,风残月见她连连夹菜,眉间更是多了一分笑意。

“你是第一个吃我做饭的人。”风残月说。

正端着木勺的手一顿,紫灵儿抬起头来,她的唇边沾了一滴鱼汤,被她香舌舔了舔。

风残月见她吃的孩子一般,全无半点修道者的气质,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是饿坏了么?”

“是你做的好吃,”紫灵儿咬着木勺,笑着说:“都要咬到舌头了。”

“吃吧,多吃些。”

不知为什么,你好像是那么容易满足,一饭一汤都要笑弯了眉眼。

可风残月依稀记得那极为锋利的一剑,她出剑之快,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那一剑之准,剑意之凶,想是她拔剑的一刻,必然怀着杀人的念头吧!

真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吃过了饭,风残月收拾了片刻,见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身上绿色的衣服衬着皮肤白皙,她却用衣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蜷缩成了小小的一个,风残月看的心动,走了过去,与她坐在一起。

“这是人死后的世界么?”紫灵儿说:“混混沌沌的,没有昼夜,没有生气。”

“嗯,”风残月点头,道:“你以为呢?”

“我不知dào

,师父叫我勤加修炼,日后修成仙人,便不必理会这等生死了。”紫灵儿看着那天空,忽然扭过头来看他,道:“可我想去找桃花源,听说那里东面是昼,西面是夜,是桃花满落的地方,没有战乱也没有纷争。”她眨了眨眼睛,问道:“桃花源,真的存zài

么?”

“存zài

的,可惜我也找不到。”

“以后我们一起去找,”她站起身来,一身裹着的衣服顿时散开,理了理衣裳,紫灵儿向着他伸出了手:“答yīng

我好么?”

风残月看着那只玉一般的纤手,忽然接过了,放在嘴边轻轻一吻。

紫灵儿触电般收回了手,脸色绯红,支支吾吾的,不知再要说些什么。

风残月起了身,已经向着远处走去了,他走的慢,可身子却也慢慢的走远了,紫灵儿凝望着他,蓦然觉得多了一分陌生。原来这个妖族的世界,她向来是分毫不懂的,从未涉足,亦从未知晓分毫。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混沌的天地下,他孑然一身的立于黑暗中,紫灵儿看不清他的脸颊,只依稀看到了他招了招手。

尘世如烟,多年后曾一身淡绿衣裳的女子,迎风立于万丈深渊前,她凝眸远望着,恍若有一个笑着,如阳光般的男子,于远山之中凝望着彼此,他的眼眸极为好kàn

,青衫宽袍,双手空无一物,而他向着女子招手,眼中笑意逢迎。

女子怔怔的望着,手中神剑落地,向着他伸出了手。

而忽然的,寒风掠过了眉间,那缕温存再也不见了,远山之中亦不见了人,不见了阳光般的笑意。

空山过后,白雪皑皑。

第九十九章 山妖之祸

东海水宫。[三五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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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鸣的爆炸声不断自水下传来,一波掀起一波,海面之上早已波浪滔天,冲天的元气波动了深海之水,惊得鱼群四散。

蓦然,只听一声极为沉重的撞击,整片水域剧烈的晃动,水面上涨,露出了一只石巨人的大手。

漆黑的石手足足有数丈之大,手中捏着一个女子,巨手大力攥死,女子连半分惨叫都没有,血花飞溅,海水染了一片红色。

石巨人的头颅露出了水面,依稀可见半个头颅被打碎了,眼中浓绿的液体不断滴下来,水下似乎有什么潜伏着,令石巨人不得不脱身,无心顾及这场战斗,赶快离开水域。

可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剑自水下刺来,持剑的女子面若冰霜,一剑刺下,毫不犹豫的刺入了石巨人的胸中,剑芒刺穿了石巨人的身躯,可山石之躯竟不为长剑所伤,石巨人反应迟缓,再挥手去抓之时,女子已经退出了数十丈。

碧绿的光芒自女子手中晃起,锁妖环的光芒直射眼中,石巨人眼中露出了恐惧之色。

“抓到了,是这个女娃子!”

喝声自耳旁传来,浩荡的海水分开了,黑衣壮汉擒着淡黄色衣裳的女子,脚踏仙剑,正飞出水面。

女子神色一变,手中的锁妖环扣住,掌心妖元力凝聚而起,向着那黑衣壮汉袭去……

嗵!

巨大的光柱在分神一刻,稳稳击中了女子胸口,石巨人口中喷出了极为浓烈的光,逼得女子连连后退,其中石子重重打在女子胸口,一缕鲜血溢出了嘴角。

石巨人发出尖锐的声音,向着女子喝道:“青蛇王,莫再做无用挣扎,乖乖束手就擒,或许饶你不死!”

青蛇王眼中杀意毕现,狠狠咬住银牙,厉声道:“山妖,你竟联合修道者,屠戮我青蛇族!”

那石巨人哈哈大笑,瞥了一眼黑衣壮汉手中的女子,笑道:“青蛇王,你好端端的蛇妖,偏要护住这个女娃子,今日你降也罢不降也罢,老祖杀的人,有本事便来寻我,哈哈哈,不过以你那修为,怕是见了我山妖王,蝼蚁而已!”

秀目一寒,锁妖环出手,青蛇王手下绝不留情,锁妖环迎面袭向石巨人。

黑衣壮汉冷笑,抛出了手中女子,挡在石巨人面前。

青蛇王又惊又怒,锁妖环顿时失了方向,向着一侧划去,那黑衣壮汉接住了朱怜儿,径自哈哈大笑。

“卑鄙!你竟然……”

冰凉铁器入了胸口,无声无息,却疾如闪电。

一股寒意自后背泛上了心头,痒痒的感觉,如针刺一般的挠过了后背。

青蛇王低头看去,一柄细长的剑自胸口穿过,如蛇般露出了头,又迅速收回,青蛇王眼中满是震惊,周身妖元力迅速的溃散,化作了一丝丝绿芒……

噗!

长剑离体,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出。

青蛇王怔怔的立于空中,胸前汩汩鲜血直流,她伸出了手,摸了摸胸前的血……

噗!

又是一剑!

剑意之凶,刹那冻结了身体,青蛇王娇躯剧颤,手上终于失了气力,远方的锁妖环失了主人的力量,直直坠入海水之中,碧色的光芒渐渐消失在了海里。这一剑刺穿了心脉,剑意将青蛇王五脏搅得粉碎,青蛇王咬住了嘴,鲜血滴滴答答的自嘴角流出……

而身后的人,悄无声息,又轻轻的推了她一下,任凭她坠入了海水中。

“走罢。”

银发的冷面男子收了细剑,目光不曾看向青蛇王,只依稀对那两人招了招手。

被黑衣壮汉擒在手中的朱怜儿,呆呆的看着那身影跌入了海水之中,掀起一片浪花,沉入了大海里。

“坏……坏坏……坏人!”朱怜儿眼角噙着泪,这个不明世事的女孩,在这一刻发觉了生离死别的难过,她无力的伸出了手,可海与天的距离那般长远,她抓不到了,亦看不到了曾经的面孔。

“他……会……会……杀了……你……你们!”

水量波动,水下冲出了一道身影,如光如电,刹那到了朱怜儿身旁。

手中长剑猛挥,黑衣壮汉来不及反应,血光闪过,一条手臂霎时被卸了下去,那身影抓住了朱怜儿,再一招手,抵住了银发男子的细剑。

“你真如此不惜命?”

银发男子看着那青色的身影,眼中杀意闪过。

细剑穿透了青蛇王的长剑,而青蛇王竟然不避,任凭那剑刺穿了手臂,抓着朱怜儿,向远方逃遁。

她的五脏俱碎,血脉已断,却凭着元神之力,硬要救回朱怜儿。

银发男子冷冷看着青蛇王,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尾随的细剑如电光而过,青蛇王遁逃的身影一僵,低下头看向怀中的朱怜儿。

她的表情已经模糊不清了,嘴角鲜血沾了长发,朱怜儿战战兢兢地的看着她,伸手去抓她的手,不知她究竟怎的了。

“我不能保你了,小丫头。”青蛇王目光中透露着决绝,松开了手。

一道剑光自远方射来,犹如破山之击,在青蛇王松手的一刻,死死钉在了她的胸口,粗大的重剑带着青蛇王的身体,以摧枯拉朽之势,穿破了万丈海水,生生将青蛇王钉在了海底!

青蛇王痛苦的表情一掠而过,而后,用尽了最后的妖元力,点燃了指尖一缕绿光。

青蛇族最后的血脉,在这一刻碎掉了元神,以命魂之力,生生打开了阴阳的结界,那一缕绿光穿过了大海,飞快的掠过了中州大地,极北元洲,遁入了混沌的北冥生死路,直至消失不见。

女子的手指缓缓垂下,海水波动着,一次一次卷起她的衣角,飘起,又渐渐落下。

浩荡的东海畔又一次恢复了平静,没有了风,只余下海上漂浮的尸体,染红的海水一次次涌上沙滩,渐渐变作了寻常的颜色。

天空上不知何时落下了雨,冰凉的雨混入海水之中,敲打着海面,一次次不罢休。

海水下,女子最后一缕魂魄散去了,幽幽的,随风雨隐入了天地。

承君一诺,宁不相负。

第一百章 洞天之河

一道剑光穿过了混沌,划出了明亮的弧度,向远方掠去。

风残月驾驭着仙剑,剑芒不纯,又兼身后带了紫灵儿一人,速度却是不快,但这般前行了半日有余,已然看到了无望海的尽头。

展目望去,眼前是一片平坦的黑石地,地面极为光滑,其间生长着极为稀少的树木,每一根都要百丈之高,风残月御剑绕过了树木,眼中映出了白色的光。

路的尽头,白色的水流自混沌落下,如一匹皎洁的银练横空,长长的悬挂在了天空之中,下方的水汇成了一条白色的河流,烟气笼绕,白色的仙气氤氲于白河之上,一座石桥被隐了大半,只依稀看得出大概模样。

洞天之河。

仙剑的光芒渐渐暗淡,洞天之河的古禁制驱散了妖元力,风残月缓缓将仙剑落下,光芒散去,仙剑再次化作了一枚细物,飞入了风残月袖中。

想是许久不曾见过光,紫灵儿看见了洞天之河的光芒,不由一呆,道:“这里便是通往人间界的路?”

“过了云桥,魂魄即可重回人间,可我们以肉身入了北冥生死路,若要出去,必须等到洞天之河断流之时,方可返回人间界。”

风残月目视着天际而来的河水,这条源于古神禁制的河流,流淌着绵绵不绝的神力,如今古神已经湮灭了千万年,而仅其一缕神识,便封锁了两界之路,那千万年前的神灵,究竟又有着如何可怖的修为。

而要修liàn

多少载,才能圆满。

紫灵儿见他怔怔出神,并无意喊醒他,只是见了洞天之河的水,潺潺的河水淌过手心,冰凉之意掠过了心头。

忽然就想到了,离开了这扇门,妖便是妖,仙便是仙,正邪之分,如同这落地的洞天河水,黑与白分开了,再无法交融于一起。

再欲转身,看向风残月之时,一缕绿芒划过了眼前,光芒极为迅捷,眨眼不见。

潺潺流动的水忽然失去了神力,光芒由一点而起,慢慢扩大,扩大,以亿万丈的速度,刹那将整片天地染做一片白色!

洞天之河的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转,所有的神力都聚集在了地面,白光亮了一刻,又以光般的速度缩了回去,凝在了石桥之上,化作了白色的光团。

而本应有所动作的风残月,却怔怔的立在原地。

那缕神识融入了脑海,无数画面错乱在一起,风残月分不清了,那些残破的画面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图画,可他隐隐听到了呼救声,听到了剑芒碰撞的声音,鲜血,与溃散的魂魄。

“人间界的门打开了!我们……”紫灵儿的声音哑住了,浓烈的鬼气笼住了洞天之河的大门,这等强dà

的鬼气,甚至压制了神力!

之后是滔天的鬼气。

妖鬼之王伸出了森白的手臂,没有面孔的脸上鬼气愈加浓烈,每一个步子都踏在了黑石路上,每走一步,黑石都要崩裂,余下的鬼气弥漫在路上,如妖火般燃烧着。

它竟然跨过了无望海,追上来了!

手臂甩出,森白的手臂刹那间伸长了千百倍,妖鬼之王出手凶狠,向着紫灵儿袭来。

妖鬼之王记着紫灵儿那一剑,森白鬼爪携着涛涛鬼气,传来鬼怪的嘶吼,如一只出笼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手中紫芒亮起,紫灵儿以仙气抵御鬼爪,忽然一道身影掠过眼前,速度之快,紫灵儿根本来不及反应。

妖鬼之王森白的皮肤浮现,鬼气弥漫了紫灵儿周身,侵染上了紫灵儿双臂,在这等强dà

的威势之下,紫灵儿竟无法移动分毫,只眼睁睁的看着妖鬼之王另一只手上的大嘴缓缓张开,向着自己喉咙咬来……

啪!

金色的光芒打在鬼手之上,冒出嘶嘶白烟。

沉稳有力的手落在了紫灵儿肩头,温暖的触感,与庞大的力量在这一刻涌入体内,妖鬼之王的积威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残月的双眼不知为何变得血红,身上杀意若隐若现,随手一招,紫灵儿身前浮起了金色的光墙,内里的光芒驱散着紫灵儿身上的鬼气,而他一人走上前,迎面对上了妖鬼之王。

这只鬼王穿破了他的结界,寻着他的气息,追到了洞天之河,要将他逼上了绝路。

他这般追逐着,如豺狗一般,要咬住猎物!

可是豺狗没有想过,猎物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深深埋藏的杀意,抖擞着身上金色的鬃毛,发出了狂狮的怒吼!

再也没有了路,没有了可逃遁的方向,王焦躁的攥着拳头,终于,豺狗咬住了他的喉咙,王清晰的感觉着血液自身体逃离,力量与火,仿佛宿命一般醒来了!

因为山穷水绝,因为再无可退!

那便拔剑吧,扯烂你稀泥糊的面孔,露出你锋利的獠牙!你在无底深渊中抽出了隐藏千年的狂傲,这一刻,你如狂狮般醒来!你如苍龙般的睁开了摄人心魂的金瞳,体内的血脉在一遍遍燃烧着,那沸腾的力量,要将你点燃了!

风残月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扣在喉咙的鬼爪,庞大的力量夹杂着狂暴之力,生生的,以无法抗拒的蛮力!拉开了鬼爪!

鲜血滴滴淌下,可风残月看也没有看,他的手抓住了鬼爪,另一只手,迎上了妖鬼之王的重拳!

嗵!

一道身影倒飞出去,风残月右手拳头血肉模糊,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了,任凭鲜血淌下,每一滴血,便多了一分愤nù



已经没有路了!

他忽然撕裂了衣衫,后背的鲲图仿佛活起来了,浓烈的妖元力,煞气,魔气,重重力量在身体汇聚着,而他却将一切力量凝聚,牢牢的,打在每一寸身体之上!

御甲之术!

烈焰燃烧起来了,不死之心剧烈的跳动,仿佛主人再一次的自地狱归来,揭开了血脉的枷锁!

“你如何敢!这般触怒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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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炎刀

君王的威严,金光,化作一道烈火,火焰向着前方蔓延,围绕着洞天之河燃烧起来。

黑气腾腾,妖鬼之王发出了嗤嗤的笑声,脚下踩着火焰,黑气弥漫,顷刻便将火焰熄灭了!

可突然而来的气势,如君威降临,山河之间,唯有一道极烈的炎刀,迎面而来。

轰!!

炎刀撞上了妖鬼之王的身躯,烈焰燃烧,大片红色气息扩散开来,周围空气俱被这等红炎灼的发烫,气息逼人!

妖鬼之王周身的气息刹那变了,炎热的刀仿佛融化万物的真火,以吞噬着天地的气势而来,使这原本不足轻重的一刀,化作了极凶的刀,极烈的刀!妖鬼之王的双臂在火焰下迅速剥离了血肉,白骨燃烧,火焰迅速攀上了身躯,更为猛烈的冲击爆fā

了!

炎刀,开阳式!

以妖元力凝做的炎刀,再一次的挥出了无可匹敌的一刀,青色的火焰穿透了火焰,重重击在了妖鬼之王胸口,而后以破竹之势,生生穿透了妖鬼之王的胸口!

炎刀而过,赫然留下一个碗大的窟窿!

一声爆响,妖鬼之王的身躯炸裂开了,无边的黑气蔓延开来,浓烈的黑气在火炎之息下一退再退!

竟如此畏惧!

空中出现了巨大的鬼手,在炎刀的霸威之下,妖鬼之王终于现出了真身。

鬼手撞上了风残月的身体,光亮暴起,御甲之术以万山为垒,鬼手如触钢铁一般,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而极炎的刀,凭空消失了!

风残月周身的气息由极热,刹那冰寒下去,古怪的寒冰之力蔓延开了,寒冰的真气迫出了炎息,两股力量在体内碰撞起来,竟然无法相容!

胸中气血翻涌,一冰一火激荡着,将血脉不断残催,鲜血随之溢出了嘴角……

闪烁着血芒的鬼身冲出了黑雾,化作数十丈大小的妖鬼之王,周身携带着死亡气息冲来,只一刹那,鬼爪划过风残月胸口,划出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同一刻,消失的炎刀再次浮现,拼着一击之力,霸道的炎息再次击中了妖鬼之王!

妖鬼之王的真身受火焰灼烧,发出一声尖叫,黑气受挫,连连退却。

若非动用了御甲之术,方才一爪,早已将风残月的身体斜劈做了两段,即便如此,胸口的血亦是流个不停。

而愈多的血,化作了愈多的怒火!

你这不知死活的豺狗!你这渺小卑微的生命!在你触犯王底线的一刻,为自己掘好坟墓吧!

轰轰隆隆!!

巨大的炎群爆裂开来,风残月立于火焰中心,强dà

的火焰形成了一道上升的气流,周围的风疯狂的向着他的身上卷来,而他双手捏印,一次,再一次!手心沾染了胸口的血,双掌重重合在一起!

火焰燃烧了,在阵中心,在阵主身上熊熊燃烧起来了!风残月的黑发飘扬起来,火焰无法侵染他的身体,却在他的皮肤上剧烈的燃烧,他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冰息,却迅速被疯涌的火焰侵染,燃烧!

焚尽万物吧!

指尖滴下了极纯的精血,以血脉为钥匙,打开了上古的阵法!

“八荒之阵,启!”

伴随着怒吼之声,上古的阵法开启了,无穷尽的火焰在这一刻彻底压下了鬼气,洞天之河的水蒸发沸腾,又一次的蒸发,黑石路上的树木燃烧起来,黑石冒出了白烟,开始融化,妖鬼之王所处之地,万般火焰席卷而去!

天空之上重重爆裂声响起,烈焰携着狂怒的风,蛮横的吞噬着鬼气,妖鬼之王周身被火焰穿透了一个又一个洞,而更为巨大的火焰袭来了!

鬼气凝做了精纯的黑墙,生生抵挡住了火焰!

背后的杀意,却如同恶鬼一般盯住了,妖鬼之王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怖,这等出生即为鬼王的生物,至今的千年里,第一次生出了巨大的恐惧!

炎热的刀息在腾腾燃烧着,风残月立于妖鬼之王背后,两人之间隔着数丈的距离。

黑墙被火焰一寸一寸的侵蚀,背后灼热的气息燃烧着,妖鬼之王忍不住转过了头,迎上了那双金色的瞳孔。

而后是横空的一刀,携着遍天的火焰,黑墙也无法再阻挠火焰,两道火焰将妖鬼之王夹住了,致命的刀,在那一刻也挥了出去。

炎刀,落山式。

一刀而过,山亦将崩裂,而暴戾的刀以炎热的气息,拦腰斩断了妖鬼之王的身体,火焰迅速的燃烧,一丝一毫的鬼气也无法自这样的火焰下逃出去。妖鬼之王的鬼爪才伸出了火焰,顿时又被火焰包围住了,火焰灼烧的骨头噼啪作响。

凄厉的叫声在大火之中,久久才绝了。

风残月望着最后一丝鬼气化作了虚无,挥袖之间,绵延四方的火焰之息散去了,洞天之河被烧得一片漆黑,白色的河水不见分毫,唯有以金光护住的女子,安然无恙。

他的瞳中映着渐渐散去的火焰,那战意如同燃烧的火焰,随着他剧烈的喘息,不断的自身上散开来,在心头,在周身散开……

白色光团上的鬼气已经消了,御甲之术在身上剥离开,风残月在胸口大穴上连捶了几下,止住了血。

眼中血色悉数退却,而萦绕在周身的君王之息却还依然存zài

,风残月挥手撤去了金光。

紫灵儿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般修为的妖族,怕是师父紫云道人都未必有如此吧,而他,却以一已之力,击杀了妖鬼之王,幽殿之鬼的王者。

“你,究竟是谁?”面前的人,明明是无比亲切,可突然像是覆了霜雪,隔开了山一般的距离。

与他对面的人并未答话,只是收回了目光,闭上双眼。

再睁开时,已然化作了乌青色的瞳孔,君王之威在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紫灵儿一惊,察觉到他空虚的身体之时,脸色突然大变。

丹田之中,不见丝毫妖元力!

要如何的释fàng

妖元力,才能不留一点余地。

“走罢。”风残月疲倦的说。

眼见白色的光团愈来愈弱,两道身影入了其间,旋即隐没。

第一百零二章 雪地

通往人间界的路,很长,又说不清究竟有多长。

四下是白色的光,没有风,亦没有泥土,白色的光散漫在了整个世界,唯有一条路,细长,通往远处的大门。

风残月休息了片刻,脸色不见刚才那般苍白,才睁开眼睛。

“你还好么?”紫灵儿关切的问道。

“还好,”风残月抚了抚胸口的伤,才包扎好的伤口,隐隐传来刺骨的痛:“方才你都看到了?”

紫灵儿微微颔首。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睛直直的看着风残月:“那真的是你么?”

风残月摇了摇头,道:“不,那是一个恶鬼。”

“恶鬼?”紫灵儿惊诧道。

“嗯,是我心中的恶鬼。”风残月道,想要在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无由的陷入了沉默。

那是你心中的猛兽啊,挥刀即刻斩断了鬼王。

千年了,你终究揭开了蒙尘的封印,放出了心中的野兽,打开了牢笼。

“我曾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放他出来,可我错了,我解开了恶鬼的封印,”风残月静默的看向紫灵儿,眼中掠过一丝哀叹:“终有一日,恶鬼会将我吞噬。”

“那便是你的心魔吗?”紫灵儿说:“你斩不破它?”

风残月摇头,道:“那并不是我的心魔,而是……”他的话忽然落空了,一口鲜血涌上喉咙,风残月脸色潮红,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快运功护体!”紫灵儿慌忙道。

“不碍事,是胸中的淤血,”风残月咳嗽着,将口中的血污吐出来,站起了身。

紫灵儿见他身体颤颤巍巍的,像一根弱不禁风的稻草,风一吹就要倒了。

方才还那般威风的人,此刻却弱的不堪一击,紫灵儿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其实,当时你大可丢下我,独身返回人间界,也不必招惹这一身的伤……”

风残月听得并不清楚,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嗯……”紫灵儿想了想,莞尔一笑,道:“遇见你真好。”

风残月不做声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却又渐渐望向了前方,这一段路的终点快要到了,他已经看到了人间界的光,感觉到了一丝丝灵气波动的气息。

紫灵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垂下了眉眼,

是啊,再如何的好,也是要分别了,再多的不舍,也不过一句青山绿水,君勿相忘。

心下不由沉了一分,她看着风残月走向前的身影,忽然就不知要说什么了,可风残月并未发xiàn

她未跟上,走了许久方才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她,见她站在原地丝毫未动,道:“再不快些,通往人间界的门就要关掉了。”

“嗯,这就来了。”

白色的光亮起,渐渐的归了沉寂,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起一句话,一直到了结界处,风残月才回过头来看她。

一纵身,跃出了结界。

风吹来了,夹杂着冰冷的气息,迎面灌入了口鼻之中。

脚下踩的是一尺厚的雪,新鲜的空气隐着冰冷刺骨的寒,风残月不自禁的伸开了双臂,而胸口传来了阵阵疼痛,不得已收回了手。

紫灵儿在他身后出了结界,扑面而来却是极冷的感觉,不由抱住了双臂,打了一个冷颤,道:“好冷。”

“是啊,好冷的天。”

风残月看着她,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一路上的阴霾仿佛葬入了冰雪之中,重见天日的感觉,犹如**般明媚。

他们忽然笑出了声。

天光云影,寒风白雪,走过了死亡之地之后,尘世的种种是如此亲切,紫灵儿捧了一团雪在手心,冰凉的雪花还蓬松着,她的手指捏的紧了,对着风残月招呼了一声。

啪!

才回头的人,迎面吃了一记雪球。

紫灵儿眉眼之中的笑意更浓了,又要抓起雪球掷他,再掷过去,被风残月随手接住了。

“你这般心性,居然还敢说自己是修仙的人。”风残月掂量着手里的雪球,冰凉的感觉透过手指,他转了几下,掷出了手。

雪球极快,迎着紫灵儿面部飞去,紫灵儿原以为他不会丢来,惊了一下,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温润的唇贴上了面颊,在耳旁呵了呵气,轻咬了一下耳垂,酥麻的感觉自耳垂传遍了全身,紫灵儿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向后一闪,见风残月手里拿着雪球,眼中藏着淡淡的笑意。

方才的一幕浮上心头,紫灵儿脸上飞起一片绯红。

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轻衣薄衫的儿女彼此望着,尘世的情分,缘字,大抵也不过万山中一片雪花,落了,也就到了。

“你不冷了么?”紫灵儿忽然的说。

“冷啊,元洲的雪,是最冷的了。”

“那还不快些去买些衣物。”

“不了,我不买衣物。”风残月在远处望着她,她的身影如是万山之中的星辰,飘摇着,又亭亭立于雪中,不知是近了,还是远了,于是他招了招手,道:“我要走了。”

对面的人儿一怔,目光呆了一呆,继而也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喊道:“是啊,我也要快些赶回师门,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

“嗯。”

“这些天不见了,师父他们一定很是着急。”

“嗯。”

“天机道其实有很多很好的人,他们对我也很好,教我修习仙术,练剑,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指导,我的修为会很快提升的。”

“嗯。”

他就那么一直应着,紫灵儿看着他,嘴角仍旧挂着笑意,只是招手,却不知dào

要说什么了。

风残月的身影闪过了面前,在她身旁轻轻走过:“我要走了,紫灵儿。”

“那你还去买衣物么?”紫灵儿说。

“不去了,我也要去很远的地方,我的剑已然拔出,便一刻也不收不回了。”风残月看着她,伸手拂过她玉也似的面颊,笑了笑,道:“不过,我会在远方等着你的,哪一天你想来找我,记得,喊我的名字。”

话音落下,人已消失在了茫茫雪地,看不到了。

留在原地的女子,怔怔的盯着脚下的雪,许久,向着他远去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向远方。

第一百零三章 元洲之变

晴明的天空之上,几只耐寒的鸟儿飞过,这些终年不曾南徙的禽鸟,如同大雪般守候着元洲,等待它醒来的一刻。

传言元洲原本是不存zài

,千万年前,巨大的龙坠落在了极北之地,苍龙的骨骼化作了万里山脉,血肉凝做了元洲黑色的土地,濒死之时,苍龙的双瞳射出两道精光,射穿了元洲隐晦的天空,有人曾言,有一日天空的大洞将会复原,死去的苍龙将再次振翅,翔于九天之上。

而其真伪,早已没了辨别的方向,人云亦云,人世间的种种传说,也在这一番番轮回中流失了。

远处,浓烈的腥气遥遥飘来,鸟儿们慌乱的避开了,逃也似的向远方飞去。

一剑落下。

无头的尸体抽搐了两下,颈子里淌出了黑色的血,而被斩断的头与身子,缓缓化作了一只条黑色的蛇。

白衣的人收了剑,目光淡淡的看向前方,浓烈的尸臭自小村落中传出来,村落四周鹫鸟横飞,大量的死尸吸引了这些嗜血的动物,若不是元洲的天气寒冷,这一代早就蚊虫遍地,化作一片瘟疫之地。

白衣人御剑而起,仙剑在空中一个盘旋,缓缓落在了村落上空。

不见丝毫的生气,死尸周身浮肿,尸体发黑,显然是中毒致死,而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将一个村落的人屠的干净。

灵识覆盖了村落,白衣人仔细搜寻着每一点线索,由于毒尸的缘故,整个村落已经不见了活的生物,秃鹫盘旋着不敢下去啄食,似乎是在忌惮着下方可怖的生物。

忽然的,白衣人目光一闪,一具毒尸动了。

手臂僵硬的颤了一颤,而后是腿,身子,最后双眼睁开了,露出了深陷的眼珠。

而在这一具尸体动了之后,余下的尸体,又有几具睁开了眼睛,僵硬的站了起来,这些尸体四肢下垂,宛若没有灵明的动物,一快一慢的向着村外移动。

“活尸!”

白衣人眼角轻颤。

这些时日,各处不断传来有村落被屠戮的消息,仅元洲便发生了三四起,若是这些尸体都活了过来,受人操控攻击人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手下再不迟疑,几道剑光分别向着活尸袭去,剑光入体,那些活尸竟然没有死去,拖着身上的剑光,回过了头,看向天空之上的白衣人。

白衣人眉头皱起,捏了一个诀,剑光轰然爆zhà

,活尸在这一记爆zhà

之中,纷纷炸裂,再看去时已经没有了一个活尸。

一道光彩掠过天空,携着冰寒之息袭向白衣人。

白衣人单手持剑,左手划出一道太极印,太极印迅速的扩大,抵挡住了寒冰之剑。

“什么人!”

一道身影浮现于空中,目光冰寒:“想不到青帝门人,下手竟然如此狠毒,连一方村民也不放过,真是枉为修道之人!”

那人着了一身道袍,三四十岁的模样,手中的剑散发着阵阵冰寒,怒目而视。

白衣人漠然扫了那道人一眼:“若我所为,更无需下毒。”

“青帝向来古怪,或许便喜欢以毒杀人,北州修道者,哪个不知青帝为人卑鄙下流,不择手段。”那道人冷冷一哼,道:“今日有幸得以亲眼所见,真是大开眼界!青帝门下第一人,嘿嘿,真是个笑话!”

“你说……青帝是什么?”

“卑鄙无耻,丑恶之人,为修道人所不耻之……”

“放肆!”白衣人恶狠狠的打断了他的话,眼中掠过一丝凶狠之意:“是非黑白,北州自有定论,青帝岂是你这等宵小之徒可以评头论足的!”

那道人闻言大怒,手中连连几道冰箭打出。

一拂白衣,青帝门下第一人,承影剑之主云麓,身影只这么一闪,消失在了空中。

冰箭打空,那道人大吼一声,周身迫出了寒冰气息,握住了手中的冰剑,横空向着四面挥出了剑qì



亦不见人影。

那道人见状,放声大笑道:“想不到青帝门人,尽是一些藏头露尾的缩头……”

寒意袭来!

一柄仙剑落在了额间,云麓单剑一挑,仙剑点破了那道人的额头,一缕鲜血顺着额头淌下,顺着下巴,落到了地上。

云麓挑了挑眉,道:“有胆识的再说一遍!”

那道人又惊又怒,惊怒道:“你想杀我灭口?”

“杀你又如何!”

云麓眼中闪过了杀意,手中劲力一顶,仙剑便要刺入那道人的头颅之中……寒剑自上而下,如鬼魅般出现,击在云麓仙剑之上,云麓手中仙剑一颤,流光闪过,抵挡住了寒剑的攻击——寒剑并未趁机再攻,反是收住了攻势,一道身影随之落下,拦在了两人中间。

楚江雨以仙力御空,并未做任何防御之势,手持寒剑,面向着云麓。

“不知如何冒犯了阁下,还请见谅。”楚江雨拱了拱手,道:“在下无华门人,楚江雨。”

“无华门?”

不知哪里来的小门派,云麓似乎也未曾听过,只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修仙者,以他的眼力,只一眼便看出了此人仙骨初定,怕是修仙不过十几载,而刚才一剑之威,分明已是极为厉害。

眼中掠过一抹惊异,云麓惊道:“你竟修到了地仙!”

如此资质,如此年轻便有了如此的修为,怕是修仙界也不曾有过,而这个年纪轻轻的修仙者,在短短十几载修为之中,竟然已经跨过了人仙修为,而当初青帝化为地仙之时,也已经修仙二十余载!

此人资质,难道还在青帝之上!

“真是不知所谓,”云麓望着他,似乎楚江雨还不曾历过雷劫,想是才越过人仙一阶,不由道:“你这般本事,这般资质,中州大道怕是要争抢了,何苦屈于这般小门派?”

“家师与我有恩。”

“大丈夫不屈于荣辱恩情之中,他日你若改了主意,便来碧溪山寻我。”云麓说完,冷冷扫了一眼楚江雨身后的道人,剑芒闪动,划出一道银色的痕迹,消失在了天际。

第一百零四章 相逢

待到剑光消失的不见了,楚江雨才转过了身。

那道人早已听闻了楚江雨的名头,又受了他救命之恩,当下躬身道:“在下太上道赵无垠,多谢楚兄搭救之恩。”

“不必多礼。”

楚江雨环视着四周,动身向村落而去,无垠身形一顿,在天空之上犹豫了片刻,随着楚江雨入了村落。

满地的血污,将黄土也染做了乌黑色,楚江雨以手凝出冰剑,目视着一具面目狰狞的死尸,死尸的面目扭曲,想是死的时候极为痛苦。冰剑顺着死尸的胸口切开,内里的脏腑已经发黑,血液凝固成了黑浆,楚江雨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指蘸了一丝黑血,放在鼻前轻轻一闻。

“尸体发干变黑,显然是中毒身亡,血液无毒,体内没有积液,或许是吸入了剧毒的气体。”楚江雨顺着死尸的腹部看去,见肠胃穿孔,已然烂得不成模样,不由扭头看向了赵无垠,道:“你可看出了什么不对?”

赵无垠面露嫌恶之色,捂着口鼻,皱眉摇了摇头。

楚江雨又去剖了几具死尸,见尸体无一不是肺腑发黑,肠穿肚烂,方才罢了手。

脚下仙芒浮起,楚江雨招呼了一声无垠,一同御剑而去。

两人一路御剑,到了元洲城,方才卸了剑光。

城中人来人往,赵无垠跟在楚江雨身后,到了客栈中,终于忍不住问道:“楚兄,我对此事有一看法,你觉得……”

“玄光大师在此,我来请他引佛法渡了那些死尸,否则怨气积压,迟早要生出鬼怪。”楚江雨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先在此等候片刻。”

言罢,入了客栈。

楚江雨上了楼,扣了扣木门,见得内里的人应了一声,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玄光正端坐在屋子里,面前是一副泛黄的画像,楚江雨走过去,才发xiàn

画像中并非佛祖,却是一个身材婀娜,面容秀丽的女子,身着轻纱,踏着步子宛若云中仙子。

无缘由的问了一句:“大师怎的不看佛法,喜欢上了世俗的女子。”

玄光看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徐徐道:“我虽然入了佛门,心却在红尘中修liàn

,佛门讲究四大皆空,是要看破红尘种种,酒,色,香,气,人世中诸般玄奥,若是不能一一体会,又怎能自红尘中收回了心,修得正法。”

“大师讲的是。”

“况且入世修行百般,红尘本是百般颜色,色字于佛,不过一张白纸,譬如白骨之于红颜,施主可曾懂得么?”

“佛法玄奥,楚江雨不能参解。”

玄光望了他一眼,眼中深深浅浅有些莫名的意思,却又笑了笑。

“其实是我出家前,未娶的女子。”

“……”

“我十七岁时,有一日忽然看穿了红尘种种,弃了十多年的苦读,走出温玉床,家中因我结好的姻缘也推掉了,一心入了红光寺,当时父母百般阻挠,却也改不了我入佛门的心,现今一过几十载,父母却也不见了消息。”玄光叹了口气,道:“想是她也已人老珠黄了吧。”

“大师后悔入佛门么,还是……”想起了来此的念头,楚江雨话锋一转,道:“元洲城百里之外,有一片村落,村中人一夜间暴毙,现今尸气堆积,怕是要生出鬼怪,大师先与我去一趟村落,为他们超度往生。”

“我已听过了,你方才来的时候,玄谷师弟已经去了此地。”

“原来大师已有安排,”楚江雨放下了心,笑道:“倒是我唐突了。”

“无碍,楚施主一心向善,将来必会修成真仙。”

“哈哈,怕是没有大师佛法精深,楚江雨心在红尘,愿做浮萍飘荡,化仙……怕是还未想过。”

“楚施主也有牵挂?”

“嗯,说不清是什么牵挂,但总觉就这般舍弃了人间种种,这般繁华富饶的地界,却是做不到的。”楚江雨思虑片刻,又道:“对了,太上道的赵无垠师兄尚在门外,我去唤他进来。”说着出了门。

客栈中,除却了喝酒吃菜的人,却是不见了赵无垠。

楚江雨皱皱眉头,正欲转身,忽然见了一袭紫色身影走入客栈,眼前一亮,道:“紫灵儿?”

紫衣的女子蓦然抬头,迎上了楚江雨。

紫灵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楚师兄,好巧。”

“我听闻西海出了妖兽夔牛,天机道与太上道联手前去剿灭,令师也在其中,你却没有一同前往,”楚江雨道:“天机道在极北之地遇了妖族,伤亡极大,不知是真是假。”

“我……并不知其中缘由。”紫灵儿皱了皱眉,问道:“楚师兄来元洲,是为何事?”

楚江雨怔了一怔,恰时,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玄光自楼上走下,到了两人面前。

“许久不见,紫施主近来可好?”玄光双手合十,向着紫灵儿微微一躬。

“见过大师。”紫灵儿双手合十,还礼。

玄光微微一笑,眯着眼睛,上一次三仙聚会至今已有大半年,三人久未谋面,却是生疏了许多。

这般光景,紫灵儿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人,只是不知他现今在何方。

“玄光有一件事,不知两位可否帮一下忙?”

楚江雨与紫灵儿纷纷将目光投向玄光,见他开口道:“我要前去一户人家,两位同我前去,另有吩咐。”

紫灵儿道:“大师如此神mì

,想必是心中藏了许久的事情吧。”

玄光对着紫灵儿微微一笑,温和地目光里闪过一丝睿智,摇摇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紫灵儿掩口轻笑。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好听的声音。

“恩公,你也在这里!”

青影闪过,还未踏进门,突然被一道剑光盯上了。

下一刻,剑刃交错的声音入耳,寒剑挡住了赵无垠的剑,若非楚江雨拔剑及时,赵无垠一剑怕是已经落在了青瑶头上。

楚江雨皱眉,道:“赵师兄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她是什么东西!”

“我自然看的穿。”楚江雨扫了一眼青瑶,见她被吓了一跳,花容失色,脸色无缘由的一沉,再看向赵无垠之时,面上多了一分不善,道:“你不应拔剑。”

赵无垠大怒,喝道:“你如此包庇妖孽,可是与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今日你拦着我,可是与天下正道作对!”

剑上寒气重了几分。

“妖亦有善恶,修道之人当维系天下安宁,滥杀无辜,与**又有何区别?”

楚江雨握住了剑,一字一顿的说。

第一百零五章 百余尊者

“哈哈哈,好一个与邪魔有什么区别!”

门外突然传来了大笑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近了些,目光迎上了楚江雨,道:“楚兄是在言我太上道之人,皆是邪魔鬼怪么?”

楚江雨眉头皱起,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段师兄说笑了。”

“楚兄也是明白人,如何不知人妖正邪之分,这会儿……怎么糊涂了?”段无量掂量着手中折扇,道:“还是楚兄有意护短,真的要与我太上道抗衡!”

最后两字语气极重,段无量冷哼,手中仙剑浮现。

楚江雨捏了捏手心,脸上蒙了一层薄冰般的寒意。

“怎了,楚兄是打算罢手了?”段无量冷笑。

目光相对,针锋一般的眼睛突然刺中了段无量,段无量下意识的祭出仙芒。

楚江雨身上浮现了淡淡寒冰真气,双目盯着眼前两人,忽然重重握住了仙剑,喀拉一声,剑柄结出了至寒的冰晶!

强dà

的气势如猛虎出笼,向着段无量与赵无垠笼罩而去,赵无垠实力本就弱小,被寒冰之息冲的一退再退,段无量手中仙芒大盛,大叫一声,跳出了楚江雨的气势之外,楚江雨瞥了一眼段无量,手中积势尚未发出……

一根手指如出入无物,穿破了强dà

气势,落在楚江雨额喉间。

老者沉默着双眸,眼中掠过一道精锐的光芒:“这般强dà

的气势,原是修到了地仙之位啊,小子。”

无声的气息压抑住了楚江雨,紫灵儿识出了这股气息,心头一跳。

“百余尊者!”

老者斜眼瞥了一眼紫灵儿,淡淡一扫:“是紫云的徒儿?”

“尊者手下留情,楚师兄并无恶意,只是……”紫灵儿被老者的目光盯上了,眯着的双眼中射出了摄人心神的精光,紫灵儿周身大震,一时竟无法言语,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老者扭过头来看向楚江雨,又瞥了一眼青瑶,道:“小小年纪便包庇妖族,将来会做出何等败坏正道的事情,还犹未可知……小子,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亲手了结了这小妖?”

楚江雨凝目。

“愿意,还是不愿,”老者手指凝出了仙力:“一句话。”

楚江雨撇过头看了一眼青瑶,见她紧张的盯着自己,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丝笑意。

他俊朗的眉目一转,竟也无惧百余尊者的目光。

“楚江雨分得清善恶,”他一字一句的说:“不能违心。”

话音落在,百余尊者浓眉倒竖,手指劲力发狠,楚江雨手中寒剑未动,身上却迫出了强dà

的寒冰之息,老者指尖仙芒亮起,穿过了寒冰之息,楚江雨不敢接上,身形微微一退……不料百余尊者指尖一转,直射向青瑶!

唰!

寒剑毫不犹豫的出鞘,剑光直指百余尊者!

百余尊者冷哼,掌心打出一道极为强dà

的仙力,剑光受阻,楚江雨所持仙剑进退不能,眼见指力已到了青瑶面前。

弃剑!

楚江雨身若电光,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手中仙剑,挡在了青瑶身前,指力直射而来,楚江雨片刻所凝的冰墙瞬间爆裂……

咚!

一道身影挡在了楚江雨前面,厚重的铁掌接下了百余尊者的一指。

寒冰之息散去,却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个头足足比众人高出一头,虎背熊腰,以单掌之力接下了百余尊者的仙力,身形竟然稳若泰山,动也不动。

“小丫头,没伤着么。”来人沉沉道。

“二叔!”青瑶大喜。

那壮汉回过头来,确认青瑶无伤之后,目光在楚江雨身上一打量,沉毅的目光中掠过一道亮光,似有些赞许之色。

再回过头,两道炯炯目光直射向百余尊者。

此地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百余尊者后退一步,深深望了眼壮汉,重重甩了甩袖子:“随我走!”

“师父,那……”段无量尚在犹豫。

“走!”

百余尊者狠狠的瞪了一眼段无量,后者一愣,不明白百余尊者为何突然发这般大的脾气,只跟了师父后面,三人一同离去了。

楚江雨目视着百余尊者远去,眼中冰寒渐渐消去,目光转向壮汉,还未等开口,便被青瑶一下抱住了。

“恩公,我可算又见到你啦!”

