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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驾到》


第一章 我为万历

皇宫大内,一个十岁的小孩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迷糊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疑惑的四下看了看,随后有些迟疑的说道:“这我是到大明朝了?”

作为后世的人,对于穿越这个词语自然不会陌生,可是当真的穿越到了古代,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太子殿下,您醒了?”

正在陈诚接受着脑袋里面另外一份记忆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在陈诚的耳边响了起来。

抬起头看出去,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得倒是挺漂亮,白皙的皮肤,窈窕的身段,害羞带怯的看着陈诚,大眼睛眨呀眨的,还带着几分惊喜。

这个小姑娘陈诚知道,他是自己幕后的丫鬟,名叫绿柳。

自己是谁?自己是大明的太子殿下朱翊钧,自己的老爹就是大明朝的皇帝朱载垕。只不过根据自己的记忆,自己这位老爹,前几天驾崩了。

自己现在虽然是太子,可是马上就要登基了,自己即将成为大明朝的新皇帝,史称明神宗的万历皇帝。

“马上就要当皇帝了?”朱翊钧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作为一个后世穿越来的人,皇帝这个词代表着什么,朱翊钧那是在清楚不过了。

万万人之上,主宰一个国家,朱翊钧怎么可能不激动?

“太子殿下,我去禀告皇后。”绿柳见朱翊钧没事,转身就向外跑。太子醒了,这可是大事情,需要马上禀告给皇后,这件事情可不能耽误。

见小丫头跑了,朱翊钧一愣,自己可是太子,马上就成为皇帝的存在,你们这样对我真的好吗?

“外面有人吗?”朱翊钧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一个伺候的。”

学着记忆中朱翊钧的作风,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话音刚落,外面就跑进来一个太监,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白无须,身材高大,一脸惊喜的看着床上的朱翊钧,眼泪都下来了,这叫喜极而泣。

“太子殿下,终于醒了,可担心死老奴了!”说着就趴在地上磕头:“谢谢祖宗保佑。”

这演技,朱翊钧坐在床上,啧啧称叹,后世的演员要有你这样的演技,还会被骂的体无完肤?

朱翊钧认识这个太监,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冯保,自己的冯大伴。从小跟在自己的身边,关键是他深的自己的母亲,也是现在的李贵妃以后的李太后的信任。

朱翊钧还知道,这货以后会和张居正勾结,把持朝政。

不过朱翊钧现在可不想和冯保闹腾,笑着下床搀扶起冯保:“大伴快起来,这地上可凉,别本宫好了,你又病了。大伴跟在本宫身边,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冯保感动的涕泪横流,只不过真感动还是假感动,那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殿下,折煞老奴了,这地上凉,老奴伺候殿下穿鞋!”冯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搀扶朱翊钧坐下,然后拿过鞋子,恭敬的给朱翊钧穿上。

朱翊钧也不推辞,坐在床上,享受着冯保跪在地上给自己穿鞋。

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待遇,朱翊钧忍不住感慨,别说穿鞋了,这穿衣服都有人伺候,不愧是太子。鞋子穿好了,朱翊钧下了床,正准备出去看看,外面就响了一个声音:“皇后驾到!”

随后就是两个人走了进来,确切的说是两个宫装丽人。

为首的皇后装,旁边的则是贵妃装,朱翊钧知道,皇后装这个是自己老爹的皇后陈氏,那个贵妃装的,自己的老妈贵妃李氏。两个人都是一脸急切的样子,直接冲到了朱翊钧的身边。

“儿子,你可吓死娘了。”李氏也不顾及,一把将朱翊钧抱在怀里,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掉。

皇后陈氏在一边,也跟着抹眼泪,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朱翊钧虽然心里面有些别扭,可是还是学着原本的朱翊钧说道:“让母妃担心了,是孩儿不孝。母妃放心,孩儿没事了,孩儿刚刚还做梦了,梦到了父皇,父皇说他会保佑孩儿的。”

大行皇帝托梦了?

这可是大事件!

李氏连忙松开儿子,开口问道:“你父皇说什么了?”

“父皇说了,大明江山以后就交给儿臣了,希望儿臣不要辜负了大明的列祖列宗。”朱翊钧笑着说道:“而且父皇还说,大明的列祖列宗会保佑大明风调雨顺的。”

“好好!”李氏连连点头:“那你可要听你父皇的话。”

“母妃放心,我一定听父皇的话,父皇还说了,让我照顾好母后和母妃。”说道这里,朱翊钧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肯定能做到。”

李氏连连点头:“好,好,我儿长大了。”

一时间屋子里面母慈子孝,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朱翊钧见没出什么事情,也是跟着松了一口气,毕竟原身是因为父亲的死,伤心过度才晕过去的。当然,这是御医的说法,其实朱翊钧自己知道,原身是累得。

十岁的小孩子,被一群人折腾来折腾去的,累得要命,而且也不是晕过去了,而是睡着了。

人家太医就很贴心,直接给自己找了一个贴心的理由,思念父皇晕倒了,这是纯孝之举,可为天下表率的那种。

“母妃,我饿了!”朱翊钧摸了摸肚子,有些迟疑的说道。

他还真是饿了,原本这几天原主人就没吃好,再加上睡了一大觉,不饿就怪了。

李氏一听朱翊钧饿了,连忙吩咐站在旁边的冯保:“冯大伴,让人准备吃的,要快,太子殿下这边等着呢!”说完又看了看身后的丫鬟绿柳:“你也跟着去!”

“是,娘娘!”两个人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面跑了。

有人去做饭了,朱翊钧就踏实了不少,然后朱翊钧就开始陪着陈皇后和母亲李氏聊天,说些开解的话,算是安慰。

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皇后贵妃和太子一起吃饭,厨房那边也不敢怠慢。

开饭之前,一个小孩被抱了过来,正是朱翊钧的弟弟,今年刚刚四岁的朱翊鏐。小家伙走路还不稳,说话奶声奶气的,小模样也挺可爱。看到他,朱翊钧眼睛一眯,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

第二章 东厂不能交

潞王朱翊鏐,这个人在历史上非常的有名,朱翊钧很清楚,当然,他出名依靠的不是其他的,而是荒淫和母妃的宠爱。母妃对他的宠爱,已经到了完全不讲理的地步。

不说赏赐的万顷田地,单单是他的大婚,那就铺张的不得了。

光边备军费就挪用了九十多万两,甚至把整个京城的珠宝都买空了:“京师虽百货所萃,此等珍奇与日用粟帛不同,即召商凑买,难以时刻取盈。”

即便是这样,结婚的钱还是不够,于是就有人建议说,抄了张居正的家凑钱。

无论是严嵩还是徐阶,那都是豪富的首辅大臣,抄家所得非常的丰厚。为了替宝贝儿子追讨婚礼费用,这位出身农家、曾经高度尊敬张居正的老太太居然同意了。

结果,抄家仅得几万两银,远不及严嵩的十分之一,根本不够她儿子用的。

“鏐儿来了,快点到母妃这里来!”见到自己的小儿子来了,李氏顿时大喜,伸手招呼儿子过来,脸上的笑容异常的灿烂,真是将百姓爱幺儿这句话诠释的淋漓尽致。

百姓爱幺儿的前面还有一句,那就是皇家爱长子,可是李氏出身农户,根本就没这个概念。

朱翊钧看着自己四岁的小弟弟,心里面琢磨着怎么调教这个熊孩子,整天玩闹可不行,像前世一样可不行,要为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

小胖子朱翊鏐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无良哥哥给盯上了,还跑到朱翊钧的面前问了一声好。

饭菜摆上之后,一家人开始吃饭,朱翊钧早就饿了,这个时候自然是甩开腮帮子开吃。不得不说,皇宫大内的厨子,真是做的一手好菜。

因为是大行皇帝治丧期间,肉食就不要想了,居丧七七四十九天,要天天去梓宫哭陵,不能吃肉喝酒,不能近女色,不能听音乐,穿丧服。朱翊钧虽然有心里面准备,可是十岁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

一桌子十几道菜,全都是素菜,但是宫里面的御厨手艺还是不错的,朱翊钧吃的香甜。

今天的汤品是酸甜汤,味道也是非常的好,宫女在一边伺候着,添汤的时间都选的正好,这才是帝王的享受。主食则是八宝馒头和水晶饭。

一口水晶饭吃下去,朱翊钧眼睛就是一亮,味道出乎预料的好,这个时候大米,完全不是杂交水稻能有的美味。

李氏看着大口吃喝的大儿子,那都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也没这么好的饭量啊!生怕自己的儿子吃撑了,同时也隐隐的有些心疼,连忙吩咐旁边的冯保:“冯大伴,让人准备消食汤。”

虽然很想再吃一点,可是朱翊钧的身体毕竟才十岁,又能吃多少,吃了一些之后就吃不下了。

吃完了,瘫坐在椅子上,朱翊钧见老妈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母妃,孩儿今日甚是饥饿,失礼了,孩儿下一次不会了。”

“没事,没事,多吃一点才能长得壮。”李氏笑眯眯的说道。

出身农户的李氏,虽然在皇宫多年了,但是骨子里面还是那个农家女,吃得多长得壮的观念,自然深入人心。

吃完了晚饭,李氏带着自己的小儿子离开了东宫,这里又只剩下朱翊钧自己了。

冯保则是贴身伺候着,朱翊钧也有想做其他的事情,早早的就睡了。只不过躺在床上的朱翊钧翻来覆去的,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做。难道就接受现状?

这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马上就要登基为帝,按照历史的进展,朝廷很快就会形成一个三角形的权利集团。这个权利集团是以自己老妈李氏内阁首辅张居正和冯宝为首的,也是这个权利集团,推动了长达十年的变法。

手里面不握点东西,心里没底,这是朱翊钧的真实想法。

张居正登顶只是一个历史发展的必然,文官士大夫集团做大,导致的后果就是如此。无论是严嵩,还是徐阶,后面的高拱,在后面的张居正,全都是士大夫集团壮大的结果。

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即便是后来登基了,也亲政了,也清算了张居正,可是又如何?

想要夺回权力,依旧没能成功,从万历开始,大明的皇权和士大夫集团之间的夺权就没停下来过。或者说,从更早就开始了,甚至可以追溯到成化年间。

东厂已经不中用了,于是成化皇帝建造了西厂,任用王植。

土木堡之变以后,军方基本上残废掉了,勋贵集团也完蛋了,文官集团做大也就成了必然。

皇帝想要夺权,只能把战场拉到自己能做主的地方来,基本上就是夺嫡和废后。历史上废后最成功的就是李治,他用废王立武,干掉了以长孙无忌为首的贵族集团,拿回了自己的政权。

万历也玩废立,想要分化士大夫集团,可惜士大夫没上当,没人站出来给他当枪使,结果只能躲着二十年不上朝。

皇上不上朝,士大夫集团自然更加的肆无忌惮,从万历皇帝开始,明朝下滑的速度就像上了高速公路。直到那位木匠皇帝,开始任用魏忠贤,从文官士大夫集团手里面夺回了一些权力。

只不过死的太早,弟弟崇祯皇帝又不中用,加上小冰川期的到来,大明彻底完蛋。

“东厂不能交出去啊!”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天,朱翊钧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如果东厂交出去,那就真的手里面一点筹码都没有了。皇上能握在手里面的,基本上也就这点力量了。至于文官,那就不用说了,人家都是士大夫集团的。

武将,因为屯田制,很多都成了地方上的大地主了,再说他们连老本行打仗都不中用,更别提其他的事情了。

军队可堪一战,还要张居正收拾之后,这才有一战之力,才能打赢三大征。

“东厂不能给冯保。”朱翊钧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可是这个小目标怕是不好完成啊!毕竟冯保外面有张居正支持,宫里面有自己的老妈支持。

“要为自己亲政铺路,一定要保住东厂和锦衣卫!”

第三章 红脸汉子和小白脸子

朱翊钧并没有想要限制和反对张居正,他也没想过停掉张居正的改革,然后自己上。一来这是不现实的,没人会和一个十岁的皇帝胡闹。

二来朱翊钧也做不到这一点,毕竟现在的朝廷可不是他做主。

朝堂上三位顾命大臣,首辅高拱为首,算是一股强大的势力。第二股势力,则是以内阁次辅为首的张居正,双方可以说已经摆明了车马,随时准备来一场大战。

这两个人曾经都是自己老爹府邸的人手,曾经与老爹共患难,只不过现在没法共富贵了。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起的很早,在冯保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看了一眼身边另外一个清瘦的太监,朱翊钧笑着说道:“陈洪,今日可有什么大事情吗?”

“启禀太子殿下,内阁那边会来商量太子登基的事情。”陈洪连忙笑着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面带笑容的看了一眼冯保,朝廷剑拔弩张,皇宫大内也没好到哪里去。

毕竟在老爹的府邸里面,高拱张居正也都和这些太监熟悉。现在小太子马上要登基,做主的肯定是李氏,那么太监的作用就很明显了。

朝廷的争斗必然会蔓延到皇宫里面来,陈洪就是被高拱支持的太监,同时陈洪身边还有一个孟冲,算是他的铁杆。

冯保一系的人手自然也不少,关键是冯保地位很高,从自己老爹登基之后,冯保就掌御马监并且提督东厂。朱翊钧想把东厂从冯保手里面拿过来,很有难度。

伸了一个懒腰,朱翊钧淡淡的说道:“那咱们就准备听听吧!”

梳洗完毕之后,朱翊钧带着一大队人马去了坤宁宫,先给皇后陈氏见礼,然后就跑去给自己的母亲见礼,并且留在了母亲这里吃早饭。

朱翊钧见到母亲看了一眼陈洪,眼中明显不喜。

朱翊钧一笑,他当然知道自己老妈为什么不喜欢陈洪等人,其实道理很简答,这些人献媚自己的老爹。包括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在内,陈洪腾祥他们献媚自己老爹,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朱翊钧一直觉得,大明皇帝短命和这些太监绝对有直接的关系。

各种美女,各种补药或者助兴的药,全都是他们搞来的。好几位皇帝都是这么被搞死的,自己的老爹就是死在女人肚皮上,后面的泰昌皇帝,在位一个月就挂了。

原因也很简单,夜御十女,猛吃助兴药,别说身体虚弱的皇帝,你换一个后世的壮汉也受不了啊!

嘉靖皇帝,人家整天吃化学丹药,还活了六十多岁。道理很简单,不好女色,不吃太监给的药。比道士炼制的丹药还坑,可见这些太监弄来的都是什么玩意。

自己老爹年纪轻轻就挂了,老妈二十八就守寡,况且老爹活着的时候,也被他们进献各种美女,老妈对他们有好感都怪了。恨不得弄死他们才是真的,事实证明,老妈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朱翊钧不在乎这些,他知道这件事情里面,自己帮不了陈洪他们,关键是没必要,管他们去死。

“钧儿,等一下几位内阁大学士要来了,你不要乱说话。”李氏嘱咐朱翊钧道。

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娘,朱翊钧笑了,小脸很天真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母妃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没有等太久,几个人已经被引了进来,三位顾命大臣。

中间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高大,红脸膛,一缕长须梳理的很整齐,其中有些白色。朱翊钧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后世的红脸汉子。

性格急躁,脾气暴躁,但是做事有魄力,有决断。有嘴无心,一旦发脾气容易口不择言。不会隐藏自己,但是红脸汉子通常讲义气,值得交。

事实证明,高拱也的确是这样的性格,很多人高拱专权蛮横,比起张居正,高拱怕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居正比高拱更阴险,比高拱更善于玩弄手段。虽然说为了改革,但是张居正同样专权,同样蛮横,不然也不会说出那句“我非相,乃摄也”,也不会让人说了那么多年。

万历皇帝张居正不满,也是源于此,更何况张居正宽于待己,严于律人,面对自己的学生——万历皇帝严加管教。

他多次向万历提出“节用爱民”,“以保国本”,不仅不让皇帝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禁止重修慈庆、慈宁二宫及武英殿),就连过节时皇宫里的焰火、花灯费用也停了。

张居正自己呢?那可真是豪奢的要命,出门坐的轿子都是三十二人抬着的。

轿子里有客厅,有卧室,有厨房,还有书童侍女伺候着,工作累了还可以走到窗户边看看轿子外的风景。平时吃饭,一餐百菜,尚嫌“无下著处”

不说是否越制,单单是这份奢华,万历皇帝心里面能平衡就有鬼了。作为老师,不以身作则,不为学生树立榜样,难怪万历皇帝逆反心理严重。

站在高拱左侧半个身位的就是张居正,朱翊钧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后世大名鼎鼎的内阁首辅。

张居正的功绩自然是有的,这一点朱翊钧自然是要给与肯定的,来自后世的朱翊钧自然知道看人看事要分成两面。功是功过是过,不可混谈。

不可因公不提过,也不可因过不提功,反正朱翊钧觉得张居正改革的好,彻底一点直接上摊丁入亩才好。

这要是张居正弄出了摊丁入亩,估计他的改革也就进行不下去了。朱翊钧笑的很开心,心里面暗自道:“没关系,你先干着,等你死了,我接着干。”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废除你的新法,而且会发扬光大,好好干。”

朱翊钧信任张居正,知道他有理想,想变法,想青史留名,不然他也不会花巨额财产贿赂冯保,以求他不给捣乱。想到这里,朱翊钧看向了冯保,这货还真是一个祸害。

不过说起来,张居正长得可是比高拱帅多了,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想到这里,朱翊钧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老妈,野史可是说这两个人有一腿啊!

第四章 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

虽然不知道这事情的真假,但是朱翊钧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寻常,坐在上座,朱翊钧听着高拱的长篇大论,有些昏昏欲睡,强忍着不让自己睡着。

此时此刻,朱翊钧有了一种后世上课的感觉,本来还不困,也不想睡觉,可是老师一讲课,那立马就能睡着。

实在是没办法,朱翊钧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张居正的身上去了。这里的这些人之中,朱翊钧感兴趣的,也就只有张居正。

虽然他的不利言论很多,但是朱翊钧觉得大部分应该是泼脏水。

不说我大清给泼的脏水,单单是那些文人就要了命了,这些人没底线,什么脏水都敢泼,绝对比得上后世的小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改革者被泼脏水,历史上多了去了,雍正那么狠的皇帝,一样被人泼了一大堆脏水。

对于张居正的改革,朱翊钧是抱着支持的态度的,正好为自己以后的改革打下基础,得罪人的事情还不容自己干。皇上找人做事,然后卸磨杀驴,那才是用人之道。

秦朝的商鞅,被五马分尸,那也是为了安抚被改革者的情绪,但是新法却没被废除。

作为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武则天这一手玩的最熟,废王立武的时候重用许敬宗李义府之流。人品不人品的不重要,能咬人就行了,这一点很关键。

武则天坐上了皇后之后,为了平息怒火,直接放弃了李义府和许敬宗。

等到自己想要独揽大权的时候,武则天有启用了周兴和来俊臣,上演了请君入瓮的好戏。周兴和来俊臣的下场也和他们的前辈一样,死的很惨。

明朝的东厂和锦衣卫就是这样的作用,作为皇帝的爪牙,干的就是酷吏的活,最后被杀掉平息怒火。

皇上都把自己的狗杀掉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乾隆那么厉害的皇帝,依旧养着和珅,而且把和珅利用了一个底掉。活着的时候伺候自己,死了还被自己儿子杀了立威,收买人心,巨额家产还填充了自己儿子的国库。

可以说乾隆这份遗产留的,帝王心思彰显无疑。

通过这些事情,朱翊钧清楚的知道,皇帝和大臣之间一定要有一个缓冲,皇帝亲自上阵是不行的。改革可是得罪人的事情,张居正在前正合适。

想到这里,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冯保,这货好像不用干掉啊!

冯保喜欢钱,那是出了名的,还喜欢文玩古董,清明上河图就在他的手里面。把冯保当和珅养着,再好不过了。况且冯保还不如和珅,太监的地位哪比得上大臣。

明朝位高权重的太监多了,从王植刘瑾到魏忠贤,哪一个不是声威赫赫,最后如何?

皇上一翻脸,立马完蛋,足以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太监的权力来自皇帝。

高拱他们说的热闹,朱翊钧也听的十分认真,脸上的小表情很严肃,这让高拱更来了兴致,说的是口若悬河,吐沫星子横飞。其实朱翊钧根本没在听,而是琢磨着怎么转变立场。

因势利导,见缝插针,这才是上上之策,朱翊钧不断的调整策略,同时也不断的检讨自己。

比起干掉冯保,让自己的老妈不高兴,朱翊钧觉得后面的办法好多了,比起前面的办法,简直就蠢到爆。冯保贪污再多的钱又怎么样?一刀切下去,还不是全都是自己的。

自己现在是皇帝,思想要转变,要有“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的想法,不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啊!

这边朱翊钧琢磨着怎么在后面玩阴的,那边高拱终于说完了,脸色有些发红,有些喘,显然是说得激动了。朱翊钧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早就已经听得不耐烦了,怪不得高拱你不得宠。

自己的老妈是什么人?那是泥瓦匠的女儿,大字不识一箩筐,什么子曰诗云君子仁义,根本不懂好吧!

你说这么一大堆,又是引经据典,又是对仗工整的,朱翊钧觉得自己的老妈根本没听进去。

自己的姥爷武清伯李伟是什么人?那是一位泥瓦匠啊!因为在家乡生活不下了,跑到京城,可是到了京城依旧混不下去,于是把自己的女儿卖了。

说卖了或许有些不妥,应该是送进了裕王府做宫女,当然,自己老妈很漂亮就是了,不然也进不了裕王府。

十五岁进了裕王府,直接被老爹给宠幸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老妈肚子争气,一举得男,为还没有儿子的老爹生下了自己,也一举垫定了自己的位置。

一个泥瓦匠的女儿,你指望她跟上高拱的节奏,快别闹了。

果然,高拱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李氏只是说了一句话:“准奏,一切就按照高阁老所奏行事吧!”说完也不给高拱机会,直接说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态度很明显,这件事情就这样了,不用再说了,没别的事情,你就撤吧!

高拱神情略微有些尴尬,连忙躬身道:“臣等告退!”

看着高拱等人离开,朱翊钧差点没笑出声,见到自己的母亲看过来,朱翊钧依旧正襟危坐。朱翊钧可不想挨骂,装乖宝宝才是正道,熊孩子没前途。

李氏见他们都走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朱翊钧的脑袋:“皇儿,你马上就是皇帝了,要好好的治理这个天下啊!”

“母妃,你放心,孩儿一定会做一个明君的!”

这种时候,当然要表现出雄心壮志,老妈听了肯定很开心。

母慈子孝的一幕进行的很顺利,偏偏有人出来搅局,这个人就是冯保。只见这家伙哭丧着脸,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死了爹了。

“冯大伴,这是怎么了?”李氏看着冯保,脸色一变,急忙问道。

作为裕王府的老人,冯保深的李氏信任和喜欢,毕竟这么多太监里面,不给自己老公弄药找女人的,也就是冯保了。见到冯保这个模样,李氏自然很是担心。

第五章 倒冯运动

“太子懂事有志气,老奴为先帝贺,为娘娘贺,为太子殿下贺!”冯保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喜悦的说道。

朱翊钧看着冯保,你这是喜极而泣?你这绝对是死了爹了!

李氏却非常的高兴,笑着说道:“大伴快起来,皇儿还小,以后还要你们这些老人尽心辅佐才是。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肝脑涂地。”冯保一边哭着,一边诅咒发誓。

朱翊钧不说话,他知道自己还有几天就要登基了,在登基之前,尽量不说不做。唐朝有一个皇帝名叫李忱,是唐宪宗庶出的儿子,其母郑氏只是一名卑微的宫女。

由于庶出和母亲的身份原因,李忱注定当不了皇帝。后虽被封为光王,却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孤独成长。

他从小就郁郁寡欢、呆滞木讷,与其他亲王群居往往终日不发一言。在宫中多数人都讥笑李忱呆笨,等到他侄子继位,就准备弄死他这个叔叔。

可怜的宣宗被人抓进了永巷,类似于关闭犯人的囚室,当然没有一丝自由,又是钦点的要犯。

几天后,又被人扔进了厕所,当时皇帝李炎身边有个太监叫仇公武看着宣宗很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假意说要杀死宣宗,可却暗度陈仓,从此傻王消失了,暂时远离了纷争的宫廷内斗。

结果侄子皇帝李炎死了,太监弄权,觉得需要一个好控制的皇帝,选择了宣宗为帝。

不想李忱上台,立刻大刀阔斧,不仅免去了当时炙手可热的丞相李德裕的权利,而且将其党羽都贬出朝廷,对太监们也做了相应的处理,自此大家才明白,原来这个人才真是韬光隐晦的高手,可惜晚了,再见到皇帝是无不毕恭毕敬。

从此唐王朝又开始走进了一个新的盛世,历史叫做“大中之治”,而唐宣宗又被人称为小太宗。

朱翊钧觉得自己应该以这位唐宣宗为榜样,这家伙装傻装了几十年,被人各种嘲笑挖苦都混不在意。自己有很多的时间,暗地里面发展自己想要发展的一切,毕竟自己还是皇帝来着。

等到张居正死掉,自己亲政,那才是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

夜幕初临,内阁首辅大学士高拱的府邸,高拱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一杯茶,轻轻的喝了一口。此时的高拱红脸膛上表情凝重,看了一眼旁边的另外一个顾命大臣高仪,笑着说道:“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些事情要商量。”

高拱作为隆庆皇帝的老师,也是隆庆皇帝最信任的人,比起其他内阁大学士权威更重。

听到高拱的话,高仪连忙说道:“不知道相爷有何吩咐?”

虽然明代不设宰相,但是内阁首辅依旧有宰相的职权,尤其是发展到现在,可以说没有宰相之名,但是已经有宰相之实了。加上高拱是顾命大臣,自然权力更重。

现在朝堂上已经有了共识,在将来的一段时间内,朝堂上肯定是高拱说得算了。

听了高仪的称呼,高拱大笑,这一声相爷叫的他心情大好。将茶杯放下,笑着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驱逐冯保了,自古宦官祸国,我观冯保此人,心术不正啊!”

高仪心里面咯噔一下,脸色就略微有些不变化,这就等不及了?

对于高拱来说,稳固自己的权势,树立自己的威势,当然是第一要务。如何做到,自古杀鸡儆猴就是最好的办法,只不过高拱选择的这只鸡有些大啊!

冯保是什么人?那可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你想弄死他,谈何容易?

不过高仪也知道,高拱和冯保的间隙由来已久了,在隆庆皇帝登基之后,论功行赏,太监尤甚。原本冯保有资格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可是高拱不同意。

作为隆庆皇帝最信任的人,高拱的话,隆庆皇帝可以说言听计从。

隆庆皇帝就停了高拱的,让高拱举荐的陈洪做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等到陈洪被冯保弄下去,高拱又举荐了孟冲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再次被按了下去。

冯保被高拱弄成了千年老二,就是上不去第一,坏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冯保能不恨高拱?

隆庆皇帝死后,遗诏冯保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并且提督东厂,位列顾命大臣,高拱一直怀疑这是冯保修改了遗诏。只不过没证据,暂时不了了之。

到了这个时候,高拱自然想着把冯保弄下去,不然高拱的麻烦就大了。

关键是弄倒了冯保,高拱绝对是权倾朝野,以外廷首辅之尊,干掉了内廷的冯保,那内廷还有谁敢和高拱作对?到时候高拱绝对是大明第一人!

高仪很快就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心里面琢磨着该怎么办,可是高仪也明白,冯保岂是那么容易弄倒的?

以前很多例子都证明,皇帝肯定会保住内廷的太监,哪怕是罪大恶极,也要保住。就算是事后弄死,那也是皇上的意思,而不是被外廷逼迫,否则内廷威严荡然无存。

内廷要是废了,皇上的手脚就等于被砍断了,皇上能接受?

高仪看了一眼高拱,见他面带笑容,丝毫不以为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高仪心里一惊,难道高拱的目的就在此?冯保可是隆庆皇帝身边的老人了,把冯保弄下去,内廷还真就没有人的威望能和高拱掰腕子了。

陈洪孟冲腾祥之流,基本上都是高拱的应声虫,想到这里,高仪的汗都下来了。

“相爷,太子还没登基,现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啊?”高仪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有些迟疑的说道。

“事急从权,等到皇上登基,冯保就会尾大不掉,岂可拖延?”高拱脸一沉,大声的说道。

高仪叹了一口气,心里面明白,自己是拦不住了,于是便开口说道:“既然相爷如此说了,那就按照相爷的吩咐做!”

听着高仪这话,高拱缓缓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此再好不过,驱逐了冯保,咱们才能一展胸中所学,别忘了咱们为什么为官,也别忘了先帝的嘱托啊!”

第六章 登基为帝

外面闹哄哄,朱翊钧这几天倒是非常悠闲,整日里在皇宫里面闲逛。这可是紫禁城,是故宫啊!前世虽然也去过故宫,可是那是去参观。

不但要买门票,还人山人海,很多地方还不准去,现在这可是自己的地方啊!

朱翊钧唯一不开心的就是自己不能开传送门,自己要是有传送门,随便从皇宫大内拿点东西回去卖了,那自己就发大财了。在从后世弄点武器,还不横推了这个世界。

比说别的,搞一批汉阳造老套筒,自己都能横扫了这个世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紫禁城,这故宫,这就是自己家的,或者说这就是自己的!什么叫豪宅,后世京城里面什么三环里,什么别墅,什么四合院,跟这个比起来,全都弱爆了。

自己现在住的是故宫,故宫懂吗?只不过走一圈下来,倒是挺累的。

不过这也让朱翊钧有了一个想法,大明皇帝绝对是一个高危职业,登基几年就挂掉的太多了,最短命的,登基一个月就挂掉,太危险了。

自己需要一个医生,一个王牌医生,还需要一个好身体。

“冯保,让你办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坐在最新定制的摇椅上,朱翊钧半躺着,两边一边一个宫女,抱着朱翊钧的大腿按摩。

冯保站在朱翊钧的身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太子马上就要登基了,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这几天冯保就很兴奋,太子登基之后,自己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以掌印太监提督东厂,自己也算是权倾朝野了。提督东厂的多是秉笔太监,上面还有一个掌印太监,现在自己以掌印太监的身份提督东厂,谁还敢小看自己?

小心的伺候着太子,这是必须的,现在可是自己的关键时刻,要是出了什么漏洞,那就不好了。

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找李御医,但是冯保可不敢怠慢,毕竟这是小事情,找一个御医而已。听了太子问,冯保连忙说道:“回太子殿下,李御医经常行走天下,找起来可能有些麻烦。”

“不过太子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将李御医找回来。”

朱翊钧点了点头,李御医就是李时珍,中医界的大牛,在整个中医历史上,这位都是排名绝对靠前的。嘉靖年间就是太医,只不过看不惯嘉靖炼丹吃药。

辞掉了御医之后,跑到全国各地学神农,现在估计年岁也不小了,该准备编写《本草纲目》了。

朱翊钧知道的很清楚,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是在他死后三年才刊行天下的,自己可以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刊行天下,就不信留不住他。

“那就尽快找!”朱翊钧点了点头,伸手端起旁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你也知道贵妃娘娘身子弱,这没有一个御医在身边,本宫心里面没底。”说道这里,看了一眼冯保:“再说了,你这身子也不好,等到李御医来了,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身体最重要,有一个好身体,以后才能更好的给本宫办事不是?”

冯保一听这话,连忙跪倒在地上:“老奴谢太子殿下!”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行了,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年纪也不小了,老胳膊老腿的,别再跪出毛病来!”

站起身子,朱翊钧眺望了一眼后宫深处,那里住着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的老妈李氏,一个是皇后陈氏。比起老妈这个泥瓦匠出身的贵妃娘娘,那位太后陈氏可要厉害的多了。

这几天接触下来,朱翊钧有深切的感触,那个现在已经被忽略的女人,绝对是手段高明之人。

朱翊钧甚至想过,幸亏他没儿子,不然自己就完蛋了。不过陈皇后要是有儿子,估计也上演不了夺嫡之类的事情,毕竟老妈可玩不过她。

经过祭天祭祖等一系列事情之后,朱翊钧在六月初一这一天,正是登基做了大明朝的皇帝,年号万历。

后宫,朱翊钧站在台阶上,冯保依旧站在身后,这家伙现在已经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并且提督东厂了,气势很足。用一句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走路都带风。

回头看了一眼冯保,朱翊钧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冯保估计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高拱那边恐怕很快就会对冯保出手了,冯保也会还击,不过这些和朱翊钧的关系都不大。现在的朱翊钧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些轮不到他关心。

“咱们去娘那里,晚上就去那里吃饭了!”朱翊钧说完之后,自己先迈步走了。

皇宫大内一片平和,宫外却山雨欲来,朱翊钧登基之后的第二天,都察院的御史曹国安上书弹劾冯保。奏折上写了冯保四条大逆不的罪名。

什么删改遗照,什么太监祸国,总之是把冯保骂了一个狗血林头。

奏折上去之后,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京师官场瞬间震荡了起来。

当然,这还不是结束,曹国安上书的第二天,又有好几个御史言官跟着上了书,全都是弹劾冯保的。又过了一天,吏科给事中张富上书弹劾冯保“四逆六罪”。

张富上书之后,更多人开始上书弹劾冯保,攻势之猛烈,仿佛直接就要将冯保拍死一样。

这些事情,朱翊钧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奏折他看不到,但是李氏和陈氏都能看到啊!两个人自然会说这些事情,朱翊钧怎么可能听不到。

冯保可以说是一日三惊,高拱这是要弄死他啊!

外廷却依然没有停火的意思,甚至火力越来越猛烈,弹劾冯保的罪名无数,仿佛不杀冯保不足以平民愤,不杀冯保大明就要亡国了。因为新皇登基刚刚安稳下来的局势,再一次动荡了起来。

高拱府邸,高拱的笑声从书房里面传了出来,红红的脸膛全都是兴奋的神色。

在高拱的对面,高仪有些局促的坐在那里,在新皇刚登基,甚至第一次大朝会还没开的时候,搞这么大事情,高仪总觉得不妥。可是看着高拱兴奋的样子,高仪无奈的叹气,他知道自己哪怕开口说什么,高拱现在怕是也听不进去了。

第七章 钱

沉吟了半晌,高仪开口说道:“大人,虽然咱们参了冯保这么多本,可是想要搬倒冯保,怕是希望不大啊!陛下刚刚登基,冯保又是先皇在裕王府的老人了。”

“冯保不但是陛下的大伴,还深得李贵妃的信任,他们不处罚冯保,咱们参合怕是也不行啊!”

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当年的王振刘瑾王植,哪一个是能参倒的?如果皇帝不想收拾他的狗,别人在说什么也没用啊!除非能够离间皇帝和太监之间的关系,不然想做到这一点,很难啊!

高拱看着高仪,脸上没有丝毫的失落,而是大笑着说道:“你以为老夫就这点本事?”

听了高拱的话,高仪一愣,瞬间明悟,自己面前这位可是现在的内阁首辅,当年斗严嵩,斗徐阶,斗赵贞吉,斗殷士儋,那些人一个个都倒下了,这位高阁老现在还是内阁首辅。

“我后续还有计划,这才是刚开始!”高拱信心满满的说道,至于是什么计划,高拱可没有对高仪说。

皇宫大内,一群小太监端着锅碗瓢盆紧张的走路,一个小太监站在旁边,不听的催促:“快点,全都快点,耽误了皇上的事情,你们谁担当的起啊!”

朱翊钧看着鱼贯而入的太监们,脸上全都是笑容。

这几天冯保焦头烂额,老妈和陈皇后那边也是非常的焦虑,朱翊钧却趁机准备自己的事情。争权夺利的事情,朱翊钧可不想掺和,他准备开始干自己的事情了。

对着不远处的小太监招了招手,朱翊钧开口问道:“三德子,朕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小太监连忙说道:“陛下,全都准备好了。”

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小太监是朱翊钧近期跟在身边的,是冯保的干儿子。朱翊钧知道,这皇宫大内冯保只手遮天,他也没去找其他的太监,找了也没用。

真要是找了,说不定哪天就暴病而亡了,反正只是找一个跑腿伺候的,没必要非要找自己的人手。

至于小太监的原名叫什么,朱翊钧记不住,也懒得记。后世有一个电视剧挺有名的,里面就有一个太监叫做三德,记得挺清楚的,于是就给这小太监起名叫做三德子了。

进了屋子里面,朱翊钧四下看了看,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吩咐道:“所有人都出去站着,没有朕的吩咐不准进来。”

“陛下,这,这!”三德子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还是让奴婢留在这里伺候着吧!”

“哪来那么多废话,出去!”朱翊钧看了一眼三德子,没好气的说道:“记住,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违令者掉脑袋,听到没有。”

三德子连忙点头:“是,陛下!”说完这句话,三德子连连点头,转身带着人出去了。

朱翊钧一个人在屋子里面溜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仿佛笑的像小狐狸一样。看着摆在桌案上的东西,朱翊钧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硫磺、硝石、石灰石等等,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

这样也就是趁着皇宫里面乱糟糟的,不然这还弄不来这些东西呢!

要是放在平时,冯保那个老家伙早就跑去自己母亲那里告状了,不过这几天这个老太监一直往东厂跑,显然是跑去搜集高拱的罪证,准备把高拱干掉了。

“有了这些东西,那就能做一些东西出来了!”朱翊钧脸上带着笑容,胸有成竹。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这个道理朱翊钧很清楚,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赚钱。当然了,赚钱也不是目的,通过赚钱能做很多的事情,比如离间老妈和冯保的关系。

钱,绝对是好东西,这世界上权力很吸引人,让人陶醉,钱一样也可以。

冯保爱钱,那就要朝着这个方向下手,找一个合作伙伴,一个冯保伸手就会有麻烦的合作伙伴。

只要冯保伸手,绝对会有麻烦,不伸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翊钧觉得这是一个诛心的招数。无论冯保出不出手,他都不担心,不出手自己赚钱,出手就趁机弄掉他,一举两得。

朱翊钧准备找的这个合作伙伴就是自己的姥爷,武清伯李伟。

如果是老妈的弱点,基本上就是他最亲爱的人了,他宠溺他的老儿子,同时对他的老爹和哥哥外甥,那也是宠爱的不行。朱翊钧可是知道,老爹赏赐老妈的好东西,一大半都进了姥爷的口袋。

作为一个穷怕了的泥瓦匠,姥爷那就是一个钱狠子,只有他从别人手里拿钱,别人想从他手里拿钱,呵呵!

当然,朱翊钧是不怕姥爷李伟贪污他的钱的,他可以训练几个皇宫里面的小太监做账房,教导一些简单的数学,并且教导一些新的记账法。

到时候自己这边一本账,姥爷那边一本账,想黑自己的钱,绝对不可能。

至于太监信不信得过,那肯定是信得过,因为他们是冯保的人,这个三德子就是朱翊钧挑选的人。三德子可是冯保的人,冯保肯定知道能赚多少钱,那就好玩了。

真要是贪污自己的钱,或者贪污了姥爷的钱,那就有理由收拾这个老家伙了。

两个爱钱的人,朱翊钧都能想象那个场景,啧啧。真要是两个人闹腾起来,朱翊钧相信,自己老妈肯定会站在姥爷那边。一次两次不要紧,次数多了,冯保就差不多完蛋了。

没了自己老妈撑腰,冯保离死也就不远了,真要是最后没办法,把自己逼急了,那就毒死这个老太监,朱翊钧暗自发狠。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材料,用这东西配置毒药,搞死谁都没问题。

不过朱翊钧觉得也到不了那个地步,以冯保那个贪钱的性子,他要是不出手,那才有鬼了。

走到一张桌子前面坐下,朱翊钧开始画图纸,要做的东西非常多,但是朱翊钧第一件要做的是烧玻璃。有了玻璃,能做酒精灯,能做试管导流管,很多实验才能做。

烧玻璃对朱翊钧没什么难度,或者说那都是后世烂大街的配方了。

第八章 母慈子孝

写完了配方,朱翊钧将配方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四下看了看之后,朱翊钧站起身子向着外面走了出去。脸上带着一抹笑容,朱翊钧推开了房间的门。

看了一眼外面的三德子,朱翊钧开口吩咐道:“找人看着门,谁也别让进去,知道吗?”

“陛下放心,交给奴婢了!”三德子见到朱翊钧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说道。

朱翊钧也没有说什么狠话,他知道没用,只要不让普通人进来就行了,至于自己老妈根本挡不住,甚至连冯保都挡不住。不过他们进来也没用,根本看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走,去贵妃那里看一看!”朱翊钧笑着向前走去。

一路上朱翊钧的心情都不错,转头看了一眼三德子,又吩咐道:“三德子,找二十个小太监,要机灵一些的,认识字的最好,这些人暂时先交给你统领。”

三德子一愣,随后脸上就露出了狂喜的神色,连忙点头:“是,陛下!”

朱翊钧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野心这玩意都是需要培养的,皇宫里面的太监对于权势和财富的渴望,比起普通人可要厉害多了,在权势和钱财面前,很多东西脆弱的如纸张一般。

太监不是普通人,普通人还有亲情爱情之类的牵挂,太监是没有的。

这个时候的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太监一直都是不孝之人,加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可毁伤,太监已经不是毁伤这么简单的。

至于爱情,一个不算男人的太假,他们谈什么爱情。

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子女,也就没了亲情,不能人道,谈什么爱情,没了亲情和爱情,加上低人一等的自卑,太监对权势和钱财的欲望,已经成了唯一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些东西一旦产生了,那就无法被消灭了。

朱翊钧来到母亲的寝宫时,发现自己的姥爷武清伯李伟也在,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自己这个贪心的姥爷,这个时候进宫太正常了,不进宫才怪了。更走进去,朱翊钧就听到了自己的姥爷在劝说自己的母亲,内容也很简单,那就是称后!

根据皇家的规矩,陈氏是隆庆皇帝的皇后,太后也应该是她。

虽然李氏是万历的母亲,可是李氏做太后是不合规矩的。不过这些李伟可不管,他很想自己的女儿做太后。自己的外孙是皇帝,女儿怎么能不是太后?

女儿做了太后,而且外孙还那么小,自己家的地位肯定不一样。

“爹,这件事情就不要说了好不好?”李氏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老爹,虽然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是你也不能明说啊!在李氏的心里面,她当然想当太后。

皇后没资格当,太后当然有资格,母贫子贵,自己可是生了皇帝的女人。

朱翊钧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迈步走了进去,笑着说道:“我绝的姥爷说得很有道理!”说完这句话,朱翊钧还躬身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陛下来了!”武清伯李伟顿时笑了,连忙站起身子,现在他是越看自己的外孙越顺眼,外孙皇帝啊!

自己的女儿做了贵妃,生了太子,太子现在是皇帝,做梦一样。

如果朱翊钧知道了李伟的想法,一定会说一句:“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陛下,你现在是皇上,不能乱说话!”李氏看了一眼儿子,没好气的说道:“万事都是有规矩的,怎么能乱了规矩?“

言不由衷是女人的天性,朱翊钧才不会相信母亲的话。

站起身子跑到母亲的身边,朱翊钧笑着说道:“母后,这规矩是认定的,你看当年皇爷爷为了给太皇爷爷加封号,那规矩不也改了?何况给母后上尊号?”

“儿臣做了皇帝,一定要给母后上尊号,这么多年,母后养育儿子,这是母后应得的。”

朱翊钧的小嘴自然是抹了蜜一样,还板着小脸,说得非常有道理的样子。

“况且皇家以孝治天下,儿臣当为天下表率,如果不能为母后上尊号,怎么为天下表率?”说完还靠在李氏的怀里,撒娇一般的说道:“母后,你说是不是?”

伸手点了一下朱翊钧的脑袋,笑着说道:“行了,别说这些事情了,你这两天有没有好好读书?我已经和张太傅说了,明天就进宫教导你读书。”

虽然不再说给自己上尊号的事情,李氏的目光却慈祥了不少,显然对自己的儿子的孝顺心思还是很满意的。

朱翊钧脸上没什么表现,心里面却在感叹,连小孩子都骗,这就好像那句经典的“压岁钱妈妈帮你保管一样”。朱翊钧心里面清楚,没什么规矩是不能改的。

当年自己的爷爷,也就是嘉靖皇帝,虽然大礼仪之争闹的是给太爷爷上尊号,但是其实是皇爷爷想要拿回自己的权力。

杨廷和等人拥立自己的皇爷爷,有拥立大权,在正德年间做了十六年的内阁首辅,可以说权力大得很。嘉靖作为皇帝,圣旨都不一定有内阁的条陈有用。

嘉靖自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皇帝需要掌握主动,自然要把战场拉到自己的家事里面,这也是皇帝惯用的手段了。给老爹上尊号,自然就是好手段了。

大礼仪之争,嘉靖拿回了权力,后来又任用严嵩,为什么任用严嵩,还不是严嵩听话。贪钱,对皇帝来说,永远算不上什么问题,比如和珅。

无论贪了多少,最后都会被皇上拿回来,因为他们的权势来自皇帝。

回过神之后,朱翊钧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张太傅的身上,他知道自己老妈说的就是张居正。

太子太傅,这是张居正众多官职之中的一个,不过朱翊钧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张居正要进宫上课了。想到四书五经,想到那些儒学经典,朱翊钧就一阵阵的头大。

日子没发过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了,朱翊钧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他也不会反抗自己的母亲,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反抗的越激烈,镇压的就越激烈。朱翊钧脸上露出了笑容,高兴的说道:“是吗?真是太好了!”