“这位姑娘,你……”

青瑶抱了一会儿,适才想到周围的人,登时一呆,小脸通红的缩回了手。

那壮汉摸着青瑶的头发,对众人笑道:“小丫头不懂事,给几位添麻烦了。”敲了一下青瑶的头,佯怒道:“看你还敢随意摘二叔给你的藏魂草,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青瑶不满:“二叔扎的难看,我只戴父亲扎的!”

话才说完,头上又被敲了一下。

“再不听话,我就带你回三弟那里,让他好好管教你!”那壮汉教xùn

了一下青瑶,适才抬头对众人道:“见笑了,我俩便不打扰了。”

楚江雨见壮汉并无恶意,微微点头,回头看了玄光一眼,却见他低头念着佛经,看也不看这里。

“既然如此,我等也有要事,就此别过。”楚江雨眼中浮了淡淡笑意,微微低下头,对着青瑶道:“以后小心一些,莫要再闯乱子了。”

“嘻嘻,恩公说的是,我以后再也不乱跑啦。”青瑶忍住了心中喜悦,笑嘻嘻的答道。

“嗯。”

青色的身影被拉着入了人群,青瑶向着他不住的摆手。

楚江雨不由也摆了摆手。

回过了头,正迎上了玄光的目光。

“多谢大师了。”

“阿弥陀佛,楚施主无碍,便是好的。”玄光捻了捻念珠,忽然却叹了口气,道:“以百余尊者的心性,此事怕是不会就此了了。”

“随他去吧,人生一世,怎会无争。”

玄光点点头,道:“话虽如此,楚兄来日行事,亦须小心。”

“嗯,”楚江雨道:“不过……太上道此行来了元洲,大师,你可知其中缘由?”

玄光思虑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

“或许太上道此行,与青帝祭天,化仙之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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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碧溪山

碧溪山。

走过一处石径,满山萧瑟忽然换了春意,绿叶红花,清泉滑石,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云麓微微一顿,望向远处花树下的人。

青帝单手执了一段树枝,轻轻放于水中,碧绿的枝叶迅速化作了绿色灵力,原本清澈透明的泉水染做了一片碧绿,指尖一点,花瓣落入了碧水之中,化作了几尾锦鲤,鱼儿摆尾,在水面掀起一层层涟漪,又扎入了水中。

云麓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手中一道白光打出,直奔向青帝。

青帝头也不抬,只微微扬了扬袖,一道碧色的光芒收了白光,光屑落地,地上生出了几株白莲。

化物为凡,聚灵成神,已是到了天仙的边缘。

“十日后便是祭天大典,青帝果然好心情。”

能够对青帝真身出手,而不加思虑的人物,怕是只有眼前的青帝化身,云麓了。

“你的仙芒不纯,出手无力,想必是遇到对手了,”青帝回过了头,道:“出去了几日,可有什么发xiàn

。”

“青帝要于元洲铸云台祭天么?”

青帝望眼向云麓,淡淡道:“并非什么地界,只是天下诸道皆知我于铸云台化仙,若是失信了,怕要被人说闲话。”

云麓笑道:“青帝是怕人说闲话?”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看穿了心思。

“我化仙之后,碧溪山只你一人,我本欲于青山祭天,只是化仙之时,必定要引发九重雷劫,届时碧溪山灵界动摇,若是其他道人寻上门来,有损我威严。”

“青帝怕我一人应付不下?”

“你毕竟没有本心,我以菩提种为引,即便你日后修成大道,终究也无法化仙。”青帝似是想起了一人,道:“若我去后,她有何灾厄,你……可否助她一臂之力。”

“青帝放心,我于人间守护其百年,待其百年后化仙,方才去寻仙命。”

青帝难得露出了笑容,道:“我从前之身喜怒无常,本以为你已习惯了,如今现了真身,才发xiàn

你于我,是难得之人。”

“青帝如此看重,乃是大幸,”云麓道:“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帝摆了摆衣袖,点点头。

云麓微微蹙眉,道:“元洲四处现了毒尸,可化为活尸供人驱使,怕是……毒王要现世了。”

“有这等事?”

“近日传言,中州三大门派,太上道,太乙道,元生道,纷纷现身于元洲,连一些小门派也前往其中,云麓担心生了变故。”

青帝点头。

“祭天之举,十日后如期于元洲,只是……我命你坐守碧溪山,十年之内,不得出山。”

青帝忽然收了灵力,一池碧水再次化作了清水,水中飘着两三瓣红花,一段树枝,白光所化的莲花,亦迅速的凋零粉碎。

云麓看在眼中,默然无语。

“既受了青帝百年之约,十年守于青山又有何妨,只是……”云麓顿了顿,道:“还望青帝小心行事,化仙事关重大,请青帝收回我体内菩提种,菩提种可护元神,哪怕青帝化仙不成,也不至于身陨。”

青帝低下了眼睛,道:“你不必多言,若化仙不成,守得元神又有何用,还不是一样做了废人。”

云麓默然。

碧溪山中吹来了冰凉的风,风中携着泥土的清香,一缕缕吹过了山中。青帝的衣袖被吹动了,长及腰间的黑发微微卷起,忽的,这看似一尘不染,宛若仙神一般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人世的种种,真是难以割舍啊。”

百般念头在脑海中灭了,又生了种种念头,青帝深深看了一眼云麓,道:“我听闻北冥生死路的结界打开了,莫非,是什么人回来了?”

“我已明察过了,自北冥生死路归来的有一女子,乃是天机道中门人,还有同行一人,却是不知去向。”云麓道:“不过此人能以自身之力,打开北冥生死路的结界,挡住万鬼之潮,必是个极不简单的人物。”

青帝道:“但愿不是他,若是他真的现世了,怕是天仙乙修子归来,也未必能做此人敌手。”

云麓竟不想青帝如此夸大此人,连化仙千年的乙修子都不能与其相提并论,不由奇道:“那人是谁,竟然令青帝如此畏惧?”

青帝道:“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九曜前往苍山之界,为的便是寻此人。”

“是那个不出世的妖族?”

“是他,这些时日我以天命推算,太阴星坠落了千年,而诸般妖魔不绝,乃是紫薇妖星作乱,可紫薇大帝尚在天界,妖星犯了紫薇,天界如何不知。”青帝望着远处的天空,眯了眯眼,叹息道:“我以百般法则推算,才发觉太阴之星已然苏醒,而帝王归来,必以紫薇做祭。”

“这世间要乱了,可祸起却源于天界,天神之乱,凡人又怎能参与其间。”

青帝望着远处的山,山中树木早已凋零,四季轮回而生生不息,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大水,万里汪洋越过了群山,便如同千年前烈火焚烧天地一般,令人闻之胆寒。

众生,人间香火,怕敌不过仙神手中一颗棋子。

不由微微苦笑。

云麓见了,道:“我还有一事,要知与青帝。”

“嗯,你且说来。”

“半月之前,冥月山主人与苍山之主战于苍梧之界,白虎归去,苍山之主深受重创,如今隐于山中,据童子传言,山主受伤极重,怕是命不过数日了。”

“嗯。”

青帝道:“你去山中取一株聚灵草,送与苍山之主,若是他肯收下,便是还认我一人,如若不肯,生死便由他好了……我与他有百年之交,可惜却非同路中人,他贪恋世间种种,不肯一心修仙,昔日若不是我伤了他元神,冥月山那厮也不会趁机反叛,重创于他。”

云麓点头应下。

青帝淡淡扫了他一眼,道:“还有何事,一并说了吧,”

云麓摇头。

幽幽的风又一次吹过了青山,山中相识数百载的人,忽然发觉了时光匆匆,竟如此去了,再无踪影。

第一百零七章 且做山海(上)

深夜。

流光如电般划过了天际,向着东方大地飞去,御剑之人速度极快,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寻常人家早已熟睡,万家灯火不见之后,极北的星却似乎更为耀眼了。

黎明到来后,日出,又渐渐的滑落了,很快,大地再次被黑暗所笼罩。

中州,东海畔。

身形仓促的人停了下来,脚下飞剑化作一道毫光飞入袖中。

风残月的神色有些慌乱,东海畔没有一丝生者的气息,静的可怕。他试着以灵识入了海中,却搜索不到一点讯息,整个青蛇族凭空消失了,化作了乌有。

下一刻,已入了大海之中。

海水冰凉,冬日的海水看不清了,风残月周身浮起了淡色的光,身体随着妖元力慢慢入了海水之中……

一步,是一片荒弃的水宫,下一步,却是坠落于深海之中的锁妖环。

灵物失了气息,已经没有了主人的印记。

风残月凝视着锁妖环,心中那害pà

的念头愈加强烈了,而海水下飘动着死者的妖息,他忽然的僵住了,不敢抬头去看前方。

海水冰冷,他没有忍耐多久,身子缓慢的,又极为僵硬的站直了,眼睛望了过去。

顺着微弱的光芒,冰冷的海水下,青色的身影入了风残月眼中。

那女子没有再笑着,也没有娓娓走来,她的身形僵死了,再也无法移动分毫,一柄沉重的铁剑穿胸而过,牢牢将她钉在了海底。

一具,失了魂魄的尸体。

立在原地的人没有动,连目光都没有动一下。

许久,又不知究竟有多久,天地黑暗着仿佛永远也不会亮起,阴沉沉的乌云覆盖在了天空,日出日落,看不到了分毫。

深巷,酒家。

风残月自顾自的倒着酒,桌案上堆满了空酒坛,店里的小二想是已经睡下了,风残月晃了晃空掉的酒壶,也不再去招呼小二,自己端了两坛酒,又坐回了位子之上。

头痛欲裂,酒水穿过了喉咙,不想记起的事情却依旧清晰的在脑海中,风残月晃了晃头,只觉得眼前的事物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了些醉意。

可蓦然指尖的冰凉,又使他想起了冰冷的尸体,风残月不禁想着,这一生为多少人立了墓碑。

“是我害了你啊。”风残月小声的说。

他沉沉的将头扣在桌上。

千年了,你要守护的人仍旧无法守护,你要得到的终究无法得到,你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千年,岁月不曾使你成长,却令你的灵魂堕入了无边深渊。

心中的不甘,颤栗,悲愤与恼怒,都要耗空了,都要一点不剩了!

“你害pà

么?”

心中忽然有这样一个人,对风残月柔声说着。

是的,我害pà

,我害pà

再失去我的一切,我喜欢的人,我爱的人,我身边的所有啊!我一次次的在得到的边缘失去了,我一次次在摸索,可我知dào

,有一刻我的念头松动了,我真zhèng

想要的太平,实在是一种奢望。

“那便化身为我吧,得汝所得,失彼之失。”

黑色的气息冒出了,风残月身体剧烈一颤,猛地见他抬起了头。

乌青色的双瞳中寒光一闪,黑色的气息迅速退却了,不过片刻,在周身冒了出来。

吱呀一声门响,老旧的木门发出**声。

入门的是一个白衣的童子,面目俊秀,身上有着一股书生气息,但眼瞳明亮,手中执了一卷画。童子走到了风残月面前,轻声道:“敢问这位仁兄,是否愿花十金买我的画?”

黑色的气息不知为何退却了,风残月眼睛睁了睁,看清了眼前的童子。

“这是前日画的山河图,墨色不重,却是我家主人极爱的一幅画,”书生递过了画卷,道:“这位公子,十金。”

“我不通书画,你拿走罢。”

“赏花之人未必识花,况且,公子看似心事重重,是否心中有什么积怨?”

那童子灵巧的躲过了风残月的眼睛,笑嘻嘻的道:“若是公子可与我说一说,这画,便白送与公子了。”

风残月又睁了睁眼睛,醉酒之意泛上了,一个人缓缓变作了两个人的模样,风残月捏了捏疲倦的眼睛,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这般开心,是有什么值得欢乐的事情?”

“我天生一副无忧模样,公子觉得如何?”

门外传来一声哨响,那童子一呆,即刻丢下了手中的画,急急忙忙的跑出门外。

风残月懒得再起,趴在桌上,便就这般睡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正午。

店小二推了推风残月的胳膊,昨日收了这个客人几枚金子,店小二哪里敢惹这个人,只是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些客人,店小二觉得不妥,想喊醒了风残月,唤他去楼上再睡。

风残月瞥了一眼满桌狼藉,又丢了几枚银子在桌上,店小二笑眯眯的去楼上收拾房间了,店里来人吃菜喝酒,全然不曾注意到他,整个世界仿佛都将他遗忘了。

眼睛落在了桌上的画卷,金丝缠绕的宣纸,是极名贵的纸张,风残月看了半晌,终于拿过来解开丝带,将一副画卷展开了。

空空的宣纸上,没有山河万里,亦没有美人白玉。

一行浅浅的字落在了宣纸尾处,熟悉又有些陌生,风残月看着字,蓦然回头看向店门口,才发xiàn

已经过了许久,想必人早已不见了。

不由转过头,仔仔细细的看完了。

——山妖为祸,于中州七百里鸣沙山,此行大吉,汝归来之后,可前往元洲铸云台,届时青帝化仙,以九重雷劫洗去尘息,天界之门必当开启,汝可趁机遁入破碎虚空。

吾于不败山,待汝归来。

落笔处是一个久违的名字,乙修子。

风残月缓缓卷起了画卷,手中光芒一闪,将画卷化作了一寸长短的什物,收入怀中。

只身出了店,身上沾染的酒气被涛涛妖气覆盖了,风一吹,衣衫猎猎作响。

天空不知为何如此阴沉了,好似冬雪将要倾覆。

隐晦的天空下,风残月抬了抬头,一缕寒光掠过了眼睛。

第一百零八章 且做山海(中)

于中州之外七百里的鸣沙山,乃是一片小荒漠,自大北而来的风每每吹过这片土地之时,携动着流沙,发出流水一般的声响。

这片荒漠并不大,沙子堆砌的山亦不牢靠,而又因为流沙遍地,往来进入荒漠的人,大多有死无生。

沙层深处。

地宫是石料砌成的,巨大的石块架起了下方宫殿,碧色的花纹乃是山妖一脉自古传承的印记,昔太古之时,山妖族妖皇于太一殿祈求,望山妖一脉千年昌盛,不受外族入侵,血脉绵延,生生不息。

而今已不知过了几千年,山妖一脉却是绵延了下来,至于强dà

,却是少许的妖。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关押着才抓来的人,两个石妖正在桌旁划拳喝酒,笨拙的拳头极是滑稽。

“老六,老祖前些日子抓来的小娘们,还活着不?”较黑的石妖道。

“活着呢,”老六嚼了颗花生米,道:“不过不吃不喝的,约摸着也撑不了几日。”

较黑的石妖眼中一亮,嘿嘿笑道:“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要不,咱俩去耍耍,憋了好些日子,真难受。”

“你不想活啦,老祖抓来的人你也敢玩!要是老祖知dào

了,非把你大卸八块,身上石头一块块敲下来!”

“怕什么!反正老祖这几日忙着,咱们先弄完了,管那么多!”

“那……喝,喝酒。”

老六端起碗喝了口酒,擦了擦嘴,道:“不过啊,咱俩先说好了,出了事谁都不能跑!”

“得了得了,你这么磨磨唧唧的,老子先来!”

那较黑的石妖才站起身来,忽然,地面剧烈的晃动了,轰隆的爆zhà

一声又一声响起,地牢上石块出了裂缝,沙子不断的漏下来。

老六一呆,只见一块巨大的石头自上砸下来,重重的将面前的石妖砸倒。

“出……出事了!有人,有人劫狱了!”

石妖飞快向外跑去。

沙石乱飞,靠近来人四下的群沙,纷纷被强dà

的气迫向四方。

鸣沙山的沙堆上,倒地吐血的石妖,惊恐的看着那人走近了,身体颤颤抖动。

锋利的剑刺穿了头颅。

风残月目视着脚下的沙,周身祭出了浓烈的煞气!

一掌拍下,四方聚集的沙堆,在这重重的掌力之下,轰然爆裂,群沙如水一般的向着四面卷去,地面深陷,露出了黑色的石地。

沉沉吸了一口气,双手聚力,做龙印……

轰!

重拳落地,细小的裂缝出现了,风残月收了手。

细小的裂缝如蛇一般向着四周蔓延,一道划向极北的地方,一道向着南方,而随着裂缝的扩大,地面发出了剧烈颤动,轰隆轰隆,仿佛整片大地都要活过来了……

巨大的石妖抬起了头。

石妖的眼睛瞎掉了一只,身上残余着青蛇族的妖息。

破空而来的庞大妖息,如同出动了神王的怒火,顷刻间覆盖了荒漠!

天空中雷息滚滚,山妖抬起头,迎上了冰冷的眸子。

不过一个大乘期的妖族,它已经化为妖仙了,实力远胜于面前这个妖族,可心中的恐惧停不下来了,面前的人恍若杀不死的鬼神,如今鬼神归来了,带着凛冽的杀意,带着满腔的怒火!

这究竟是何等强dà

妖元力啊!

一个大乘期的身体,竟然容纳着远比它历了两次雷劫的身体,更为庞大的妖息!强dà

了数倍,不!数十倍!乃至百倍!

下一刻,来人刺出了一剑。

剑光之快,避无可避!剑光之凶,势不可挡!

究竟是何等的剑,石妖还不曾分辨,但凝石的剑在触到身体的一刻,巨大的石妖已经化作了一块石头,风残月挥剑一劈,满地碎石!

地面已经开裂了巨大的缝隙,下方轰动的石妖,聚集在了一个王座上的妖周围。

镂金的王座,宽大锦袍的山妖王抬了抬头,枯冷的眸子映入了来人,这个人毁掉了它的宫殿,杀了它的下属,带着复仇的气息,要拔出极锋利的剑!

山妖王震怒!

石绵力出手了,四方而来!

可风残月立在上方,眼光冰冷,对石绵力避也不避,任凭那股力量打在身上,绿光一闪,迅速泯灭了。

双手掐印,变幻!再变幻!

双瞳中金光一闪而过,风残月忽然上前一步,手中招数出手了!

“大三千界!”

金光刹那闪烁,巨大的法阵在鸣沙山上空凝聚而成,阵中闪烁着万道光芒。

山妖王正拔出的巨大石剑,身形僵住了。

一刻的犹豫,风残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左手化爪,扣住了山妖王的喉咙!

下方群妖轰动,几只暴躁的山妖咆哮着冲过来,身形才动,便被金光束缚住了,余下的妖魔还要冲上来,却被金色的屏障隔绝了,任凭如何敲打,也无法撼动光墙分毫。

“何故屠青蛇族?”

冰冷的眸子射入眼中,风残月吐出了这几个字,扣住山妖王的手,赫然多了一份力。

“你有妖仙之力,杀了我,便是触怒了整个山妖一脉,”山妖王眼中狠意闪过:“我山主归来,汝必死无葬身之……”

最后一个‘地’字不曾脱口,凝石的力道已经渗入了血脉,风残月眼中寒光一闪,喀拉的骨裂声响起,一颗头颅被生生撕了下来,颈中血液喷张,绿色的鲜血喷出三尺。失了头躯体重重倒地,只余下一颗头颅,瞪大了双眼,溃散的眼瞳满是惊怒之色。

金光晃动着,屏障消失。

剑拔出了,风残月一剑劈开了山妖王的头颅,冰冷的眸子看向周围的山妖。

这是中州鸣沙山的妖群,下一刻,君王的怒火要将它吞没了!

群妖轰动,在厮杀之声响起的一刻,万妖之中拔剑的人,拦腰斩断了冲上来的石妖,头也不回,又一剑刺穿了身后的石妖。

出剑,再出剑,你周身的血液,都要复活过来了,你血脉中狂热的战意,都要醒来了!

杀吧!

绿色的血液飞溅,剑钝了,覆上了杀人的煞气,煞气消了,融入了至冰至寒的剑息!

尔等逆臣,通通化作剑下亡魂吧!

第一百零九章 且做山海(下)

待到最后一具尸体倒下的时候,绿色的血液已经浸染了石板,成百上千的尸体,或是碎石,狼藉般伏了遍地。

数不清的尸体,恍若修罗地狱。

弃掉了手中已经锯齿般的剑,风残月默默的拂了拂衣,法阵之中,石妖没有一只能够逃脱,如今所有的石妖都已经死掉,他的杀意却仿佛退不去了,胸中有什么翻腾着,嗜杀的心,如同狂热的灵魂在引导着。

他闭上了眼睛,长长吐了口气,而后,睁开了眼睛。

“以血偿血,以命偿命,”风残月看着伏尸,静静的说:“你的仇,已经了了。”

明知dào

不会有人听到,可风残月还是缓缓的说,他一字一字说的清晰,又说的极慢,终于,他的眼中渐渐退去了血红,眼瞳恢复了乌青色。

灵识在迅速的扩散,风残月向着地牢所在的方向掠去。

来路被崩塌的巨石堵住了,几道金光打穿了巨石,风残月嗅到了自地牢深处而来,熟悉的气息。

是朱怜儿!

身形如电,刹那跃至地牢深处。

打开地牢的一刻,风残月周身忽然凉了下去,明明是有气息的,明明方才还感觉的到,可空空的地牢之中,只有……一堆枯草。

不见了!

灵识迅速扩散到了整片荒漠,有一道气息在迅速的远去,速度极快,一息之间,风残月已经察觉不到了。

耳旁传来了轰隆的滚动声,有什么似乎在迅速的逼近,逼近……

风残月猛的转头,大水如同猛兽一般席卷而来,刹那将他淹没了!

滔天的水涌入了地牢深处,自天际看去,整片荒漠被一股洪流所吞没了,涛涛的水如同天空漏了巨大的洞,将大海的水倾覆于沙漠之中。而鸣沙山在中州大地深处,距海极远,这汹涌的大水却是来自遥远的东海!

沙漠被水淹没了,地面深陷,鸣沙山本就空悬于地上,如今在大水的冲力之下,地面迅速下陷,地宫如同碎石一般迅速崩裂,巨石不断的自水中砸下去,而水卷了黄沙,浑浊的看不清一点东西!

大水源源不断的自天际而来,山海变迁,巨大的荒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水湖,向四面望不见边际,却在不断的扩大,扩大!

天空之上,凝出了万道剑光!

每一柄剑光闪烁着锋利的光,在大水汹涌而下的一刻,万道剑光落下了!

锋利的剑光穿透了巨石,直射进了湖底!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天空之上如流行急坠,万道的流光一次又一次落下,巨大的法阵甚至震碎了天空上悬浮的金光,以这般密集的剑光落下,湖水中怕是不会有一个生命。

水漫到了西方的田野,滔天的水收了势,天空之上的剑光亦收了。

静静的湖水,再也泛不起一丝的波澜。

下一刻,青色的火焰自天际落下,火焰如同遇到了油水,在湖面迅速的化开了,巨大的焰群在整片湖面上燃烧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重又一重的法阵,沉沉的落在了湖面之上,仿佛要封住天地一般,将这片湖水牢牢封死了!

许久,又过了许久,终于再也没有了一丝动静。

平静的水面压着不知多少阵法,青色的火焰在水面怪异的燃烧着,火焰波及到了每一个角落,而这一刻,不过是为了杀死,彻底杀死湖底的人!

用尽千般法术,万般道行,亦要将其杀死!

阴沉的天空,渐渐陷入了黑夜。

不知何处吹来了风,青火在水面上燃烧着,被风微微吹着火焰摇曳不止,阴沉的天,在深夜后终于落下了雪,只是雪花不曾落入湖面,便被火焰融化了,迅速化作一缕气,消失的再无踪影。

如同湖底的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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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落的一刻,苍苍的山中,寂静的人儿,守着石床上没了气息的人,忽然间心头一阵剧痛。

说不清是怎样的痛,像是有什么狠狠揪着心,用刀子,一刀一刀割着心头,血一滴滴的滚落,害pà

的感觉突如其来的入了脑海。

红袖蓦地想起了风残月。

她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身子突然晃了晃,竟有些要倒过去一般。

可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站住了。

已经不能再倒下去了,所依靠的人,所托付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一次你倒下去,不会有人扶起你,亦不会有人再伸出手,如黑暗中闪亮的光,在无尽黑暗中抵达你的身旁。

所以,红袖只是站着,咬住了嘴唇。

“你不可以死啊。”

红衣的女子静静说道,她回过头望着洞外茫茫落下的雪,心头的空虚与害pà

在这一刻打败了好不容易堆起的勇气,红袖看着雪,雪花一片片的飘落,飘落在了山中,亦一片片的飘落在了心头之上。

“你不可以死啊,”红袖又这么说,她怔怔的看着雪,轻声的说:“你啊,还没有带我去过南国……”

那心中千万次想要去的地方,是否四季如春,人面桃花。

红袖不知dào

,但是她只是想着,想着要去那里,也想要与他一起去。

雪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红袖心头狂跳。

是他!

不!不是他!

那长发的男子走入了洞中,衣上沾了些雪。

云麓看着洞中的红袖,道:“你便是苍山之主的徒儿?”

红袖看着他,目光谨慎,却没有后退一步。

云麓笑了笑,道:“从前听青帝提起过,倒是极美的人儿,像画里的人一般。”

“你是何人!”

红袖厉声喝道,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青帝与苍山之主的恩怨,她却是知dào

一些。

“我奉青帝之命,送一株聚灵草,”云麓望了一眼红袖身后的苍山之主,淡淡道:“苍山之主此刻已经魂魄离体,聚灵草可收魂魄,重聚灵力,你要不要你的师父活过来?”

“你……”

红袖咬了咬牙:“我不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但是……三日内若是不曾服下聚灵草,便是大罗神仙来此,也回天乏力,”云麓顿了顿,目光中掠过一道毫光:“你想清楚了,便来洞外寻我。”

大雪茫茫,雪花落了,又将人掩在了雪中。

渐渐消失不见。

第一百一十章 苍梧之约

那一夜,红袖静静的坐在石床边,洞外的雪不停落下,好似要将茫茫世间覆盖了,才肯罢休。

长夜漫漫,寒气侵了身体,红袖禁不住咳嗽出声。

她一个人怔怔的,不说话,也不动一下,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的坐着。

青帝的药,师父的命,红袖有些茫然无措,她有些不知dào

要如何选择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又为什么,要一个人决定这一切,即便红袖可以下定了念头。

其实多么希望有人在的啊。

第二日,黎明才来到,红袖起身动了动僵硬的手,向着洞口走去。

如果可以的话,红袖希望苍山之主活下去,不止这样,她希望每一个遇到的人,都活着,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在红袖踏出洞口之时,身后传来了轻轻地叹息。

红袖僵住了。

她回过头,熟悉的面孔迎上了她的目光,苍山之主正坐在石床上,眼睛看着她,微微摇头。

“师父……”眼中噙着泪,于是她擦了擦眼角。

“我只有半个时辰,”苍山之主静静的说:“苍梧戒锁住了我的魂魄,令我陷入假死之中,我的神识已经溃散了,半个时辰后,必将命归虚空。”

明明死去的人,突然间醒来了,换做旁人早已大叫惊呼了,可红衣的女子站在原地,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说不出是喜是悲。

“我知dào

,你想离去已经很久了。”红袖说:“自从师母死后。”

苍山之主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红袖看着他,目光真挚而又有些悲凉:“师父,有什么嘱咐徒儿的么?”

苍山之主看着她,而后把手伸入了怀中,一个锦盒掏了出来,锦盒四周冒着丝丝寒气,苍山之主将其放在石床边,道:“这曾是你要的冰魄花,你寻了它这么多年,不过是为了救回你父母的魂灵,令他们早日轮回,如今,你便将它拿走吧。”

“师父,我……”

“你不必谢我,是他托付我,要交与你的,”苍山之主说:“是个前途远大的人啊。”

红袖一怔,接过了苍山之主手中的冰魄花,冰凉的感觉入手。

苍山之主的目光一顿,忽然伸出手,轻轻抚了抚红袖的额头,道:“我有一件事,要托付于你。”

“师父,你说吧。”

苍山之主看着她,道:“你可愿接替苍山之位,做下一任苍山之主。”

“徒儿……”

苍山之主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道:“我不勉强与你,苍梧戒将赐予你强dà

至极的力量,你的凡体之力将激发苍梧戒之力,获得强盛于我的力量,可是……一旦戴上戒指,这一生,都不可再摘下,否则苍梧戒反噬之力,将摧毁你的魂魄。”

“那样,师父岂不是要……”

“每一任苍山之主都要传承,落到了我这一任,死死生生,轮回也好,就此湮灭也罢,我早已看得透彻了,只是……这要用你一生,甚至再无来生的轮回,来付出代价。”

戴上了戒指,可获得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生命,可魂魄之力会在无尽的光阴中消失,无法轮回,亦无法转世。

化作荒魂。

红袖咬了咬嘴唇,手中冰魄花散发着淡淡的光,她的目光,不知怎的就落在了锦盒上。

有一个人,以一人之力走了那么远的路,那么远的路他一次次受伤,一次次的站起来,红袖听闻他走过了北冥生死路,她背着他走过了万阶的云台,但在那一剑之前,在修罗之戮来到之前,红袖多么希望,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他啊!

是的,我想要保护你,再不躲在你的羽翼下!

“我愿意。”

苍山之主的嘴唇颤了颤,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目光。

他伸出左手,缓缓的,将那枚古老的戒指摘下,放在手中,又缓缓的将它交到了红袖手中。

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一双目光注视下,将古老的戒指,缓缓戴在了指上。

苍山之主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头发开始花白,目光愈加苍老,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世代的传承,终于没有没落在他的手中。

“我将苍山与你,从此北州万山,皆以你为主。”

凛冽的风突然闯入了洞中,寒风如同不速之客,席卷了整个洞穴。

红袖就那么看着他,苍山之主在迅速的老去,容颜枯槁,头发苍白,寒风卷来之后,红袖清晰的看着苍山之主的长发化作了粉末,那缕粉末如同燃烧的火焰,向着苍山之主周身席卷而去,肩头,胸口,四肢……

又一阵寒风涌入,粉尘被吹起了,又飘落在了地面之上。

方才还在眼前的人,这一刻已经不见了。

永远的消失在了世上,永远的消失在了天地间。

这世上还有哪般的死亡,会这般的彻底,不见了骨肉,不见了魂灵与影子。

若是红袖也记不得了,是否那人曾在世界上的痕迹,便彻彻底底的抹去了,世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亦不曾有他的传闻。

女子望着手中闪烁的灰芒,眼中没有恐惧。

苍茫的山中白雪落了许久,而新任的山主在石洞中静静的叩了三个头,方才起身,向着洞外走去。

雪花落了,在肩上不曾化去,红袖目视着不远处树下的云麓。

“你回去罢。”

云麓的目光扫到了红衣女子手上的苍梧戒,惊讶的目光一闪而逝:“你竟定下了苍梧之约。”

“他已经不在了,”红袖说:“请你回去吧。”

云麓望着他,却是摇了摇头,叹道:“看来这次是要无功而返了,想不到,山主竟然这般固执。”

红袖不说话,双目看着树下的白衣人。

“你会后悔的,”云麓忽然对着她说:“你会后悔戴上这枚戒指。”

“我会的,”

红袖静静的望着他,眼中并无喜悲,茫茫的雪染白了她的红衣,而她立于雪中,却仿佛一个玉人一般,没有丝毫感情,也不会被抓到丝毫的软弱。

她沉默的眸子中,不见了往日的光,而苍色的光芒染了她的眸子,她看着白衣人,一字一句的说。

“但那,不会是现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船

杳杳钟声,随万家灯火入了沉寂。

客船之上。

一个老者坐于船头,身后立着两个背负长剑的修道者,老者怀中夹了一坛酒,瞥了眼身后的两人。

“都坐下吧,陪我喝一会儿。”

个头较高的修道者道:“再不久天便亮了,啸风,你去陪师父喝酒吧。”

“天风子师兄,你向来嗜酒如命,今日,怎么改了性子?”白啸风满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等下要去拜访诸道长老,你陪师父喝酒,待他醉了,扶他回船内睡觉。”

“哼!”后者冷哼一声。

这三人,自然便是白啸风与天风子,那老者乃是太乙道流云上人,是两人的亲传师父。

流云上人自顾自的抓起酒坛喝了一大口,吐出一口酒气,道:“你们两个嚷嚷什么呢,还不快坐下与我喝酒。”

流云上人向来无酒不欢,只是酒量却小,今日不知为何喝了大半坛酒。

白啸风看了眼已经有些醉意的师父,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坐下来,接过师父的酒坛,饮了一大口方才放下,擦擦嘴边,惊道:“师父,你喝的是三百年的女儿红!”

“哼!”流云上人瞥了一眼白啸风,道:“几个元生道小子孝敬的,要是等你们替我打酒,还不渴死。”

“师父你这样说,我们当徒弟的可是很为难啊。”

“一个个还有脸说,你看看你,入门几十年了,一身修为还是人仙,你若是有老夫一半,如今也早已遁入地仙了,”说着又斜眼瞥了天风子,道:“再看看你师兄,一天到晚只知dào

钻研锻造之术,你们两人再这般荒废下去,怕是再过百年也接不了我的位子。”

说完抢过了酒坛,又痛快的喝了一大口。

白啸风勾起了酒虫,自流云上人手中夺过酒,喝了一口道:“师父,修道之人讲究神思清明,你这般饮酒,容易误事,不如让徒儿替你把神思乱了。”又大大喝了一口。

“贫嘴!”

流云上人劈手夺过了酒坛,晃了晃,却发xiàn

酒已见底了,狠狠瞪了一眼白啸风,对身边的天风子道:“再去取一坛酒来。”

“师父喝多了,明日醒转不来,可是要误了几大门派的约。”

“那些人有什么好见,本座也懒得搭理,”流云上人醉的不轻,晃了晃头,全无一副尊长模样。

身后突然传来了酒香之气。

天风子闻着酒香,眼中光亮一闪:“好酒,是上好的猴儿酒!”不由转身。

只见一个紫衣宽袍的男子立在身后,双手各拎着一坛开封的酒,那人眉目极为端正,衣着华丽,显然是富贵人家,而其身后居然还跟着两人,无一不是锦衣玉带。

白啸风这时闻到了酒香,大声嚷嚷道:“是哪位仁兄,赶快把酒……”目光扫到了一个女子,女子生的美丽,白啸风脸上一红,却是呆了一呆。

女子身旁的修道者似是看到了白啸风,不满的冷哼一声。

那紫衣的男子走上来,递过了一坛酒:“见过天风子师兄。”又将另一坛酒丢给了白啸风。

天风子不由大奇,自己与此人从未谋面,为何却听他唤自己名字,不由道:“你是?”

“在下元生道慕容诀,这位是家弟,慕容小剑,”慕容决微微一笑,又道:“这位是我表妹,慕容燕。”

慕容燕道:“久闻天风子师兄大名。”

天风子见她生的美丽,说话又极为好听,顿生好感,道:“你们可是慕容长老门下?”

“师兄,他们复姓慕容,自然与元生道的慕容老头脱不了干系,你问的岂不是废话,”白啸风喝了一口酒,又道:“不过这位仁兄,你的酒倒是真好,不如改入我太乙道门下,我令师父收你三人为徒……”

瞥了眼已经睡着的流云上人,估摸着师父听不到了,白啸风才放心道:“我师父极爱饮酒,你只要每天一坛好酒奉着,我太乙道的秘籍法宝,可是想要多少便有……”

“白啸风!”

天风子喝了一声,打断了白啸风的话,怒斥道:“你这般戏言,若是传到了慕容长老耳中,看师父怎的收拾你!我方才说的什么,还不赶快将师父送入船内!再在这里废话一句,当心我令师父罚你面壁十日。”

白啸风瞪了一眼天风子,敢怒不敢言。

这般师父没有师父样子,师弟没有师弟样子,慕容燕看的有趣,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天风子尴尬的笑笑,道:“这位师妹,我师弟就这般散漫,不过为人极好,你可不要见怪。”

慕容燕道:“师兄哪里的话,我可不敢见怪。”说着又偷偷的笑了笑。

白啸风见她笑的宛若桃花,一时看的呆了,抓着流云上人的手一松,老头子重重摔在船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五人俱是一惊!

那流云上人兀自在船板上哼唧了几声,嘟囔着,居然打起了呼噜。

白啸风应是有些尴尬,讪讪一笑。

这时,远处传来了嘹亮的灯火,一艘大船在水面上划来,江中水流本就急,后来的船又来的快,眼见两艘大船就要撞在一起了。

便在这危急时刻,一道寒光掠出了灯火嘹亮的大船,江中凝出了一层冰,两艘大船隔着一层薄冰,几乎擦着了船沿,却因这股寒气的阻挠,始终没有触碰到一起。

“是楚师兄!”

白啸风眼前一亮,看清了对面船头上驾驭仙力的人。

那人立于船头之上,长发飘动,一袭寒衣当风而立,手中仙气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

楚江雨一手使出仙力,一双目光却扫向了大船,目光扫了天风子与白啸风等人,微微点头,向着两人示意。

两人俱是一拱手,向着楚江雨拜了一拜。

身旁的慕容小剑推了推慕容燕,小声道:“表妹,不要看了!再看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慕容燕闻言一呆,旋即红了脸,狠狠瞪了慕容小剑一眼。

再抬头之时,大船已经擦着船身,驶了出去,船头上的人隐入了茫茫水雾之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彼岸(上)

曲江之水一直通向遥远的北海,夜幕下,寒冷的水拍打着岸,岸边溅起的水花早已结了寒冰。

楚江雨立于船头,察觉身后有人影晃动,回头之际,眼中映入了一头银发的男子。

那人的气息异常冰冷,腰间别了一柄细剑,楚江雨似乎不曾见过此人,皱了皱眉,并未再说什么。

银发男子径自走到了船沿,冰冷的目光扫过两岸景色,似是在搜寻什么。

楚江雨向着他看去的地方,漆黑的林间仿佛有什么在走动,像是人一般,身子晃晃悠悠的,不止一个,甚至有成百上千的影子。

灵识探了过去,并无气息。

银发男子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冰冷的眸子射向了楚江雨。

至寒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楚江雨眉头一皱,目光别过了,不再去看向那人。

这艘客船自元洲出发,绕过大半的岛屿,抵达元洲东北之地,铸云台。

紫灵儿与玄光此刻在客船内,大抵已经熟睡了,楚江雨这些时日心绪不宁,他才入了地仙,每日都要遭受心魔侵扰,却是异常难受,无华门中却无镇压心魔的法宝,只能凭借肉身之力相以抵抗。

身后传来了动静,楚江雨新生有些不宁,眼光一扫,银发男子已经不在了原地。

有蛇一般的气息自背后盯上了,气息异常的凌厉,楚江雨只觉得背后的杀意隐藏在了漆黑的夜里,但他无法转过身去,犹如落入了机关之中,稍一松动,万箭穿胸而过!

曲江中一艘客船入了眼中。

那艘船并不大,可楚江雨依稀觉得有人在向他招手,夜晚江上的雾气太浓了,楚江雨看不清了来人。

下一刻,身影携着青光而来。

令人紧张的杀意忽的不见了,楚江雨猛地回头,船头之上已经不见了银发男子,灵识瞬间扩大,甚至是船上,亦不见了那人的气息,如鬼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恩公!”

来人一身碧绿衣裳,正是青瑶。

楚江雨回过头,见了这个蛮横又惹人怜爱的小狐狸,方才谨慎的神色消了大半,眉间松开来,笑道:“你怎的也在这里?”

“二叔本是要随我去铸云台的,不过他临时有事,又见你在,猜到你大抵也要去那里,便要我先随着你,”青瑶晃了晃颈上一根绿色的细绳,细绳下拴着香囊,只见她道:“这次我带了藏魂草,便没有人看穿我啦。”

楚江雨闻言一怔,再看向那江中之时,那人正在船头上,向他微微一笑。

楚江雨向着那人点了点头。

青瑶嘻嘻一笑,道:“江雨恩公,你们人不是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楚江雨闻言,道:“我这艘船上可是有不少修道者,方才你的话,千万不能再说。”

青瑶道:“不怕不怕,反正有江雨恩公在,”她的性子本是极成熟的,但不知为何每每见了楚江雨,都是一副小孩子心性,笑嘻嘻的说道:“我知dào

江雨恩公最厉害了,什么妖魔鬼怪,神仙天将的,通通不在话下。”

“我若是有那般厉害,早已化仙去了。”

“嘻嘻,恩公,你看这个……”青瑶伸出手来,两只白玉一般的小手中,藏不住那碧绿的光。

楚江雨一怔,隐隐觉得青瑶手中之物,有摄人心魂的作用。

青瑶张开了手,是一枚精致的小狐狸,碧玉雕刻的,其间似乎蕴含了不凡的力量。

“这个送你。”

青瑶抓过了他的手,将碧玉塞到了他的手中。

冰凉之感自手心,顷刻传遍了周身,楚江雨心神剧震,这碧玉居然有压制心魔的功效,困扰他多日之久的心魔,竟在接触碧玉的一刻,再也不见!

“这般贵重的礼物,我怕是……”

“嘻嘻,恩公你收下就是了,我听二叔说你入了地仙,要受心魔的迫害,所以才送你的,”青瑶眨了眨眼,道:“哪一日你若是化作了天仙,再不用这块玉了,到时再还我也不迟呀。”

她说的轻巧,一双秀目却盯着碧玉,显是玉块对她极为重yào



楚江雨思虑片刻,将碧玉收入怀中,径自取下了剑,摘下了剑上的穗子,道:“这是师尊传与我的九龙缚须穗,算不得珍贵,却是我珍爱之物,不过抵不过你的玉,不知你……”

“嘻嘻,我喜欢这个,”青瑶接过了九龙缚须穗,金黄色的穗子极是好kàn

:“恩公,可我不会使剑,来日你教我使剑,我便将它随身带着!”

她的眉眼笑弯了,两只小手抓着剑穗,欢喜的不得了。

楚江雨见她极是开心,心中不知为何一阵明朗,随口道:“你此番去铸云台,也是要看青帝祭天大典的么?”

“嗯?”

青瑶眨了眨眼睛,笑道:“不啦不啦,我是要去元洲看莲灯的,明日便是元洲的莲灯节,爹爹说届时万家灯火,都要挂灯结彩,元洲有一方许愿池,相传极为灵验,我也要去那里许一个愿,嘻嘻,恩公要不要一起啊。”

“三日后便是祭天大典,怕是不能陪你一同去了。”

“嗯,那届时我陪同恩公一同去看那个大典!”

青瑶的手勾着衣角,笑了笑。

楚江雨禁不住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要玩耍也可以,但不许闯乱子。”

“嗯嗯,青瑶才不会闯乱子呢!”

碧衣的少女应着他的声音,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在他耳旁悄悄的说了些什么。

静静流动的江水之上,灯火通明的大船在驶向远方,夜幕下,碧衣女子贴着男子的耳朵,说着那些不曾为人所听见的话,男子一身寒衣,在夜风中微微扬起了,人世间的儿女情长,此刻却也缘由种种。

身后伫立着的,一身袈裟的玄光,目光静静的看着两人。

抬了抬头,今夜的月仍是残了大半,可月色明亮,玄光蓦地想起了推开门时,那苍老的身影。

时光飞逝,你们果然已经老去了。

当年若是不曾那般固执,红烛剪纸,此刻也定当与你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而吾父母,也当含笑而去吧。

领悟了大般佛法的人,此刻,却也有逃不出的心魔。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彼岸(中)

第二日,船已抵达了元洲北部,因紫灵儿收了师父的飞鸽,先前去了渡口,余下众人却是睡了好久才起床。

昨晚青瑶在船头上睡着了,醒来之时却发xiàn

身在一处软香房内,身上盖着杯子,屋子里燃着暖暖的木炭,木炭散发出来幽香的气息,心中一种说不出的轻快。

门外恰时传来了敲门声。

“起来了么?”似是察觉到了屋子里的动静,楚江雨敲了敲门,却并未进入门内。

“我……这就起了。”

听着屋子内的声音,楚江雨嘴角微微扬起:“等会儿下楼来喝点粥。”

“嗯,知dào

了恩公!”