这个时候一定要表现的惊喜,表现自己很爱读书,很努力。

不爱学习的孩子,父母不喜欢,而且会挨揍,朱翊钧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天真的说道:“我最近自己看书,有好多地方不明白,张太傅能来真是太好了。”

看着儿子的样子,李氏果然大感满意,笑着说道:“那就和张太傅好好的学。”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让母后失望,以儿臣的聪慧,就算是考科举,也能考一个状元回来。”朱翊钧一脸傲娇的小模样,昂着头说道。

“好好,考个状元回来!”李氏轻抚着朱翊钧的头顶,笑着说道。

第九章 扔石头

虽然心里面想做太后,听到自己儿子这么说,李氏也很高兴,可是李氏心里面也清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有些不甘心,但是也没办法。

陈皇后还没死呢!

如果陈皇后死了,自己上个尊号也没问题,可是人家还活着,怎么可能给自己上太后的尊号。一时间情绪就不是很高了,也没心思在应付自己的老爹了。

朱翊钧见到母亲不太开心了,也不想打扰母亲,他想和自己的姥爷聊一聊。

离开了宫殿,朱翊钧看了一眼身边的武清伯李伟,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开口说道:“姥爷,家中用度可还够?朕听说京城之中居之大不易啊!”

李伟一愣,自己这皇帝外孙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赏赐自己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李伟的眼睛直接就亮了,不过脸上却有些委屈的说道:“家里人口虽多,可是也还过得去,皇上有些什么想要的?可以和臣说,臣即便典当家产,也会给皇上找来。”

虽然李伟很想巴结自己的皇帝外孙,很想送他一些东西,可是自己的外孙是皇上,普通的东西也看不上啊!真要是送什么贵重的,李伟这个抠门泥瓦匠,还真就舍不得。

朱翊钧瞥了一眼自己的姥爷,真是没话说了,自己的这个姥爷真是抠门到了一定地步了。

“那倒是不用!”朱翊钧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如果姥爷有不宽裕的地方,朕倒是有能帮忙的地方。只不过事情有些麻烦,虽然钱不会少,但是。”

话到这里,朱翊钧就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转头笑眯眯的看着李伟。

“但是什么?”李伟却忍不住了,连忙追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的确有点问题,姥爷也知道,朕虽然是皇上,可是内库也没多少钱啊!这个法子肯定能赚很多钱,朕。”

话到这里,朱翊钧又停下来,不过话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陛下放心,要是真的能赚到钱,臣全都给陛下。”李伟笑着说道,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皇帝外孙的想法,可是也没那么看重,毕竟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弄出什么东西来。

朱翊钧看了一眼李伟,笑着说道:“前几日,真无意中在皇宫里面发现了一本古籍。”

“这本古籍上应该是失传的古籍,其中记载着玻璃的烧制方法!”朱翊钧说完之后,转头看向了李伟。

烧制玻璃?

“那个玻璃?”李伟顿时面露喜色,瞪着大眼睛问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就是那个玻璃,上面不但记载着如何烧制玻璃,还记载着如果烧制大块玻璃,甚至还有用玻璃制造镜子的方法。”

李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皇宫大内还有这样的古籍?

“那本古籍在何处啊?”李伟连忙开口问道,自己要是得到那本古籍,那可就真的发家了。

朱翊钧只是笑,也不接李伟的话,然后看着李伟。

半晌,李伟也回过神来了,缓缓的开口说道:“臣愿意替陛下烧制玻璃。”

“姥爷,咱们毕竟是血亲,朕也就不绕弯子了。”朱翊钧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笑着说道:“这秘方交给别人朕也信不着,交给姥爷也是应有之意。”

“不过朕也缺钱啊!”朱翊钧感叹着说了一句:“咱们爷俩合伙吧!”

“朕出秘方,姥爷出人手,得利四六分成如何?”

李伟一听,倒是不错,虽然心里面很想全都弄到自己手里面来,可是自己这个外孙明显不想叫出来啊!找女儿去说?可是看到朱翊钧的目光,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的外孙是皇上,从女儿那里下手的确能成事,估计自己就会让皇帝外孙不满意了。

“当然没问题,就按照陛下说得意思办!”李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朱翊钧也不犹豫,直接从怀里面把秘方给拿出来了,笑着递给了李伟:“这是烧制玻璃的秘方,姥爷拿去找人试制,烧成也先不要卖。”

“到时候咱们需要好好合计一下,看看怎么才能卖出更多,卖更高的价钱。”

“好!”李伟看都没看,小心翼翼的接过秘方,急忙塞进了自己的怀里面:“如果没什么事情,臣就先走了,陛下放心,臣回去就马上找人制作。”

朱翊钧点了点头:“姥爷慢走,朕等着姥爷的好消息。”

看着李伟急忙忙的走了,朱翊钧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扔出石头到湖面上,肯定会掀起一阵阵的波澜。自己的石头已经扔出去了,那就看看在大明能掀起什么吧!

京城东巷,内阁次辅张居正府邸。

放下手中的茶杯,张居正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凝重。朝中现在争斗的火热,张居正有些忧心。对于高拱的脾气,张居正当然是了解的。

张居正心里面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劝说高拱,他这一次倒冯也没有和自己商量。

自己该怎么做呢?

“老爷,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管家游七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张居正,轻声的说道:“明日老爷不是还要进宫给皇上讲学吗?”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站起身子说道:“好,休息啊!”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起了一个大早,洗漱完毕之后,朱翊钧开始在皇宫里面慢跑。一个健康的身体有多重要,朱翊钧在清楚不过了。这个时代的医术可没后世发达,只不过现在十岁,身体发育不完全,太过激烈的运动就不需要了。

朱翊钧缓缓的停下了脚步,在一边伺候的太监张诚连忙走了上来:“陛下,可别着凉了!”说着将手里面的袍子给朱翊钧披在了身上。

转头看了一眼张诚,又看了一眼后面低眉顺眼的三德子,朱翊钧点了点头:“张大伴有心了!”

“陛下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伺候陛下,这可是祖上积德阴德,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张诚的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连忙说道。

第十章 师徒

皇宫的太监里面,三个有权势和能力的,排名第一的当然是冯保,因为自己老妈的信任,他的权势还会进步的得到增强。剩下的就是二张了,一个就是跟在朱翊钧伸手的张诚,另外一个则是张鲸。

等到张居正死了,搬到冯保的就是张鲸,为人阴险毒辣,手段阴狠,很能隐忍。

相比起来,张诚就要差一些了,不过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张诚,让你准备的人准备好了吗?”朱翊钧看着张诚,笑着说道:“可要尽快选好人,朕这边可是马上就要用了。三德子那边就办得很好,人选都准备好了。”

“回陛下,老奴也准备好了,因为是精心挑选的,所以慢了一些。”张诚连忙笑着说道。

朱翊钧一愣,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精心是好事情啊!”

张诚在这时候也要给三德子挖坑,或者说是给冯保挖坑,朱翊钧倒是愿意见到这种情况。这一次朱翊钧准备找的就是张诚和冯保两方面的人,至于张鲸,他不准备找。

三权鼎立可不如两虎相争,张鲸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该联合谁。

在知道自己实力不济的时候,张鲸会果断的联合张诚,二张斗冯,这才是朱翊钧要的。当着三德子的面夸奖张诚,朱翊钧觉得这话下一刻就会传到冯保那里。

斗吧!

不斗哪有自己转圜的余地,况且双方互相监督,冯保想要拿钱就更难了。真要是拿了,二张肯定会出手,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看热闹就行了。

至于三个人联合,朱翊钧就呵呵了,斗了这么多年的三个人,怎么可能。

冯保当心二张背后捅刀子,二张又如何不担心冯保对他们下黑手,合作的基础就是信任,他们三个人要是能被人信任,那就有鬼了。

“走吧!”随手将手中的手巾递给张诚,朱翊钧笑着说道。

这些天,朱翊钧每天都会去老妈和陈皇后那边,早饭在那边吃,晨昏定省从来不缺失。

如果是原本的万历,或许会觉得难受,但是现在的朱翊钧却很享受,早起锻炼,他也没有懒床的毛病。虽然自己的老妈宠爱儿子,但是朱翊钧也要表现的不让老妈失望才行。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叛逆这个词距朱翊钧很遥远。

陪着老妈吃了饭,朱翊钧就回到了乾清宫,登基之后,朱翊钧就一直住在这边。

自从嘉庆皇帝驾崩之后,朱翊钧这还是第一次恢复上课。当他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张居正已经等在这里了,见到张居正,朱翊钧笑着说道:“张师傅!”

张居正连忙行礼:“臣张居正,见过陛下!”

两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准备开始上课了,不过教材引起了朱翊钧的注意。

与朱翊钧印象中的教材不同,不是那种写满古文的书册,而是一本小人书,是的,小人书。全都是手绘的画册,旁边有文字解释,看得出来编写教材的人真的非常用心。

要知道这个时代全都是毛笔,哪怕是绘画人物也是费时费力的。

铅笔素描要可没有,况且这是整整一本书,朱翊钧翻了翻教材,抬头看了一眼张居正,微微有些愣神。虽然很多记载都说过,张居正对万历皇帝倾尽心血,可是那毕竟是记载,可是现在朱翊钧真的见到了。

这样费尽心思,可不就是倾尽心血,朱翊钧叹了一口气,张居正真的很用心啊!

虽然《明史》记载的张居正是权相,万历是昏君,可是朱翊钧不相信。毕竟煌煌大清花费了六十年编写的明史,其中编的成分太大,很多关于皇帝的记载都不可信。

如果按照《明史》记载的皇帝昏庸程度,大明早就亡国了。

明朝灭亡的原因其实很多,但是归结起来不过是天灾人祸,是明朝内部出了问题。

大明到了后来,的确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一场天灾亡国也是封建王朝轮回的过程,历史上的王朝基本上都是这么灭亡的。

修明史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大清的开国文臣,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大多数都是大明投降的文臣,或者是大明投降的士绅,他们为了表忠心,向大明的皇帝贤臣身上泼脏水,也就不足为奇。

不把大明的皇帝说得昏庸,不把大明说得气数已尽,他们何以自处?当然是大明气数已尽,大清顺天应人。

当然了,新王朝篡改历史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李世民就没少抹黑隋朝。

朱翊钧自然就不相信东西,来到这个时代,朱翊钧时刻提醒自己,要亲自看,不能完全相信历史的记载,不然迟早完蛋。此时看到这本用了心的书册,朱翊钧心里面就受到了触动。

“陛下,何事?”张居正见到朱翊钧居然走神了,不由的有些皱眉头。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站起身子对着张居正躬身行了一礼:“张师傅,朕看到这书册,心有所感。张师傅对朕尽心尽力,以后有劳张师傅了。”

张居正听了朱翊钧的话,微微一愣,看着躬身的万历皇帝,情绪顿时就有些激动。

身子略微有些颤抖,张居正觉得喉咙有些发堵,伸手将万历搀扶起来。这个时代讲究师徒父子,天地君亲师,见到朱翊钧如此,张居正说不敢动是假话。

“陛下有心了!”

两个人感动一番,再一次从新坐下,张居正也开始给朱翊钧上课了。因为朱翊钧才十岁,张居正讲的也不是什么《论语》之类的书,而是他编写的书。

大部分是帝王史,或者说是历史故事,毕竟还配了图画。

朱翊钧前世学得历史很笼统,毕竟他不是历史专业的,现在听张居正说这些,听得津津有味,与后世所学相互印证。不时还提出一些问题,一时间师徒相得,张居正也讲的很兴奋。

毕竟学生爱听,老师讲课的兴致也就高了,颇有一种得英才而育之的感觉,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皇帝。朱翊钧中间吩咐太监进来添茶,毕竟张居正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

第十一章 小葵花课堂

一堂课足足上了两个时辰,讲完历史又将了一些《论语》,朱翊钧一样听得津津有味。前世虽然也接触过,但是真的说学,朱翊钧还真就没学过。

“恭送张师傅!”朱翊钧躬身为张居正送行,脸上的笑容很真诚。

从一个后世人的角度来说,无论张居正缺点有多少,但是这个人对大明的忠心不容置疑。或许有些言论和做法不合时宜,且不论真假,就算是真的,也是人无完人。

况且朱翊钧知道的非常清楚,一句话如果不联系语境和说话时候的环境,这句话的意思很难解读,也很难知道真实的意思。孔子的话都能解读出一大堆意思,何况张居正。

更别说还是找毛病扣帽子的解读,后世见多了这样的。

一本《红楼梦》,一群人能给你解除八百种意思来。后世的小编,那更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一大把,朱翊钧可不相信这个时代的人会客气。

张居正在位期间,没有如曹操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没有专权擅政,而是努力为大明改革,努力的为这个国家续命,大明朝最后的希望和光芒,这个评价绝对不高。

朱翊钧是从后世来的,很多想法和这个时候的人不一样,对于改革除弊一点都不抵触,而且非常的支持,毕竟他也准备这么干。

虽然张居正的改革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但是为自己以后的改革打基础,足够了。毕竟他会为大明朝建立一支能打的军队,为国库充盈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

至于大臣之间的政权斗争,这种事情凡是踏入官场就要做。

到了张居正这个地位,他代表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些人,或者说是一群人。后世政治斗争都不可避免,何况是大明朝?对于张居正,朱翊钧是从心里面尊敬。

张居正看着不远处躬身而立的朱翊钧,颇有一种老怀大慰的感觉。

送走了张居正,朱翊钧看了一眼身边的张诚和三德子,笑着说道:“人都集合好了吧?咱们去那边吧!”说完就带着人向隔壁走了过去。

此时隔壁的房间里面,一群小太监全都恭顺的站在这里,他们这几天被挑选了出来,但是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不过大多都是心情激动,毕竟是皇上把他们选出来的,在皇宫大内做太监,能够亲近到皇帝,那就是最好的事情。如果被皇上看中,那就能一步登天了。

看着站在这里的四十人,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说其他的,这些人的年纪就很合适,基本上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朕找你们来,准备让你们为朕做一些事情,不过朕把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把这里的事情泄露出去,别怪朕不讲情面。不会是发配那么简单,朕会直接要了你们的脑袋。”

“如果你们在宫外没有亲人,那还好,如果有的,也都会被抄家,所以全都仔细一点。”

四十个小太监被朱翊钧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不过也不至于吓的要死,毕竟皇宫大内,稍稍不慎丢了命的太监宫女,真的是太多了。现在虽然有危险,但是给皇上办事,那就是几乎。

看了一眼三德子和张诚,朱翊钧开口说道:“朕知道瞒不住你们,毕竟这皇宫大内,你们想知道的事情,那就肯定能知道,朕也没办法阻拦。”

两个人听了这话,连忙跪下磕头,诅咒发誓不打听云云。

朱翊钧却不在乎,他知道说了也没有,自己或许有办法处置这些小太监,但是对于这些大太监,自己没办法。自己这个十岁皇帝,说得也不算。

“行了,起来吧!”朱翊钧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朕也没打算瞒着你们,只要不传到宫外就行了。”说完朱翊钧摆了摆手:“去外面等着吧!”

等到张诚和三德子出去了,朱翊钧这才开口说道:“让你们做事情,那就要先教你们本事。”

“以后你们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每天到这里来,对外就说和朕一起读书,不过朕会交给你们一些算学。”陪读这个说法朱翊钧是为了应付自己老妈的。

朱翊钧也没觉的能瞒多久,但是几个月的时间就够了,等到闹腾起来的时候,自己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行了,全都跪下吧!”朱翊钧摆了摆手,训话完毕,开始上课。

朱翊钧给他们准备的是长桌,桌子后面铺的是软垫,当然不是给他们坐着的,而是向秦汉之时跪坐用的。真的让他们坐着,他们也不敢,毕竟自己这个皇帝还站着。

黑板早就挂上去了,虽然不大,但是写东西也足够了。

小太监也不敢怠慢,连忙跪倒在了地上,朱翊钧也拖延直接就开讲了。今天的主要内容就是阿拉伯数字,从1到9,然后讲了十进制,这个倒是没什么难度,毕竟大明的计数方式也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阿拉伯数字的组合才是关键,简答的书写和组合,这些才是关键。

四分之一个时辰,也就是半个小时,朱翊钧就讲完了。

四十个小太监基本上都识字,用毛笔没问题,朱翊钧在让他们书写了几遍之后,便给他们放学了。并且告诉了他们,回去好好练习,明天要检查。

出了教室,朱翊钧看了张诚和三德子,开口说道:“给他们单独安排一个院子,安排好吃食,不要让人去打扰。”

“是,陛下!”张诚虽然很好奇,但是也不敢问,直接说道。

“皇上,贵妃娘娘派人过来了,请皇上过去!”张诚对朱翊钧保证完毕之后,又开口说道。

“有说什么事情吗?”朱翊钧一愣,老妈找自己做什么?

张诚连忙说道:“张师傅刚刚去了贵妃娘娘那里。”

张居正跑老妈哪里去了?这就算大明朝的家访了吧?前是朱翊钧读书的时候,无论是把家长叫到学校,还是去家里家访,自己的下场都不太好,毕竟自己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行了,过去吧!”虽然心里怪怪的,但是不过去也不行啊!

第十二章 高冯决战 上

“皇儿快过来!”

朱翊钧刚刚迈进慈宁宫的大门,李氏就笑着对朱翊钧说道。自从朱翊钧登基之后,历史就住进了慈宁宫,虽然没有太后的尊号,但是已经是太后之尊了。

毕竟李氏可是皇上的生母,在皇宫大内没人敢说什么,朱翊钧可没有过继给皇后陈氏。

作为先帝的皇后,陈氏现在住在慈庆宫,在宫里面的地位也不低,无论是历史还是朱翊钧对陈氏那都是非常的尊重。皇宫大内也没谁敢给陈皇后脸色,只不过太后之位不定下来,皇宫大内的气氛终究是有些怪异。

皇帝的位置有一个,皇后的位置也只有一个啊!

“娘!”朱翊钧见到李氏的神色就知道张居正没打自己的小报告。

李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面很高兴,自从登基之后,自己儿子可是懂事了不少。刚刚张师傅来了,那可是把儿子好一顿夸赞。恭谨有礼,严肃好学,李氏听的心里面美滋滋。

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儿子优秀,不喜欢儿子被夸奖的。

“刚刚张师傅来了,他和我说了,你学习很努力,这很好。”李氏拉着朱翊钧,有些心疼的说道:“不过也别累坏了身子,晚上在这里吃饭,我让人炖了人参鸡汤。”

对于母亲的关心,朱翊钧很享受,但是听到人参鸡汤,朱翊钧就嘴角直抽抽,也不怕把自己补出鼻血来?

“好啊!”朱翊钧虽然心里面付费不已,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笑着说道:“儿臣多谢母亲!”

皇宫大内,朱翊钧和母亲在吃饭的时候,皇宫外面声势浩大的倒冯运动还在继续,高拱也准备发动最后一波攻击了。看着手中几经修改的奏折,高拱信心十足。

以声势浩大的倒冯运动为开端,在以这份收回司礼监批红权力的奏折收尾,整个计划只能有两个字来形容:完美!

第二天一早,高拱的奏折就送进了皇宫,冯保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司礼监内,冯保甚至拿到了这份奏折,看了半晌,冯保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将奏折扔在了桌子上,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高拱,你这是自己作死啊!”

对于高拱在憋大招这件事情,冯保知道的很清楚,他也在等着高拱出手。

只不过在看到这份奏折之前,冯保心里面还真的很担心,但是现在冯保心里面已经有了底气了。在冯保看来,高拱这是想要的太多了,或者说他已经狂傲到以为他能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步了。

“既然你自己作死,那我就送你一程吧!”冯保冷笑,对着外面大声的说道:“去慈宁宫!”

慈宁宫,朱翊钧正在陪着老妈李氏吃饭,母子三人相处融洽,早饭的气氛也非常的不错,只不过这氛围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冯保从外面冲了进来。进入大殿之后,冯保直接就扑倒在了地上,趴在地上大哭,那模样那叫一个伤心,看起来就像是死了爹一样。

朱翊钧惊奇的看着冯保,这家伙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显然这是要干大事啊!前世朱翊钧对打小报告深恶痛绝,看冯保这个样子,明显就是要打小报告,而且是准备给人挖坑。

从关系上来讲和现在的情况来看,冯保自然不会坑张居正,那他要坑的,也就只剩下高拱啊!

“娘娘,高拱有不臣之心啊!”冯保一边磕头,一边痛苦不已。

这句话可把李氏给吓坏了,有一句话叫做主少国疑,现在自己男人死了,儿子才十岁,自己这可以算是孤儿寡母了。李氏虽然表现的很坚强,但是李氏心里面也很害怕啊!

现在听到冯保这么说,自然是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娘娘,这是高拱刚刚上的奏折,高拱这是要专权啊!”一边说着,冯保一边把那份奏折呈了上去,然后就跪在地上哭,抽抽搭搭,那模样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朱翊钧不用看也知道这份奏折上写的什么,前半部分肯定是弹劾冯保的,或者说总结了一下这段时间冯保的不法事,甚至是修改先帝遗诏的事情。言语自然是极尽骇人之能,唯恐说出来的话不吓人。在后面,高拱肯定给出了解决办法,一副为君分忧的样子,基本上就是削减司礼监权柄,收回批红职权。

或许在高拱来看,这样的做法一举两得,一来干倒了冯保,二来削了司礼监的权力,扩大了自己的权力。

没了司礼监的权力,冯保也就不足为据了,可是高拱想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皇上怎么还会允许别人削掉司礼监的权力。削掉了司礼监的权力,那就等于削掉了皇帝的权力。只不过高拱没把朱翊钧孤儿寡母放在心上,觉得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也不敢掀起什么大浪,毕竟他是顾命大臣,现在是他站出来匡扶社稷的时候了。

说白了一句话,高拱压根就没把朱翊钧母子放在眼里,高拱可是说过“十岁人主,如何治天下“,这句话足以把他的想法表述明白了。

“娘娘,高拱指示那些大臣弹劾老奴,这不是针对老奴,高拱这是要专擅国政啊!”冯保见李氏看完了奏折,趴在地上继续添油加醋:”现在高拱已经敢如此做了,真的收掉了司礼监的职权,高拱就更加目中无人了。娘娘,明察啊!“

看着趴在地上失声痛哭的冯保,朱翊钧心理叹了一口气,这就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了!”

如果高拱只是针对冯保,弹劾他贪污渎职之类的,或许还好办,但是高拱却非要把手伸到内廷来。

从很久之前开始,内廷就是禁脔,那是皇上的地方,你可以弹劾,但是不能把自己的手伸进来。从干涉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选开始,高拱就干涉司礼监的人事。只不过隆庆皇帝信任高拱,愿意听他的,内廷也从来不被高拱放在眼里,现在冯保掌控内廷,高拱就忍不下去了,毕竟一直以来,内廷也是他说了算的。

第十三章 高冯决战 中

现在高拱觉得趁着皇帝年幼,孤儿寡母的,连扶持人都不用了,想直接把内廷的权力拿到自己手里面,欲壑难填,或者说已经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了,野心果然都是培养出来的。

朱翊钧研究过张居正的人生,在他秉政的前些年,他还没有什么狂妄的言论和行为出现,但是在他夺情之后,张居正就变了,或者说破罐子破摔了。在夺情事件之后,张居正的名声也就臭了,索性也就不要名声了,张居正也就变得肆无忌惮了。在没有忌惮之后,人就容易变了,容易张狂了。

显然无论是高拱,还是张居正,全都没能逃出这个定律,朱翊钧在心里面提醒自己,不能松懈,不能学他们啊!

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妈,又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冯保,朱翊钧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高冯之争,到了现在已经是没办法阻止的事情了。

夜晚,朱翊钧重生之后的第一场雨从天而降,淅淅沥沥的雨滴让这几天炎热的天气稍有缓解。朱朱翊钧站在大殿的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雨滴敲打着地面。屋檐上的雨滴敲打在地面上,声音更大一些,朱翊钧似乎对很感兴趣,盯着雨滴看,也不说话。

皇上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话了,甚至呼吸声都没有,生怕打断了皇上的沉思,冯保恭敬的站在朱翊钧的身后,面带微笑。

对于冯保的表情,朱翊钧很熟悉,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朱翊钧无数次看过了。不过朱翊钧不喜欢冯保的笑容,虽然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是那是程式化的笑容。仿佛前世的空姐一般,对着你笑,很甜,很好看,但是却并不真实,对你笑的时候,说不定心里面在怎么骂你。

冯保也是一样,况且冯保还不是漂亮的空姐,他是一个老太监,朱翊钧自然不喜欢看。

“陛下,雨天天凉,还是进殿里面吧!“冯保见朱翊钧似乎回过神来了,连忙开口说道。如果皇上感冒生病了,那就是冯保没伺候好,会得罪李氏的。在这个关键时刻,冯保可不想得罪李氏,他还要靠着李氏翻身。或者说,这皇宫大内,李氏能给他一切,也能剥夺他的一切。

毕竟皇宫大内的太监何其多,盯着自己位置的人又何其多,不说别人,单单是张诚和张鲸,这两个人无时无刻不盼着自己倒台,尤其是这个时候。这几天冯保也得到了三德子的密报,自己不在这几天,张诚和张鲸可是对着皇上大献殷勤。这也是冯保急忙赶回来的原因,当然,也因为到了决战时刻,冯保需要宫内的支持,他可不敢放任。

一旦张诚和张鲸说动了李氏,那自己就完蛋了。

看了一眼冯保,朱翊钧笑着说道:“那就听大伴的!”

京城内,张居正府邸,此时张居正也在看着窗外的雨水,脸上的表情很凝重。在张居正的身后,游七也是躬身站着,表情有些纠结。半晌,游七还是开口说道:“老爷,咱们还是什么都不做吗?”

“做什么?”张居正看着游七,淡淡的说道:“做得多,错的多,不做不错啊!”

作为徐阶选定的接班人,张居正可以说是看着老师是如何斗倒严嵩的,别的不提,单单是隐忍,自己的老师徐阶绝对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严世藩做妾,内阁里面装聋作哑,最终自己的老师还是熬过了严嵩,并且最终将严嵩给弄倒了。严嵩倒了之后,徐阶的长子想要保住自己的长女,但是徐阶却不同意,最后一杯毒酒赐死了孙女。

徐阶的隐忍,徐阶的狠辣,张居正可是看得到的,自然也明白,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

只不过徐阶和高拱有仇,隆庆皇帝登基之后,想要迎回高拱,但是徐阶装傻,最后被隆庆皇帝给厌弃了。隆庆二年,徐阶回乡了,张居正和太监李芳迎回了高拱,高拱做了首辅。

张居正是真心实意迎回高拱?别开玩笑了,如果不是隆庆皇帝想要迎回高拱,张居正才不会那么做。徐阶回乡,高拱要是不回来,张居正就能做内阁首辅了。面对相位,谁能不动心?文臣的最高理想,那就是成为宰辅,致君尧舜上。无数人为了这个位置,节操掉一地,老到走不动都赖着不走。

别说宰辅了,后世一个乡长,甚至是村干部,那都能打破头,内阁首辅那可是相当于后世的*****了。

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张居正想不想背后阴一把高拱,当然想,但是张居正却知道,稳妥才是第一位。

高拱的计划他知道,但是成不成功却不知道,不过在张居正看来,高拱即便不成功,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倒台,那自己参与进去有什么好处?一旦被高拱发现了,那自己岂不是会被高拱针对?现在高拱就是严嵩,自己就是老师徐阶,谋定而后动才是王道,作死是要不得的。

“看着吧!”张居正看着游七,笑着说道:“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对我们都是好事情。”

所谓翁蚌相争,渔翁得利,张居正觉得自己就是渔翁,无论高拱和冯保谁赢了,对自己都是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高拱赢了,收回了司礼监朱批的权力,那内阁的权力就会大大的加强,自己身为内阁次辅,自然好处多多。限制太监的权力,哪一个文臣不想做?现在内阁可就只有三个阁老,高拱自己和吕调阳,这个吕调阳基本上就是应声虫,比“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都不如。张居正真的希望高拱能成,高拱六十岁了,还能秉政多久?

自己的老师徐阶,熬了那么多年都熬了,自己还年轻,有什么不能熬着的?真要被高拱做成了,自己继任首辅之后,那就是大权在握,自己的改革大计就能推行了。

如果高拱失败,冯保获胜,那对高拱的声望就是一大打击,高拱的阁老怕是做不久了,自己等着摘桃子就行了,无论双方谁输谁赢,自己都能坐收渔翁之利,现在掺和进去,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张居正是打定主意稳坐钓鱼台了。

第十四章 高冯决战 下

皇宫大内,灯火通明,因为阴雨的关系,显得很安静。

慈庆宫里面,李氏和陈氏相对而坐,两个女人相对无言。半晌,李氏还是缓缓的开口说道:“姐姐,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如果处理不好,恐有江山板荡之祸啊!”

陈氏看着里李氏,心里面也叹了一口气,主少国疑,孤儿寡母的,也是为难她了。

作为隆庆的皇后,陈氏这么多年可以说经历了无数风雨,毕竟从二龙不相见开始,作为裕王的隆庆日子就不好过。经历了无数风雨,陈氏倒不像李氏这般害怕。

可是陈氏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处理不好,那麻烦肯定不小。

高拱,先帝的老师,是陪着先帝从风雨之中走过来的,现在又是顾命大臣,内阁首辅,可以说高拱代表了整个外廷,真要是再次上演倒严嵩那样的斗争,陈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妹妹,咱们把奏折批了吧!”沉吟了半晌,陈氏开口说道:“就批复一切照旧。”

听了陈氏的话,李氏也明白了陈氏的意思,她相信高拱也明白。

自己的儿子刚登基,很多事情都没理顺,平稳过度才是最好的选择,现在的朝廷不能闹腾,无论死内廷还是外廷。实现了皇位的平稳过度,对自己和自己的儿子,那都是最有利的。

“那就按姐姐说的做吧!”李氏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点了点头说道。

乾清宫内,朱翊钧还没有睡觉,坐在桌子的前面,他在练字。前世的时候,朱翊钧写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但是没坚持多久,也就写过几幅字帖。

字体什么的就谈不上,只不过会用毛笔而已,这一世有了机会,朱翊钧自然想要好好的练习一下。

只不过朱翊钧觉得自己应该做铅笔,那玩意用着方便,而且自己用着也习惯,还能画个素描什么的。

制作铅笔,难度自然是有的,但是也没那么大。笔芯用石墨,这个时代的石墨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可以用炭黑。所谓炭黑其实就是朱翊钧现在使用墨的原材料,用来做铅笔应该没问题,毕竟都是碳。

以黏土为合剂,做出来的笔芯坚固耐磨,直到后世还一直用这种方法制作铅笔。

“明天找人试试看!”朱翊钧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真要是制作出来,说不定还是一笔财源,毕竟这玩意成本不会太高,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应该算是新鲜产物。如果自己提出素描画之后,应该能掀起风潮。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自己这个皇帝想要推广点什么,根本就不会费力气。

前世最早的奢侈品是怎么来的,就是因为他们给欧洲的王室和贵族制作日常用品,箱包、香水、红酒等等。原本的贵族专属,后来的大众用品,就像那句“旧时王谢庭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当然了,价钱对贫民来说,绝对是让人跺着脚骂。

自己作为大明天子,推几个奢侈品的品牌,基本上不会费什么力气。

皇家,天子,在这个的号召力绝对顶级,由皇家推及勋贵,再由勋贵推及民间,那价格,啧啧,肯定也是让人跳着脚骂。不过那些地主老财,那些文人士绅,他们的钱拿给自己,总比乱挥霍的好。

“陛下,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冯保见朱翊钧还在写字,小心的提醒道。

看了一眼冯保,朱翊钧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道:“的确是累了,那就休息吧!”

听到朱翊钧的话,冯保连忙招呼旁边的宫女,自从穿越之后,朱翊钧就不在让太监伺候自己这些事情了。更衣洗澡,全都是宫女来做。

想到冯保那张老脸,在看看自己正太一般的身体,朱翊钧怎么可能让他碰自己。

脱了衣服,简单的梳洗之后,朱翊钧直接躺倒了床上。原本是有暖床的宫女的,不过朱翊钧取消了。作为一个后世来的男人,朱翊钧对男女之事有着清晰的认识。

明朝的皇帝短命,与女色有着直接的关系,不节制啊!

年纪轻轻就胡来,到了二十多岁就上各种补药,能活得长就怪了。朱翊钧可不想早早的就死掉,自己这一世可是皇帝,要好好的活着,不然不白做皇帝了。

翌日。

朱翊钧在院子里面跑步打拳,微微出汗之后,这才停下来。自从穿越之后,朱翊钧的锻炼就没停过。虽然没想过做马上皇帝,但是朱翊钧对军武也是有自己想法的。

没有一只如臂使指的强力军队,统治能稳定就有鬼了。

“陪读计划要提上来了啊!”朱翊钧将毛巾扔给冯保,心里面暗自道。

作为一个皇帝,没有心腹之臣怎么行,什么样的大臣是心腹之臣?当然是潜邸之臣!

汉唐的太子都是可以开府建牙的,太子的东宫都有一套班子,像是小朝廷一样。等到太子登基,这些人上位,自然就是皇帝的心腹之臣,也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到了大清,这个制度都有,最有名的应该就是雍正皇帝的潜邸之臣,雍邸可是出了不少名臣的。

大明这方便做的很差,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皇帝短命。

自己的老爹就有潜邸之臣,高拱和张居正,但是因为二龙不相见的原因,所以老爹的潜邸之臣也就这两个了。当然,冯保他们这些太监也算是潜邸之臣了。

至于自己,老爹估计没想过自己死这么早,加上自己年纪这么小,哪来的潜邸之臣。

等到自己登基,张居正秉政,然后自己就呵呵了,潜邸之臣就更呵呵了。

自己的前身想换太子,太子的地位可想而知,潜邸之臣根本就不存在,更何况自己的前身都不上朝,没什么权力,怎么可能给太子安排什么潜邸之臣。

自己的儿子泰昌皇帝,登基一个月挂了,光睡女人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死了。

天启皇帝自然也就没有潜邸之臣,能用的也就是魏忠贤了,只不过在位七年,又挂了,等到崇祯登基,把哥哥留给自己的唯一遗产魏忠贤给废了,然后崇祯就悲剧了。

第十五章 学宫

朱翊钧可不想上台之后,面对一群团结的官员,那将是执政者的灾难。

万历上台废除新政,给张居正来了一个盖棺定论,绝对是最愚蠢的决定。哪怕是报复张居正,盖棺定论,也不能废除新政,或者说不能将改革派扫出朝堂。

那样做,下场已经证明了,躲到后宫去吧!

培养改革二代,这是朱翊钧想要的,他们天生就是改革派。

毕竟他们的父辈就是改革派,他们身上已经被打上了改革派的标签,想摘掉都不可能。这些人天然就是自己的盟友,天然就是自己的支持者。

反对派很强大,他们就只能团结在自己这位皇帝的身边。

党派之争不可怕,皇帝本身就是调理阴阳,平衡人事纷争,真要是弄到朝堂一党,那皇帝就等死吧!万历和崇祯都是最好的例子,下场很惨。

最正常的朝堂状态是文武之争,只不过大明的武将已经彻底塌了,以文御武,失败的一塌糊涂。

武将勋贵,到了这个时候,与其说他们是勋贵,不如说他们是一群蛀虫,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不过也不是说这些人没用了,朱翊钧对他们早就有安排。

这些大明朝的世袭勋贵,朱翊钧对他们的定位很清晰,那就是未来的资本家。

有官方背景,枝繁叶茂,在民间实力强大,用他们的力量推动资本运作,毕竟他们的不像文官整天嘴炮,一旦放开了他们,士绅集团想和他们竞争,难度很大。

或许也不一定斗的赢,但是朱翊钧不在乎,只要斗就行了,天下都是士绅集团,一团死水,要不得。

改革,要的是团结大多数,如果没有大多数,那就培养大多数。

后世的改革开放,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么先富起来这部分是什么人?国企改制,多少国家企业被贱卖,被官商勾结吞掉,上面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要是真的不知道,那岂不是把领袖当傻瓜了。

可是这些人既然拿了好处,那就天然的成为了改革派,他们的利益也需要改革继续加深。等到改革达到了目的,呵呵,第一批挨收拾的就是他们。

后世他们还能跑,还能出国,放在大明,你往哪里跑?跑你都跑不了。

朱翊钧现在要做的就是建立自己的改革班底,首先瞄上的就是张家人。张居正的儿子孙子,这些人将来都是有大用的。或许能力不一定高,但是他们是自己的神主牌。

神主牌不能倒,一旦神主牌倒了,那麻烦就大了。

况且朱翊钧觉得,把他们放在自己的身边培养,用后世的观念教育,肯定能培养出眼光和信仰不一般的人物。这些人就是自己的文官潜邸之臣,武将潜邸之臣,也要培养。

选择适龄的勋贵子弟,陪着自己习武学兵法,用时间的时间培养,或许不能培养出帅才,但是将才一定能培养的出来。

以后编练新军,他们就是骨干了。

虽然这些准备不一定能达到朱翊钧的预期,但是不去做,那就肯定达不到预期。

朱翊钧来到慈宁宫的时候,李氏已经在等着他了,对于自己的皇帝儿子每天都过来吃早饭问安,李氏非常的满意。虽然心里面有事情,但是李氏还是温柔的笑着看着朱翊钧。

“娘,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朱翊钧抱起自己的弟弟朱翊鏐。

自己的老妈对这个弟弟有多宠爱,朱翊钧心里面一清二楚。小家伙现在四岁,也正是可爱的时候,朱翊钧对他也很喜欢。不过朱翊钧是绝对不会允许弟弟走前世的老路,要好好培养啊!

见到大儿子抱着小儿子的样子,李氏笑的很开心,烦心事也缓解了不少:“皇儿,有什么事情,说吧!”

“是这样的。”朱翊钧也犹豫,将自己之前的打算说了出来:“儿臣想建立一所学宫,选朝中大臣的适龄子嗣进宫陪儿臣读书。儿臣自己一个人读书,略显孤单了一些。”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与他们在一起读书,对儿臣的学业也很有好处。”

“况且张师傅和大臣们一心为国,无心顾家,儿臣觉得这样不好。不能让张师傅光顾着教导儿臣,但是忽略了对自己儿孙的教导,这不是圣明天子该做的事情。”

看着侃侃而谈的皇儿,李氏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说得多好啊!

伸手将朱翊鏐抱过来,伸手轻抚朱翊钧的头顶,李氏笑着说道:“皇儿长大了,这是好事情,我和张师傅商量一下,过些日子就给你建一个学宫。”

虽然李氏很多缺点,但是在对朱翊钧的培养上,她一直都是不遗余力的。

“娘,儿臣想亲自和张师傅商量。”朱翊钧噘着嘴,傲娇的说道:“这是儿臣的事情,儿臣要亲自说服张师傅,儿臣肯定能说服张师傅。”

李氏顿时就笑了,儿子的模样太可爱了,宠溺的说道:“好,皇儿亲自说,娘也相信皇儿肯定能说服张师傅。”

安慰儿子的同时,李氏也在心里面打定了主意,自己私下和张师傅打个招呼,别到时候出差错。儿子的想法也是好事情,向学是要支持的。

这顿早饭吃的很开心,朱翊钧卖萌装可爱,逗着李氏哈哈大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李氏是不郁闷了,高拱却郁闷了,一大早上来到内阁阁房,高拱就看到自己递上去的奏折。上面的朱批非常的刺眼,看得高拱眼睛都红了。

朱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循例!

意思也非常的明白,那就是遵循以前的规矩,不要乱改。这还能行,高拱瞬间就生气了,要是一切向以前一样,那自己还折腾什么啊!

关键是,这根本不合规矩,按照正常的程序,奏折递上去之后,需要发回内阁拟定意见,然后送交皇帝批红加印,这才是正式的圣旨,才是正常的办事流程。

没有内阁票拟,这不合规矩,也打乱了高拱的布置。

原本高拱是打算奏折递上去,回到内阁,自己票拟意见,然后交给皇帝批红,小皇帝和李氏要依靠自己怎么可能不批红?只要批红了,这件事情就成了。

第十六章 冯保的杀手锏

高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份奏折居然直接就批红了,居然没用内阁票拟,高拱不能忍。

在屋子里面走了几个来回,高拱神色阴沉,事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绝对不能走回头路。一旦走了回头路,对自己的声望打击非常的大,内阁首辅的位子能不能坐得稳都不一定了。

想到冯保得意洋洋的模样,高拱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了。

“不行,要继续上奏,大朝会之日毕其功于一役!”高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倒冯,这是立威之举,如果立威失败,自己以后还如何秉政。

奏折批复下去之后,事情不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更加的呈现出山雨欲来之势。

皇宫大内,朱翊钧陪着李氏吃晚饭,朱翊鏐一本正经的坐在桌子前面,小家伙从小就被教导宫廷礼仪,此时倒是有模有样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不过李氏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自己批复的奏折送下去之后,弹劾冯保的奏折陡然多了起来。

即便李氏没有非常敏感的政治敏感性,但是李氏也知道,高拱这是没完啊!

吃过了晚饭,李氏准备再和陈氏商量一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麻烦了。

这边刚吃完饭,冯保又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然后就是哭,声泪俱下的哭,那模样那叫一个伤心。一边哭一边表忠心,那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朱翊钧再一次对冯保的演技有了新的认识,这是影帝级别的表演。

“娘娘,贬斥了老奴吧!”冯保一边哭着,一边说道:“现在外廷吵闹着,那就贬斥了老奴,不过司礼监绝对不能废,用老奴去平息他们的怒火吧!”

李氏看着冯保,紧紧的攥着拳头,身子都颤抖了起来,显然她被冯保这句话弄生气了。

皇宫大内,李氏能信任的也就是冯保他们这些太监了,对于外廷的官员,李氏并不熟悉,对于未知的恐惧,让她怎么敢废除了冯保。

似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冯保抬起头说道:“娘娘,高拱在内阁公开说‘十岁孩子,如何做人主’,高拱这是要另立新君,他要拥藩王继位,高拱要做于谦啊!”

对于冯保的话,朱翊钧嗤之以鼻,这家伙就是在宣扬高拱威胁论,这明显就是和后世的某大国一样啊!

另立新君,开玩笑,那就等于造反,真以为这是三国,挟天子以令诸侯?快别闹了。

于谦能够另立新君,那完全是特殊情况,土木之变后,英宗兵败被俘,他力排南迁之议,坚请固守,升任兵部尚书。

为了断绝蒙古人的阴谋,于谦拥立明代宗即位,整饬兵备,部署要害,亲自督战,率师二十二万,列阵北京九门外,抵御瓦剌大军。瓦剌太师也先挟英宗逼和,他以“社稷为重,君为轻”,不许。

即便是这样,被放回来的明英宗还复辟了,更何况一个高拱。

况且于谦拥立的还是明英宗的弟弟,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是人家也是兄弟。随便找一个藩王来继位,那是作死,明朝的内阁首辅可没有这个权力。

自己爷爷嘉靖的儿子,全都死了,跟自己老爹争皇位的景王死了,甚至连一个儿子都没留下。

拥立藩王,你拥立谁?正德皇帝没儿子,自己爷爷才能当皇帝,放着名正言顺的太子不拥立,你跑去找一个远支的藩王,朝堂上的人会答应?

不说那些卫道士,单单是权臣就不干,他们是自己老爹一手提拔起来的,辅佐自己才是正道,换个人,估计会被弄死一大片,大礼仪可是历历在目。

冯保这是要坑死高拱的节奏,朱翊钧看着冯保,眼睛微眯,这家伙对人心的把握还真是妙到毫巅。或者说对自己老妈的了解,真的是非常的清晰。

老爹死了,自己老妈现在就像惊弓之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害怕。

自己老妈的性格就不强势,她要是有武则天的性格,张居正冯保会有好下场?哪怕像慈禧太后,冯保这点小把戏,也是在作死了。

可是自己的老妈不是,她的性格敦厚淳朴,泥瓦匠的女儿,做婢女出身,谨小慎微才是她的性格。

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妈,被冯保这个高拱威胁论弄得大惊失色。

同时朱翊钧也在心理暗骂,这个高拱的情商这是低到什么程度了,这话是能在内阁里面乱说的吗?高拱还真就说了,只不过他说的不是‘十岁孩子,如何做人主’,而是‘十岁皇帝,如何治天下’。

这两句话看起来差不多,但是完全就不是一个意思,一个是质疑朱翊钧能不能当皇帝,另外一个是质疑朱翊钧能不能治理好天下。

后面的说法虽然是实话,可是就算是实话,你也不能说啊!当然,这不是高拱情商低,而是他膨胀了。作为内阁首辅,顾命大臣,这话说出来就是告诉所有人,从此以后,我说的算了!

这话说出来也是一副专横跋扈,准备专权的节奏,听着怎么都想鳌拜一样的人物说出来的。

鳌拜算什么?无论是面对皇太极还是多尔衮,提鞋都不配。嚣张跋扈一时,结果还是被索尼和太后孝庄玩的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妈,朱翊钧叹了口气,自己老妈可没有孝庄那两下子。

高拱猖狂跋扈,或者是准备一展拳脚,人一膨胀就容易胡说八道,现在被冯保这么一曲解,直接就成了高拱要换一个皇帝。

这还了得?

真要是换一个藩王做皇帝,那自己母子三人什么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了。李氏真的害怕了,她怎么可能不害怕?朱翊钧能感受到,自己母亲的身子都在颤抖。

眼泪更是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神情却越来越严肃。

朱翊钧眯着眼睛看着冯保,这是弄权,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利用母亲对自己的信任,你吓唬她。你等着,老小子,我绝对饶不了你。

虽然李氏不是强势的女人,也不如武则天孝庄来的睿智,但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你绝对不能低估她保护孩子的决心。

女人发起疯来,真的自己都害怕!

第十七章 大朝会 上

朱翊钧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发现自己母亲的身子不颤抖了,但是双拳紧握,眼圈通红,朱翊钧知道,老妈这是准备和高拱拼了。朱翊钧却看着冯保,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不过朱翊钧也知道,自己老妈是真的不喜高拱,这货真是嚣张跋扈。

比起高拱,张居正就好多了,对自己母后非常的尊重。况且朱翊钧也不想保高拱,这货现在就这么猖狂,真要是干几年之后,那还不得上天啊!