楚江雨转过了身,正要下楼,却迎上了上楼的玄光。

一夜不见,玄光似乎并无精神,只是见了楚江雨,仍是微微点头:“楚施主今日便要启程去铸云台么?”

“明日再去不迟,难得来一次元洲,大师不出去走走?”

“阿弥陀佛,小僧今日尚有些琐碎事情,便不同施主一同前往了,只是……”玄光低声道:“楚施主亦要记住一点,勿要冒失了。”

楚江雨一怔,旋即道:“多谢大师提点。”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不多久,青瑶已匆匆忙忙下了楼,见楚江雨独自一人坐在桌旁喝着粥,满心欢喜的走过去。

“恩公,你吃饱了没有。”

楚江雨才喝了几口粥,一抬头,迎上了她好kàn

的眼眸,不由微微一笑:“坐下来喝些粥。”

“不啦不啦,我才起呢,还没有胃口。”

青瑶笑嘻嘻的挨着楚江雨坐下来,身子又向着他挪了挪。

女子身上散发着淡淡幽香,阵阵摄人心魂,楚江雨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坐好了。”

她抓着楚江雨的一只手臂,笑吟吟的说:“恩公,我昨晚想了想,如果你今天也去许愿池许一个愿望,明年或许就可以化作天仙了!”

“嗯?”楚江雨笑道:“你昨晚什么时候想的?”

“嗯……是,是,反正就是想过啦,”青瑶说:“也是在梦里呢。”

她笑着的模样像是天真无邪的女子,藏魂草隐了她的妖息,楚江雨忽然就想,若她真的是一个人间女子,却是好的。

只是想着种种的人间缘由,这般念头反倒显得世俗了,楚江雨微微叹气。

“恩公,你在想什么心事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嗯,觉得人世间这般的大,想要走遍每一个地方,看过每一处的风景,怕是穷尽一生亦无法做到,”楚江雨说,有些言不由衷:“即便是化作了天仙,亦不过几千载的寿命,古人千年一游,北境尚不曾看遍,如今换做了人,怕是亦做不到吧。”

“嗯,恩公若是要出游的话,青瑶与你一起啊。”

碧衣的女子拉起他的手臂,说:“青瑶去过很多地方,像西方的大泽,玄火洞,南方的百疆之山,还有我们青丘,那里四季都生着绿草,在青丘之北有一片桃林,桃子又大又红,味道很好呢!”她的眼睛看着楚江雨,认真的说:“小时候我和爹爹去祭奠阿娘的时候,总要路过那一片桃林,我爹爹总是与我说,阿娘生的面若桃花,是青丘极漂亮的女子,极爱桃枝,所以啊,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了?”楚江雨问道。

“后来我爹爹就在阿娘坟旁植了几株桃树,说是阿娘馋了,自己就可以摘桃子吃了!”

青瑶轻轻一笑,楚江雨被她的音容感染了,问道:“你想念她么?”

话一脱口,楚江雨觉得不妥,已失言了。

青瑶却是笑了笑,说:“想,当然想啦,可是再想我也见不到她啦,”青瑶比划了一下,说:“她走的时候,我才像个团子那般大,我爹爹不像个男人,抱着她的尸体大哭,可我那时候小,都不晓得她闭上了眼睛,这辈子就见不到了,还以为她是睡着了,明儿一早还能给我熬桂花粥呢!”

“不过现在我也不是很想她啦,爹爹说她有怨于我们父女,不愿再见,早已轮回去了,我只望着这一生她生了个富贵人家,一生平安喜乐,也就好啦。”

楚江雨忽的就被这个女孩吸引了,说不出为什么。

于是楚江雨抚了抚她的额头,说:“你这般聪明伶俐,她若是见了,定会很开心。”

“好啦好啦,才不要提她呢,”青瑶抿了抿嘴唇,道:“咱么去元洲吧,元洲有好玩的冰屋子,还有好吃的冰粥,雪鱼肉,好多好多呢。”

她说着,拉起了楚江雨,向着舱外走去,她青色的身影映入了男子眼中,耳垂处跳动着的坠子,在阳光下褶褶发光。

楚江雨没有挣开她的手,就那样任凭她拉着自己,走了出去。

这片诺大而冰冷的城镇,在极北而东的大地上建立了千年之久,数千年之前,这里曾是夸父族的领土,而妖族的入侵,屠戮了强dà

的夸父一族,一经几千年,直至妖族没落,来到这里的旅人定居下来,爱上了冰雪与白风,不知多少年,一座宏伟的冰城伫立在了冰原之上。

脚下是结实的冻土,一刀砍下去,只余下一道白痕,街上的小贩出来的晚,只因出来早了,站不久手脚便僵了,御寒的毛皮抵挡不住风寒的侵蚀,即便这些在冰原上生活惯了的人,亦无法相与抵抗。

楚江雨他修为深厚,身上只披了一件大衣,身边的青瑶却是裹上了厚厚的貂皮衣,戴着毡帽,两只小手缩在衣服里,脸蛋冻得通红。

楚江雨见了,不由微微一笑,手中运过了仙力,环绕在她周身,为她驱了些寒气。

“前几日见你,也不曾这般怕冷,今日是怎么了?”

“嗯……这里比较冷嘛。”

青瑶跳了跳脚,脚趾冻得有些麻木了。

忽然又一道温暖的气流,顺着腹部向下,一直贯通了脚心,温暖的气流驱走了寒气,青瑶眼中一喜,抬头正要与楚江雨说什么……额头已被轻轻点了一下。

“你啊,日后可要好好修liàn

。”

“嗯嗯,恩公说的是,青瑶一定好好修liàn

,将来……”她说着,目光停在了前面冰块砌的酒楼前,眼前一亮,道:“恩公你快看,是冰楼!”

楚江雨手心一冰,凉凉的小手攥住了他的手心,向着远处而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彼岸(下)

其实冰楼对于楚江雨并不有趣,又或者,这寒冷的天气,雪花,对他而言都并不陌生。

皆因他生于北地。

可不知是多年背井离乡,还是此刻前面少女的you惑,楚江雨竟随她入了冰楼,青瑶在楼中上上下下,冰楼的老板是四十余岁的妇女,十分喜爱这个小丫头,走的时候还送了两个小冰人。

青瑶捏着冰人的扦子,递过一只到楚江雨面前:“恩公,这个好kàn

,你喜不喜欢?”

楚江雨看那冰人雕的精致,像极了青瑶的模样,不由接了过来。

“这冰雕的小人,若是带回了旅店,是要化掉的。”楚江雨提醒道。

“嗯……恩公有没有什么法子,让这个小东西不会化掉。”

楚江雨思虑片刻,道:“我可以用寒气存入冰人之内,只是这样亦不长久,若是……”

“不用那么麻烦啦,恩公你来,”青瑶招呼着他,停在了路边一处摊子前。

摊子前摆的是一列玉器,元洲不产玉,这些大都是自中州运来的,一路舟车劳顿,少不了磕磕碰碰,故玉器都极为珍贵,商贩们来得不易,一年中往往只有几只商队送来玉器,只是玉这玩意并不受元洲人所爱,卖的也不好。

楚江雨不明所以,只见青瑶蹲在摊子前,用手挑了几只玉器,对看摊子的少女道:“你这玉器怎么卖?”

“十银一只……”少女望着青瑶,抿着嘴唇,不敢大声说话。

“有没有更好的?”

少女瞪大眼睛看了青瑶一眼,摇摇头,怯怯道:“没……没有了。”

青瑶点了点头,道:“那是你弟弟?”

少女下意识的护住了身旁的男孩,两只眼睛盯着青瑶,满是警惕之色。

楚江雨在旁看着她,并不做声。

青瑶回头,向着他眨了眨眼,转头对少女道:“你们在这里看摊子,一天多少铜币?”

“我,我……没有钱,”少女说:“我们,可以吃饭。”

“嗯,你收着这个,还有这个……”青瑶递过了手中的小冰人,与一枚黄色的珠子:“带着这些,去城北的药铺,找一个姓桂的医师,他见了我的信物,便会收留你们,不过他人脾气暴躁,你们可不要惹他,随着他学医,以后可以吃肉包哦!”

她笑了笑,少女看着手中的信物,怔了一怔。

“这个,便送与你了,”一只手伸了过来,交到男孩手中,楚江雨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头.

仙风一般的人浮现眼中,少女脸颊泛起了红晕,连忙对着青瑶点头道谢。

男孩伸出小手,递过来一只草编的蚂蚱:“姐姐……这个,送给你!”

青瑶一呆,笑着接过了蚂蚱,道:“这个是什么呀?”

“是,是飞蝗!”

看着男孩认真的模样,青瑶别过头与楚江雨对视一眼,她的眼中总是藏着笑意,令人看着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

楚江雨也笑了笑。

她晃了晃手中的草蚂蚱,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炫耀一般。

天光走得飞快,两人走过了大半的元洲城,已是下午,此时城中已有人开始挂起了花灯,并不着急点亮,花灯总要等到天黑了才好kàn



而大抵是由于节日的缘故,客店关门的早,楚江雨与青瑶走在街上,两边的铺子大都收起来了,有的关了门,在门前贴了去旧迎新的字幅,花灯节这一日,便是如同中州大年的节日,只是办的却不很热闹,元洲人不尚欢聚,只是血脉里对节日有着喜欢。

两人就这般走着,和青瑶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不会寂寞,大抵是这个女孩太过的惹人喜爱了吧。

于是楚江雨又点了点头她的额头。

“青瑶,”楚江雨说着她的名字,道:“你的名字,是青瑶对吧。”

“嗯,恩公知dào

我的名字。”

楚江雨看着她,她的面容十分好kàn

,是那种愈看愈漂亮的感觉,楚江雨方才想要说什么,这一刻却走了神,待到回过神来,见她两只眼睛迎着自己的目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青瑶知他心中有话,却也不问,道:“恩公,你许过愿望没有?”

“愿望……”

“嗯。”

“好像,没有过的吧。”楚江雨看了看她,道:“你要去许愿池吧,我随你去。”

不知为什么,昨日才拒绝的,今天却不由自主的想要一同去,许一个愿,看一看池水中的倒影。

究竟是否灵验,楚江雨并不想知。

两人一路行着,问了些许旁人,待到天色黑了下来,才见了远处的人群。

此时街上的花灯早已点亮,满街的花灯一直通到了远方,家家户户的门前,老巷,酒馆,乃至通往池子的路上,池水中也有一些燃着的莲灯,灯火明晃晃的在水面晃动着,光影浮沉,十分好kàn



古城仿佛在灯火下醒来了,纵然不见了日光,但万家灯火嘹亮,却更胜白日。

两人随着人群走了好久,才见到了卖莲灯的姑娘。

“两位要许愿么?”买莲灯的姑娘道:“一个莲灯便是一个心愿,若是莲灯渡得过水,愿望便可成真。”

青瑶捡了一个,又看了看楚江雨:“恩公你要不要呀?”

楚江雨摇了摇头。

青瑶点点头径自选了一张红纸,一只手遮掩着,在纸上悄悄写了一行字,然后放心的贴在了莲灯上。

一只小船般的莲灯漂浮于水上,光芒渐渐亮了,青瑶拍拍手,回过头来望着楚江雨。

船飘的很快,这般黑的天,可楚江雨依旧看到了莲灯上的字。

那一刻,楚江雨站在岸边,眼睛一动不动。

原来,你的心愿这般小啊。

他这般的想着,伸过手,青瑶以为他又要点自己的额头,连忙捂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而有温暖的手指,轻轻掠过了脸颊,青瑶睁开眼,入目的是楚江雨少有的目光,说不上温暖,却再也不见冰冷。

这华灯初上,相聚的人总要相聚,相爱的人必会相爱,灯影浮沉,满城的花灯细语,冬日还未来到,春燕未曾在花树下呢喃,可宿命一般的纠缠,在缠绕心头的一刻,总不为人所察觉,悄无声息,又绵延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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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罪身

渡口。

一袭紫衣的人儿立于岸边,江水翻涌,时而迭起又落下,在她身后灯火通明的大城,此刻却仿佛隔绝了,不见光亮。

天上一轮冷月照着水面,泛起幽幽的光芒,紫灵儿俯下身,静静的看着流水。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紫灵儿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着凤纹锦衣的女人向着她走了来,广袖飘飘,女人三十余岁的模样,头发却已花白了许多,长长的白发垂下,一双眼睛透着精湛的光,手中持了一柄紫色长剑,散发着深邃的光芒。

“师父!”

紫灵儿又惊又喜。

紫云大师点点头,隔空抛过了紫魄剑,道:“这些时日不曾听闻你的消息,我寻着紫魄剑的气息,这才到了元洲。”

剑身传来暖暖的光,骨肉相连的感觉一般,紫灵儿低下头,道:“多谢师父。”

紫云大师道:“你与我修仙已有些时日了,平日里也未曾见你这般莽撞,怎的这一次出来,这般的不小心……这世上的人心诡异,道法凶险,切莫不可大意。”

“是,徒儿知dào

了。”

“嗯。”

紫云大师看着眼前的紫灵儿,这个孩子自小便在她身边长大,不曾离开过分毫,紫云大师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不忍之色,长长叹了口气。

“灵儿,为师问你一件事情,你能……如实回答么?”

“师父请问。”

紫云大师皱起眉头,想要说出的话僵住了,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紫灵儿身后闪过两道身影,才被察觉,一道紫芒突然自眼前而过,仙法束缚住了身体,紫灵儿眼睁睁看着那两人将铁索扣在了手腕之上,冰凉的铁器触手,上面寒冷的仙气刺得骨骼一阵疼痛。

是仙命锁。

“师父!”紫灵儿惊愕的看着紫云大师。

紫云大师眼中闪过了痛苦之色,脸色变了,道:“紫灵儿,你倒现在都不肯与为师说明白么?我本以为你瞒过了所有人,也不愿瞒着师父,可你……你这个孽徒!”

那刺耳的两个字重重击在了心头之上,紫灵儿怔在原地,喉咙动了动。

“师父,徒儿不明白……”

“到了这般地步,你还不肯认错!罢了……罢了!为师问你,你为什么要杀害宣明!”

“什么?宣明师兄他……”晴天霹雳般的刺入脑海,紫灵儿瞪大眼睛:“不,不是我,不是我……”

“那宣明为何会死在紫魄剑之下!神剑认主,若非你驱法,紫魄剑中仙力又怎会残余在宣明体内!”紫云大师激愤难耐,脸上气血翻涌,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手掌之间渗出丝丝血迹,触目惊心。

紫灵儿心头一跳,身形向着紫云大师而去,还未走开一步,便被身后一人踢到了小腿,跪倒在地。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紫灵儿满脸惊慌,奋力挣开了身后的人,挣扎着向前,不料身后的人发狠,一脚重重踹在了后背,紫灵儿扑倒在地,忍着后背的疼痛:“师父!你是不是受伤了,你不要吓唬灵儿……”

“现在假惺惺的有什么用,紫云大师还不是被你的同党暗算,伤了元神。”身后那男子冷哼,道:“你也真是狠毒,竟然以紫魄剑为引,害的紫云大师陷入重围,若非大师仙法造诣深厚,现在怕是已魂飞魄散,更何况……”

一道冰冷的目光射来,男子识趣的闭上了嘴。

紫云大师走了上来,推开两名修道者,目光扫过了紫灵儿,她洁净的面上沾了泥水,模样有些狼狈。

心脏什么像是被狠狠攥紧了,紫云大师伸出手,以衣袖擦去了她脸上的泥垢。

“大师,我知你爱徒心切,可天机道向来不容叛道之徒,这等罪人,还是由我等带回,交由掌教真人发落为好。”男子冷冷的道。

紫云大师却似未听过一般,眼睛看也不看那男子一眼,只是叹了口气。

“师父,你……”

一道灵识打入了眉间,紫云大师的声音传入脑海:“你若是想活命,现在便逃去了,这两人道行不低,却也拦不下我……”

紫灵儿一怔,看着紫云大师痛苦的神色,咬了咬牙:“我不走!师父,人不是我杀的,是非黑白,掌教真人自会明察!”

紫云大师摇头叹了叹气,收回了目光,抬头对着那两人道:“我与她有些话要说,你们先避一避。”

那两人点了点头,兀自退开了。

紫云大师看着两人走了不远,方才停下来,这才扶起了紫灵儿,低声对着她道:“宣明真的不是你杀的?”

紫灵儿望着紫云大师,点了点头。

“可纵然我相信你,掌教真人也未必会相信,”紫云大师看着她:“你这一次若是回了聚灵山,必然凶多吉少,杀害同门,轻则废掉修为,逐出门墙,重则毁去元神,灵儿,你……”

“我不会逃的,师父。”

这个女孩自小便这般固执,紫云大师心中暗暗叹息,道:“可你与妖族同归于北冥生死路,却是门中尽知,我这次来,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是了,元神受了重创,紫云大师仍要亲身前来,紫灵儿知dào

,她是要救自己一命。

可若是走了,所有罪过压在了师父一人之身。

师父以为我会逃么?

“如果是罪,我宁愿承担,紫灵儿甘愿受罚,”紫灵儿说:“请师父收回紫魄剑,若徒儿不能再陪您老人家,也请师父好好保重身体。”

她深深的低下头,向着紫云大师深深一拜:“紫灵儿承大师十九载恩情,若真相大白,还紫灵儿无罪之身,还望大师承往日恩情,再收紫灵儿为徒!”

她的声音里隐隐有些诀别的意味,可她说的果duàn

,并不犹豫,而肩头却一阵颤抖。

“请大师,再受紫灵儿一拜!”紫灵儿蓦地跪下了,泪如雨下。

紫云大师心中不忍,别过了头,不再言语。

脚步声悉悉索索的走来,夹杂着冰冷的铁器声,修道数百载的道人,在这一刻紧紧攥住手心,压抑下了心中的冲动,再没有看一眼。

流光划破天际,一直远去了。

地上的人终于松开了手,手心鲜血流过,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宿命(上)

翌日,天光大好。

楚江雨自梦中醒来,才发觉身旁多了几人,青瑶在屋内踱着步子,忽然看见他醒来了,欢喜之色浮现于面上。

“恩公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楚江雨向着她微微点头,目光迎上了窗前的老妇人,老妇人已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但一双眼中藏着深深的光,楚江雨才与她相视一眼,便觉得整个人无所遁形,里里外外俱被看了透彻。

却是何等可怖的修为。

老妇人扫了一眼楚江雨,默不作声的起了身,对身后的青瑶道:“小瑶,你随我来。”

“奶奶,可是恩公他……”

被老妇人眼角余光扫到了,青瑶撇撇嘴,随着老妇人出了门。

方才一直注视着楚江雨的壮汉,此时开口道:“你可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

楚江雨眉头一皱,未等他开口,又听壮汉道:“我唤作魁召,是小瑶的二叔,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不知为何,楚江雨听着魁召的话,竟没有一点印象。

“这是哪里?”

“你仍在元洲,此地距铸云台不过几里,”魁召道:“方才老祖为你续了心脉,半日之后,你才可运起仙法。”

铸云台三字入耳,楚江雨想是记起了什么,又听得魁召所言,伸手拉开了胸口的衣襟,果然,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正在胸口,这一剑自背后穿透了心脏,十分狠毒。楚江雨看着疤痕,不觉背后生寒,再抬起头时,眼中多了一丝冰意。

“能与我说一说么?”

魁召点了点头,抓过一把椅子坐下来,道:“昨夜你与小瑶在夜市之上,有人意图对小瑶不轨,你替她挡了一剑,便是这一剑。”魁召指了指胸口,道:“一剑穿胸,干净利落,出剑的人是怀着必杀的心,若非当时我在不远处,你肉身已毁。”

楚江雨道了一声谢,肉身毁去,数十年道行便化为一空,日后凭借元神化形,不知要困难几千倍。

魁召皱了皱眉头,却道:“可我猜测,你才是真zhèng

要杀的人,那样果决而毫无偏差的一剑,显是早有预谋。”

“多谢提点。”

“你心脉才续起,再过不久记忆便会恢复,只是……”魁召顿了顿,道:“凭你地仙的修为,为何拦不下那一剑?”

楚江雨微微摇头,头有些发痛,血液仿佛在烧灼着脑海,他晃了晃头,脑海中掠过了一个画面。

那径直而来的一剑,沉稳冷静的男子脑海中一片空白,奋力拉过了身后的女子,而后,一剑刺穿!

白牙穿胸,那种痛苦仿佛也苏醒了,楚江雨回忆着拔剑的人,却如何也想不起那人的模样,模模糊糊的,只有一团灰白的影子,晃动在脑海深处,终于隐去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楚江雨在此谢过。”

魁召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你救了小瑶,本是我狐族欠你的,方才为你续脉的人,耗去了大半妖元力,寿命折了尽十载,你若是想谢,便去谢她好了,”话音一转,魁召脸上敛了笑容,道:“可你身为正道修仙之人,与我妖族如此亲密接触,令师若是听闻了,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吧。”

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楚江道:“我自会避开了青瑶,无需你多言。”

“倒是个聪明的修道者,”魁召起了身,道:“小瑶是我狐族一脉未来的传人,她虽生性顽劣,可亦不是善恶不分之人,我狐族虽然放纵于她,却不希望她有分毫闪失,否则白王发怒,怕是连同你身后的门派,也不免一死。”

沉静的眸子掠过一丝冰意。

“楚江雨心中明白,正邪不两立,你我若有一战,楚江雨必也拔剑,不留余力。”

话尾不知为何僵硬了,魁召面色不善,迎着楚江雨冰冷的眸子。

片刻,却是魁召收回了目光,扭头走出了屋子。

森然高阁之下。

老妇人负着双手,背对着青瑶。

前方是一幅高达数丈的壁画,纹络已经不清晰了,大抵岁月消磨的太过厉害,风吹日晒,毁去了大半的地方。

而无论怎样,都无可避免的使人看见了壁上四个清晰的字:青王之笔

狐族青王,万年内第一妖王,昔日凭借一己之力,在万妖群起的时代中护住了狐族,以铁血手段镇压了族内十三次叛乱,而狐族至今仍然记得,狐族青王之死。

囊括万里山河的青王,死于人族女子之手,一柄不足一寸的短剑刺入了青王心脉,仙力侵蚀了青王的血脉,狐族在最鼎盛的时代,最混乱的时代,以颓唐的方式坠入了深渊,伟大的青族血脉因此没落了,最后灭绝。

血一般的命运,如今落在了万年后,白狐族。

“小瑶,我只与你说一次,你记好了,”老妇人冷冷道:“再让我见到你与此人混迹一起,我便杀了他。”

话里不容半分的犹豫。

青瑶听得一呆:“奶奶,你这是……”

老夫人道:“此人绝非善类,能以真血逆转命格,突pò

地仙之位的人,手段不知如何肮脏。”

“不,江雨恩公他……他不是奶奶想的那样,恩公是很好的人,而且……”

“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你的恩人,真是糊涂!”老妇人道:“昔日救你的人,决然不是此人。”

“奶奶你骗人!江雨恩公……”

老妇人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喝道:“我怎的有你这般糊涂的孙女!你想一想,昔日你重伤垂危,那人以元力渡入你体内,又将真血融于你命脉之中,人族之血,如何能够融于妖血!除非那人亦是妖族!”

“可是……”

想要再辩解,却无法言说,青瑶呆呆的站在老妇人身后,脑海中一片混乱。

忽然间就颠覆了心中的念头,千山万水寻觅着的人,竟然错了!青瑶不愿意相信,更不要去相信。

可是究竟是哪里错了啊,这些年来苦苦追寻着,究竟是哪里不对了,才在最后一个果,一个不曾抵达的果上,出了差错。

老妇人转过了身,青瑶被她冰冷的目光一扫,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撞入了一袭寒衣的人怀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宿命(下)

楚江雨扶了她一下,旋即松开了手。

老妇人看在眼中,目光更冷了一分,眉头深皱,道:“你的伤好了?”

“楚江雨此次前来,只是答谢……”

“不必谢我,你救了小瑶一命,我救你一命,并无其他瓜葛。”

“如此说来,倒是在下唐突了。”楚江雨拱了拱手,上前一步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恩怨清了,楚江雨亦不愿再做牵扯,这就告辞了。”

老妇人冷冷一甩袖子。

“不送。”

一旁的青瑶抓住了老妇人衣袖,颇有些焦急之色:“奶奶,你设了护阵之法,恩公怎么出的去,何况恩公心脉尚未恢复,分毫仙力使不出来……你,你不可这样!”

“他体内藏着修行而来的仙力,释fàng

出来便是了,如何出不去!”

“可是……”

浮光自身后亮起,青瑶慌忙的转过了头,却见楚江雨已御剑而起,脸色有些苍白,剑道不稳,身子微微晃了晃。

楚江雨再没有看一眼,流光划破天际,向着远处而去。

青瑶身形化作一道青光,正要追着而去,却被身后一只手抓住了肩膀,生生拦了下来。

老妇人冷冷喝道:“真当奶奶的话是玩笑么!”

“奶奶!”

青瑶挣扎着身子,焦急难耐,可老妇人抓得紧了,又如何能是她挣脱的开的。

“奶奶你放开我!若是江雨恩公出了事,我……我也不活了!”

她说话颇有些决绝,老妇人眼神一怔,手上力道松了些,被她逃脱开来。

“你……你方才说什么?”

“你让我送恩公一程,出了护法之阵,我便回来!”青瑶咬着牙。

她这副不相退让的模样,令老妇人一怔,上一次见过了她,还是她未化形的时候,那时候她咬着那个女人的尸身,任凭谁也拽不开,最终还是以妖元力抹去了她的记忆,才使她恢复了正常,可记忆刻印对身体伤害极大,若非血脉牵引,她便是现在也不得化形。

这般的固执,真是随了那个女人。

“你……你要气死奶奶!你今日敢走出这里一步!我便打断你的双腿!”老妇人气的浑身颤抖,怒火攻心,指着青瑶的手不住打颤。

“你有本事打断我的双腿,为什么不能让我送一送他!”

“他……”老妇人恨恨的摔下袖子:“他是个人类!”

“我就是要送一送他,我什么都不做,人类又如何了,修仙者又如何了!”青瑶咬着嘴唇,眼睛流出了泪,哽咽道:“我……我就要去白洽那里了,这一走不知多少年,人世间这般大,小瑶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恩公了,奶奶……小瑶,小瑶就是想,最后和他告别,说一句话而已啊……”

满腔的怒火忽然熄了,老妇人看着自己的孙女,这个狐族未来的少主,如今却像个小孩子一般哭了出来。

是啊,你自小都没有落过泪,如今却为了一个修道者落泪了。

老妇人看着青瑶,双眼渐渐合拢了,眯起眼睛,叹了一口气……

“小瑶,人妖终归殊途,你这般又有何用,何况……”老妇人又叹了口气,挥了挥衣袖:“罢了……你快走,快走!别待我后悔了!”

青瑶呆了呆,再不见分毫犹豫,化作一道青芒追了上去。

老妇人望着天边远去的青芒,低下了头,眼中满是忧愁之色。

“这……都是冤孽,冤孽啊!”

流光异彩,重重法阵护着这一片天地,可高墙森罗又如何,困得住人,困得住心么?

而有一刻孩子们终要长大,年轻人老去了,一代又一代的枯荣,在这时代的轮替中,有人于心中默默祈祷着,而有人冷冷注视着,如天上的仙神,护法之阵中重重阻拦。

仙力不支,楚江雨再无御剑之力,身子落在了下方。

古柏苍苍,阳光射在了林中,阴翳遍地。

想不到铸云台附近还有这等地界,大抵是被灵力封锁了,寻常人见不得吧。

楚江雨收了仙剑,走到一块大石旁,才坐下来。

一道青芒追的急,径自落下了,飞一般的掠向楚江雨所在的大石。

楚江雨本以为有人追来,寒剑拔了一半,却已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手中长剑一顿。

“青……青瑶。”

“恩公,你还好么?”青瑶的头发乱了,神色有些狼狈,可她见了楚江雨,立kè

换了一副笑脸,忘记了擦去眼角的泪水,便对楚江雨道:“恩公,你不要听奶奶胡说,她只是关切我,不关你的事情。”

楚江雨点点头,递过了衣袖,青瑶一呆,发觉他的手靠近自己脸庞,忽的退开了一步。

伸在一半的手僵住了,

楚江雨看着她红着脸,擦去眼角的泪,默不作声。

“恩公可要笑话青瑶了……”青瑶小声嘟囔着。

话音入耳,虽然极细微,却还是引得楚江雨一笑,他自大石上起身,对身前的碧衣女子道:“你来送我么?”

“嗯。”

“自这里一直走下去,便是出口了?”楚江雨指了指小路。

路上干净,不见杂草,显是走的人多了。

青瑶却摇摇头,道:“那是条死路,你随我来。”

她说了一声,不知为何就转过了身,向着前方走去。

楚江雨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身后,一路随她走着,往复的路一直走了很远,两人竟然没有再说一句话。

古柏青翠幽幽,四季的轮回仿佛不见了踪影,山风徐徐吹来,这般的光景,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而青瑶带着他,走过山路,走过了苍林,到了结界入口。

她蓦地回过了头,眼中闪着笑意:“到啦。”

楚江雨向着她点了点头。

“你走吧,”她这样的说:“我看着你走。”

“嗯。”

楚江雨看了她一眼,她眼中的光芒被笑意遮拦了,楚江雨什么也看不出,只向她又点了下头:“请多保重。”

这一次,青瑶没有做声。

山风徐徐吹来,碧衣的女子就那般站着,看着人走远了,遥远的消失在了结界入口。

恩恩怨怨,爱恨纠葛,在这一刻打破了那副假假的笑容,碧衣的女子脸上还挂着笑,眼泪,却悄无声息的滑落了。

“你也多多保重。”

无声的泪坠入了泥土中,彼时笑着的女子,这一刻已泪雨潸然。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祭天(上)

黑与白的世界,没有多余的颜色,亦没有一丝一毫的污垢,眼前所有,皆为凡尘。

青帝一袭长袍,只手调着笔墨,眼下一张摊开的宣纸,白纸上不染一尘。

轩窗半敞,青帝挥笔之间,墨色渲染,宣纸之上落了清晰的纹络,他的笔法一气呵成,如龙蛇乱舞,片刻便收了笔。

衣袖拂过了纸张,淡淡仙芒落下,一副美人画已落笔。

画中是一个白色衣裳的女子,笔墨只勾勒出了女子的轮廓,女子倚在树下,似有一阵风掠过了,树叶向着远方摇摆,女子白色的衣裳微微扬起,而她素手恍若执了山风,遥遥的招向远方,眼中,余着细微的光。

究竟是谁人,青帝却不知dào

,只是心中想着有这样一个人,在远山中等待着,守候着……

不知年月几何。

适才出门的童子进来了,双手捧着一柄木剑:“青帝的剑已经取来了,至于万古剑,青帝一柄也不愿取么?”

“万古剑留与云烟,于我无用。”

童子点点头,眼睛看向了青帝做的画,不由道:“青帝的画好像我见过的一个凡间女子。”

青帝挑了挑眉:“说来与我听听。”

童子道:“是一红衣女子,后来才知dào

乃是苍山之主的徒弟,昔日青帝化身欲杀其,引得苍山之主现世,拦了下来,这件事情青帝可还记得?”

闻言,青帝似是想起了什么,道:“苍梧如何了?”

童子皱皱眉头,却道:“青帝不知dào

么,苍山之主已经魂飞魄散了,苍梧戒交予了那女子,苍山之主命魂与肉身俱归了虚空。”

执画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将画卷起了。

青帝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童子,起身接过了剑,木剑是普普通通的剑,可握在手中有淡淡温暖。

这一次,要以此剑渡劫了。

渡最后一劫。

沉寂的屋子里,许久不见人的喘息声,又是许久,轻微的动静传来,却是青帝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这一日也将远去了,漫漫长夜不知如何度过,可等待的时候,天已黎明。

元洲,铸云台。

这座高台自武帝白夭建立,已有数千年之久,昔日武帝破碎虚空,遁入仙界,只余下了这样一座高台,传言铸云台中藏有武帝登临极峰的秘籍,可后人翻过了几千遍,亦不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唯有空空的铸云台,在高寒的天空下,如巨人一般伫立着。

千年前登临武极的人,恐怕也想不到,千年后会有一个不出世的修仙者,在此化仙。

铸云台下,是一片寻常人家,只是听闻了青帝在此羽化登仙之后,四方而来的修道者齐聚,青帝还未到来,各大门派的长老,新锐,都已早早抵达了。

童子伴在青帝左右,隔着长远的路。

青帝指了指其中一灰袍的人,对着童子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童子点点头:“是太上道的太玄,青帝与我提起过,此人仙法造诣不深,却极通达阵法,是难得的人才。”

青帝道:“在其身后人,你可有看上眼的?”

童子道:“青帝认为如何?”

青帝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此番太上道的百余尊者,执剑长老,龙阳峰田虎,俱是门中数一数二的仙者,这些人来,却不是为了祭天之事,而是另有图谋。”

童子疑惑不解,把目光投向了青帝。

而青帝拂了拂衣袖,示意他退下了,只身走出了人群。

目光迎着众人的眼睛,青帝走的不急不缓,每一步落下,便有一道青纹波荡开来,周围的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退到两旁去了。

台阶尽了,青帝顿住身形,并不回过头来,而是向着铸云台微微一拜。

下一刻,仙芒褪却,高大的祭坛浮现于众人眼前,披红的云锦高高挂起,龙纹四伏,祭坛中央有一面古铜色的大门,大门后炭火盆还在燃烧着,再前面便是祭祀的牛羊,与一鼎香炉,袅袅烟气自其中飘起。

脚下祥云浮现,祭坛随着青帝一同浮起,被仙力拖住了,高悬于天空之上。

而青帝一人,走在了祭坛之上,推开了古铜色大门,过了炭火的盆,拂手,三柱香握于手心,口中仙气一吹,香燃起了起来。

将三支香稳稳的插在了香炉中,天色已经明朗。

青帝一拂衣袖,回过了头,目视着眼下的千百修道者,双瞳之中浮现淡淡青芒,有种视若无物的感觉。

“百家诸道,今日齐聚铸云台,不知哪位可站出来?”青帝忽然开口了。

台下一片哗然,不过片刻,已有人站了出来,挥手制止了喧哗声。

“太上道,太玄。”

“太乙道,云中子。”

“天机道,天枢。”

“元生道,慕容秋。”

几大门派中大有威望的人站了出来,身体借着仙力漂浮起来,到了青帝一般的高度。

青帝与几人对视一眼,道:“祭天之事,关于天下安宁,正道昌盛,等下请诸位各自施法,以抗衡天灾之力。”

四人微微点头。

太玄目光一扫众人,道:“我愿以九印九火之阵,为青帝打下头阵。”

“天枢愿以天诛剑为引,为青帝迎第二阵。”天枢道人随后道。

“云中子不才,愿起风云以迎第三阵。”

“慕容秋接下第四阵。”

青帝点点头,道:“今日得诸位相助,祭天之行必当为万古所传,后世之人,定以诸位为尊。”

太玄道:“青帝过谦了,毕竟青帝化为阵主,才是此行最重yào

的人。”

周身仙气浮现,青芒闪烁,青帝伸出了一只手,右手食指抹过了手心,一缕鲜血顺着手心淌下,落在了铜碗之中。

“玄天之门,启!”

古铜色的火焰自天际燃烧起来,天边一道光芒无比耀眼,竟仿佛一只小太阳,照亮了整片元洲大地。继而,烈火在天际燃烧了,天边的云彩在烈火下染红,重重火焰穿破了云层,穿破了空气,化作千万道流星,向着并州大地掠来!

以仙力打破了神界的禁制,万般的雷霆怒火,如神灵手中的长戟,掷出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祭天(中)

仙火掠过了偌大的苍穹,灼烧着四下,炙热的空气弥漫开来。

而火焰到来之前,九道灰色的真火已经燃起来了,太玄双手做印,分别依次捏了九种印法,双眼睁开,指尖射出了一道精纯的仙力。

“阵启!”

九道火焰忽然熊熊燃烧起来,上方幻化出巨大的屏障,灰光膨胀,眨眼已经囊括了铸云台百里的天空。

轰!轰!轰!

一道道仙火在屏障上爆zhà

开来,轰隆的爆鸣声引得人心颤抖,而仙火还未绝,天空之上雷光闪烁,轰隆阵阵!

一柄巨大的雷光之戟,贯穿了天地间!

铁戟带来了强dà

的风息,雷光滚动,处于阵中的天枢道人双指一掐,天机道自古传承的神剑‘天诛’已然浮现,沉沉的光芒亮起,天枢道人双指并拢,天诛神剑化作一道金光,穿过了九印九火之阵,迎向了雷光之戟。

两道强dà

的能量在上空爆裂,天枢道人脸色突然涨红,猛地后退一步,吐出了大口鲜血。

雷光散去,天诛神剑已然失了光芒,倒飞回来,而那雷光之戟却来势更凶,铁戟之上已然化出了雷龙之形!

风云突起,云中子双手聚拢了风云,要以风云之力来抵抗雷光之戟。

“不可,风云遇雷,只会增其威势!”慕容秋惊喝道。

云中子脸色亦是一变,可风云已出,再要收手已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雷光之戟聚在了风云之中,而后雷龙出云,一条咆哮的雷龙向着众人而来!

浩大的雷光撞在了阵法之上,大阵剧烈的晃动,清脆的破裂声入耳,法阵上方被雷龙生生击穿了!

慕容秋方要卸下剑匣,一道剑光已经掠过了众人眼前,如流光飞舞,质朴的剑光散发出了无可比拟的强dà

,那人以手持剑,而雷光却未曾打破剑身仙力,导入体内!

以这般强势的雷,若是有一丝入体,怕是人也要爆体身亡,而此人竟然无惧,拔剑而出!

轰然一声爆响,雷光破碎了!

雷光之戟化作的雷龙呜咽一声,消失在了空中,那人顺势打开了一道仙火,收了剑。

青帝望着空中的人,目光中颇有些赞许:“流云上人的剑法,竟如此精妙。”向着慕容秋一撇,道:“眼前便一见看慕容长老的风采了。”

“微末小技,怕是要令青帝见笑了。”

慕容秋抚摸着剑匣,此时天空之上仙火未绝,而风息之刀已浮现了,风息之后,水龙随之而来。

流云上人瞥了一眼慕容秋,忽的丢下了一枚珠子,被慕容秋接住了。

“流云珠。”

群人纷纷看到了慕容秋握着流云珠,这枚珠子蕴含了流云上人几百年修为,一经修仙之人的手,仙力刹那便遍及全身。

以浑厚的仙力为支撑,慕容秋手中剑匣,打开了!

与‘紫魄’‘天诛’并列的三道剑,终于打开了封印,紫金剑匣中飞出一柄灰紫色的长剑,剑身宽而长,浓烈的魔气氤氲着,极为可怖。

魔道之剑,九幽。

九幽剑爆fā

出了强烈的魔息,这魔息被仙法所控,慕容秋捏了一道印法,魔剑冲上了天空!

风息之刀,水龙之疾,亦或是仙火之烈,此刻都不及魔剑之凶。

浩荡的魔气在释fàng

开的一刻,巨大的能量吞噬了大半仙火,风息之刀还未抵达,便被剑光打碎了,而剑光一撇,挥出了一道气势雄厚的魔息。

方才还咆哮的水龙,在沾染了魔息的一刻,软绵绵的溶解了,无影无踪。

一剑之威,将三道天灾纷纷消去了,慕容秋闭着眼睛,将印法打出,魔剑再次化作了流光,飞回了紫金剑匣之中。

慕容秋擦了擦额上的汗,若非有流云珠相助,此刻他大抵已气力不支,以仙法压制这等魔剑,不知要耗费多大的仙力,抬头看了一眼流云上人,见他微微点头,慕容秋心怀感激,向着流云上人微微一躬。

四道天罚既然退了,接下来便是祭天之举。

可慕容秋为曾想到,玄天之门的仙法并未退去,一道偌大的仙芒凝聚的浩大,在这一刻射来了!

青帝拂袖迫退了四人,这道仙芒威力太过巨大,甚至修为低一些的修道者已有些晕眩胸闷,更有甚者无法抗住这等仙气,周身疲软,昏死了过去。

青芒普泽,无形的光如水一般柔,弥漫开来。

刹那,仙芒抵达。

如泥牛入海,仙芒沉入青芒的海洋之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慕容秋背后生汗,青帝之修为竟已达到通天彻地,无物通玄之地步,恐怖如此,何人能做此人对手!

青帝转过了身,落在了祭坛之上。

“开启玄天之门,祈求天福,必要仙家之血,不知青帝如何打算的?”太玄忽的道。

“太玄长老有何良策?”

太玄笑了笑,苍老的眼中浮现出一道精光:“太玄虽知青帝身怀仙家真血,可真血毕竟与血脉相连,若做了祭天之举,怕是青帝渡劫之行,要难上加难吧。”

“长老但说无妨。”

太玄眯起了眼,道:“我在人间界寻到了一身怀仙血的女子,此女血脉中存有仙气,做祭天之举,不知如何?”言罢,挥了挥手,

黑衣壮汉突然御剑飞了上来,此人断了一臂,左手中抓着一只仙囊,但见此人将仙囊打开,一道毫光闪过,仙囊中所困的女子摔在了地上,女子似是受了不轻惊吓,身子蜷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是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少女。

“青帝且行!”太玄放声大笑。

青帝见了女子,眉头皱起,却并未动手。

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注目着祭坛,眼中既有期盼之光,又有赞许之色。

青帝目光落在了太玄身上,迟迟未动。

下方,玄光避过了众人,对身边的人道:“师父,太上道是要青帝在万人之下,以活人祭奠么?”

眉毛花白,身披红印袈裟的禅师摇了摇头。

玄光道:“此等做法未免伤天害理,于我佛家情理难容。”

“玄光。”禅师喝止了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睛看着天空。

风在悄然的吹着,细微,却越加的明显起来……

有什么在靠近。

闪烁的光芒与青色纹络,在天边闪烁着,冲击声爆裂开来,光芒愈来愈烈,竟要冲破了阵法……祭坛之上的青帝,目光落在远处而来的人。

下一眼,气势如山!

狂狮挣脱了牢笼,发出震天的咆哮!凭空卷起的风,在苍穹中发出了刺耳呼声,雷云咆哮,电光闪烁,万般的雷霆如王之剑,在这一刻,拔出了!

仙火再次燃烧起来,在天边,又极为耀眼,而火焰迅疾,抵达祭坛的一刻,破去了重重法印!

君王的羽翼下,少女停下了颤抖……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祭天(下)

来人一袭青衫,落在了祭坛上。

云中子伸出手,仙芒自手中打出,向着鹅黄色衣裳的少女卷去……

光影闪过,冰凉刺骨的手如电掠过眼前,扼住了云中子的手腕。

没有气息波动,没有仙芒亮起,那个人抓住了云中子的手腕,如同捏住一块面团,众人清晰的看着云中子修成仙骨的手腕,在他的手下慢慢变形,流血,而后喀嚓一声脆响,淌血的手跌落在地。

云中子大声惨叫,却并未见着那人再动手,一抽身退出了百余丈。

下一眼,云中子看到了来人,看见他缓缓的转过头,冰冷而透露着杀人气息的眼眸,如同地狱而来的修罗,云中子如遇大敌,周身剧震,额上冷汗直冒,断手之痛竟然也不敢再动,整个人的心魂如同被摄去一般。

噗!!!