张居正就稳妥多了,虽然专权,但是人家变法,人家也没想着造反,这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

反正自己需要变法党,张居正去培养,去抗雷,很好的选择。

虽然很想弄死冯保,不过朱翊钧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在老妈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十岁的小屁孩,说得话基本上什么分量都没有。

沉默的坐在龙椅上,朱翊钧看着冯保哭哭啼啼的给高拱上眼药。

“行了,这件事情本宫自有主张!”李氏一摆手,转身向着后面走去,连朱翊钧都没在搭理。现在的李氏急需一个能商量的人,这个人就是陈氏了。

朱翊钧看着趴在地上的冯保,从龙椅上下来,转身向着乾清宫走去。这一刻,朱翊钧知道,高拱完了。

朝廷的事情朱翊钧不是很关心,毕竟结果已经注定了。现在朱翊钧关心的是自己学宫的事情,这才是关键。第二天一早,朱翊钧很早就跑到课堂去等张居正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要张居正点头,表面上张居正是自己的老师,实际上自己还需要张居正的帮助。

选择谁家的子弟,朱翊钧自己心里面也没有一个印象,但是朱翊钧相信张居正。凡是被张居正选中的人,自然是他的人,也就是改革派。

朱翊钧需要的就是改革派,其他的事情,朱翊钧并不是很在意。

“张师傅!”见到张居正走进来,朱翊钧先给张居正见礼,表现的很恭敬。张居正则是侧身受了这一礼,算是受了半礼,随后又给朱翊钧行了礼,这算是君臣之礼。

各自坐下之后,张居正开始给朱翊钧上课,课堂气氛自然是其乐融融。

朱翊钧不是小孩子,他自然知道该怎么样做好一个好学生,并且两世为人,背诵那些文言文的难度没有那么多大。这样一来,课堂气氛自然就好不少了。

等到课上完,朱翊钧笑着说道:“张师傅,朕准备建一所学宫。”

张居正心里面自然知道这个学宫是怎么回事,他早就得到了李贵妃的授意,详细的琢磨了一下,发现这也是一件好事情。自己安排人陪着皇帝读书,好处多多。

不说其他的,简单来说,自己能够更好的影响皇帝的想法和成长,这就是好事情。

皇帝年幼,长于妇人之手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况且宫里面还有这么多太监,让小皇帝在这样的环境里面长大,张居正也不放心。虽然知道皇帝接下来要说什么,可是张居正还是装作好奇的问道:“学宫?”

“张师傅,是这样的,张师傅即为内阁首辅,又为朕的老师,平日自然忙碌的很。朕就想张师傅怎么有时间教导自己的儿孙读书,不如让他们进宫和自己一起读书。”

“况且张师傅的儿孙,家学渊源,与朕一起读书,也能早晚请益,也有利于朕的学问涨进。”

“后来朕一想,朝堂诸公一心国事,想来也是疏忽对子女的管教,索性就一起送入宫中读书。他们可以得到张师傅的教导,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朱翊钧的话说的很客气,打着为张居正好的旗号,同时还给张居正戴高帽。搭配上十岁小孩崇拜的小表情,朱翊钧就不相信张居正会不答应。

张居正自然不会不答应,这件事情好处太多了,陪太子读书都是一件抢破头的差事,何况陪皇帝读书。

自己能够控制了这个名额,能够拉拢多少大臣,这个账张居正自然是会算的。况且还有自己家的人,那好处就更多了。这群陪皇帝读书的人,以后肯定会被重用。

他们的父辈是朝中重臣,又陪皇帝读书,深的信任,重用也就是自然而然的。

在这群人里面,自己张家人自然就是领袖,除了皇帝之外,张家人说了算。等到登上政坛,这些人会给张家带来多大的助力,不用想都知道。

这样的好事情,张居正要是拒绝,那绝对是脑袋坏掉了。

“陛下思虑周全,臣代朝臣谢陛下隆恩!”张居正躬身行礼,态度异常的诚恳。

“这么说张师傅答应了?”朱翊钧自然大笑,伸手扶起张居正:“那这件事情就交于张师傅了,朕会让人准备好学宫的一切,张师傅尽管放心。”

看着朱翊钧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张居正笑着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君臣二人各怀心思,相视而笑,一时间气氛异常的和谐。

很快皇上要建学宫,找人陪读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这消息瞬间就成为了热点。只不过这个热点并没有太过热,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

六月十五,万历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虽然大朝会是大事,可是也不会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力,大朝会即将发生的事情才是。这些天,高拱的倒冯运动更加激烈了,所有人都在等着大朝会上的这一次碰撞。

六月十五,清晨。

朱翊钧气的很早,穿上了正是的冕服。平常皇帝是不穿正式的冕服的,毕竟这玩意穿着很累,很麻烦。只有大场合,比如祭天祭祖之类的场合才穿。

这是朱翊钧登记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朱翊钧自然是要穿冕服的,以显示庄重。

在宫女太监的伺候下穿上了冕服,朱翊钧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自己,大明天子,这个天下的皇帝,执天子剑,号令天下!

“陛下,该上朝了!”冯保恭敬的站在朱翊钧的面前,笑着说道。

第十八章 香山夷人

朱翊钧登上皇位的时候,大臣们全都跪在了地上,对着朱翊钧行礼,三拜九叩的大礼。坐在龙椅上,朱翊钧享受着臣子们的三呼万岁,心里面还真是有些激动。

跪拜完毕,大朝会开始,文臣领班的高拱脸色黑如锅底。

因为高拱看到了冯保,那个太监站在皇帝龙椅的旁边,脸上笑意盈盈。经历过无数政治斗争的高拱,怎么会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绝对的自信和把握。

事情也没有出乎高拱的预料,冯保宣读圣旨了,这份圣旨正是给高拱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告尔内阁五府六部诸臣,大学士拱,揽权擅政,夺威福自专。通不许皇帝主管,我母子日夕惊惧,便令回籍闲住,不得停留,钦此!”

跪在地上的高拱,听着圣旨,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朱翊钧看着高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高拱是想不明白了,这辈子也想不明白了。所谓性格决定命运,高拱今日的下场,其实就是他的性格造成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高拱不懂,也不懂尊重自己和母亲,由此下场,倒也不足为奇了。

看着瘫软在地上的高拱,张居正走过去,将高拱搀扶了起来,此时此刻,其他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内阁首辅,顾命大臣,就这么罢免了?

朝堂落针可闻,大家的下巴掉了一地,怎么会如此?

冯保站在原地,看着高拱,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你以为这就完了?咱们走着瞧,不弄死,决不罢休。

大家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这可是天子临朝的第一次大朝会,也是下的第一道圣旨,圣旨以下,想要驳回可不容易。毕竟这圣旨太重要了,代表的东西也太重要了。

想要驳回,那就只能硬顶了,而这个能硬顶的人,只剩下一个人了。

一时间,无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搀扶着高拱的张居正身上,如果这个内阁次辅站出来,那就还有一搏之力。只不过这就等于逼宫了,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张居正对这些人的目光视而不见,搀扶着高拱,神情悲戚。

“臣领旨谢恩!”高拱流着泪,跪下谢了恩,被张居正搀扶着走了出去。

朱翊钧看着高拱和张居正搀扶而出,目光炯炯,这一刻代表着大明一个时代的落幕,也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开启。朱翊钧看了一眼冯保,嘴角露出了一抹轻笑。

这是张居正的时代,这也是冯保的时代,这何尝不是自己的时代?

下了朝,高拱被锦衣卫压着回了家,收拾了东西,准备回乡,整个京城的官场大地震。不过地震并没有持续太久,到了晚上,一道圣旨到了内阁。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着内阁拟旨,任命张居正为内阁首辅。

此时的内阁之中,高拱走了,内阁大臣只剩下张居正一个人了。此时此刻,猛然间大臣们发现,张居正秉政内阁,彻底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加上小皇帝还小,张居正彻底成为了大明朝权势第一人。

第二天内阁拟旨,司礼监加印,圣旨正式下,大家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皇帝建学宫,找人陪读的事情。要知道这件事情负责的人可是张居正,一时间无数人恍然大悟。

张冯联盟的说法被很多人默认了,只不过现在张居正如日中天,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说罢了。

朱翊钧在宫里面,对于这件事情的影响一点都不关心,他在见自己的姥爷,也就是武清伯李伟。或者说,正拿着武清伯李伟送来的一件东西。

玻璃,或者说是一块毛玻璃,不但一点都不光滑,还什么颜色都有,其中的气泡也非常多。

“姥爷,我给你的配方如此详尽,怎么还会烧不出来呢?”朱翊钧看着武清伯李伟,皱着眉头问道:“这种可不行,回去让人好好实验几次,对了,记住保密配方啊!”

武清伯李伟笑着说道:“陛下放心,秘方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李伟已经想明白了,配方可是自己的命根子,一定要看住了。

再说了,就算配方丢了,李伟觉得自己也有办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抓人。敢偷自己的东西,全家都弄死,真以为自己这个太后的爹爹是泥捏的了。

原本李伟没那么重视,他不觉得自己外孙的配方能烧出来,现在烧出来了,李伟震惊之余,则是兴奋。这是钱啊!李伟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钱。

对于武清伯李伟来说,多少钱都不够,赚钱的买卖,怎么可能不兴奋。

“姥爷,这个你拿回去继续烧,朕有一件事情需要姥爷帮忙。”朱翊钧想了想,对武清伯李伟说道:“朕需要找一些人,但是一定要秘密的找。”

“什么人?”李伟一愣,他不明白自己的外孙要找什么人,弄得如此神秘。

朱翊钧看了一眼武清伯李伟,笑着说道:“去一趟广州府,到香山县走一趟,到那里去找一些夷人来。”说着朱翊钧就把葡萄牙人的长相和李伟说了。

现在能从葡萄牙跑到大明来的,基本上都是来淘金的,多少都会一些东西。

现在也没有什么技术封锁之类的说法,朱翊钧相信自己能从他们那里弄到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朱翊钧关心的土豆和地瓜,有了土豆和地瓜,朱翊钧觉得自己能办很多事情了。

大清的盛世怎么来的,还不是小冰川期结束,加上土豆地瓜的铺开。

当然,玉米也是关键,朱翊钧相信弄到种子难度肯定不大。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这个时候这几种作物也该传进来了,只不过没人重视,也没有人可疑进行推广。

依靠民间的力量传播,根本没戏,事实证明,到了明朝灭亡,也没能铺开,真要是铺开了,大明说不定就不会亡国了。

香山县?武清伯李伟有些迟疑,去香山县找夷人?这是做什么?

不理会李伟想法,朱翊钧把种子的事情也和李伟说了,而且还把自己画的图拿出来。

第十九章 叫人

“姥爷,派去的人一定要是心腹之人,绝对不可出纰漏。”朱翊钧指着自己画的土豆和地瓜说道:“这些种子一定要带回来,用传运回来。”

“咱们以后发财就靠他们了。”朱翊钧知道自己姥爷的德行,最好的办法就是诱之以利。

听到发财,李伟顿时精神了,连忙说道:“那可要好好的收好了。”说完就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揣到怀里之后,还拍了怕,生怕东西丢了一样。

对于自己这个姥爷,朱翊钧是无语了,不过让姥爷派人去香山,也就是后世的澳门,这个是一定要做的。

自己的科学起步,肯定需要葡萄牙人的帮忙,比起欧洲人的科技树,大明已经落后了不少了。当然了,也有强人存在,比如写《农政全书》的徐光启,比如写了《军器图说》的毕懋康。

这些都是大神,也都是以后万历要倚重的人才。只不过徐光启现在也就十几岁,毕懋康估计刚出生,不过朱翊钧也不担心,等到自己执政之后,他们正好有用。

现在朱翊钧要做的就是收集一些粮食,为以后推广做准备,并且建立一个初步的科技班底,积累一些技术,并且进行技术攻关和研究。

虽然朱翊钧自己的脑子里面有很多的想法,也知道很多东西,但是却需要有人去帮着实现。

对于朱翊钧的想法,李伟自然不清楚的,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对他来说,能赚钱就最重要,其他的都不重要。拍着胸脯对朱翊钧保证,事情一定能办妥。

送走了自己的姥爷,朱翊钧摇了摇头,向着后宫就跑去了。

高拱罢官,张居正执政,整个朝堂上看似平静,其实私底下却是波谲云诡。原本高拱的铁杆高仪,在得到高拱罢官的消息之后,直接就吐血病倒了。

张居正大部分的经历都花在了稳定朝堂,套用一句后世的话“稳定压倒一切”!

朱翊钧的教导这几天就落到了吕调阳的身上,吕调阳是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

对于这位内阁里面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学士,朱翊钧没什么印象,毕竟这个时代的内阁大学士都是大名鼎鼎的,从严嵩到徐阶,高拱到张居正,哪一个不是一时人杰。

相比起来,这位吕调阳就没那么大的名气了,朱翊钧此前就查看了他的资料。

明嘉靖二十九年廷试高中一甲榜眼,初授翰林院编修,后历任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到现在加封内阁次辅,文渊阁大学士。没有在地方任职的经历,用大明朝的话说就是清贵官员。

在朱翊钧看来,吕调阳就是一个务虚的人,关键是的这位吕调阳做官以来,有升无降。

朱翊钧对这一点就很好奇了,无论是严嵩时代,徐阶时代,还是高拱时代,或者到张居正时代,这位都是升官,从来没有被贬斥过,这是一位能人啊!

这让朱翊钧对吕调阳就好奇了,识时务者,在哪一个时代都有啊!

虽然这样的人往往很圆滑,不值得托付大事,但是朱翊钧觉得这种处事的方法和手段,自己还是要好好学一学的,这位看起来就像是大唐的程咬金一样。

大唐的开国功臣多少煊赫一时的,房谋杜断,一代名相长孙无忌,大将军侯君集之类,这些人和他们的家族都什么下场。在看看人家程咬金,看看人家程家。有一位类似程咬金一样的人物,朱翊钧自然感兴趣。

虽然吕调阳和程咬金处事方法不一样,但是总有借鉴之处。

官场上,明哲保身很多人都能做大,但是墙头草基本上也是第一批被割去的,可是这位吕调阳,不但没被割去,反而屡屡升官,最后官至内阁次辅,这就是能耐。

“陛下,咱们今日课就上到这吧!”吕调阳笑着对朱翊钧说道。

吕调阳有些心发毛,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为什么总是盯着自己看,而且眼神还怪怪的。见时间差不多了,赶忙结束了上课,并且准备告辞离去了。

朱翊钧看着急急而去的吕调阳,也没起身,撑着下巴坐在那里,自己看了半天,还真没看出什么来。

“来日方长,慢慢观察吧!”朱翊钧嘀咕了一句,站起身子向着后宫走去,今天他要和自己的老妈说一件大事情,他要弄一个太监回宫,压制一下冯保,省的这货成天嘚瑟,没人制衡是不行的。

朱翊钧要找的这个人就是张宏,一个被自己老爹弄到南京的太监。

以前张宏也是老爹的心腹,只不过张宏为人太正直,无数次劝谏老爹远离女色,保持镇定,不要沉迷,可惜,自己的老爹因为二龙不相见,憋了那么多年。上台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可能听张宏的。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老爹就把张宏弄到南京去了。

后面还有一个泰昌皇帝,那个更厉害,基本上是全面爆发,登基二十九天就把自己玩死了,那个货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老爹,一个是自己的儿子,朱翊钧有一种蛋蛋的有桑啊!

“娘,我来了!”跑进慈宁宫,朱翊钧脸上带笑,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李氏则是慈祥的看着朱翊钧,送走了高拱,这几天也没出什么大事情,李氏心放下了不少,心情也很不错。见到朱翊钧,李氏笑着说道:“慢点,慢点!”

“娘,我们把张大伴找回来吧!”朱翊钧看着老妈,开口说道。

“张大伴?”李氏一愣,这怎么还冒出来一个张大伴?

朱翊钧抬起头,嘟着嘴:“就是那个张大伴,南京守备张大伴。”

李氏一愣,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儿子说的是谁了,张宏啊!李氏对张宏的印象还不错,当年他可是尽力劝阻自己的皇帝丈夫的,如果皇帝丈夫听他的,怕是也不会这么早就去了,留下自己和儿子,孤儿寡母的。

调回来也好,把他放在自己儿子的身边,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他的人品也不错。

不过调回来是调回来,可是谁想调回来,李氏沉着脸看向了朱翊钧。

第二十章 学宫和铅笔

张宏走得时候,自己的儿子才多大,现在怎么会想着把张宏调回来?这里面要是没人搞事情,李氏才不相信。沉吟了片刻,李氏笑着说道:“皇儿,是谁和你说调张宏回来的?”

“没人和孩儿说啊!”朱翊钧嘟着嘴卖萌,心里面却是咯噔一下。

自己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显然老妈怀疑自己被利用的,朱翊钧这个时候也不能甩锅给别人啊!关键是想甩也甩不出去,电光火石之间,朱翊钧决定强行甩锅。

“就是儿臣那天听到一群内侍宫女聊天,他们说以前皇宫里面有一个很好的太监,他经常劝谏父皇,是一个贤臣。”朱翊钧板着脸,一副认真的模样说道:“张师傅教导儿臣,亲贤臣,远小人。”

“儿臣就觉得,如果他是一个贤臣,那就让他到儿臣的身边来吧!”

听了儿子的话,李氏更确定了,这绝对是有人在自己儿子身边瞎嘀咕了,不过李氏也知道,这个没有办法继续查了,总不能让儿子去认人吧!

想了想,李氏还是觉得应该把张宏给调回来,一来张宏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太监,二来不能打击儿子的积极性,亲贤臣,远小人,说得多好啊!

“好啊!”李氏笑着说道:“那皇上就让司礼监拟圣旨吧!”

朱翊钧听了老妈的话,顿时喜笑颜开,小模样异常的可爱。

转过身,李氏看了一眼朱翊钧身后的冯保,黑着脸说道:“冯大伴,以后别让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宫里的人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了吗?”

“娘娘放心,我回去就安排!”冯保连忙躬身道,心里面却恨上了张鲸。

在这皇宫里面,要说谁最想张宏回来,那无疑是张鲸。要知道张鲸刚刚进入皇宫做太监,那就是拜在了张宏的门下,张宏可是张鲸的干爹。

比起张鲸和张诚,张宏的名声好,资格老,真要是和自己作对,那自己就惨了。

在加上张鲸和张诚,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冯保心里面暗恨,但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刚刚斗倒高拱,冯保正式得意的时候,没想到被张鲸踹了一脚,闪到了腰。

“你们给我等着!”冯保心里面暗自发狠,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朱翊钧自然不知道冯保恨上了张鲸,但是朱翊钧知道,张宏调回来,最不高兴的肯定上张鲸。不过朱翊钧懒得管冯保,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编写教材,一本数学的教材。

等到学宫开学之后,朱翊钧就会有一群人和自己一起学习,虽然是以四书五经为主,但是真要是学四书五经,那朱翊钧还办学宫做什么。

数学是万学之基,想学其他的,自然要从数学开始。

编写一本数学教材,迫在眉睫,从小学教材开始,加减法,乘除法,这是朱翊钧准备的第一册内容。三年的时间学习小学数学,三年之后,开始向物理和化学进行探索。

先学三年,三年之后就由不得他们了,反正儒家也讲究君子六艺,数学也是君子六艺之一。

学宫的选址很快就定下来了,地址就在西苑,这里以前是嘉靖皇帝居住的地方,或者说是炼丹的地方。说起炼丹,朱翊钧倒是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把这些家伙培养成化学家?

搞一搞化学也是可以的,先记下来,以后试试。

西苑其实就是后世的中南海,这个时候叫做北海中海南海统称太液池,是皇家的园林。朱翊钧觉的把学宫放在这里非常的合适,它够大,也够舒服。

自从嘉靖皇帝死后,西苑也一直闲置着,利用起来也非常的合适。

虽然这里还没有向后世那样营建,但是毕竟是皇家园林,自己的爷爷嘉靖皇帝也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装修自然是没问题的。朱翊钧跑到李氏那里说把学宫放在这里,李氏很简单的就答应了。

对于儿子读书的事情,李氏从来都是非常支持的。

乾清宫的房间里面,朱翊钧此时正在鼓捣铅笔,或者说指挥着小太监鼓捣铅笔。

“陈矩,磨成粉知道吗?”朱翊钧看着小太监陈矩,直接说道:“磨得细一点,然后在放黏土。”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不时的开口说一句。

陈矩是一点也不敢怠慢,皇上亲自交代的事情,哪有小事啊!

“弄好之后,在纸上刷胶,然后卷起来,一定要卷紧。”

这种铅笔是朱翊钧后世时候见到的,其实就是用报纸做笔杆,而不是木质的笔杆。算是资源再利用的一种,朱翊钧直接给搬到了大明朝。

省时省力省钱,废纸要不然也要扔掉,拿来做铅笔正合适。

小太监们忙活的厉害,不过这玩意本身没什么难度,很快就制作好了,只不过还不能用,需要阴干。看着被端出去的第一批铅笔,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

数学可是很费纸张的,学宫那些家伙也不交学费,让他们用毛笔可还行。

铅笔多好,用完还能擦掉,省钱省力。等到铅笔做好了,自己就能编写教材了。用毛笔划线之类的,朱翊钧根本玩不转,况且真要是用毛笔,那一本书得写多厚。

关键是累,自己这小手腕,真要是写一本那样的书,估计就完蛋了。

三天的时间,铅笔阴干了,朱翊钧拿着太监削好的铅笔,在纸上画着,满意的点了点头,质量真心不错。拿过一个画板,铺上一张纸,朱翊钧对着冯保画了起来。

“冯大伴,坐住,别动,朕给你画一张人像。”

冯保虽然不知道人像是什么,但是皇上高兴就好,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朱翊钧的素描画的还是不错的,前世跟着女友学过一段时间。很快,一张人像就出现在了纸张上,站在朱翊钧身后的太监宫女全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画完之后,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手有点生,但是挺漂亮的。

看到画之后,冯保直接就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的说道:“陛下,老奴,老奴,谢过陛下!”

第二十一章 京剧和告状

“起来吧!”朱翊钧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大伴,朕这个铅笔画不错吧!”

这个问题一出来,冯保自然是马屁如潮,朱翊钧听的则是脸上全都是笑容,点着头看着冯保,一副非常受用的模样。半晌,朱翊钧才说道:“那等过几天,朕为母亲也画一幅画。”

根本没用多久,冯保晚上就抱着画跑到了李氏那里。

直接将自己陛下做铅笔,并且画了画的消息告诉了李氏,并且马屁如潮,什么皇上优秀,什么画技绝伦,反正是什么好听说什么,哄的李氏异常开心。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就让人带着画板,跑到慈宁宫去了,李氏和陈氏一人一幅画。

皇宫大内自然是赞誉有加,朱翊钧又跑去给张居正画了一幅画,然后这件事情就在京城传开了。无数人都知道当今皇上发明了一种新式的笔,这种笔画出来的画别有一种韵味。

虽然如此,但是铅笔画也没有传来,毕竟没有人会画。

对于这件事情,朱翊钧却不着急,他准备等到学宫开学,教与自己一起读书的这些人画画。通过这些人传扬出去,到时候可定能火,等到这种画受到追捧,自己的名字就能传扬出去了。

皇宫大内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匮乏,朱翊钧整天也挺无聊,于是他准备搞事情。

搞事情的方法是什么呢?那就是给老妈弄一个爱好,作为一个泥瓦匠的女儿,老妈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是没兴趣了。朱翊钧准备搞京剧,朱翊钧觉得自己老妈肯定喜欢。

各种故事,各种唱本,况且朱翊钧觉得这是一个宣传阵地。

无论是大明朝还是后世,宣传都非常的重要,现在的情况是宣传掌握着士大夫手里面,自己要想办法抢夺过来。明抢肯定是不行,但是可以暗中进行。

戏曲,绝对是一个好手段,况且经历过宋元的发展,戏曲杂剧大有可为。

比如朱翊钧就知道,被称为曲圣的魏良辅,此时就躲在江苏弄昆曲。昆曲算是非常古老的剧种了,后来徽班进京,演变出了京剧,朱翊钧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搞出来。

魏良辅也别搞昆曲了,进京搞京剧来吧!到时候唱杨家将,唱包公,多好。

朱翊钧觉得自己老妈肯定非常喜欢,后世的慈禧太后不就喜欢看戏。加上老妈的出身,戏曲绝对能够赢得她的青睐。省的有事没事的,总是盯着自己。

“冯保,你去江苏,给朕把魏良辅招进京!”

朱翊钧手里面端着一个小碗,对着荷花池里面的鲤鱼喂食,一边对冯保说道。

冯保一愣,找魏良辅?这家伙是谁啊?虽然魏良辅也做过官,甚至做到了布政使,可是这年头太多了,冯保真是记不得了。心里面不由一紧,难道是有人又在皇上面前嚼舌根了?

看了一眼冯保,朱翊钧眼睛一咪,心里面越发的腻歪了。

原本觉得留着冯保也没什么了,但是现在朱翊钧却越发觉得受到束缚了。冯保的权力太大了,整个皇宫内都是他的人,自己要做点什么事情,根本绕不过他。

“怎么?大伴觉得为难?”朱翊钧沉着脸看着冯保,面无表情的问道。

冯保一愣,小皇上这是怎么了?这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对啊!

“陛下,当然没问题!”冯保连忙说道:“只是老奴不知道这位魏良辅是什么啊!陛下找他做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老奴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啊!”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冯保并未因为自己的穿越而改变啊!

作为皇帝的奴仆,冯保已经忘了作为一个奴仆的本分了,皇上吩咐的事情,也是你能问的?让你去办不去,而且还质问皇上,朱翊钧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万历皇帝会拿着剑砍冯保了。

“那算了,不用找了!”朱翊钧摆了摆手,似乎是觉得麻烦,不在提这件事情。

冯保眼中则是闪过一抹狠厉,他没能从皇上这里问出什么来,但是冯保知道,肯定是又有人搞鬼了。琢磨了半天,冯保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朱翊钧将鱼食递给了身边的宫女,转身回到了乾清宫。

这边朱翊钧回去了,那边冯保就跑到了慈宁宫去了。

“娘娘,陛下今天让我去找魏良辅,老奴觉得又有人在陛下面前嚼舌根了。”冯保恭敬的站在李氏的身后,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氏,一边开口说道。

“魏良辅?什么人?”李氏听到这话,脸顿时就一沉。

冯保此时自然已经找到了魏良辅的资料,便直接说道:“魏良辅是嘉靖五年进士,历官工部、户部主事、刑部员外郎、广西按察司副使。嘉靖三十一年擢山东左布政使,三年后致仕。”

听了冯保的话,李氏的脸就是一沉,这显然有人在影响自己的儿子,想通过自己的儿子达到某种目的。

“去,把皇上给哀家叫来!”李氏沉着脸,上一次没追究,这一次却不成了。虽然深恨那些在皇上面前嚼舌根的人,李氏也觉得应该管教自己的儿子了。

冯保心里面得意,屁颠屁颠的就跑出去了,同时心里面发狠,这一次无论是谁想捣乱,看我不弄死你。

至于十岁的皇帝朱翊钧,冯保根本没放在心上,皇宫里面现在可是娘娘说的算。

朱翊钧坐在乾清宫里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他在等,在等着冯保。这算是一次试探,如果冯保去告状了,还没说什么好话,朱翊钧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了。

老妈那边派人了解自己的情况,这个没问题,但是如果不是据实相告,而是在中间搞事情,这个就不能忍了。

自己十岁,老妈想知道自己做什么,想管着自己,教育自己,这都能理解。正所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如果冯保真的敢搬弄是非,朱翊钧觉得冯保不能留了。

看着冯保跑进来,朱翊钧站起身子:“母亲叫我过去?那就走吧!”说完朱翊钧也没等冯保说话,迈步向着慈宁宫而去,这一次倒要看看冯保说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 坑

冯保看着大步离开的朱翊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就是一沉,下意识的就觉得有些不好。

朱翊钧可没心情搭理冯保是怎么想的,他现在正准备坑冯保一次。

你不是总是去告状吗?你不是总是去打小报告吗?坑你几次,把你坑的找不到东南西北,看你还打不打小报告。来到慈宁宫,朱翊钧就看到了阴沉着脸的老妈。

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朱翊钧笑着扑到了李氏的怀里:“娘!”

看到儿子的样子,李氏的气顿时就泄了一半,自己儿子才十岁,他有懂什么,定是受到了别人的蛊惑。不在针对自己的儿子,李氏自然就把注意力落到了搬弄是非的人身上。

“皇儿,你来的正好,娘有事情问你。”李氏拉着朱翊钧,笑着问道。

“什么事情?”朱翊钧抬起头,眨着大眼镜,一个劲的卖萌。

李氏轻抚着儿子的脑袋,声音柔和的说道:“娘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去找魏良辅啊?告诉娘,是谁让你去找魏良辅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魏良辅的?”

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冯保,慢慢收敛了一些杀机,看来冯保没有乱说话,或者说冯保没怀疑自己,只是怀疑有人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即便如此,朱翊钧也准备坑一把冯保,下一次打小报告你就没这么积极了。

“娘,是这样的,父皇去了,儿臣见娘整日里不开心。”朱翊钧一副被大人抓到的小模样,撅着小嘴说道:“儿臣就想做点什么,让娘开心一下。”

“可是儿臣还小,除了努力读书上进,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听了儿子这么说,李氏心中很是高兴,气就又去了一部分,低着头问道:“那这和魏良辅有什么关系?”

“张师傅教导儿臣,三人行必有我师,要不耻下问,儿臣就询问身边的人啊!”朱翊钧一副理所当然的说道:“然后他们就给儿臣出主意。”

“出了好多主意,不过儿臣都觉得不好,后来他们说外面的王公大臣都喜欢杂戏。”

“娘,你知道杂戏吗?”朱翊钧抬起头,有些得意的说道:“儿臣知道,他们说杂戏很好看,讲的也都是良臣名将的故事,儿臣就想让他们进宫给娘演杂戏。”

朱翊钧蹦跳着,兴奋的说道:“给娘看,当然要找最好的。”

“儿臣就问他们,谁在杂戏上最厉害,他们就和儿臣说,魏良辅最厉害。儿臣就想,既然他最厉害,那就让他到京城来吧!让他找人给娘演杂戏看,让娘开心一下。”

搂着朱翊钧,李氏眼圈有些发红,轻拍着朱翊钧:“皇儿有心了。”

“娘,你别责罚他们好不好?”朱翊钧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氏:“是儿臣问他们的,如果因为他们和儿臣说这些就责罚他们,那以后都没人敢和儿臣说话了。”

“他们都挺怕冯大伴的,上一次就有不少人被责罚了,娘,你要责罚就责罚儿臣吧!”

“张师傅给儿臣讲过一个典故,叫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儿臣不想因为儿臣做的事情,让他们受到责罚,这不是君王应该做的事情。”

看着儿子一脸倔强的模样,李氏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脸,笑着说道:“好,娘答应你,不责罚他们。”

“娘,你真好!”朱翊钧顿时就开心的笑了,仰着头说道:“原本儿臣还想给娘一个惊喜的,可是冯大伴不听我的,儿臣让他去找魏良辅,他都不去。”

“现在惊喜没有了。”朱翊钧一副郁闷的样子,嘟着嘴。

冯保听了这话,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趴在地上磕头,一边磕头还一边说道:“陛下明鉴,老奴不是不听皇命,是不知道魏良辅为何人,也不知道陛下为何找魏良辅,老奴不敢擅自行事啊!”

这话看起来是对朱翊钧说得,其实就是对李氏说得。

李氏也没怪冯保,只是点了点头道:“冯大伴,起来吧!这件事情你做的不错,现在也知道了皇上找魏良辅做什么,那就派人去找吧!”

听了儿子说杂戏,李氏还真想听一听了,自己在宫里的确挺无聊,找点事情做也是好的。

关键是不能辜负了儿子的孝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是,老奴这就去办!”听了李氏的话,冯保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向外面跑去。

看着冯保的背影,朱翊钧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当然知道凭借这一次的事情,不足以离间冯保和自己的老妈,不过一次不行那就多几次。

或许不能让老妈放弃冯保,但是不对他言听计从就行了。

无论是冯保还是张居正,全都需要打压自己来显示他们的权力,连皇上都畏惧他们,其他人岂能不畏惧?尤其是冯保,皇宫里面对这一点感触尤甚。

朱翊钧可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不然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

母子二人自然是谈心到很晚,掌灯之后,朱翊钧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乾清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朱翊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卖萌也是一个力气活啊!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没什么事情发生,朱翊钧在安心的写自己的初级数学。

一个对朱翊钧来说还算不错的消息传了过来,他的陪读已经找到了。一共十六个人,是张居正精挑细选的人。朱翊钧也看了名单,但是没发现什么狠人。

张居正家里面两个人,一个是张居正的四子张简修,一个是张居正五子张允修。

两个人一个十二,一个十一,显然不是一个人生的。

除了张居正外,还有当朝吏部尚书杨博的孙子杨晟,杨晟的父亲则是现在的太常寺少卿杨俊民。彻彻底底的官三代,还有则是吕调阳的孙子吕慎行。

除了这些文官子弟,还有勋贵子弟,英国公之孙张元德,定国公之孙徐弘基,成国公之孙朱应桢。林林总总凑了十六个人,囊括了文臣和勋贵子弟。

最大十二岁,最小的八岁,不说身份和人选,年龄倒是让朱翊钧挺满意。

第二十三章 开学了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背上小书包,我要去学校。

朱翊钧站在大殿里面,任凭宫女打扮着自己,身边背着一个黄色的单肩背包,笔墨纸间全都和书册全都放在里面。面前放着一面铜镜,从镜子里面看过去,当着有几分小学生的模样。

李氏坐在椅子上,看着儿子开心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今天是学宫开学的日子,开学这个词,还是儿子说的,说的多好啊!

“好好照顾皇上,不要出什么问题。”看了一眼张鲸,李氏笑着说道。

关于谁和朱翊钧一起去学宫的事情,太监们倒是竞争的不激烈,毕竟皇宫大内现在做主的可不是小皇帝,而是李氏,巴结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冯保是不想去的,学宫那边和这边不一样,这边能够守着司礼监和李氏,防备有人害自己。

真要跟着皇上跑到了学宫那边,有什么事情容易措手不及。

派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肯定不行,李氏也信不着,于是就派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原本司礼监秉笔太监是很有权势的,因为他提督东厂。

只不过司礼监秉笔太监地位不如司礼监掌印太监,但是因为提督东厂,双方也能制衡。

冯保却有遗照,命他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份提督东厂,在宫内自然是大权在握。只不过在张诚看来,冯保绝对是假传遗诏,先皇怎么可能留下这种遗照。

只不过先皇死了,死无对证,虽然一脸笑容的站在小皇帝的身边,可是张诚的心里面早就开骂了。

旁边的提督御马监太监张鲸,此时也在心里面大骂,冯保这明显是准备支走张诚,老家伙,还真是阴险。

对于几个太监的勾心斗角,朱翊钧自然在清楚不过了,不过朱翊钧可没心情看他们争来斗去的。现在的朱翊钧最关心的就是学宫,去了学宫,朱翊钧觉得自己就能喘口气了。

在这里,朱翊钧整日里都被各种规矩看管着,被各种规矩压缩着,根本就是动弹不得。

“好了,出发!”一摆手,朱翊钧大笑着说道,说完转身就向着外面跑了出去。

“快点跟上!”李氏看到儿子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不过也很欣慰,自己的皇儿如此勤奋爱学,倒是很不错。

朱翊钧来到学宫的时候,伴读的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十六个小孩,整齐的站在那里,虽然最小的才八岁,但是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早慧,不至于出现上幼儿哭闹的情况。来之前,家里面自然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现在自然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皇上驾到!”

随着张诚的一声喊,众人全都跪在了地上,恭敬的说道:“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朱翊钧笑着说道,这么多天,这种场面见的多了,朱翊钧早就习惯了:“来人,把朕给他们准备的衣服和牌子拿上来!”

听了朱翊钧的话,十六个宫女和小太监端着木盘走了上来。

在每一个木盘里面都放着两身衣服,淡青色的颜色,面料看得出是上好的贡品。衣服的上面则是一块牌子,紫檀木雕刻,雕工一看就是御用品质。

每一个木牌正面都是名字,背面则是一条五爪金龙。

“以后你们在学宫都穿这样的衣服,这个牌子是你们的身份证明。”朱翊钧笑着从自己的小包里面拿出了一个木牌,晃了晃说道:“这个是朕的。”

木牌自然没什么用处,顶多也就是一个象征性的东西,但是朱翊钧相信以后肯定会有大用。

“学宫的规矩,上五天修两天,你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太监和侍女伺候。”朱翊钧指着他们身后的太监说道:“他们都是分配给你们的。”

至于侍女,全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这也是朱翊钧提前打好招呼的。虽然朱翊钧很想让他们自己洗衣服做饭,但是现在时机不成熟,而且这些家伙年龄太小了。

十六个人面面相觑,上五天休两天?开什么玩笑,不是进宫读两个时辰就回家吗?难道要在这里呆五天才能回家?听了这话,就有想哭的了。

朱翊钧才懒得搭理他们,哭了有侍女哄着,再说了,熊孩子,哭哭也就习惯了。

要知道这里面可有不少勋贵自己,无论是成国公的孙子朱应桢,还是定国公的孙子徐弘基,那将来都是坑货。朱翊钧还准备用他们为勋贵树立榜样,自然不会让他们纨绔下去。

“好了,现在解散,让各自的太监带着去找房间,两个人一间。”说完之后,朱翊钧一摆手:“半个时辰之后吃饭。”说完这句话,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的四子张简修道:“你和我一个房间。”

张简修一愣,指了指自己,瞪着老大的眼睛,自己和皇上一间?

站在张简修身边的则是他的弟弟张允修,也是瞪着老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

十六个人除了这对兄弟之外,表情各异,谁都没想到皇上居然挑选张简修和他住一起。有不敢置信的,有什么都不明白,也有嫉妒的。

朱翊钧看着他们,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们的家里面都给他们灌输了什么。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们说,以后在学宫之中,咱们不论君臣,只论同窗。”朱翊钧指着自己说道:“在这里,我也不称朕,只说我。”

“张简修,咱们去挑房间。”朱翊钧说完这句话,转身对张简修说道。

张简修一直处于懵逼的状态,听了朱翊钧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就准备躬身行礼。朱翊钧一拉张简修:“行了,不是说了别来这套。”

整个院子的房间很多,早就布置完了,连摆件都是一样的。

进入房间,左右各有一个套间,正中央是会客厅,左右各一个卧房。后面则是伺候的太监和宫女的房间。在正厅的正后方,则是一间书房。

朱翊钧进入房间之后,满地的点了点头,布置的不错:“简修,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第二十四章 把兄弟

学宫房间的布置基本上都差不多,朱翊钧的房间都是一样的,说是去看张简修的房间,其实朱翊钧就是想和张简修聊一聊。朱翊钧对张简修可是很看重的,谁让人家是张居正的儿子。

张简修就有些拘谨了,毕竟面对的是皇上啊!

听了朱翊钧的话,张简修点了点头,他还没有从之前分房间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来这里之前,张居正可是叮嘱过张简修,多多接触,多多影响,可是住一起就有些不习惯了。

“简修,你在家里面都学什么?”进了房间之后,朱翊钧笑着坐到了椅子上,见张简修低眉顺眼的站在旁边,朱翊钧无奈的说道:“坐下聊。”

“咱们以后在这里可是要做很久的同窗,我并不是说了吗,在学宫,咱们只论同窗之谊。”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敢这么干啊!

虽然在心里面腹诽,可是张简修还是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开蒙之后,学了四书,治《春秋》。”

朱翊钧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了科举准备的,四书是必考,五经之中择其一,称为治学。张简修治春秋,就是类似后世的选修五经之中的《春秋》。

想了想,朱翊钧点头说道:“六艺可有涉猎?”

儒家子弟,君子六艺,分别是礼、乐、射、御、书、数。

君子六艺里面,礼乐就不用说了,射是射箭,御是驾马车,以前打仗的时候是战车,所以要赶马车。儒家也是讲究文体全面发展的,只不过现在书生大多荒废了。

在汉唐之时,儒家还是讲究出将入相,说得就是如朝能为良相,出朝能为良将。

只不过到了宋朝,程朱理学大兴,加上文官打压武将,士大夫一下子起来了,也就没了出将入相的说法,毕竟武将的地位太低了,直接被踩到了泥里。

现在没有战车了,御也就变成了骑马,现在能骑马的儒生可不多了,大多数都是坐轿了。

明朝初年的时候,还都是骑马或者坐马车,以人为畜不提倡,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早就松动的不像样子了。书法就不用说了,没有一笔好字,考科举都没戏。

朱翊钧提到君子六艺,重点自然是数,比起什么四书五经,数学才是王道。

不过朱翊钧的问题,让张简修有些尴尬,迟疑了片刻,开口说道:“都学了一些,只是浅薄了一些。”

朱翊钧自然是不相信,他本身也没报什么希望,于是笑着说道:“咱们学宫,教导的是君子六艺,以后慢慢学也就是了。接下来的几天,这里会进行摸底考试。”

“摸底考试?”张简修一愣,这摸底考试是什么鬼?

“总要了解大家都学了什么,也好因材施教不是。”朱翊钧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向外看了看,朱翊钧笑着说道:“走了,换衣服,该吃饭了。”

张简修自然不敢反对,送走了朱翊钧便回去换衣服了。

食堂设在后面的大院里面,朱翊钧和张简修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在谈论什么,见到朱翊钧进来了,连忙站起了身子行礼。

看着都穿着同样衣服的这些人,朱翊钧笑了笑说道:“行了,都免礼吧!我不是说过了,在学宫里面,我与你们只是同窗,以后都不许在行礼了。”

听了朱翊钧的话,大家虽然都起身了,可是也没人敢坐下。

朱翊钧自然不能像后世大学那样要求他们,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于是笑着说道:“都坐下吧!”

看了一眼身后的张诚,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开饭吧!”

张诚答应了一声,伸手去招呼太监和侍女开饭了。

饭菜很简单,四个菜一个汤,两荤两素。当然,只是看起来简单,有御厨的烹调,自然是非常美味的。这是第一顿饭,后面也会有更多的样式,可以随心取用。

接下来的几天,学宫这边进行了一场摸底考试。

其实朱翊钧也明白,这些小家伙说什么摸底,基本上学得都差不多了。都认识字,简单的开了蒙,有的好一些,学了四书,有的则是连《论语》都刚开始学。

不过朱翊钧也不在乎这些,识字就好了,不用教导识字,省了不少功夫。

朱翊钧忙着学宫的事情,朝堂上面也稳定了下来,不过又出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给太后上尊号。现在皇帝也稳定了,这件事情自然要提上日程。

礼部自然是按照规矩,给陈氏上尊号仁圣皇太后。

这是按照规矩来的,自然没话说,可是事情真的是这样,那就好了。

可是大家都知道,陈皇后虽然嫡母,但是却不是皇帝的生母。嫡母上了尊号,生母怎么办?皇宫大内早就传出了消息,要给李氏上尊号。

冯保等太监也是使劲的鼓吹,这可是讨好李氏的机会。

朝堂上吵得是乌烟瘴气的,反对的很多,支持的也有一些。

京城福德楼,二楼的包间里面,两个人正在见面。这两个人其实是一对拜把兄弟,这个世界把兄弟何其多,只不过这对兄弟非同一般,在整个京城都是有头面的人物。

桌子左侧坐着的东厂的掌刑千户徐爵,他可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太监冯保的心腹。

右侧则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留着一撇八字胡,身穿淡青色的长衫,头戴方巾,此时手中把玩着一个茶杯,轻酌慢饮,这个人正是张居正的管家游七。

徐爵和游七是把兄弟,昨天刚结拜的,烧过黄纸的。

“大哥,干爹的话我带到了。”放下手中的茶杯,徐爵笑着说道:“干爹说了,太后的尊号一定要上,皇帝生母如果没有太后尊号,宫里面不会开心的。”

游七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这件事情还请冯公公放心,我会禀告我家姥爷的。”

“如此就最好了!”徐爵也笑了,他知道游七这么说,这件事情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离开了福德楼,两个人就各自回去复命了,作为张居正和冯保的代表,他们负责沟通。虽然刚开始这种沟通,但是从第一次看来,还算顺利。

第二十五章 扶摇直上九万里

离开福德楼,游七径直回到了张府,以游七在府里面的地位,自然不用其他人通报之类的。穿过灰狼,走过拱门,游七直接来到了张居正的房间。

正值太阳落山之际,张居正正在吃晚饭,见到游七进来,也么说话,继续低头吃。

这些日子,张居正可以说忙得脚不沾地,高拱离开,稳定朝局就成了第一要务。给皇上选伴读,在加上给太后上尊号,还要去给皇上上课,张居正没累死,已经很坚挺了。

现在朝局初步稳定,没出大乱子,伴读事情完结,张居正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姥爷,冯公公那边是为了给太后上尊号的事情。”游七也不犹豫,直接将徐爵见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游七递过来的水杯,轻抿一口,张居正笑着说道:“早就想到了,现在冯保要做的是稳住自己在宫里面的地位,给太后上尊号,自然是好机会。”

“冯保虽然看起来势大,弄走了高拱,但是他也害怕,害怕今天的高拱就是明天的他自己。”

对于张居正的话,游七又何尝不明白,同时游七也知道,自己家的姥爷说的是冯保,但是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只不过游七没有开口说什么,因为这不是他能置喙的事情了。

“李太后的尊号是一定要上的。”张居正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冯保要稳固自己的地位,自己又何尝不是,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李氏对自己生出厌烦之心。

给李氏上太后尊号,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作为皇帝的生母,李氏怎么可能不想做太后。如果这件事情办不好,自己和冯保基本上都会被李氏嫌弃。

张居正也知道,这件事情很麻烦,非常的麻烦。

无论是成化年间给周太后上尊号,还是嘉靖年间的大礼仪,全都是因为上尊号,结果闹得不可开交。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小事情,搞不好要出事情的。

对于张居正来说,现在是稳定压倒一切,一切不稳定的因素,全都要打倒。

朝堂上可以说草木皆兵,所有人都在担心张居正对高拱的人进行清算,同时也在担忧冯保的报复。大明朝立国以来,太监清算起来,下手可是足够很狠啊!