云中子吐出大口鲜血,鲜血染红了衣襟,身子在空中晃了晃,直直的坠落下去。

下方众人大声惊呼,玄光眼中似是看到了什么,攥紧了手心。

流云上人挥剑喝退了慕容秋,慕容秋方才御起魔剑,消耗极为巨大,而天枢道人天诛剑握于手中,俨然要为天机道出面。

来人处在了四大门派的顶尖高手之下,下方万人注视,气息却没有丝毫波动。

而青帝目视那人,看着他缓缓迈开了步子,无所顾忌的,向着鹅黄色衣裳的少女走去……他的步伐极慢,却极稳,每一步落下,青色的光晕在祭坛上泛起,如山般将祭坛压下一分。

竟无一人敢阻拦!

他走到鹅黄色少女的面前,低下了头,旁人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见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少女的额头。

没有言语,也没有光,烈火般的气息,忽然灼烧起来了!

所有人,所有的人,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注视着来人,看着他周身的气息膨胀,剧烈的气息震裂了祭坛,偌大的祭坛化作无数碎片落下,而他立于空中,怀抱着鹅黄色衣裳的少女。

“让你受苦了。”他轻声说。

太玄大喝:“此人是妖族!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下方众修道者大惊,几道剑芒飞驰而来,百余尊者,无华门掌门,乃至众多修道之人,纷纷拔剑相向。

所有人都拔剑了,而他眼光只余在了怀中的女孩。

“你害pà

么?”风残月问她。

朱怜儿抓着她的衣服,身子被他环抱着,小小的点了点头。

风残月抬起了头,目光看着那些飞过来的仙芒,只手一挥,金色的屏障浮现在了前方,抵挡了大部分仙芒,而仍有一些擦肩而过,朱怜儿下意识抓紧了他。

“你们真该死,”风残月缓缓的说:“你们竟敢……让她害pà

了!”

君王张开了一只手,手中凝出了赤色的光芒,这缕光芒冲出了手心,在屏障消失的一刻,化作一道赤色的旋风,向着众人席卷而去。

“吃我一剑!”

天枢道人手中神剑刺出,气势雄厚。

风残月手心凝出了玄冰的刀,在拦下天枢道人的剑之时,强dà

的劲力已经打向了他。

百余尊者手中劲力化剑,自背后而来,距离之近,避无可避!

叮!

指力所化的剑,如触钢铁,百余尊者手臂僵麻,避开了风残月的冰刀,退了出来。

御甲之术缓缓化出,凝聚了纯正妖元力的骨血,岂是这等仙力可以击穿的!

流云上人看在眼中,手中之剑迟迟未动,他的双目中映着此人,流云珠在手中流转,转眼间仙芒隐去了。

百道仙芒飞出,如暴雨般打在了风残月之身。

他以背扛住了仙力,怀中少女颤颤发抖,紧紧闭着双眼,又不安的睁开,眼中满是惊恐的目光。

“你不要害pà

,我们的火,马上就要来了。”他一字一句的说,眼中乌青色的光慢慢燃起,赤色的光芒开始遍及周身,自北冥生死路归来,再一次释fàng

了狂暴九式。

暴涨的气息在鼓动着空气,狂暴的君王掷出了手中的冰刀。

轰然大波,掀起的冰浪被流云上人一剑拦下了!

天枢道人与百余尊者一前一后,形成夹击之势,纷纷攻向风残月!

而这一刻,王抬了头,嘴角勾起了淡淡笑意。

“终于来了啊。”

他在怀中的少女悄悄说了一句话,也不去看那两道剑光,只是伸出了手,将少女交到了眼前浮现的黑影手中。

幽研接过了朱怜儿,黑纱之下,一双眼睛明亮无比。

轰!

轰!轰!轰!!!

携着冲天的气力,古猿王的魂器落下,天诛剑无法承shòu这万钧之力,当下自天枢道人手中倒飞出去,百余尊者眼见不妙,身形未退,君王的气息已经近了!

大荒手,赫然打出!

煞气重重击在了百余尊者胸口,将其打得连连吐血,重重砸落在地上。

几道人影迅速的掠过去,已见百余尊者胸口黑气翻腾,鲜血流淌不止,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以一击之力重创百余尊者这等人物,对方修为,远非这等人所能抵挡!

而一直未动的流云上人,仙芒裹身,终于祭出了手中仙剑!

“古猿王,可愿一战!”

“何惧之有!”

古猿王大喝一声,迎上了流云上人,赤色的火焰与剑芒波动,向着西方而去。

而绿色的光芒,却在流云上人远去的一刻,终于出手了。

幽研在风残月身后,护着朱怜儿,身形后退了一步。

狂暴的力量再一次催动,苏醒,狂暴九式的力量融在了寒冰之中,冰息之刀握在了手心。

两道目光相对。

青帝看着一袭青衫的人,青色的瞳孔与乌青色的眼睛撞在一起,两人沉默着,却散发出了极为恐怖的气息。

碧芒凝于手心,青帝拂袖,光芒化作了一道长剑。

天空上青芒与红光相抗,大片天空被光芒侵蚀了,远处的仙火在天空深处灼灼燃烧着,将这人世间终端的战,拉开了序幕。

青芒波动,绿色的剑划破苍穹。

青帝出手了!+++++++++++++++++++++++++++++++++++++

第一百二十章 山海之战(上)

质朴而纯正的青芒,以不容任何人所抗拒的力量,划开了空气,刹那抵达了风残月身前。

红光爆裂,下方众人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妖族以一己之力,凝出了赤色的光墙,青芒在光墙上重重爆裂,炸裂了光墙,却也尽了气力。

青芒闪过,与之相隔百丈的青帝,现身于红光之前。

单手拂过青芒,汇聚成了千百的流光,在不足一丈的距离下,青帝这一招,却根本无法防下。

而本该打出的流光,停顿在了半空中……

所有人惊愕的看着青帝的身形僵住,指尖青芒微微颤动,随后,夹着红芒的一拳重重捣在胸口,青帝身上青芒连续闪过,身形退出了百丈有余。

金色的光芒缓缓浮现,巨大的法阵在天空之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大三千界的束缚力,甚至青帝也不得不提防。

“幽研,你先带怜儿离开。”

风残月眉头微皱,攥了攥发痛的拳头,方才一击,如击在山川之体一般,青帝竟能以护体仙力,接下释fàng

了狂暴九式的一击,并反击于他。

此等修为,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你小心些。”

黑芒一闪,幽研身形化作了黑色的流光,向着天边掠去。

下一刻,数百道青芒随着狂龙而来,青帝周身的气息仍旧那般淡薄,但笼在天地间的灵气,如同被主人唤醒,统统化作了青帝手下的力量,随着青帝一拂袖,灵力凝做万条狂龙袭来。

风残月运起妖元力,徒手祭起的光墙,在数道狂龙撞击之下粉碎了,他的身形连退,胸口仍是被青芒一一击中,而他神志清明,仍不忘启了大三千界,将灵力化作的狂龙一一束缚。

天边突然闪过一道光亮。

风残月一惊,抬头之际,只见五六修道者御剑围住了幽研,其中正有百余尊者等人,幽研单手护住了朱怜儿,左臂被一道剑光所伤,仙芒凝聚在手臂,鲜血直流。

而她看了一眼风残月,咬了咬牙,化出了黑气。

身旁气息波动,风残月猛地回头,青帝已临至身前,周身笼着仙芒,却并未出手。

“你若想救她们,便放开了本事,与我一战。”青帝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出了那个称谓:“妖族,风残月。”

“你不该,用她们要挟我!”

眼中狠意掠过。

风残月看着青帝,赤色的光芒在周身滚动,咆哮,狂暴九式已经达到极限了,可他咬着牙,终于要打开下一层的禁制了!

轰!!

赤色的气息弥盖了天际,瞬间压下了青芒!

风残月的黑发已化作了赤红的颜色,眼中血瞳闪烁,强dà

的气息迫得众人倒退,不得已以自身仙力抵挡,元洲之外,红色的气息向着四方滚动,如红云般的龙,挣脱了枷锁与天的束缚,在这一刻回归了本我。

狂暴九式,第八式!

身形如电,夹杂着无穷力量的一拳,轰然砸出!

青芒暴起,青帝周身的气息暴涨,以无上的仙芒,迎向了风残月的一击!

天空之上爆裂出宏大的光,光芒闪烁的人睁不开眼,众人还未看出究竟哪一方胜出了,已见一道光芒逃脱出了光层,向着天际掠去,同时打出了赤色的拳芒。

光芒不曾抵达,青色的结界已经浮现在了空中,将这一记拳芒,连同赤色的人一同拦在了结界中。

其力量,竟然困锁了大三千界!

赤色的光芒重重撞在了结界之上,拳芒散去,血色的瞳孔转过目光,如恶虎盯上了猎物。

“青帝,誓要如此么?”赤色的人影低声道。

“阁下敢以自身之力破坏祭天之行,如何现在不敢了?”

两道目光针锋相对,随着气息剧烈的波动,光芒搅在了一起,爆fā

出震撼人心的光彩。

下方众道人,只见天空之上一道诺大的青色结界,将红芒困住,摄人心魂的气势在一瞬间被束缚了,众人缓了一口气,纷纷卸去护体仙力。

又是一声爆响,赤色的人影被青芒重重击落,青帝的实力果真在那人之上,在这般的威势下,生生以仙力镇压住了妖族!

下方众人大声喝彩,欢呼极为热烈。

眼见妖魔就要为青帝所擒,忽然,妖魔的气息又一次暴涨,甚至一些气息溢出了结界,向着外面散来。

气息落地,红息才沾染了一人,便见那人惨叫一声,脸色大变,当场吐血倒地。

众人大骇,纷纷以仙芒遏制了红息。

结界之中,伴随着赤色结界的出现,青芒彻彻底底被红色的气息压制,整个青色的结界不见一丝青芒,红色的气息如火焰一般将结界点燃了。所有的气息在凝结,化作一道道红色的长矛,铁戟,凝物为本,风残月使出了杀招。

赤色的光芒涌动,所有红色气息消失不见,万千长矛刺向了青帝!

而青帝手中赫然多出一道青芒,在万千长矛之间,将青芒掷出了手心!

刀兵相接,万千的长矛擦着身体,又重重击在了胸口,青帝身形倒退,口中鲜血溢出,而额间的不念花此时已消失不见,化作纯正的仙芒,不断抵挡飞来的长矛。

风残月立在空中,身形僵住了。

青芒贯穿了不死之心,锐利的光芒如一把剑留在了胸口,他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风残月咬了咬嘴,身子在空中晃了晃。

煞气不除,此生无法化仙。

毕竟以凡体,终于还是无法与近乎天仙的人一较上下,即便用尽了气力,拼尽了法术,终究还是败了一招。

已然落败。

血色的光芒自瞳孔缓缓退却,风残月看着青帝收去了万千长矛,即便青帝身上光芒残破不全,衣衫破烂,却并无一处重伤!

雷鸣轰动!

重重法阵自天际而来,携带着冲天的雷鸣,犹如一张巨大的罗网,将风残月锁住了,这等强dà

的气息来源于天际,可却无处追寻。

电网密布,几道流光自云层中,穿破结界,手中法阵连做,将风残月压死了!

下方众人大骇,那几个道人现身而来,分明是太上道,太乙道,乃至元生道的掌门!

人间界山一般的人物,此刻纷纷现身于了铸云台!

而法阵锁住了风残月,众人还未欢呼,只见一道剑芒飞射出去,化作一道光龙,接下了便是滔天的仙芒,如山海般。

竟是涌向了青帝!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海之战(中)

天空之上仙芒爆裂的声音不断响起,无论是太乙道的精纯道印,还是元生道的通玄之剑,亦或者太上道的仙芒,所有的攻势,毫不留情,不留一点余地的袭向了空中青色的人影,只一刹那,青色的身影便淹没在了仙芒之中。

下方众人大惊,许多修道人士眼睁睁的看着青帝不见了,气息消失殆尽。

各大门派,是要击杀这个堪比天仙的青帝!

玄光凝目望着天空,发觉身旁的师父身子微微颤抖。

禅师的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是在雷电来临之际,心中难以掩饰的恐惧!

滔天的龙吼穿破了重重雷云,驾驭着庞大的雷息,自九天之中而来,云龙化作一道电光,冲入了仙芒之中!

轰!!!

伴随青光的爆zhà

,仙芒散开了。

强dà

的仙力重新支配了这片领域,无可睥睨的力量,有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青帝立于天空之中,身前浮着一面玉盘,玉盘已经裂纹密布,这块白玉盘乃是太古遗留之物,于青帝性命之忧时,逃脱了青帝的束缚,拦下了来自四方的攻击。

而现在,白玉盘一点点的粉碎了,在青帝眼中……

浑厚的气息爆fā

出了,青帝眼中有些无法遮掩的愤nù

,此时此刻,青帝终于无所隐藏,释fàng

了自身的实力!

“如何叛我之道!”

剑芒闪过,脚踩青冥神剑的元生道道主青云真人,冷目相向,恶狠狠道:“青帝作恶,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便是你死期!”

青帝眼中精光大盛,两道精光直射向青云真人,显然有了一丝杀气。

太乙道的掌门真玄上人,目光却在青帝身上一打量,此人身为流云上人师兄,一身修为可谓极其厉害,方才以仙芒罩住了青帝,其强厚的仙芒竟然连青帝也无法打穿。

“太虚真人,如何不肯出剑。”

真玄上人扫了一眼,那太上道掌门太虚真人眉头一皱,手中赫然多了一把短剑,道:“青帝已受了重创,你我合力,必能杀他。”

众人目光一对,手中赫然打出了仙芒。

云龙盘绕于青帝周身,化作一道电光,直冲而上。

青帝冷哼,手中连捏数道印法,方才与风残月对阵,已耗去大半仙力,此刻颇有些力不从心,而他捏着法印,不念花却慢慢浮现在了额间。

仙芒凝聚,三道仙芒在冲向云龙雷电的一刻,凝做了一道硕大的光芒,云龙口中吐出的雷电被仙芒所伏,轰然爆zhà

,仙芒重重落在了云龙头上!

青帝周身大震,云龙与其有血脉之约,再抬头之际,已见云龙头上的独角折断了,周身血流不止,鳞片剥落,显然已被仙芒重创。

只一眼,青帝顿时大怒,手中连做十三道法印,而后一掐额间,仙法已成。

灰色的光芒亮起了,在整个元洲,灰色的光芒笼罩在了每一个角落,太虚真人忽感不妙,发觉周身的灵力已经提不起了。

真玄上人惊道:“苍山之界!”

以万钧仙力,生生捏造出了一个苍山之界,而青帝实力本就在苍山之主之上,如今法阵更为强dà

,不仅锁住了灵力,甚至已要束缚人的行动!

“九印九火之阵!”

太玄忽然出手了,以早些布置好的九印九火之阵为阵眼,再次启动了大阵,九道灰色的火焰燃烧在了苍山之界内,火焰攻向的人,却不是青帝,而是方才被仙芒重创的云龙!

青帝怒喝,拂袖挥出了一道浓烈的青光,直逼向太玄。

而再察觉时,已为时已晚。

身后的青冥神剑已亮出了锋,青云真人不惜耗费真血,竟然动用了瞬息之法,来到了青帝身后。

青冥剑赫然刺出,青帝背后一凉,不由一侧身子,那青冥神剑自背后刺入,生生刺透左肩!

青帝护身先芒一破,真玄上人双手打出万道仙芒,铺天盖地而来!

背后神剑的仙力束缚了大半身子,青帝只提了提右手,却已运不起力量,眼睁睁的看着那万重仙芒迎面而来,他周身的仙力被强行运起,却分外的薄弱,根本无法抗衡这等力量……

天空之上爆出了轰鸣声,巨大的身影扛下了仙芒。

雷息散去……

青帝瞪大了眼睛,双瞳之中血丝密布,眼中的云龙只呜咽了一声,坠落下了铸云台,自九印九火之阵冲出,本已伤了云龙的内丹,此刻它却决然的挡在主人面前,为主人挡下了致命一击!

青冥神剑的束缚之力即刻褪去,青帝周身浮现磅礴的仙力,仙力生生将青云真人震飞,口中溢出了鲜血。

青帝眼中几若喷火,怒喝道:“你们,何敢如此!”

庞大的仙芒如海水般灌入了铸云台,青云真人距青帝最近,被仙芒笼罩了,右手沾上一点,整条手臂迅速的枯萎下去,青云真人大骇,果决的挥剑斩断了右臂,身形连退,而即使与仙芒相距甚远,周身的仙力却仿佛仍守着牵引,要被仙芒吸去了!

太虚真人与真玄上人对视一眼,分别向着天空两端掠去,青帝手中打出了两道光芒,那光芒尾随着两人,直直的追上天空!

下方传来了惊呼,远比那红息更为恐怖的青芒笼罩下去,无数道人在青芒下化作了干尸,余下的人纷纷向着四面逃去,可青芒追的快,不时传来修道者的惨叫声!整个铸云台仿佛一个屠宰场,下方的修道者,变作了被屠宰的羔羊!

天空上两道仙芒纷纷命中了两人,只余下两道光亮。

青帝抬头之际,却见天空之上雷息滚滚,目光凝聚之时,已见到一个道人立于苍山之界外,手中仙剑**着天地雷火,企图触发天威。

天机道掌门,天一道人!

轰隆轰隆!!!

雷鸣声响起,青帝本就要擒到真玄上人的手一僵,耳旁轰隆声响起……

喀啦!

一道电光划破了天际,击穿了苍山之界,重重落在青帝之身!

青帝单手接下了电光,可电芒伏于周身,竟然不退!

是……天雷!

青帝猛地抬头,只见天空上乌云密布,庞大的仙力引发了人间界的惩罚,而真zhèng

令青帝感觉到恐惧。

雷劫将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山海之战(下)

层层密布的黑云搅动了空气,受苍山之界困锁的灵气,自天顶破开的大洞疯狂涌入,紧随而来的,是一道更为硕大的天雷!

青帝双手捏诀,眼见青云真人竟然不退,青冥神剑径直刺来!

“不知死活!”

青帝眼中狠意一闪而过,左手以仙力擎了天雷,右手有如出入无物一般,径自抓住了青冥神剑,仙芒罩住神剑,青云真人身子大震,发觉青冥神剑竟要挣脱出手了。而不待他抽手,四下已经亮起了精纯的光芒。

青云真人大惊:“天机引……天一!你要……”

话音未落,天机引所触发的天机剑阵已经开启,万道剑芒自天空落下,七彩的剑芒如暴雨落下,将青帝与青云真人笼罩在了一起!

万道光芒还未停歇,轰隆的雷鸣声与涛涛的水声已经响起,天一道人以手牵引,要将雷息与水气混在一起,将这一片变作雷电汪洋!

一道光影妄图冲破天机剑阵,可光影冲上一半,便被剑阵生生击退,直直的坠落下了大地。

又一波万道的光影,天一道人正目望着,那一道天雷已经贯下了,可青帝的气息仍旧不减,滔天的水化作大雨,不断的落在苍山之界,咆哮的水龙冲击着铸云台,气势汹涌,要将这古老的云台摧毁。

疑惑之际,天空传来了一声爆响!

天一道人猛地抬头,只见天空之上孕育着八道精纯至极的雷息,极为浓烈,而雷云承shòu不住,不断的落下了天雷!

一道又一道,每一道都击穿了苍山之界,落在青色的人影之身。

“八玄天雷……”

天一道人深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天雷,只有天仙乙修子化仙之际才曾现于人世,此等天雷落下,怕是元洲都要毁去大半!

青帝必死!

天一道人放声大笑,耐不住内心的喜悦,这世上自今而后,将再无青帝一人,天下诸道,都要朝于中州!

天机引的光芒已经褪了大半,阵中的青帝周身血污,衣衫破烂不堪,束发的带子断开了,长发披散于肩头,嘴角不断的溢出鲜血,显然已被天雷重伤。

雷鸣滚动,八玄天雷已经在天空之上凝聚而出,至高的力量,在人世间有着无可睥睨的存zài



轰隆轰隆!!!

雷鸣爆开,极为锐利的电光划破了天地间,如一道光龙闪过,刹那毁去了大半苍山之界!

而青帝手中,赫然多了一柄木剑,古朴而寻常的木剑……

没有了仙芒波动的剑,在天雷下微微颤动着,青帝左眼血红,被一道天雷击中了面颊,此刻左眼已经看不清了,而他一直抬头看着天空,这一道八玄天雷若是躲开了,元洲万民,恐怕要顷刻死伤万千吧!

再无可避,无论是化仙之路,亦或元洲万民,这一刻,只应你拔剑!

而你拔剑,为人世青帝!

极凶的八玄天雷落下了,青帝身形直上,化作一道青芒,迎上了人世间可怖的力量!

雷光炸裂,大水中落下了八玄天雷的分毫,立时便引起了剧烈的波动,而真真zhèng

正处于天雷之下的人,气息……荡然无存!

雷光迫压,终于来到了地面,然而接近地面的八玄天雷,已经没有了一丝气力,软绵绵的,化作了流光消失了!

恐怖至此的天雷,竟然……消失了!

天空之上的太虚真人与真玄上人对视一眼,将目光投向了天一道人。

而天一道人脸色苍白,惊愕的看着天机引的剑阵,颤颤的说不出话来:“他……他竟然,接下了!”

目光中恐惧一闪而过,在雷光散去的时刻,众人清楚的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立于天地间,周身筋骨破碎,可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黑发如丝迅速长出,伸出的手皮肤生长,白皙的皮肤如新生一般,连同被天雷毁去的左眼,也慢慢恢复了!

一招手,青色的衣衫着身了!

此刻的青帝,周身气息岂止强dà

了数百倍,其恐怖的气息笼罩着铸云台,云台几乎要崩裂了!

真玄上人与天一真人眼中俱浮现恐惧的色彩,青帝若是渡劫成功,怕是第一个便会拿自己祭刀!

百余尊者等人已罢了手中仙剑,目光全然注视在了青帝身上。

一缕鲜血,自青帝嘴角溢出……

青帝脸色苍白,在众人注视下,吐出了大口鲜血,真玄上人又惊又喜,大笑道:“他竟然用尽了真血!哈哈哈,如此愚昧!如何能够化仙!”

青帝周身的仙芒迅速剥离,随着青芒的不断弱化,其本身仙芒一闪,消失在了苍山之界。

“他要遁入虚空了!”

若是令青帝逃了,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便在真玄上人惊怒之际,黑影迅疾的掠过铸云台,席卷的黑气囊括了四下干尸,干尸的手脚沾染了黑气,微微的动了动。

黑影停顿,在住云台之上,现出了本身!

身着太乙道道袍的黑影,缓缓褪去了太虚道人的模样,黝黑的脸上疤痕密布,牙齿森白,毒虫在身上爬动着。

而那人持了一柄匕首,刺入了前方的虚空。

青影波动,众人眼看着一道青色的身影的缓缓化出,大口大口的吐出黑血,那一柄短剑连根没入,毒气沾染了皮肤,青帝的身躯迅速黑化,黑气泛上了脸,连眼瞳也化做了漆黑的颜色!

“毒王……”

青帝凝视着眼前的人,皮肤皲裂,身体一寸寸的化作了腐肉,白骨变黑,咔嚓咔嚓的断掉。

一道青光逃脱了腐朽的身躯,向着远方遁去!

而青光沾染了黑气,在迅速移动的时候,渐渐的,消失,直至不见了……

浓烈的黑气沾染了铸云台,云台下死尸纷纷复活了,干尸移动着,向着四面涌动!

一柄匕首贯穿了下方的青云真人头颅,随后将其化作一滩腐肉,慢慢融化了,毒王森森一笑,目光落在被重重法阵困锁的人身上……

而真玄上人与天一道人,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那毒王竟然以一剑,截杀了真血用尽的青帝!

北州青帝,陨落了!

浓烈的黑气沾染,真玄上人一凛,只见毒王化作一道黑影,冲破了法阵,携着浓烈的杀气冲向阵中的人。

黑气爆裂,致命的毒刃已经接近了风残月……

短兵相接,毒王一招落空。

阵中的人咬住了牙,消失的红息,又一次复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绝境

碧溪山。

云麓执花的手一顿,一枝白柳未能栽下,化作了枯枝跌落。

心中有什么不安,在剧烈的跳动着,云麓猛地回头,只见一身白衣的云烟立于身后,周身仙气笼罩,似是来的匆忙。

“青帝现在何方!?”

云麓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目光向着遥远的元洲望了一眼,层层山雾笼罩下,看不出分毫。云麓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这一刻,身为青帝化身的他,再也感觉不到血脉相连的力量,心中的菩提种散发着仙力,令这具身体存活下去。

难道……青帝化仙失败了?

不,这不可能,北州万道何人能做青帝的敌手,云麓压抑着心中的不安,瞥见御剑远去的云烟,手中一道白光闪过,拦下了。

“你要去哪里?”

“你身为青帝化身,难道不知青帝身在北州,受万道夹攻了么!”云烟喝道,手中疾光打碎了白光,道:“你竟一点不知?”

脑海嗡的一声爆zhà

开来,云麓瞪大眼睛,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还未出青山,便被一道青色的光芒阻住了前路。

“该死,青帝居然动用了禁锢之法!”云麓手心化出了无形的剑,剑光滑落,一道缺口自屏障裂开来,扭头向着云烟招呼一声:“随我走!”

两道光影消失在了碧溪山,眨眼已掠向遥远北方。

……

此刻的铸云台,黑气一闪而过,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凭着余力,风残月连连接下了毒王的杀招,而狂暴九式的消耗极为巨大,风残月气喘吁吁,汗流不止,妖元力已有些空乏了。

似是看穿了风残月的虚弱,隐于天地间的毒王桀桀冷笑,射出了手中的毒刃。

不知何处而来,亦没有气息波动,风残月闭上了眼睛,周身再一次爆出赤色的气息,要以此等妖气,与御甲之术接下这一招!

噗!

毒刃穿胸而过,如出入无物一般,贯穿了风残月的胸口,黑气迅速的在胸中蔓延,红色的气息溃散了,御甲之术不断的剥离,在这等凶狠而毒辣的招数下,所有的防御俱失了效果,唯有腐烂血肉的毒性,爆fā

了!

胸中传来剧烈的疼痛,如万蚁噬骨,风残月口中溢出了黑血。

忽然的,玄冰的气息自腹部涌起,蔓延上了胸口,不死之心剧烈的跳动,不死药的神力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垂危,再没有与万年冰心相抗衡,两道力量灌入了胸口,寒气阻下了恶毒的腐蚀之力,将其冰封!不死心的恢复力再一次发挥了作用,止住了鲜血,而毒性太大,却无法愈合伤口。

风残月捂着胸口,以真血去溶解毒性,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毒王于铸云台之上现出了本身,爬满毒虫的脸上颇有一丝惊讶。

“你竟拥有不死之心。”

说着,毒王森森冷笑出来,望了眼天边的修道者,道:“容不得我来收拾你了,今日之局,你再无生路!”

西煞沼泽窟,毒王。

风残月看着那人化作了万千黑色的毒虫,冷笑着散去身形,地面上扑向众人的干尸如同失去了生命,在此人离开的一刹那,纷纷坠地。而风残月抬了抬头,被毒王冲破的法阵仍有一些残余,可无法再困住了他,而他要走,势要丢下了幽研与朱怜儿。

以百余尊者等人的实力,此刻要擒下他绝非易事,可眼下那真玄上人与天一真人便在天边,手中已积蓄起了仙力。

“你快走!”幽研躲开了飞来的一剑,向着风残月大喊:“你去找大鹏!他在南境!他还活着!”

风残月惊愕的望着她,她的身上被剑息穿破了数个血洞,血流不止,早已没了从前的沉稳,可她在生死的边缘,还要让自己逃走!

是了,千年前我就是这般抛弃了你们,撒开手来,再不过问!

可你妄想,我会再逃了!

绿色的妖元力爆fā

出了,风残月动用了周身的真血,冲破残破的法阵,怀着涛涛的杀气,向着百余尊者掠去!

法阵自天空之上成型,太玄的法阵燃起了火焰,冲上来的人周身燃起了火焰,而随后而来的是万道的剑光,天一真人眼中闪过肃杀的目光,以手为引,要将风残月诛杀于分毫之间!

天下正道皆于此,妖族何敢猖狂!

剑光所至,那冲上来的人影再一次坠落下去了,可剑光之下,他在半空中挣扎着,挣脱了火焰的束缚,挣脱了剑光,再一次冲了上来!

轰!!!

雷云落下,硕大的雷柱落在了他的身上,那道雷柱一直贯穿到了地面,将人影重重打在地上!

青光波动,地上的人消失了!

他是杀不死的妖魔么!如此的攻击落在身上,换做了谁能承shòu下来,可这个妖魔!这个与天下正道为敌的妖魔,竟敢如此猖獗!竟敢藐视正道千百年的权威,以孱弱的身躯对抗正道的领袖!

众人大惊,那身影居然出现在了黑纱女子的身后,手中冰刀挥出,眼见就要落在了百余尊者背上……

嗵!!!

擎天一击落在了后背,万钧之力夹杂着火焰,将风残月击落!

口中吐出了鲜血,风残月直直的坠落下天地间,而后又是一道光芒如电般闪过,在人影还未坠落的时刻,再一次挥出了致命的铁棒!

风残月瞪大了眼睛,看着古猿王的魂器落在胸口,胸中传来了骨裂的声音,剧烈的疼痛麻木了身躯,他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铁棒击碎了胸骨,撕扯着心脏的疼痛,连同他一起坠落下了大地。

毫无声息的,擎天巨印落下了,狐族魁召手中巨印落下,狠狠将风残月砸入地面!

修道者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这些大妖纷纷现世,在正道面前,要杀掉这个与正道作对的妖族!

天空上望着古猿王的幽研,脸色惨白,咬紧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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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红衣(上)

擎天巨印缓缓抬起,被压在下方的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风残月胸口的骨骼已经碎掉了,方才他拼了全力,才没有被巨印压碎了身体,而不死之心的恢复力受毒性阻挠,破碎的身体无法得以恢复。

长发落在额前,挡住了眼睛,一道鲜血自额角滑落,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风残月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抬着头,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吐出了碎裂的内脏。

他已经没有力qì

再抬起手来了,周身的精血已经燃烧殆尽,此刻即便之一把普通的剑,就这般刺入身体,也会杀了他。

他抬着头,整个世界都在颠覆,旋转……

所有人,所有人都做了他的敌人,无论是妖族,亦或是正道,亦或是异族,所有人都要杀他!

咽下了一口鲜血,周身再度亮起了微弱的妖元力,不死之心拼尽了最后的力量,要让主人不输于所有人,要让主人傲然凌立于天地之间!

古猿王大笑着挥舞着铁棒,如火的双瞳看着他,他的身子慢慢浮起,青色的光芒漂浮在周身,下方的修仙者想要出手,俱被师长拦了下来,在这一刻,对这个与万人为敌的妖族,即便是最后一击,也要做的威严而庄重。

毕竟,这个妖族已经逃不掉了。

他的身体终于浮到了所有人一般的高度,铸云台就在他的身后,高达的云台伫立在天地间,如同万年前的武帝一般,此刻王的眼中并无惧意。

他伸出手,擦了擦眼角的血,鲜血使他有些狼狈,他的目光落在了众人身上。

众人看着他张开了双臂,如再临世间的君王,这一刻,抛却了盔甲,丢下了神剑,来迎接死亡的到来……

咻!!!

天机引触动了,锐利的剑光自天上成形,万道剑光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幽研不忍的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万古的帝王,终于要陨落在人世间了,哪怕逃得了千年的追杀,也逃不过人心,逃不过宿命啊!

风残月闭上了眼睛,浅浅的吸了一口气。

而后,万剑波动,光影闪烁了所有人的眼睛!

轰!

轰!轰!轰!!

巨大的法阵突然爆出了剧烈轰动,仿佛有什么巨物活过来了一般,在这人世间凶煞的万道剑光中,巨物咆哮,挣扎,要挣脱束缚了!

“苍山之界!”

巨大的结界活过来了,无形的大手掠过了虚空,在无数人的目光下,挡在了风残月的前方!

万剑轰杀,竟无法穿破大手!

风残月睁开了眼,只依稀觉得有什么晃过了眼前,而他向着前方看去,一道道的剑光爆裂了,发出极为耀眼的光。

素白的手扶住了他,光芒笼罩在他残破的躯体上,一点一点的恢复着身体。

有什么香气,幽幽的,穿过了岁月回到身旁。

风残月怔怔的,有如宿命般的侧过了头,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孔。

她的青丝扎起了,却还有一缕在耳畔落下,她的身上有淡淡的含香草的味道,红衣飘动,她的嘴角含着笑,向着风残月轻轻的说:“你不要怕,小白,我来带你走。”

她的声音入耳,犹如初见般时的好听。

风残月想,这一生中能有在万人前不改颜色,始终如一的人,大概只有你了。

“红袖……”

他说着,嘴角淌出了血,被红袖扶住了。

灰芒浮动,巨大的光芒笼罩了两人,红袖面向着众人,眼神毅然而坚定。

苍梧戒光芒闪过,巨人的身躯出现在了铸云台,灰光凝成的巨人咆哮着,对着天空上的诸人发出了恐怖的咆哮!

天一真人脸色极为难堪,方才他的招数,竟然被一个寻常的女子接下了,于万人面前,他身为天机道的掌门,却是个极大的耻辱!

手中仙气浮动,天机引再次触动,天一道人手中捏法,天机引竟然扩大了数倍,法阵中一柄七彩的仙剑浮现,被他握于手心!

只手挥动,剑qì

随着大剑挥动,无数细小的剑qì

波动,射穿了灰色的巨人,向着那两人射去!

“凝!”

灰光凝做一道坚韧的墙壁,剑qì

而来,纷纷钉在了墙壁上!

灰色的巨人并无实体,无法被剑qì

所伤,挥出巨大的拳头,夹杂剧烈的罡风,袭向了天一道人。

天空上爆出一声剧烈的响声,天一道人竟生生被巨人击退了!

真玄上人看在眼中,庞大的仙芒浮现于手心,道印成形,一翻手扣于巨人的拳上,灰光迅速褪却,巨人大声咆哮,却无法抵挡这股粉碎的力量,不过片刻,灰色的巨人竟然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灰光浮动,苍山之界中一道身影迅速的向远方遁去。

“拦下了!”

真玄上人大吼一声,下方众修道者纷纷出手,法宝仙剑飞一般的打向天空上的灰光。

一只手抵挡着来自下方的攻击,红袖挽着风残月,灰芒不断恢复着他的身体,否则这般下去,便是血流不止,也会要了风残月的性命!

可蓦地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裳。

“你走,不要管我!”

风残月推开了她,喝道:“我不能再退了!”

是了,他已经不能再退了,前方纵然是山隘,无法跨越,可身后已是万丈深渊,退开了,这一生再也无法翻身!

红袖望着他,眼中光亮波动。

“你随我走,”红袖说:“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你还不明白么!”风残月向着她咆哮:“所有人都要我死!你拦不下了!你拦不下的!”

他大吼,也不足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可红袖抓住了他的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扣住了他的手腕。

“我不会,让你死。”

她这样的说,一字一句,缓缓的说出口。

这固执的女子,人世间哪会有这般固执的女子!

可你带着我,决然离不开的……

身后席卷来了剧烈的风,风残月心中泛起了可怕的念头,他想要招呼红袖,可那个名字还没有喊出口,燃烧的铁棒已经震碎了灰芒,重重落在了红袖后背!

搀扶着他的人儿身躯剧烈的一颤,灰光强dà

,竟然生生吃了一记古猿王的重击。

红袖含住了喉咙涌上来的血,将灰芒的速度提到了更快的速度,要带着他离开,离开这个漩涡!

魁召的擎天巨印落下,重重砸在灰光之上,灰光发出了嗡鸣,红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鲜血……

风残月就那么看着这个固执的女子,心中有一道火苗,在无底的深渊下燃烧了,要苏醒了,要苏醒了!

要苏醒了!!

身上燃起了火焰,那缕火焰自额间波及了周身,赤色的气息疯拥向了身躯,红袖惊讶的看向他,发xiàn

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火焰没能灼烧她的身体,却有着淡淡的温暖。

王的瞳孔染上了金色的光,在真玄上人的道印之下,挥出了极烈的炎息!

轰!!!

道印与炎息相撞,在天空上爆裂出了火花。

火光下,那身染火焰的君王,张开了双臂,发出了对这个世界极怒的咆哮!

第一百二十五章 红衣(中)

火焰侵蚀了血脉,失去了真血的驾驭之力,血脉再无法阻止这个恐怖的力量。

而这股狂暴的力量,迅速的涌入了不死之心,涌入了身体的每一条血管,每一条经络,要,燃烧起来了!

无数细小的气剑划破天空,刺向了火焰的君王。

君王眼中的金光闪烁,化身为一道火光,挥手之间,大片的炎息弥盖了天空,无数的气剑化作火焰坠落……

天一道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天机引这等强dà

的阵法,势必要消耗极为巨大的仙力,而他连续数次启动天机引,早已伤了内息,而今不过强撑着,没有退下。

“妖魔,铸云台便是你葬身之地!”

天一道人怒喝,再要催动天机引,已被飞来的慕容秋拦了下来。

“再不可启剑阵!”慕容秋扣住了天一道人的手腕,喝道:“你不要性命了么!”

天一道人冷冷扫了他一眼,被那冰冷狠毒的目光扫中,慕容秋一怔,手上松了气力,任由天一道人甩开了手。

而未有下一刻的动作,天空,已经染做了火焰的颜色!

炙热的炎刀迎面袭来,向着慕容秋与天一道人,刀息的速度极快,眨眼已来到眼前,那天一道人躲也不躲,手中攥紧七彩仙剑,挥出了七色的光芒!

一息而过,七彩的光芒被火焰吞没了,天一道人身子颤了颤,狠狠咬牙,以周身仙力灌入七彩仙剑,再要挥出的一刻,火焰已经来到身前……

“快退!”

慕容秋以紫金剑匣为抵,火焰袭来,剑匣爆fā

出了紫金的光芒,慕容秋凝了仙力的手狠狠打在天一道人身上,将其打退!

而炙热的感觉,却攀上了手心!

慕容秋大惊,猛地回头……

火焰刹那吞噬了他,无穷尽的火焰随着炎刀而至,烈火焚身,血肉迅速的化为灰烬,仙骨在烈火下重重燃烧,噼啪噼啪的碎裂了!

巨大的焰层中落下了紫金剑匣,剑匣之上失去了所有气息,主人的印记已荡然无存。

弥天的火焰,在天空上剧烈的燃烧,修仙者无一不祭出了随身法宝,来抵挡这股炙热的力量,为首的真玄上人更是连做三道印记,将来犯的炎息阻隔在了百丈之外!

红袖看着他挥出的一击之力,惊喜的抓住他的手腕……而这一次,火焰灼伤了她的手,红袖猛地探回了手。

风残月的眼睛被炎息侵占了,他已无法控zhì

这股力量了!

而这般下去,唯有走火入魔,爆体身亡!

红袖不顾火焰的侵袭,抓住了他的手腕,要以苍梧戒之力来压制这股狂暴的火焰之力。

可忽然的,炎热的火浪迎面而来,在触到了红袖发梢的一刻,退却了!

一股至寒的气息自腹部扩散开来,向着周身涌去了,火炎之息迅速的冰封,至寒的气息仿佛是这火焰的克星,生生的逼退了风残月体内的炎息!

“你……快走!”风残月眼中的金光开始溃散了,他拼了性命,召唤心底的魔,为的就是这一刻的空隙!

冰息迅速的席卷周身,红袖握住他手腕的素手几乎结上了冰,而红袖望着他,咬住了嘴唇。

是了,他是不会退的,他真的已经没有了退路。

握住他的手忽然松开了。

“我是个不祥的人,与我一起,只会落得灾厄,红袖……”

那句话未能脱口,一道红影掠过了眼前,向着前方而去了!

风残月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走!她没有走!她没有退出啊!

身体传来冰寒的感觉,风残月一颗心仿佛坠入了冰窖,他用力的咬住了齿,向着天空大吼:“你快走啊!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你会死的!!”

他的咆哮在狂风中传开了,而飞身而去的女子,并没有回头。

灰色巨人的大手再次浮现,苍梧戒在女子手中,不知强盛了多少倍,这一枚遗落人间的神戒,此刻散发着无比刺眼的光芒!

巨大的印法横空成形,拦在了红袖前方,而下一刻,灰芒穿破了道印,冲破了无数的修仙法宝,红袖手中幻化出一柄古旧的长剑,剑身的光在无尽岁月里苏醒了,散发出本应属于它的光芒!

苍梧剑!

一剑挑开了百余尊者的剑,红袖伸出了手,抓住了幽研。

众修道者大怒,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竟然要在万道眼下救这个妖族,俨然要与万道为敌!

可是灰芒无人抵挡,擎天巨印落下了,被灰芒生生弹开来了,红袖身子一颤,迎面而来是一柄龙头杖,持杖的老妇人老态龙钟,而挥出的一击,竟要比古猿王的魂器更为凶狠,红袖以苍梧剑接下了这一击,身形猛退!

喀嚓!

剑身出现裂纹,并未铸好的断剑,再一次发出了**。

而远处的人,就那么看着,看着那个红衣的女子战斗着,她究竟为什么战斗,又为了谁战斗,可以这般的不顾性命……

可你这般,如何是那些人的对手!

风残月紧紧的攥紧了拳,努力要压制下寒冰之息,他需yào

力量!需yào

更强dà

的力量!哪怕唤醒内心的魔鬼,哪怕要以性命为代价!

寒冰之息压的死死的,再没有妖元力波动,再没有火焰波动,这具身躯,已如废铁!

道印浮现了,那执龙头杖的老妇人又一仗击退了红袖,一双毒辣的眼睛,盯上了被寒冰之息所控的风残月!

“魁召,设古阵!”

老妇人大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光芒,向着风残月袭来。

古猿王的魂器,自背后招风,打出了!

妖族,这一刻抛却了千年前的王!刺出了锋利的剑!

以弑王!

灰光波动,相隔千丈的地方,苍梧戒爆出了剧烈的光芒,以万般浑厚的力量,护住了风残月!

如妖杀妖,人世的修道者,纷纷以剑锋迎向了红衣的女子。

终于,处在灰光下的风残月,手心恢复了力量,寒冰之息退却,如潮水般退出了身体,火焰与炙热的力量,开始自不死之心散开来……

而下一眼,世界的光芒,却仿佛被梦魇吞噬了!

铸云台上,一袭红衣的女子抵挡下了百余尊者的剑芒,反手之际,以灰芒护住幽研。

无声的细剑,与银发悄然而至。

红衣女子再无设防的余力,只微微僵了一僵身子,眼神滞了片刻。

剑光,穿胸而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红衣(下)

天空上落下了血花,殷红的,沾染了元洲的冻土。

剑光没有收回,而是自银发男子的手中转动,绞碎了女子的心脏,血液不断的滴落下去,红衣女子的身子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一动也不能。

那恐惧的颜色,穿过了千万年,如深深刻在脑海的记忆,再一次醒来了!

风残月的胸口仿佛被穿透了,剧烈的疼痛起来,他眼中的金光不见了,乌青色的瞳孔,映出了天空上的女子,还有那柄极恶的剑。

“不,不,不……”他的眼神怔怔的,不住摇头,眼角发颤,犹如见了噩梦,眼中浮现出恐惧的颜色。

“不啊啊啊啊啊!!!”

他狂怒而惊恐的咆哮,周身火焰燃烧起来,身子重重的撞在古阵之上,剧烈的震动夹着他的血肉,留在了古阵之上,他挥出拳,刚烈的炎拳落在古阵之上,每一拳都爆fā

出极烈的炎息!

布阵的魁召嘴角淌出了血,却死死的困住了他!!

他就在古阵中,看着那柄细剑抽出了女子的身体,而后……

血花飞溅,细剑再一次穿胸而过!

脑海中的恐惧,在疯狂的蚕食着神智,王已经没有退路了,可前方的路被阻了,王挣扎在漩涡之中!逃脱不得!!

剑光绞碎了女子的心肺,细剑抽出,女子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动了一下……

红袖嘴边的血不停淌下来,她背对着风残月,缓缓的,缓缓的转过了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将目光望向了他……

极凶的剑,刺出了,要穿透她的喉咙!!!

吼!!!

剑光闪过,蛇一般的细剑终于没能刺穿女子的喉咙,亦没有再触碰到女子一点……极烈的火焰燃烧在了剑尖处,王以手抓住细剑,炙热的火焰燃烧着,竟然将玄铁锻造的仙剑融化了!化作铁水滴答滴答落下去!!

万丈的火焰,生生打在了银发男子的胸口!

火焰重重的将人影击落,砸落在地面上,爆出了极烈的火焰!

他究竟是如何穿破了古阵,在刹那抵达的!所有人惊恐的看着这个周身燃着火焰的恶魔,眼中充满了恐惧!

仙气滚动,天机引忽然启动了。

万里的仙力凝聚,再一次凝聚,天一道人早已杀红了眼睛,祭出周身的真血,手中七彩仙剑爆fā

出远比从前更为强dà

的力量,他的口中似是在咒骂着,在咆哮着,而他的眼睛如虎狼般盯住了风残月!

“天赐神剑,诛邪除恶!”

天一道人突然喷出了大口的鲜血,手中七彩仙剑挥出了,携着磅礴的仙气,袭向了风残月!

仙力之庞大,甚至是众人都为之大惊,真玄上人手中捏了许久的道印,在这一刻亦打出手,重重道印笼罩了风残月,将其困在尺寸之间!

火焰身影咆哮着,周身的火焰愈加强盛,风残月的眼瞳已经化作了火焰的颜色,恶魔在体内复活了!复活的恶魔在道印下咆哮,突然扭过了头,接下了一记沉重的铁棒!

火焰灼烧,古猿王猛的退后!

而风残月回过了头,犹如吞天气势般的仙气,与致命的七彩仙剑已经来到了眼前。

刺眼的光芒,令风残月不得不伸出手抵挡这股光,他在这无可睥睨的力量下大吼,火焰的力量无法释fàng

出来,他惊怒的咆哮,眼睁睁的看着那致命的剑,刺向了眉心,他逃不了了,这是要杀死他的剑!

恍然之间,有一个人影在万丈光芒下,拉住了他,将他推向一旁。

那缕红衣在天地下飘动着,滚滚红尘中一眼如初的女子,在这一刻决然的用尽了平身的力qì

,迎上了七彩的剑光!

苍梧戒爆fā

出了极强烈的灰光,却无法阻止剑光的侵蚀,神戒与那仙芒僵持了片刻,灰光如潮水般败退,而剑光掠入周身……苍梧戒发出清脆的破裂声,这一枚用尽lì

量的戒指,终于将人世的担子抛下了,化作一道灰芒,消失在了尘世间。

待不得剑光摧毁,光芒迅速的侵蚀了她的身体,七彩的剑光下,女子忽然的转过了头。

尘世的最后一眼,就这般轻轻的一瞥,过了……

是否有留恋,又是否有不舍,是否后悔过了,是否……想在你耳旁轻声说着,轻声细语。

只是女子的尘世沦陷了,坠入深海,坠入了命的废墟。

而后,一缕灰尘攀上了她的身体,那缕灰尘飞快的绕过了剑光,吞噬着女子的每一寸肌肤,风残月立在天空之上,眼中的女子一点点的化作了灰尘,剑光波动,最后一缕光芒吞噬了所有。

红衣飘荡着,缓缓的坠下大地,化作了一两红丝,终于不见……

整个世界,忽然,沉寂了。

再也没有了声音,再也没有了光,所有的一切**了在黑暗中,在无底深渊,不见了人的气息。

风残月张开了嘴,他的眼中不见了火焰,所有气息都自他的身上褪去了,他如一个尘世的凡人,这一刻,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子死去了,彻彻底底,化作了尘埃……

而我想要找回你,亦不能。

狂风掠过了眼前,千年前你们在月下对弈,千年后,天涯已经尽了,你们身在咫尺,眨眼已红尘相隔。

喉咙嘶哑,风残月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假的,都是假的!

可即便世界化作了黑与白的颜色,所有浮现脑海,浮现眼前的,还是逃脱不掉了……

他的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捂住的眼中流出了黑色的血。

这一刻,万古的君王终于败了,败在一剑之下,败在了红衣之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猛地张开了口,大声的吼叫,像个受伤的野兽发出了惨烈的叫声!

沉重的铁棒自头上落下,将他重重砸下去,他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眼睛血红。

老妇人眼中有些不忍:“魁召,你去杀了他。”

然而下一刻,说出这一句话的老妇人,却感觉被什么盯上了,那宛如恶魔的眼睛,令她周身生寒。

那倒在地上的人,周身燃起了黑色的气息……

那不是火焰!

那是恶魔的气息,是万古的恶魔,在这一刻褪下了火焰的外衣,君王抛下了王冠,抛却了内心的魔鬼,在这一刻,要化身为魔了!

他身上被血染透的青衣在黑色的气息下燃烧起来,化作了灰烬,大鲲图活了起来,老妇人惊恐的看着那副大鲲图在黑息下渐渐不见了,那副王者的图,那是……妖族的君王啊!

而这一刻,他抛却了王的身份。

黑气笼罩,这个煞气不除的人,这个无法化仙的人,在这一刻,决绝的入了魔!

“快杀了他!!”

天空上传来修道者的怒吼!

第一百二十七章 修罗之戮(上)

他的瞳孔中没有了光,黑漆漆的,亦不见了恐惧,邪恶的气息在眼中盘绕着,在周身笼罩着,邪恶的狂龙在这一刻苏醒了,它睁开了眼睛,口中吐出了至邪的气息,要以血戮来偿还它失去的一切!

太玄双手捏住了脉门,取了两滴精血,大喝:“七玄之阵!”

依朱雀七宿而设的阵法,在昏暗的天底下亮起了,那伏在地上周身黑气的魔,动也不动的,任凭阵法伏在了身旁。

渺渺星光,也可杀得死魔么?

七星爆裂,太玄身子猛退,指尖渗出了鲜血。

雷鸣滚动,周天的仙神似乎察觉到了这股极恶的气息,涛涛的雷火在天地间成型,雷火勾动着重重天雷,引发了世间极重的惩罚!

太玄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天空上氤氲的九道天雷,这人世间终极的天雷,在相隔万年后,又一次出现在了人世间!

而仅仅是渡魔啊!

在此等强dà

的雷息下,众人纷纷退避,这般的力量,即便是沾了分毫,也要顷刻暴毙了!

轰隆轰隆!!

雷鸣滚动,人世间终极的雷火,落下了!

粗大如柱的雷光刹那贯穿了天地,雷光波动,光芒下黑气缠身的人,猛地抬了头!

光芒爆裂,元洲大地生生迎上了这世间的玄雷,滔天的雷火在一刹那毁去了万年的铸云台,四下的冻土被雷光掀翻了,而这仅仅第一重的天雷,便如此厉害,众修道者万分惊恐,若是九道天雷依次落下,怕是元洲也要毁去了!

又一道天雷落下,黑气缠身的人睁开了眼睛,不作任何抵抗,生生抗住了天雷!

光芒耀眼,一瞬间的雷光几若把天地化作了白昼,元洲大地的裂缝不断加深,每一道天雷落下,巨大的天坑便会更深了,而那之中的人,双目漆黑无光,宛若失去神智的疯子,木然的立于天地间。

他的身躯是残破的,可黑气疯狂的修补着他的身体,魔之身躯,已不知如何强dà



终于,第八道天雷落下了!

这一道天雷,青帝拼了真血才接下来,而处于深坑之中的魔,此刻终于张开双臂,滔天的魔气散发出来了!众人惊呆了,他不是要逃,他是要与天雷相抗衡,与神之力相抗衡!

这不死的妖魔,世上为何会有这等狂妄的魔鬼!

真玄上人看着那道天雷落下,在涛涛的黑气中隐没了,之后黑气中传来一道亮光,雷光爆裂,氤氲的黑气却更加浓重了。

没有了波动,元洲大地的裂缝亦没有向着四方延伸,可众人却感觉到了那更为强dà

的力量,那股魔息,要吞天了!

这究竟是如何强dà

的魔息,竟可以将八重天雷接下了,如此轻松的接下了!

还未有喘息的一刻,第九道天雷落下了!

这一道令世间众人都为之恐惧的天雷,在接触黑气的一刻,迅速的炸裂了,而雷柱不散,巨大的雷柱如同一条发狂的雷龙,咆哮着冲了下去。

可它面对的不是凡人,它面对的是一条黑龙,一条无所畏惧的狂龙!

两道力量重重的撞在天地间,波动震荡着天地,天地动摇,宛若地动一般,而两道气息相撞,雷光穿破了黑气,浓烈的黑气节节败退,被雷龙吞噬的体无完肤,失去了黑气的笼罩,众人清楚的看到了那个立于天地间的人,张开双臂,再无畏惧的迎上了九重天雷!

雷柱穿胸而过,撕裂的痛楚竟然没有撼动他分毫,而黑气涌动着,疯狂的修补着他的身体!他是杀不死的恶鬼,这一刻,恶鬼渡过了雷劫,要成魔了!

“此等大魔,若是留于人世间,只怕后患无穷!”

金光波动,玄光身旁的禅师化作一道金光,冲向了化身为魔的风残月。

在历过天雷之后,此刻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刻,禅师手中挥舞着禅杖,打出了一道金光,袭向风残月的身体!

金光洞穿!

竟然一击穿透了魔的身体!禅师捏紧手中的禅杖,迎面击向了风残月!

金光狠狠打退了风残月,他的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而风残月睁开了眼睛,魔气森森的双眼,一丝一丝都仿佛地狱的使者。

禅师眼中浮现杀戮之色,狂舞的禅杖滚出了层层的金光,以万钧之力,砸向风残月。

风残月伸出了魔化的手,涛涛魔息涌向禅师,金光爆裂,魔息迅速侵染了光芒,风残月的身躯出现在了禅师眼前,手掌化爪,抓向了禅师的面部……可突然的,恶魔的爪僵住了,风残月的周身亮起了白色的光芒,光芒,束缚住了他的身体!

这不是雷息,玄雷之息绝无可能控zhì

他的身体!这是一股克制魔的力量,是埋藏在身体的……神力!

禅师再不犹豫,金光禅杖出手……

咚!

一道极速的人影出现在了风残月身旁,单手捣在了禅师的腹部,将其狠狠打下!

黑气扩散,来人撩了撩眼前的长发,露出了漆黑的瞳孔。

“来得晚了,你不要见怪。”

黒木捏了捏手,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着了一身黑衣,衣角处煞气滚动,眉目间的怒气生出,而失去的右臂竟然复原了,在其手心凝聚着极凶的煞气,气势咄咄逼人!

天空之上的修道者,此刻再不愿罢手了,护身仙力不曾撤去,却已祭出了仙剑,百余尊者手中剑光波动,打向了两人!

黒木避也不避,竟已身躯扛下了剑光,而身体,不见分毫损伤!

魁召与古猿王同时出手,擎天巨印与铁棒两侧袭向了黒木,那老妇人执了龙头杖,身子兀的颤颤发抖,似是极为恐惧着风残月。

魔的眼睛,却随着身子扭动,盯上了老妇人。

狐族活过了近千年的长老,在这一刻,终于想起了这凌厉而嗜杀的眼睛,想起了从前的种种,身体的颤抖却更加厉害了!

“风王……”

不,不可能是风王,风王已经死去了千年,面前的人,不可能是昔日的君王!

可那双眼睛真是凶恶啊,竟然令人如此恐惧!

古猿王一再逼近,而煞气沾了魂器,竟然驱散不掉,魁召的擎天巨印亦被煞气沾染,两人退下来,以妖息抹去了煞气,对黒木有了些许忌惮。

手心打出煞气,拦下了冲上来的修道者,身后有异样的光芒波动,黒木心头一跳。

猛地回头,被神力束缚的风残月,神力在一丝丝被魔息抽取,而抽取的不只有神力,还有他的真血,妖元力!

只手抓住了风残月的肩头,煞气想要冲破这魔息……黒木手上一阵剧痛,魔息竟然破开了他的煞气,令他无法有分毫出手的机会。

而魔息之下,风残月却不作任何反抗,他仿佛失了魂一般,没有挣扎,再也没一丝一毫的抵抗。

就这般死去了,也无所谓么?

究竟是怎么了,让你在一念之间放qì

了抵抗,要这般的死去了!

黒木的目光忽然与他相对了,那双眼睛中没有了丝毫的光,却藏着深深的绝望,那是要堕入死亡深渊的绝望啊!黒木突然出手,重重一拳捣在了风残月腹部,魔息反制,打破了他手腕的煞气,鲜血淌了出来……

黒木大吼道:“你清醒过来!入了魔!你永远都无法脱身了!”

可杀人的目光,在驱逐了神力的一刻,落在了黒木周身。

风残月的周身已经被魔息笼罩了,他漆黑的瞳孔中,一个一个记下了眼前的人,一张张面孔,脸上带着惊恐或是愤nù

的神色,这些……修道者,妖族,以及面前黑衣的来人。

整个世界的声音忽然不见了,继而剥夺的是嗅觉,味觉,当风残月感觉不到身体疼痛之时,触觉也被剥夺了。

最后,世界陷入了黑暗,视觉也被剥夺了。

魔息疯狂的涌入他的周身,这等神力已无法阻止他的复仇,所有人,所有出现在了眼中的生命,都将死去!

“修罗!!!”

他大声咆哮,声音穿透了苍穹,整片天地剧烈的晃动了,大地裂开了巨大的缺口,黑色的魔息自地下疯涌而出,如海水般侵占了整个灰色的领域,苍山之界不堪魔息,轰然崩塌掉了,这一刻,地狱而来的魔神,挣脱了黑暗的枷锁,现世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修罗之戮(中)

重重杀意笼罩了元洲大地,滔天的魔气汹涌着向四面滚去,犹如灭世的狂龙,在此刻苏醒来了!

天空之中掠过的两道白光,忽然顿了一顿,而后急速退开来了。

云麓周身白光被魔气腐蚀了少许,仙气之下,魔气缓缓驱逐出了身体。

“有人在此化魔了!”

云烟的脸色有些苍白,方才那魔气才沾染了一分,竟要摄取她的魂魄,她的双眼深深望着弥漫在元洲的魔气,声音有些发颤:“不,那不是人,那本就是魔!是魔苏醒来了,自地狱来到了人间!”

那究竟是多么恐怖的魔啊,它的魔息囊括了整个元洲,哪怕是域外的天魔来此,也未必能有这般的场景吧!

云烟望了一眼云麓,见他周身仙芒愈加浓重,承影剑被握在手中了,却要以自身之力,来冲破这层魔障,前往铸云台。

她不愿再加阻拦,又或者,现今阻拦也拦不下他了。

承影剑芒一闪,凌厉的剑qì

斩开了魔障,云麓周身光芒亮起,即刻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魔气之中。

云烟紧随其后,四方的魔障才破开了,却又迅速的聚拢起来,云麓以仙气为抵,承影剑接连向着前方斩出了剑qì

,不断破开前方的路。

隐隐已见魔气没有方才那般强盛了,前方,似乎便入了元洲之内。

云麓手中再要挥剑,承影的光芒忽然闪烁了片刻,古剑径自消失在了云麓手中。

此番行径消耗巨大,承影剑虽认了云麓为主,却不愿与主人前进,似乎……是畏惧着前方。

魔息涌来,云烟还未出手,已见涛涛的魔气化作了巨龙,将云麓吞噬在了其中,层层黑气聚拢,云烟周身的仙气迅速暗淡下去,而其手腕处一道光亮却如星光般,暂时抵挡了魔气的侵入。

仙灵环,这等不出世的法宝,却还是昔日青帝赠与她护身之用,这些年来不曾发挥了作用,想不到,竟然用在了这般途上。

借着仙灵环,云烟连连打出仙气,可魔气觉察到了其间反抗的人,这一刻又聚出了另一条巨龙,向着云烟咆哮而来。

魔气甚强,仙灵环亮起了大片光芒,来抵挡魔气的侵犯,云烟看着光芒被魔气一点一点腐蚀,却不敢再运起仙力相与抵抗,否则以这般的情形,必将激起魔气更为剧烈的反击。所幸仙灵环为仙器,天生便有克制这等魔气的力量。

可若是这般困在其间,怕是再不过多久,自身也无法逃脱。

云烟手中捏了一柄万古剑,这等仙剑由青帝亲手所制,驱魔之力却不在仙灵环之下,只是这一剑出了,势必要承shòu仙力反噬。

捏着的万古剑,随着一道白光,冲入了魔气之中。

叮泠泠!

忽然传来了清脆的铃儿响声,在这重重的魔气之中。

云烟的神色一怔,再一看去,只见一丝青芒穿透了魔气,那青芒极为弱小,可是却在缓缓变大,光芒愈加强盛,直至穿破了魔气,方才隐去了。而万古剑破开了魔障,此刻早已掠入天地之间,除却那一柄曾炼化的剑,其余万古剑皆未被炼化,这一出手,却是收不回了。

熟悉的气息在这片领域之内扩大了,青色的领域以百倍速度向着四面扩散而去,魔气被这等领域驱逐,而云烟却被领域所接纳了。

“青帝……”

云烟本以为那广袖青衣的人要出现了,可映入眼中的,却是云麓的身影。

异样的青色光芒浮现于云麓周身,那气息像极了青帝,可……青帝若是在此,怎会不现身。

下一刻,云麓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碧色的瞳孔,如看穿了人世间的善恶美丑一般,洞察万物。

“你……你占据了云麓的身体!”云烟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人,绝无可能是云麓,他的气息也好,眼神也罢,都如一的指向了一人。

那占据云麓身躯的神识,扫过了云烟一眼。

“是我。”青帝的神识这般说。

心头一震,似是终于证实心中所想,云烟道:“你……你的神识怎会附在了他的身体?”

“我的真身已毁,三百载修行,只剩下一缕元神了。”青帝说:“他情愿将身体交付于我。”

“怎会不愿,他本就是你的化身。”云烟苦笑。

青帝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的不忍,是了,一具身躯如何容得下两道神识,若是他占据云麓的身躯,云麓的神识,怕也只有消亡了。

可他亲口说着,我愿意。

“日后,在于你细说吧。”青帝闭上了眼睛,道:“这般的魔气若是落下了,元洲怕是要生灵涂炭了,我为北州修道者,不能坐视不管。”

“杀了那化魔之人……以你现在的实力,可以做到么?”

“不,我不会杀他,他是这世上注定的魔,他会活下去,只有这样,我才能……”青帝屏住了呼吸,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将一句话说完。

云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可青帝的为人,她却是十分清楚。

这个心系天下的修道者,宁肯牺牲一人,也绝不会令北州遭受灾厄。

果然,一道青芒脱离了青帝手心,青芒中隐了一样什物,看不出究竟,亦察觉不到气息,而青帝再不看一眼身后的元洲,青芒亮起,向着碧溪山而去。

擦身而过的时候,云烟惊异的察觉,青帝之身,竟多了一丝杀意。

这是北州的青帝,亦是北州的王,而王的身躯陨落在了铸云台下,尔等之身,必将以罪罚罪,以命偿命!

百洲修道者,在青光离去的那一刻,已注定了数年后那生死的一战。

青芒如电,穿破了层层结界,划过了天空,自天际扩散开来了,化作一道宏大的光彩,自元洲上空扩散开来,形成了一道偌大的屏障,如同巨人张开了双手,以手擎住了滔天的魔息,将元洲护在了其中。

天际的仙火还在熊熊燃烧着,下方聚拢的魔气,随着异样的光彩亮起,爆fā

出了极烈的冲撞。

天空上一道锐利如剑的青光,穿透了天空,划出一道光亮的弧度,映着极北的星光,在隐匿的黑云之中射出,如光如电,顷刻,掠入了大阵之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修罗之戮(下)

滔天的魔息遮蔽了日月,一道精纯的仙力妄图冲突,被魔息化作的虎狼围住了,顷刻消散。

魔的眼是血红的,明明是看不到任何生命的,可是他咆哮着,手中凝着魔气做的武器,大开大合的挥舞,变换做了各种刀兵。

噗嗤!

又一个修仙者在魔刀之下,自头顶及了下身,生生被这一刀劈做了两半,鲜血横飞,大片的鲜血溅在了魔身,顷刻不见。

真玄上人连连退却,他的道印可封印妖仙,却无法抵挡这无物不侵的魔息,如今魔息沾了他大半身,仙力受阻,真玄上人向着天一道人望去,见他脸上已无血色,不由望向了被魔息所吞的大阵。

耗费万人之力铸成的大阵天机引,竟然在魔息之下毁掉了,天机道压阵魂器残破不堪,已然化做废铁。

而强dà

如古猿王,魁召之属的大妖,亦在魔息之下一退再退,那老妇人方才启了古阵,只一刹那便被魔杀到了面前,若非闪躲及时,怕是那一刀要拦腰斩断了!

这,究竟是如何的力量!!

地狱而来的修罗,入了人间界,那无可披靡的魔息,几乎要摧毁世间一切的生物!

而他暴怒着,有如野兽般绝不退缩!

血光闪过,一柄长剑刺入了魔的躯体之中,持剑的人握住仙剑,企图要将剑推入魔的身体……真玄上人定睛一看,那正是无华门的掌门,一身修为虽已堪入地仙,却如何能做修罗的对手。

“快退下!”

说话之时,已然晚了。

魔的身躯如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抓住了仙剑,上前逼近一步,仙剑穿透了腹部,并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可魔的手,已经捏住了那人的头颅。

噗!!

红白爆裂,魔爪顷刻将一颗头颅捏得粉碎,涛涛的魔息连带着地仙的元神,一丝也荡然无存。

恰时,青光亮起在了天空之上,被魔息笼罩的昏暗的天地,忽然间被青芒照亮了。

真玄上人脸色惨白,见了遮天的青芒,身子忍不住颤颤发抖:“怎……怎可能,他……他不是,死了!”

北州青帝的玄光!!

一道青芒穿破了魔息,围绕着天地间盘旋了几周,遁入了虚无之中。

感受着这股熟悉的力量,魔的头颅微微的抬起了,血色的瞳孔中,映了一分青色的光芒,而后,看向了前方。

玄寒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着,那一身寒衣的人,脸上浮现着少有的惊怒之色,气息鼓动,持剑的手青筋暴起,楚江雨望着化身为魔的风残月,身子颤颤发抖。

“你……你竟杀了他!”

魔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眼见着化作流光的一人冲来,挥出了霸道的魔刀!

刀兵相接,魔刀之上迎来了沉重的压力,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介地仙,可这一击,竟然有如青帝的一剑!

楚江雨周身仙气大盛,显是催动真血,竟然,要以命相搏!

来吧,你们这些修仙者,魔的眼中只有杀意,再多的剑,再多的敌人,也不过我眼中愤nù

的火!而我的火,将是恶魔吞吐的杀戮!

几道爆裂的撞击声响起,两道身影俱不退缩,楚江雨手中仙剑不敌魔刀,裂出了层层纹络,而至寒的玄冰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于仙剑之上,每一击都有冰屑四溅,他挥出了一剑,剑身暴出了大片冰雪。

“玄寒剑!”

玄冰爆出,迎上了更为强dà

的魔息,猛烈的爆zhà

声响起。

一道人影倒飞出去,滔天的魔息仍在天空上盘旋,楚江雨大口吐着鲜血,胸口被魔刀重击,赫然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银光闪过,一柄剑,刺穿了不死之心。

刺穿了红袖的一剑,此刻再次刺穿了魔的心脏,这个人究竟是如何躲过致命的火焰,再次以极凶的剑,刺穿了魔的心脏!

细剑中有着禁锢神魂的力量,魔的身躯僵住了。

古猿王魂器滚来,擎天巨印与铁棒分别自两面夹攻,要将魔镇压于此。

而处在远处的黒木,捂着胸口穿透的伤,怔怔的看着魔发出了震天的咆哮,看着他愤nù

的征伐,这种攻击,是杀不死他的!

凡人之刃,如何杀的掉修罗!!

咚!咚!!!

两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了,古猿王双手俱麻,擎天巨印倒飞出去,巨印上沾染着浓烈的魔息!

魔之手抓住了古猿王的铁棒,魂器在魔手中颤颤发抖,而魔的身,却全然无视了古猿王,转过了头,望向身后的银发男子。

他的口中吐出了紫色的魔火,火焰来得迅速,银发男子闪躲不及,脸面生生迎上魔火,一颗头颅被魔火包住了,而魔的另一只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丝毫不顾身后飞来的剑,他睁着血色的瞳孔,吼出了致命的诅咒!

“死!!!”

他嘶哑的喉咙中,发出了极凶的咆哮,他愤nù

的咆哮,口中再一次喷出了魔火,灼烧着那颗已经化作骷髅的头颅!

他咆哮,歇斯底里的咆哮,咬住了口中的魔火,吐出了更为剧烈的火焰!!

“死!!!”

失去了一切的王,在化身为魔后,仍然要将最恶毒的咒语,封印在此人之身!

“死!!!”

随着那响彻天地的咆哮,天地撼动,魔松开了手,任凭那具失去力量的躯体坠落下去,而后,紫色的雷柱穿破了天地间,修罗的诅咒,与雷柱一同落在了那人的身上,雷柱狠狠贯穿了他的躯体,那具躯体还未落地,地面喷出了极烈的火焰,焚烧着将其抛向了天空!

下一眼,万雷轰炸!!

响彻天地,映的众人脸色发紫的魔雷,映出了所有人眼中深深的恐惧,在修罗之戮落下的一刻,死亡之名贯在了所有人的头上,死亡之息,必将屠戮所有眼中之物!

百余尊者的剑,再也握不住了,这已不是人世的战斗,这是魔的杀戮,是魔降临的怒火!

天一道人,却如绝望的挣扎着,手中仙剑,刺向了幽研。

身旁突然闪过了青色的光芒,原本消失的青光,这一刻落在百余尊者围住的幽研之身,青芒闪过,一道青色的领域将幽研与朱怜儿护住,那青芒来的突然,甚至是百余尊者都未曾察觉,只一刻,百余尊者的神色,突然大变!

魔息,已到了身前。

第一百三十章 风王之怒

那如地狱而来的恶魔,在百余尊者回身的一刻,魔爪,贯穿了其胸口。

探出的手中捏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百余尊者胸口的衣服迅速染红,神色怔了一怔,口中流出了血,恐惧的眼神渐渐凝固……

青芒如电,原本护住了幽研两人的光芒,化作一道电光,贯入了魔的身躯。

天空之上涛涛的魔息停住了,青芒大盛,整片元洲的天地,忽然间像是触动了时间的禁锢一般,一粒沙尘缓慢的浮起,鲜血滴落,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坠落,来自大地的重力这一刻被抽走了,魔息凝固,在青光下不断消散……

北州青帝,终究还是留了一手。

即便伸出手来,却也变得极为困难,慢的几乎僵硬了。

魔息笼罩的身体,因这股力量的摧残,魔息竟渐渐剥离了身体,眼中的血色尚未褪去,可五感却要回到了身体,世界的光,声,渐渐都浮现了。

力量要离体了,修罗之力,终于要在人世间抵达最后的一刻了!

真玄上人似也发觉了这一点,手中精光大盛,可道印还未打出,青色的光芒禁锢了他的力量,真玄上人一惊,抬头看向天一道人,见他也在青芒下动弹不得。

光芒如电,顷刻间,众人皆被这大阵所困,无法脱身。

“万古阵!”

老妇人看见了天地间那一柄万古剑,以古剑之力引动天地灵力,甚至通彻了天玄之力!

再要出手的魁召与古猿王,竟也被青芒所困!

凶恶的魔息渐渐消退,在万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剥离,又一点一点的化作虚无,烟一般的飘散了。

衣衫破烂,胸口还在淌血的妖,褪下了修罗的外衣,出现了众人眼前。

可无人能够动手!

风残月大口的喘息着,胸中气血滚动,极缓慢的动作不断瓦解,万古阵耗费天地的灵力太过巨大,撑不了多久的!

真玄上人最先挣脱了束缚,手中太极道印赫然打出!

眼见道印便要落在了风残月之身,黑影闪过,在危难之际闪过,躲过了道印。

“幽研……”

风残月望了她一眼,疲倦的要闭上眼睛。

他的真血已经耗尽了,他的血脉要枯竭了,修罗的力量,终于也荡然无存。

沉睡的神力,也在这一刻反扑了!

“他已舍弃了王的身份,你在违逆君主的契约!”魁召大吼。

古猿王攥住了手中魂器,这一刻,竟有几分犹豫。

可幽研看着他们,如王之诺,此刻女子的眼中全无惧意。

“他仍是王,”

她的双目与众人对视了,那眼中的光彩不曾退缩分毫,她向着所有人,所有的人:“风王仍是王!大鲲图不在了,风王仍是王!!”

老妇人的身躯剧烈一颤,眼中闪过了痛苦的神色。

真的……是风王啊!

仙剑袭来,幽研身形退后,另一只手抓住了朱怜儿。

光芒闪动,本是无可能避过的一剑,却被一只手握住,生生偏离了幽研。

剑光入体,风残月的身子一顿,真玄上人手中道印凝出,道印正要出手……煞气涌动,大荒手在其身后爆裂了!

一条煞气凝做的黑龙抓住了三人,

“走!”

黑龙甩尾撞开了修仙者的剑,天一道人还要出手,已被一只手拦下了。

“罢手吧,我们拦不下了。”流云上人望着那煞气的黑龙,缓缓叹了口气,他的肩上还残留着煞气,这仙力也难以驱除的煞气,竟然深深种入了骨血之中。

天一道人不愿罢手,再要催动仙力,经脉爆裂,一口鲜血吐出。

他此番动用仙力,实是大大的伤了心脉,如何还能出手。

正道众人,受了魔气之后,如今哪还有一人有可战之力,即便有一剑之勇,怕是在方才那极凶的修罗面目下,失了勇气。

正在此时,流云上人眼神一滞,黑龙中有一人挣脱了,黑龙停下了身形,与他一同迎着追去的修道者。

黒木极力的要压制住风残月,可他不断的挣脱,他的眼中有火焰跳动,神力在不断的抽走火焰,他的力量无法在神力下苏醒,他体内的恶鬼,亦无法在神力下醒来!

可他不罢休了!

风残月重重的甩开了黒木的手臂,火焰在他眼中闪过了一刻,顷刻又熄灭了。

黒木牢牢的困住了他。

“罢手了!罢手了!罢手了啊!!!”

黒木向着他大声的咆哮。

他像是听不进去了,一心要杀上去,要杀上去!!

“你够了没有!你还要谁再死去啊!你还盼着红袖活过来!盼着她再为你挡下一剑么!!!”

那吼声,如惊雷般贯穿了风残月的身体,他剧烈挣扎的身体,眼中浮现着痛苦的颜色,手腕慢慢的松下了气力。

是了,红袖死了,红袖……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死去了啊,如凡人一般死去了,这茫茫人海将再也寻不回你了。

我……该怎么办啊!

头痛欲裂,风残月抱住了头,痛苦的跪下了身子。

王跪下了,幽研看着他,这个倨傲的王,此刻如一个俗世凡人,痛苦的不堪忍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双眼赤红,火焰跳动着,一次又一次的跳动着!

冲上的修道者,与他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再不敢靠近了!

黒木抓住了他,抓住了他缓缓起来的身体,害pà

他再冲上去。

凭黒木的力量,此刻居然也带不走他了,他固执的留在这片天地,留在这里,留在那个女人死去的地界!

你们在这里杀了王的善之面,除掉了王的脆弱,要让王真zhèng

的醒来了。

而王眼中跳动着君王的火焰,亦如你们所愿,如你们将王推下深渊一般,决绝的,醒来了!

大风滚动,整片天地在滚滚气浪中颤抖着,君王眼见着天地,王的眼中有着抹不去的痛苦之色,他向着这天地,向着眼前的众人,向着这个世界,发出了致命的咆哮,声音如惊雷般传遍了天地,回荡于元洲每一个角落!

“我重临秦川之日,尔等皆以命偿!!”

……

如史书中翻过了一般,铸云台之战,拉开了妖族的新篇章,在王将尚未归来之前,彻骨的风早已席卷了整片苍穹,苍穹之上遥望着一切的主人,只是等待着那一袭青衣的归来,秦川大地,将于王的怒火下焚烧着。

史称,风王之怒。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劫灰

千古云台已做了灰烬,悠悠的风拂过,掠过了苍凉的荒地,很快,大雪落了下来,茫茫的覆盖了大半元洲。

这一场无声的雪,要待到来年才会融化,在那之前,冰凉的雪早已浸透了人心,如隆冬彻骨的寒,将这丝冰凉的感觉带向整片秦川。

这注视是修真史上的一大败笔,经此一役,元生道青冥真人,太上道太虚真人,两大修仙界巨头双双殒落,天机道与太乙道门下死伤不计其数,魔剑长老慕容秋于炎刀下尸骨无存,尤为惨烈。

而数年后,在那个碧溪山中走出的人,手持长剑,却掀起了远比此时更为血腥的风暴。

一切的起源,如一开始那般,天边的仙火还在徐徐燃烧着,这一缕火焰,要待到真元消去之后方才熄灭,而仙火下的元洲大地,来来往往的城镇,穿梭着神色匆忙的旅人,每每有人路过这数百丈的天坑之时,便会停下了脚步,凝望着深不见底的天坑,久久,方才收回了目光。

后来,这里引入了曲江的水,是为龙阳湖。

传言湖水中曾有过异兽,但那究竟太过久远了,久远的无人再愿提及。

几日后。

大批大批的修仙者离开了元洲,寂静的铸云台下,寒衣的男子捏住了手中的剑,他坐在废墟下,眼神冰冷而泛着重重杀意。

那个人,他竟然,杀了自己的师父!

那个该死的老头子,他为什么要冲上去!凭他地仙的修为,如何能是那个人的对手!

楚江雨狠狠的咬住了牙,双瞳血红,他手中的剑发出微微颤抖,不知是要拔出了,还是……有了一分胆怯。

流光闪过,一道身影落在身前。

流云上人卸去了周身仙力,目光落在了楚江雨身上,打量片刻,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你为何还留在此地?”

楚江雨像是不曾听过一般,眼睛看着前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落在眼中。

流云上人皱了皱眉,道:“以你这般的资质,不如改投我……”话未说完,已被一双眼睛盯上了,楚江雨的眼中没有善意,有的只是冰冷。

“心领了。”

空气僵了片刻,流云上人摇头,叹息道:“你这般不出世的人才,如何不以大局为重,此番……”

“楚江雨一介草莽,不懂得上人所言,但吾修仙,只求不违心事。”

凛冽的寒气却仿佛更重了。

流云上人看着这个固执的年轻人,他的眼中燃着的,并不是违心的火,他是真的要复仇了,他握着的剑不是在颤抖,是要拔出的烈焰啊!

这般的天才人物,竟要在此走上邪路?

“你若改投我……”

“可我不愿!”楚江雨恶狠狠的打断流云上人的话,喝道:“你听到了没有!楚江雨不愿入太乙道!”

“是这般的话,倒是我失言了。”

流云上人拂了拂袖,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

流光掠过,那道剑光来的快,去的更快,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际。

楚江雨眼中那道流光消失,他抬着头,嘴角却泛起冷笑。

心魔?

这般的东西,楚江雨却是一点的也不恐惧,他像是真的要入魔了一般,冷冷的看着四下,看着这片荒凉的天地,直到有一刻他停住了目光,呆呆的不再言语。

恍然间有人轻轻点了点他的头,楚江雨抬起头,又迎上了那慈善的目光。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条……丧家犬。

没有人喜欢这个男孩冰冷的目光,他的眼中没有笑意,他也不会说话,就那么看着一个人,让人毛骨悚然。

可那个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双手之中是空的,男孩没想着他会怎样。

但是他伸出了手,点了点他的头。

男孩像一头小野兽般猛地缩了一下身子,向着男人投出了满是敌意的目光。

男人笑了笑,对着身旁的女人说:“看,像头小豹子一样。”

女人的目光亦是温和的,她似乎不畏惧男孩的目光,向着他笑了笑,那个看起来约莫有着三十岁的女人,笑起来却好熟悉,男孩呆了一呆,却见她摘下了自己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你愿意跟我们走么,孩子?”女人这样问他。

男孩看着他们,既畏惧又恼怒着,可心里,隐隐却有一丝的悸动。

“可能是个哑巴,不过,倒是真的瘦,像个……小猴子。”方才还称赞他像小豹子的男人,这一刻已改了口。

于是小猴子怒了,张开喉咙,发出了嘶哑的吼声。

“我,我不是!哑巴!”

男人嘿嘿的笑了笑,与女人对视一眼,回过头来,对着男孩说:“我知dào

你会说话。”

“你……”男孩后退一步,破烂的披风落地。

女人伸手拉住了男人,那个看起来要老很多男人,却是看着女人,说:“我要收他为徒。”

“你想好了么?”

“我想清楚了,这是我看中的小豹子,他会长的很茁壮,”男人忽然拍了拍头,说:“我要创一个门派,这样,也有些门面。”

女人掩着口笑,也不搭理他,扭过头来对着男孩说。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说话。

女人仿佛知会了,伸出她那双干净而白皙的手,握住了男孩冰冷的手。

“这是上天使我们与你结的缘啊,我们在此相逢,有一日必会分离。”女人说,她的手暖着那双脏兮兮的小手,男孩不挣脱她,于是她松开了手,抱住了男孩。

“我知dào

你的名字,我知dào

你的名字,”女人说:“我的孩子,你随着他的姓氏,如春江碧雨,唤作……”

“楚江雨。”

呜呜的风吹过了,卷起薄薄的雪,吹打着使人渐而清醒,而醒来的人,却只怔怔的望着前方。

那温煦如阳光般的人,都已随风而去了,而今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无所依靠。

“师父,你们在天上看着江雨了吧。”

他抬了抬头,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一毫的色彩,那双眼中才亮起的一点光芒,也就这般,缓缓的,滑落下去了。

天资纵横又如何啊,该失去的必要失去,该剥夺的必要剥夺,有一刻楚江雨环视着周围的人,还以为是在饭桌上吃着寻常无味的饭菜,喝着清淡的粥,可持着木勺舀粥的女人,笑着接过了男人的碗,又向着他投过了温煦的目光。

然后,忽然世界黑暗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机道

天机道。

白云横过了天机山,重山之下的密林中偶有兽鸣声,而高于世人的殿堂,此刻八扇朱门敞开。

殿上坐了约莫有十几人,分别是几处山的山主,长老,天一道人正坐于殿中,手指磕在桐木的柄上,神色颇有些不耐烦。

殿下,一身紫衣的女子跪着,身后两名修仙者分别手持铁索,铁索扣住了女子的肩与手腕,两枚封锁仙力的长钉钉穿了手心,女子垂着头,散乱的长发落了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颊,模样极为狼狈。

“你,还有何话要说?”

沉闷的声音响起于殿中,威严肃穆,殿下紫衣的女子肩头微微一颤。

她忽然抬起了头:“紫灵儿,没有杀害宣明师兄。”

“嗯?”

天一道人皱了皱眉,见一长老站了起来,单手指着紫灵儿,便要破口大骂,却是挥挥袖子拦下了。

“紫灵儿,昔日你入门至今,有多久了?”

紫灵儿一呆,不想天一道人竟会问起这等问题,道:“禀师尊,十九年了。”

天一道人微微点头,道:“十九年了啊,紫云收你为徒之时,你尚不及我膝,如今也已仙法有成了啊。”

话锋一转,暴喝声突然传出大殿!

“可你这孽障,如何勾结妖族!为我正道不耻!!”

众人皆是一怔,不想天一道人竟会发这般大的怒火,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其缘由。

紫灵儿身子颤了一颤,低下了头。

“天机道收养你十九载!费尽良苦用心,不惜以神剑赐汝!你这孽障,你是如何回报师门的!勾结妖类!同出共入!我天机道至今千年,何来的你这等肮脏至极的败类!”

檀木重案被一掌狠狠拍下,重案发出喀嚓的**声,竟在一掌之下折断了。

“你有何颜面立于天机道!”天一道人赫然起身,怒喝道:“你这孽障,还有何话要说!”

下方伏着的人儿呆了一呆,咬住了唇,蓦然的摇了摇头。

“紫灵儿,无话可说。”

天一道人更怒,大喝道:“好一个无话可说!来人!将这个孽障带去五云涧,杀了,以儆效尤!”

这一个‘杀了’二字脱口,众人皆是大震。

一道人站了出来,却是天枢:“师兄,事虽严重,亦不至此吧。”

“败我门类,脏我仙门,不将其挫骨扬灰,已是便宜了她!”

“可若是紫云大师归来……”

“放肆!”天一道人指着天枢,喝道:“天机道之事,几时轮到了紫云来做主了!”

天枢望了一眼这个与往日大为不同的掌门,不敢再做言语,回头望了一眼那被带起的女子,这般天资的修仙者,若是真的就这样处决,无论是于天机道还是修仙界,都是一大损失,可气在头上,天一道人却是他拦不下的。

铮!

紫色长剑掠过殿门,斩断了一道铁索,斜刺入了地面。

来人袖袍鼓动,眼中隐着怒气,一掌推开上来的长老,迎上了天一道人凶恶的目光。

“见过掌门师兄。”

紫云大师向着天一道人道了声,眼角余光扫到紫灵儿身后两个修仙者,那两人被这冰冷的目光扫中,禁不住身形一退。

“几时不见你使这柄剑了,”天一道人目光冷峻:“也是为了这个孽障?”

“不敢。”

紫云大师扫了一眼紫灵儿,见她怔怔的望向自己,目光一转,却是看向天一道人。

“我天机道设下五云涧,只为处决穷凶极恶之人,我这孽徒虽然有罪,却也……罪不至死吧!”

“你要我如何?”

紫云大师拱了拱手:“请掌门师兄,再做定夺。”

天一道人冷笑,道:“师妹真当我的话是,说改便改的么?”

紫云大师却不畏惧他的目光,道:“天机引大阵毁去了魂器,门中除却了我,再无人能修补大阵,”紫云大师顿了片刻,道:“请掌门,再做定夺!”

修补大阵,势要耗费真元,天一道人望着紫云大师,这个女子向来不服于门中何人,独来独往,如今竟肯为了这么一个孽障,屈服于他!

何等肆意的笑话!

“好!好!好!!”天一道人连说了几声好,不怒反笑道:“既然紫云大师一再恳请,那便收了成命,来人呐!”