这绝对不是张居正想看到的,作为一个胸怀改革大计的首辅,蝇营狗苟的政权斗争,在张居正看来,格局太小了。

“老爷,如果给李贵妃上太后尊号,那陈皇后那边,舆情怕是对老爷不利啊!”游七看着张居正,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提问。

游七知道以自己家老爷的智慧,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个。

“那就上双尊号。”张居正笑了笑,拿起手绢擦了擦嘴,笑着说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但是有两个太后有什么的。明天你去找徐爵,把这个想法透露给冯保。”

“如果宫里面没有意见,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高拱离开,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张居正自信能够压服朝堂,上双尊号的事情,肯定不会有太多人反对。即便是发对,奏折到了内阁和司礼监,直接扣下也就是了。

“正好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人心!”张居正心里面暗道。

“把这些全都收了吧!”站起身子,张居正转身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皇宫大内,冯保的手下徐爵也将张居正答应的事情告诉了冯保。只不过徐爵却没有太高兴,而是有些不忿的说道:“干爹,咱们是不是对张居正过于看重了?”

“蠢货!”冯保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徐爵,骂道:“咱家从王府的时候就跟着先帝了,深知张居正为人,宫里面李娘娘也很信任和倚重张居正。”

“难道你还想赶走张居正啊?赶走了他,你去内阁做首辅啊!”

徐爵讪讪的笑了笑:“那他能办成这次的事情吗?”

“那就要看张某人的手段了。”冯保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如果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张居正怕是也坐不稳这个内阁首辅了。你勤联系这游七一点,这件事情不能出纰漏。”

“孩儿知道了。”徐爵点了点头,恭敬的说道。

学宫内,朱翊钧此时则是在和张简修探讨学问。

朱翊钧手中拿着的是一本奇怪的书,张简修从来没见过。用皇上的话来书,这本书乃是皇宫内的算学秘术。皇上当时说的话,张简修还记得。

“你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你知道吗?

简直百年一见的算学奇才啊!我这里有一本算学秘籍,学成之后,你就能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啊!”

“陛下,这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是何意?《逍遥游》中记载‘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可是出自这里?”

张简修记得,当时皇上看你自己的眼神,非常的怪异,嗯,就是怪异。

“你咋不上天呢?”这就是朱翊钧给张简修的回答。

最终张简修也没有得到皇帝的解释,但是他看到了皇上说得那本秘籍。一本像是鬼画符一样的秘籍,此时此刻,朱翊钧正在对张简修显呗,是的,显呗。

“既然你也学过算学,那我给你出一道题。”朱翊钧耳朵上别着一根铅笔,将一张纸铺在桌子上,然后拿下笔,换了一块方形的田地。

“你看,这是一块田,这边是河水来处,也就是进水口,这边是出水口。”

“如果单独开放进水口,那么一刻钟可以注满水,单独开放出水口,则需要两刻种排干净。如果进水的同时,忘记堵住出水口了,那么多长时间能够灌满这块田?”

张简修听着皇帝的问题,挠了挠头,这是什么问题,这个也能计算?

“这个,这个,陛下,这个我不会计算啊!”

朱翊钧疑惑的看着张简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不能为了拍我的马屁,知道也当不知道,你这样我会不高兴的。这样,你能计算出来,我送你一本算学秘籍。”

第二十六章 闻鸡起舞

“陛下,我这不知道!”张简修苦笑着说道,也不知道皇上从哪里搞来这么刁钻的题目。自己虽然学了一些算学,但是并不精深啊!

自己还是以四书五经为主,毕竟要考科举的啊!

“那好吧!”朱翊钧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这本算学秘籍就送给你了,看在你是一个百年难遇的算学奇才的份上!”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走了,睡觉去了!”

朱翊钧跑去睡觉了,张简修却失眠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朱翊钧已经起床了,看了一眼身边的张诚,打了一个哈切说道:“朕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快点拿过来。”

“准备好了!”张诚点了点头,连忙对着小太监招了招手。

只见两个小太监抬着一面铜锣,很大的那种,旁边还有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一个锣锤。朱翊钧也不客气,伸手拿起锣锤,对着铜锣就狠敲了一下。

咣!

掏了掏耳朵,朱翊钧呲牙咧嘴的瞪了一眼张诚:“你怎么想的,弄这么大一个铜锣,耳朵都震聋了。”

张诚也是一脸懵,摇了摇脑袋,皇上刚刚说什么?没听清,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

“行了,抬下去吧!”朱翊钧摆了摆手,还想着抬着铜锣叫醒这帮学生,现在看来是没戏了,出师不利:“去,叫他们起床,懒床可不是好习惯。”

张诚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小条件去叫起床了。

这个时候张简修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打着哈切,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顶着一对大黑眼圈,四下看了看,见到朱翊钧行礼道:“参见皇上!”

“行了,不是说了不用行礼了吗?”朱翊钧笑着说道:“不错,你起得挺早啊!”

“我是被锣声吵醒的,这么早,谁敲锣啊!”张简修一脸苦闷的说道:“真是扰人清梦。”

朱翊钧一头黑线,开口说道:“是我让人敲得,以后锣响就要起床,岂不闻闻鸡起舞,我们要效仿先贤,走,咱们也要闻鸡起舞了!”

张简修一愣,他没想到居然是皇上让人敲锣了,还有什么闻鸡起舞,确定这里是上学的地方?

不过张简修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是学宫,皇上说的算啊!

十六个人全都起床了,一个个睡眼惺忪,年纪小的还一副要哭的模样,朱翊钧才不管他们是不是要哭,直接开口说道:“闻鸡起舞,走了,跟着我去跑圈了。”

晨跑,这是朱翊钧安排的,他可不想培养出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沿着西苑晨跑,朱翊钧心旷神怡,不得不说,这里的风景真不错。朱翊钧在前面带队,其他人紧随其后,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皇上让跑,那就跟着跑吧!

晨跑之后就是洗漱,浴室早就准备好了,跑完步的人全都洗澡。

朱翊钧跑的一身是汗,舒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活动开了。

洗完澡便是吃饭,然后就是上课了,张居正来的很早,给万历皇帝上课,这是张居正最重要的事情。一来是想教育好朱翊钧,二来则是为了做给李氏看得。

毕竟李氏对自己皇儿异常看重,教导好了皇帝,也就讨好了李氏。

张居正讲课一个时辰,然后就离开了,剩下的时间就是朱翊钧自己安排的课程了。

“今天我带你们玩一个很厉害的游戏,他的名字叫做蹴鞠。”朱翊钧笑着将准备好的球拿了出来,朱翊钧要玩的自然不是古代的蹴鞠,而是后世的足球。

场地早就准备好了,或者说就是在草地两侧各自树立了一个球门。

“咱们十六个人分成两队,每队八个人,一个守门员。”朱翊钧带着众人来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球场,详细的讲解了规则,最后朱翊钧说道:“每场比赛半个时辰。”

对这些小家伙说完之后,朱翊钧又对张诚吩咐道:“你计时,半个时辰。”

按照年龄大小分队,两个十二岁的孩子为队长,一边是张简修,另外一边则是成国公的孙子朱应桢。两个人跃跃欲试,显然这个游戏他们很喜欢。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十六个人追着一个球开始奔跑。

在朱翊钧这边忙着踢足球的时候,冯保的干儿子徐爵再一次见到了张居正的管家。这对把兄弟见面之后,自然是非常的亲热,聊得也是十分的投机。

“我们家姥爷有一件事情想告诉冯公公。”客套的差不多了,游七开口说道。

徐爵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大哥请说!”

“我们家老爷说了,如果为陈皇后上太后上尊号,将陛下生母置于何地?如果为李娘娘上尊号,则不和礼法,必遭天下非议,也会让人苛责李娘娘。”

“这样做对陛下的名声也不好,所以我们老爷响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徐爵眼睛一亮,这件事情很难办,他自然已经听干爹冯保说了。如果直接给李娘娘上尊号,肯定是物议沸腾,用干爹的话说,死脑筋的人太多。

可是给陈皇后上尊号,那将李娘娘置于何地?

对于冯保来说,只要给李娘娘上了封号,李娘娘开心,那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前提是不能闹腾,真要是硬上,那肯定会闹腾,李娘娘必然不开心。

“我们家老爷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给李娘娘和陈皇后都上太后尊号。一个皇后,一个陛下生母,取舍很难,那就都上太后尊号好了。”游七笑着说道。

“我们家老爷说了,只要宫里没意见,剩下的事情我们老爷来做。”

徐爵咂咂嘴,这办法这么简单?真的能行?不过这不是他该问的,点了点头:“七哥放心,我回去就和干爹说,有了答复我第一时间通知七哥。”

游七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就恭候佳音了!”

对于张居正来说,其他人的意见不重要,李娘娘怎么想的才重要。如果李娘娘不接受,只想自己做太后,那就不能贸然上双尊号,不然就会惹李娘娘不快了。

第二十七章 给冯保挖坑

冯保在得到了徐爵的汇报之后,不得不感叹张居正的头脑,自己怎么就没这么脑袋呢?要是自己想到的,直接上奏,那岂不是功劳全都归自己了。

作为一个读书读了这么多的冯保,此时也不得不感叹,自己和张居正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行了,咱家知道了!”冯保点了点头,将徐爵赶了出去,然后自己转身就向着慈宁宫而去。这样的好事情,必须要第一时间献给李娘娘,迟则生变啊!

李氏这几天的心情真的不太好,原因自然就是因为太后尊号的事情。

给自己上尊号,于理不合,陈皇后何以自处?这要是闹起来,对自己的儿子也不好啊!可是不给自己上尊号,这心里面自然是非常的不舒服的。

皇后不是自己的也就算了,可是太后也不是自己,这就不合适了,母凭子贵啊!

冯保兴冲冲的跑进慈宁宫,但是他看到了朱翊钧,这让冯保一愣,皇上不是去学宫了,这怎么回来。皇上离开这几天,皇宫里面可是肃静不少。

此时在皇宫里面,朱翊钧拿着一个布偶,正笑着给自己的妹妹讲故事。

“白雪公主来到了森林里面,她又渴又饿,于是就晕倒在了森林里面。”

冯保走进之后,也听到了朱翊钧再说的话,白雪公主?这是什么封号?不过冯保暂时没心思管这些,他这一次可是来立功的,听故事的事情先放一放。

对于自己的这个七岁的小妹妹,朱翊钧可是喜欢的紧,比那个淌着鼻涕泡的弟弟朱翊鏐要喜欢多了。

小丫头多可爱,萌萌哒,臭小子就是熊孩子。

“这个布偶就是白雪公主,过几天朕让人给你做一套七个小矮人。”朱翊钧见到冯保来了,站起身子拉着自己的妹妹,笑着说道:“走,咱们该进去了。”

永宁公主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皇帝哥哥,你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别着急,等出来在和你说,现在咱们去看看冯大伴来做什么。”朱翊钧说完就拉着妹妹永宁公主向里面走。领着妹妹,朱翊钧的心头又起了干掉冯保的想法。

关键是冯保这货有优点,但是也有缺点,而且缺点还是十分的明显,让朱翊钧有些迟疑。

当然了,主要是毒药不好搞,以皇帝之尊,总不能跑去要砒霜吧!自己配置的话,暂时还不行,没有玻璃烧杯试管酒精灯,去搞化学实验是不行的。

别到时候毒药没弄出来,先把自己弄挂了。

当然了,无论冯保死不死,自己妹妹永宁公主的事情,绝对不会在发生了。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万历十年的时候,自己封了妹妹为永宁长公主,并为之选驸马,由司礼监太监冯保负责。冯保在收受贿赂后选择京城中一位身患痨病的富家子弟梁邦瑞,老妈也被他蒙在鼓里。

婚礼当日,梁邦瑞竟鼻血不止,沾湿礼服,几乎不能完成仪式,而太监们竟还坚称是挂红吉兆。

梁邦瑞在结婚后又遭到太监、宫女屡次勒索,且被打骂,不到两个月便告身亡,永宁公主竟终生不识闺房之事

万历二十二年,永宁公主逝世。

在朱翊钧看来,那个梁邦瑞绝对是一个痨病鬼,得的就是肺痨。

一心想娶公主,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冲喜。想依靠公主来做官富贵,那是不可能的。明代做驸马非常的困苦,一旦做了驸马,直系近亲便不可为官。

梁家谋求公主,其实就是为了拿公主冲喜,这世界上还有比公主冲喜更好的吗?

梁家可恶,冯保更可恶,从这件事情就能看出来,冯保这货从来没把皇家放在心里面。一个心中没有畏惧,敢做这样事情的太监,不杀不足以平皇愤。

“等我搞出氯化钾,第一个毒死你!”朱翊钧心里面暗自嘀咕了一句。

虽然张诚张鲸之流或许不如冯保,或许残暴,但是朱翊钧不在乎。况且朱翊钧也没打算利用太监做什么,冯保的位置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张宏就非常合适。

一个正直的太监,一个没什么权力欲望的太监,比冯保强多了。

“皇帝哥哥,你怎么了?”永宁公主看着朱翊钧,自己的皇帝哥哥刚刚好冷啊!

“没事,咱们快点进去!”朱翊钧笑着拉着永宁公主进去,刚进去就看到冯保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在这里说着他的好办法,自然就是上双尊好的事情。

只不过冯保没看到,大殿里面的人全都神情怪异,看向冯保的目光也都充满怜惜。

李氏也看着冯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眉头微皱,与冯保想象中的高兴不一样。

在冯保看来,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毕竟李娘娘对陈皇后还是很尊重的。上双尊号,一举解决了很多麻烦,况且这皇宫里面谁都知道,李娘娘才是说的算的,难道李娘娘连一个尊号都不愿意给陈皇后。

“冯保,这主意真的是你想出来的?”李氏看着冯保,淡淡的说道。

冯保心里面咯噔一下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来这里报过了?

顿时冯保就怒了,这是谁啊!走漏消息了?是张居正那边,还是自己这边,又或者是有人也想到了?一时间冯保心乱如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冯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刚刚自己可是说这是自己想出来的啊!

现在改口,那不是打自己的脸?说是张居正想出来的,自己刚刚想据功劳为己有,那成什么了?咬了咬牙,冯保决定死不承认,反正你想我也想,两个人想到一起去,那也不算什么事情。

“回娘娘,的确是老奴想出来的。”冯保跪在地上,斩钉截铁的说道。

“娘娘,冯保不但将张阁老的主意说成是自己的,还敢欺瞒娘娘和皇上,冯保这是不忠,是欺君,娘娘,应该降罪冯保,此风决不可长啊!”

李氏也皱起了眉头,冯保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冯保,哀家再问你一次,这主意真的是你想出来的?”李氏阴沉着脸看着冯保,声音低沉了很多。

第二十八章 冯保怂了

此时冯保的心都要提起来了,这到底是谁进了什么样的谗言,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皇宫大内的太监告状,早就是常态了,而且非常的擅长。

虽然心里面发誓要给告状的人好看,但是冯保知道现在的自己该怎么办。

要是承认了自己贪下了张居正的功劳,不说张居正怎么想,单单是李娘娘怎么想啊!可是要是不承认,李娘娘认定了自己在说谎,那以后在宫里面还怎么混。

再说了,这件事情要是被张居正知道,张居正心里面会不在意?

一时间冯保的思绪混乱,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也没想出什么办法。

朱翊钧站在回廊处,拉着自己的妹妹永宁公主看热闹。被冯保恨得牙痒痒的,在李娘娘面前告黑状的人,自然是就是朱翊钧,朱翊钧现在真的很好奇冯保会怎么想。

在知道外面闹给太后上尊号的事情之后,朱翊钧就盯上了这件事情。

不说其他的,双尊号这件事情,其他的好处没有,但是能够得到母亲的好感,这个是肯定的。朱翊钧却不会提出这个想法,一来这个于理不合,会让人对小皇帝诟病。

二来,朱翊钧不想表现,不想出头,不然会很麻烦。

至于怎么得到好处,那做法就简答了,过来告诉母亲这个消息,而且还是非常高兴的,让母亲感受到自己的关心和孝顺,这就足够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朱翊钧也摸到了宫里的一些脉络,对冯保和老妈的性格也有些一些了解,所以做了这一次的尝试,没想到还真的弄对了。

冯保为人贪财,有手段,阴狠,但是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自己老妈的支持下。

固宠,这对于冯保来说是最重要的,那么上双尊号这件事情,冯保会放过?显然是不会的。对于自己老妈和陈皇后的关系,冯保在清楚不过了。

自己的老妈绝对会同意,而且还会很高兴的同意。

朱翊钧赌冯保会选择将功劳揽到自己的身上,反正他要是不揽到自己的身上,那就算了,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可是他要是揽到自己的身上,那就够他冯保喝一壶的。

说起来也简单,朱翊钧就先跑来了,到母亲这里报告好消息。

自己的老师张居正想出了双尊号的办法,朱翊钧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于是就跑来告诉自己的母亲了。至于朱翊钧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偷听来的。

那么是怎么偷听来的,是张居正和冯保商议的时候听来的。

张居正想让冯保试探一下李氏的意思,冯保满口答应了,这个过程中被朱翊钧听到了。

朱翊钧这摆明了就是撒谎,可是谁敢说皇帝撒谎?冯保敢吗?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是以后知道了,跑去告状,呵呵,他不告状还好,要是告状,死的更惨。

跑到一个母亲那里说“你儿子撒谎了”,你看看会有什么后果。

关键是这件事情还牵扯到冯保,到时候就会给人一种感觉,你冯保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自己,居然把脏水泼到了陛下的身上,你就是这么做奴婢的?

冯保只能是有苦说不出,憋死也只能憋在心里面。

况且朱翊钧相信,张鲸之流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朱翊钧抬头看着张鲸,估计很快宫里面就会有传言了,冯保结交张居正,图谋不轨啊!

至于证据,那就是原本张居正出的主意,冯保来领赏,这里面没问题?是不是两个人合伙欺骗李娘娘?是不是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种东西不可能拿到台面上来,解释都不好解释,而且一旦被怀疑了,估计离失宠也就不远了。

不过朱翊钧可不打算掺和这些事情,他早就打算好了,自己就是点完火就跑,剩下的就看他们斗法。

坑一次不行,那就在坑一次,朱翊钧相信,坑几次之后,冯保还不失宠。

事实上,李氏已经对冯保不满了,刚刚经过了高拱事件,李氏的心里面非常的没底,或者说有些害怕。现在冯保又和张居正勾连,李氏想不多想都不行啊!

冯保汗如雨下,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娘娘恕罪啊!是老奴一时糊涂,贪墨了张大人的功劳。”

“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冯保果然怂了,真是太让自己失望了。

这一次的安排,朱翊钧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现在打下来了,没打干净,朱翊钧略微有些失望。

冯保真要是硬抗,或者自己的老妈也会认下来,并且不会惩罚冯保,但是心里面这根钉子肯定就埋下来了。毕竟说是冯保自己想出来的,是巧合,老妈也不会相信。

不过现在冯保怂了,虽然也会埋下钉子,但是远不如不承认来的深刻。

看着趴在地上的冯保,朱翊钧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冯保也是在宫里面经过厮杀的太监,或者对外朝的斗争不甚了解,但是皇宫大内的斗争,的确是很擅长。

在第一时间,冯保就选择了损失最笑的选择。

后世投资都有及时止损的说法,冯保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给自己挖坑,但是冯保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跳进坑里面了,想要爬出去是不可能了。这样说出来,虽然娘娘会生气,但是绝对不会气到不行。

虽然可能会得罪张居正,但是冯保相信,张居正还要依靠自己,也不会如何的。

李氏看着趴在地上哭的冯保,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也是糊涂,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下不为例!”

看着自己的老妈,朱翊钧摇了摇头,冯保还真是得宠,这处罚也太轻了。转头看到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的张鲸,朱翊钧又笑了,你要加油啊!

“母后,母后!”朱翊钧拉着永宁公主从回廊里面出来,从外面跑了进来,笑着说道。

看到自己的儿子女儿,李氏心情好了不少,还是自己的儿子乖巧,不但孝顺,还诚实,没把功劳据为己有,这才是皇帝的样子。

想到这里,李氏看了一眼冯保,让这样的人跟在自己儿子身边,真的好吗?

第二十九章 愤怒和庆幸

如果朱翊钧知道母亲的想法,心里面肯定高兴,这就是自己挖坑的后遗症了。

冯保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狠狠的喝了一杯茶,随后又把茶杯摔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非常的狰狞。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被坑了,老虎不发威,真拿自己当病猫了。

“三德子,查清楚了吗?”冯保看着从外面进来的小太监,阴沉着脸问道。

自从被朱翊钧赐名之后,三德子的地位就直线上升,成为了冯保众多干儿子中的心腹。

“回干爹,查清楚了。”三德子连忙说道,他可不想触怒干爹,这个时候惹干爹生气,那是一定没有好果子吃的。不敢迟疑,三德子连忙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干爹,是皇上去找的李娘娘,说得这件事情。”

“皇上?”冯保一愣,随后就更愤怒了,他终于弄明白为什么李娘娘会坚信自己说谎了,原来是皇上去了。上一次也是通过皇上的嘴,这人还真是阴险。

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冯保阴沉着脸说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干爹,是这样的,皇上去了慈宁宫,说是,说是,说是无意中听到了张大人和干爹的谈话。”三德子看着冯保,小心翼翼的说道:“谈话的内容就是双尊号的事情。”

“还说了,当时是张大人提出来的,然后干爹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虽然三德子说得很隐晦,可是冯保如何不明白,想来也是夸奖自己和张居正的。

通过皇上的嘴说这件事情,等于事先挖好了坑,然后自己一头就撞了上去。结果自然是撞得头破血流,自己越是夸奖自己功劳大,越显得自己像个小丑。

这一次的脸丢大了!

“知道是谁给皇上出的主意吗?”冯保的脸色更难看了:“到底是哪里走漏了消息?”

冯保可以肯定,消息一定走漏了,不然对方不会挖了坑等着自己。冯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爵,是不是他办事不牢,大嘴巴,这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或者说是张居正那边走漏了风声?无论是谁,这个人一定要找出来。

冯保可以说心惊胆战了,对方的谋算简直如杨羚挂角,事前一点痕迹都没有。

笃定自己会把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这人显然对自己非常的了解。将一切都算无遗策,还是针对自己,冯保怎么可能不害怕,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干爹,没查出来!”三德子小声的说道,见冯保凶狠的眼神转过来,三德子连忙说道:“但是我怀疑是张诚张公公。”

“干爹您想,皇上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定然是有人相告,皇上这些天一直都在学宫,为何今天突然就回来了?是谁传递的消息,是谁怂恿的皇上?”

“这些天陪在学宫的,可就只有一位张诚张公公啊!”

听了三德子的分析,冯保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张诚,居然敢谋算自己了。

知道了是谁,冯保反而没那么生气了,看了一眼三德子,冯保摆了摆手:“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说完自己先站起身子去休息了。

这一次的亏,冯保决定吃下来了,事到如今翻盘无望。

对方最高明的地方就是利用了皇上,借由皇上的嘴说出来。难道自己要跑去告状,说皇上撒谎了,自己没和张居正见面,也没说过这些话。

冯保可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真要做了,下场肯定比这样惨。

证明又如何?

证明了皇上撒谎,难道还能让皇上认错?真要是那么做了,那就真的把皇上给得罪了。现在自己和皇上关系好,为了这件事情得罪皇上,简直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冯保心里面顿时一阵后怕,随后又是一阵庆幸。

如果自己不承认,或者反驳,那事情就大条了,或许对方正希望自己这么做。想到这里,冯保也要为自己的机智点一个赞了,幸亏自己反应快。

虽然自己被李娘娘训斥了,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发誓要报仇之后,冯保便睡下了,只不过这一晚上也没睡觉。

第二天一早,冯保起的很早,宫门一开,冯保就让人把徐爵找了来。无论是从哪里走漏的消息,一定要查到,不然总是走漏消息,谁受得了。

见到冯保,徐爵一脸的忐忑,因为冯保黑着脸,这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咱家问你,昨天你见了游七之后,可曾见过其他人?可曾将消息泄露给其他人?”问完话,冯保盯着徐爵,目光灼灼,想要从徐爵的身上看出一点什么来。

徐爵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干爹明鉴啊!孩儿为干爹办事,一直都是尽心尽力,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孩儿拿到消息之后,一点都没敢停留,直接就送进宫给干爹了。”

“至于说将消息告诉其他人,孩儿岂是那般不知道轻重的人,事关重大,孩儿怎么敢告诉其他人。如果孩儿干的,孩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干爹明鉴啊!”

看着徐爵的样子,冯保虽然心里面还有些怀疑,但是也相信了大半。

毕竟徐爵跟着自己多年,一直都是自己的心腹,他没理由背叛自己。以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背叛自己,对徐爵有什么好处,难道还能有人开出比自己更高的价码。

“你出宫去,出宫去见游七!”冯保看着徐爵,开口说道:“告诉游七,消息泄露了。”

虽然自己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但是冯保敢肯定,张居正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会找人去查。说不定张居正还能去问皇上,张居正与自己不一样,他是皇上的老师。

徐爵连连点头:“干爹放心,孩儿这就去!”

“等一下!”想了想,冯保又叫住了徐爵,这一次自己贪了张居正的功劳,这件事情也要解释一下:“我写一封信,你交给游七,让他带给张阁老。”

这一次被栽赃暗算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人,还有张居正,这要不好好的利用,自己就不是冯保了。

第三十章 玻璃烧出来了

在那边搞完事情之后,朱翊钧就回到了学宫,至于后续如何,朱翊钧并不怎么关心,反正就是随手为之罢了。

不过看到张诚的时候,朱翊钧的表情有些莫名。

虽然不知道冯保会如何,但是朱翊钧觉得冯保一定会把张诚作为第一嫌疑人,毕竟这些天都是他跟在自己的身边。关键是张诚和冯保之间,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合,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只不过学宫放假两天,此时的学宫也没有其他的学子,朱翊钧一个人在学宫里面溜达。

“陛下,武清伯求见!”张诚躬身跟在朱翊钧的身后,听到小太监的禀告,连忙走到朱翊钧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对于武清伯,张诚可不敢得罪。

武清伯的大名谁不知道,那可是正经八百的国丈,是当今李娘娘的父亲。

关键是这位武清伯李伟,基本上没什么下线,撒泼打滚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李娘娘对这位老爹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狠心处置一番吧!现在外甥当了皇帝,这位自然更加的横行无忌了。

“姥爷来了?”朱翊钧则是很高兴,难道是玻璃的事情有上下了?

“快点让姥爷进来!”朱翊钧连忙说道,他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武清伯李伟很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朱翊钧,李伟连忙躬身行礼:“臣参见陛下!”

朱翊钧连忙去把武清伯搀扶住,笑着说道:“姥爷这是做什么,不是早就说了,姥爷觐见免参,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今天留下来吃饭。”

“张诚,你去安排!”朱翊钧说着就准备把张诚给打发走了。

简单的聊了几句,朱翊钧直接摆手说道:“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等到周围没人了,朱翊钧带着李伟来到了一座小亭子,朱翊钧先坐下,然后让李伟也坐下,这才开口问道:“姥爷,可是玻璃的事情有上下了?”

上一次弄出了毛玻璃,朱翊钧觉得这一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回陛下,的确是玻璃制作出来了!”李伟笑着从怀里面拿出一块玻璃,圆形的玻璃。

伸手拿过来,朱翊钧摸了摸,很好,很平整,并没有毛躁的感觉。在翻看一下,透明度也非常好。显然这一次的玻璃合格了,这让朱翊钧松了一口气。

“姥爷,产量如何?是否能够制作大块的?”

这才是朱翊钧关心的,搞到大块的,自己就能做大棚了,想到冬天没有蔬菜吃,朱翊钧就觉得很蛋疼。

“还不行!”李伟摇了摇头:“大块的能做,但是做出来的透明度不好,有气泡。”

朱翊钧一愣,这个他倒是不在乎,做大棚的玻璃,也不一定非要那么透亮,有就行了。想了想,朱翊钧开口说道:“让匠人继续试制,这种大玻璃倒是记载着用法。”

李伟一定顿时眼睛一亮,这些日子他可是整日盯着玻璃,那都是钱啊!

朱翊钧也不犹豫,让人拿来了纸张和铅笔,开始画画。

画出来的东西也很简单,高脚杯,茶壶之类的东西,看起来都很简单。画完之后,朱翊钧又说道:“让人烧这些东西,找烧瓷器的人来弄。”

“至于形状的什么的,让人去弄,朕就是简单画一下。”

“对了,姥爷,你在让人给朕烧几套这东西!”说着朱翊钧又开始画,这一次画的是烧杯试管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朱翊钧都期待了很久了,没了这些很多东西没办法弄。

李伟虽然看不明白朱翊钧后面画出来的东西,但是前面画出来的却懂。

“陛下放心,我回去就安排人弄。”李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姥爷,秘方可千万要保管好了啊!”朱翊钧眯着眼睛说道:“朕说得流水线法,姥爷可曾试过了?”

李伟听到流水线法,脸上的笑容深了不少,笑着说道:“当然试过了,很好,秘方的事情陛下放心,咱们府里面还出不了叛徒。再说了,谁敢打咱们李家的主意。”

听了李伟的话,朱翊钧一愣之后也就释然了,这是武清伯府的产业,没有为非作歹,没有巧取豪夺,也没人敢去找麻烦。真要是弄到了秘方,也未见的敢卖。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专利保护法,但是权贵资本可是惹不起的。

真要是那么做了,那就等于彻底得罪了武清伯府,现在这个时候,谁敢得罪武清伯府。谁不知道武清伯府乃是李氏的娘家,而大明现在就是李氏说得算啊!

或许国家大事上力度差一些,可是要弄死谁家,恐怕都不用开口。

“既然如此,朕在交给姥爷一个秘方。”朱翊钧想了想,直接就把大棚的想法说了出来,最后说道:“姥爷,这个可不光是钱的事情,还有面子。”

“以后咱们给人送礼,出手都是青菜,大冬天的,多有面子。”

朱翊钧这么说,可是李伟想到的却是钱,这玩意冬天得卖多贵?送礼也是一门学问,人家送贵重物品,自己这边回青菜,那利润大了去了。

“不过这件事情要保密啊!”朱翊钧皱着眉头:“姥爷,不如你去找我娘吧!”

李伟一愣,种地还去找女儿?想要田地买不就行了,自己看上那块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朱翊钧才不是担心土地的事情,他担心的是保密的问题,一来用这种方法赚钱,二来朱翊钧也需要一大片自己能控制的土地,为新种子的试种打下基础。

以青菜开路,引导人们跟风,然后达到推广新作物的目的。

“姥爷,这毕竟是秘密,让人学去了就不好了。”朱翊钧继续循循善诱:“不如姥爷去求一处皇庄,当然了,不是划到武清伯府,而是代管。”

“反正皇庄都是其他人代管,还不如交给自家人。”

“等到冬天收获了,也能为宫里多进献一些,到时候我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有了皇庄,那就可以派兵驻守了,那就能免得秘密被泄露出去,姥爷你说是不是?”

武清伯越听眼睛越亮,这种办法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三十一章 武清伯要田

这种公然占皇家便宜的事情,武清伯李伟做起来一点难度也没有,心里面也没什么想法,反正是自己女儿的,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皇宫里面有什么宝贝,自己开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陛下放心,臣等一下就去慈宁宫。”李伟拍着胸脯保证。

朱翊钧点了点头,反正皇家的便宜谁占都是占,至少自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你白拿出去,为见的有人重视,但是偷出去的,肯定有人重视。

送走了自己的姥爷,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很浓,慢慢来吧!

学宫放假,在学宫呆了五天的张简修兄弟终于回家了。只不过还没等休息,两个人就被教到了父亲的书房。

对于学宫的事情,张居正一直不置可否,他不知道弄这么一群人到学宫,对皇上的学习长进是否真的有好处。只不过这是李娘娘提出来的,他也不好反驳。

“在学宫过得还好?”张居正看着两个人,开口问道。

这一看张居正就是一愣,这才去了几天,怎么黑成这样了。在家的时候,自己的这个两个儿子都算得上是白面少年,去了学宫几天,怎么就变黑了。

“父亲,都还好!”张简修连忙躬身答道,自己的父亲对这件事情非常看重,张简修也不敢说什么。

“怎么晒这么黑?”张居正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张简修一愣,他当然知道自己黑了,可是整天在学宫那么折腾,怎么可能不黑。刚去的几天还有些接受不了,可是这几天下来,张简修还挺喜欢。

在学宫最起码不用被家里管束,自由的很,玩的东西也多。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跑步练拳。”张简修也不敢对父亲隐瞒,连忙说道:“皇上说要闻鸡起舞,效仿先贤,跑步完成之后就上课。”

“上完课休息半个时辰,基本上都是皇上组织各种活动。”

“包括蹴鞠跳绳之类的。”张简修怕父亲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基本上都是锻炼身体为主,皇上说了,强身健体很关键,少年人戒之在惰。”

听了儿子的话,张居正点了点头,皇上这话他还是赞同的。

“半个时辰的活动时间之后,会学一个时辰的算学。”张简修看着张居正,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手里面有一本算学秘籍,很厉害的那种。”

张居正知道学宫里面学算学,可是究竟学得是什么,张居正就不知道了。

听到有什么算学秘籍,张居正顿时来了兴趣,开口问道:“什么算学秘籍?你们可曾带出来?拿来给为父看一看。”

张简修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的秘籍拿了出来。

张居正拿过来翻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上面画的像鬼画符一样。

见父亲不懂,张简修还没说话,一边的张允修先过来了,对着张居正一顿解释。当然了,也有展示一下的意思,比起张简修,张允修的算学天赋好很多。

“原来如此!”张居正点了点头,虽然儿子讲的不多,也就前面几章,可是已经让张居正吃惊了。

“皇上说了,做官一定要懂算学,出兵打仗要计算粮草,在地方为官要计算钱粮,自己懂了算学,做官也不会被手下的小吏糊弄,也不会做糊涂官。”

张居正捋着胡子,不断的点头,感觉皇上说得很有道理,不枉自己一番教导。

“还学什么了?”张居正又继续问道,他现在觉得皇上这个学宫倒是有点意思啊!

“学完算学就吃饭,下午学的是不一样的,第一天学得是画画,第二天是音律,第三天学得是马术,从相马到养马,第四天则是弓箭,最后一天下午放假。”

学这么多?张居正虽然很赞成学这些东西,可是不学经史子集怎么科举,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张居正摇了摇头。陪皇上读书这些人,还用担心科举,真是想多了。

“那就努力在学宫学习吧!”张居正点了点头,没听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来。

听了父亲的话,两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样的谈话,基本上在每一个去陪读的家庭都有传出来,勋贵府邸更是看中。虽然有孩子闹腾不想去,可是在听过都学什么之后,这种无理要求被断然拒绝了。

能够学到真东西,还能够得到皇上的信任,还闹腾,就是欠揍。

外面谈论学宫的时候,武清伯李伟已经出现在了慈宁宫里面。

看着自己的老爹,李氏还是很高兴的,笑着接待了父亲,毕竟一个人在深宫之中,家人进宫来看看,李氏怎么会不欢迎。

父女二人闲谈了片刻之后,李伟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娘娘,臣有一件事情想说啊!”李伟摸着胡子,一副认真的模样:“臣这些日子闲着无聊,去皇庄转了转,发现那里的管理很混乱啊!”

“很多浪费,产出也不多,贪腐也很严重啊!”

旁边的太监听了就吓一跳,不过也都知道这位武清伯的为人,倒也没吓死。那可是皇庄,你没事就去皇庄转一转,你几颗脑袋够砍的,这话也就是武清伯说。

李氏一愣,自己的父亲怎么又盯上皇庄了,难道想让自己赏赐一座皇庄给他?

皇庄的收入就是宫里面的进项,李氏管着后宫,自然知道皇上的内库什么情况,说起来就是穷,没钱。现在自己老爹要皇庄,这就不太好了吧!

不过李氏也打定了主意,如果自己老爹要的少,那就给他,要的多,那就砍点。

“臣觉得皇庄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为宫里添更多的进项。”

李伟不知道女儿怎么想的,但是脸上却十分认真的说道:“不如把皇庄交给臣来管,一定给宫里面带来更多的进项。到时候娘娘在宫里面,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对于老爹的话,李氏一点都不相信,把皇庄交给他来管,那不等于送羊入虎口啊!还为宫里添进项,怕是到时候宫里面就没进项了。

第三十二章 张居正的决定

看着自己老爹的眼神,李氏一时间还真就没想好怎么拒绝自己的老爹。不过李伟却没指望能够拿到全部的皇庄,那根本就不现实,女儿同意,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况且自己暂时也用不到那么多的土地,李伟就先开口了:“臣准备先管一个皇庄,熟悉一下。”

听了老爹这话,李氏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个皇庄就没问题,别说代管了,赐给自己的老爹也可以。略微沉吟了片刻,李氏就点了点头:“那行,您选一个,到时候报上来就行了。”

女人的答复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李伟点了点头,不过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便开口说道:“乾儿也不小了,臣想把他送到学宫去读书。”

李乾?

听到这个名字,李氏就是一皱眉头,他当然知道李乾是谁。那是自己大哥李高的儿子,身在宫中,李氏都听说了自己这个外甥的名声,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

自己的大哥和老爹一样,贪婪的要命,李乾就是彻彻底底的纨绔自己,把他送到自己儿子身边?

虽然是表兄弟,可是李氏真的害怕自己的儿子被带坏了。

“乾儿今年十岁了,也到了读书的时候了。”见自己的女儿犹豫,李伟开口说道:“为父老了,你大哥也不成器,咱们家以后还要指着乾儿啊!”

听着老父略带恳求的话语,再看老父亲有些发白的头发,李氏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心里面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大哥不成器,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李家的下场怕是不会太好。想到这里,李氏的心就软了,想想反正李乾还小,送到学宫说不定还能教过来。

“那行吧!”李氏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学宫有学宫的规矩,张师傅历来严厉,乾儿怕是要吃苦头。”

李伟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的说道:“吃点苦头也是好的,长本事就行了。”

孙子学不学什么,李伟不在意,反正只要跟在皇上身边就行了。

本身就表兄弟,在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求学,将来肯定会对孙子有照顾的。哪怕不成器,将来也会得到不少的照顾,李家富贵就能延续很多年。

得到了女儿的答应,李伟心满意足,陪着女儿吃了晚饭,这才出宫回府了。

张居正府邸,游七手中拿着一封信走进了张居正的书房。

“老爷,这是宫里面的冯公公给您的信!”说完之后,恭敬的把手中的信递了上去。

张居正一愣,冯保来信了?看来是双尊号的事情有结果了。张居正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要赶快解决。在张居正看来,把精力耗费在这种事情,完全就没必要啊!

展开书信,张居正看了半晌,脸色却变得异常的难看。

抬头看了一眼游七,张居正开口说道:“冯公公说消息泄露了,有人鼓动了皇上去李娘娘那里,说是看到了冯保和我见面,并且说了双尊号的事情。”

游七一愣,连忙说道:“那日我直接去了见了徐爵,回来之后一直守口如瓶,消息怎么会走漏了呢?”

张居正摆摆手,对于游七,张居正自然是相信的。自从自己读书开始,游七就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对自己一直忠心耿耿,办事也从来没出过纰漏。

“是不是冯公公那边走漏了消息?”游七试探着问道:“可是即便是走漏了消息,那也不至于如此急切吧?”

张居正知道游七说的是冯保的态度,冷笑了一声说道:“冯保这个人喜欢故作文雅,实则贪婪粗鄙,而且城府不深,鼠目寸光,他肯定是将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了。”

若论对冯保的了解,张居正绝对算得上非常了解了。

如果不是因为冯保这些性格缺陷,张居正也不会选择冯保。选择和冯保结盟,张居正就是看准了,冯保这个人胸无大志,最多就是贪点银子罢了。

比起刘瑾王振之流,冯保差远了,这也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不利的一方面也展现出来了,冯保被人算计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但是张居正知道对方也对冯保有很深的了解。把这个主意告诉冯保的时候,张居正就知道冯保肯定会把功劳据为己有。

张居正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有拥护的功劳就足够了,加上他需要的稳定朝局,不是和太监抢功劳。

“明天我进宫去问皇上。”张居正阴沉着脸,开口说道。

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皇上撒谎,但是张居正觉得应该是皇上被人怂恿了。

整件事情都有人在谋划,他告诉皇上他看到了自己和冯保密会,也是他听到的,然后让皇上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娘娘。告诉的过程之中,自然要说是皇上自己看到的,这样能让李娘娘高兴。

这个过程不难,张居正直接就脑补出了整个过程。

整件事情的难点在于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冯保的计划的,显然是消息泄露了。

“不过这也许是一件好事情,塞翁失马也不一定啊!”张居正想了想,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打击了冯保,免得他因为赶走了高拱膨胀,正好让他老实一下。

关键是冯保在宫里面有了对手,他就会忙着宫斗,不会有心思插手外朝的事情了。如果对手足够强的话,他也需要自己的支持,这也是好事情。

把手中的信放下,张居正笑着说道:“行了,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

虽然张居正决定明天去问皇上,可是张居正也知道,问出来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把事情闹大,揭穿皇帝在说谎,可是这么做代价太大,根本不值得。

况且皇上也是一片好心,只不过自己多留意皇上身边的人了。

那个张诚,是不是应该调开,这件事情要说和他没关系,怕是不太可能啊!

好像张宏要回来了,不行就把张宏调过去,对于张宏的人品,张居正还是信得过的。比起冯保张诚之流,张宏绝对称得上谦谦君子。

“找个机会把张诚给调走!”张居正暗自在心里面下了决心。

第三十三章 坚定

冯保这些低调了很多,因为双尊号的事情,一时间在宫内声望跌了不少。不过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挑衅冯保,毕竟冯保也没躺下。

朱翊钧也懒得管他们的争斗,在得到了玻璃制作完成的消息之后,朱翊钧又得到了两个好消息。

一个是大明神医李时珍找到了,在家编书的李时珍,听说皇上找自己,而且还要为自己出书,立马就来了兴趣。人动身之后,消息就传到了朱翊钧的耳朵里面。

另外一个好消息是张宏回京了,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会到京城了。

比起冯保,朱翊钧更喜欢张宏,朱翊钧相信,如果张宏接替了冯保,也不会对张居正的改革造成什么影响。张诚和张鲸就信不过了,朱翊钧现阶段也不打算重用这两个人。

当然了,这两个人也不是没用,只不过他们的用处不在现在,而在以后。

冯保其实也还好,也能用,但是冯保这个人喜欢用权术,对皇家也没什么敬畏之心,而且品格低劣。朱翊钧相信,冯保是弄不过张居正,不然他绝对不会不和张居正争夺权力。

毕竟冯保自己自己老妈的支持,张居正也有,而且相比起来,张居正要比冯保更能得到老妈的信任。

朱翊钧打算用张宏换掉冯保,张居正那边则是打算用张宏换掉张诚,还没进京的张宏,必然是要吹皱京城看起来平静,但是私底下却是波涛汹涌的池水了。

经过两天的休息,学宫再一次开学了,比起刚来时候的无所适从,现在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撒这欢的玩了。

下午返回来之后,一场别开生面的足球赛就开踢了,朱翊钧没有下场。虽然他很想下去试一试,但是朱翊钧有自知之明,他是皇帝,真的去踢,比赛就没玩法了。

在朱翊钧的身边,李乾有些兴奋的蹦跳着,不时的挥一挥手。

对于自己的这位表哥,朱翊钧有些无语,见到这家伙朱翊钧就看出来了,自己的这位表哥,绝对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虽然还没长大,是纨绔之相已经显露了出来。

不够朱翊钧倒是不在乎,在学宫这里,谁也纨绔不起来。

一直玩闹到天黑,大家开始上晚自习,这也是学宫特有的。

放假归来的晚上能学进去的人怕是不多,不过朱翊钧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学习,只是简单的学一学,找一找学习的气氛,别到了第二天不在状态就好了。

转过天,学宫的日子和以前一样,大家一起上课,只是张居正讲完课也没走,而是把朱翊钧留下了。

看着自己的皇帝学生,张居正阴沉着脸,盯着朱翊钧说道:“陛下,臣听说陛下在娘娘那里说了一件事情,是陛下亲眼见到臣和冯保会面,并且说了上尊号的事情。”

“臣想请问陛下于何时何地见到了臣和冯保见面,又有何人为证?”

听着张居正的话,看着张居正严肃的表情,朱翊钧心里面叹了一口气,怪不对前世的万历皇帝不喜欢张居正。摆明了撒谎的事情,非要追问到底,一点都不给皇帝留面子。

“张师傅,朕的确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有人亲眼所见了,与朕亲眼所见没差别吧?”朱翊钧也有犹豫,直接就说了实话,在张居正的面前,顽强抵抗是没用的。

张居正不是冯保,冯保要是戳破谎言与张居正去戳破谎言,效果是不一样的。

冯保是皇家的家奴,张居正却是皇上的老师,甚至还是先帝的老师。在这个时代,老师的地位何其高,即便是张居正戳破了谎言,也不过是老师对学生严厉,发现学生做错事规劝教训而已。

朱翊钧的回答倒是没有出乎张居正的预料,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张居正直接问道:“陛下,那是谁看到的,又是谁和陛下说得,能不能告诉微臣?”

“不行!”朱翊钧摇了摇头,态度坚决的说道:“朕答应了他不能和别人说。”

“君子言而有信,更何况朕乃是皇上,天子口衔天命,说出去的话就是圣旨,怎么能不算呢。”

看着皇帝学生的小脸,以及认真的态度,张居正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张居正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目光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张诚,目光晦明晦暗的。

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张居正也不敢继续深究,或者说闹下去。

毕竟自己和冯保见面也是常事,自己两个人说没说过双尊号的事情,对方不能证明自己和冯保见面说了,自己也不能证明自己没和冯保见面说过。

自己真要是去找李娘娘,拉着冯保一起自证清白,到最后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皇上虽然没说是谁出的主意,但是张居正知道肯定就是张诚,针对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冯保。只不过张居正刚和冯保搭上线,也好需要冯保,不然管他去死。

目送着张居正离开,朱翊钧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自己这一次还是冲动了。

计划不完美,漏洞太多,也就是仗着自己皇帝的身份和年纪小,不然一定会有麻烦。心里面打定主意以后要谋定后动,同时心里面更坚定了要弄死冯保。

一旦冯保和张居正掌握了大权,自己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接下来得几天,朱翊钧倒是没什么事情,一直都在学宫读书。到了再一次放假的时候,玻璃制品也终于制作出来了,武清伯李伟亲自让人送到了宫里一批。

当然,名义上是献给皇上的,其实就是给自己女儿的。

看着摆在桌子前面的玻璃杯具,李氏眼睛瞪得老大,如此透明纯净,这可真是好东西。

“娘娘,这些都是玻璃制品,臣已经准备让人送来一。”武清伯李伟现在是激动不已,自己赚钱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以后定然是财源滚滚。

“娘娘想上次下去的,尽管用,臣以后会让人每隔一段时间送一些到宫里面来。”

看着自己的老爹,李氏脸上全都是笑容,自己家的人终于出息了,知道做一些正经事情了。

第三十四章 撒泡尿弄死你

武清伯李伟这完全是得到了朱翊钧的指点,宣传和营销很重要。从开始定位就高,那么自然要高端人士来赏玩,还有比皇家更高端的人士吗?

当然没有了,由现在的皇家第一人李氏来做这件事情,那自然是在合适不过了。

对于这种能赚钱的事情,李伟自然是从善如流,连忙就答应了下来,这才有了李伟跑到皇宫来找女儿送礼这件事情。看到女儿的反应,李伟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李氏对外赏赐了不少玻璃器具,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广告效果一级棒。

在玻璃悄然成为京城贵族的谈资之时,给太后上尊号的事情,也彻底的定了下来。两位太后同时上尊号,双尊号彻底定了下来。从这件事情就能看出来张居正高朝的政治手腕,比起高拱,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整件事情办得很完美,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没吵也没闹那么过来了。

皇宫里面的李氏对张居正就更满意了,外廷内廷进入了一片和平相处的时期。

朱翊钧这几天在做什么呢?他在做东西,准备用一泡尿弄死冯保。自己需要的玻璃制品终于送来了,酒精灯也被弄来了。牛肠子也准备好了,虽然作为导管差一些,但是导气体也勉强可以了。

口罩,简单的防毒面具,朱翊钧准备的非常用心,因为朱翊钧要做的东西太危险了。

一整套的蒸馏器具,朱翊钧先给自己蒸馏了一些酒精,用来做酒精灯就正合适。有了酒精灯,朱翊钧就准备做一点更厉害的东西了。

存了好几天的尿,放在阳光下蒸发,剩下的结晶虽然不多,但是白色的结晶体就是尿素了。虽然杂质比较多,但是已经够用了,毕竟朱翊钧也没想制作多纯的东西。

尿素经过加热,尿素会发生水解,生成氨气,将氨气导入水里面,朱翊钧就得到了氨水。

虽然整个过程朱翊钧小心翼翼,可是还是失败了很多次,朱翊钧也知道,这个时代这些东西想要量产是不可能,只能自己在实验室里面弄一点点。

学宫这边的实验室是朱翊钧新建的,只不过没什么实验材料。

那些硫磺黄铁矿之类的东西,早就被没收了,自己来到学宫之后,东西就被收走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告的密,但是朱翊钧觉得跑不了冯保。

现在皇宫里面的太监宫女都想讨好母亲,讨好母亲的办法是什么呢?那就是打自己的小报告。

前世林天就遇到过无数这样的同学和同事,他想上进,想表现,可是能却不怎么样,但是他们有更好的办法。自己没办法做出成绩,那就踩着别人好了,你们差了,我自然就好了。

打小报告,背后抹黑,这种事情层出不穷,有的时候被领导批一顿,为什么挨批的都不知道。

这种风气一定要扼杀在摇篮里面,这种风气的引领者就是冯保,先弄死他换成张宏。

带上自己用竹筒制作的防毒面具,这玩意费了朱翊钧好大劲了。在竹筒的内壁上涂上鱼胶密封,下面留出通气孔,然后里面放上石灰土、木炭、锯木屑和棉絮。

上面则是弧形的竹筒用鱼胶连接,保持密封性,包裹丝绸,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面罩。

把带着系紧,戴上了防毒面具,朱翊钧将氨水的瓶子放到一边,准备开始关键的步骤了。

取烧瓶,放入**,再加热烧瓶,然后加入氨水。导管的另外一侧则是连接着一个大瓶子,里面装的也是水,朱翊钧需要将加热的蒸汽导入到水里。(**代表不可描述,佛曰:不可说。)

装水的瓶子里面,朱翊钧放入了*,**,经过朱翊钧分解提纯之后的**。

开始加热之后,朱翊钧直接就跑了出去,他害怕吸入那种气体。

躲在门外,看着实验室里面的加热,等到加热完成,朱翊钧都没进去。知道酒精灯没了酒精,自己熄灭,又等着通风了半天,朱翊钧这才进去。

索性酒精灯里面的酒精不多,烧起来的时间并不长。

一切都做完了之后,朱翊钧跑到了屋子里面,带着手套拿起那个装着水的瓶子,直接放到了烧杯里面,下面继续用酒精灯加热。等到加热完成,烧杯里面的结晶就是朱翊钧想要的东西了。

开始加热之后,朱翊钧又跑到外面去了,等到加热完成,朱翊钧才回来。

此时的烧杯壁上,一层白色的结晶在上面,很少,只有一小层。咽了咽口水,朱翊钧带着手套拿起烧杯,用一块小竹板将白色的结晶弄了下来,直接放到了一个瓷瓶里面。

这东西就是氰化钠,也就是朱翊钧想要的东西。

那种气体就是氰化氢,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德国常把氰化氢作为毒气室的杀人毒气使用。

虽然通风,还带着简易的防毒面面具,可是朱翊钧还是不敢大意,直接跑到外面躲起来,宁可实验失败,也不想吸一点这玩意,要了命了。

制备的氰化钠虽然不多,只有一点点,但是对朱翊钧来说,足够了。

如果不是做成固体状态保存,刚刚那瓶水拿去给冯保喝就行了,只不过太不稳定了,朱翊钧可不敢那么做,弄不好冯保没挂掉,自己先挂掉了。

把东西放好,朱翊钧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就是找机会了。

朱翊钧在安心的等到机会,张宏先进京了,进京之后,自然是要去参见李太后的。现在皇宫里面,李太后声势一时无两,比朱翊钧这个皇上说话管用多了。

以前李娘娘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慈圣皇太后就不一样了,可以垂帘听政了。

张宏今年四十九,还没到五十,在南京也遭了不少罪,倒是有些显老。朱翊钧见到张宏的时候,他正跪在地上,脸上虽然有些悲戚,但是却没想冯保他们一样,哭的稀里哗啦的。

看到张宏这个模样,朱翊钧就很高兴,比起冯保他们,这样才显得真诚。

“张大伴,快起来,你受苦了!”李太后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有些感慨的说道。

第三十五章 张居正的麻烦

没看到张宏的时候,李太后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看到了张宏,李太后还是颇多感慨,最多的还是想到了自己的隆庆皇帝。如果要是听了张宏的,也未见的如此短命。

李太后还记得,当初张宏苦苦劝谏自己的老公,希望他不要沉迷女色,结果还是没听,还把张宏发配到了南京充作净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李太后感慨良多。

朱翊钧坐在李太后的身边,看着张宏,又转眼看了一眼冯保。

此时的冯保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是距离的近,朱翊钧能清楚的看到冯保脸上抽搐的表情。

张宏归来对于朱翊钧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以后就有一个忠心的人用了,可是对于冯保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坏消息。张诚和张鲸自己还对付的了,在加上一个冯保,那就麻烦了。

只不过冯保不知道,张宏从来没想过争权夺利,也没想过干倒冯保,他终究和张鲸之辈不同。

张鲸和张诚也曾经想要联合张宏对付冯保,可是张宏拒绝了。

朱翊钧明白,张宏也算是经历了风雨了,对于太监的难处心里面很清楚,对于冯保的感觉估计就是“太监何苦为难太监”。只不过冯保此时却不知道,他对张宏可是很是提防的。

“既然回来了,那就先入司礼监秉笔吧!”李太后从纠结之中回过神来了,开口给张宏安排了一个差事。

在皇宫里面,最热门的衙门自然是司礼监,除了司礼监,剩下的就是御马监了。现在提督御马监的是张鲸,手握兵权,虽然比不上冯保,但是也是位高权重了。

司礼监里面,秉笔太监地位自然是不低,但是司礼监的排序,普通的秉笔太监权力却不大,张诚就是这样,不然也不会认人搓圆捏扁。

司礼监排名第一的自然是掌印太监,不但排名第一,而且权力还非常大,那可是替皇帝盖玉玺的。

剩下的就是提督东厂的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个位置是司礼监的二号人物。

内廷的三大太监,应该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御马监。只不过冯保现在占了两个位置,司礼监掌印太监和奉旨提督东厂。

在朱翊钧看来,冯保这样吃独食,怪不得人人都视他为眼中钉了,实在是太贪婪了。

有人说他修改遗诏,未见得就是空穴来风,说不定就真有其事。

听到李太后只是让张宏入司礼监秉笔,张诚和张鲸是失望,冯保则是松了一口气。冯保是真担心张宏抢了自己司礼监掌印,或者奉旨提督东厂。

无论这两个位置哪一个没了,冯保都嚣张不起来了。

张鲸和张诚则是心里面发恨,这冯保还真是深的李太后喜欢啊!

“老奴谢太后娘娘!”张宏连忙趴在地上磕头,眼圈有些发红,他倒不是因为被重新调回京城重用才如此,而是因为李太后对他的认同理解,这证明他当年没做错。

张宏回来之后,仿佛在平静的京城扔下了一颗石子,朝里朝外都在关心这件事情。

大臣们害怕太监们的争斗波及到外朝,毕竟高拱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这个时候任何事情都是敏感的啊!

张宏回来的消息,张居正自然是知道了,可是张居正现在没心情顾这个,他遇到了一件麻烦事,一件牵一发动全身的麻烦事情。这件事情要是解决不好,别说什么改革大计了,他的内阁首辅之位做不做的稳都两说着。

“老爷,南京那边来消息了!”游七将一封信递给了张居正,开口说道。

前几日,应天巡抚张佳胤上了辞官折子,这道折子直接惊动了整个京城的官场。现在张宏又回来了,内廷似有变化,两件事情加在一起,整个京城官场可以用人心惶惶来形容。

应天巡抚虽然重要,可是也没重要到这个程度,关键是张佳胤不光是应天巡抚,还是高拱的学生。

作为高拱的学生,在这个时候上了一道辞官折子,无外乎两种原因,一个是被张居正逼得,外间都这么传,另外一个是替老师高拱鸣不平。

虽然后面这个理由支持的人也不少,但是大家都身在官场,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毕竟高拱只是张佳胤的座师,而不是他的传道之师,两个人的感情未见得有那么身后。虽然师徒关系在官场上很重要,相互提拔拥护是常有的,可是为了对方辞官的可能性不大。

张佳胤的官也不小了,应天巡抚,当官的能舍的?

张居正也是这么看的,所以他让人去查了,看看是不是有人打着自己的旗号,逼迫张佳胤辞官。张佳胤要是真的辞官了,自己逼迫清算高拱的名声,那就坐实了。

到时候高派的官员必然人人自危,朝廷肯定就乱了。

这种乱绝对不是张居正想看到的,如果他想做一个权臣,这个时候自然要内结冯保,对外清洗高拱的人手,安插自己的党羽。可是张居正不是想做权臣,他是有理想有抱负的。

党争波及太大,持续时间也会很长,这些被罢官的人,心中肯定怨愤非常,等到自己改革的时候,这些人都是阻力。罢官回乡之后,他们就成了地头蛇了。

反正高拱走了,也回不来,自己合理的接收高拱的人手,这才是自己该做的。

一旦掀起党争,那就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去了,这不是张居正想要的,也不是李太后想要的。

打开信看了看,张居正眼神顿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狠狠的将信纸拍在桌子上,张居正怒气冲冲的说道:“真是不真气,闹,有什么可闹的!”

这封信说明了张佳胤辞官的原因,果然是有人逼迫张佳胤,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老师徐阶的三儿子。不过张居正不会这么看问题,这里面要是没有自己老师徐阶的手笔,那才怪了。

自己老师,一个辞官的首辅,一个被治罪的首辅,一个名声臭了的首辅,有什么能力做这些,还不是因为自己,因为他的学生做了首辅。

第三十六章 张居正的手腕

张居正的脑子中闪过四个字:反攻倒算!

对于自己的老师徐阶,张居正自然是了解的,自己这位老师对斗争在熟悉不过了,和严嵩斗了一个辈子,最终还是熬过了严嵩,绝对是个中高手。

现在高拱倒台了,老师这是要斗高拱,毕竟他的学生上位了啊!

老师怕是等着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虽然张居正知道老师等了很久了,可是张居正却这么想。当年高居正对付自己的老师,虽然有公报私仇的意思在里面,但是苍蝇不叮无缝蛋。

如果老师是小错,自己宁可和高拱翻脸,也要为老师说话,可是老师在做什么?

八十万亩良田,整整八十万亩,自己老师的徐家弄到了八十万亩的良田,现在想到这件事情,张居正都是阵阵的心惊。看看老师几个儿子做的事情,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与严家父子也不遑多让了。

现在高拱倒了,老师又想算计高拱,甚至不惜利用自己,不惜掀起党争,张居正要是不生气就怪了。

这么多年了,自己老师果然还是斗争那一套,心里面还是只有自己,只有权势,只有徐家。把信合上,张居正叹了一口气,自己深受老师的重恩,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麻烦不小。

当年自己没能阻住高拱对付自己的老师,已经让士林颇有说法了,这次要是还不做什么,那自己肯定被扣上不尊师的帽子。这个帽子要是戴上,绝对够自己喝一壶了。

一面是高拱一党,一面是自己的老师,这就是在给自己出难题,在逼迫自己啊!

信纸上详细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基本上就是自己的老师儿子又被告了。

当年高拱拍了海瑞去清查自己老师家的事情,家产天地都被查了一个底掉。三个儿子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如果不是自己去找高拱,三个儿子一个都留不下。

现在闹事的就是留下的这个儿子,张居正岂能不怒。

如果不是自己,他都流放了,现在居然惹这么大的麻烦。

事情经过很简单,自己老师家的估计是看高拱倒台了,自己上台了,于是就固态萌发,又开始侵占别人的田地了。人家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告到了巡抚衙门。

显然下面的人都不敢管,一级一级的往上推,最后推到了张佳胤这里。

张佳胤就很为难了,如果高拱还在,那这件事情就简单了,直接下手惩治。或者说,如果高拱还在,徐家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明显是因为徐阶的学生张居正上台了。

面对这种局势,张佳胤岂能不害怕,现在张居正要清洗高派之人的说法甚嚣尘上。张佳胤是高拱的学生,又是应天巡抚,正好用来开刀。

徐阶或许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才搞出了这么一件事情。

这里面意味很多,提醒张居正别忘了老师算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宣告徐阶的地位,当然,也是对张居正的试探,种种意味,很深长。

在张居正看来,这是老师在逼自己,果真无国无社稷,只有自己的家族,只有自己的利益,只有权势。

将手中的信纸放下,张居正叹了一口气,堂堂内阁首辅都是如此格局,都是如此为人,可见大明朝堂之昏暗,可见大明官吏之懈怠,大明已经到了刮骨疗毒之时了。

值此社稷倾覆之际,舍我其谁,我张居正必然要做出一番大事,必然要名垂青史。

“研磨,我要写信!”张居正招呼游七,开口说道。

游七一愣,刚刚还生气的老爷,怎么这个时候意气风发起来了,不过这是好事情,游七连忙答应了一声,直接跑过来给张居正研磨,伺候着张居正写信。

张居正准备写两封信,一封信给自己的老师徐阶,另外一封信给张佳胤。

内容也很简单,对自己的老师,那就要拉打结合,对张佳胤则是要安抚加拉拢。

给老师翻案,把他的儿子弄回来,这些都是应有之意。不过违法之事,绝对不能包庇,要让张佳胤查明案情,秉公办理,这才是堂正之道。

为老师犯案,自然不会有人说自己不够尊师重道,让张佳胤秉公办理,能够平复士林情绪,安抚高拱一派的官员。如此做法,绝对能够平复这一次的事情。

只不过张居正需要的更多,他需要借这一次的机会,让张佳胤倒向自己,安抚人心的同时接收高派人马。

给张佳胤的信里面,张居正着重提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张佳胤自己。直接就说了,你以为你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因为你是高拱的学生?

不是的,是因为你的能力,你读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上安社稷,下抚黎庶,不是为了党争来的。

高调唱完了,张居正画风一转,直接就告诉张佳胤,你被看中,不是因为高拱,而是因为我张居正。当初我还是内阁次辅,吏部尚书的时候,我就已经关注你了。

你很优秀,我张居非常看好你,这才提拔的你,你要明白。

这就是胡诌八扯了,不过张居正不在乎,张居正相信张佳胤也不在乎。有了这一层知遇之恩,张佳胤自然就会投靠自己,不会有顾虑。

前面晓以大义,后面叙以私情,拉打结合,张居正玩的熟透。

对于张居正做的这些,朱翊钧自然是不知道,如果知道,朱翊钧也会赞叹一声“好手段”。

张居正对于局势的把握,做事情的手腕,自然是非常高超的。高拱比起张居正,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的,从这件事情就能看得出来。比起高拱上台之后打这个灭那个,张居正可是强多了。

不过对于这些,朱翊钧并不在乎,他此时遇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他遇刺了。

作为大明朝的皇帝,在皇宫大内遇刺了,而且还是一场游戏一样的刺杀,朱翊钧都觉得好笑。看着被压在地上的男子,朱翊钧脸上的嘲讽一闪而逝。

“搜,给送咱家搜身!”冯保站在原地,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是瞎子还是聋子啊!”

第三十七章 倒冯

趴在地上的男子不断的挣扎,可是却被健壮的太监压在地上,身子动弹不得。很快就有人从他的腰间搜出了一把尖刀,在场的人顿时惊惧万分。

皇宫大内,一个身穿内饰服饰的男子,腰间别着尖刀,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刺客,刺客,护驾!”冯保蹦跳着大叫,同时冲到了朱翊钧的面前,伸开手,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朱翊钧看了一眼冯保,面无表情,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子,开口说道:“压到东厂,审问一下吧!”

对于这个刺客,朱翊钧根本没放在心上,关键是这个刺客实在是来的太蹊跷了。这家伙在溜墙根,鬼鬼祟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特殊一样。

自己路过这里一眼就看到了,穿梭的太监宫女没发现,巡逻的锦衣卫没发现,非要自己这个皇上亲自发现。

这里面要说没鬼,朱翊钧说什么都不会相信,把皇宫当成什么地方了。一个穿着内侍一副的男子,他是怎么进来的,守宫门的都是死人啊!

看着咋咋呼呼的冯保,朱翊钧觉得这件事情就和他脱不了干系。

此时的朱翊钧就像在看戏,不过他心里面也有打算,快速的制定着计划,这个计划就是除掉冯保。如果冯保突然暴毙,或者中毒而亡,肯定会有麻烦。

现在却不一样,有人想要刺杀皇帝,这可是大事情,如果一次刺杀不成,再来一次,刺杀的时候误杀了冯保,这就说得过去了。

朱翊钧做皇上也几个月了,对于宫里面的情形已经梳理的差不多了。

如果自己想做什么,或者有自由,那么冯保就不能留。现在还没什么,等到他和张居正内外结盟勾结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想做什么,那就是不可能了。

对于自己来说,张居正在世的这十年很关键,等到他死了,那就轮到自己上场了。

如果不积累资本,等到自己上台之后,面对纷乱的朝局以及膨胀的文官集团,自己也会无从下手。

历史上的万历皇帝为了增加收入,派出了矿监收税,结果呢?矿监被打死了不少,矿税也被迫废除了。占着国家的矿开矿赚钱,不准国家收税,还打死了收税的太监,这种人放在后世也违法啊!

可是在这个时代,万历皇帝却拿他们没办法,只能憋屈着。

这些人还扣帽子,什么太监横征暴敛,什么太监弄得民不聊生,什么皇帝与民争利。

大太监收钱,他们看得上百姓手里面的钱?榨干了又有多少?弄得还不是这些大户,明代的大户是什么?自然不会是商人,就是那些士绅。

所谓士绅,一边当官,一边做着商人地主。

整个大明朝的官都是士绅,谁能动他们的利益,皇帝都不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也就是文臣喊一喊,实际上他们在乎的可不是这些。张居正改革只是很表面的改革,刀子不割到士绅的身上,绝对没效果。

想要解决这样的情况,两种办法,一种是打烂了重建,彻底推翻掉。只不过朱翊钧是皇帝,总不能造自己的反,另外一种办法就是拉一部分打一部分。

拉打的过程中,还要有军队的强力支持,甚至做好建立军政府的准备,不然绝对没戏。

一个士绅不纳税,这个就受不了,土地不纳税,经商不纳税。万历皇帝动不了这些,把手伸到了矿山,结果还是收不上来税,没钱的皇帝能做什么。

练兵要钱,给百官开工资要钱,没钱什么都做不了。

崇祯皇帝最困难的时候管大臣借钱,没人拿,他们是没钱吗?当然不是,李自成进京之后,抄出了银钱七千多万两。在朱翊钧看来,崇祯皇帝就是没刀子。

为什么那位木匠皇帝要留着魏忠贤,还不是因为魏忠贤能搞到钱,你管他是抄家还是勒索,能弄到钱就是好太监。

那些人的钱是哪里来的,还不是贪赃枉法盘剥百姓来的。

不说别人,严嵩徐阶哪一个不是当上首辅之后发的家,即便是张居正,当上首辅之后,家里面也弄了八万顷土地。这些土地都不纳税,皇帝有钱就怪了。

首辅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大明这么大,一年的税银不足三百万两。

到了大清也和大明一样,如果不是雍正搞了一个摊丁入亩,大清早亡了。

结果是什么,雍正被骂成了暴君,享受成果的乾隆被说成了明君。清朝的皇帝里面,除了康熙,雍正算是有眼光的皇帝,乾隆比他爹差远了。

写书的是文人,是士绅,你从他们身上割肉,他们能写你好就有鬼了。

大明的改革是和整个士绅集团作对,张居正被黑也就在正常不过了,不会有一个人为他说话,他作对的是整个国家。能为他说话的普通百姓,什么也不懂。

况且普通百姓也没有得到改革的好处,清理田地,实行一条鞭法,针对的是那些纳税的人。

纳税的都是最底层的人,士绅是免税的,你越这么干,越是加重了他们的负担。虽然短期内收到了钱,国力增强了,可是后遗症非常的严重,无异于饮鸠止渴。

朱翊钧要深入改革,要的就是割士绅的肉,没有雄厚的资本支持,根本就做不到。

十年的时间被冯保和张居正盯得死死的,朱翊钧怎么可能忍受。外面可以交给张居正,可以让他去培养改革官员,但是宫里面,绝对不能让冯保说了算。

“自作孽不可活啊!”朱翊钧看着跑向慈宁宫的冯保,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很快皇帝遇刺的消息就传来了,先是在宫里面飞快的传播,然后就是在京城里面,瞬间人心惶惶。皇宫里面更是气氛凝重,充满了肃杀之气。

朱翊钧这个时候也来到了慈宁宫,出了这样的事情,朱翊钧自然要来看自己的老妈。

“皇儿,你没事吧?快让母后看一看!”李太后搂着朱翊钧,上下打量着,亲眼确定了朱翊钧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紧张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第三十八章 戚继光的手下

被老妈抱在怀里,朱翊钧顿觉心理温暖了不少,看了一眼一边担心的永宁公主,朱翊钧对着自己的妹妹笑了笑。同时心里面深恨冯保,单凭自己妹妹这件事情,冯保就该死。

弄权弄到自己身上来了,不弄死他都对不起自己的妹妹。

“母后,我没事!”朱翊钧笑着说道:“这不是有冯大伴护佑在身边吗!”

李太后这才想起了冯保,颇为欣慰的看着冯保说道:“冯大伴做的不错,这件事情就交给冯大伴了,一定要查,彻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陈太后此时也来了,毕竟皇上遇刺可不是小事情,她自然要来看看。听了李氏的话,陈太后也没说什么,看了一眼冯保,摇了摇头,她觉得事情远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不过陈太后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太后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冯保拍着胸脯保证,脸上全都是决然的神色:“无论是谁做的,老奴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朱翊钧看着冯保,见他虽然一脸认真,但是却难掩兴奋,朱翊钧知道他这是准备大干一场了。

对于冯保来说,这就是机会,从新获取信任的机会,毕竟上一次上尊好的事情,冯保可是不怎么光彩。现在有了这件事情,正是展现自己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冯保觉得自己可以干一票大的,甚至把手伸到外廷去。

现在内廷已经没人能和自己抗衡了,张诚张鲸之流,虽然搞事情,但是真的做起事情来,根本上不得台面。等到自己掌握内外大权,谁见到自己能不低头。

张居正府邸。

在得到皇帝遇刺的消息,张居正整个人都有些发愣,怎么皇上就遇刺了呢?皇宫大内被刺客潜入,还正好被皇上撞见了,这里面怎么看都是有鬼啊!

“老爷,现在外面人心惶惶啊!”游七看着自己家的老爷,有些迟疑的说道。

很多人都开始传了,这一次怕是自己家的老爷要和冯保斗了。

皇上遇刺,冯保奉命清查这件案子,没人不害怕啊!东厂没事都要找事,现在这么大的案子,冯保不找事才怪了。刚刚挤走了高拱,大家都在担心冯保把手伸到朝堂上来啊!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无论是王植还是刘瑾,哪一个不是烜赫一时,在他们的时代当官,想想都让人畏惧。现在冯保也有这个趋势,怎么可能不人心惶惶。

“告诉来的人,不要担心,我明天就会进宫求见太后。”

张居正自然知道现在的情况,他也在担心冯保要把手伸到外面来。

自己想要独揽大权,冯保岂能不想?这一次这样的机会,冯保绝对不会错过。在内心的深处,张居正甚至怀疑,这件事情就应该是冯保弄出来的。

东厂锦衣卫炮制大案,那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了大案他们才有用武之地啊!

“是,老爷!”得到了张居正的话,游七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现在外面还有不少人在等着,自己要赶快把消息传出去,不能让人乱传消息啊!

张居正虽然没听过那句话,但是绝对有同感,那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无论如何,自己绝对不能让冯保兴大狱,否则自己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一旦兴大狱,很多事情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到时候冯保定然会把手伸到外廷来。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起的很早,他已经被李太后严令这几天不允许去学宫了,只能在乾清宫呆着。

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三德子,朱翊钧也不得不佩服冯保,这家伙真的是一个人才,皇宫大内遍布他的爪牙。怕是稍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也会惊动冯保。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和冯保斗,得不偿失,朱翊钧觉得一击必杀才是王道啊!

“三德子,冯大伴那边可有消息了?”朱翊钧把擦手的毛巾递给了三德子,开口问道。

三德子一愣,随后笑着说道:“奴婢伺候陛下,并不知道干爹那边的情况,况且东厂的事情,也轮不到奴婢指手画脚。如果陛下想知道,奴婢去找干爹。”

转头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三德子,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虽然是冯保的人,但是三德子还是很优秀的,最起码知道本份两个字怎么写,冯保却恰恰不知道这两个字。想了想,朱翊钧直接说道:“那就去宣冯保来!”

皇上要见冯保,冯保自然要屁颠屁颠的赶过来。

等到冯保来的时候,朱翊钧正在陪着自己的老妈吃饭,一起的还有自己的妹妹永宁公主,以四岁的小屁孩朱翊鏐。小家伙腻歪在姐姐的身边,让姐姐喂自己。

朱翊钧很想揍臭小子一顿,让他自己吃饭,多大了还让人喂。

只不过老妈一脸慈爱的看着他们姐弟,朱翊钧索性就闭了嘴。

冯保从外面进来一脸的倦色,颇有风尘仆仆的意思。看到这一幕,李太后开口说道:“给冯大伴赐坐,另外给冯大伴准备一点吃的。”

“谢太后!”冯保连忙躬身行礼,脸上全都是感激的神色。

“启禀太后,老奴昨天晚上在东厂大牢提审了那个刺客,他叫王大臣。”冯保坐下之后,连忙开口说道:“这个王大臣是蓟辽总兵戚继光手下的逃兵。”

这话一出顿时四下无声,李太后抬起头看着冯保:“你确定了?”

“回太后,这只是王大臣自己的供述,暂时还没有核对过。”冯保连忙摇头:“只不过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蓟辽总兵戚继光,老奴担心会有挂碍。”

担心会有挂碍?

朱翊钧看着冯保,这家伙怎么把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戚继光的身上了。

要知道戚继光在军方的地位可不低,本身是抗倭名将,现在又是蓟辽总兵,加都督衔,关键是谁都知道,蓟辽总兵戚继光那是张居正的人啊!冯保把这件事情牵扯到戚继光,没人会以为他是针对戚继光啊!

毕竟戚继光和张居正又没仇,针对戚继光对他可没好处。

第三十九章 斗志昂扬张居正

朱翊钧诧异的看着冯保,不是说他和张居正相互勾结吗?怎么这就要和张居正开撕了?

崇祯年间的政治斗争就喜欢拿辽东说事,每一次打击斗争都是从辽东的局势开始的,嘉靖朝的斗争也是以东南抗倭为主战场。严嵩一党和徐阶斗的是血肉模糊,胡宗宪谈论粉墨登场。

难道说冯保这是要拿蓟辽总兵戚继光开刀?你这个玩的有点大吧!

一时间朱翊钧也猜不到冯保要做什么,索性就不想了,这一次朱翊钧准备先在一边看着。高段位玩家的战斗可是不多见,要好好观摩学习啊!

李太后看着冯保,这件事情似乎有闹大的趋势啊!

不过这次可是刺杀自己的儿子,绝对不能姑息,于是李太后就神情严肃的说道:“查,无论牵扯到谁,无论牵扯到什么事情,一定要查出来。”

“太后娘娘放心,老奴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离开了慈宁宫,冯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脸,看了一眼早就等在这里的徐爵,冯保开口说道:“等一下你就去把消息给游七送过去。”

徐爵一愣,怎么给游七送消息,这个套路不对啊!

冯保看了一眼徐爵,自己的这个干儿子哪都好,就是蠢了一些。不过蠢点也好,不会有不该有的心思。看着徐爵,冯保直接开口道:“让你去你就去。”

“是,干爹!”徐爵自然不敢在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跑,找游七去报信去了。

张居正那边也急需宫里面的消息,游七听到徐爵约见自己,第一时间就跑到两个人约定的酒楼。进了单间之后,游七也没客气,直接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宫里面进了一个刺客,在他的腰间搜出了尖刀。”

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游七,最后徐爵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东厂那边已经审过了,也审出了一些消息,那个刺客叫做王大臣,是蓟辽总兵戚继光的人。”

蓟辽总兵戚继光的人?

游七听了这话就是一皱眉头,怎么会这样,怎么就牵扯出了蓟辽总兵戚继光呢?

蓟辽总兵戚继光和自己家老爷的关系,游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深深的看了一眼徐爵,游七没有在问什么,而是直接说道:“好,我马上回去告诉我家老爷。”

游七回到张府的时候,张居正已经收拾完毕了。

无论游七带回来的是什么消息,张居正都要进宫一趟。皇帝遇刺,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一定要进宫的。何况张居正还是皇帝的老师,从关心学生的角度就更要进宫了。

“老爷,徐爵说东厂那边已经审过了,这个人叫王志臣,是蓟辽总兵戚继光的人。”赶路太着急了,游七说话的时候有些气喘,不过他可不敢耽误,急急忙忙的就说了出来。

蓟辽总兵戚继光的人?张居正一愣,他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牵扯到戚继光。

这就叫无妄之灾了。

虽然如此,可是张居正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嘴角露出了一抹讥笑:“还真是低劣的手段,不过冯保倒是也知道分寸,只不过这一次怕是不能让你得逞啊!”

游七在一边听到迷迷糊糊的,低着头,琢磨了半天还是没琢磨明白。

“不用想了,冯保这是在制造人情。”张居正没让游七多想,而是自己先开口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张居正倒是不着急进宫了,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张居正笑着说道:“恐怕冯保现在正等着我,等着我去求他呢!”

游七脸色一变:“他冯保居然如此猖狂,还想让老爷去求他?”

“以戚继光为要挟,他冯保有什么不敢的,这就叫攻敌之必救。”张居正放下茶杯,笑着说道:“事情在简单不多,他就是在要挟我。”

“冯保知道戚继光多重要,也知道我多看重戚继光,不可能看着戚继光牵扯到这样的案子里面。”

“无论这件事情是不是戚继光指使或者策划的,只要确认了那个刺客是戚继光的人,戚继光就吃不了兜着走。我能看着戚继光牵扯进去吗?当然不能了。”

“现在我秉政,关河宁定才是我想要的,动了蓟辽总兵,边关不宁啊!”

游七听了自己家姥爷的话,直接说道:“这冯保如此可恶,简直该杀!”

看了一眼游七,张居正脸色严肃的说道:“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等到游七点头,张居正才开口说道:“况且冯保不也派人通知到这里来了。”

“冯保这就是在告诉我,他不想和我闹翻,让我去求他,欠他一个人情。”

“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让我不要参与这件事情,让我袖手旁观。牵扯到戚继光,也未尝不是一个警告,让我不要掺和,不然他就把我的人搅合进去。”

游七看着自己家的老爷,心中实在是敬佩,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冯保的心思揣摩的如此透彻,你冯保还想和我们家老爷作对,别做梦了。

“既然他冯保要伸手,那就斗斗看!”张居正伸手一拍桌子:“进宫!”

张居正其实还有一点没和尤其说,冯保如此做法还有一个意思,只不过这个意思非常的隐晦,那就是他要向外朝伸手了。这也是冯保在告诉自己,他有能力牵扯到外朝的官员。

不过张居正却不惧,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来的,怎么从斗争中成长的,如果连一个冯保都摆弄不明白,还做什么首辅。

自己当官的时候,那是严嵩横行的年代,跟着自己老师徐阶,张居正学了一个透彻。到了后来又有高拱赵贞吉的斗争,高拱和殷士詹的斗争,自己全都经历过。

比起严嵩,比起自己的老师徐阶,冯保算什么东西。

以前自己一直都在幕后,现在自己作为首辅,自然要踏上前台。况且自己现在声望不足,正好用冯保做踏脚石,这就叫杀鸡儆猴,冯保自己撞上来,你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

张居正斗志昂扬准备借这一次的实情立威,赶走高拱的冯保拜在自己手里,没有比这更好的立为手段了。

第四十章 张居正的手段

皇宫大内,朱翊钧坐在桌子的前面,托着下巴琢磨着冯保的目的。闹出戚继光的事情,张居正想不牵扯进来都不容易了,可是他们两个不是盟友吗?

胡思乱想之际,朱翊钧不禁想到了后世的太祖,或者说是太祖的一句话: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

如果从这方面来看,那就能看得明白了,虽然是盟友,可是盟友和盟友还不一样。即便是盟友,那也要有主导权之争。后世世界的冷战不就是争夺世界的主导权,每一面都有盟友。

盟友归盟友,但是为首的就是美帝和苏修,英国也只能跟在美帝屁股后面,他们不想主导吗?当然不是,谁不想做主导,从这里看就能看明白事情的本质了。

朱翊钧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这就是主导权的争夺啊!”

“张居正想把冯保限制在宫内,甚至把他的手伸到宫内来,而冯保却不甘心,他想把手伸出去,并且在同盟之中占据主导的地位。这有点像后世的太祖和蒋光头,对外一致,但是对内却是以斗争求团结。”

想明白这些,很多事情就豁然开朗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冯保并不想和张居正翻脸,而是想通过这件事情拿捏张居正,戚继光就是张居正的一个点了。甚至冯保牵扯张居正,那也只是吓唬一下张居正。

不对,这不是单纯的吓唬,而是在警告,也是在为他后面的事情铺路。

舒了一口气,朱翊钧站起了身子,脸上带着一抹轻松,一抹玩味。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显得很有意思了。不得不说,冯保真的很高明。

出了刺客事件,转移了宫里方向,挽回了宠信,扩充了权柄,树立了威信,打击了异己。一件事情被冯保从里到外好一顿利用,而且这还只是开始,后面必然还有招数啊!

“皇上,张师傅进宫了!”跟在朱翊钧身边的太监张诚,小声的说道。

朱翊钧一愣,张居正来了?来的还真快,丝毫不迟疑,朱翊钧直接说道:“走,咱们去慈宁宫。”

对于张居正如何应对,如何反击,朱翊钧可是非常好奇的。作为一个有理想的政治家,张居正怎么可能放弃联盟的主导地位,而事实证明,最后得胜的是张居正。

张居正在位这么多年,冯保一直被压着,显然是斗不过张居正,那张居正的手段就要好好学学了。

朱翊钧来到慈宁宫的时候,朱翊钧发现张居正已经在和自己的老妈聊天了。

不过还没说道正题,见礼之后,朱翊钧坐到了母亲的身边,准备看张居正如何做事。

“太后娘娘,锦衣卫负责宫中卫戍,这一次居然让刺客混入了宫中,可见锦衣卫的失职。”张居正一脸义愤填膺的说道:“臣弹劾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不作为。”

听了张居正的话,朱翊钧就是一愣,他没想到张居正居然从锦衣卫下手。

不对,不对,这件事情不对,谁不知道锦衣卫和东厂不对付。冯保虽然声威赫赫,可是对于锦衣卫,冯保掌控的力度和没那么大。毕竟权势喧天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死了没多久,陆炳在的时候,那锦衣卫可是压得东厂抬不起头。

更何况那个时候严嵩徐阶在位,哪里轮得到东厂扎刺。

自己的老爹上位之后,高拱权倾朝野,东厂也的看高拱的脸色,毕竟无论是陈洪还是孟冲,全都是高拱举荐上去的。冯保虽然做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并且提督了东厂,可是冯保没办法收服锦衣卫。

锦衣卫和东厂不是一路人,帮着东厂打压锦衣卫,绝对不是张居正应该做的。

扶持锦衣卫和东厂狗咬狗,这才是张居正应该做的,也就是说张居正这是话里有话。

“那张师傅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李太后听了张居正的话,那是大为赞同。你们守卫皇宫,结果守卫的刺客混到了皇宫里面,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臣以为当前最为要紧之事便是彻查谋刺案,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虽然有失职,但是比起清查谋刺案,失职之事可以向后放一放。”

张居正捋着胡子,皱着眉头说道:“臣觉得不如让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戴罪立功,如果他要是能查清谋刺案,那就免了他的罪责。如果查不清,那就两罪并罚,严惩。”

李太后点了点头,觉得张居正的说法还是不错的,是实心用事。

朱翊钧则是暗叹,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张居正这也是在还击啊!

先是参合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然后是保住他,防止了以后再有人用这件事情攻击刘守有,说白了就是防止冯保把手伸到锦衣卫,这一招高啊!

让刘守有戴罪立功,实际上是让锦衣卫有了查案之权。

原本这权利是冯保的,冯保在那里拿捏张居正,现在让锦衣卫掺一脚,冯保自然不可能肆无忌惮的炮制案件了。张居正的反击来的犀利而干脆,如羚羊挂角无处可寻。

看起来根本就什么都没做,其实什么都做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也查吧!”李太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东厂和锦衣卫一起查没准更快一些。

朱翊钧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三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冯保这是大意了,或者说他的能力不行,这个时候他不在,跑去鼓捣他的大案子了。如果他在,或许还能拦一下。不过朱翊钧觉得可能性实在不大,张居正说得一点都没错啊!

从参合到后面的戴罪立功,起承转合毫无痕迹,绝对一心为公的典范啊!

张居正走了,朱翊钧脸上还在琢磨这件事情,他觉得这是一个开始,或者说是双方在互相试探。无论是张居正还是冯保,全都没有放开手脚。

冯保试探张居正,张居正给了反击,只要冯保收手,那张居正也不会再有动作。

可是冯保会收手吗?当然不可能,如此虎头蛇尾,那冯保的威信往哪里放?有些事情开始了,那就没办法停下来。

第四十一章 刘守有的选择

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是名臣之后,坐上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后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隆庆皇帝不重用厂卫,也是厂卫没落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刘守有本身就是名臣,对厂卫的那一套也看不上。

看不上归看不上,刘守有也不愿意给东厂的太监打下手啊!做东厂太监的小弟,刘守有的脸还要不要了。陆炳做锦衣卫都指挥使的时候,锦衣卫可是风光的要命。

在陆炳时代,东厂是锦衣卫的小弟,现在却要反过来,如果真的是这样,刘守有一定在锦衣卫内声名扫地。

锦衣卫北镇抚司,刘守有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虽然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可是心里面早就开始骂人了。站在刘守有对面的是锦衣卫千户陆正声,他就是负责守卫皇宫的门禁的。

说白了,这一次的谋刺时间,陆正声有很大的干系。

陆正声心里面也憋屈,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大臣穿着内侍的衣服混进了皇宫,这事要说和太监没关系,打死陆正声也不信。或者干脆直白的说,这事就是冯保弄出来的,别人绝对没这个能耐。

冯保掌握着东厂,而且皇宫里面都是他的眼线,做这种事情在简单不过了。

其他的太监,无论是张鲸还是张诚,全都没这个本事。如果真是他们做的,这件事情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现在事情落到了冯保的手里面,真是他们干的,那就等着被冯保弄死吧!

显然他们不会那么蠢,那么嫌疑人就只剩下冯保了。

皇上遇刺的时候冯保在现场,怎么可能那么巧合,现在案子又落到了冯保的手里面,这就成了大杀器了。只不过谁都没想到冯保如此胆大,或者说如此丧心病狂,居然炮制了这样的案件。

“大人,您是不是应该进宫啊?”陆正声小心翼翼的看着刘守有,满脸为难的说道。

这一次的事情虽然陆正声心里面委屈,刘守有心里面更委屈。自己什么都没做,结果黑锅却要自己的来背。看起来就是陆正声失职,导致了刘守有背黑锅。

如果陆正声不是刘守有的心腹,早就被丢出去了。

现在刘守有不丢陆正声出去,为的是不让手下寒心,一旦手下寒心,那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看了一眼陆正声,刘守有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知道害怕了?”

陆正声哭丧着脸,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害怕?

事情发生了之后,刘守有第一时间就去求助了张居正,现在刘守有要做的就是等,他已经知道张居正进宫了。在结果没出来之前,一动不如一静。

只不过对于陆正声,刘守有觉得吓唬吓唬他也好,不然不知道畏惧。

“大人,首辅张大人的管家游七在外面求见!”一个锦衣卫校尉从外面走了进来,躬着身说道。

来了!

刘守有的脸上闪过一抹忐忑,只不过一闪而逝,看着陆正声,刘守有吩咐道:“你去,你去把游管家接进来,请到本官这里来,客气点。”

“是,卑职明白!”陆正声点了点头,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对于游七的地位,陆正声自然是清楚的,自古以来就是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张居正的心腹游七,那地位就更好了。想到自己家的大人去找了张居正,陆正声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一次的事情冯保肯定会对锦衣卫施压,依靠锦衣卫的话,事情会难办。

显然自己家的大人找了盟友了,这个人就是内阁首辅张居正。

相比起来,内阁首辅大学士对锦衣卫的影响相对薄弱,找张居正肯定要比找冯保好很多。张居正此时也需要锦衣卫为外援,双方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时间不长,游七就在陆正声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小的游七见过刘大人!”见到刘守有,游七笑着躬身行礼,只不过腰刚弯下去,又抬了起来,手上也只是拱着手,丝毫不显正式,看起来有些嚣张。

不过刘守有不但没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

以游七的态度,刘守有就明白了,张居正接纳自己了。

“游管家不用客气,坐!”刘守有笑着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然后对一边的校尉吩咐道:“上茶,我这边有些好茶叶,游管家尝一尝。”

“那游七就谢过刘大人了!”游七笑着拱了拱手。

喝了茶,客气过了之后,游七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刘大人,这一次锦衣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后娘娘很生气,太后娘娘对皇上的事情,一项很看重,更别说这样的事情了。”

“再加上宫里面有小人生事,怕是有些麻烦啊!”