那重重的声音,如锤头一般落在了心头。

“天机道紫灵儿叛离师门,入身邪道,与妖类为伍,是为修仙界大恶。”天一道人再不看众人的目光,喝道:“废其仙骨,剥其仙力,逐出师门!自今日起,紫灵儿再非我天机道之人!”

“若再作恶,必以神剑诛之!”

话音如刀尖划过了心头,紫灵儿猛地抬头,看着师父的背影,不,这个人,已然不是她的师父了!

所有拥有的,在这一刻都要化作虚无,师父,同门,十九载修仙路,都要尽了。

可为什么,却没有勇气去后悔?

“掌门师兄……”

“大师!”声音喝止了紫云大师说了一半的话,紫云大师肩头颤了颤,却不敢回过头。

紫衣的女子用尽了力qì

,俯下身子,掌心的锁仙钉传来阵阵剧痛,可她躬下身,向着大殿重重的一拜。

“紫灵儿,谢过天一道人不杀之恩。”

再不言语,亦无需再做言语。

紫灵儿一一看过了那殿中的人,有她熟悉的长老,也有未曾谋面的人,所有人摆出一副理应如此的面容,唯有一个人挡住了她,那个人背影颤颤的,不愿转身再看一眼。

上一次离开了这大殿,未曾想到会这般归来,紫灵儿呆了一呆,突然却笑了出来。

可知那笑容入了天一道人眼中,见其暴怒道:“还不动手!”

“谁敢动手!”

紫魄剑爆出剧烈的光,紫云大师握剑的手抬起了,殿上过了几名长老,慌慌张张的要拦下她。

“紫云,反了你不成!”

天一道人暴怒,殿上长老纷纷上前拦住了,天枢道人喝了一声。

“动手!”

再不动手,怕是便要刀兵相接了。

可当仙芒打入了女子体内的时刻,天枢道人一怔,紫云大师就站在人群之中,这个数百年不曾拔剑的人,天枢道人想起了,上一次她拔剑,可是一剑斩杀了妖王!

几百年了,那惊艳的一剑,如今还记忆犹新。

“师父!”

紫色的身影晃动着,喊住了拔剑的人。

她的双手扣住自己的脉门,紫云大师来不及拦下她,脉门开了,仙力随着鲜血放开,十九年修行的仙力疯狂的涌出体内,紫云大师就看着她咬住了嘴唇,彻骨的痛,却被她生生忍了下来,一声不吭。

身影晃了晃,紫云大师以为她要倒下去了,可她牢牢的,站住了。

噗!

鲜血吐出,本已站稳了人儿,终于还是没能在她面前撑住。

紫芒爆裂,围住紫云大师的人纷纷退避,而紫芒终于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抓住她倒下去的身子。

紫云大师的手心发颤,探了探她的脉。

尚有气息,尚有气息!!

心中的不安稳了一丝,紫云大师别过头,恨恨的望了一眼天一道人,攥住剑的手心,几乎要将剑柄捏碎!

紫芒闪烁,携着千年的神剑,出了殿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归途(上)

殿中长老,竟无一人敢去拦下了剑光。

天一道人气的身子发颤,狠狠的摔下袖子,头也不回的向着殿内走去。

余下的长老纷纷不知所去,只自顾自的,不多时便也散了。

数千年前这座仙山之中,曾有着天仙坐镇,固守着灵气丰沛的天机山,如今仙人羽化而去,仅留下了高高的庙堂,雄伟的大殿,而千年传承的道意,亦不知去向哪里。

众生皆苦,谁言修仙便可脱离了苦海。

幽幽鹤鸣,寂寂苍山,将这一番千年不改的光景,尽数落了。

……

医馆。

一身布衣的医师入了门,屋子内燃着桐木的炭火,医师拍了拍肩上的积雪,自药篓中取出几位药材,放下来了,这才将目光投向床上的人。

女子已经醒来了,半边身子倚着床,目光怔怔的望着窗外,风雪拍打着窗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是紫云大师的徒儿?”医师待了良久,方才开口道。

女子不答。

似是如所料一般,医师也不抬头,一边熬着药,一边处理着余下的药材,道:“你的脉门受损,仙力外溢,怕是道行都要废去了,不过并无性命之虞,只需静养个半月,便可恢复了,只是日后若要再修仙,却是难上加难,更不要说修liàn

有所成就了。”末了,又添了一句:“紫云大师已经走了。”

“嗯。”

女子点了点头,目光凝望着窗外的雪。

“你不必想的开,只要不做傻事,让我枉救你一命,便足矣了。”医师道:“至于那修仙一途,本就是飘渺虚无的一脉,古往今来修仙的人何止千万,如今不过那几人破碎虚空,修成了正果,其余的,还不是如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你不必开脱于我。”

听闻屋子里有动静了,医师抬起了头,见女子已经起了身,不由大惊:“别动,你脉络乱了,若是在这般动气力,可就恢复不过来了!”

“修仙的心都丢了,脉络乱了,便乱了吧。”

女子抬头望了医师一眼,那原本明亮的双眼中不见了光,她的身子裹着一袭紫衣,少了仙气护体,这样的天气,即便烧着炭火也会令她感觉寒冷,可她怔怔的望着前方,一双眼睛,究竟在看向哪里,却不知了。

紫灵儿走到了门前,一只手拉住了门环,一扇铁门如同万斤重,紫灵儿用了极大的气力,才打开了。,

“你要去做什么!”

“回家。”

女子回头望了一眼医师,重复着方才的话:“我要回家了。”

天大地大,世上总会有紫灵儿的容身之所。

“你这般身子,出去了一个时辰也撑不住,你回来!养好了身子再走!”

“大师好意,紫灵儿心领了。”紫灵儿向着他拜了一拜,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再有缘,定报答大师恩情。”

“你……”

看着那人儿走出了门,医师想要伸手去拦,终究却没有动一下步子,立在原地,只是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啊,要怎样才会让人放心啊!”

窗外的雪花飘落的大,飘飘洒洒的,早已落满了街路,这一片西州的街市,距离着天机道极近,有那么一刻,紫灵儿忽然就想远远的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西州,再不归来。

马蹄踏雪,身后飞来一辆马车,横在了路中心。

驾车的是一个年轻人,手中缰绳一紧,向着紫灵儿招了招手。

“上来,师父令我护送你!”

紫灵儿望着马车呆了片刻,点了点头。

马车内烧着熏香,厚重的貂皮大衣披在身上,整个人仿佛暖和许多,紫灵儿接过年轻人递来的热汤,道了一声谢。

那年轻人咧嘴笑了笑,松了松系紧的皮带,道:“我叫青衣,你唤我阿青就好。”

“阿……阿青。”

“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告sù

了也好有个称呼。”

“紫灵儿。”

“是个好听的名字。”

马鞭扬起,一辆马车出了西州城。

自西州往北而去,不过几千里,便是往日的北荒,曾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而在北荒与西州城之间,尚有一座古老的城池,名作不夜城。

这座长存千年的古城,曾于千年前爆fā

了一场瘟疫,那一场瘟疫带走了城中所有的活物,一过几百年,直至再有人入住了不夜城,这座曾灯火通明又常年寂寥的古城,又一次亮起了人家烟火。

紫灵儿的家乡,便是不夜城。

这千里的路,本是御剑半日便要抵达的距离,可如今要坐许多日的马车,方可抵达。

再想起来,亦是许多年不曾,见过父母了。

山路颠簸,一颗心却也颠簸了起来,不知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父母是否还认得出自家女儿,不知他们是否身体安康,亦不知……

有太多的不知了,而忽然有一刻这些都要去知了。

马车行了半路,夜里,青衣下了马车,给马儿换下裹蹄的布,前几日的布料都已踏烂,这些时日匆忙赶路,马儿也都疲倦不堪了。

“今夜便休息一会儿吧。”

“嗯。”

紫灵儿点了点头,见青衣递过了一个皮囊,拧开来了,才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呛了一下。

“酒水?”

“嗯?”青衣接过了皮囊,见她白皙的脸颊浮起一片红,不由好奇道:“这么冷的天,不喝几口,身子怕是都要冻僵了,你……不会是没喝过酒吧!”

紫灵儿怔了怔,擦了擦嘴角,却是摇了摇头。

青衣哦的一声,又下了马车,喂饱马儿,这才回到车上。

马车外生了堆火,借着火光可以看到整片山,这一带荒凉,很少见了树木虫兽。

“真是好冷啊。”青衣搓了搓手,对着马车内的紫灵儿道。

一只素手撩开了,紫灵儿向着他到:“我并不介yì

,你来避避寒吧。”

“哈哈,就等你这句话了。”

青色的身影一动,钻入了马车内。

暖暖的气息包裹着,周身顿时暖和了许多,青衣长长的吐了口气,才道:“好舒服啊……”

“不冷了便好。”

青衣点了点头,他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心性难免有些不稳,暖和过来了,嘻笑道:“姑娘,这荒山野岭的,你我同处一室……若是传出去了,可难免为人所不解。”

紫灵儿望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可是有损姑娘名声的!”青衣再次提点道。

“你为什么要学医?”

问话打断了思绪,青衣呆了呆,旋即笑道:“当然是救天下不能救之人,渡天下不能渡之苦了!”说完,却是得yì

洋洋的看了一眼紫灵儿,道:“我听师父说你是个修仙者,你们修仙的人,不也是为了救济苍生,与我们医师,其实差的不多。”

“救济苍生?”

紫灵儿苦笑,目光中隐隐有些波动。

“从前,我也希望着如你一般救济苍生,可后来我觉得,众生皆苦,”紫灵儿顿了顿,道:“渡已不能,如何渡人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归途(下)

青衣靠着门帘,呵出一口白气,点了点头。

“你这样想本也是对的,自救尚且不能,何来救人之说。”青衣说:“可若是渡人的心都没有了,这茫茫人海,还有谁人可渡?我们学医的本就是要怀着救济天下的心,人生于世,无论生老病死都逃脱不得,草莽于灰,终有一死。”

“只是想死得其所罢了。”

这一番话,不想竟是自这个年轻人口中传出了,紫灵儿呆了呆,却不知如何作答。

青衣望了她一眼,忽然笑道:“不过我可不想死,以后你要是有什么病了尽可找我,我们算半个朋友,给你打个折。”

紫灵儿笑笑,摇了摇头。

寂静的山中,再无人声传来,那小小的火堆在极寒的夜里,摇曳着不知何时熄灭了,焰将成灰,曾燃烧过的不过是一刹那的火花,而诸多的生命在世上来了又去,年月似锦,却又如薄纸般不值一文。

而究竟要等多久,才能等到要见的人。

马车内的人闭着眼睛,久久不能睡下,不知多久,辘辘的车马声响起在了山林间……

多日后,马车抵达了不夜城。

这座古老的城池,再见之时,已是隔了许多年,古城本是破旧的城门,如今更加破败了,城墙上长出了杂草,城门口立着巨大的青石,上面以朱砂刻印着的字,在岁月消磨下也已渐渐褪色了,而其间刻着的字,隐约还看得出‘大荒’二字。

马车入了城,街上冷冷清清的,此时已临近黄昏,许多人家却早早关了门,灯火不通。

紫灵儿忽然想起,她已记不起家了。

只记得是一扇漆染的大门,门旁两座石狮子,门的对面似是一睹长长的墙壁。

而不夜城中这样的府邸,一一看下来也有许多,两人走了许久,也不曾找到紫灵儿口中所述的府邸。

“你还记不记得,其他的地方。”青衣问道。

紫灵儿皱了皱眉。

“好像,不远处有一片湖,湖中……湖中有……”紫灵儿眼前一亮,道:“是了,湖中有一座小亭,唤作石心亭,我的家就在石心亭不远处,那里种着一片林子,在……那里!”

紫灵儿指了指远处,面上浮现出少有的激动。

“哎呀,那要有些远了,”青衣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马车牵过来。”

“嗯。”

半晌。

待到青衣牵着马车来时,已不见了紫灵儿的身影,向着四下打听了一番,才知她去了石心亭。

马车调转了头,向着湖心亭而去。

湖水泛泛,前方是一条狭窄的石路,青衣无奈的下了马车,将缰绳系在了树上,只身向着前方走去。

走过了两三人家,也见到了一片林子,青衣摸索着路,在一个转角处,见到了一身紫衣的女子。

“怎么不进去?”

青衣好奇的走过去,见紫灵儿立在门前。

而入眼的,却是一张泛旧的封条,分两道封住了门,大门两旁的石狮子如今少了一只,是朱红的门府,铜环已经锈蚀,想是许多年不曾住人了。

青衣担心的看了她一眼:“你先不要着急,可能是你记错了,这里……”

“我不会记错的。”

紫灵儿身子微微发颤,眼中的光芒,渐渐滑落了。

“他们……”

“哎呀,你先不要瞎想,说不定是你家人迁居,你这些年修仙,又怎么知dào

他们去哪了,说不定是去了中州,去了并州,秦川这么大,说不定他们就在某个地方……”青衣说着,目光迎上了她的眼睛,神色一滞。

紫灵儿说:“这是我的家。”

是的,这是紫灵儿的家,秦川这么大,只有这贴了封条的府邸是她的家了。

要说的话,要劝慰也好,其实能做的不过是掩饰那冰冷的现实,而所有,如今都做了无言。

原来并不是一颗心放下了,便可以归家,可以归家的,大抵只有那些有家的人。

你已无家可归。

不夜城中灯火辗转,入夜的人早已入夜,不眠的人仍是不眠。

紫灵儿望着门房,这间不大的旅店如今是她唯一的安身之所,青衣睡在了隔壁,似是不放心她一人,方才还过来了一趟,送了些点心。

窗外的风呜呜吹着,大北的山河与风,此刻都冷的彻骨。

有一刻,紫灵儿发觉了,原以为自尘世步入了修仙路是那般的艰难,不分日夜的修liàn

,修liàn

,再修liàn

,可这一刻真zhèng

困难的,却是自那仙路上走回了,走回尘世间,走回红尘之中,虽然一切都那么熟悉,手却已陌生的僵硬。

这漫长而苦寒的夜,困倦扰了心神,紫灵儿静静地卧于床上,想着过去种种。

她的仙骨已经剥离,失去了元力,仙骨并不能长久的存于体内,而紫灵儿想着,想着曾经一起练剑的同门,想着师父,不知他们现今过得可好,想着……

脑海中掠过了一个人影,那个害得她累至今日的人。

不知为什么,却引不出一丝的恨意。

明明是他,如果不是他,紫灵儿不会坠入天帝宝库,不会踏上了北冥生死路,亦不会被逐出仙门,沦为一介凡人。

明明你们是恩怨难清,可这一刻,紫灵儿最无助的时候,却还是……想起了你。

想起了你于万军之前不改面色的从容,想起了你于鬼王之下冲天的暴怒,你是妖族,是大杀四方的妖族。

而这一刻也该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漫漫长夜,守着榻上的人儿,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她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窗外的寒意袭来,隆冬的气息也仿佛更近了,这些年来一人走过的路,如今在眨眼之间变作了咫尺,你走过的不过是他人俯仰之间的路,你的路漫长也好,苦短也罢,谁人又会知dào

呢?

“风,残,月……”

女子念着这个名字,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不曾有人睡着了,而不知多久才安睡下的女子,享shòu

着难得的心安。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太荒

这世上的人大都无缘于长生。

无论所知的,所遇的,终有一日枯朽做了尘埃,黄沙散漫,漫天的风沙亦不曾将什么隐去,而本应清晰在眼中的,如今也慢慢的,慢慢的,隐入了黑暗之中。

夜已深了。

幽研不安的走下台阶,望着那扇久久关着的门,良久,叹了口气。

自铸云台归来已有半月了,回来之后,他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吃不喝,亦不许人踏入一步,这般下去,却要如何是好。

大荒虽是修仙者少有出没的地方,却亦不是万全之地,真zhèng

安全的地方,还要向着此地北上,前往太荒之地。

而幽研真zhèng

担心的,却是他心中的魔。

吱呀一声,推门声惊醒了人。

幽研猛地抬头。

月光下,那一身青衣的人立于门前,脸颊有些削瘦,双眼迎上了她的目光。

“黒木,走了么?”

他忽然的开口,声音有些嘶哑,苍老。

幽研点了点头:“已按照你的嘱咐,将怜儿托付于他了,以他的修为,这世上要寻他麻烦的,却是少有。”

“嗯。”

风残月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院落里静静的,没有了人声,幽研就那么看着他,许久之后,终于见他再睁开了眼睛。

“你也走吧,幽研。”

幽研呆了呆:“你说我……”

风残月道:“去南境找大鹏,不必告知他我归来的消息,不过,想必他也知晓了一些。”

“你这般的身体,想要一个人去找离火王么?”

“不,我不去寻他。”

风残月走下了台阶,满满的月华落在他的肩上,映着他苍白的脸颊,幽研惊讶的发xiàn

,他的头发参了许多的白发,他本是有着纯正血脉的妖族,若非血脉枯竭,身体绝不会出现一丝变老的痕迹。

好像明白了,原来并非你老去了,而是心老去了啊。

那颗仍在你胸膛的不死之心,被利剑穿透了,如今还在跳动着么?

幽研道:“让我送你一程。”

“你送不走我的,”风残月说:“我们注定会再遇的,重聚在这片苍穹下。”

黑纱遮面的人呆了呆,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般固执的人,怕是自己也动摇不了分毫吧,幽研这样的想,若是有一日他真的死去了,必定是粉碎的神魂也丝毫不存了。否则以他的性子,怕是还有一丝活着的念头,也决然不会轻易罢休。

“你要去哪里?”

“太荒。”

“太荒是死地,我去南境,何日才能再见?”

“不久之后。”

幽研望着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不必犹豫着了,你要走的话,便走吧,明日我便前往南境。”

风残月说:“就此别过了。”

他真的就没有再说一句话,青衫卷动,走出了院子。

幽研目视着他走远了,走的再也不见了,闭上眼睛,走回了屋子,关上了门。

这漫长而寂寥的夜,远去的人必将远去,有一日远行的人要归来了,可之间的等待,漫长的要将人窒息。

这是漆黑无光的路,风残月走在路上,远望着远处的古城,那座长存千年的城池,如今已不复当年的灯火,它隐没在黑暗中,不努力的去看,根本无法发xiàn

它的踪影,而它本如一个巨人般,却隐没在了夜色里。

不夜城,是否还会不夜啊。

没有人知dào

,一如城中方才睡下的人儿,这世上的缘分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明明相隔着咫尺,却仿佛千山万水一般,错过了,便真的就过去了。

青衫走过了,将不夜城抛在了身后。

多日后,万里山雪覆盖了古老的城阙,山中染做白色,这一场雪下了许多日,直至有一日阳光穿破了厚厚的乌云,天才放晴。

北荒。

这片荒凉的旧地,昔日乃是司幽的王城,而那时这一片极北的荒地,亦被称之为太荒。

太荒曾是极北的大国,而其王城天狼,于千年前败于异族之人之手,如今接管这一片的并非修仙者,亦并非妖族,而是拥有着古老血脉的羽人,千年之间,许多人类迁居到了天狼成,由于羽人这一族类天生稀少,便接纳了许多人类。

如夸父族一般的,羽人族这些种群稀少的存zài

,并无妖族一般引起了修仙者的重视,北荒就这般荒废着,放任着,如野草一般生长着。

穿过了多年如一的荒地,再向北去,便是横跨整个太荒的黑河。

黑河之水,如今已漫上许多,两岸的桑田被淹没了,而黑河中隐没的玄蛇,也已有百年不曾出现,这条大河本是为了抵御极北的凶兽而存zài

的,却也隔绝了极北的深渊——太古之渊。

那不见天日的深渊,便是风残月要去的地方。

身前已是横过了几百里的黑河,妖息波动,河水中似是沉睡着恐怖的巨兽,有一种极为沉重的气息,压迫着四方的生物。

剑光飞不过,若要渡船,却不知要用多久。

眼中燃起了火焰,火焰的力量挑动着体内的妖元力,青色的波纹在脚下蔓延开来……九步摘星!

身形如电,眨眼越过了广阔的黑河。

眼前是一片干涸的土地,隆冬的寒风自这里吹来,土地早已龟裂,没有草木,亦没有分毫的水,这本就是一片生命无法存zài

的领域,却因天罚之怒,出现了数不清的恐怖凶兽。

明知随时都有可能遇险,可风残月却还是走着,脚下的土地有许多已化作了黄沙,残存的兽骨于黄沙之中,这片黄沙下,不知掩没了多少白骨。

极北的凶地,此刻却仿佛睡了一般,没有凶兽来侵犯这个自远方而来的客人。

一直这般的走着,直至那前方再也没有了路。

蛇形的文字盘绕在了巨大的石柱之上,上古大神用以撑天的石柱,高高的插入云霄之际,看不到尽头。

而石柱下,便是那万丈的深渊。

“红袖,我们到了。”

风残月低下头,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红玉,缓缓的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太古之渊

他的瞳孔泛起了淡淡的光,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入骨一般的划过了,眨眼间光芒又堕入了黑暗之中。

他一纵身,跃下了万丈的深渊。

风在耳旁呼啸着,犹如巨兽张开了深渊巨口,眨眼间将人影吞没。

他如顽石一般坠下了,狂风吹乱了他的长发,青衫猎猎作响,而那么一刻,仿佛有一只手在深渊前,在他跃下的一刻,拉住了他。

他回头,红衣的光影映入了眼中。

风残月睁大了眼睛,他伸出手,向着那个人影伸出了手……红影波动,上一刻还在的人,这一刻已然化作了虚影,而周围的天仿佛也被灰色的光覆盖,苍山之界,七彩的仙剑,这一次仙剑刺中了他的心口,他猛地退缩。

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狂风呼啸,撕裂般的伤痛仿佛根植在了胸中,风残月睁开眼睛,眼中有着看不透的深邃。

青芒暴起,与君王的火焰爆裂在了深渊之下,巨大的冲力卷起了空气,生生将坠落下去的人,冲开来了。

太古之渊下有着数不清的枯骨,昔日司幽的埋骨地,如今染了重重的瘴气,邪毒的黑色气息盘绕着,风残月便在这黑气弥漫的深渊下,停下了脚步。

心海深处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你要化魔了么?”

那声音如一的熟悉,那是埋藏在心底的恶鬼,是风残月的恶之面。

“我等你堕落已经等了许久,你命中终究是要握着邪魔之剑的恶鬼,你所到之处,必将化身修罗场,”恶鬼在他心底里说着,声音低沉,却有着异样的**:“你是那么渴望力量的人,你曾与我握着千古的王权,权力这种东西,沾上了,便再也放不下了,你会一次次的愈加渴望,要以王权拿回属于你的,杀了该杀的人……”

风残月狠狠的打断了他的话:“别和我说这些!”

“怎么!你怕了么,你忘了那柄剑了么!那一剑可惜没有刺在你的身上,否则你就要化作飞灰了!可惜那老头杀的不是你,如果你死了,我早已逃脱了你这个废物!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恶鬼愤nù

了,向着他咆哮:“你还记得你说过的么!以血偿血,以命偿命!所有侵犯于王的人,都要在王剑之下,尸骨无存!”

“我们注定是这个世界的王,我们走过了千年的路,这一刻你就要化身为魔了!”

恶鬼在他心底大声的咆哮。

可风残月不做声了,突然的,沉默下去了。

恶鬼大声的喘息,恶毒的咒骂着他,千年了,风残月从未见过他这般的愤nù



因为王,舍弃了王的身份,要投身于魔了。

“我不会化魔的。”

风残月缓缓的说,在他心底大声喘息的恶鬼,突然的停下了咒骂。

“我不会化魔的,”他又这样的说,眼瞳中浮现着往日的乌青色,他看着四下的瘴气,神力一点点的泛出了身体,如荧光一般照亮了不见天日的深渊:“我尚且眷恋着尘世,若是化身为魔,怕是……再也找不回她了。”

恶鬼出奇的安静,没有作声。

风残月缓缓的说:“我们一同走过了千年,我们一同站在了世界的巅峰,这世上的仙与佛,又怎么能做我们的敌人。”

“可他们阻挠了我的前路,他们杀了不该杀的人!”风残月说:“我知dào

这一刻剑已经钝了,我的火焰,亦已熄灭了,我将要寻求更强dà

的力量,强dà

到无可披靡的力量,那注定要让世界颤抖!要令那些人,以血偿血,以命偿命!”

深渊下,幽暗的嘶鸣仿佛凝固了,空气在无法飘动,沾染身体的瘴气,被妖元力迅速的吞噬,继而化作了火焰,将四下一同燃烧了。

“所以,你醒来吧……”

他闭上了眼睛,恶鬼在他心底里攥住了手,紧攥的手发出咯咯的响声。

一千年了,有一刻你们熄了战争,再不将彼此看做了敌人,你们手中握住了同一柄剑,剑指所向,万军也要溃不成阵!

你醒来吧!

太古之渊下暴起了剧烈的火浪,火浪一直泛上了万丈之上,顷刻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深渊下,渐渐走入瘴气之中的人,身上燃起了火焰。

“你,真的肯放我出来?”恶鬼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来取你的冥渊巨斧,自今日起,你即为我,我即为你,再无善恶之分。”

深渊下,一道火焰身影迅疾的剥离了风残月的身体,火焰化作的虚影,恶狠狠的看着他。

“这便是来报答千年前,救你一命的恩情么?”恶鬼嘴角泛着冷冷的笑。

“如果是那样,我情愿再斩杀了你。”风残月对着那火焰的虚影,目光径直射去,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我与你定下的血誓,吾亡之日,即汝亡之日,汝亡之时,即吾亡之时!”

血色的光芒一闪而逝,生死相连的契约,就这般轻松的定下了。

深渊下,两双目光对视着,他们本为一体,分离了千年之后,这一刻,又要再次的迎回了王的恶之面。

王之恶鬼!

那只手伸出去了,忽的,在与那火焰身影相撞的时候,顿了一顿。

恍若有一个人在远方眺望着他,风残月回过了头,漆黑的深渊中不见一个人影,可仿佛有着那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她隐没在黑暗中,弯着细细的眉,嘴角浮着淡淡的笑,衣角轻轻地飘落,瘴气无法侵犯她分毫。

她明明是不在的,可蓦地就想再见一面,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风残月终于明白了,那一刻的长明月古井下,为何会不顾一切的跳下去了,要救她的性命。

而待你发xiàn

的时候,那古井下的人儿,早已不在了,彻彻底底的,永远的自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也寻不到一丝存zài

的痕迹。

风残月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的红玉,那温润的玉如是他最后的慰藉,最后一丝光芒。

风残月擦了擦眼角,他的眼睛有些泛红,却又笑了出来。

“你这么不知好歹,江南的烟雨,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风残月凝望着黑暗处,心愈发的疼痛起来,他像是用了极大的勇气,许久,说出了那句从来不曾说过的话。

“而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别离之音(上)

光阴擦肩,如云遮月,上一刻尚是月朗风清,这一刻已变作了漆黑无光的夜。

尚且不知将要来到的日子,过去的对错却已经抛在了脑后,这世上的人如蝼蚁,任时光走过了,无情的洪流冲走了往日的痕迹,而蝼蚁们却又如世界的主人一般,各自书写着一番番的功绩,青史之上,望其长存。

天下正道六分,无非是中州太上道,太乙道,元生道,西州天机道,西南玄光寺,与北州青帝。

铸云台一战,太上道掌门太虚真人陨落,元生道掌门青云真人与执剑长老慕容秋双双殒落,两道正派深受重创,而太乙道与天机道竞相崛起,渐渐已有了两分天下的势力,只是自那日大战至今,已有半年多了,两大正派却从未起了纷争。

玄光寺于西南,有隐士高僧坐镇,百道不敢轻易得罪,而其于西南之地对抗邪魔妖族,深得世人之心。

碧溪山。

坐于碧池旁一身白衣的男子,手执古剑,一字一字的刻在了池畔青石之上。

这便是以一人之力抗衡四大正道,仍不落下风的修仙者,北州青帝。

云烟在湖畔石亭之中,沏了一壶龙井花茶,温热的茶水缓缓倒入玉杯中,白衣女子素手执了一杯,小小的缀了一口,口齿盈香。

青帝有意无意的抬了抬头,目光迎上了白衣的女子。

“茶可中意?”

这些时日,云烟方才自闭关中出来,已是突pò

了地仙之界,虽在碧溪山之中,不曾历过了雷劫,实力却已如七劫地仙一般。这其中的功劳,却是青帝花费了极大气力,辅以北州灵草,方才有的效果。

云烟点了点头,道:“青帝藏的私茶,大都是好的。”

青帝道:“那便好。”

阵风掠过,湖面起了一层涟漪,荡漾的春波向着远方掠去,青帝目色一滞,碧溪山中不分四季,而如今大抵已经是夏日了吧。

山中若有流萤,必是要以罗扇相扑的吧。

“我送你的万古剑,尚有几柄?”青帝开口道。

“九柄。”

青帝点了点头,又道:“以你如今的道行,想是一己之力也可接下七玄天雷了,再借助万古剑之力,足可以渡得八重雷劫。”话音一转,目光却是投向了一池湖水,静静说道:“早些时日本要再为你重炼相思绵,不过昨日有故人造访,送了这什物。”

手中红芒一闪,红色的丝线掠过了一池湖水,落在了云烟手中,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法宝相思绵。

“那个人来过?”

“嗯。”

“你为何还要放走了他?”云烟疑惑道:“他此番前来,不是来向你寻仇的?”

“以我现在的实力,尚留不住他,况且与他的恩怨,本就是因我而起,昔日我碎他元神,重创于他,不想他竟然放下了。”青帝长叹,道:“我亦未曾想过,此人究竟如何恢复了元神,但此番看来,却是要远胜于昔日的我。”

云烟见他眼中有些颓唐之色,不禁又想起了往日的云麓。

“与我说一些铸云台的事情。”云烟说:“我想知晓其中的缘由。”

青帝摇摇头,自那日归来之后,他便对此事绝口不提。

不过多时,外面走来了一童子,手捧棋盘,童子见了云烟,也不打一声招呼,只自顾自的放下了棋。

棋子纷纷落下,一盘棋局渐渐摆好了,摆棋的童子向着青帝躬身:“主人,玄谷棋局已经摆好了。”

“嗯,你且下去吧。”

青帝拂了拂袖,随手将古剑插入了地上,向着石亭走来。

云烟无意的瞥了一眼棋局,她向来是不懂棋的,可也看得出棋局逢凶,白子已失了大半江山,败局已定。

“你可知,白棋后来如何了?”青帝坐下来,对她说道。

云烟皱了皱眉:“败了?”

青帝不答,依次放下了几枚棋子,云烟见他举止不定,似是有些心神不宁。

“十六,九,落子,则黑棋胜,七,九,落子,则白棋衰,”青帝将手中白子掷于棋盘,笑道:“果然是败了。”

“若是在七,三,落子,白棋似乎尚有一线生机。”

“那样黑棋于九,一,落子,只会败得更快些。”

青帝坐了片刻,拾起了那枚滚落在于棋盘上的白子,目光稍稍停顿,道:“昔日我与苍梧对弈,便是这一局玄谷棋局,当时我便是执了白子,不想过了百余年,还是破不开这等棋局。”

“青帝与苍山之主也曾对弈?”

“不仅这般,我与他约下苍山之盟,若是败了,便将北州万山与他,任选其一,”青帝说道:“不过我却是未曾想过,他选了天池山,那一处玉池本是造化之物,可生死人,肉白骨,不知现今如何了。”

青帝叹了口气,道:“苍山一脉,也当绝了吧,连苍梧戒也……”

云烟道:“铸云台一战,那女子以命相抵,天机引大阵的威势,怕是青帝也无法接下来的,苍梧戒毁去,也在情理之中。”

“嗯。”

青帝起了身,白子放在了石桌上,只身走到了亭边,水中那人的模样仍是云麓,可唯独眼瞳碧绿,几若看透了人心。

“我要去一趟苍山。”青帝道。

“我随你去。”

“好。”

两道流光出了碧溪山,眼前的光影一再转变,艳阳尚且高悬,耀眼的光芒下,云烟下意识的遮了遮眼睛。

一道黑影掠过了天空,气息中隐着浓烈的煞气,云烟脸色一变,再看去时,那人已经消失在了天边。

青帝的身影却不曾停留下来,云烟催动了体内仙力,再追上去时,已不见了青帝的身影。

直至入了苍山,云台之上,那一抹白衣才入了眼。

青帝于云台之上,负手而立,涛涛山风吹来,艳阳似火,这般夏日的光景,似是多年不见了。

这些年来的修liàn

,已不知人间四季,究竟为何物了。

而一一数来之时,才发觉时光走的那般的快,这一眨眼,又是百年。

青帝抬头,望了一眼立于云中的云烟。

“许久不曾听过你的曲子了,笛子,带来了么?”

“许久不曾带着了,青帝可要听?”

青帝犹豫了片刻,望着那身影的眼中恍若凝固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笑了笑。

“你去取来吧,我在此等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别离之音(下)

光芒掠过了天空。

青帝目视着云烟的身影远去了,适才收回目光,回首,望向了万里的苍山。

古老的山脉如万年的巨人一般傲然于世间,一草一木也异常繁盛,大片的翠绿入眼,青帝转过了目光。

“这些时日,要多谢你了。”青帝自言自语的说。

青光波动,一道身影出了身体,现出了青帝的真身。

那缕神魂已极为暗淡了,可青帝丝毫不在意,他看着眼前的云麓,笑道:“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苍梧那个家伙,两百年了,北州青帝的路也到了尽头。”

迎着青帝的那双瞳孔已不见了碧绿的光芒,云麓的神魂占据了身体,神色之间多了一丝黯然。

青帝道:“我已将菩提种在你体内炼化,从此之后,你再也不是北州青帝的化身,汝为云麓,即为北州云麓,他日成仙化道如何,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的修为本不在我之下,只是不得真身,无法如我一般的修liàn

,如今抛下了真身,便要好好修liàn

了。”

云麓不敢接话,只听他说着。

“我死之后,魂魄必将归于虚空,你无须挂念,修仙一途本就苦难重重,几千年来,北州亦不过乙修子一介天仙,你若勤加努力,日后亦有可能化作天仙,逍遥世间。”青帝深深吸了口气,道:“若是你斩破虚空,于我心中,也算有所安了。”

话音里隐隐有些诀别的意思,云麓清楚,这个本尊,亦或者两百年的朋友,如今却要走了。

“青帝,还有什么事情,要托付于云麓?”

青帝点了点头,虚影做的手中白光一闪,一幅画卷浮现了。

“这一卷山河图,你且收着,这幅画卷本是仙人之画,我以法力抹去了昔日印记,日后若是有缘……交由风王。”

“妖王?”

“不错,交由他。”

云麓不解,想要追问青帝,突然的,一道山风吹过来了,青帝化身的虚影几若透明,云麓心头一跳,道:“青帝!”

虚无的身影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修仙二百余载,自认北州第一,未曾想过会落得这般下场,”青帝的虚影波动着,他却不去理这风,只静静的说着:“可既然已落魄至此,我也无任何怨言,这本就是一场无缘由的战争,人世的贪厌美丑,道派的征伐,那一日我以结界封锁了碧溪山,便是不望你前去,不过你还是去了元洲,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再有半年的时间。”

“而今,该做的都已做了,我也……无憾了。”

苍山之中卷来了碧色的风,风中隐没了过往的一切,而当风掠过了云台,青色的虚影仿佛隐入了风中,如一缕散去的魂魄,消失在了天地间。

风吹过了耳畔,云麓呆呆的立于云台,看着那个与他相扶相持两百载的人,终于归了虚空,心里空落落的,百般的滋味犯上了心头。

云麓曾问过青帝,为何不占据了他的身体。

我为化身,你为真身,便是死也应当我死去!

青帝当时只是摇头。

那时云麓不明白,而今直到这一刻,直到青帝彻彻底底的死去了,他才仿佛明白了一点。

握紧了手中的山河图,那天下诸道,此刻鹰一般的眼睛盯住了你们,待雄鹰翔天之日,汝等必将付出血的代价!

……

原本晴朗万里的天空,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白衣女子猛的抬起了头,见那一轮天日还在高悬,可天地间无缘由的陷入了黑暗,乌云骤起,狂风在苍穹之下咆哮着。

一颗斗大的流星划破了阴暗的天空,穿破了重重黑暗,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啪嗒!

手中玉笛摔在地上,云烟手指微微发颤,眼中满是惊愕之色。

那是,北州的王,王星陨落了!

青帝!

天空之上的白光迅疾,穿破了重重阴暗的风,云烟手中相思绵化作一道红线,隔着数百里的山,径直射了出去。

红芒波动,仙法之力下,白光顷刻落在了苍山之中。

白衣人仍在云台之上,遥望着自远方而来的云烟,向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双眼中已没了碧绿的颜色,那个人的身上亦不见了青帝的气息,云烟突然明白了,那一日在魔息之中,青帝根本不曾占据了云麓的身体,他以残魂寄存zài

了云麓的身体,依靠最后的魂力,撑了这么久。

而最后,也不愿与自己说一声告别。

“青帝走了?”

云麓深深望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了痛苦的神色,点下了头。

“他,最后说了什么?”云烟的声音有些发颤。

云麓摇了摇头。

云烟有些不能相信:“一句,也没有?”

云麓道:“青帝说他无憾了,他这一生顾着修liàn

,于人世间的事情少有过问,便是这样走了,也了无牵挂。”

云烟默然。

了无牵挂,是了,北州青帝这般果决的人物,如何能有牵挂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那一个‘心’字在嘴里念了许久,终于没有说出口,云烟闭上了眼睛,半晌,嘴角微微一动。

“既然北州再无了青帝,那么,云烟也就告辞了。”

云麓突然望向她,惊道:“你要走?要去哪里?”

“我的心要在凡尘里历练,秦川大地如此广阔,总有些是要去的,我还想着青帝可与我建一处庙堂,现在想想……”云烟苦笑一声,惨然道:“大抵都是妄语了。”

“不过这世间种种,总有一些是要经lì

的,小小青山,能容得下什么。”

“希望,还有再见之日。”

云麓沉默着听她说完了,没有反驳。

他知dào

云烟为什么要走,走的突然,亦走的果决,可当这句话入耳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许久。

许久之后,他张开了口,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他点了点头。

那白衣的女子亦向着他点了点头。

流光掠过了茫茫天际,如一只白鹤般消失在了云雾之中,渐渐不见。世界这般的大,总有些人要见,总有人要别离,而在尘世中不曾奏起的曲子,一如尘世中不曾说过的话,难免有一些,小小的遗憾。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十年(上)

凡尘如一页厚厚的纸张,密密麻麻写着黑字,记载了功过荣辱,也留下一番番青史。

而当纸张翻过,纵横千列的笔墨,都已化作了往日流水,冰凉的水流过了经年不改的小溪,溪畔的鹅卵石堆积着,不知多久,终于有一场雪落下了,茫茫的雪覆盖了一条山路,冰封了溪水,不知要多久才能待到明年,冰雪消融。

已不知翻过了的书,究竟书下怎样的一笔,才是好的。

岁月蹉跎,亦将红尘中的人儿磨砺了,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大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街上叫卖的小贩,下一眼便抛忘在了脑后,茫茫人海,真zhèng

记得的不过那几人,而隔着千山万水,岁月消磨,千山万水已成了天堑,再也难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北州苍山的树绿了又枯,野花开了又谢,鹿鸣呦呦,晨间的田野里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农夫走出了,又渐渐向着远方走去,渐渐的,日落西山,光芒染红了大片云霞,火烧似的天空,不知多久又归了沉寂。

十年后。

自北州青帝作古,数年之后,碧溪山中结界失了主人的力量,终于化作了虚无,通往这座神mì

之山的路上花草遍地,白鹿青鸟皆可见,寻访之人多以为是人间仙境,不敢有一丝的亵渎神灵,而那山上,更有一处‘青帝祠’,祠庙内供的自然是青帝之身。这座祠庙建了已有些年月,每年只有春初,秋末两时,碧溪山放开了路,允许世人参拜青帝祠,许下心愿。而传言这座祠庙极灵,来人只要诚心许下了心愿,求子得子,求缘得缘,病入膏肓的人亦可祛除灾厄,只要心至诚善,便可如心所愿。

久而久之,北州青帝祠的名声越来越大,每年来此山中的人不知多少,而青帝祠每次只有三日可入,许多不远万里而来的人,见到的却只是大门紧闭的碧溪山,不由得暗暗叹息,唉声叹气的离去。

人间传言山中居住着下凡的神灵,要普渡人间灾厄,又有传言说是青帝羽化登仙之后,以仙力覆盖了碧溪山,造福于世人,而有些真的入了碧溪山的人,见过了这番天地造化般的圣地,心存敬仰离去,不敢多言。

初春。

又一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天色还未至黎明,碧溪山下早已齐聚了成百上千的人,来日多是裹了厚厚的衣物,冬寒尚未退去,而这般的天气里,一个不小心怕是要染了风寒。

山下有十几处旅店,客栈,供来人稍作歇息,而这般的天气里,大多数人在店中,汉子们要了些酒肉,喝着酒让身子暖和了些,老弱孩童们居于旅店中,烤着炭炉,想着今年为何会如此的寒冷,抱怨了几句鬼天气。

蹲在店门旁一个老头,被看门的人自后背踹了脚,爬滚着别过了头。

“滚!这是你这种要饭的呆的地方么!一边呆着去!别妨碍了老子做生意!”壮汉凌厉的骂道。

老头手心搓破了皮,畏惧的缩了缩头,指着壮汉:“你怎么……”

“快滚快滚,再不滚,老子打断你的狗腿!”壮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手里掂量着一根沉沉的木棍,冷眼望着老头。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颇有些同情老头,一个书生模样的站了出来,道:“你怎么出手打人!”

“老子打就打了,你想怎么招?”壮汉横了一眼书生。

“你……”书生指着壮汉,脸憋得通红,半晌甩了甩袖子:“真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嘿嘿!鲤鱼,鲤鱼能值几个子!”壮汉冷冷的扫了一眼老头,上去又狠狠踢了一脚,叫骂道:“还不快滚,老狗,真想让小爷打断你的狗腿么!”

人群中不满的声音更大了。

壮汉踹的起劲,又狠狠的踹了老头几脚,不住的叫骂。

正在这时,人群中挤出了一个身着绛红色衣服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袖口裹着厚厚的棉衣,皮肤白皙,俏脸冻得微微发红,那少女见了,快跑过来:“爹!”说着,拦在了老头面前。

“哟,还来个妮子,”壮汉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淫笑道:“倒是生的靓,裹着这么厚的衣服,鸟也看不出来!”

哧啦!

壮汉一手拎住了少女的领口,左手野蛮的撕开了少女的棉衣,露出了大半光滑的肩头和半截小臂,温润白皙,甚是诱人。

少女又惊又怕,拼命挣扎着要从壮汉手中挣脱出来。

可她终归一个女子,气力又怎么能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相提并论,壮汉三下五除二,已剥开了她上身大半衣物,露出了浅色的肚兜,这般冰冷的天气里,少女又冷又怕,身子颤颤的发抖,眼中泛出了泪花,向着周围的人投出求助的目光。

嘶嘶!

少女惊呼一声,浅色的肚兜被壮汉一手扯开了,而这大好**被众人要看去之时……

寒意涌来了。

是真真zhèng

正彻骨的寒意,有如万年深渊中藏着的玄冰,这一刻四下俱被换做了冰寒,那壮汉骂了一声‘真他娘的冷’,还未再动手,手心一阵痛麻,木棍自手中,生生被一股怪力夺去了!

“他奶奶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敢……”

话未说完,一截沉重的木棍已经落在了胸前,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巨大的冲力将壮汉整个人击飞,狠狠撞入了店门中。

一件厚厚的大衣披在了肩头,来人系住了大衣的扣子,手中方才扔掉了手中染血的木棍,众人适才发觉,那彻骨的寒意便是自面前此人身上散发出来,浓烈的寒意笼罩了四下,几乎要将人生生冻僵了。

“日后小心些。”

声音有些僵硬,却异常的好听,少女于原地呆了一呆,已见那人迈开了步子,向着远处走去,人群畏惧着这个陌生的来人,让开了一条路,任他远去了。

大风卷过,彻骨的寒意笼罩了整条街,少女抓着温暖柔软的皮毛大衣,茫然的望着远方。

第一百四十章 十年(中)

那壮汉死人一般躺地,方才那一击来势凶猛,怕是已经碎掉了他的胸骨,而其躺着的地上结了大片的玄冰,那寒气扩散开来,不过一刻,酒馆的门窗俱被寒气笼罩,结了厚厚一层冰霜。

周围凑热闹的人觉得诡异,不过多时被人驱散开了。

披了大衣的少女扶起了地上的老头,拍拍身上的灰尘,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爹,咱们走吧。”

老头兀自的点点头,呆傻一般的跟着少女走远了。

此时天色渐明,可仍未有一丝阳光自东面射出,路人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可能又要下雪了。

而守在碧溪山下的人,在寒风中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看到了那扇大门缓缓的打开,铁门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响声,两个力士手持铁链,铁链一圈圈的绕过了木桩,将厚重的铁门拉开了。

碧溪山大门,打开了。

人群还未涌动,门前出了一童子,青衣秀眉,生的极为俊俏。

“要入山的,随我一同上山,”童子声音不大,隐隐却有一丝威严:“山中多有珍兽,若是不慎丢了性命,可不要怪我没有告知你们。”

人群自觉地随着童子上了山,这神山中一草一木俱是神奇,连守山的童子也有些超凡脱俗,身上笼着淡淡的仙芒,行人对童子又敬又畏,一路上不苟言笑,走得甚是认真。

大抵走过了半个时辰,那童子一摆手中拂尘,指了指前方山路,道:“前方便时仙云阶,过了云阶自会有人接待,尔等可先行去了,”瞥了一眼骚动的人群,不耐的皱了皱眉,道:“我家主人喜静,若是尔等扰了主人的清净,休说是祈神求愿,怕是全部都要无望而归!”

一言落下,人群登时寂静了下来。

待到童子走下了山,为首的一个汉子才冷冷哼了一声,嚷嚷道:“真是神山,连个小娃子也这么大的脾气!换做了平日,老子还不捏爆了他的小脑袋瓜子!”

旁边灰衣的中年人拽了拽汉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的说道:“嘘,小声些,若是让山上的神灵听见了,老大你可就惨了!”

“怕啥,还真能变出个大虫吃了你不成!”老大不屑的瞪了一眼中年人,哼唧道:“我还不信这山中真的有神仙,要不是得了这劳什子的病,老子才懒得爬这山头,受这趟皮肉之罪,嘿!真他奶奶的晦气!”

中年人垂着头叹了口气。

“哎!老二你看,那是不是街上那个被扒了衣服的小娘子!”汉子眯了眯眼,看着后方一个搀着老头爬山的少女,嚷嚷道。

“你不要命啦!”

老二推搡着他,道:“你也想变成冰块躺在地上啊!”

汉子一怔,似是又想起了那僵死在地上的人,心中一阵胆寒,骂了一声娘,自顾自的爬起了山。

数个时辰之后,已有些人到了山上,那汉子两人算是爬的慢了,一直到见了山中接待的人,收了玉白的石符,才算入了碧溪山中。

彼时,山中已有了数百人,人头攒动。

前路还未开启,两旁背负仙剑的修道者立于门两旁,神情肃然。

众人向山下望去时,原本来路时并不见什么景色的台阶,如今已然环绕在了云雾里,果真如仙云缭绕,飘渺恍若仙山。而其中,恍若有一条丈许的光影掠过了云中,那光影周身闪烁着蓝色的光芒,自云中扎出了头来。

“快看,是仙兽啊!”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云中,那层层仙云之中,果然有一条不过丈许,约莫如人胳膊粗细的小龙翻腾着,头上生着一只尖角,电芒闪烁。

竟是一条幼年的云龙!

小龙仿佛也见了众人,身形化作一道蓝光,眨眼消失在了云中。众人正唏嘘之际,天空之上一道蓝色光影闪过,小云龙落在了人群之中。

被云龙攀着的女子先是一怔,随后便见调皮的云龙卧在了肩头,闭上了眼睛。

“嘿,快看啊!”老二拍了一下老大的肩膀,兴奋道:“真的是龙!”

“吵什么吵,我去抓来了……咦,怎的还是那个小娘子,真是招蜂引蝶的浪货,连这种东西都凑上门来!”老大推开了人群,向着那少女步步走去,只是还未伸出手,云龙突然睁开了眼睛,原本温和的双眼,杀意阵阵,凶恶的瞪向老大。

身后的老二及时的拉了一把。

“你不要命啦,那可是神仙的灵兽,通人性的!”老二惊恐道。

“哼!”

老大重重哼了一声,瞪了一眼云龙,恶狠狠的吐了口浓痰。

众人于山中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大门打开,有些人等得不耐烦了,去询问守山的修仙者,片刻后灰头土脸的走了回来。

又是许久,大抵已过了中午,众人爬了许久的山,如今已是饥肠辘辘,哪里还有耐心再等下去,有些人望着那紧紧关闭的大门,叹了口气,随着下山的人一同下去了,余下的人呆在这,继xù

等待着大门开启。

云龙在那少女肩上打了个瞌睡,瞥了一眼走来的童子,不耐的甩了甩尾巴。

“诸位。”那童子向着众人道:“我家主人今日有事,不能为众人祈愿,青帝祠来日再开启,届时再当通知,诸位请先回吧!”

人群中一阵骚乱,不满的嚷嚷声传来。

童子面色不改,道:“还要再入山的,请现在下山,日落前大门将关闭,诸位性命,可是记挂在了各自身上。”

“你他娘的乱说什么,老子爬了半天的山,连根毛都没见到,这就想打发了!你以为你家主子是金子捏的啊!”老大憋了满腹的怒火,大骂道:“狗奴才!”

童子面色一青,一双眼睛落在了老大身上。

“去他奶奶的,这青帝祠想必也是狗才进的地方,老子今天算是晦气,来到这鬼地方!”老大推搡着身旁的人,看也不看,一掌拍过去了:“走开走开,别挡路!”

前方被云龙缠着的少女望了一眼山中,再看向身后呆傻的父亲,幽幽叹了口气。

“这位姑娘,你且等一下,我家主人有吩咐,”童子喊住了她。

少女一呆,抬头看向那童子时,见童子向着自己走来,云龙呜的一声,不满的甩开了尾巴,松开缠住少女的身体,飞开来了。

“姑娘可是唤作琴女?”

“啊?我……是,是我呀。”琴女疑惑的看了一眼童子,小心的说道:“还有,什么事么?”

童子向着她作了一揖,微微侧了侧身子。

“琴女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十年(下)

山中的石亭之中,一拂白衣的男子迎风而立,寒冷彻骨的风吹过了,阵阵冰寒惹得男子身旁的童子一阵打颤。

“主人,咱们还不走么?”童子瑟瑟的立于风中,小声问道。

白衣的男子回过头来,依稀可见他的眼中有一抹光亮,他看着在寒风中发抖的童子,笑着摇摇头:“平日里不好好修liàn

,这时便该你吃些苦头了。”

童子还要辩解,忽然听得身后的脚步声,神色一怔,连忙回头看去。

一个黑衣的人缓缓走来,寒风掠起了来人的长发,依稀可见他苍白的脸庞,削瘦的唇。

“什么人!竟敢擅入碧溪山!”童子厉声喝道。

旁边伸出了一只手,将童子拦下了,白衣人面上仍挂着微笑,道:“我要等的贵客来了,你先退下吧。”

童子呆了呆,知dào

自己一时鲁莽,向着白衣人躬了躬身,退下了。

那黑衣的人走到了山上,与白衣人隔着不远,抬起了头。

那一双凛冽至寒的眼瞳,如恶狼一般的,迎上了白衣人的目光。

白衣人向着他点头示意。

黑衣人盯了白衣人许久,凌厉的目光收去了,垂下眼眸看着脚下的山,半晌,又抬起了头。

“许久不见。”

“嗯,的确已经许久了。”白衣人点点头,道:“楚江雨。”

来人向着他点点头,楚江雨的眼中不见了往日的温和,仿佛一柄绝世的剑,在这一刻剑开了锋,出手即是血光。

而他着着黑衣,单薄的衣衫下只裹着一层薄薄的棉衣,似是也不觉得冷。

楚江雨道:“北州青帝陨落后,听闻你寸步不离碧溪山,不知北州云麓一名,如今有多少人知晓了。”

云麓反笑道:“名声这种东西,有什么可在乎的,世人凭的好坏,不过是一心而已,我现在潜心修道,盼望着早日脱离这等凡尘,化仙而去。”

“你也向往着逍遥自在么?”

“这种东西,世上活着的人都会向往的,只是向往的人多了,便不再提及,也就慢慢的没有了……你相信么,这世上,本就没有逍遥自在的人。”

“我相信。”

楚江雨眼中没有光,冰冷的眸子如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十年了,云麓不知他经lì

了何等的磨砺,但在楚江雨的身上,云麓已找不到了往日的气息,这个人恍若抛弃了自己的过去,换了一个人,换了一双瞳孔。

唯独那声音,却还没有变。

云麓道:“前些时日天机道赤眉道人造访碧溪山,这些年来,天机道势力愈发强dà

,已吞并了西州诸多小门派,再这般下去,怕是要掀起修仙界的大战,不过,这些你大抵也听闻了吧。”

楚江雨摇头,眉头微微皱起:“我自北冥生死路,方才归来。”

“你去了鬼地!”云麓惊道。

“嗯,是个修liàn

的好地方,也学到了诸多门法。”

“你……真是,真是……”云麓哭笑不得,半晌,方才道:“世上哪有这般的修仙者,去那连灵气都飘渺虚无的地方,多说是你,换做其他的修仙者,怕是三五日都要呆不下去了,你这一去,竟然就是十年!”

“七年,”楚江雨纠正了他:“先前天机道追杀于我,那些年,你也还记得吧。”

“怎会不记得,天一真人可是下了七道诛心令,可是你毕竟杀了天枢,那天枢道人少说也是一个长老,你这般不顾天机道的面子,天一真人如何放的下。”

“杀了便是杀了,没什么好说的。”

“说的轻松,可你想好了么,这一剑挑起的,可是一方西州大道。”云麓的眼中有着少有的肃穆,他看着楚江雨,一字一顿的说:“我知dào

你放不下无华门,可为其累至今日,真的值得么?”

楚江雨冰冷的眸子迎上了他,张开口,缓缓的说。

“我认为值得。”

他的眼中有血丝,想是在北冥生死路中许久不曾安睡过,毕竟那鬼怪之地,稍一睡着,下一刻也许已身首异处。

云麓叹了口气,道:“我从未想过你这般的固执,你与从前不一样了,”话锋一转,道:“这一次你来找我,是要打探‘剑脉’的事情?”

“昔日我在门中修liàn

,听得人说过,那是各大门派都极为看重的比试,每一门派的精锐尽数参战,胜者可获得先天灵宝,可是……我并不是为此而来。”楚江雨说着,将目光投向远方,缓缓道:“你大抵也知晓了吧,鬼界快要降临人世了。”

云麓的面色一沉,凝视着楚江雨,片刻道:“你说什么?”

“最多不过三年,鬼界必将归来,届时万鬼重临人世,鬼殿十大鬼王皆当现世,以如今人世修仙者的力量,尚不足以抵抗这一次鬼劫。”

“鬼界怎会归来,生死印不曾破去,北州的封印还在!”

楚江雨冷笑一声,冷冷的看向云麓:“别再骗自己了,青帝陨落之时,北州的生死印就已经崩殂,这些年来鬼界不断的寻找突pò

封印的方法,前些时日鬼气散入了人世,你去了封印之地,以大力再次封印住了,不是么?”

“你?”云麓眼中流露出惊惑的神色。

“不必惊讶,因为我也在那万鬼之中,若是你封的晚一些,恐怕当日便见过我了。”

“你!?”

云麓大惊,手中承影剑赫然现出,电光之间,抵在了楚江雨眉心:“你投身了鬼界?”

“哼!”

楚江雨丝毫不在意额上的剑,冷冷的看向云麓,道:“我若是投身了鬼界,这一刻你的封印便已毁去,若非我加了五鬼之印,你以为当日你会轻易封住了生死印么!碧溪山的主人,看清你的路,我们已经没退路了!鬼界来临,诸生皆当死去!”

云麓手中承影剑颤颤的收起,不知为何,自青帝陨落后,这十年来他从未冷静过片刻,如青帝所言,真zhèng

坐到了北州之王的位置上,才知dào

担子有山一般的重,这般山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起来了!

他大口的喘息,颓然的低下了头:“我有愧于青帝。”

“错了,若是生死印破开,你有愧的是天下苍生,青帝将北州交由于你,你本可以做的更好!”楚江雨冷冷的望着他,望着这个碧溪山的主人,恶狠狠的说:“你醒来吧!你错过了太多的岁月!这一刻,你要与我并肩作战!”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恶鬼(上)

山路之上,童子引着路,身后随着一老一幼两人。

越往山上走,路便越窄,此时天色已有些昏暗了,碧溪山本来不大,不知为何却走了这般远的路。

琴女扶着父亲,隐约觉得前方路上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走近了方才看出,竟是一节发白的腿骨,半截没入土中。

神山之上为何会有白骨?

琴女突然停下脚步,害pà

的看向童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童子没有转身,笑吟吟的声音传来了。

“当然是去该去的地方啊。”

话音才落,童子丢下了拂尘,转过了头,原本温和的小脸露出怪异的笑容,笑容渐渐狰狞,眼睛瞪大,嘴里长出了尖锐的獠牙,额头上一道血色的疤痕裂开来了,仿佛有恶鬼要从这个瘦小的皮囊里钻出来了,现出原本的模样。

琴女惊呆在原地,直至身旁传来了老头呜呜的叫声,方才醒神。

“你是……你是……你是恶鬼!”琴女惊恐的后退。

恶鬼终于撕裂皮囊,露出青色的高额头,两个尖锐的角生于额前,獠牙外露,眼睛发青,竟是一只夜叉鬼。

“爹,我们快走!”琴女拉住了父亲的手。

入手是冰冷的触感,那种冰寒如同使人坠入了深渊中,无法自救。

他的父亲要睡着了,昏昏的眯着眼睛,想是中了魔咒一般,要睡过去了。

“爹,你怎么了!你快些醒过来!”

“哈哈哈,你还以为那是你爹爹,你爹早就被吃的一干二净了,现在不过是裹着一具皮囊的恶鬼!”夜叉鬼大笑。

倏地,老头睁开了眼睛,嘴里发出胡乱的怪叫,张嘴便咬住了琴女的手腕,鲜血顷刻自白润的手臂的滚落,琴女痛的咬住牙,奋力的要从爹爹手中抽回手来,可老头的双手生出了尖锐的爪,生生扣入她的皮肉里,痛的她没有分毫挣扎的力qì



“爹,你怎么了,我是琴女啊,爹……”

少女惊恐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这副老旧的皮囊之下,有什么在鼓动着,将一副皮囊搅得不成人形,咬住了琴女手腕的嘴,大口吮吸着新鲜的血液,双眼渐渐充了血色。

咬伤的地方仿佛有一种怪力,少女使不出分毫气力,眼睁睁的看着血液流走。

生命力随着血液不断流失,琴女双腿站不住了,跪倒在地,尖锐的石子咯的膝盖一阵剧痛,少女猛的惊醒,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那已经不是自己的父亲了,他如恶鬼一般渴望着血液,脸上的皮肉破开,露出里面血色的鳞片皮肤,那内里分明就寄居着一只恶鬼,一只嗜血的恶鬼。

而她就要死了。

就这般无缘由的死去了,人也会有怨念吧,死后是不是也会变作这般的恶鬼,若是真的这样,倒不如神魂俱散了,一丝一毫也不存于人世间……诸般的念头浮现在脑海,眩晕的感觉泛上了脑海。

忽然有白光划过眼前,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少女向着一侧倒去。

有人接住了她。

云麓目视着眼前两只恶鬼,眉头皱起,手中白芒径自打入了琴女体内,护住了她的心脉。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碧溪山现出了真身,”眼中怒容一闪而逝,两道白光迅疾如电,顷刻在两个恶鬼身上爆zhà

开来。

爆裂的声音响起,老头的皮囊被炸裂了,露出一只古怪的半身鳞甲的妖鬼,而夜叉鬼张着大嘴,竟然避过了云麓的一击。

“碧溪山的主人终于来了啊。”夜叉鬼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嘻嘻,嘻嘻,嘻嘻。”妖鬼发出嘻嘻的阴森笑声。

这两只妖鬼竟然以凡人之体为寄宿,出现在了人世间,而他们真zhèng

的目标,竟然是碧溪山的云麓。

好大的口气!

承影剑在手中一闪,上古的神剑被云麓握于手心。

“找死!”

光影闪过,那夜叉鬼的头颅已经滚落了,看不出是如何动手的,只有一道白影归去,承影剑剑柄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嘻嘻怪笑的妖鬼此刻如同见了鬼一般,扭头就向着远处跑去。

还未走出几步,一道白光袭来,洞穿了妖鬼头颅。

身为碧溪山之主,这些年来云麓苦修道法,如今已是历过了七重雷劫的地仙,这两只尚未化为真身的鬼,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可人世间居然已经出现了妖鬼,噬人血肉的鬼,这才是云麓真zhèng

担心的。

封印已经动摇了!

念头及此,忽然察觉了山中树林下微弱的气息。

而下一刻,两个人影滚出了山林,模样十分狼狈,其中一个磕破了额头,两人摸爬滚打着不敢站起来,似是身后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山林一动,一草一木也覆盖了厚厚的寒冰,楚江雨立于两人身后,眼中杀意波动。

“你们两个,是谁指使派来的!”

楚江雨的手捻在了剑穗之上,一只手下滑,摸住了玄寒的剑。

“大,大,大大侠!”老二不住的扣头,吓得要死:“小的只是好奇,跟着上山来着,绝对没有别的……不不不,小的没有人指使,是……是……”

“是什么?”

一迎上了那冰寒的目光,老二一阵打颤,禁不住低下了头,狠狠的推了推身旁的老大:“你,你快说啊,咱们俩,咱们俩为什么上山了……”

老大头上破了皮,亦是怯怯的跪在地上:“我俩……”

噗嗤!

两道血光飞起了,云麓口中要拦下的话还未说出了口,楚江雨手中的剑已经动了,玄寒的红色长剑出鞘的一刻,宛若恶鬼一般要噬人鲜血。

是一柄极凶的剑啊!

云麓看着楚江雨,不想他竟然拔了剑,眉头皱起,道:“这两人,本不用杀。”

“传出了碧溪山中恶鬼现世的消息,于你我都没有好处。”

楚江雨冷冷的扫了一眼云麓,目光落在了云麓手中的女子,道:“那女子被鬼气沾染了,再过不久也会化身为妖鬼,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我山中有祛除鬼气的灵药。”

似是这一句话才是楚江雨要问的,目光一转,楚江雨冷冷道:“不知碧溪山中有多少灵药,他日万鬼侵入人间界,你的灵药,怕是连万分之一的人都救不了吧。”他的嘴角泛起了冷笑,道:“即便这样,你也不肯与我联手?”

云麓瞥了他一眼,道:“要我与天下正道联手对抗鬼界,我做不到,毕竟……”云麓咬了咬牙:“那都是该杀的人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恶鬼(下)

他的眼中藏着隐不去的恨意,如毒蛇般,顷刻亮出了毒牙。

楚江雨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的仇恨天下正道,他不过是受了青帝的恩情,可那些毕竟不曾感同身受,天下正道,并非要与他为敌。

可楚江雨不知,那两百年的恩义如山一般涌来之时,毒蛇睁开了竖瞳,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要迎风而上了!

“那些杀害青帝的人,无论身在何处!无论身处何位!终有一日,必将死于碧溪山主人剑下,哪怕鬼界重临,哪怕天下大乱!”云麓咬住了牙,一字一顿的说:“我也绝无可能罢手!”

是的,你必将屠戮他们如猪狗,必将以天下修道者的血,祭奠那死去的人!

楚江雨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们都有着要杀的人,而我并非怀着必杀的心,而你……”楚江雨看着他:“我知dào

,你是绝不罢手了。”

“所以,你不肯与那些杀害青帝的人联手,不肯共同迎接这一次鬼劫,有一日若是鬼界降临,苍生沦为水火之间,碧溪山的主人,你记住你说的每一个字,”楚江雨的声音冰寒,冷冷道:“记住你的仇恨,记住了你眼中的血,若是北州沦为地狱,楚江雨必将拔出了手中的剑,取你首级!”

两道目光迎上了,那锋利如刀的目光,任谁也不肯退后分毫,云麓握住承影剑的手微微一动,几乎便要刀兵相接了。

迅疾的黑风忽然掠过了天地,四下昏暗,骤起的狂风如黑云一般压住了天空,云麓一怔,猛地抬头看向了天空。

浓烈的黑云在天空上蔓延开了,不!那不是黑云,那是冥界的鬼息!

哪里来的如此强dà

的鬼息,竟然弥漫在了天地之间,碧溪山这等仙气氤氲之地,寻常鬼物根本不可能突pò

的了!云麓睁大了眼睛,漫天鬼息之中,有一只恶魔般巨大的手伸出了,那只手满是鳞甲,随之伸出来的手臂,如同烧焦做了炭的手臂,鬼臂上生着倒刺,鬼手遇上了碧溪山的仙气,鬼息之中,巨大的鬼面现出了!

北冥之鬼!!

巨大的鬼面张开了嘴,口中酝酿着浓烈的鬼息,吞吐之间,恶魔般的鬼息袭来!

云麓惊愕的发xiàn

那鬼息腐蚀了碧溪山千年的仙气,那是真zhèng

的恶鬼,是北冥生死路的鬼王!是鬼界之王降临了!

身旁突然响起了拔剑声,如刀锋般划过石块,一道至寒的冰息射出了!

“还不动手!”

楚江雨暴喝一声,手中玄寒的红色长剑如一柄凝冰的长矛,随着越来越多的寒冰凝结,化作一柄巨大的冰矛,楚江雨望了一眼天空之上巨大的北冥之鬼,那只恶鬼就要挣脱了人界的束缚,现世了!

“穿云!”

冰矛掷出了,携着层层玄寒的冰息,穿破仙云,迎上了北冥之鬼!

那巨大的鬼面,再次吐出了鬼息,冰矛在那鬼息之下,速度一再锐减,几乎要被鬼息拦下了。

楚江雨脸色突然涨红,幽暗的黑气在其周身浮现……那是北冥之鬼的反噬之力,而冰息护着他的身体,在与鬼息争斗着!

万空之中,一道迅疾的白光打在了冰矛之上,光芒染了极重的仙气,刹那穿破鬼息,冰矛化作一道精光,刹那洞穿了北冥之鬼的面孔!

漫天的鬼啸声响起,凄厉的鬼叫声刺得耳朵发痛,巨大的北冥之鬼被冰矛贯穿了面孔,漆黑的面孔凝出大片的寒冰,玄冰冰封了北冥之鬼的面孔,向着北冥之鬼的身躯蔓延而去,一个喘息之间,北冥之鬼露出来的半个身躯被冰封住了!

下方,楚江雨双手亮起了光芒。

那一道精纯的光芒,是云麓修liàn

了许久的真元,如若不然,楚江雨的一击必然落空!

巨大的鬼身冰冻于天地之间。

剑啸声穿破了重重鬼息,下一刻,一柄红色长剑自北冥之鬼额心射穿了,巨大的鬼躯在这冲天一击之下崩溃了,大片大片的冰块崩碎,连同北冥之鬼的身体,纷纷裂做了无数块,崩毁在了一剑之下。

铮!

红色长剑钉在了地面之上,剑势退却,大片寒气散开来。

云麓眼中藏着深深的震撼:“楚江雨,你竟然历过了,七重雷劫!”

在短短七年之间,连续渡了七次雷劫,这已经是人世的极限了,即便是云麓,如今也方才历过了七重雷劫!

而他才修liàn

了不过三十余年!

楚江雨以手镇压着红色长剑之上的寒气,这柄剑在杀戮北冥之鬼的一刻,便已揭开了凶煞的面孔,这无疑是一柄绝世的凶剑,而能够驾驭这等凶剑的主人,又是有着何等的威能!

暗红色波动的光芒,随着寒冰气息的笼罩,渐渐将暴动的剑压了下去,楚江雨捏住了剑柄,寒光一闪,凶剑归了剑鞘。

他本是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来了。

“它没有死,”楚江雨眼中闪过了一丝寒芒:“北冥之鬼尚未死去!”

漫天的鬼息还在涌动,那巨大的鬼躯已不见了,可天地间极为沉重的压力却如山一般没有散去,云麓一怔,觉得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穿破了衣物,刺入了血肉之中!

是……血色的爪!

云麓大惊,再要出手之际,那血爪竟然捏住了他的胸骨,撕裂般的疼痛自胸口传来,继而是凶煞的鬼气,浓烈的鬼气顷刻之间包围住了云麓。

楚江雨握剑的手一顿,那分明是北冥之鬼接住了凡人之躯,降生于世了!

它以此避过了雷劫,避过了剑光,借助这个染了鬼气的女子,妄图降生于世!

楚江雨的手迟疑了,竟无法出剑。

若是这一剑拔出了,恐怕杀的不只是琴女,甚至是云麓,这两人被鬼息包围在了一起,楚江雨甚至察觉不到云麓,却如何出剑!

“碧溪山的主人,就这般的能耐么!”持剑的人冷冷喝道。

话音落下,云麓的气息如鬼一般的消失了,承影剑滚落在地,楚江雨立于原地,丝毫不为所动。

这是青帝唯一信赖的人啊,北冥之鬼,真的可以杀死他么!

剧烈的白光,如万雷爆响了,重重鬼气退散开来,于白光之中的人只那么一招手,承影剑归了主人手中。

白光流溢在了主人眼中,碧溪山的主人,这一刻宛若天神附身,挥出斩出万道剑芒,斩退了北冥之鬼,再一挥手,森然的白色结界浮现在了碧溪山中。

“万山之阵!”

守护碧溪山的大阵现世了,阵中的人显然动了真怒,释fàng

出了这等恐怖的阵法。

云麓握住承影剑,冷冷的望向北冥之鬼。

第一百四十四章 深海之下(上)

东海,玄水宫

在万年不改的深海之下,巨大的宫殿仿佛鬼斧神工之作,万年前惊世的妖皇在东海深处,凭借一己之力分割开了万丈的海水,以妖力封锁了海水三百年,在此地建造了东海水宫,又在水宫设了禁制,若要进入东海玄水宫,势必要入冥河,借助冥水中阵眼之力,方可抵达。

琉璃做的宫墙下,万年前的青石仍旧牢固,珊瑚在四下肆意的生长着,玄水宫中有着真元笼罩,隔绝了海水,而若是隔着真元伸出了手,便入了深海之中。

辉煌的殿堂尚不曾老去,昔日的妖皇早已作古,而今玄水宫中一片寂静。

石亭中坐着一个墨绿衣衫的男子,男子生得十分俊美,脸色苍白,嘴唇却愈发的殷红,倒显得有些妖艳了。

在男子对面,着了绯红色衣裙的女子,生的尤为好kàn

,大片美好的肌肤裸露,半透的衣裙下,依稀可见两条细长的玉腿,尤为诱人。

女子眉间隐着淡淡的笑意。

“三弟今天怎么有空,和姐姐来喝茶了?”

“许久不曾见过星见姐姐,敖兴有些想念,今日乘了空闲,来看看姐姐。”敖兴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笑道:“这是人间的茶,是十分珍贵的品种,姐姐尝一下。”

星见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接过了茶,吹了吹茶上的热气,茶盖刮了刮茶,红唇微微抿了一口。

入口清香,却是难得的好茶。

“是好茶,不过……三弟此番来寻姐姐,可不是只为了喝茶的吧?”

“的确不是。”

敖兴狭长的双眼眯了眯,笑道:“姐姐听说过寒烟毒么?”

星见点了点头,道:“那可是天下的至毒,无色无味,可溶于水中,一旦中毒不消一时三刻便会毒发身亡,除了那些仙人,寻常人饮下了寒烟毒,必死无疑。”说着眉头一皱,道:“你问这些做什么?莫非……”

话音未落,喉咙泛起了火辣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灼烧着胃,剧烈的痛楚刹那传遍了周身,如万刀剐身,女子额上冷汗直冒,痛的咬住了银牙。

“你……”星见瞪大了眼睛,满是不能相信的目光。

敖兴嘴角仍留着淡淡的笑:“不错,姐姐方才饮下的,便是寒烟毒。”

“敖兴,你……”

那张好kàn

的脸颊,因为痛苦而扭曲了面孔,女子身子痉挛,像只虾子一样蜷缩在了一起,捂着的腹部有血流出,剧烈的毒已经腐蚀了血肉,星见咬着牙,她的喉咙已经被剧毒烧穿了,发不出一丝的声音,中了这种毒的人,真的便如寒烟一般,一时三刻就消失在了人世。

看着那极为诱人的身体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敖兴眼中的笑意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寒意。

“我亲爱的姐姐啊,好好的睡一觉吧,这一觉睡下,醒来后已不知身处何方。”

那冰寒的声音入耳,女子已听不大清楚了,她的耳朵渗出了血,毒性侵入脑海,此刻便是有大罗神仙降世,也救不了她分毫。

她瞪大了眼睛,那双眼睛已布满血丝,眼白泛出,红颜白骨,这一刻她真的要化作一具白骨了。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敖兴,挣扎着身子,渐渐,失了所有的色彩。

敖兴半跪下来,手掌拂过女子面孔,替她合上了双眼。

自女子怀中取了一枚水晶的什物,敖兴微微掂量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远方。

死一般沉寂的海水下,绯红色衣衫的女子蜷作一团,这里久不见人,不知多久才会有人发xiàn



走过了珊瑚群,海水的禁制已经消了,敖兴周身裹着一层白色的元力,走过一段漆黑的路,终于在一处高耸的铁门下,停下了脚步。

这高大的铁门已不知关闭了多久,门上生着菌类,海水锈蚀不掉这玄铁,而这般数十丈高大的铁门,要耗费多少的玄铁,其间又关押着什么样的怪物,竟然要以九天玄铁来锁住,防止怪物逃出来。

敖兴微微咬了咬牙,掏出了七枚如一的水晶什物,分别插入了门中。

随着一声清脆的动静,咔嚓咔嚓的齿轮转动声响起了,玄铁的大门缓缓开启,厚重的铁门里,是一条漆黑而无光的路,甚至看不清内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敖兴伸出一只手,手心燃起了白色的火焰,照亮了四下。

这是一道向下的楼梯,愈往下走便愈加的阴寒,深深的寒气透过了海水传遍了身体的每个毛孔,敖兴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在楼梯间停了下来。

**静了,简直像是坠入了无声地狱。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睁了睁眼睛,继xù

走下去。

终于,白色的火焰熄灭了,面前出现一个灯火嘹亮的殿堂,仿佛君王的殿堂一般,这里灯火通明,四下燃着万年的人鱼烛,神mì

的晶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敖兴轻轻推开了朱红色的木门,木门中宁静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而有什么映入了眼中,敖兴的眼角一颤,下意识的向前迈出。

是一尊巨大的菱形水晶。

浅白色的水晶之中,居然有一个身着战甲的人,长剑有半截露出了水晶,那被水晶封印的人似乎想要挣脱这封印,可是却在最后被一道锁链锁住了喉咙,那道锁链狠狠的勒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的战盔打翻了,一头银色的长发散落着被水晶封印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模样,她的神情还停留在被封印的那一刻,而那样精致的眉,那样精致的鼻,每一笔都如刀刻,刀锋一般的眉却又隐着蓬勃的英气,被封印在水晶中的女子,如同画中人一般,却又有着寻常女子所不见的颜色。

敖兴看的呆了,许久,放才回过了神。

这样精致的美人,竟然被封印在了水晶之中,以九星之阵封锁着,布了九道锁妖环,其中的人不知惹到了何等的人物,竟被锁在了这等无底深渊下。

而这个被锁在深渊下的人,便是王族最后的,救星了!

“王,您千年后的子民,来此迎接您的降临了!”

他情不自禁的走上前,走到女子面前,亲吻了巨大的菱形水晶。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深海之下(下)

地动般的巨响在深海之下响起了,海底翻滚出了大量泡沫,成片的珊瑚礁向着一侧倒去,鱼群惊慌的四散逃走,海底裂开了一道又一道巨大的缝隙,赤红色的火焰滚动着,自裂缝中涌出来,海水瞬间沸腾了。

烈焰爆裂,巨大的炎柱冲破了万年的海水,如一柄万古神剑,赫然穿破重重海水的阻挠,冲出了海面。

海水在迅速的蒸腾,浓烈的雾气在海面上蔓延开来,一时间,东海之上云雾环绕,其中仿佛有什么在翻滚着,驱散着云雾,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冲打着炎柱。

是一条龙。

一条青红色的漓龙,身体卷动着水浪,冲打着炎柱,刚烈的火焰灼伤了漓龙的鳞甲,烧焦了漓龙的长须,漓龙大声嘶鸣,却对这炎柱分毫无用。

喀嚓!

清脆的响声穿破了天地,有如什么挣脱了黑暗的束缚,松动了手,握住了手中长剑。

漓龙的身子僵住了,原本在海中翻腾的身体,如一根线般拉直了……四面的海水翻涌而起,数十道水箭在一刹那射穿了漓龙的身体,龙血染红了大片的海水。

有什么巨物张开了大嘴,将漓龙的尸身,连带着万吨的海水,一同吞入了腹中!

那巨兽的眼睛血红,有着细长的角与粗大的身躯,横跨水面百丈,周身生着褐黄色的皮毛,每一次拍打水面,都要引起海面的轩然大波,巨兽散发着极其难闻的恶臭,在其周围游走着许多黑色的寄生虫,海面都被染做了黑色。

只见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浓腥的黑液吐出来了,内里含着漓龙森白的骨头,黑色的液体如同侵蚀万物的恶毒,海面上冒起了嘶嘶的白烟,大片大片的黑色海水向着四面蔓延开来。

嗵!!!

又一道炎柱冲破了海面,火焰直达天际,那巨兽游走在两道炎柱之间,高温的海水竟无法伤害这只巨兽分毫。

海面上的水涨了起来,水流突pò

了黑色的液体,无数游来的生物挣出了水面,露出了头。

竟是数百条巨蟒!

如同朝圣一般,数百条巨蟒围绕在了炎柱周围,仿佛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冲天的火光下,巨蟒一条接着一条的跃入了炎柱之中,炙热的炎火只一刻便将巨蟒的血肉烧焦,露出了森森白骨,巨蟒在炎火中发出凄厉的鸣叫,后面的巨蟒却仍是跃入了炎柱之中,这般的血祭,似是要以万兽的魂魄为代价,来迎来神的归来!

万丈的炎柱中,有一只手伸出了,那是一只如岩浆般赤红的手,手臂上刻着清晰的龙形纹络,在那般炙热的炎柱中,那个人宛若神灵一般,探出了身子……

万丈的火焰,忽然熄灭了!

那才走出了一半的人影,随着火光在天空之上闪烁了片刻,重新归了虚无。

深海下。

幽深的海水终于不见了动静,炎火熄灭了,地动亦停了下来,海水的温度随着时间一点点降了下来,远处的鱼群又重新游了回来,渐渐游向远方。

敖兴坐在一处废墟处,玄铁做的大门已随着地动倒塌,周围的一切都在方才那一击之下毁灭了。

珊瑚群被拦腰斩断了千里,海底的深山上有一道深不可见的裂痕,那道裂痕遍布了整座大山的地基,锋利的攻击已经将大山划穿了,随着海水的波动,大山一寸一寸的向下滑动——轰隆隆!巨大的山体倒塌,海底激起了一片浮尘,遮住了敖兴的视线。

那真的是王的剑,王以一剑之力,斩断了炎柱,斩断了千里之内的所有,那恐怖的剑意,如今还令敖兴心有余悸。

他的脸色苍白,如是耗费了极大的气力,不住的喘息。

铮!

身后传来了声响,敖兴一呆,回头看去时,一柄长剑入了眼睛。

那是一柄古朴的长剑,剑身不知染过多少的鲜血,白色的锋刃深深烙入了红色,在剑柄处有一个细微的光亮——那是注入了龙魂的剑。

古剑纯钧。

敖兴的脸色惨白,立于他身后那一身杀意的男子,怒目而视。

“你可知dào

你做了什么!”男子怒喝道:“你放出了恶魔!那是我族的魔鬼啊!”

“……”敖兴抿了抿嘴唇。

“千年前四海的王来此封印了她!你这个叛徒!你违背了王族的誓言!”男子手中古剑一动,剑锋已落在他额间,男子周身气血翻涌,怒吼道:“纵万死亦不能赎汝之罪!”

“赎罪?”

敖兴的眼中从未有着这样的色彩,那种恍若见过了天日一般的光,在这一刻如火炬般燃烧起了,他耐不住眼中狂热而兴奋的火光,嘴角泛起了笑意。

“我带来的,是王族的命运,是王族最后的救星。”

喀拉!

无声的剑滑落了,男子的神色怔住,握剑的手发出了颤抖,绝世的古剑就这般的自男子手中滑落,滚入了海底。

一只素白的手捏断了他后背的脊椎,那只手温润的如玉一般,却有着极恐怖的气力,男子没有回过头,后背的刺痛再次传来,那人以两指捏住了他的骨头,锁住了他的神魂。

男子周身忽然抽搐起来了,口中吐出血沫,眼白翻出,拔除神魂的痛楚几乎要令一个人痛不欲生。

那缕神魂随着素白的手,入了女子口中。

女子赤着脚,光洁的脚掌踩在水底,周身战甲自千年来,已腐朽做了灰尘,而女子银色的长发披落,身上一件银色的小衣似是天蚕丝做的神物,万年不腐。

“你唤作什么名字?”女子看向了敖兴。

“小人,小人敖兴。”

“敖兴……是东海的望族啊,”女子脸上浮着淡淡的笑:“你能解下这条锁链么?”

敖兴一怔,适才看到了女子玉颈处一条细小的绿色锁链,锁链已经断了,只是这般封锁灵力的锁链,即便是敖兴,也无法轻易打开。

女子眼中有一丝失望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

“是乙修子的锁妖链,以你的修为,怕是无能为力了。”

“小人,小人……”

“你唤作敖兴是吧。”女子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瞳孔中有一道亮光闪过,那看似温婉的女子,周身突然笼罩了君王一般的威严!

如山的威严下,敖兴发觉自己竟无法一动。

女子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敖兴,眼中的威严不减。

单手一招,古剑纯钧落在了女子手中,女子以指抵在了剑锋之上,鲜血划过,剑刃之上金光纷纷熄灭。

女子以剑柄抵在了敖兴胸口,东海龙族最高的仪式。

“赐汝古剑纯钧,自今日起,汝将为吾而战,汝身之勇,将于我战而不败!”女子眼中掠过了刀锋一般的光:“现在,听命于我!”

“是……是,大人请吩咐。”

“帮我找一件合身的衣物,要好kàn

的。”

“……”

东海下,忽然又传来了女子好听的笑声,如梦幻般,却隐着说不出的悲喜。

第一百四十六章 琴女(上)

木藤花开了许久,如冬梅一般,这般的花只有在冬季才会盛开,届时满树开了密密麻麻白色的小花,极是好kàn



而这般的花景,大抵只有北州碧溪山中才可见过。

花树下,刺骨的寒风掠过了,卷起了细小的花瓣,随着风向远方遁去,寒风呼啸,这几日霜冻诸多,满树的花已凋零了许多。

木屋内。

是一处简陋的木屋,内里不过一个小窗子,劈了的木材在外面堆着,屋子里燃着淡淡的紫烟,小小的炭盆中火焰早已熄了许久,而之所以床上熟睡的人不曾冻醒,全然是屋内一股白色的真元笼罩,将寒风隔绝了。

云麓靠着小窗子,寒风从窗子外吹进来,吹动了发梢。

他的目光一转,看向了身旁的楚江雨,神情叵测,道:“楚江雨,你修仙,为的是什么?”

“修仙?”

楚江雨的眼睛仍看着远处的山,头也未回,只有声音传了过来:“当然是破碎虚空,羽化成仙。”

“还有什么?”

“还有……光大门派,振兴师门。”

云麓苦笑道:“我却觉得不是。”

楚江雨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如冰封一般,片刻,冰雪稍稍消融。

“至少从前是的。”

楚江雨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过了头,道:“从前我以为只要不断的变强,该有的总会有的,该得到的总要得到,可有一天我发xiàn

我错了,我所认知的不过是一张纸,那般的浅薄,从来……从没有是什么是必然会有的,亦没有什么事必然会得到的,我现在修仙,日后未必会修仙,人世的路总有些偏差,我想学着随性而活。”

“可修仙本就是一个大的牢笼,如何随性而活啊……”楚江雨叹了口气,收回了望向远山的目光,淡淡道:“我记得师父的教导,修仙并非是一个人的修liàn

,而是身心在红尘的历练,有一刻为天下人所修的仙,必然会羽化而登仙,得道长生。”

云麓闻言,眼神沉了下去。

“青帝也这般说过,他之所以会陨落,亦是为了北州的万民,”云麓笑笑,道:“可我偏偏想不通,一个人的死生都没有了,还来的什么万民,还来的什么……”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楚江雨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所认知的碧溪山主人,亦是一个如青帝般的人物,以北州万民为已,心怀天下的修仙者。”

云麓沉默了,许久,方才重重叹了口气。

“十年了,碧溪山的主人不是往日的主人,纵使苍山依旧,该死去的树木,总还是要死去的。”云麓默默的说:“一如该拔的剑,总还是要拔出的。”

两道目光对视,云麓望着这个年纪小他许多的修仙者,如今亦是个无门无派,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可与他相视的时候,云麓总觉得,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的一言一行,与青帝是那般的相似。

而那个青衣宽袖的君王,已经彻彻底底的死去了,这个时候,如果是他,又该怎么做?如果换做了他,是否还要随着自己的性子,做自己想做的。

大抵不会是的吧。

“我答yīng

你,楚江雨。”

云麓忽然的说,他的目光跳动了一下,有了一丝的光亮。

他向着楚江雨伸出了手,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三年后,我将与你联手,屠戮万鬼之众。”

楚江雨的嘴角动了动,似是笑,却又看不到一丝的笑容。

“碧溪山的主人,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可我相信,我们最终会走出了黑暗,”楚江雨说:“这眼前的黑暗,无论早一些,亦或是晚一些,都会被阳光射穿了。”

他伸出了手,握住了云麓的手。

两个人世顶尖的修仙者,彼此凝视着对方,在风王尚未醒来之前,那历经万世而来的黑暗,终于还是要有提灯人照亮前进的路。

“十日之后,于中天山相会。”

云麓拱了拱手:“再会。”

一道流光掠过了苍茫大地,碧溪山的主人如影而逝,楚江雨望着那道远去的光芒,终于收回了目光,叹了口气。

这个年纪轻轻的修仙者,忽然间就觉得无比的累了。

别过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床上熟睡的女子脸上。

那个女子说不出如何的特别,亦没有美的惊艳,而那张寻常的脸上,却有着江南女子一般的柔美,小巧的鼻,温润的唇,长长的睫毛,秀丽的眉毛,每一眼看过去,都忍不住要再看一眼,越是看得多了,便觉得愈加好kàn

,愈加的美。

女子的头发有些散乱,昨夜将她置于此地的时候,到现在,已有五六个时辰了吧。

五六个时辰,足够北冥之鬼吞噬掉诸多神魂了!