听弦歌而知雅意,刘守有自然知道游七是什么意思,有些话张居正不方便说,但是游七却没这个估计。有些事情张居正不方便做,游七却方便。

比如拿锦衣卫的人情,游七这就是在等着刘守有表态了。

“全赖相爷从中斡旋,本官感激不尽,日后定有后报。”刘守有心里面早就做了准备,脸上的笑容都没变,直接开口说道,态度很明显了。

游七满意的点了点头,话不用说透,双方都明白就行了。

冯保的眼药也上了,游七就不在卖关子了:“老爷今天进宫了,也和太后娘娘说了,锦衣卫这一次的确有疏失,但是谋刺案乃是大案,尽快查出幕后主使才是关键。”

“我家老爷像太后娘娘保举大人戴罪立功,太后娘娘也答应了。”

“这件谋刺大案,东厂和锦衣卫一起查,刘大人可不要让我家老爷失望啊!”

刘守有心中一定,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彻底放下来了。有了戴罪立功的说法就好办了,事情操作的余地就多了。想了想,刘守有认真的说道:“请游管家上复相爷,锦衣卫一定亲尽全力,绝不辜负相爷信任。”

没说查明真相,也没说如何做,只是说了不负相爷所托,刘守有就差直接点明了。这件案子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让案子的真相如何。

第四十二章 冯保挖坑

对于刘守有的回答,游七很满意,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游七笑着说道:“刘大人的茶叶真不错,看来以后我要常叨扰了。”

“既然游管家喜欢,常来自然是好的,等下我让人送过去一些。”刘守有笑着说道。

“如此最好不过了!”游七也笑着回答,两个人默契十足。

东厂。

冯保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听着三德子的汇报。

从张居正进宫开始,到张居正怎么见的太后,说了些什么,全都详细的说了一遍,一点都不差。说完这些之后,三德子退到了一边,恭谨的站着。

大牢里面的气压有些低,所有人都在等着冯保开口。

没人敢说什么,这一次的事情明显不小,而且冯保生气的可能性太大了。

“张居正还是出手了!”冯保倒是没在意,只是语气淡淡的说道。目前这种情况,冯保早就有预料了。张居正的出手依然是快准狠,一下子就掐住了自己的七寸。

自己能够拿捏人的把柄,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查案子的权力。

断了自己这个权力,自然就没办法拿捏张居正了,只不过张居正也没办法断了自己这个权力,那就掺沙子。这种事情文官最擅长了,算不得什么新鲜手段。

“刘守有倒的很坚决啊!”冯保想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脸色有些阴沉。

历来权倾朝野的宦官,基本都是一统厂卫作为开始的,无论是王植还是刘瑾。冯保这次就像逼迫刘守有,看看他的态度,显然刘守有没有导向冯保。

“这个刘守有如此不识抬举,因该给他一些教训!”徐爵站在一边,怒气冲冲的说道。

“名臣之后,不屑于和咱家这些太监为伍,也是正常的。”冯保摆了摆手,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是咱家一直心存侥幸,现在侥幸没了,也就不用有所期盼了。”

厂卫毕竟一体,虽然斗争对立,但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基本上和文官尿不到一个壶里面。不过刘守有是名臣之后,官宦子弟,选择起来更偏向文官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行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以继续了。”冯保看了一眼徐爵,直接开口说道:“你那边没问题吧?”

“干爹放心,万无一失!”徐爵点了点头,一脸的笃定。

转头看了一眼三德子,冯保笑着说道:“既然刘守有想掺和进来,那就让他掺和,你等一下亲自去一趟,告诉刘守有,咱家晚上要再一次提审王大臣,让他过来瞧瞧。”

“是,干爹!”三德子点了点头,恭敬的答应了下来。

天擦黑的时候,刘守有就见到了三德子,也得到了这个小子。等到三德子走了,刘守有的脸色就黑了。冯保那边得到消息是肯定的,只是刘守有没想到冯保的反应这么快。

看现在的情形,冯保似乎正在等着自己,这就不妙了,冯保这是给自己挖了坑啊!

“大人,咱们?”陆正声看着刘守有的脸色不断的变换,迟疑着说道:“咱们是不是把那个王大臣弄到咱们北镇抚司来?到时候还不是咱们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瞪了一眼陆正声,刘守有没好气的说道:“你觉的冯保是傻子吗?他会傻到把人交给咱们?”

“咱们本身就是后参与进去的,还是戴罪立功,真要是强抢犯人,你以为冯保不回去告状?甚至冯保正等着咱们这么做,到时候勾结刺客的帽子都能扣到咱们头上来。”

说着说着,刘守有就停了下来,脸色凝重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陆正声正挨训,听了刘守有的话就是一愣:“我说把王大臣弄到咱们北镇抚司来!”

“不对,下一句!”刘守有摆手打断了陆正声,再一次开口问道。

“到时候不就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陆正声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说道。

刘守有叹了一口气:“事情重点就在这里,你能想到,冯保自然也能想到,你能做到,冯保自然也能做到。王大臣一直压在东厂,岂不是冯保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大人我搅合进去,不但问不出什么来,反而给东厂做了证明,冯保当真阴险。”

刘守有还有一件事情没说,那就是这个刺客可能就是冯保派出去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此人就更会对冯保言听计从了,还不是冯保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冯保这是要针对谁呢!”刘守有黑着脸,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去,你亲自去一趟张府,找到游七,把本官刚刚的猜测告诉游七。”刘守有想了想没想明白,索性就不想了,直接陆正声去找张居正。

刘守有分析了半天,肯定不是针对张居正,因为帽子扣上去了,张居正没是,冯保反而有事。

扣给自己?

这个也不太可能,锦衣卫或许有失职,但是说自己谋刺皇上,这个有些荒谬了。那冯保这是准备栽赃给谁呢?难道真的是蓟辽总督戚继光?

戚继光乃是抗倭名将,又是蓟辽总兵,真要是弄到戚继光身上,那可就是大案了。

“走,去东厂!”

反正猜不出来,那就去看看,刘守有打定了主意就带着人去了东厂,到了东厂,自然一切都清楚了。

刘守有来到东厂的时候,冯保已经在牢里面等着刘守有了。见到刘守有,冯保笑着说道:“刘大人来了,咱家可算是把刘大人给盼来了。”

“比起锦衣卫,咱们东厂的人差得远了,不如让锦衣卫的人来审吧?”

刘守有心中一动,冯保果然要坑自己,这要是自己没想明白,说不定就答应了。到时候审出来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授意了,这个锅可不能背上。

“冯公公客气了,东厂可一直都是抽调锦衣卫精兵强将的,自然要比咱们锦衣卫强得多,还是东厂的人来,让咱们锦衣卫也见识一下!”刘守有的表情很真诚,眼中也一副有兴趣的模样,似乎真的准备见识一下。

第四十三章 审问

冯保看着刘守有,对他的回答丝毫不意外。刘守有是名臣之后,也有些文人习气,但是刘守有不是傻子,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他才不会傻乎乎的掺和进来。

“既然如此,那就让东厂的孩儿们献献丑。”冯保站起身子,笑着说道。

两个人一起出了屋子直奔东厂的刑房,到了刑房的时候,这里早就布置好了。王大臣被绑在十字形的柱子上,垂着头,披散着头发,倒是身上没什么伤痕。

在对面摆着两张桌子,上面茶水也早就摆好了,正是给冯保和刘守有坐的。旁边的书吏也准备好了,准备记录审问过程,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的正规。

对着旁边的徐爵点了点头,冯保开口说道:“行了,开始吧!”

徐爵点了点头,走到王大臣的身边,开始询问王大臣。

“你叫什么名字?”

“王大臣!”

“哪里人?”

“常州武进县!”

“做何营生?”

“原本是蓟辽士卒,逃役!”

这些问话倒是没出乎刘守有的预料,听到提到蓟辽,刘守有就提起了精神。虽然刘守有猜到冯保不会深挖戚继光这条线,可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紧张。

看了一眼冯保,刘守有发现冯保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什么也看不出来,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徐爵那边继续问道:“为何到京城来?”

“小的乃是逃卒,不敢回乡,想着京城富贵之地,就想着来讨一个生活啊!”王大臣哭丧着脸说道。

逃卒就是逃兵,按照军法是要直接杀头的,这个倒也说得过去。

“那你为何怀揣尖刀进入内宫谋刺皇上?”徐爵阴沉着脸,大呵一声问道。

这声喝问顿时让现场的气氛紧张了起来,刘守有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知道真正的关键时刻到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王大臣,想要看看他怎么说。

“大人,我是被逼的啊!”王大臣求饶一般说道:“小的怎么有这个胆子,小的是被逼无奈啊!”

“是何人逼迫于你?”徐爵似乎也着急了,再一次问道。

王大臣咽了咽唾沫,连忙说道:“是高拱,高拱被罢官回家,但是心怀怨望,他找到了小子,以逃役之事威胁小的,如果不从,他就去官府告发小的。”

“小的实在是无可奈何,请大人明察,小的是冤枉的啊!”

听了王大臣的话,刘守有猝然一惊,冯保居然又把目标对准备高拱。

原本高拱被赶走,朝堂上下都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谁曾想到冯保这个时候居然会翻出来,这是要对高拱赶尽杀绝啊!看了一眼冯保,刘守有心中暗自道:“这个老太监可够狠的啊!”

不对,不对,这里面可不单单是针对高拱,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的布置。

略微想了想刘守有就明白了,冯保这是要把火烧到朝堂上去。如果坐实的高拱刺杀皇上,那就是谋逆大案,一旦掀起来,那就是滔天大案。

朝堂上瞬间就会乱,到时候就是厂卫大兴冤狱,大明朝瞬间腥风血雨。

不对,是东厂兴大狱,自己锦衣卫可是清白的。这个冯保所谋真的很大,而且也够狠。如果真的让冯保做到了,那东厂肯定声威震天,冯保权倾天下。

想到这里,刘守有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比针对戚继光所谋大多了。

现在看来冯保提出戚继光,不过是警告,不过是震慑,对象自然就是当朝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了。想到这里,刘守有暗自叫苦,两方斗法,夹在中央的锦衣卫决定对会被放在火上烤。

到时候自己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怕是直接就被烤熟了。

“胡说,你混进皇宫大内是高拱胁迫的,那你是怎么进去的?皇宫大内宫禁森严,你以为是谁都能进得去?”徐爵沉着脸,又一次大声的说道。

“他们说会有一个陈公公接应,我就是被那个陈公公带进宫的啊!”

陈公公?

听到这个名字刘守有一愣,随后就明白这个人是谁了,这个人就是陈洪啊!不由又看了一眼冯保,这陈洪自己都快不记得了,这冯保还真是记仇啊!

当初高拱做内阁首辅,任何陈洪,直接挡了冯保的路,现在冯保这是要报复回去啊!看着架势,这是要把高拱和陈洪都置于死地。这都过去多了,还能有这个心思,这老太监可真阴险。

“你说的可都属实?”徐爵看着王大臣,严肃的问道。

“小的所说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察啊!”王大臣连连点头,脸上全都是祈求之色:“大人,小的全都说了,没有一点隐瞒吧!”

“既然如此,那画押吧!”冯保见审问完毕,淡淡的说了一句。

刘守有在一边无语了,不过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因为不但什么用的没有,反而会落下把柄,说不定冯保转过身就跑去太后那里告状,到时候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从东厂出来,刘守有心情阴郁,冯保的手段实在是下作的要命。

可是刘守有也的不得不承认,虽然手段不光明,但是有用啊!当今太后对高拱什么印象,刘守有自然是清楚的。这个审问结果要送进去,太后必然勃然大怒啊!

回到北镇抚司,刘守有第一时间就把陆正声给找来了。

“张学士可有答复?”看着陆正声,刘守有严肃的问道。

“有!”陆正声点了点头:“张大人让卑职转告大人,以不变应万变即可,事缓则圆,切不可操之过急。”

刘守有苦笑,这位张大学士还真是沉得住气,可是自己沉不住了。刘守有相信张居正要是得到今天的审问结果,肯定也会沉不住气,这可比针对戚继光阴险多了。

“你去,去张府,告诉游七,东厂已经审出结果了。”刘守有没有丝毫的犹豫,虽然这个消息迟早都会传出来,但是早一点知道,张学士也能早一步不止具体事宜,不至于乱了阵脚。

“王大臣招供,前内阁大学士高拱和内侍陈洪胁迫他,并且策划安排了这一次的谋刺。”

第四十四章 激化

陆正声听了这话就是一愣,不是牵扯到蓟辽总督戚继光吗?怎么又搞到高拱和陈洪大的身上去了?不过陆正声也明白,这些都是大人物玩的,自己还是乖一点。

他们斗的越厉害越好,斗到看不到自己才好。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陆正声连忙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刘守有如此严肃认真,那就说明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陆正声可不敢怠慢。

见陆正声走了,刘守有叹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半点不由人啊!”

皇宫大内。

刚从学宫回来的朱翊钧正在洗脸,听到张宏说冯保进宫了,似乎是王大臣案有了进展,朱翊钧顿时就来了兴趣。等了好几天了,终于等到了。

这些日子朱翊钧只能白天去学宫,晚上不能留宿,不过朱翊钧的注意力也转移到这一次的王大臣事件上,倒也没有太过郁闷。

“咱们去看看!”看了一眼张宏,朱翊钧笑着说道。

冯保的心腹三德子也跟在朱翊钧的身后,对于这位冯保的心腹太监,朱翊钧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他负责的太监培训计划,效果很好。

三德子的数学学的也很好,很努力,朱翊钧都想对他说一句:我看好你!

只不过现在他是冯保的人,不能用,不过朱翊钧也不担心,只要冯保死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人死灯灭,一个死了的太监还有多少人对他忠心。

别说冯保,九千岁魏忠贤如何?到时候自己就能重用他了。

朱翊钧发现只要搬开冯保,自己就能做到很多事情,比如打断老妈和张居正的联系,让皇宫内不在铁板一块,死水一潭。关键是张宏可比冯保有分寸多了,人家忠心任事。

现在这样的人可不多了!

一边走着,朱翊钧一边给自己打气,两世为人第一次杀人,事到临头还是很紧张的。这几天朱翊钧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实在不行了就去看看自己的妹妹永宁公主。

想到自己妹妹永宁公主的事情,朱翊钧的决心就能坚定起来。

朱翊钧来到慈宁宫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司礼监的太监全都在,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刘守有也来了。锦衣卫也参与了查案,他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气氛非常的凝重,李太后坐在凤椅上,沉着脸,别人就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了。

“儿臣见过母后!”朱翊钧来到李太后的身边,恭敬的行礼。

“坐下吧!”李太后点了点头,没有对朱翊钧说什么,她现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朱翊钧的身上。目光从冯保和刘守有的身上扫过,李太后开口说道:“既然你们查出东西来了,那就说说吧!”

“是,太后!”冯保答了一句,开口说道:“经东厂查证,刺客王大臣为蓟辽总兵戚继光手下逃卒。因为畏惧官府不敢回乡,来到京城谋生。”

“这件事情却被高拱探知,便将王大臣收留,养在府上,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蓄养逃卒,图谋不轨,这一条罪名就够高拱喝一壶的。朱翊钧看着冯保,心中叹了一口气,扣帽子,安插罪名,太监真的是太擅长了,做起来一点都不迟疑。

“高拱擅权被贬,心怀怨愤,于是勾结党羽,谋刺皇上。”

“据王大臣供述,高拱和内侍陈洪相互勾结,两个人都是被贬之后心怀怨望,于是一拍即合。高拱出人手,陈洪安排入宫,于是才有了这一次的谋刺。”

冯保说完了,大殿里面落针可闻,很多人都见汗了。

这件案子宫外牵扯到了前内阁首辅,宫内牵扯到了前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洪。

可以说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一旦坐实了,那绝对是大案,绝对会掀起无数血雨腥风。不说杀的人头滚滚,估计也会死一大片,而且基本上都是冤死的。

朱翊钧摸着下巴,不说别的,这件案子要是真做了,那历史上绝对一片骂声。

没有得到利益,利益全都被冯保得了,骂声却要自己老妈背着。朱翊钧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妈,心中暗自下决心,如果老妈真要搞这么大,朱翊钧就提前毒死冯保。

“太后,臣觉得光凭一个谋逆之人的证词,不足以定罪!”

刘守有不得不站出来了,自己进宫进的匆忙,冯保催得紧,自己根本就没得到张阁老的回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刘守有知道,如果真的让冯保做成,那麻烦就大了。

“臣觉得可以根据证词详细查问,如果真有其事,当严惩不贷。”

刘守有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是硬着头皮,他也没想着阻止,能拖延时间就是好的。

对于太后对高拱的态度,刘守有很清楚,这话很有为高拱开脱的嫌疑。可是刘守有却不得不说,如果他不说话,那就没人为高拱说话了。

“启禀太后,老奴觉得刘大人之言有道理。”

旁边的张宏站了出来,他看出了李太后的迟疑,便开口说道:“可以先将陈洪下锦衣卫昭狱,高拱那边也可以派出锦衣卫限制进出,等到案子查清之后在定罪。”

李太后点了点头,对于张宏的安排很满意,心中不禁想到张宏果然老成持重。

掀起大案,李太后有些犹豫,或者说有些害怕,可是不做点什么又不甘心。张宏的办法很好,进可攻退可守,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吧!”

冯保狠狠的瞪着张宏,他知道今天未见得能成事,可是冯保也没想到张宏会插一脚。

人送到锦衣卫昭狱,如果能查出问题来,那此时有鬼了。

张宏心里面却名表,如果真的让陈洪去了东厂,那陈洪肯定不能活着出来的,而且肯定会受到很多非人的折磨。相比较起来,锦衣卫那边靠谱多了。

况且张宏也明白,这件事情实在是过于蹊跷,事实如何谁也不知道,如果发展成冯保争权夺利的工具,那可就糟了。自己的做法或许得罪了冯保,可是问心无愧,对于冯保的怒视,视而不见。

朱翊钧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心中越发觉得调张宏会来是对的了。

第四十五章 张居正的委屈

审讯的结果既然出来了,那就肯定瞒不住了,一时间高拱勾结陈洪企图刺杀皇上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北京城。不但舆论大哗,而且人心惶惶。

这件事情大家都看得明白,摆明了就是东厂的冯保栽赃嫁祸。

一旦成了,那就糟了,以冯保和东厂的所作所为,必然牵连甚广。到时候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再说了,高拱乃是前内阁首辅大学士,还是先皇的老师。

如果连他都落得这样的下场,那其他的官员呢?岂不是人人自危,谁不害怕?

张居正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比别人还早,此时张居正黑着脸坐在书房里面。游七在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自己家的老爷生气了,游七自然看的出来。

只不过张居正虽然生气,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但是却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张居正不是高拱,越到这个时候,张居正越冷静。

“告诉刘守有,锦衣卫那边盯着陈洪,别出问题。”

张居正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高阁老那边让锦衣卫小心一点,别弄出乱子来,准备衣服,我要进宫!”

这件事情闹成这样,显然已经没办法收拾了,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和张居正硬碰一次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自己的威望瞬间被打压到底。

高拱今日的下场,何尝不是自己明日的下场?这种风气必须打压下去。

“老爷,礼部尚书杨博杨大人和都察院左都御葛大人求见!”正在张居正要出门的时候,门外的管事突然进来报,这两个人显然也是得到了消息。

沉吟了片刻,张居正便说道:“让他们尽力吧!”

时间不长,礼部尚书杨博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人看到张居正之后,简单的客气几句便进入了正题。这两个人一个礼部尚书,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绝对是清流言官的领袖了。

两个人这一次来代表的也不是他们个人,而是朝堂上的官员。

“张阁老,高阁老已经回乡了,怎么会策划谋刺皇上,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啊!”葛守礼开口说道:“冯保如此栽赃陷害,用心险恶,这是要擅权啊!”

一边的礼部尚书杨博也开口说道:“高阁老虽然脾气暴躁一些,但是为人如何,张阁老应该清楚。张阁老,既然高阁老已经走了,何苦非要置人于死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当然徐阁老之事,高拱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也没有将徐阁老置于死地啊!”

葛守礼的话还没什么,可是礼部尚书杨博的话却像刀子一样直插张居正。听得张居正脸黑如锅底,他又不傻,怎么会听不明白杨博的意思,况且他就差明说了。

自己勾结冯保弄走了高拱,从政治斗争,或者从得利的角度来说,这都说得通,关键是自己没必要弄死高拱啊!

掀起大案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清洗高拱的残余势力?自己可是吏部尚书,用得着这么做?也只有太监太会这样做。至于为自己的老师报仇,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自己刚刚让张佳胤严判了自己的老师,虽然有平反之举,也只是恢复名誉,更为关键的是自己还没做呢!

不过杨博的话也让张居正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文官对自己的排挤和不满。显然他们认定了自己勾结冯保弄走了高拱,这是其一,这一次栽赃嫁祸想要弄死高拱,这是其二。

如果只是弄走了高拱,还没什么,可是勾结冯保弄死高拱,那就是触犯了底线了。

除非自己想做严嵩,不然不可能真的和冯保勾结,况且自己要是向冯保低头,自己根本做不了严嵩,只能做徐阶,冯保才是严嵩。到时候自己什么名声,自己想要的事业怎么办?自己胸中的抱负怎么办?

强压心中的怒火,张居正看着两个人,沉声说道:“两位大人以为此时是张某所为了?”

这个时候就不能藏着掖着,张居正索性就把话挑明了说。

葛守礼和杨博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想到张居正会如此直接。不过两个人虽然没说明,但是就是这个意思。两个人都没说话,显然就是默认了。

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张居正很无奈,赶走高拱的事情实在是做的太简单粗暴了,后遗症来了。

当年自己老师在的时候,高拱被逼回乡,到后来高拱回来,自己老是被逼回乡,闹腾的也很大,可是却没有这么严重的后遗症。张居正心里面也清楚,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了冯保。

自己和冯保勾结的事情洗不掉,他们对自己就不会相信,他们从来不相信太监。

“张某不知道两位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张某也是圣人子弟,三科两榜考上来的,也是从严嵩时代熬过来的,也在先帝的王邸待过,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张某与高拱何仇何怨?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难道两位以我张居正是严嵩不成?”说完这句话张居正就站起身子直接走了,将两个人直接扔在了客厅。

张居正的话说的明白,我是文官,我也是科举士子,大家才是自己人,我怎么会和太监同流合污。

潜台词就是:我做事不会超过文官的底线,你们这么怀疑我是不对的。

葛守礼和杨博自然听出来了,不过两个人心里面的疑虑并未消失,只是多了另外一个疑虑,难道真的不是张居正做的?

张居正走了,游七可没走,他可是知道该怎么做。

“两位大人,小的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如果不是两位大人登门,我们家老爷已经进宫了。我家老爷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心急如焚,正准备进宫去说明此事。”

“不瞒两位大人,那个刺客是蓟辽总兵戚继光的手下,这才是冯保先问出来的。”

葛守礼和杨博一愣,再一次对视了一样,他们当然知道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人,冯保先针对的是戚继光?那岂不是说冯保针对的是张居正?

难道他们两个闹翻了?到现在为止,他们也不相信张居正没有勾结冯保。

第四十六章 政治正确

对于外面怎么猜测自己,张居正知道自己没法管,也管不住,自己只能用事实说话。出了张府,轿子直奔皇宫,坐在轿子上,张居正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琢磨这这件事情该怎么了结。

说实话,张居正这一次没想到冯保盯上的是高拱,如果早知道这一点,张居正早就出手了。

来到慈宁宫,张居正发现皇上也在这里,给皇上和太后见过礼之后,张居正坐在了太监搬过来的凳子上。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冯保,张居正面无表情。

朱翊钧坐在那里看着张居正和冯保,发现这两个人丝毫没有异常。冯保依旧带着他那淡淡的笑容,至于张居正也依旧严肃而没有表情。

“张师傅,你如此着急进宫,所谓何事啊?”李太后看着张居正,开口说道。

对于张居正进宫所谓何事,李太后当然清楚,可是他不想就这件事情谈什么。无论是谁想针对自己母子都不想,何况高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是为高拱求情,那就不用说了!”李太后也不想张居正下不来台,索性就先堵死这条路。

张居正脸色丝毫不变,不过瞥了一眼冯保,见冯保一脸的得色,张居正开口说道:“启禀太后娘娘,臣不是来给高拱求情的,牵扯到谋刺大案,无论牵扯到谁都不能不查。”

“高拱虽然是前内阁首辅大学士,跟臣又同时先帝王邸旧臣,但是私交是私交,怎么可以因私废公?”

“臣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臣请奏,无论是谁,不许上奏折给高拱求情。谋刺大案,求情就是不忠,枉为人臣。”

张居正说得掷地有声,把所有人都说蒙了,连李太后都有些迟疑。

不过迟疑之后,李太后看向张居正的目光就柔和了不少。哪怕是张居正是来给高拱求情的,李太后也能理解,但是心里肯定不高兴,现在就不一样了。

张居正是和自己站在一边的,并且大公无私,这才是好臣子啊!

朱翊钧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妈,又看了看冯保,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两位比起张居正,这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怪不得冯保后来熄了和张居正争斗的心思,原来是被打服了。

张居正这话说的多敞亮,掷地有声,一副忠君臣子的模样。

自己的老妈一直心里面都不踏实,毕竟孤儿寡母的,害怕!可是有了张居正这话就不一样了,如此懂大局,如此忠心,还愿意和自己站在一边的内阁首辅,这能让老妈心安啊!

怪不得老妈那么信任张居正,也怪不得老妈后来被人传绯闻。

只不过朱翊钧对这个绯闻持保留态度,当然了,或许有些小暧昧,但是估计也就是友达之上,恋人未满。至于什么睡龙床,甚至自己是张居正和老妈的私生子,绝对是无稽之谈了。

张居正做内阁首辅的时候,不但收税,还有考成法,在位十年的时间,被考成法弄回家的官,足足有几千人。

这些人可都是读书人,可以想象他们会怎么写东西骂张居正。连高拱在临死之前都写了一本书,直接把张居正给黑了一个底掉。堂堂首辅大学士都如此,何况别人。

前世的明星,你要是没有几个黑粉,没有几个水军黑你,你好意思说自己是明星。

“张师傅所言有道理,就按照张师傅所奏吧!”李太后觉得张居正说的很有道理,就该这么办,于是点了点头,直接赞同了张居正的想法。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高明之处啊!即达到了目的,也唱了高调。

张居正的目的朱翊钧看出来一些,明显就是在保护那些文官,或者说是在稳定局势。那些言官什么尿性,张居正在清楚不过了。肯定很多人在摩拳擦掌,在准备冲锋陷阵上奏折。

无论是挨廷杖还是被贬斥,那都是刷声望刷的飞起。

为高拱求情,弹劾冯保,多么好的机会,可是张居正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这么发展。真要是这么做了,除了激怒李太后,卵用都没用。

在这件事情上,李太后的态度很清楚,有人刺杀我的儿子,绝对不能轻饶,无论是谁。

李太后虽然是太后,可是她也是一个母亲,这个时候你和她说其他的,她能听得进去才怪了。你们为高拱求情,说什么大道理,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张居正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皇家这种生物很奇怪,你越是反对,他越要做,这里面包含着一条普世道理,那就是皇家尊严不容侵犯,谁都不行。

闹到最后,那就脱离了事件本身了,而是演变成君臣夺权了。

当然了,有的人看不到,有的人不在乎,可是张居正要在乎啊!

索性就封死了你们上奏的路,老实待着,别捣乱,同时张居正也觉得整顿言官迫在眉睫了。以前就想,只是一直耽搁,现在看来一定要马上收拾。

同时这么做也在防着冯保,鬼知道冯保会不会让人上奏折弹劾自己,然后力保高拱,以冯保的做法,他绝对干的出来。真的掀起宫内宫外之争,那一代权阉肯定就出现了。

这个道理朱翊钧很清楚,后世的魏忠贤,还不是因为他老爹当上皇帝之后,弄了一个东林党众正盈朝,然后天启皇帝就没法玩了,直接搞出了一个魏忠贤,弄出了一个阉党。

崇祯皇帝又听了鼓吹,又弄出一个东林党众正盈朝,杀了魏忠贤,灭了阉党,完了大明就完了。

看了一眼冯保,朱翊钧又看了看张居正,这一次的事情就是一个拐点。如果张居正没弄过冯保,那事情就会滑向另外一个方向,显然冯保不是那块料,也不是张居正的对手。

对于张居正的提议,冯保气的鼓鼓的,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反对,毕竟张居正说的有道理啊!打着的旗号也很大,很正确。

朱翊钧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或者说是想起了一个词,那就是:政治正确!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在政治正确的前提下进行。

第四十七章 三堂会审

现在大明朝的政治正确是什么,是自己的老妈。张居正深谙这条道理,所以无论是上尊号,还是现在这个件事情,全都围绕着一点展开。

对于老妈支持张居正改革,朱翊钧也有了一丝明悟,或许老妈根本不在乎改不改革的。

作为一个泥瓦匠的女儿,她甚至都不懂改革做什么,也不懂改革的意义,她之所以支持张居正,基本上就是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张居正帮了她稳定江山,也帮着她教导儿子,她给与张居正的就是信任。

除了张居正以外,老妈还给了冯保这样的信任,只不过相比张居正,冯保显然辜负了这种信任。

这也是为什么张居正死后,老妈对政治一点不感兴趣的原因,她本来就不感兴趣,她只是没办法。儿子小,所有事情都需要她做主,她不得不为之。

对于后来张居正请辞,想让儿子亲政,老妈不允许,朱翊钧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那就是老妈在害怕!

那个时候的张居正不是现在的张居正,他也不是高拱,他的权力异常的大,老妈害怕收回张居正的权力,引发动荡,或者说害怕张居正行废立之事。

按照权势上来说,那个时候的张居正绝对有实力行废立之事。

所以老妈说过:三十岁之前不要想着亲政,说白了也很简单,那就是做给张居正看的。办法就是熬着,把张居正熬死。想到这里,朱翊钧想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张居正的死。

历史上记载张居正是死于积劳成疾,但是很多记载是说张居正身体很好,张居正是突然暴毙,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不能说的地方?历史果然隐藏着层层迷雾之中。

等到张居正死了,自己老妈抄了张居正的家,足以证明她对张居正没什么感情,或者说感情已经消失殆尽了,也足以证明她对张居正不是不忌惮,也不是不想收回权力给儿子,而是她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熬死张居正。

如果张居正还政于万历皇帝,万历皇帝会如何?会不会清算新法?会不会清算张居正,会不会掀起斗争?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后世还有一个女人也采用了这种方法,熬死了另外一个人。那个女人就是孝庄皇太后,他的儿子就是顺治,为此她不惜嫁给多尔衮。

轻轻的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脑袋,朱翊钧知道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是也可能不是。

张居正当然不知道这位小皇帝在想什么,见李太后答应了自己的想法,心就放下了一半。这件事情从始至终的决定者就是李太后,不是冯保和自己。

只要自己说服了李太后,冯保想做什么都做不到。

“太后娘娘,东厂审问出了高拱谋划了这件事情,臣觉得应该交给彻查这件事情。”张居正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对王大臣三堂会审,或许能审问出更多的东西来。”

“这是一件大案,为了慎重,臣觉的应该让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在加上东厂和锦衣卫一起审问。”

朱翊钧听了这话,直接在心里面翻了一个白眼,这阵容要是能审问出东西来,那就有鬼了。这么多衙门,这么多人,这么多目的,怎么可能弄到一起去。

想了想朱翊钧也就明白了,这应该就是张居正的目的了。转头看向冯保,朱翊钧的意思很明显,这你都不出来说句话?这你都能忍?

李太后看了一眼张居正,又转头看向冯保,想了想问道:“冯大伴,你觉得张师傅所奏如何?”

冯保阴沉着脸,心里面十分的纠结,如果不容易,人家张居正的意思很明显,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来总能查出更多的东西来。可是张居正说得好听,可是自己要是相信了就是傻子了。

可是自己反对,那太后娘娘怎么想的,冯保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李太后的看重。

张居正的想法对太后娘娘有明显的吸引力,自己要是不同意,那就成了有私心了。沉吟了片刻,冯保咬着牙说道:“太后娘娘,老奴觉得张阁老说的有道理。”

朱翊钧摇了摇头,完蛋,冯保果然是一个软蛋。

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这种话,就应该直说人多嘴杂,反而不利于调查,有东厂和锦衣卫足以。冯保此时却没有那么硬气,毕竟张居正给他留了路,让东厂也参与审问。

兵法围三缺一,让你难受还有路走,让你不得不选择我安排的路。

朱翊钧都看的出来,张居正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这一次的三司会审,注定不会按照冯保的想法来了。现在冯保答应了,那是他以为他有把握。

毕竟冯宝的东厂会参与审问,同时冯保还有王大臣在手,怎么看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朱翊钧知道闹腾了这么久的谋刺事件,马上就要到关键时刻了。张冯斗法也到了出结果的时候了,一旦出了结果,那就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那就按照张师傅所奏办理吧!”李太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堂会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张居正的做法也快速的传播了出去,一时间无数大臣松了一口气。张居正对礼部尚书杨博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说的话也传了出去,一时间张居正的风评倒是有些好转了。

两天之后,三堂会审就会在大理寺衙门举行,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

夜幕降临,张居正的府邸里面,游七正在伺候着张居正用餐。吃完饭之后,张居正吩咐道:“等一下你去找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你告诉刘守有,无论用什么办法,三堂会审那天,一定要让王大臣开不了口。”

“不过王大臣不能死,不能杀掉,明白吗?”

游七点了点头,躬身说道:“老爷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老奴也会在大理寺牢里面安排人手,如果刘大人那边做不到,咱们的人也可以做到。”

想了想,张居正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能出手,让锦衣卫去做。”

第四十八章 技高一筹张居正

游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也知道自家老爷这么做的目的,锦衣卫和东厂狗咬狗也正合适。

三堂会审当天,大理寺大堂。

冯保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身边的刘守有,嘴角带着一抹笑容。看了一眼对面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冯保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这几天葛守礼可以说是上蹿下跳,冯保自然得到了消息,这一次搞倒了高拱,非把这个葛守礼也给弄进去。整天呱噪,简直不知所谓。

见冯保看着自己,葛守礼则是一声冷哼,脸上全都是不屑,祸国权阉。

大理寺卿孙鑨坐在主座上,今天他是主审,这是三堂会审的惯例了。有些些头疼的看了看两边的人,一面刑部侍郎耿定向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

从这件事情要三堂会审开始,孙鑨就想着把这件事情的级别压低,最好刑部派一个侍郎,自己这边派一个大理寺少卿,都察院来一个佥都御史,这就可以了。

现在葛守礼来了,自己这个大理寺丞也只能跟着出来。

对面这两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司礼监掌印,奉旨提督东厂太监冯保。这也是搞得声势浩大,刑部虽然派了一个侍郎来,那是因为刑部尚书暂时空缺。

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想要小打小闹,自然是不可能了。

虽然现场的人不多,但是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这一次的三堂会审实在是太关键了。

众人心里面也明白,现在虽然有一个人没到,但是他的身影和意志绝对笼罩在大堂之上,这个人就是内阁首辅张居正。曾经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徐阶的学生,现在的皇帝老师,内阁首辅大学士。

一个从严嵩时代一步步走上来,又经历过高拱时代的内阁首辅大学士,没一人敢小看。

相比较起来,畏惧张居正的人比畏惧高拱的人要多很多。

“诸位大人,时间不早了,宫里面太后娘娘和皇上还等着咱们审问的结果,如果没什么事情,咱们就开始提审犯人吧!”孙鑨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缓缓的说道。

在场的人知道这个是躲不过的,也没人反对,只不过大家的心情不一样罢了。

刘守有和冯保都是胸有成竹,各自在心里面冷笑,葛守礼则是担心,刑部侍郎耿定向则是一脸的淡然。这件事情与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他与高拱的关系不好,与冯保更不好。

在耿定向看来,这就是狗咬狗,与自己关系不大,只要冯保不胡乱攀咬,那就随他折腾。

见众人不说话,孙鑨一拍惊堂木:“带犯人!”

时间不长,王大臣就从外面被人给拎了进来,身上穿着囚服,披散着头发,脸上也脏兮兮的。身上的味道很是难闻,屋子里面的顿时就是一皱眉头。

孙鑨瞪了一眼衙役,那意思很明显,怎么不洗洗在弄上来。

衙役一脸的无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以前也没有给犯人洗澡的,再说了,这也不是咱们大理寺的犯人啊!不过大人怒瞪,也不能反驳,缩着脖子退到了一边。

孙鑨也知道不是计较这个时候,屏住呼吸,一拍惊堂木:“下跪者何人?”

“啊啊啊啊!啊吧,啊吧啊吧!”

“说话!”孙鑨一瞪眼睛,沉着脸说道。

谁知道王大臣依旧在那里比比划划的,啊啊啊的乱叫,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是却依旧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一下现场的人全都意识到不妥了,不是哑了吧!

众人都是为官多年的人,毒哑犯人这种事情,没见过也听过啊!

只不过谁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皇帝谋刺案,在这样的案子里面毒哑嫌犯,这胆子不是一般般的大啊!

在场的几个人之中,冯保的脸黑如锅底,急忙对徐爵示意。

收到冯保的暗示,徐爵连忙冲了过去,东厂自然有高手,上去查看了一番,随后在徐爵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听了他的话,徐爵脸色一变。

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徐爵站起身子来到冯保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干爹,是生漆酒!有人给王大臣喝了生漆酒,毒哑了王大臣。”

一听这话,冯保气的都哆嗦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做。

在来这里之前,冯保琢磨了各种办法,可是他发现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无论是谁审问,只要王大臣咬死了高拱,谁都没办法。至于严刑逼供或者窜供,有自己在,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可是谁想对方直接下毒,直接毒哑了王大臣,只要王大臣不能说话作证,那一切都是白搭。

这一次冯保真的是气的不行了,嘴唇都哆嗦了起来,站在那里身子颤抖:“查,给咱家查,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在场的人现在也回过神来了,王大臣被人毒哑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全都在琢磨这件事情谁干的。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那边倒是还好,无论是谁干的,他们都不会拆台。刑部侍郎耿定向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全都看向了大理寺卿孙鑨,在他们看来,干这事的十有八九是他。

大理寺卿孙鑨则是一脸的委屈,这和我可没关系,我多大胆子敢这么干,你们看我做什么,还看!

刘守有倒是老神在在,看了一眼冯保,笑着开口说道:“冯公公,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彻查的好吧!”

王大臣哑了,这件事情真要查,那就要从其他方面查了,真的要是查一个底掉,那还不一定谁吃不了兜着走。刘守有的话明显就是在威胁,意思很简单:到此为止!

如果冯保愿意到此为止,那冯保这个亏就吃定了,如果冯保不愿意,真的查下去,那冯保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事情的真相如何,绝对不能掀开,这个道理刘守有知道,冯保也知道,张居正更知道。

恶狠狠的盯着刘守有,冯保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不知道张阁老有什么安排啊?”

虽然刘守有在这里威胁自己,可是冯保知道,这事就是张居正干的,太阴损了。

第四十九章 该朕上场了

刘守有看着冯保憋屈的模样,心里面仿佛三伏天喝了一口凉水,那种舒爽是从里到外的。只不过刘守有也不是蠢货,他脸上一如往常。

高兴是高兴,庆祝也要庆祝,但那是完成了这件事情之后。

如果因为自己的表情和不当的言语激怒了冯保,那就不合适了。刘守有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以王大臣误入紫禁城结案,这件事情到这里为止。”

虽然刘守有没说是张居正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否认,这种事情也不用说说明。

冯保喘着粗气,咬着牙,如果这件事情这么完结,虎头蛇尾都不足以形容。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一败涂地,看了一眼啊啊啊啊的王大臣,冯保心里面那叫一个憋屈。

原本万无一失的事情,弄到现在居然搞成这样,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最后居然落到这样的下场。

到了这个时候,冯保也明白了张居正的想法,他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早就想弄哑王大臣,让他不能说话。什么三堂会审,什么查明真相,从头到尾都是张居正的算计和阴谋。

自己居然还觉得把握十足,多么的嘲讽,虽然刘守有没什么表情,但是冯保却恨不得打烂他的脸。冯保知道,此时此刻无数人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其中就有这个刘守有。

半晌冯保才平复了情绪,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那就这么结案吧!”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对这个结果绝对是赞成的。现在牵扯的是高拱,是文官,能够消弭这件事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自己的脸丢大了!

冯保灰头土脸的回宫了,王大臣被毒哑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只不过没人敢难道明面上来说。这件事情摆明了有猫腻,谁也不想掺和进去被牵连。

皇宫大内,朱翊钧自然也得到了消息,给他送来消息的是张鲸。

比起张诚,张鲸为人更加阴狠,胆子也更大,也敢赌。李太后那边他不敢去说,那是冯保的战场,说了不但没用反而会惹一身骚,但是皇上这边他敢说。

张鲸已经为冯保上了无数次的眼药了,以前还是小打小闹,但是他发现皇上根本没说出去,也没阻止他,张鲸自然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关于冯保的情报和小报告,张鲸就没断过,同时也在心里发了狠,等皇上亲政的那天,冯保的死期就到了。

朱翊钧此时正在喂鱼,在他的身边是一个小太监伺候着,很机灵,叫做陈矩,很是得到朱翊钧的喜欢。因为朱翊钧知道,这个陈矩以后会是非常忠于万历皇帝的太监。

将鱼食扔进水里面,看着鱼抢食,一边听着张鲸告状,朱翊钧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张鲸的小报告打完了,皇上却没反应,也没说话,这让张鲸的有些迟疑,偷偷看了一眼朱翊钧,张鲸发现朱翊钧沉着脸,目光中有一种莫名的味道。

“这些鱼争来抢去的,为的不过是一口吃的,如果人要是都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朱翊钧的话很淡,语气似乎也轻松,但是张鲸心里面大喜,他知道皇上这是对冯保不满了。

“老奴觉得这人和鱼的不同在于有自知之明,什么能吃的,什么时候该吃,什么时候不该吃,自己心里面应该清楚。”张鲸连忙说道:“失了本分,还不如一条鱼。”

“说的好,本分啊!”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将鱼食盒子递给了身边的陈矩。

转身向后走了几步,朱翊钧看着张鲸笑着说道:“知道什么是本分的人,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朕觉得上天会厚爱那些懂事的人,就像被朕喂食的那些鱼一样。”

“朕给的你才能吃,朕不给你的,你最好也不要伸手拿,毕竟有些东西吃了,那是会被噎死的。”

张鲸弓着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闪过一抹骇然,额头上都出汗了。

今天的皇上和每天都不一样,这话虽然说得云山雾罩的,但是其实也说明白了。这是对自己的赏识,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警告,难道皇上要动冯保?

张鲸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下一秒又觉得不可能,冯保毕竟不是皇上能动的啊!

朱翊钧也不理会张鲸怎么想,只是开口说道:“冯大伴应该是去慈宁宫了,你去一趟,等到冯大伴从慈宁宫出来,让他到乾清宫来,朕要见他。”

“老奴这就去!”张鲸虽然不知道朱翊钧要做什么,但是对冯保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冯保倒霉,那自己就开心,于是张鲸脚步轻快的去找冯保了。

回到自己的寝宫,朱翊钧看了一眼陈矩,开口吩咐道:“让人准备几样点心送过来,朕有些饿了,做一份杏仁酥,朕有些想吃杏仁酥了。”

陈矩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去御膳房吩咐了。

等到点心来了,朱翊钧看了看,六盘,看着宫女摆好盘子,朱翊钧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到了袖子里面。将袖子里面的瓷瓶塞子拔掉,然后就伸手拿点心。

袖子从点心上面扫过,袖子里面的粉末就落到了点心上面。

朱翊钧坐在椅子上,虽然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为了今天,朱翊钧准备了很久,甚至拔开瓶塞撒毒药,朱翊钧都练过很多次了。

只不过以前用的都是面粉,这一次用的是氰化钠。

为了不出意外,朱翊钧甚至特意让人准备杏仁酥,为的就是掩盖氰化钠的气味。

大概等了一刻钟,冯保就从外面进来了,看着冯保进来,朱翊钧笑着说道:“冯大伴,快来,朕等你半天了。听说谋刺的案子查清楚了,快点和朕说说。”

冯保一听皇上问这个,顿时就有些气苦,可是脸上却依旧笑呵呵的。

“对了,不能光说,朕饿了,在吃点心,来人,把这盘杏仁酥端给冯大伴。”朱翊钧笑着对一边的小太监说道,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

“冯大伴辛苦了,朕心中不忍,来,陪朕一起吃!”

冯保笑着说道:“老奴谢过皇上!”

第五十章 冯保之死

对于毒死冯保,朱翊钧琢磨了很久,也反复了几次,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要做。作为一个皇帝,这样的做法或许有些不妥,但是朱翊钧没想到更好的办法。

想要弄倒冯保,对于现在的朱翊钧来说,太困难了。

可是有冯保压在皇宫里面,朱翊钧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尤其是经历了王大臣事件之后,大明的权力铁三角马上就要成型了。一旦这个权力铁三角成型,在想撼动就更困难了。

历史上的万历皇帝拿着宝剑想要砍死冯保,结果呢?结果就是冯保跑去太后那里告状。老妈和张居正逼迫万历皇帝下罪己诏,那一次可是把万历皇帝吓的够呛。

在想到冯保对自己妹妹做的事情,朱翊钧就更不能忍了。

等到自己亲政之后在处理冯保,朱翊钧觉得自己忍不了。时间太长,自己的布置也会出问题,留着冯保麻烦多多。要是弄死了冯保呢?这盘棋就活了!

不但权力铁三角出了空缺,宫里面的情况也就不一样了。没有冯保这样的强力人物压着,张鲸和张诚不是一心,自己就能居中调停了。

老妈对张诚和张鲸可没有冯保那么信任,而且还有张宏在,张宏的为人朱翊钧还是很满意的。

另外朱翊钧盯上了冯保的属下,包括那些新培养的太监,连冯保的接班人朱翊钧都找好了,那就是三德子。作为冯保的心腹,收服冯保的残余势力,难度不大。

三德子的地位低微,实力也不强,他想躲过张诚和张鲸的打压,也只能依靠自己。

从各个方面考虑,搞掉冯保才是最好的选择,想要通过正常的手段弄倒冯保基本上不可能,那么就只能毒死冯保了。王大臣谋刺案这个时机,也是朱翊钧精心挑选的。

反正都谋刺一次皇上了,也不差在来一次,冯保就误伤就好了。

无数的想法在朱翊钧的脑海中盘旋,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笑着看着冯保:“冯大伴常常这个杏仁酥,这是朕最喜欢的点心。”

“味道真的不错,尝尝看!”一边说着,朱翊钧还做了一个请吃的手势。

冯保笑着点了点头,以他的地位,皇上和太后赏赐吃食也不是第一次了,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伸手拿起一块杏仁酥,冯保轻咬了一口。

杏仁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冯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味道真不错。

刚想开口谢恩,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固,冯保只是觉得口腔和舌头都是一阵发麻,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身子急速的抽搐,随后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看着栽倒的冯保,朱翊钧的心头一颤,瞳孔萎缩,随后就惊叫了起来。

“来人,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跟在朱翊钧身后的陈矩这个时候反应很快,直接大声的说道:“护驾,护驾!”说着就冲到了朱翊钧的身前:“皇上,皇上,这里不宜久留!”

朱翊钧此时嘴唇哆嗦,身子颤抖,眼中却异常的平静。

被一群太监保护着离开了现场,朱翊钧直接回到了寝宫,冯保倒地的消息却瞬间传遍了皇宫大内。御医也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可是还是晚了。

冯保已经死了。

朱翊钧选择的毒药是氰化钠,不是砒霜,别说在这个时代,放在朱翊钧前世,这种中毒也很难救回来。关键是太快了,吃下去就会引起猝死。

慈宁宫之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李太后也赶了过来,看着冯保的尸体,脸色非常的难看。

“御医,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太后看着御医,怒冲冲的问道。冯保人已经死了,但是怎么死的一定要查清楚。

御医脸色也很难看,他当然看得出冯保是中毒死的,可是这事情不好说啊!皇宫大内出现了毒药,直接毒死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这绝对的大事件啊!

不过他也不敢隐瞒,连忙跪倒在地上:“回太后娘娘,冯公公是中毒而死的,剧毒,吃下去就不行了。”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这么毒?吃下去就死了,这也太快了吧!

被毒死的?李太后更怒了,转头看向旁边的张鲸:“冯大伴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被毒死了?”

张鲸此时脸色异常的苍白,额头上全都是汗水,身子都在颤抖。张鲸这样的状态,当然不是因为冯保的死。冯保的死他高兴还来不及,他是因为之前皇上对他说的话。

在自己去找冯保之前,皇上对自己说了一些话,原本张鲸以为皇上只是想要处置冯保,或者给冯保一个难堪,没想到直接弄死了冯保。

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可是张鲸心里面就觉得这件事情和皇上脱不了关系。

可是张鲸不敢说,他是真的不敢说,甚至都不敢继续想,他要是说出去,那他也就离死不远了。同时张鲸也认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皇上真的不简单,谁要是把他当成十岁的孩子看,那谁就会死的很惨。

“太后娘娘,冯公公原本还好好的,吃了那盒杏仁酥就,就死了。”张鲸磕磕巴巴的说道。

“哪里来的杏仁酥?”李太后自然也看到了那盘杏仁酥,目光严厉的盯着张鲸,大声的问道。

“回太后娘娘,那是皇上要的,皇上说饿了,让老奴去准备一点点心。皇上还特意点了杏仁酥,皇上说他想吃的。”张鲸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说道。

“冯公公过来之后,皇上说,皇上说冯公公辛苦了,就把这盘最喜欢的杏仁酥赏给了冯公公。”

听完张鲸的话,现场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事情在明白不过了。这根本不是冲着冯保来的,这是冲着皇上来的。有人要毒害皇上,机缘巧合之下才毒死了冯保。

李太后听完这话,身子一阵摇晃,有些惊恐的说道:“皇上呢?皇上呢?”

“回太后娘娘,皇上没事,只是有些受了惊吓!”张鲸连忙说道:“已经传了御医去看了。”

“哀家要去看皇儿!”李太后也顾不得冯保了,转身向后面走去。

第五十一章 冯保之死(续)

皇帝寝宫。

朱翊钧看到自己老妈的时候,心里面闪过一丝愧疚,自己这么做有些对不住老妈,可是当看到跟在老妈身后的永宁公主,朱翊钧又感觉好了不少。

永宁公主一生的悲剧,从现在开始已经消失不见了。

“母后!”朱翊钧看着李太后,眼圈有些发红,委屈的说道:“总有刁民想害朕!”

李太后连忙走过去,伸手将儿子搂在怀里,轻轻的扶着儿子的头顶,语气温和的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有母后在,谁也别想伤害皇儿。”

乖巧的点了点头,朱翊钧略微有些迟疑的问道:“母后,冯大伴怎么样了?”

其实不用问朱翊钧也知道,冯保死定了,自己用的可是氰化钠,不过得不到确切的消息,朱翊钧心里面还是不踏实。以关心的语气问一问,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冯大伴去了,幸亏他为皇儿挡了灾,他是有功之人。”李太后也没瞒着朱翊钧,这玩意也不是能瞒得住啊!

“冯大伴,冯大伴!”朱翊钧瘪瘪嘴,眼泪就流了下来,很是伤心的模样。

李太后又是好一阵安慰,等到朱翊钧喝了太医的宁神汤沉沉的睡过去,李太后这才离开乾清宫。回到慈宁宫的李太后满身煞气,眼神异常的犀利。

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太监,李太后直接开口说道:“张鲸,从今天开始你提督东厂。”

跪在下面的张鲸心里面大喜,心中不禁想到了皇上的说得,老天不会亏待本分的人,果然没有亏待自己。同时张鲸也对皇上更畏惧了,心中琢磨着要怎么好好表现一下。

“张宏,你接任司礼监掌印!”给张鲸升官之后,李太后又给张宏升了官。

安排为人事问题,李太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张鲸,直接开口说道:“张鲸,哀家给你三天的时间,只有三天,三天的时间你要给哀家查明事情的真相。”

“哀家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想害朕的皇儿,哀家倒想看看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这一次李太后是真的怒了,盯着张鲸:“你要是做不到,哀家就先砍了你的脑袋。”

张鲸心里面一阵苦涩,这差事绝对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又扔不出去,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太后放心,老奴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皇上再一次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官场,当然,能得到消息的都是地位非常高的那些人。

比如张居正。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张居正也蒙了,尤其是冯保死了,这让张居正有些措手不及。原本自己以斗争求团结的战略进行的很顺利,打了冯保,下一步就是拉了。

可是谁想到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冯保居然死了。

冯保死了或许有影响,但是并不致命,可是皇上遇刺,这件事情就大了。上一次王大臣的谋刺案看起来像是闹着玩的,可是这一次却不是啊!

不但下了毒,而且还毒死了冯保,据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啊!

在屋子里面琢磨了一会儿,张居正直接对游七吩咐道:“你去找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告诉他,那个王大臣不能留了,畏罪自杀了,知道吗?”

原本张居正不用嘱咐的这么详细,可是现在不嘱咐不行了,这件事情不能在出一点纰漏了。

张居正本以为王大臣是冯保在搞鬼,现在张居正也动摇了。如果真的是冯保在搞鬼,那这件事情就应该到此为止了,现在明显不是这样,不然冯保也不会把自己搞死了。

如果王大臣的事情不是冯保搞的鬼,而是真的有谋刺,冯保只是借机生事,那这件事情就麻烦了。

把王大臣谋刺和这一次的冯保中毒联系在一次,那就是真的有人在谋刺,自己这边毒哑了王大臣,等于断掉了查案的线索。冯保死了,皇宫里面肯定要查,而且是严查。

真的查到王大臣这里来,王大臣毒哑被翻出来,那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毒哑王大臣的事情,解决掉收尾,万万不能让人查出纰漏来,明白吗?”张居正再一次嘱咐道,扫掉首尾,绝对不能被查出问题来。

冯保活着不会查,毕竟他也有鬼在里面,可是新来的人没有,恨不得挖出东西来。

“是,老爷,我这就去!”游七点了点头,转身就向外面跑,他当然知道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他相信刘守有也知道,毕竟事情都是刘守有经手的啊!

虽然是在大理寺下的手,可是这玩意经不住查,真的查起来麻烦就大了。

游七没想错,刘守有此时已经吓尿了,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想喝茶都把茶杯打翻了,手抖的控制不住。

刘守有不蠢,相反他很聪明,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牵扯。尤其是知道了张鲸接任东厂厂公,并且奉懿旨彻查此案,并且限期三天,三天查不清楚就掉脑袋的事情之后,刘守有的心差点没跳出来。

张鲸这个时候怕是要疯了,他可不会给自己和张居正面子,那是要命的事情,面子哪有命来的重要。

在得知游七到了的时候,刘守有这一次都没让别人去,而是自己亲自跑到门口把游七给接了进来。两个人来到北镇抚司的议事厅,刘守有连忙问道:“张阁老有何安排?”

游七也不耽搁,连忙说道:“那个王大臣不能留了!”说着游七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做的稳妥一些,就说他畏罪自杀了,明白吗?”

“这个没问题!”刘守有点了点头,锦衣卫做这种事情轻车熟路。

“还有就是弄哑王大臣的事情,刘大人也尽快善后,让人咬死了他就是有病哑的。”游七又开口说道:“让动手的人离开京城,这辈子别回来了。”

刘守有点了点头,这个他也能做到,心里面想着是不是直接灭口更好一些。

“不要节外生枝!”游七见刘守有的表情,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阻止道:“现在一切以稳妥为主,不能再出纰漏!”

第五十二章 章节名被我吃了

“还请游管家放心,本官知道怎么做了!”刘守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对游七,或者说对张居正保证道。

乾清宫。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宁神汤,眉头皱了一个大疙瘩,这玩意太难喝了。再说自己根本没病,整天灌一肚子这玩意,那滋味太难受了,吃什么都不香。

中午老妈就过来一趟了,盯着自己喝了一大碗,晚上这碗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三德子,朱翊钧对着他招了招手:“来,这碗药你喝了,宁神汤,好东西,喝了晚上能睡一个好觉,说不定还能梦到你干爹。”

三德子听了这话脸都垮了,看着那碗汤药,咽了咽口水,表情那叫一个纠结。

现在这个时候,喝皇上赐下来的汤药,三德子心里面是真没底,这玩意喝下去自己不会也挂了吧?再说梦到干爹,自己没想梦到他啊!

自从冯保死了,三德子一直在惊惧之中,看谁都像是要害自己。

作为冯保的干儿子,还是心腹,三德子随时担心有人报复自己,毕竟现在做主的可是干爹的对头啊!关键是自己还贴身伺候皇上,这个就要了命了。

不说别的,单单是自己这个位置,多少人眼红,以前有干爹罩着,自己没事。现在干爹死了,自己能去钟鼓司敲钟,那都是祖宗保佑了。

虽然心里面纠结的不行,三德子还是端起碗一口干了宁神汤。

朱翊钧看着三德子,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笑着说道:“那些个小太监你给朕盯好了,这些日子宫里面乱,但是那边不能乱,朕对那边多看重,你应该明白的。”

三德子听了朱翊钧的话,顿时大喜,连忙说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办好皇上交代的差事。”

站起身子,朱翊钧走到三德子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躬着的肩膀:“你干爹虽然走了,但是朕不会亏待身边的人,好好干,说不定将来也能入司礼监做事。”

“既然做了太监,那就努力做一个大太监,不想成为大太监的太监不是好太监。”

三德子激动的直打摆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奴婢谢谢皇上,奴婢谢谢皇上,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努力,争取做一个大太监。”

“你跟在朕身边就算是朕的人了,好好干,别丢了朕的人!”朱翊钧笑着踢了一下三德子:“行了,起来吧!”

三德子从地上爬起来:“皇上放心,奴婢就是丢了这条命,也绝对不会丢了皇上的人。”

朱翊钧点了点头,三德子他是一定要保的,有些事情需要他去做,这是自己的内官班底。等到自己亲政,张宏垂垂老矣,张鲸和张诚也快不能用了,需要年轻力量啊!

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张鲸,朱翊钧有些想笑,张鲸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朱翊钧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现在看来要找人背锅了,这口锅不甩出去,怕是张鲸要完蛋,皇宫里面也是人心惶惶的。

“老奴参见皇上!”张鲸进来就趴在地上磕头,一副大礼参拜的架势。

朱翊钧看着张诚,心里面明白他的意思,这明显是想让自己救命的。

张鲸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或者说惊疑不定,他很担心皇上借着这一次的事情,直接把自己也弄死。不过想到皇上之前说的话,好像又不太可能。

“起来吧!”朱翊钧摆了摆手:“年纪也不小了,也不怕摔了。”

张鲸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敬的站在一边等着朱翊钧吩咐。

“母后那边让你查案子,那你就查,查清楚这件事情,不但能够平息宫中的议论,也能够让母后安心!”朱翊钧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说道。

“点心从御膳房来,但是试吃的太监没吃出问题来,那就说明御膳房没问题。”

朱翊钧先把御膳房给摘了出去,真要是牵扯到御膳房,那就要大规模的搜查了,那就麻烦了,缩小范围,降低影响,这才是关键,朱翊钧也不想把事情搞大。

“那就简单了,下毒的人就出在试吃太监以后接触到杏仁酥的人。”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啊?”朱翊钧看着张鲸,慢声细语的说道,那天是张鲸把杏仁酥端给冯保的,可是张鲸也不能说是自己下的毒吧。

张鲸下意思的就看向了三德子,这家伙好像挺合适的。

冯保的干儿子,弄死了正好让出位置,自己也心安理得。

“三德子,给朕倒茶,想什么呢!”朱翊钧见到冯保看向三德子,心里面就明白这家伙打什么主意了,这可不行,三德子可不能让你给弄死了。

“是,皇上!”三德子身子一颤,连忙过来添茶。

张鲸看自己那一眼,三德子觉得血都凉了,可是听到皇上的话,这心里面瞬间就沸腾了。皇上真的保下了自己,那自己以后就是皇上的人了。

想着皇上对自己说的“不想当大太监的太监不是好太监”,三德子的心里面就一阵阵的火热。

张鲸一愣,深深的看了一眼给朱翊钧添茶的三德子,心里面明白这个人是不行了。想了想,张鲸兴奋说道:“陛下,奴婢想起来了,那天还有太监秦海给碰了杏仁酥。”

秦海?这货是谁啊?

“秦海,何人啊?”朱翊钧看着张鲸,淡淡的问道。

“回皇上,秦海乃是殿前太监,是前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洪的心腹,老奴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是他干的。”张鲸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向朱翊钧。

朱翊钧听到陈洪的名字就是一愣,随后就是无语了。

这个陈洪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无论是冯保还是张鲸全都要弄死他。不过这个人选朱翊钧倒是觉得挺合适,反正陈洪现在身在东厂大牢,操作起来也简单。

“那想来他是为了报答陈洪的恩情了,这才想要谋刺朕!”朱翊钧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成了!

听到皇上这话,张鲸心里面松了一口气,这惊心动魄的谋刺案赶快过去吧!

要了人命了。

第五十三章 平息

皇帝遇刺,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全都是沸沸扬扬,人心惶惶。比起上一次,这一次闹得更厉害了,正所谓可一不可二,牵扯到这种事情没人不害怕啊!

连张居正都在忙着扫清首尾,更何况其他人,那可真就是一日三惊。

只不过让人没想到,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消息了。

经新任东厂厂公张鲸的调查,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是陈洪的亲信太监秦海干的。因为陈洪被冯保陷害到了东厂监狱里面,所以秦海毒死冯保为陈洪报仇。

事情的经过也很简单,在皇上将杏仁酥赏赐给冯保的时候,是秦海将杏仁酥端过去的,在这个过程之中,秦海给冯保下了毒,致使冯保丧命的。

这件事情与刺杀皇上没有关系,凶手就是想要刺杀冯保的。

消息一出来,无数人松了一口气,不是刺杀皇上就好。至于冯保死了,没什么人在意,反正死的是一个太监,死就死了。

宫里面的太监和宫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到此了结再好不过了。

冯保的死,有人怀念,但是没什么用,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这里没人听你喊冤。

当然,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聪明人是有的,冯保之死结案过于草率,事情经过也过于荒诞,但是没人傻到站出来说。能够看破的人,那都是人精,深谙看破不说破的道理。

李太后在得到了张鲸的禀告,心里面跟着松了一口气。

张鲸说了,试吃的太监没事,那就证明下毒是在端上来这个过程之中进行的。端给皇上的正是试吃太监,没经过其让人的手,可以保证没问题。

于是怀疑是端给冯保的过程之中出了问题,自己就审问了秦海,结果就问出来了。

事情很合理,李太后没怀疑,只要不是刺杀自己的儿子,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李太后心里面也生气,这要是误伤了我的宝贝儿子,那可怎么办。

李太后那关过了,自然没人出来叽叽歪歪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论。

陈洪发配南京充为净军,秦海处以极刑,雷声大雨点小,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王大臣那边,自然也过去了,王大臣在牢里面畏罪自杀了,事情也就不追究了。

高拱那边确认是冤枉的,撤掉锦衣卫,让高阁老好好的养老。

事情消弭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随着冬天的到来,天气渐冷,朱翊钧给学宫里面的学生放了假。自己除了每天锻炼身体,朱翊钧的注意力就放在了玻璃上面了。

玻璃已经烧出不少来了,只不过前面的质量不太好,全都被武清伯李伟拿去做大棚了。

如果放在后世用玻璃做蔬菜大棚肯定要被人骂的,但是那个时候有塑料,这个时候没有。蔬菜大棚就建在皇庄,武清伯李伟已经准备入冬之后大赚一笔了。

乾清宫。

武清伯李伟坐在椅子上,有些如坐针毡的意思。在他的不远处,外孙皇帝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大殿里面的气氛有些沉闷,武清伯李伟扭了扭屁股,实在是忍不住了。

“陛下,马上就过年了,咱们的玻璃器是不是该开始卖了?”

武清伯李伟有些委屈,依着他,玻璃器早就开卖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姥爷,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朱翊钧倒是不着急,笑着说道:“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有价值的,尤其是做生意,那就更要想着抬高物品的价值。”

“准备完全一些,什么都能赚回来。”

伸手拿过几张纸,朱翊钧笑着说道:“这里面有一些东西,姥爷你拿回去让人做出来,只要你做出来了,咱们马上就开始卖玻璃,怎么样?”

李伟连忙将那张纸拿过来,脸上全都是笑容:“好好,我回去就安排人做。”

那些纸上面的东西其实也简单,有望远镜,当然是单筒的,还有就是镜子。当然,不是后世的镀银镜子,那东西在实验室里面少量弄一些还有可能,大批量生产不现实。

化学镀银法在这个时代做起来非常的困难,这种方法是将硝酸银溶于水中,加氨水和氢氧化钠溶液并稀释成氢氧化银氨复盐,制成镀银液。

不说还原剂,单单是镀银液就能让化学镀银胎死腹中了。

不过还有一种简陋的方法,那就是用汞在玻璃上贴附锡箔的锡汞齐法

这种方法有害,但是却简单,能够大规模的生产。朱翊钧在后面详细的列举了如何控制对身体的伤害,不过朱翊钧也知道,这种方法必然会害到很多人。

可是朱翊钧也没办法,毕竟这种事情避免不了,后世发展经济都要以环境为代价。

经济和环境协同发展,那是经济发展起来之后才有资本说的话,你连饭都吃不起,随时都要饿死了,还谈什么保护环境。朱翊钧能做的就是告诉姥爷,严格执行,他也会派出太监盯着。

“姥爷,生产镜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然会出人命的。”

“咱们的镜子都是钱,真出了人命,那会耽误生产的。”朱翊钧嘱咐武清伯李伟说道:“而且死的人多了,会出问题了,御史弹劾起来,很麻烦。”

武清伯李伟一摆手,笑着说道:“这个好办,那些危险的活,让囚犯来干。我会让人弄一些囚犯,这么做还能给衙门省一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干着活的都是自家的心腹人,我可舍不得让他们去送死。”

朱翊钧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那行吧!就这么定了。”

虽然朱翊钧答应了,但是他还是准备派人盯着,他觉得真要是规模大了,会出现买卖奴隶的事情。买卖奴隶这个时代倒是允许,可是逼良为奴就不行了。

“要废除贱籍啊!”

朱翊钧在心里面给自己的改革加了一条。

对于清朝的皇帝,朱翊钧佩服的不多,包括康熙和乾隆,但是有一位皇帝他是佩服的,他就是雍正。历史上就是雍正改革废除了贱籍,还实行了摊丁入亩。

只不过他死的太早了,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做,到了乾隆就是崽卖爷田不心疼了。

第五十四章 大佬进京

武清伯李伟去忙活玻璃的事情了,朱翊钧又一次闲了下来。平时去跑一跑小太监培训班那边,看看他们的成果,给他们出一张试卷考考他们。

对于他们的进度,朱翊钧还是很满意的,加减乘除都学完了,正在学方程,算盘也学得贼溜。

二十几个人,每人一个算盘,打的稀里哗啦响,场面蔚为壮观。

在朱翊钧百无聊赖的时候,他找的两个人终于进京了。一个是李时珍,神医,另外一个是魏良辅,回乡之后,一直在弄昆曲,朱翊钧也准备把他给弄过来。

弄出京剧或许困难一点,咱们先唱黄梅戏,先来一段天仙配,在来一段女驸马。

朱翊钧先见到的是李时珍,老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的进京了。以前虽然当过太医,但是李时珍根本不喜欢太医这个职位。毕竟他做太医的时候还是嘉靖皇帝在位,那位皇帝喜欢方士炼丹。

李时珍则是认为是骗子,也曾经劝阻过,只是失败了,索性他就不做太医了。

乾清宫偏殿。

李时珍年级不小了,胡子老长,但是脸色红润,精神也很好。

看着李时珍,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来人,给李太医赐坐!这一次把李太医找到京城来,一路舟车劳顿,幸好平安抵达,朕心甚慰。”

李时珍一愣,看着面前小皇帝一脸欣慰的表情,觉得有些违和。

不过李时珍脸上却带着笑容说道:“陛下相招,草民自然是星夜赶来。”

草民?

朱翊钧看着李时珍,这位神医显然不高兴了,想想也是,人家在家编书编的好好的,你把人给弄来了,换谁都不高兴。不过朱翊钧可没心思照顾李时珍的情绪,谁让自己是皇帝,就是这么任性。

“李太医,朕听说你在编写一本医术?”朱翊钧看着李时珍,笑着说道。

“回皇上,是一本草本书,记录各种草药和功效的。”李时珍虽然不知道皇帝是怎么知道的,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见不得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李太医可知道朕找爱卿来所为何事?”

朱翊钧一口一个太医,一口一个爱卿,他是不管李时珍愿不愿意,反正就这么叫了。摆明了就是告诉李时珍,不要躲了,这个差事你躲不掉了。

“草民不知!”李时珍面无表情,依旧自称草民。

朱翊钧笑了,还是一个倔老头,怪不得当初敢劝说自己的爷爷不炼丹。不过无所谓,倔老头怎么了,有能力得人我就喜欢,朕是皇帝,心胸宽广,不和你置气。

“朕找爱卿来,其实是想建一所医学。”朱翊钧决定画一张大饼。

当然了,建医学的事情是真的,不但要建医学,还要建医院,还要建疗养院。后世的医药产业,养活了多少人,看一次病要你所有的钱。

为了医学发展,也为了弄出一个产业,朱翊钧相信肯定收获颇丰。

贵族医院,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看一个感冒,没个百八十两的你都出不来。

李时珍一听见医学,眼睛顿时就是一亮,盯着朱翊钧看。

朱翊钧被李时珍看得有些发毛,原本还想卖卖关子,现在看来别了,一会小老头急了:“朕近日便览史册,发现一件很悲哀的事情,那就是传承。”

“很多东西都在传承之中失传了,其中以医术为甚。”

“朕看了华佗的故事,麻沸散想必爱卿也听说过,可是现在却无处寻找了。”朱翊钧一脸的遗憾:“朕就想着建一座医学,集合天下医学的人才。”

“收集典籍,钻研医术,将来编纂成医书,也算是留给后世子孙的财富。”

“朕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就询问了一下,他们说若论当世医术第一人,唯你李太医。”朱翊钧看着李时珍,一副我看好你的模样:“朕就将你找到京城来了。”

李时珍很激动,真的很激动,到了他这个年纪,所求已经不多了。

权钱美色都不是他想要的,心里面这点念想也就是传播医术了。

朱翊钧知道李时珍想要什么,前世的时候李时珍写完书,四处奔走想要印制,但是依旧没成功。直到他死,他的《本草纲目》都没能印制成书,可以说是一大遗憾。

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朱翊钧相信李时珍绝对不会放弃的。

“皇上英明!”李时珍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这才对,倒头便拜才是基本操作,朱翊钧大感满意。

虽然心里面嘚瑟,但是朱翊钧身子却直接从龙椅上下来了,快步的走到李时珍的身边,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笑着说道:“这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子孙后代,李太医,这份责任朕就交托给你了。”

“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李时珍躬着身子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好,李太医先安顿下来,把家人也接过来,朕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了宅院。等到李太医安顿好了,咱们君臣好好合计一下医学的事情。”

送走了李时珍,朱翊钧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作为皇上要掌握两件事情,那就是亲解其缚和含泪斩首。

这两招是曹操的招牌,投降的就亲解其缚,不投降的就含泪斩首。

亲解其缚,那就是知遇之恩了,这个年代讲究的可是士为知己者死,何况自己是皇上,这就是施恩。至于含泪斩首,那就是严肃纲纪,不听话的要弄死。

含泪代表不忍,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就像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一样。

李时珍走了,魏良辅来了,这位老大人朱翊钧可是很感兴趣的。放在后世,这位就是作曲家,大拿一位。没等多久,魏良辅就跟着陈矩走了进来。

李时珍进京时候头脑发懵,他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魏良辅更是发懵。

要说起复,那也应该是通过内阁的旨意,可是这一次来的是中旨。原本魏良辅是不想来的,可是东厂那边是明里暗里的威胁,不来是不行了。

到了京城魏良辅才知道是皇上要见自己,可是皇上见自己做什么呢?

第五十五章 京剧

“给魏爱卿搬一个凳子!”朱翊钧看着魏良辅,笑着说道,魏良辅的年纪可不小了,不过朱翊钧知道,魏良辅是长寿之人,人家活到小九十岁。

现在虽然六十多了,可是人家还有三十年好活,好多人都活不过他。

“谢陛下!”魏良辅连忙躬身行礼,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凳子上。

虽然自己面前的是皇上,可是这个皇上才十岁,魏良辅深知到一点,那就是孩子最是反复无常。这个年龄的孩子也最不好哄,皇上也不例外。

“魏爱卿,朕听说你非常精善杂戏?”朱翊钧也不迟疑,直接对魏良辅问道。

“回皇上,臣只是稍有涉猎。”魏良辅也不知道皇上问这个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对于这个时代人说话绕弯子,朱翊钧早就习惯了。说话讲究说三分,留七分,你不能太当真。

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基本上是这个时代读书人要掌握的基本技能之一。

“母后近日在宫中无事,朕想找人给母后排演新戏,打听了一下,据他们说最擅长杂戏的就是魏爱卿你了。”朱翊钧笑着说道:“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能大肆庆祝,但是宫里面演出戏还是可以的。”

自己老爹去世,理论上是自己守孝三年,但是对于皇家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不能守孝,但是大的庆祝活动是不能有的,即便是过年,虽然不至于冷清,但是也不能大肆摆酒吃喝。朱翊钧准备先排演一出戏给自己的老妈,过年了,总要有些事情做。

“搞一个烟花作坊,应该能赚不少钱!”朱翊钧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皇上,臣年老体弱若,怕是无法胜任啊!”魏良辅连忙拒绝。

皇上你快别闹了,我魏良辅也是进士出身,做官做到了布政使,也是有身份的人。跑到京城给皇上太后写杂戏,那不成了佞臣了,估计和写青词那些人一样了。

不对,甚至还不如人家,人家好歹写青词能写进内阁。自己要这么干,名声估计都臭大街了。

“太常寺卿身体很弱,早以后辞官之意,朕觉得爱卿就非常合适。”朱翊钧看着魏良辅,淡淡的说道。事实上朱翊钧也知道,魏良辅和李时珍不一样。

李时珍是太医,说白了给一个太医院的职衔也就是了,魏良辅致士之前就是布政使,回京给自己写戏曲,名不正言不顺,不合适,外面不一定怎么编排他。

给一个太常寺卿的位置,正三品的职衔,过段时间在加一个太子三师之类的虚衔也就是了。

太常寺卿?正三品?

自己布政使也是正三品,倒是挺合适,不过魏良辅看明白了,皇上这是铁了心让自己写戏。什么太常寺卿身体衰弱早有辞官之意,在魏良辅看来,皇上都未必认识太常寺卿是谁。

事实上朱翊钧的确不认识,他哪有心思关心他们。

要知道朝廷很快就有一次大变动,像现在的礼部尚书杨博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这些人全都会先后致士。张居正马上就会开始收权,换上自己的嫡系人手。

朱翊钧想要一个太常寺卿的位置,绝对不会费什么力气。

况且朱翊钧也不会自己去要,而是准备让张鲸去要。前世张居正为了交好冯保,给了冯保多少好处,冯保安插贪污的人手,张居正都能忍了,都能给安排了。

朱翊钧相信张居正能接受冯保,也能接受张鲸。

张鲸支持张居正改革,这个是肯定的,他不支持朱翊钧都会让他支持。借着张鲸的手,朱翊钧想要做事就方便了,能够绕过自己的老妈,能把自己的意思变成张鲸的意思。

如果冯保在,这样的操作就不可能,果然杀了冯保好处多多。

魏良辅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不过有了太常寺卿的官职,倒也是有了遮羞布,于是也就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他不知道皇上想让他写什么,于是就在旁边等着听旨。

朱翊钧琢磨了半天,觉得女驸马什么的还是不太合适,咱们还是唱杨家将吧!

里面有佘太君,有穆桂英,这样的戏曲才对老妈的心思。你要唱一个铡美案,估计下场就很惨。包拯是伟光正了,那里面太后是一个什么形象,作死也不是这样的作的。

朱翊钧接下来就把自己懂得京剧知识全都告诉了魏良辅,他懂得也不多,幸亏前世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小时候总被爷爷带着去看戏,倒也也能唱上几句,比如四郎探母。

魏良辅让人拿来了纸笔,一边听一边记,什么皮黄,什么唱腔,反正能记下来的都记下来。

至于戏曲的内容,朱翊钧准备自己写,杨家将的故事他耳熟能详。怎样伟光正,怎么样写好看,署名自己是不行,肯定是魏良辅,谁家皇帝写戏曲。

到了最后,朱翊钧还给魏良辅来了一段四郎探母,唱的也就那么回事。

朱翊钧把皇宫里面的钟鼓司交给了陈矩带来,让他配合魏良辅去排戏。先来一出《状元媒》,这一段就是杨延昭娶柴郡主的戏码,大过年的来点高兴的。

这里面加重一下太后的戏份,当然,形象必须伟光正。

把这些都安排好了,朱翊钧又把张鲸给找来了,自从做了东厂厂公,张鲸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套用一句后世的话,那就是走路带风,很神气。

“派个人去接触一下游七,拉一下关系,记住,别太刻意了。”

朱翊钧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张鲸当然知道冯保的事情,与游七接触的徐爵已经被他给审问了一个底掉,现在皇上让自己接触游七,张鲸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点头道:“是,皇上,老奴马上就安排人做。”

“东厂尽快清理出来,朕不想用人的时候,你拿出来的都是废物。”朱翊钧又嘱咐了一句。

锦衣卫朱翊钧暂时不准备伸手,让他们帮一帮张居正就行了,自己有东厂就可以了,暂时够用就行了。

第五十六章 张居正心事

“陛下放心,老奴一定尽快理顺东厂的事情。”张鲸可不敢怠慢,连忙答应道。

安排了李时珍和魏良辅,朱翊钧又闲了下来,很快天就冷了下来,入冬的第一场雪也落了下来。朱翊钧不得不感慨一句,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来的更早了一些。

这不是朱翊钧矫情,而是真的来的更早了一些。

小冰川期啊!

提到这四个字,朱翊钧头都疼,小冰川期就是从自己这个时候开始的,刚开始还好一些,随后就会越来越严重。等到全国各地爆发大灾,那就遍地烽火了。

自己找的土豆地瓜玉米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落,朱翊钧心里面很是记挂这件事情。这个时代什么都是假的,粮食才是真的,兜里有粮心不慌啊!

不过暂时也没什么消息,朱翊钧知道怕是要等到年后了,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春耕。

入冬之后京城倒是平稳了下来,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让京城不少人称奇,那就是京城有人卖菜,而且还都是青菜。这家蔬菜店就开在皇城根下,里面的蔬菜种类很是齐全。

只有一点让人跳脚骂娘,那就是贵,太贵了,简直贵的要人命了。

当然了,这东西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起的,人家卖的就是那些贵族。有钱的贵族根本不在意,一车车的拉走,银子仿佛水一样流进了这家店铺。

也有不开眼的想要伸手,可是很快就传出消息来了,这店是武清伯李伟的,于是没人敢在打主意了。

放在以前,武清伯李伟或许不算什么,惹得起人很多,可是现在却不是以前了。现在皇上小,谁不知道宫里面做主的是皇太后,皇太后那是武清伯李伟的女儿。

现在的武清伯府,那绝对是声威赫赫,没人敢得罪。

青菜自然少不了宫里面的,武清伯亲自押车送进宫里面,只不过送的不多。满足皇上和皇子公主也就是了,再加上李天后和陈太后这边,其他人就没有份。

毕竟能让武清伯给送菜的人,那可是不多啊!当然了,这和武清伯李伟的抠门也有关系,现在青菜可都是钱,他可舍不得使劲往宫里面送。

慈宁宫。

朱翊钧陪着李太后用饭,一桌子青菜,绿油油的。武清伯李伟也在,他今天特意来送菜,李太后就把他留在了宫里面吃饭。老爹来一次也不容易,李太后也想和老爹聊一聊。

“太后,这些菜就是皇庄产出的!”武清伯笑的很开心,脸上的表情很得意:“这样冬天皇庄也不闲着,而且收益还不错,等过些日子账算完了,我就让人把银子送进宫来。”

“太后在宫里面开销大,这些银钱也能缓解一二。”

见老爹说得贴心,李太后很开心,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钱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因为老爹终于干点正事了。以前老爹也捞钱,可是手段可不怎么干净。

天怒人怨虽然谈不上,可是总是让御史弹劾,自己脸上实在是无光。

这一次虽然用的是皇庄的地,但是给宫里添了更多的进项,更何况这钱来的光明正大,即便是御史也说不出什么来。虽然卖的贵,可是贵也有贵的道理,大冬天的吃青菜,你还指望便宜。

把钱给老妈,这其实是朱翊钧的主意,一来自己的内库实在是没什么钱,二来这也是暗度陈仓。

给老妈一点好处,让她以为皇庄只是用来种菜的,免得日后出什么麻烦。对于卖菜的这些钱,朱翊钧其实是看不上的,他要皇庄是另外有用的。

这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趁着宫门还没落锁,武清伯出了紫禁城回自己的武清伯府了。

张居正府邸。

夜幕降临,张居正背着手站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地面上的积雪还没融化,月光洒在上面很亮。气温有些低,张居正虽然披着大氅,还是觉得有些冷。

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冷颤,张居正感觉精神了不少。

在屋子里面想事情久了,脑袋昏沉沉的,出来吸一口凉气,清醒一下。

游七借着月光走来,见到张居正站在门口,有些焦急的说道:“老爷,这天寒地冻的怎么站在这里,还是进屋暖和一下,老奴让人熬了一些米粥,准备一下黄瓜,老爷吃点暖和一下。”

点了点头,站在这里也的确有些冷了,张居正转身就进了屋。

米粥温热,配上清脆可口的黄瓜,倒也下饭,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两块鹿肉,张居正这才放下筷子。忍不住说道:“这武清伯府倒是找了一门好买卖,这一冬天怕是不少赚。”

“马上就要过年了,说不得还得涨价,独门的生意啊!”

听了张居正的话,游七笑着说道:“是啊!眼红的人可不少,只不过没人敢得罪武清伯罢了。真要是得罪了他,这位可不管什么脸面,撒泼打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张居正也笑了,随后说道:“也是好事情,这也是光明正大的生意,谁也没法说什么。真要较真的话,这也是耕种,只不过是冬天耕种。”

“有了这门生意,武清伯也少打一些主意。”

这才是张居正关注的重点。

游七点了点头,他也听说了,前段时间武清伯李伟准备把手伸向军需这一块,好像准备打捞一笔。鼓动武清伯李伟的就是驸马都尉许从诚,这让他们伸手过来,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无论是武清伯李伟,还是驸马都尉许从诚,那都是不干正事,只知道搂钱的草包。

把军需交给他们,那大明的军需就没法看了,只不过这些日子又没了消息,显然武清伯李伟没答应。张居正原本还疑惑,现在明白了。

倒腾军需费时费力,赚钱不容易,还容易被御史盯上,现在有了更容易来钱的门路,自然不再去沾手军需的事情了。这也让张居正松了一口气,面对武清伯李伟,他也是头疼的很。

“你和张鲸那边接触的怎么样了?”不想武清伯李伟,张居正转到了正事上来了,冯保死了,他在宫里面需要新的盟友。

第五十七章 憋大招

“还算顺利!”游七笑着说道:“张鲸那边派来的人叫张全,是张鲸本家的一个侄子,深的张鲸的信任。看他的意思,张鲸那边似乎很急切。”

张居正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他当然急切,张鲸可不是冯保。”

作为冯保死后上任的东厂厂公,张鲸可没有冯保那样的底气,毕竟冯保深的李太后信任,本身又是顾命大臣,同时又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

张居正知道,张鲸并没有得到李太后充分的信任,同时也不是什么顾命大臣。

以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身份提督东厂就更不能和冯保相比了,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张鲸和冯保差的都不是一点点。在宫里面,能与张鲸争长短的人大有人在。

张宏就不用说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现在在宫里面资格最老,权力最大。

除了张宏,可是还有一个张诚呢!

张诚和张宏没法比,但是和张鲸却能比,也司礼监秉笔的身份提督御马监。以前冯保在的时候,张诚不敢怎么样,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冯保死了,张诚可不怕张鲸。

无论从哪方面看,张鲸都急需稳固自己的地位,向外求援也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

“先试探着吧!”张居正想了想暂时定下了一个基调,他与张鲸虽然有接触,但是人都是会变得,谁知道做上了东厂厂公之后的张鲸会变成什么样子。

张居正想要的是宫内的盟友,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太监。

看了一眼天色,张居正开口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也休息去吧!”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起的不算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又阴沉了下来,好像还要下雪的样子,便有些烦躁。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早上准备点粥,朕想喝粥了!”在宫女的伺候下穿衣服,朱翊钧对身边的陈矩吩咐道。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恭敬的道。

到了下午雪也没落下来,反倒是起风了,寒风吹着昨天下的雪,给人一种风雪交加的感觉。原本就阴天,再被风这么一吹,天就更冷了。

朱翊钧让人准备了火锅,准备晚上和老妈一家人吃火锅。

只不过朱翊钧准备去慈宁宫的时候,武清伯李伟来了。

看到武清伯李伟脸冻得通红,身子直哆嗦,也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雪,胡子上挂着不少雪花,朱翊钧就是一愣,这么冷的天,自己这个姥爷跑来做什么。

“赐坐,上热茶!”朱翊钧看着武清伯李伟,对身边的陈矩吩咐道:“让御膳房煮一碗姜汤来!”

吩咐完陈矩,朱翊钧才对武清伯李伟说道:“姥爷,您这是怎么了?这种天气怎么还进宫来了?可小心一点,您要是受了风寒,母后那边又该担心了。”

李伟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没事,臣的身子骨硬朗的很!”

虽然这么说,可是李伟还是捧着热茶碗喝了一口,半晌脸色才红润了过来,喝了御膳房送来的姜汤,李伟这才算缓过来,明显是冻得不轻。

“皇上!”缓过来之后,李伟便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拿出了一眼东西:“皇上请看!”

这是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黄花梨的木质镜框,握柄修长,上面雕刻着一只凤凰。凤尾在下,风头在上,这是一面凤头玻璃镜子,看起来异常的漂亮精致。

朱翊钧嘴角直抽抽,一方面对自己姥爷的生意头脑点赞,一方面则是可惜了这块黄花梨。

给镜子包装,卖高价,姥爷做的很不错,可是这黄花梨镜框的玻璃镜子,朱翊钧总觉得怪怪的。玻璃镜子什么造价,黄花梨木什么价格,这是买株还珠啊!

“自从上次回了府邸之后,臣就工匠潜心研究,终于做出来了。”

“这面风头黄花梨琉璃镜是臣让他们特意制造的,如果皇上觉得没问题,那臣准备把这面镜子献给太后。”李伟笑眯眯的说道,脸上全都是期待。

朱翊钧无语了,自己这位姥爷还真是贪财啊!

怪不得这种天气也往宫里面跑,这摆明了就是准备开卖镜子的节奏,而且还是急的不行那种。不过镜子做出来了,开卖也就是了,朱翊钧也没什么要反对的。

“挺好,这就很好了!”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道。

“不过朕倒是觉得姥爷想要将镜子献给母后,这样直接献上去可不好。”朱翊钧看着武清伯李伟说道:“最好是有一个隆重的场合,这样才合适。”

李伟眼珠子乱转,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送出去东西得让人知道啊!”

“朕举得马上就是年底了,以太后之尊召见一下勋贵和百官妻女,也是合乎规矩的事情。”朱翊钧给李伟出馊主意:“询问一下各家有没有什么难处,也是应有之意。”

李伟一拍手,笑着说道:“好主意,臣回去就让内子进宫。”

自己这个姥爷在这方面还真是一点就透,这种事情当然是自己姥姥出马最合适了。等到那些女人见到这样的镜子,想不大卖都不行了。

“备足货,定好价钱,到时候肯定能大赚一笔。”朱翊钧笑着说道。

李伟点了点头,他现在对自己的外甥皇帝佩服的五体投地,尤其是赚钱方面的事情。心里面盘算着镜子开卖自己的大笔收入,李伟都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没有等太久李伟就离开了,甚至连慈宁宫都没去,穿兔子鞋一样。

朱翊钧晚上陪着自己老妈吃了火锅,然后就会乾清宫休息了。天寒地冻的,他锻炼都放到了室内,生怕受冻感冒,朱翊钧可不想生病。

第二天武清伯夫人就进宫了,这一来直接在宫里面住下了,然后宫里面就传出来太后要召见勋贵和百官亲眷的声音了。朱翊钧都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姥爷对赚钱的事情,实在是太上心了。

这边朱翊钧和武清伯准备大赚一笔,那边张居正也在憋大招。这个大招就是对准官场的,那就是赫赫有名的考成法。

第五十八章 打乱

皇宫大内的召见进行的很顺利,皇太后的召见自然无数人喜气洋洋的来了。不少人还带着适龄的女儿进宫,毕竟皇宫里面还有一个黄金单身汉在。

虽然皇帝今年才十岁,可是也不小了,在过个三四年,也该结婚了。

酒宴举行到一半,武清伯府就把镜子拿了出来,而且还不是那个圆形的镜子,而是全身镜。一样的黄花梨木镜框,圆形的镜框雕刻的非常漂亮,一看就是能工巧匠的手笔。

镜子出现的瞬间,自然是吸引了现场女人的目光,一天就名震京师。

武清伯家的镜子店第二天就开张了,全身镜八百两银子,贵的让人牙疼。不过那黄花梨,那雕刻的功夫,对有钱人来说,也还算可以。

至于更贵的定制雕刻,起步价一千两银子,根据雕刻的难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

半身镜三百两银子,盘子大小的化妆镜百两银子一块,全都是上等的黄花梨镜框。

当然,也有其他木的,甚至有金银镜框的,价格不一,但是销量全都好到爆。玻璃茶杯酒器也都跟着大卖,虽然没有最近镜子贵,但是这些东西走量啊!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谈论玻璃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武清伯这次赚钱了,而是大赚特赚。

朱翊钧随便的翻了翻面前的账册,然后就放到了一边,随着镜子的开卖,朱翊钧培养的那些小太监也有了作用。一部分人被派到了玻璃作坊,另外一部分则是派到了卖玻璃的店铺里面。

账册是三德子送来的,他现在是颇有危机感,每时每刻都担心自己被黑了,各种抢着表现自己。

“银子就放到皇庄那边去吧!”

朱翊钧想了想,开口说道:“朕会让东厂派人去守着,外围还有禁军,想来也是很安全的。”

自己上台之后准备做的事情很多,没钱一样都玩不转,指望张居正改革之后的那些钱,还是算了吧!即便是张居正改革之后的钱,朱翊钧也看不上,太少。

钱先存着,朱翊钧相信以自己的手段,在张居正死之前,肯定能存下一大笔家当。

比如这一次的玻璃产业,自己只出技术,作坊什么的全都是武清伯再弄,自己却能拿到五成的利润。朱翊钧相信以后会更多,毕竟这只是一个产业,自己还可以搞其他的产业啊!