楚江雨握住了手中的的剑,如果这个女子睁开眼的第一刻,是一双漆黑无光的瞳孔,那么楚江雨必然拔剑,将她格杀于片刻之间。

可若是神魂凭借着封印之力,将最后一缕光芒抓住了,压制住了北冥之鬼,那么……

楚江雨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女子的力量如此弱小,与万鬼之王相比,甚至不是一合之将。

可楚江雨还是等着了,他没有拔剑即刻斩了女子的头颅,而是认真的等着,等着尘埃落定的一刻。

木屋里,阳光渐渐透过窗子,射到了屋子里。

阳光下手握寒剑的男子,眼神一丝不苟,认真的盯着床上的女子,而女子熟睡着,呼吸均匀,这般的画面,任谁也想不到下一刻会是血雨腥风。

直至一缕阳光射穿了空气,落在男子苍白的脸颊上。

握剑的手松了,楚江雨的眼神亦松动了……

森森的鬼气忽然间充斥在了木屋中,床上熟睡的女子呼吸急促起来,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浓烈的鬼气在一刹那笼罩了女子周身,长发无风自飘,一丝丝宛若毒蛇般盯上了床前的人。

楚江雨握住了剑,眼神如冰,剑身散发出极寒的气!++++++++++++++++++++++++++++++++++++++

第一百四十七章 琴女(中)

山腰中寒风阵阵掠过,涌入木屋之中,白色的真元消散,仅余下了彻骨的寒意。

少女的身躯已经被恶鬼占据了,只消吞噬了神魂,这姣好的身躯,眨眼便化作一具傀儡,内里掩着地狱的恶鬼!

楚江雨握着剑,迟迟没有拔出来。

他盯着床上的少女,如若不是那些森然的鬼气,那不过是一个安睡的女孩,她醒来后会对着周围的人小声的说话,露出甜甜的笑,眉眼一动,气恼也好,不满也罢,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存zài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点小小的柔软,那柔软是寻常人触及不到的,即便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或许也不知dào

,但当有一刻,当那点小小的柔软被触及到了,所有的杀意,也被那一点柔软吞掉了,余下心中一片空白。

楚江雨不愿看到鲜血流过这个女孩纤细的手,这一刻,他想救这样一个,少女。

他探出了手,单手搭在少女的手臂,丝丝真元自体内涌入了少女体内,可怖的鬼息极为畏惧这股真元,手臂的黑气不断退却,面庞的黑气也渐渐的退散,而这短短的一刻,楚江雨所修liàn

的真元已耗去了大半。

真元涌入了身体,少女周身的黑气收敛,入了心口。

身子晃了晃,修liàn

了许久的真元一空,楚江雨脸色有些苍白。

床上的少女仍旧不曾醒来,楚江雨扶着床沿坐下来,目视着熟睡的少女,眼中有了一丝的温柔。

“你和她生的好像,我听说,你的名字唤作琴女,”楚江雨静静的说,一字一字十分清晰:“是很好听的名字,但是……你要努力的挣扎,夺回属于你的,打败它,吞噬它,北冥生死路的鬼又算的了什么,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那些至寒的真元在少女体内徘徊,涤荡着每一条血脉,少女周身冰凉。

若是换做了常人,这般的真元入体,早已不堪寒冷而死,可是这个少女沉睡着,却有着无比的坚韧与顽强,如一根野草般,顽强的挣扎着。

阳光射穿了木屋,冰冷的屋子里,炭火已经熄灭了,可阳光射在身上是那般的温暖,和煦的光芒有如神的力量,帮zhù

少女驱散着体内的恶鬼,你要活着,是的,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明明是什么都没有的,可你就是不愿意失去,哪怕是一缕阳光,一丝空气!

山外,大片的阳光射穿了昨日的乌云,浓烈的鬼息与乌云一同在阳光下消散了,明艳的阳光落在了山中每一个角落,驱散了百年不见光芒的黑暗,不曾远去的麻雀在林间叽叽喳喳的乱叫,小鹿在才尚未完全冻结的小溪边饮水,风一吹来,飒飒的寒意与温暖的光,仿佛才是世人为何如此眷恋红尘的缘由。

而世人都在红尘中流浪,漂泊,又渐渐远了。

直至下午,泛黄的光射在了木屋上,光芒已垂入西山时,床上熟睡的少女,手指忽然动了动。

那仍有些冰凉的小手在手心轻轻抓了抓,楚江雨惊醒,抬头之际,看到了少女坐在木床上,双瞳泛着淡淡的光,少女的瞳孔有些不易察觉的淡绿,她似是早就醒来了,坐在床边,等待了许久,才小心的叫醒了床边睡着的人。

楚江雨的心头一松,少女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

“你醒来啦,”少女说:“你睡的好香,我都没敢喊你,可是……很冷。”

楚江雨扫过了她单薄的肩头,她把被子都盖在了楚江雨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线衣,当然会冷。

她的脸颊冻的有些苍白,微微咬了咬唇。

楚江雨的剑不知何时离手了,斜放在床边,楚江雨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从未这般的放松过警惕,若是方才醒来的不是琴女,而是那只隐藏它体内的恶鬼,楚江雨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可不知为什么,在琴女面前,楚江雨竟觉得没有一丝的危险。

是如此的,令人放心啊。

楚江雨从未想过为什么,他这一生中只在两个人面前如此的放心,那两个人如今都随着烟尘隐去了,而面前这个女子,仿佛是上苍对他的赐予一般,他想不出,可他就是忽然的很舒心。

他不自禁的伸出了手,轻轻抚了抚少女的额头。

少女被他亲昵的动作一呆,微微张开的小嘴似乎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弯了弯嘴角,轻轻一笑。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那个梦……”

“那不是梦,”楚江雨打断了她的话,轻声的说:“你活下来了,在噩梦中活下来了。”

少女脸上的笑容一僵,目光顿了顿,落在了楚江雨身上:“那我爹爹,他是不是,是不是也……”

楚江雨犹豫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死去的人又怎能复活呢?

所以都过去了,因为那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少女就那般的坐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动一下,楚江雨看着她的模样,忽然觉得也很难过,他不知dào

这是为什么,一如当初他在山脚下看到了少女被欺凌一般,也是毫不犹豫的出手了,他本是从不管这等闲事的。

可你出手了,因为这个懵懂无知,又人畜无害的女孩。

等了许久,少女眼中仿佛有泪花,光亮在她好kàn

的眉眼中闪烁着,楚江雨不忍,抚了抚她的头,安慰道:“都过去了,听着,一切都过去了。”

“可我爹爹死了啊,他死了啊!”

这一刻,少女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悲伤的感觉如潮水般将少女淹没了。

怀中的少女突然放声大哭,泪水很快打湿了楚江雨的衣服,楚江雨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在她耳旁小声的说着什么。

黄昏中最后一缕光,终于还是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琴女(下)

夜间,寒气落了大地,山风却仿佛从不停下来一般,呜呜的吹过了深山。

楚江雨关了窗子,重新点燃炭盆,使得屋子里暖和一些。

屋子里漆黑,只有炭盆一团红红的火焰,楚江雨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油灯,只能坐回了床边。

琴女缩在床角,楚江雨小心的为她盖了盖被子,生怕惊动了这个才睡着不久的女孩,在楚江雨眼中,她就像一只小小的,小小的女孩,轻拿轻放,稍一不小心惊动了,小小的女孩就会醒来,再也睡不着了。

可女孩睡的并不熟,楚江雨回头再去挑弄炭盆的时候,女孩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的背后。

“你醒了啊。”楚江雨并没有回头,他耐心的挑弄着炭盆,放在床边近一点的地方。

屋内燃起了一簇白色的火苗,楚江雨捻了火焰,回过头望向床边的女孩。

白光下,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似是在黑暗中呆的久了,忽然有些不适应这光芒,琴女下意识的用手遮住了眼睛,黑色的虚影与她白皙的侧脸,楚江雨无缘由的心头一动,不由侧过了头,小声道:“你好些了么?”

琴女轻轻的‘嗯’了一声。

“饿了没有?”

“不,不饿……”

“还是很冷么?”

“嗯……”

楚江雨抬起头来,额前一缕头发不经意的落在了眼前,楚江雨捋了捋头发,耐心的扒开炭盆,火红的炭盆中烧着两个红薯,烤的已经熟了,楚江雨用铁钩将两个红薯扒拉出来,又挑了挑炭盆,红薯有些烫,楚江雨拿捏好了,才递到了女孩面前。

“吃吧,”楚江雨的眼中有淡淡的温暖:“吃了就有力qì

了,也不会冷了。”

琴女小心的望着他手里的红薯,烤熟的红薯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琴女咽了咽口水,终于伸出了手,接过了他手里的一块红薯。

楚江雨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他看着女孩小心的剥开红薯,小小的咬了一口……

“唔……好烫,好烫!”

楚江雨脸上的笑意仿佛更浓了,他的一半脸颊隐在黑暗里,火光只照亮了他半个脸颊。

他看着琴女吃着,也咬了一口红薯,其实烤红薯并不好吃,可是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吃着热乎的东西,楚江雨就会觉得心里暖暖的,这十年他在北冥生死路上,吃的不过是浆果野草,十年艰辛,相比起来,一块红薯也仿佛人间珍馐。

可女孩吃的,很满足。

“琴女,”楚江雨说:“你是哪里人?”

“我,我是……云州的,”琴女蓦地抬起头,目光迎上了楚江雨,顿时又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我爹爹……”她的话音一顿,沉默了片刻,又小声的说:“我爹爹患了病,我和他看了好多的大夫,都没有办法……我听说并州,并州的碧溪山有治百病的仙人,就和爹爹来了,哪想到……哪想到……”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楚江雨小心的替他擦了擦眼睛,温暖的手贴在她的后背,小心的拍了拍。

“你哭了那么久,可不许再哭了,”楚江雨说:“哭得多了,便不好kàn

了。”

“琴女,琴女才不会哭呢……”

女孩倔强的说着,抬起头,眼泪无声的坠落了下去。

这般年纪就没有了父母,无依无靠,必然是会很伤心的吧。

可她仰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小刺猬。

“你多大了,琴女。”

“十七岁了。”琴女看着他,咬了咬嘴唇。

“嗯,也快要长大了,我十七岁的时候,已经一个人走遍了秦川了。”楚江雨抚了抚她的头发,琴女的头发温润细长,十分的顺滑,楚江雨看着她,她的嘴角还沾着一些红薯,两只眼睛巴巴的望着他,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猫。

楚江雨想要替她擦一擦嘴角时,小猫已经察觉了,迅速的擦去了。

楚江雨望着她,忽然有些心疼。

“琴女,你和我们寻常人不同,”楚江雨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我们的心,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而你,你的心中封印着一只极恶的鬼,那只鬼只是暂时被封印了,不知何时会再次冲破了封印,而当恶鬼冲破了封印,你将会被吞噬的一干二净,变作彻彻底底的鬼……你害pà

么?”

琴女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心口,又小心的掀开了衣服,看向内里的肌肤——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疤痕,而且……

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女孩,下意识的发xiàn

了自己在做什么,脸蛋腾的一下红透了。

真是一只惹人喜爱的小猫啊。

“我,我会死的吧。”琴女小声的问。

楚江雨忍住眼中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那,那怎么办……”

楚江雨伸出了手,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额头,贴近了一些,轻声的说:“你不要害pà

。”

他的目光中有着往日难见的笑意,楚江雨几乎是不笑的,可在这个女孩面前,那种不曾流露的感情,却如流水一般廉价。

“我修liàn

的玄冰之息,可以压制你体内的恶鬼,每隔三日,我渡过真元于你,可以帮zhù

你压制恶鬼,不会被恶鬼吃掉。”楚江雨像是开玩笑一般的,可说出来,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认真,他看着女孩,一字一句的说:“跟我走吧,从此我所到之处,皆是你安身之所,天下之大,总会有一方天地属于你我,而我相信着,总有一日我们会逃离了这红尘,修仙路那般遥远,你愿意与我同行么?”

楚江雨伸处了手。

女孩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仿佛神明一般,他的目光里透露着真挚的情感,琴女想不出拒绝他的理由。

于是女孩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抓住了这个诱人的果实。

许多年后的夜里,那个女孩温暖的掌心,柔软的触感,仿佛一遍遍在梦里惊醒,又归了安宁。

那时候,楚江雨醒来了,遥望着四下的黑暗,那漆黑无光的世界,终于再也找不到了一丝的光亮,世界,如山海般**了。

然而,此时那握住的手,却还有着万里的路要走,又如这世界的大门,才刚刚为他们打开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中天山(上)

自古修仙者以来,至今已有千万年,千万年前的修仙者中,有羽化而登仙的,有坠入轮回中往复的,只是那些光芒再过耀眼,如今也大抵都湮没在了滚滚洪流之中,世上之人难有几个还曾记得那些霸极一时的仙者。

位于西首钱来山之西,西去则是万里大山,东去则是广袤无垠的平原,隔了大荒与南国的山脉,名作中天山,是万年中唯一长存的仙山。

这座山有着天神的灵力保护,终年仙气缭绕,本由一方修仙门派镇守,几千年前,传闻有一道仙光射穿了中天山,这一门派中几百弟子连同掌教真人,一同羽化于山中。只是其中真伪,无从得知,而中天山灵力之丰沛,却是人间少有。

数千年前,各大门派你争我夺,为这修仙圣地死伤无数,精锐尽折,情景极为惨烈,后来各大派掌门共同于中天山下,以血盟约,乃至门派灭亡之日,绝不再因中天山而起分毫争端,此山由此列为诸门派之仙山,各大派掌门分执一角灵力,以万钧之力封锁了中天山,仅日后三百年一次的剑脉,各大派掌门来此共同开启仙山。

悠悠三百年。

再一次开启仙山的时候,天一真人下意识望了望身后,如今已是他第二次开启了仙山,而今,其修仙也已四百载了。

三百年前,北州青帝以十九岁的年纪,自诩北州仙门,从无一人看得起的少年,于剑脉之上连锉各大门派精锐,一举拿下了剑脉,震杀四方,修仙界皆以此人为惊,纷纷邀青帝入了门下,那个年幼的青帝,竟在中天山上指了指,目中全无众人。

“此后三百年,北州都要归于我手,北州万道,都要在我脚下俯首称臣!”

那个少年狂妄的言语,三百年,连同西州的天机道在内,哪怕是中州大道,哪个又不曾拜倒于北州青帝之下,那真的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以一人之力压下了天下万道!

所以天一真人要杀了这个狂妄自大的青帝,以其鲜血来洗刷天机道三百年的耻辱!

天一真人脸上露出了难得笑容,那笑容隐隐有些狰狞,有些说不明的意味。

而这一次再来的元生道掌门,并无青云真人那般,却是一个隐晦的老人,天一真人皱了皱眉,拂袖入了山中。

中天山中列着四十七尊石像,每一尊皆是千万年前传下来的,石像有的是眉目清朗的男子,长须宽袍的老者,其中有两尊女子石像,万年来风雨侵蚀,模样已有些看不清楚了,只是

仙姿绰约,隐隐有些不改的仙风。

这些石像俱是从古至今化仙的修仙者,最后一个石像乃是千年前雕琢而成,人间修仙者大都听过了他的名声——天仙乙修子。

中天山中有着各门派的地方,只是每一次都要有人来此清扫一番,方可入住。

如这些小门派,大都派了几人来此观看这等盛世之举,并无参与其中。

中天山下。

山脚离得近的小镇,如今因为大批修仙者的入住,一时热闹非凡。

街上,散漫着走在路上的青衣修道者,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地摊上的石头,由于距的西方大山极近,这里极盛产翡翠,而物美价廉,只是工具人力有限,雕琢的玉石大都被买去了,只有一些小石料被小商小贩收去了,雕琢成一些精巧的小东西,在这摊上摆出来卖。

青衣修道者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紫金剑匣,眉间英气飒爽,生的极为俊朗。

扫过了地摊上的玉石,青衣修道者挑出了一块雕做月牙的玉块,在手中握了握,果然有些冰凉之意。

“这一块,替我包起来。”青衣修道者道。

小贩接过了银子,脸上露出了笑容,玉块由一根红线串起来了,深绿色的玉配着淡红的颜色,样子有些惹人喜欢。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喊声。

“大哥,小妹已经找到住处了,咱们回去吧!”

青衣修道者沿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公子模样的少年,手里打着折扇,在远处向他吆喝。

十年了,慕容小剑眼中还有些褪不去的稚气。

慕容诀应了一声,接过了小贩递过来的玉,身旁有一个人俯下了身,身影隐隐有些熟悉,慕容诀下意识的望过去……

黑影掠过了眼前,方才的一眼却仿佛错觉一般,慕容诀怔了一怔,灵识察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元气,皱了皱眉。

“快些了,小妹要是等的不耐烦,又要拿我出气了!”慕容小剑在远处喊道。

“这就来了!”

慕容诀应了一声,接过了小贩找的零钱,起身向着远方走去。

待到人走的远了,人群中仍是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街市怕是到了晚上也不会安静下来,这些时日,怕是这个小镇难得的好时节。

在玉石摊不远处的一处包子店,黑衣的人接过了油纸裹着的肉包,将其中一个递到了少女手中。

“这家的肉包很好吃,我从前的时候,每每路过了中天山,都要来这里买两个。”楚江雨摘下了遮住脸的斗篷,眼中有着淡淡的暖意。

琴女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抿了抿嘴唇,咬了一口肉包,肉包鲜美多汁,又咬了几口,小嘴上满是油汁。

“好,好吃!”

“慢些吃,看你的样子,还以为饿了几天不给饭吃呢。”楚江雨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些时日自碧溪山而来,楚江雨若是御剑而行,不过半个时辰的距离,可两人坐着马车,过了几座大山,楚江雨说是要看一看沿途的风景,其实是厌倦了御剑来往。

“我,我,我,你叫……”

“又忘记啦,”楚江雨戳了戳她的额头,不满道:“楚江雨,楚国的楚,曲江的江,雨水的雨。”

“可,可是琴女又不认字……”琴女委屈的咬了一口肉包。

这才是戳中了痛处,楚江雨又好气又好笑,把嘴凑到了琴女耳边,小声的说:“我师娘在的时候,喊我江儿。”

琴女咬着肉包。

“那,那江,江……儿……”琴女的脸渐渐红了。

“哈哈,你喊我江雨便好,”楚江雨抚着小猫可爱的头发:“来日教你怎么写字。”

“咦,那,那我们不是要去仙山?”

“不碍事,反正还要几日,各大门派的人才来的齐全了,我们先找一处客栈住下了,”楚江雨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十年不见,该成长的人也都成长了,昔日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元生道外传弟子,如今竟然背上了魔剑九幽。

那必然也是极为艰苦的十年吧。

袖子被拉了拉,楚江雨回过头去,见琴女抓着他的袖口,小心的看着远处的人。

“江雨,那里……那里的人!”

楚江雨沿着她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九只巨大的白狐,拉着一只绮罗华盖的车,阵阵灵力笼罩着车身,车前的女子以青扇掩面,只通过微微扬起的车帘,隐隐可见内里着了白衣的少女,低着头不言语……

第一百五十章 中天山(中)

熙熙攘攘的街市忽然安静了,华盖锦罗的车如神灵经过,余下了淡淡白息,如仙云般缭绕在路上。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自觉的让开了路,车前执青罗扇的少女秀眉微蹙,目光扫过街市上的人,无意间的落在了楚江雨身上,神色一怔,下意识的用罗扇遮住了泛红的脸颊。

“小姐,这市井之中,也是有俊朗的公子哥呢!”少女对着内里的女子小声道。

隔着轻纱笼着的帘子,内里的女子只看得出一个轮廓。

车后面走来一个骑着枣红马的侍卫,黑甲披肩,神色颇有些不耐烦,喝道:“轻罗,还不赶快赶路,误了时辰,小心主子治你的罪!”

轻罗不满的撇了撇嘴,却不敢和侍卫顶嘴。

这时,轻纱的帘子被一只素手撩开了,少女探出了头,青丝中一枚碧绿的簪子格外好kàn



“少主。”侍卫提醒道:“街市上人多眼杂,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少女兀自看了一眼侍卫,道:“难得出门一次,看一眼也是好的,铁衣,你也应当学一学轻罗,整日躲在皮甲中,可是长不大的。”

铁衣神色不为所动,道:“铁衣知dào

了。”

言罢,拉了拉马儿缰绳,枣红马随之慢了下来,渐渐落后了车子。

轻罗哼了一声,不满道:“这个家伙,整天拿主子压着轻罗,待到少主你继承了王位,可要好好惩戒他一番!让他吃吃苦头!”

“好啦,铁衣也是好心。”少女道。

街市上的人的确是多了一些,也难怪,这几日来的不知有多少的修道者,自从几千年前人族与妖族交恶之后,时隔数千年,妖族还是第一次这般正大光明的走在街市上吧,路旁的修道者想必也是有许多的疑惑吧。

少女收了目光,无意再逗留一刻,坐了回去。

“走吧,白洽在中天山,大抵也等的不耐烦了。”少女招呼了一声,九只白狐脚下泛起了白烟,拉动着车子,渐渐远离了人群。

待到那一队人马走的远了,人群中,黑衣的人亦收回了注视良久的眼睛。

大概那个少女永远也不会知dào

,在某个陌生的地方,某个角落里,曾有一个人这般良久的注视着她,目光格外的认真。

琴女小心的说:“江雨,你,你怎么了?”

“没事,遇见了一个故人,”楚江雨扭过头来,对着少女微微一笑。

“那,那江雨为什么,不去,不去打招呼呀?”少女不解的问。

楚江雨摇了摇头,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与你说了,你也未必懂得,有些时候,有些人啊,并非是想见就可以见到的,就像我的师父师娘,我十分的想念他们,可是他们都已经过世了啊,我再想念,也只能在他们坟前,望着空空的石碑,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可是她没有死掉啊……”

“所以你不懂啊,因为有些人,从认识的第一眼,就注定了死掉的命运,”楚江雨说:“只是那一天来的早一些,晚一些,已经不重yào

了。”

少女狐疑的望了一眼人群,那队伍已经远去了,余下的白烟也慢慢坠落,消失不见了。

“江雨说的话,我好像不懂……”少女抓了抓头发。

“没关系,本来也没有指望你懂,不过……琴女,你知dào

么?”楚江雨说:“其实我真的蛮想见一见她,和她说一两句话,就是……随便的聊一聊天,不说些别的,哪怕是随随便便的问候,也是好的。”

“可人世隔着的不只是寸步之遥啊,我们彼此都迈不开那一步,”楚江雨说:“这将是一场久别的重逢,而我只能是过客。”

琴女低下了头。

“江雨,”琴女小声的说:“你是不是,喜欢她呀?”

“……”

楚江雨呆了一呆,而后轻轻抚了抚少女的头发,笑道:“你知dào

什么叫做喜欢?”

“喜欢,喜欢就是……就是对一个人好,觉得那个人什么都是好的,就算是……就算是做错了事,也会认为是对的,就像琴女和爹爹一样,爹爹从前做的什么都是好的,所以琴女喜欢爹爹,很喜欢很喜欢,”琴女说:“所以,江雨是不是喜欢……她……”

少女那么直白的说着,楚江雨听懂了,她的话里隐隐有些担心。

所以楚江雨轻轻抚着她的额头,把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鼻尖快要触到鼻尖了。

“你不要怕,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会抛弃你的。”

他那般的说,眼神突然又无比的认真。

琴女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楚江雨,直到他又戳了戳自己的额头。

“琴女,琴女才不怕呢!”

琴女嘟着嘴,面颊却愈加的红,倔强的说:“琴女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活着的!”

“嗯?”

“琴女,琴女会做饭的,还会烧水,劈柴,不过我劈不多……以前爹爹病了,琴女还会去抓药,琴女还可以采了山上的花去市上卖!琴女,琴女会做很多事情呢!琴女自己可以养活自己的,不需yào

别人,别人保护!”

“我知dào

啦,琴女是很厉害的女孩,”楚江雨轻轻点着少女的头,声音软了下来,很温柔的说:“可是啊,琴女遇到了江雨,以后不用再烧水劈柴,随着江雨学习仙术,好不好?”

“仙术很厉害么?”少女问。

“也不是很厉害,但是,”楚江雨顿了顿,说:“你修习了仙术,才可以跟着我,走遍这个大千世界啊。”

“哦。”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头,咬了一口凉掉的肉包。

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潮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小小的宁静打破了。

琴女立在楚江雨面前,她的大衣扣子不知何时开了,寒风灌入身体,琴女下意识的裹紧了衣服,再抬头时,眼中有种哭过后的的笑意。

楚江雨拍了拍她的额头。

“那里有面具,要不要去看一下?”楚江雨提议道。

“嗯……”琴女拉住了楚江雨的手,指了指另一边的摊子:“我,想去这个。”

楚江雨沿着她指的地方看去,也是一处小小的面具摊子,可是不知dào

少女为什么喜欢那个摊子。

“嗯,好。”

他说着,拉起少女的手,向着摊子走去。

有些尘缘就这般的定下了,少女藏着心中小小的喜欢,只是等待着那个人一个回头。

而那时候他回过了头,说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于是我跟着你,走了很远的路。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中天山(下)

夜深了。

客栈中,楚江雨摩挲着手中的面具,窗外寒风吹得正响,只是隔着窗子,将寒意也一并隔绝了,屋子里染着淡淡的炉火,桌上吃过的面汤还没有收拾,温软的床上,少女似是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睡的十分甜美。

几日的奔波,如今终于休息了下来,琴女倒在床上便睡下了,楚江雨却无这般的心情。

木质的面具在手指下发出‘娑娑’的响声,楚江雨目视着窗外良久,终于将一张面具轻放在了桌上,放下了心中的念头。

相濡以沫,必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睡意再无,推开门走了出去,又小心的关上了房门。

北国的天气,每每到了冬日都冷的有些难以忍耐,楚江雨走在街上,此时灯火人家大都已经熟睡了,几日后便是剑脉大试开始了,各大门派的人已来了不少。

心绪有些不宁,楚江雨抚了抚头,额头有些烫,不知是何时染了风寒。

何时也变的这般敏感了。

修仙人士本不该染上这等小病,可楚江雨方才用尽了真元,如今寒风灌入身体,失了真元护体,却无意间染了风寒。

镇子上仍有些店门,只是内里看不到人,纵然灯火亮着,想必人也已经睡下了,楚江雨望向那些暗着的人家,心中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倦怠,这十年如一日的修行,到头来不过是一片空白,所有回忆俱不过是一面的厮杀,挣扎。

可世上的人,又哪个不是在人海中挣扎呢?

楚江雨放慢了脚步,这一条街上看不到来人,亦看不到归去的人,沉寂的却仿佛幽鬼已经来过了一般,而楚江雨知dào

这并不真的寂寞,真的寂寞是什么?是一个人于漆黑无光的夜里?亦或是万家灯火中孤身一人?

其实本是没有区别的,因为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楚江雨无缘由的想起了客栈中那个女孩,女孩的眼睛仿佛总也带着笑意,那念头在他脑海中,轻易挥之不去了。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楚江雨顿了顿脚步,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

那人似乎也有些意wài

,两道目光撞上了……

“楚……楚兄!”

映入眼中的白发玉面的男子,正是太乙道流云真人门下,白啸风。

楚江雨面上微微动容:“许久不见了。”

“楚兄,你,你怎么来这里了?”白啸风愕然,这一带不知有多少天机道门人,况且天一道人此刻便在不远处的中天山,若是察觉到了楚江雨的气息,定会派人来此剿杀,以楚江雨的实力,决然不可能是一个门派的对手。

“那天机道追寻了你十年,你怎么自己送上门来……”

“不碍事,我有些事情,要来这里。”楚江雨道:“办完了事情,我便离开。”

白啸风皱皱眉头,道:“那你可要多加小心了,天一真人不是善类,你也记得,十年前铸云台下,它是以何等手段格杀青帝,况且……如今天机道,以非十年前所能相提并论的。”

楚江雨冷笑,道:“碧溪山的主人,也是眦睚必报的家伙,要小心的不该是我,应当是天一真人才对。”

“可天一真人已渡了八重雷劫,这一次剑脉中,属他实力为最,诸道此番大都对天机道,不敢有一丝冒犯。”

“流云上人现在何处?”

“啊?师父三年前闭关,还有七载才能出关,天风子师兄与他一同闭关,太乙道这一次来剑脉的,只有与我一辈的几个,掌教真玄上人虽是来了,可也说不得什么气派,反倒是对天一道人毕恭毕敬的,看的我也不舒服。”白啸风搔搔头,道:“对了,楚兄你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能随我去一趟浅月塘不?就在不远的地方,我在那里约了人,再晚可就要迟了……”

“是个漂亮的姑娘吧,”楚江雨道:“你去吧,我就不便打扰了。”

“不是外人,你在……对了,就是那个小镇子,你见过的,是那个慕容燕,元生道门人!”

“慕容燕?”

白啸风不知怎么解释,道:“反正是个好kàn

的女子,约了好些次,终于肯出面见见我了,你这么大的气场,去帮我压一压阵……怎么样?”

眼中戏谑的神色一闪而逝,楚江雨微微一笑,觉得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初次遇到白啸风一般,

十年了,除却修为见长,楚江雨改变了什么?

楚江雨这般的问自己,然后摇了摇头,对白啸风道:“啸风,我问你一件事情?”

“啊?”

楚江雨方才笑着的脸渐渐沉了下去,继而是那看不出冷暖的眸子。

“你觉得,那个人,会来中天山么?”

“那个人,哪个……”白啸风蓦地呆住了。

一种无以言喻的恐惧袭上了心头,如狂风般席卷了脑海,白啸风下意识的攥住了手心,折扇捏的咯吱作响!

是的,白啸风知dào

他说的是谁,那个十年前在铸云台下以命魂起誓的人,十年了,狂风隐匿在黑暗中十年了!不知为什么,白啸风忽然就害pà

那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握着杀人的刀,脚下滚落的头颅,狰狞的笑着……

那真的一个魔鬼啊!

白啸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会来的,我知dào

他会来的,”楚江雨沉沉的说:“这是各大门派三百年一次的聚首,他蛰伏在黑暗里,等的就是他们聚在一起!”

“他……这么多的门派,正道……”

“不!他决然不会怕的!”楚江雨冷冷打断了他的话,眼中浮现出冰冷的颜色:“他是这世上少有的狮子!狮子不会一个个寻上门去的,狮子会等待豺狗聚在一起,然后……是一场无声的屠杀!”

他的眼中有些不寻常的狂热,再抬头时,白啸风仿佛自他眼中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化身为修罗的人眼中一样的颜色。

狂热的气息褪去,又迅速的隐没在冰冷的黑暗中,楚江雨不言语的退后了几步,隐入了黑暗中。

白啸风一怔,下意识的回过了头。

夜色下,玉也似的少女走在月下,一袭月光散落了,照在她温润的脸颊上,青丝中折着淡淡的光。

“轻罗,这街上冷冷清清的,也看不到人,有什么好玩的?”

女子着了一身浅色的衣裙,漫步在月下,如银铃般的好听的声音,回荡在街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袭(上)

“少主你不常出门,自然不知dào

夜市的有趣,过了这里,前面的街市可热闹呢!”轻罗向着远处的地方指了指,道:“就是那里。”

少女沿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漆黑的一片,也不知过了究竟有什么。

“很远吧。”

“不远啦,少主你要经常出来走走,整天的呆在屋子里,会病了的。”

少女点点头:“我从前也像你这般爱玩,只是……后来就不喜爱了,去的地方多了,发觉到了哪里都一样,街上的面孔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买些东西也好,吃吃东西也好,总觉得,会很无趣。”

“少主从前?”轻罗以罗扇掩住小口,略感惊讶。

“嗯……不好说来,不过我以前很傻,觉得想要什么就去找,找到了才会安心,”少女说:“可是有一天我发xiàn

了,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得不到的,而得不到的,再过多久,多少年,等再久也得不到。”

“所以我放qì

了……”

少女垂下了眼眸,一怔一怔的望着地上的青石路,沿着这里向前走,真的可以找到灯火通明的人家吧。

或许,此刻的你也在某个地方,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灯,你坐在小店的角落里,自顾自的喝着酒,灯火照着你身上的披风,你的剑就在手边,一伸手就抓得到,可你的手只是端着酒,一杯又一杯的痛饮……

那个时候,少女决然没有想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她身旁的黑暗中,他们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门内黑衣的男子,沉默的望着少女,十年了,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近的接触过,甚至只要伸出了手,就可以牵住了。

可是一扇薄薄的木门,就将尘缘,连同所有也一并隔绝了。

尘世的缘,真是浅若鸿羽啊。

楚江雨隐身于黑暗,不说话,连呼吸声也淡去了。

“少主,你怎么了?”

身旁传来了轻罗的声音,少女一呆,蓦地抬起了头。

“没什么,有些失神了,”少女微微一笑,眼中不见了方才的忧愁,道:“走吧,若是回去晚了,铁衣可要来寻我们了。”

“又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哼,轻罗才不怕他呢!”

“好啦好啦,我们不提他就是了,至少……”

少女的神色一变,目光突然转向身旁的木门,两道目光透过了门,内里燃起了青色的光。

青光照亮了黑暗的地方,空空的屋子内不见动静。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挥手撤去了法术,少女收了收心,对着身旁的轻罗道:“有人跟踪。”

“啊?”轻罗眉头皱起,道:“是铁衣追来了?”

少女摇摇头:“并非人类,但绝非我白狐族,你听……”

悉悉索索的动静,如铁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但这声音十分的弱小,像是人极力的压住了喉咙,努力的发出一丝嘶哑声。

黑暗中飘来了淡淡血腥,幽绿色的雾气自远处弥漫而来……

少女脸色突变,喝道:“快退下,是毒雾!”

那雾气兀自来的迅速,轻罗还不曾后退,袖上已沾了毒雾,雾气迅速的腐蚀袖口,少女在后面拉了轻罗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青光亮起,护体妖元力笼罩了两人。

“什么人!”

少女秀眉紧蹙,面上不改一丝弱势,厉声喝道。

绿色的毒雾如噬人心魂的鬼怪,停在了少女身前,一张巨大的面庞渐渐成形,龙首,但眉角的骨却生着倒刺,怪龙每一口吐息,都要有极烈的毒气散发出来,这不过只是一个虚影,可却仿佛怪龙真的现身了一般,龙威之下,少女攥住了手心的短剑。

西煞沼泽窟,毒龙。

这条孽龙自千年前神妖大战存活下来,断了两角,却于大泽万山中修liàn

出了剧毒的力量,化身为了毒龙。

身后又响起了悉悉索索的铁链声,少女不敢回头,只听出了那是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而那声音并不熟悉……那是一个高大的罗刹,足足有两三丈高大,生的青面獠牙,周身青鳞片,长长的铁链拖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并不是真zhèng

的罗刹,这是蛟龙与罗刹的后代,罗刹不可能有青色的鳞片!

大泽,妖王罗刹鬼!

罗刹鬼的脚步停下了,长长的铁链只消甩出去,片刻之间,便可将少女与轻罗擒下。

“走一趟吧,小姑娘。”罗刹鬼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少女脸色苍白,咬了咬牙。

“你们,是什么人?”

“到了你就知dào

了,我们主人看中了你的血脉,白狐族……这千年就该灭亡的族类,如何这般长寿。”罗刹鬼沉沉的笑,两只眼睛在少女身上上下打量,片刻之后,道:“是要我来动手,还是乖乖的跟我走?”

“我若是,不愿走呢?”少女咬住了牙,眼中颇有一丝光亮。

“真是个不乖的小姑娘。”

毒雾忽然扩散开了,浓烈的毒气在眨眼间弥漫在了整条街,绿色的毒息几乎遮住了人的视线,少女下意识的拔出了短剑,剑刃闪着寒光,而剑头上那一枚晃动着的金色穗子,乃是传自古代的九龙缚须穗。

铁链声摩擦着地面,忽然卷起了迅疾的风,毒雾中,极凶的铁链向着少女袭去……

啪!

几乎一个眨眼,铁链重重落在了短剑之上,少女双手俱麻,短剑当场被击飞出去。

少女脸色霎时苍白下去,方才的一击,她分明是用尽了妖元力去抵挡,可扔无法抵挡那股怪力,那不是技巧的问题,那是实力的差距,是铁与玉一般的差距!

破空的铁链声倏地响起,少女眼见铁链飞来,手中捏出了微弱的青芒,在强横的攻击面前,如萤火一般弱小……

“御雷!”

惊雷声响起,巨大的雷柱自天际落下,轰然砸在了铁链之上。

罗刹鬼皱了皱眉,抬起了头。

天空之上,白啸风御剑而行,手中亮起了极为强横的仙芒……+++++++++++++++++++++++++++++++++++++++++++++++++

第一百五十三章一 夜袭(中)

浅月塘。

微风拂过了不曾结冻的池塘,这小塘下是一方活水,温热的水四季不曾冻结,而因为小塘的水极浅,有月色的天气里,景色极是迷人。

而在小塘旁等待了良久的人,皱了皱细眉,将一块漂亮的玉掷入水中。

慕容燕似是有些生气了,本是被约的人,却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兴许便是太乙道的人奸诈,故yì

耍她来玩的,让她一个人像个傻瓜般在这里等着。

这样一想,慕容燕不禁更气了,恨恨的踢着地上的草。

身后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慕容燕面上一喜,方才的怒容全无,回过了头……

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那并不是人,那是地狱来的恶鬼,踩着蹒跚的步伐,面目狰狞,周身尽是腐烂的臭肉——那是,妖殿之鬼!

而在那些恶鬼之后,浓烈的毒息如跗骨之蛆,迅速的弥漫在了四下……

……

光芒爆裂,又一层仙芒褪去,白啸风以手指抹过了剑刃,鲜血滚烫的划过了剑体,仙剑忽然爆出了更为耀眼的光芒!

“疾!”

喝令之下,仙剑化作一道白芒直刺而下,向着罗刹鬼身前刺去……

叮!

隔空传来了刺耳的叮咛声,气势汹汹的仙剑,在罗刹鬼面前竟然气势全无,妖王以两指夹住了仙剑,指间用力,仙剑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咔嚓一声,白啸风所御的仙剑坠地,剑身失了光彩,一截剑尖自剑身断裂开了,灵气纷纷散去。

妖王嘴角浮起冷冷的笑意,这个人界的修仙者,不过修到了人仙的修为,竟然敢这般的挑衅他!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铁链破空,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天空之上的白啸风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已极为巨大,而在这迅如奔雷的一击之下,手心竟然使不出力qì

来了。

青芒在半空中亮起,稍稍拦下了铁链的攻势,白啸风手中连捏护身诀,白芒即刻自手心打出去,两道光芒稳稳的击在了铁链之上,而那攻势慢了分毫,下一刻,却如猛虎般咆哮着冲了上去——噗嗤!

一截血肉模糊的手臂坠落,白啸风左臂失去了直觉,而后是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冲击着脑海!

“啊啊啊啊啊!!”

鲜血如注般涌出,白啸风身子在空中晃了又晃,终于稳住了身形,右手抓住淌血的肩膀,狠狠的咬住了牙!

罗刹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方才那一击,他本是可以一击杀这个修仙者,可他忽然觉得这样便失了乐子,才驱使铁链断了那修仙者一臂。

手指勾了一下,向着罗刹鬼的方向,下方传来了惊呼声……

那铁链冲出了之后,在一股怪力之下扭转了头,如毒蛇般,自背后刺向了白啸风!

噗!!

铁链穿过了右胸,鲜血喷洒,铁链仅仅露出了头,又迅速的抽回去,如蛇一般勒住了白啸风的喉咙!刚烈的力qì

瞬间勒的喉咙咯吱作响,白啸风感觉自己力qì

要散尽了,却拼命的用尽了最后一分的力qì

,挣扎不休!

“有本事冲着我来,你放了他!”下方的少女喝道。

“嘿嘿!”

罗刹鬼发出了低沉的闷笑,右手的手指再次勾了勾,少女口中的不要还不曾喊出口,铁链再次动了,狠狠的勒住了白啸风的喉咙,要将白啸风喉咙生生撕裂!

另一道迅疾的铁链,在少女疏忽的一刻,刹那锁住了少女的双手,缠上少女的身体,紧紧的禁锢住了!

少女眼中浮现出了悲凉的神色。

“你,你怎么能……”

那一句话不曾说完,天地间亮起了紫色的电芒!

轰隆隆!

轰隆隆!!!

爆裂的雷鸣声滚动了,整片天地如同凝固一般,所有灵气俱被锁住了!扭动的铁链再没有动一下,僵在白啸风的喉咙处,下方的少女,眼皮忽然跳了跳,想是察觉到什么的到来,心莫名的加速跳动起来。

至寒的气息席卷了整片天地,黑色的铁链被寒气冰封,结了厚厚的冰雪!

那究竟是何等可怖的气息,竟然在一刹那令妖王罗刹鬼都感觉到了恐怖!甚至,是有如鬼王一般的实力!

而那隐于黑暗中的人,身上真的燃起了一丝鬼气,那是自北冥生死路修liàn

了十载,将其炼为己用的鬼的力量!

赤色的寒剑划破了苍穹,化作无数剑光坠落……

咣当!咣当!咣当……

无数截铁链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声声刺耳。

白啸风想是终于等到了那个人一般,他想,你该不会要看着我这么被杀了吧,我知dào

你会出手的,因为你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拔剑了!

楚江雨,你终于还是拔了剑。

黑色的光芒拖住了白啸风的身子,一道黑影掠过了天空,身形如电,刹那将弥漫四下的毒雾驱散了!

雾气如鬼魅般退却,烟尘落尽,一个黑衣的人出现在了地面上,五跟冰冷的手指,缓缓的握住了地上的红色长剑,每一根手指都用了极大的气力,握住了,如钢铁般的握住了剑柄!

罗刹鬼面上的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的神色。

历过了,七重雷劫的地仙!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插手西煞沼泽窟的事,”罗刹鬼冷冷的说:“真个不想活命了么?”

声音传入耳中,那人在原地,微微的,抬了抬头。

至寒的目光射来了,罗刹鬼心头巨震,那绝对是妖鬼的眼睛!

而那持剑的人,一寸一寸拔出了插入地面的剑,缓缓的,却仿佛用了极大的气力。

随着他的剑拔出了,锁住少女的铁链,也在一点点的松动了,像是恐惧这个来人一般,怯怯的松开了绑住的少女,逃命一般爬向罗刹鬼所在的方向。

“你也不想活命了么?”楚江雨的眼中浮现出了杀意,他缓缓的说着,每一个字都仿佛隆冬的冰雪,彻骨的寒:“竟敢,动我的朋友。”

他没有回头,而声音却那般的熟悉,带着凛冽的杀意,如漫天飞雪般席卷了整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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