“是,皇上!”三德子点了点头:“奴婢一定办好。”

朱翊钧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退下啊!”说完站起身子向后面走去,明天还要上早朝,朱翊钧准备早点睡,最近外面的可以说是暗流涌动啊!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和,可是张居正那边却放出了消息,准备对官吏进行考核。

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具体怎么弄,不过也依旧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知道张居正要清理朝堂,现在看来到时候了。原本稳定了朝局就应该进行,谁想到先后出了谋刺案和冯保遇刺案,全都给耽搁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起床之后依旧有些睡眼惺忪,都说大明朝的皇帝不愿意上早朝,实在是太早了。

朱翊钧此时也更佩服自己的老祖宗,也就是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了。这位坚持上早朝上了一辈子,特别勤劳,后世子孙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不过这么早起,还真是考验人的毅力,也怪不得钱宰会做那样的诗了。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上了早朝,朱翊钧静静的坐着,基本上早朝就是走个形式。

对于这样的早朝,朱翊钧是真的没兴趣,什么事情他说了也不算。现在大明朝的运行是这样的,奏折到了内阁之后,张居正负责票拟,然后送到司礼监盖印。

自己老妈对张居正很信任,基本上他票拟的东西一字不改,直接交由张宏批红,也就是盖上玉玺。

这样一份圣旨就形成了。

基本上圣旨的内容就是张居正票拟的内容,早朝的事情听听也就是了。

“皇上,臣户科给事中张彻弹劾黔国公沐朝弼!”朱翊钧还没回过神来,那边已经有人站出来了,事情还不小,直接弹劾黔国公沐朝弼。

朱翊钧看看张彻,又看了看张居正,张师傅,咱们这个是不是玩的有点大?

即便你想收拾一些官员立威,可是也不用直接对黔国公下手吧?云南沐家,基本上就是云南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他又不在京城,你和他较劲做什么。

张居正见朱翊钧看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面却恼怒异常,这张彻想做什么?

无缘无故的,张居正才不会去招惹黔国公,一旦真那么做了,那事情就麻烦了。勋贵虽然不怎么掌权,但是十分的不好惹啊!尤其是地方勋贵,绝对的树大根深。

黔国公就更是如此了,云南人马基本上都在他的手里面,动他麻烦不小啊!

“臣弹劾黔国公事母嫂不如礼,夺兄田宅,匿罪人蒋旭等,用调兵火符遣人诇京师。”张彻不管别人怎么看,跪在地上,双手托着奏折,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听得皱眉头,事母嫂不如礼,这一条可不是乱揍的,这是不孝。

藏匿罪人,用调兵火符遣人诇京师,这是有图谋不轨之心,这罪名可就大了。不忠不孝,朱翊钧听的直皱眉头,虽然御史一项都是乱放炮,可是这一次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毕竟这奏折听起来都是有其事,可以查的,如果是假的,那就是栽赃污蔑了。

不过想到风闻奏事,朱翊钧就皱眉头,这个制度必须要改,要设立一个纪检部门。不能光你听说就行了,省的他们成天放嘴炮,说了不用负责任,还不整体胡说八道。

“诸位爱卿觉得张爱卿所奏如何?”朱翊钧目光在大殿上面扫过,开口问道。

大臣们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其实关于黔国公的事情,重臣多少都知道一些。这几年弹劾他的奏折可不少,可是大部分都压下去了。谁也没想到张彻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上奏。

第五十九章 内阁议处

包庇勋贵,文官不为也,弹劾他们就很积极,一时间朝堂上有些了冷场了。

朱翊钧转头看向了勋贵那一边,想看看有没有人站出来求情。结果朱翊钧失望了,他们也没人站出来,朱翊钧一皱眉头,看来这个沐朝弼人缘不怎么样啊!

“这件事情交给内阁议处!”朱翊钧想了想,直接说出了这个万金油答案。

内阁现在两个大学士,一个张居正,一个个吕调阳,吕调阳做大学士的策略就是紧跟张居正,毕竟他是张居正举荐入内阁的。基本上现在内阁就是张居正说的算,交给内阁议处就是让张居正去办。

对于这件事情,朱翊钧根本就没什么兴趣,正好看看张居正的手段。

在大明朝有两个敏感问题,一个是牵扯到宗室藩王,一个是牵扯到勋贵,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这种头疼的事情交给张居正就挺好,朱翊钧再一次觉的皇上绝对不能冲锋在前。

现在朱翊钧更理解天启皇帝了,魏忠贤那就是刀,是盾,能杀人,还能背黑锅,反正皇上是不会错的。你们想斗,那你们去找魏忠贤斗。

反倒是崇祯皇帝,事事冲在面前,很勤勉,很用心,可是皇帝和大臣之间的缓冲就没了,很容易变成君臣对立。比如崇祯杀了一大堆大臣,结果杀大臣的帽子扣在了脑袋上了。到了后来,很多人大臣都对他寒心了。

要是文臣有一个严嵩一样的人物,或者太监有一个魏忠贤一样的人物,那就好很多,奸臣当道,中正之士更应该匡扶社稷,大明朝是有这个政治环境和土壤的。

比如现在的张居正,自己有什么头疼的事情,全都可以交给他,反正自己小,他又是顾命大臣。

将来实在怨望太大,还能说张居正挟天子以令天下,自己摆在一个受害者的地位。要是自己冲上去,那就没机会了。

沐朝弼事情完了,下面就该商议其他的事情了,朱翊钧又看向了张居正,不是说要考核官吏吗?你的考成法呢?快点拿出来啊!朕还等着看。

见皇上总是看自己,张居正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吗?

一直等到散朝张居正也没说他的考成法,这让朱翊钧有些失望。不过张居正也说出来要京察,要严格选任官吏,总之一句话,要收拾官吏了。

朱翊钧听到这个就有些无精打采了,没有考成法,这个听起来像闹玩一样。

张居正的改革里面,一条鞭法朱翊钧不感兴趣,那玩意就是一个半成品,连我大清的摊丁入亩都比不上。唯一让朱翊钧感兴趣的就是考成法,官员的考核制度,那真是牛的不行不行的。

如果把官员考核制度搭配上党校制度,啧啧,牛的一塌糊涂。

不应该叫党校,应该叫大明皇家行政学院,名字听起来就挺带感的。

散朝之后朱翊钧就回到了慈宁宫,天气越来越冷了,朱翊钧已经让人去打铁炉子了,只不过还没做出来。炭盆这种东西,朱翊钧是用的够够的了。

铁皮子烟囱或许费劲一点,但是朱翊钧相信这个时代还是有高手工匠的,问题应该不大。

“母后!”

慈宁宫里面,李太后正在做女红,给自己的小儿子缝衣服。现在的李太后基本上将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女身上,当然了,大部分都在儿子身上。

对大儿子是严厉,是希望他能做一个好皇帝,对小儿子那就是宠溺了。

朱翊钧没觉得有什么,前世他见多了宠溺孩子的家长,他的父母就宠溺弟弟,百姓爱幺儿。自己老妈虽然是太后了,可是骨子里面小百姓的作风是改不掉的。

“散朝了?”看着朱翊钧,李太后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起来。

对于自己的这个大儿子,李太后真的很满意,自从登基以来非常的勤劳,每天坚持看奏折,跟着张师傅学习政务。学问那边也没丢小,无论是学宫那边还是张师傅这边,全都跟着学。

宫里的太监宫女全都是称赞,大臣也颇多夸奖之语,明君气象已经显露了出来。

对自己也是至纯至孝,每天都会过来看看自己,有时间就一定过来陪自己吃饭。每天练武,身子也越来越健硕,虽然个子还不高,但是已经有些英武之气了。

“恩!”朱翊钧当然不知道老妈在想什么,笑着说道:“母后还是不要太劳累了,要注意休息!”

李太后笑着看着儿子:“行了,母后还没老呢!”

朱翊钧当然知道老妈没老,老妈今年才二十八岁,放在后世好多人还没结婚,更别说生孩子了,还每天开心的玩乐。老妈现在不但做了母亲,还做了太后,想来也是不容易。

“那也要注意一些!”朱翊钧颇有些感触的说道:“有没有让李太医进宫看一看?”

“看了!”对于儿子的关心,李太后还是很开心的,便笑着说道:“李太医的医术很高明,母后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中气下泄,气血亏虚,李太医已经开了药方调理了。”

“听李太医说皇上要建一所医学?”李太后看着儿子,迟疑着问道:“那怕是要花不少钱吧?”

朱翊钧知道这是母亲另外的一个性格:抠门,当然,也分什么事情,比如后来给他老儿子娶媳妇的时候,那真是倾尽所有,甚至不惜抄了张居正的家。也不知道是哪个二货鼓动的,知道了一定要弄死。

不过这就是父母了,大儿子是皇帝,自然不用操心,对于小儿子就生怕他过不好了。后世的父母不也是如此,给儿子卖房子娶妻,花费的可能是一生的积蓄,甚至还为此背上了外债。

一样无悔,一样无私,朱翊钧能理解母亲的想法。

“儿臣前些日子看了典籍,发现很多好的医术都失传了,比如当年华佗的医术,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也残破不全,儿臣就想收集一些,然后加以整理。”

“先人留下来的东西,不能这么浪费啊!说不定还能找出什么古籍古方,到时候能治好多病。”

第六十章 学习使我快乐

“应该不会花太多的钱!”朱翊钧见母亲还是一脸的犹豫,有些无奈的说道。显然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对母亲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她还是比较关心钱的问题。

“那还好!”李太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朱翊钧也没指望自己的内库出多少钱,内库现在归老妈管,出钱多了,老妈肯定不愿意。

对于朱翊钧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算事情。这个道理在后世都快成普世价值了,反而是那些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那才是真的麻烦。

自己可是后世来的,赚钱还不是非常容易的。

母子二人有闲聊了一阵,又一起吃了晚饭,然后朱翊钧就回到了自己的乾清宫。

接下来的几天也没什么大事,朝堂上下安静的要命,或许是觉得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都消停一点的好。除了沐朝弼的事情,暂时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

关于沐朝弼的事情,朝堂上的风向分为两种,一种是严惩沐朝弼,毕竟他的确罪大恶极。

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不严惩不足以彰律法。

另外一种就比较多的顾虑了,他们认为沐朝弼在云南多年,手握重兵。如果让沐朝弼进京,说不定会造成云南动荡,土人造反,到时候云南就糜烂了。

一方攻讦对方不顾云南安危,一方攻讦对方姑息养奸,饮鸩止渴。

虽然吵的厉害,可是朱翊钧却看出一点苗头,这些人虽然吵得厉害,可是针对的却不是沐朝弼本身,也不是这件事情本身,反而隐隐朝着张居正而去的。

这是两头堵,无论张居正选择那条路,事情的最终走向如何,有一方永远是对的,到时候必然会弹劾张居正。

朱翊钧第一次感觉到了改革的难度,这还没提考成法,只是说了京察严查,清理一下官员队伍,结果就有人坐不住了。怪不得考成法出来之后,官员怨声载道。

当所有人都看着张居正的时候,张居正出招了。

朱翊钧看到张居正的票拟之后,对张居正都佩服不已,这政治手腕不是一般的高超啊!

张居正在前面先写明了这件事情要严查,所以让沐朝弼进京,同时也安抚沐朝弼,清者自清,来京城不是治你得罪。一来是朝见皇上,二来则是有人参你了,你来解释一下。

如此一来,事情的重要性就下来了,也不怕沐朝弼不来。

让你来朝见皇帝你都不来,你沐朝弼想造反?捏着鼻子沐朝弼也得来。再说了,这也没有直接把沐朝弼治罪,他也不会太担心,等到到了京城,沐朝弼还不是认人宰割。

关于云南的安排,沐朝弼离开云南之后,云南的大小事务全都交给世子掌管。

这里面又挖了一个坑,摆明了就是不让沐朝弼安排身后事,如果沐朝弼真的在京城被收拾了,那直接就让他的儿子继承沐国公的爵位。

朱翊钧相信这样的做法,沐国公府一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朝廷摆明了就是针对沐朝弼,不是针对沐国公府,沐国公府会为了一个沐朝弼造反吗?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多年了,沐国公府支脉甚多,没人会傻到为了沐朝弼造反。

如果沐朝弼在云南或许会鱼死网破,可是他在京城,鞭长莫及啊!

朱翊钧对张居正很佩服,他在疯狂的学习着张居正的一切,他的政治手腕,他看东西的眼光,他做事情的风格和分寸。朱翊钧虽然两世为人,但是这些东西他都不会。

前世他也不是官员,这一辈子才十岁,他要学着怎么玩弄权术,怎么玩弄政治。

皇帝的身份很有用,但是也不是万能的,朱翊钧需要给养,而张居正恰恰能给朱翊钧这样的给养。

沐朝弼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朝廷再一次恢复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大家基本上都准备着过年,也没人惹事。张居正的京察没有大规模的开始,应该是准备到明年开春来一波大的。

别人都没事,朱翊钧这个皇上也就闲了下来,开始筹建医学。

张居正掌医学院,主要以太医院的太医为主,同时准许太医推荐有能力的医者入医学。经过李时珍的考核之后,合格的可以评为博士。

选拔出博士之后,医学就开始招收学生了,第一批学生基本上都是这些医学博士的学生。

医学没有放在皇宫里面,朱翊钧把这个学校放到了皇宫外面的一座府邸里面,就是原本严嵩的府邸。足够大,也足够好,简单的修整一下,直接就能用了。

朱翊钧在他们搬进去的时候,给他们提供了一本医书,朱翊钧自己编写的。

《伤口清创术》就是名字,主要讲解的是外伤,其中解释了细菌,解释了消毒等等概念。这算是医学的一个研究方向,中医发展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进入瓶颈了。

把脉针灸火罐刮痧,这些东西对于一些病症是没用的,需要更深入的研究。

朱翊钧准备从外伤开始,然后演变成外科,这样才能实现中医的突破。

医学那边虽然磕磕绊绊的,可是也走上了正轨,朱翊钧又把注意力转移到魏良辅这边来了。魏良辅的太常寺卿之位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张鲸开口,张居正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初步建立起了信任的关系,正在向着全面合作一点一点的前进。

成为了太常寺卿,但是魏良辅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弄戏。一些简单的东西已经弄出来了,幸亏这是万历年间,这要换成大明开国的时候,这唱腔朱翊钧都不知道怎么弄了。

要知道大明的官话可是凤阳话,就是安徽方言,你这没法唱后世的京剧,倒是能唱花鼓歌。

好在太宗皇帝是燕王,也迁都北京,经过这么多年的融合,已经有些后世京腔的意思了。虽然还有很多凤阳话,但是也不是没法弄。

大清虽然影响了京腔,但是也没那么大,毕竟他们说的是满语。

唱腔弄完了就可以开始排练了,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朱翊钧就准备守岁看戏。

第六十一章 过年

冬天一切都显得萧条,腊月二十九这一天下了大雪,皇宫里面到处都是雪,朱翊钧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在皇宫里面堆雪人,而且还是亲自动手。

一群太监宫女在旁边看着,脸上的表亲非常的纠结。

七八个孩子玩闹的很开心,这样放松的时候对他们来说很难得。

朱翊钧的老爹孩子不少,出了李太后两儿一女之外,还有其他的公主。朱翊钧原本只打算带着永宁堆雪人的,对于自己这个妹妹,朱翊钧非常的怜爱。

谁知道小姑娘管不住嘴,或许是兴奋过度了,总之消息就走漏了,于是就出现了现在的情况。

朱翊钧知道事后会被老妈教训,不过看着他们玩闹的高兴,也就不说什么了。

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李太后身上披着大氅,眺望着不远处的位置,看着朱翊钧带着弟弟妹妹堆雪人,欢快的笑声不时的传过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皇宫是一个规矩大于感情的地方,这样一幕可不多见。

“让人给他们准备热汤,在准备干衣服!”李太后不准备过去了,原本听说皇上带着弟弟妹妹在雪地里面玩耍,李太后准备过去好好教训一下儿子。

可是看到这一幕之后,这种想法就没有了,心中不禁有些怅然。

“要是着凉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李太后嘱咐完了之后,笑着说道:“咱们去乾清宫,到那里等着他们!”说完就快步的向屋子里面走去。

从张鲸的脑袋上摘下帽子,直接戴在雪人的脑袋上,朱翊钧大声的宣布:“咱们的雪人完成了!”

“永宁,把那个扫帚拿过来!”朱翊钧招呼了一声永宁,等着她把扫帚拿过来,朱翊钧直接将扫帚插在了雪人的身上,笑着说道:“这样才完美。”

一群小人小脸冻得通红,但是表情却异常的兴奋,如此轻松的玩耍机会是不多的。

“好了,现在该回去了,朕准备了好吃的,大家一起去吃!”朱翊钧笑着拍了拍手,这些孩子太小,这么冷的天气不能在外面时间太长。

加上刚刚玩闹的厉害,说不定已经出汗了,在外面继续折腾下去,很容易感冒的。

带着弟弟妹妹们进了大殿,朱翊钧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老妈。手里面端着茶碗的老妈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朱翊钧心就咯噔一下,果然还是没瞒得住老妈。

“参见母后!”

在朱翊钧的带领下,一群人连忙给李太后行礼。

只有朱翊鏐,小家伙直接跑过去扑到李太后的怀里面,结结巴巴的说道:“母后,母后,儿臣刚刚堆了一个大雪人,皇兄说那是扫地雪人,可厉害了。”

伸手点了一下朱翊鏐,李太后慈爱的说道:“都去洗个热水澡,别受凉了!”

一群孩子做鸟兽散,朱翊钧也去洗澡了,这个不能耽搁,不然真的会感冒的。洗完澡出来,朱翊钧便陪着老妈坐在那里聊天,说着说着,朱翊钧就想到一件事情。

“母后,不如明日让姥爷一家进宫来吧!”朱翊钧开口说道。

“宫里面明天搭台唱戏,连舅舅家里面的人也接过来,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好好过一个团圆年!”一边说着,朱翊钧一边看着老妈的反应。

见老妈颇为意动,心里面也就有了底了,自己果然没想错。

“这合适吗?”虽然对儿子的提议很感兴趣,可是李太后还是有些迟疑。

“有什么不合适的!”朱翊钧笑着说道:“又不是让他们在宫里过夜守岁,只是早上接过来看戏,晚上就回府上守岁。到了晚上,母后也要和宫里面的人一起守岁啊!”

皇宫大内除了自己老妈之外,还有陈太后,还有几位太妃,这些人都要聚集到一起来守岁。

“那行,让他们都进宫热闹一下吧!”李太后最终还是没能抵御儿子的诱惑,点头答应了朱翊钧的提议。

朱翊钧也是好心,老妈一个在这深宫里面,实在是可怜。老爹如果活着,或许好用一些,虽然不经常见到,但是毕竟有一个念想,现在只有一个人,总显得孤单。

将姥爷和舅舅一家弄进宫来,也算是让老妈不至于孤单。

看着老妈手中的那串佛珠,朱翊钧叹了一口气,以前老妈是没有信佛的习惯的,现在也开始信佛了,这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信仰,一个心灵的寄托。

朱翊钧不准备对这件事情发表意见,反正信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天,也就是大年三十,一早朱翊钧就派人去了武清伯府。消息昨天就送过去了,那边也准备好了,坐着宫里面派出的马车,一家子浩浩荡荡的就进了宫。

慈宁宫这边人不少,年少的朱翊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钻来钻去的不让人省心。

永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板着小脸,在那里装她的贤惠宫主。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贤惠这个词,非要做什么贤惠宫主,还问朱翊钧能不能把她的封号改成贤惠。

谁整天把自己贤惠挂在嘴边上,还贤惠宫主,丢不起那个人。

戏台子早就搭好了,负责这个戏班子的人是陈矩,朱翊钧对他还是很放心的,让他去安排一切事宜。唱戏的人都是太常寺和宫里面鼓乐司的,精挑细选。

“臣武清伯,参加皇上!”武清伯见到朱翊钧之后,笑的格外灿烂。

武清伯的心情格外的好,无论是皇庄的绿色蔬菜,还是自家的玻璃镜子,卖的全都非常好,赚了一个盆满锅满的。武清伯已经打算过完年把镜子卖到江南去了,那里大户多得很,肯定能赚更多钱。

“姥爷,坐!”朱翊钧笑着说道:“今天过年,姥爷多陪陪母后,每逢佳节倍思亲啊!”

武清伯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转头看过去,见自己的女儿正拉着外甥外甥女询问着什么,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自己多久没见过女儿这样的笑容了。

闲聊的差不多了,朱翊钧走到老妈的身边,笑着说道:“母后,好戏是不是该开锣了?今天的第一场唱《状元媒》。”

第六十二章 考成法

《状元媒》的演出很成功,老妈很喜欢,现场的气氛也很好,朱翊钧眯着眼睛看着台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对于这个戏班他是有安排的,可不是单纯的戏班子。

看戏,中午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慈宁宫的笑声就没断过。

吃完了午饭,众人又闲谈了一会儿,朱翊钧就让人把武清伯一家给送回去了,毕竟今天是过年,在留他们在这里就不合适了。下午就到了宫里面活动的时间了,各个宫的娘娘们也都过来了。

下午安排的戏是《锁麟囊》,这种戏在这个时代价值观没的说,正确的很。

解危济困,知恩图报,整部剧的基调非常的好,关键是这是一部女人戏,将的就是两个女人的故事。这种戏拿出来给老妈看在合适不过了,中老年妇女最喜欢。

虽然自己的老妈只有二十八岁,可是心态早就是中老年妇女了,当然,这也和这个时代人的寿命有关系。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古来稀。这个年代四十多岁死的很多,五十死的就不算夭亡,到了六十岁死,那就算是喜丧了。

如果计算平均寿命的话,估计也就三十多岁,这个时代的人心态早熟,因为活的短。

果然,下午的《锁麟囊》很受欢迎,自己的老妈和陈太后都很喜欢,也得到了太妃们的一致喜爱。晚上的守夜也进行的很顺利,大家吃的开心,聊的也开心。

从过年到上元节是朱翊钧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不用读书,不用上学,不用整天看奏折,也没有尔虞我诈。

日子一天天过,朱翊钧的心情也变得更好,大年十六衙门开衙上班,朱翊钧也召开了大朝会。只不过大朝会很好过,也没什么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挑事。

一直到到出正月,衙门才会渐渐的走入正轨,朱翊钧也跟着混日子,除了每天锻炼身体之外,朱翊钧还给自己做了一个新年的规划。

先从自己做起,以后可以推行到朝廷,一步一步來。

刚出正月,朝廷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张居正的京察开始了,同时张居正上了一份奏折,震撼了整个大明官场。

张居正的奏折主题很明确,就是“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齐号令,凡事务实,勿事虚文!”,说白了就是一个意思,那就是考核官吏。

在奏折的后面,张居正详细的写明了自己准备怎么做,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考成法。

考成法一出,官场震动,无数奏折飞向了皇宫,最多的时候都是用车拉。朱翊钧看都懒得看,直接让司礼监把这些奏折选出来,然后直接烧掉。

反对考成法的理由,无论是什么,朱翊钧都不想去听,也不想去看。

这世上会说的人多了,可是会做事的人却没有多少,大明朝马上就会出现一个嘴炮党,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林党。这些人除了嘴炮,什么事情都不会干。

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依旧掩盖不了他们龌龊的本质。

张居正不喜欢他们,朱翊钧更不喜欢他们,虽然他们的口号包装的很漂亮,可是就是结党营私,就是大地主大商人大官僚的发言人。

东林党的口号是: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等。

听起来十分的高大上,可是也只能是喊一喊,没一个人提出具体怎么做,张居正的考成法才是做这些事情的方法,东林党就是嘴炮。后世都讲究“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东林党都不光是空谈了,他们左右舆论,干扰朝廷施政,在朱翊钧看来就是祸国乱政的乱党。魏忠贤怎么没全杀光了,全杀光了大明也不至于灭亡的那么早。

当然,东林党也不是不做事,他们做了,而且做得非常好。

东林党竭力反对皇帝派遣矿监、税使到各地进行疯狂掠夺、横征暴敛。主张既重视农业,也重视工商业,要求惠商恤民、减轻赋税、垦荒屯田、兴修水利。反对屡见不鲜的科举舞弊行为,主张取士不分等级贵贱,按照个人才智,予以破格录用。

听着都挺高大上的,但是朱翊钧知道他们最实际的主张一直都在赋税。

废除矿税,废除工商税,减免农税,当然了实在不行的时候,加征农税也是可以的,但是矿税和商税不能加。矿和工商都是官绅把持着,他们一个个富得流油却连税也不想交。

农税,这些人都是免税的,加征农税也加征不到他们的头上来,只能是自耕农,最后导致的就是流民遍地,遇到灾祸就烽烟四起,最后酝酿出了规模宏大的明末农民起义。

至于后面的什么兴修水利,垦荒屯田都是闹着玩的。

兴修水利是好事情,可是田地都是他们的,他们还不交税,然后让朝廷兴修水利去灌溉他们的田地。朝廷没有税收,用什么兴修水利?

开垦团田,说得好听,开垦的田地都不够他们吞并的,开垦多少,他们就能获利多少。

后面的什么取士不分等级贵贱,按照个人才智,予以破格录用。这种说法一方面收买人心,另外一方面是在给自己谋福利。按照个人才智破和录取,什么人有才智?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看着高大上的口号,其实都是掩盖他们见不得人的目的。

等到万历死了,通过三大案,他们的努力终于实现了,废除矿税,降低了商税和关税。只不过泰昌皇帝只活了一个月就死了,他们根本没来得及做更多。

上来的天启皇帝根本不理这些嘴炮党,而是任用魏忠贤,建立起了阉党,也就是在三大案之中被打趴下的那些人。

不过东林党背后有江南集团的支持,底蕴深厚,在天启皇帝死后,搬倒阉党的过程中,他们又崛起了,或者说是忽悠住了崇祯皇帝。取消或降低了海外贸易税、矿税、盐税、茶叶税等税种的税负。

有事情就管崇祯皇帝的内库要钱,要不就加征农税,最终整个搞乱了国家的经济体制,崇祯皇帝穷的都要卖裤衩子了。等到大明灭亡之前,崇祯皇帝才想起大哥的话,想起魏忠贤。

崇祯皇帝才会让人收敛了魏忠贤的尸骨,才会喊出那句“文臣误我,文臣皆可杀!”

第六十三章 关于科技书的幻想

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朱翊钧当然清楚官员考核的重要性,别说官员了,公司都是绩效的。后世的官员为了政绩什么办法都想的出来,可是这个时代的官员,收受贿赂,钻营拍马才是主流。

让张居正先用考成法试探一下,并且好好教训他们一下,朱翊钧觉得没什么不好。

考成法虽然闹腾的厉害,可是没什么用,奏折送进皇宫大内就向石沉大海,内阁张居正一言九鼎。考成法在一片哀嚎之中通过了考核,京察之后便开始进行。

万历元年,大明朝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野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

朱翊钧则是在皇宫里上学,学宫里面再一次开学了,经过一个寒假回来之后,这些家伙的状态明显不太好,所以朱翊钧这几天一直都在操练他们。

同时今年朱翊钧准备开一门新课,这门课程的名字就叫民生。

对于学八股的学子来说,民生基本上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夸夸其他可以,五谷不分的才是大多数。朱翊钧想要培养的是更加懂得民生的官员,也要教导他们什么是发展。

这些人都是朱翊钧以后要用的,从现在开始教导正合适。配合着算学,用数据说话,朱翊钧相信效果会非常好。

武清伯那边已经把望远镜研究了出来,已经开始给各军的将领装备了,当然了,也只是顶级的将领。每一只都有严格的编号,保密非常严格。

这也是朱翊钧的一个尝试,以后自己要弄的东西多了,保密制度要先建立起来。

乾清宫,朱翊钧正在见自己的姥爷武清伯。

“皇上,派出的人都回来了!”武清伯看着朱翊钧,开口说道:“皇上让找的作物已经找来了,地瓜和土豆倒是没费什么力气,玉米就费了不少时间和功夫。”

“幸好都收集全了,他们还带回来了不少会种植的农夫。”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可以有,收集到了就好,朱翊钧笑着说道:“派去的人还是很用心的,姥爷要替我多多赏赐他,为皇家办事,不能亏待了。”

“皇上放心,臣明白!”武清伯李伟点了点头。

“关于那些洋人,倒是有些问题!”武清伯李伟开口说道:“那些红夷人倒是找到了,只不过咱们这边派去的人不得他们信任,可能还需有些时日。”

朱翊钧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姥爷就不用管了,朕会派其他人去做。”

葡萄牙人现在就在濠境,也就是后世的澳门,最初葡萄牙人是来殖民的,大明和葡萄牙打了好几仗,最后大明打赢了,葡萄牙人才打消了殖民的念头。

只不过那一次的战斗也让大明朝看到了红夷人的火器犀利得很,于是开始仿制,于是有了佛朗机炮,有了红衣大炮。明朝君臣的远见是有的,可是被经济拖了后腿。

自己老爹开海,也造船,甚至还能和葡萄牙人干一仗。

加上那个时候还有戚继光俞大猷这样的名将,也是底气十足。等到后来东林党上台,东南海上贸易和走私都被他们垄断,不让朝廷伸手,大明的出海之路就彻底完蛋了。

朱翊钧想接触葡萄牙人,要他们的科技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海图。

拿出一张纸画世界地图朱翊钧没问题,可是真的具体到航路,那就不行了。哪里有暗礁,哪里有漩涡,哪里有岛屿能补给,这些大明都没有。

至于造船造炮什么的,朱翊钧根本不用找葡萄牙人。

他知道战船是怎么发展的,知道大炮是怎么发展的,知道该怎么弄才可以,甚至他还能画出图纸来。前世他可没少研究这些东西,差的只是材料而已。

这件事情交给武清伯去做也是没办法,那个时候实在是没什么人能调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有东厂在手,这种事情让东厂去做最好了。派人,给钱,朱翊钧相信东厂一定能办好,毕竟海外殖民竞争激烈,而且什么人都有,清教徒,逃犯,海盗,他们的原则性可没那么强。

想要弄出东西来不费力气,毕竟他们现在什么都敢卖,你不卖有人卖。

佛朗机炮和红衣大炮不就是这么来的,后来的徐光启还特意跑到洋人那里去学习,为此还加入了天主教。朱翊钧也感叹,自己手下要是有一个徐光启那样的人才,那就省老心了。

徐光启现在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要等他长大成才,鬼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朱翊钧的心里面就一动,为什么自己不把他找过了。他去和那些洋人学,还不如跟着自己学。自己能教他的东西,那可比那些洋人多多了。

想到这里,朱翊钧心动了,点科技树光靠自己可不行,是时候培养一些科技人才啊!

朱翊钧可不想搞什么一步一步来的,他要搞的是大跃进,就是后世研究飞机一样。我现在用的是二代战机,但是我能做出三代我也不换装,上也是直接上四代,甚至四代半。

上了三代还是落后,完全没必要,花那么多钱的装备,最后全都浪费。

在朱翊钧的心里面,无论是火绳枪还是燧发枪,全都不顶事。只有真正的金属定装弹药后装膛线枪那才是真正的枪,最差也要是汉阳造的水平。

如果能弄出汉阳造,那么现代化的军队才能建立起来,否则没什么用。

拳打倭国,脚踹欧美根本就没办法实现,反正大明现在这样我打不出去,别人也打不进来,索性就憋着劲搞一把大的。等老子做出来汉阳造,不打的你们爹妈都不认识,我就不叫朱翊钧。

朱翊钧又走神了,武清伯李伟坐在旁边悠闲的喝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了。

自己的这个皇帝外孙走神都快成为习惯了,或许是太聪明,想的事情太多,武清伯李伟是这么想的。

见朱翊钧再一次看向自己,武清伯知道这位外孙这是回过神来了,便笑着说道:“这些人和种子臣都安排到皇庄去了,开春就开始试种。”

第六十四章 布局

安排到皇庄也好,朱翊钧点了点头,对于武清伯的安排表示满意。两个人又谈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朱翊钧主要交代了渠道的问题,作为一个后世人,当然知道渠道的重要性。

这个时代可没有网购,也没有什么线上渠道,只能做线下的实体通路。

用朱翊钧的话说,那就是尽快打通全国的销售渠道,要和更多的本地商人合作。

在这个时代,一个外地人想做自己的直营渠道,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官商勾结,本土保护,那绝对不是说说的,不想让你进去,那你就进不去。

一个铺遍全国的销售网络,对于朱翊钧来说,绝对不是经济利益那么简单。

虽然这里面经济利益大的没边,毕竟掌握销售渠道的人,那就是握住命脉的人。后世的大企业哪一个没有完善的销售渠道,好莱坞大电影制片厂,那都有自己的发行渠道。

没有发行渠道和销售渠道,你只能被人攥着,说话都不硬气。

后世的地产公司,比如万达,进军影视行业先做的就是院线,有了院线就能做发行,然后在做制片。没人敢反对,人家捏着院线,捏着发行,你反对一个试试。

等到朱翊钧掌握了全国的发行渠道,那就是这个渠道发挥威力的时候,没人能够抵挡自己的脚步。在配合上行政命令,绝对是碾压式的优势。

官商勾结的确无敌,可是面对皇商勾结,呵呵,他们就是一个笑话,后世国企。。。。。。

武清伯听得一愣一愣的,当然也很认真,他现在对自己这个皇帝外甥的话,那真是的奉为神谕一般。这都是以往的经验告诉的,自从听从了自己的外甥皇帝的话,自己现在那是赚的盆满锅满的。

这里面不光是的钱的事情,还有就是地位的提升。

以前的李家是什么?只是依仗着太后的外戚,虽然很多人当面敬畏着自己,可是背后不一定怎么编排自己。那些勋贵,那些皇亲国戚,几个看得上自己的?

人家是世世代代的勋贵,是世世代代的皇亲贵族,李家是什么?

论爵位,一个伯爵罢了,大明这么多年,多少皇后,多少自己这样的伯爵。怎么把李家变成真正的勋贵,那才是关键。自从开始和外甥皇帝做生意,武清伯仿佛找到了这条路。

这年头,有钱说话就硬气,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钱能通神!

送走了武清伯,朱翊钧又把张鲸给找来了,这位东厂厂公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东厂,前几天才回来,连过年都没怎么休息,一直在理顺东厂的事情。

张鲸当然知道皇上对东厂的看重,这是他表现的机会。

现在的张鲸信心十足,也十分的希望能够更进一步,张宏年纪大了,等到张宏死了,那就是自己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时候了。这个世上没人文臣不想当内阁首辅,同样没有太监不想当司礼监掌印太监。

“老奴参见皇爷!”张鲸进来之后先行了一个大礼,一板一眼的,很是认真。

朱翊钧微微一笑,自己在张鲸这里算是初步了建立起了皇帝的威信。看着张鲸,朱翊钧笑着说道:“行了,起来吧!朕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皇爷,已经办好了,人手都联系好了。”张鲸连忙点头道。

朱翊钧让张鲸做的就是往武清伯那边安排探子,自己派出去的那些小太监不用,他们一部分是三德子的人,一部分是张鲸的人,从开始朱翊钧就掺了沙子。

武清伯那边朱翊钧可没安排人,一旦出了纰漏,或者武清伯有了什么私心,朱翊钧就会很麻烦。

虽然武清伯不会生出什么太大的私心,但是自己这个姥爷什么德行,朱翊钧在清楚不过了。短视加贪财,这样的人小心思肯定不少,不影响大局的小心思无所谓,甚至贪污一点钱朱翊钧都不在意,可是有了其他的心思,那就不行了。

另外朱翊钧最在乎的保密工作,塞进一批东厂的探子,也有利于自己掌握整个渠道的情况。

“朕有几件事情交给你去做!”朱翊钧想了想,对张鲸说道:“第一件事情,你给朕找一个人,这个人叫徐光启,他现在应该是在松江府的华亭,那个地方有一个龙华寺,今年他大概十几岁的样子。”

徐光启的事情朱翊钧记的很清楚,前世他关注过这个人。

或者说,凡是对明末历史感兴趣的人,那就绕不开徐光启。原本朱翊钧是记不住的,关键是后世有一个以徐光启的名字命名的地方,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家汇。

张鲸有些惊疑不定,皇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可是张鲸也不敢问,连忙说道:“皇爷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个人给找来。”

张鲸可是在心里面发了狠,无论如何,这个人自己一定要找到。这可是皇爷交代自己为数不多的事情,如果办不好,皇爷肯定会失望,张鲸现在就害怕的就是朱翊钧对自己失望。

朱翊钧点了点头,或许徐光启会因为自己的改变泯然众人矣,但是朱翊钧等不了。

要知道徐光启的科举之路很不顺畅,等到他成才进京,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朱翊钧可不想等,再说了,朱翊钧相信十几岁的徐光启,正是他最好的时候。

自己从小开始培养,肯定能够培养出一代科学家来了,这位可是自己预定的大明皇家科学院的主持者。

“在找一百个十几岁的孩子,聪明伶俐一些,读过书,认识一些字的最好。”

朱翊钧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但是要低调,不能惊动其他人,还有,不能威逼利诱,孤儿最好。当然,不能人为的制造孤儿,要让朕知道你那么做了,要了你的脑袋。”

对于张鲸的人品,朱翊钧一点都不相信,或者说对于太监的人品,他不相信。

为了完成自己这个皇帝交代的任务,他们绝对是没有丝毫底线的。你能指望一个割了自己的男人有底线,别开玩笑了,对自己那么狠的人,对别人自然能下更狠的手。

第六十五章 摸着石头过河

对于大明未来走向何方,朱翊钧不知道,对于自己的改革结果如何,朱翊钧也不知道。知道自己要做一些什么,可是怎么做,朱翊钧不知道。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培养一些人才,或许有些操之过急,但是朱翊钧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让张居正去做,结果能如何?

张居正的改革表面看起来是不错,富国强兵的目标也达到了,可是根本问题不解决,大明还是没希望。自己要的不是大明多挺几年,而是开创一个盛世帝国。

放下手中的茶杯,朱翊钧对着张鲸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去办吧!”

张鲸走了,朱翊钧走出了大殿,站在乾清宫大殿的门口,朱翊钧眺望着远方的天空。或许自己会为今天所做的事情后悔,或许自己会为了今年所做的事情骄傲,谁知道呢?

朱翊钧的脑海中闪过了这几个字:摸着石头过河。

万历初年,出了正月,整个京城都风起云涌,内阁首辅张居正的考成法出炉了。以六科控制六部,再以内阁控制六科。对于要办的事,从内阁到六科,从六科都到衙门,层层考试,做到心中有数。

考成法的推出,使得张居正的风头一时无两,大明朝正式开始进入张居正执政的时代。

弹劾张居正的奏折送进去,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大朝会上,无论是皇帝还是李太后全都为张居正站台,大力支持考成法,一时间整个大明官场震动了起来。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朱翊钧则是躲在皇宫里面。

这一次他准备建造一座炼钢的高炉,不用太高,做实验用的。这一次朱翊钧不打算让武清伯来做,而是让一个太监来做,这个太监就是陈矩。

陈矩作为朱翊钧心腹,在皇宫里面的地位很特殊。

一来陈矩年轻,二来陈矩办事懂规矩,三来现在带着陈矩的可是张宏。谁都能看得出来皇上这是真的器重陈矩,同时也真的是准备让陈矩以后做大事的。

现在没人敢得罪陈矩,这位以后肯定会飞黄腾达。

只不过朱翊钧不打算将陈矩放在宫内,他需要陈矩出去给自己做事情。自己赚的银子不能放在皇庄里面发霉,还是要做一些事情的,那做什么呢?

朱翊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炼钢,任何一个后世人都知道钢铁代表着什么。

后世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大炼钢铁运动虽然被很多人批评,也的确造成了很大的浪费,但是那场运动也不是没有用处,它为新中国后来成为钢铁大国打下了基础。

一个国家想要发展工业,第一个要发展的肯定是钢铁。

铜炮是迟早要淘汰掉的,熟铁炮,钢炮,那才是未来的趋势。加上膛线,火炮的威力会翻倍的递增,如果能做出后装膛线炮,那就牛大了。

金属定装炮弹加上后装膛线炮,那就是后世的大炮了。在搭配上无烟火药,战斗力爆表了。

当然了,这只是终极目标,现在朱翊钧也就是幻想一下。

其他的可以缓一缓,但是炼钢的事情必须提上日程了,这玩意不能拖,前期的技术积累是需要时间的。前面炼制不出钢来也没关系,先以熟铁为目标。

朱翊钧详细的和陈矩说了自己让他做的事情,将自己写的计划书交给了陈矩,让他按照上面写的严格去做。

这件事情交给陈矩,朱翊钧是放心的,如果换成张诚和张鲸,朱翊钧宁可不错。哪怕是换成冯保,朱翊钧都不会做。张宏倒是可以,只不过宫里面离不开他。

在陈矩出宫之前,朱翊钧给陈矩安排了新的差事。

朱翊钧将兵仗局交给了陈矩,兵仗局虽然一直都存在,只不过以前是名存实亡了。虽然属于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一,可是没什么实权,也没什么油水。

朱翊钧早就盯上这个衙门了,虽然这个衙门不大,空壳子一个,但是它有很多资格很重要。

兵仗局是负责掌造军器,包括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各类兵器。

这些东西兵仗局都能插一手,只不过皇帝老爹在的时候,高拱说得算,他怎么可能让太监掌握这些,兵仗局就荒废了。朱翊钧倒是觉得正合适,全都空了才方便重建。

兵部和工部那边都不用想着伸手,军械里面多少猫腻,数的数不清,朱翊钧才不会想着去捅那个马蜂窝。

三月初,陈矩出宫了,走得悄无声息的,宫里面都没惊动其他人。

进入三月后,考成法推行的更厉害了,张居正也开始正是清洗朝堂了。从上到下的进行,整个三月足足有十几名京官致士。官职最高的是礼部尚书杨博,官职最低的也是各科的言官。

言官虽然只有七品,可是人家是清贵官,权力大,这样的人被致士,怎么可能会不引起震动。

加上礼部尚书杨博致士,朝堂上下可以说是人心惶惶。弹劾张居正的奏折再一次猛增,可是再一次被压了下去,与上一次一样,再一次证明了张居正的无敌。

东厂沉寂,锦衣卫都督刘守有以张居正马首是瞻,张居正做起事情来,自然百无禁忌。

自从过了年之后,游七和张鲸的侄子打的火热,两个人又结拜了兄弟。张张联盟顺利结成,这有给张居正增添了信心,自然是雄心勃勃一展抱负。

京城官员人心惶惶,但是有人愁就有人笑,比如跟着张居正的人。

要知道张居正也不是没人的,虽然高拱强势,可是张居正也是一步一步上来的,还是徐阶的学生,徐阶离开朝廷之后,徐阶留下的人那些人,天然的就成了张居正的人。

当时的张居正已经是内阁次辅了,地位和实力全都足够。不得不说徐阶真的是一个高人,无论是面对严嵩,还是给自己培养接班人,心思深沉,眼光很准。

只不过张居正也不是笨蛋,他虽然优秀得到徐阶赏识,但是跟徐阶完全是两码事。

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一样东西悄然的在京城流行了起来,这个东西就是:京剧!

第六十六章 梨园

自打皇宫里面出现京剧之后,不少人都憋着看一场,可是没地方看。因为是皇宫里面才有的,比不过四月的京城却出现了一家园子,名字就叫梨园。

三进大院子,前面对着街面的是门脸,两层小楼,是茶馆饭庄。一楼大厅,二楼雅间。

出了一楼,穿过回廊和过道依旧是二层的小楼,里面是一座剧场。一楼大厅,八仙桌配八个椅子,上面有一个小木盘雕刻的很漂亮。木牌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茶水干果的价格。

比外面其他茶楼的价格,梨园的价格高出三成,但是有很多其他地方没有的,比起上好的龙井茶。

穿过二楼的剧场,后面则是整套的小院子,只要有十几个,是住人的。一个字,贵,有没有人住掌柜的不担心,反正梨园的名号短短时间就传出去了,毕竟开唱京剧的地方啊!

下午申时刚过,不少人就来到了梨园,甚至有不少马车,其中不乏达官显贵。

在这群人里面有两个人很低调,同车而来,有说有笑的。

右边的个子不高,穿着也普通,举手投足之间很稳妥,笑着对左边的人说道:“没想到这梨园还真是热闹,咱们第一次来,今天正好见识一下。”

“那就好好看看!”左边的人说道:“今天我请客!”

“那就劳烦张贤弟了!”右边的人笑着说道。

“游兄客气了!”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内阁首辅张居正的管家游七和提督东厂张鲸的内侄。两个人一来是看看梨园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也是想看看这梨园是谁开的。

作为张鲸的内侄,张宪多少能咂摸出一点味道了,游七这边也能猜出这件事情和宫里面有关。

可是这京剧是太常寺卿魏良辅弄出来的,外面都说魏良辅是张鲸的人,张鲸也没否认过,可是张宪看得出来,这个魏良辅怕不是自己叔叔的人。

可是这种事情张宪也不敢胡言乱语,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游七这边猜出这件事情和宫里面有干系,这个没难度,可是有什么关系,这个就让人深思了。皇上还小,太后娘娘对着没什么兴趣,听说最近信佛了。

难道是武清伯弄得?

可是武清伯最近忙着赚大钱,听说在和各地的勋贵洽谈,好像在铺设什么渠道,南京魏国公府的小公爷都进京了。名义上去来寻亲访友,可是跑武清伯府比定国公府勤多了。

凡是牵扯到宫里面的事情,那就没什么是小事情,这种场合游七怎么可能错过。

看了一眼张宪,这位自己新的拜把兄弟,游七希望能从他这里获得一些消息。对于游七来说,或者说对于游七和张宪来说,他们的拜把兄弟,本身目的就不单纯。

与上一次的冯保心腹徐爵没什么区别,所有两个人的交情进境非常快。

两个人来到梨园的门口,门口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用笔写着今天晚上要唱的戏的名字,名字叫做《锁麟囊》。在下一行则是两个名字,一个叫做明眸,另外一个叫做怜花,是两位主角。

“果然是《锁麟囊》!”

张宪和游七对视了一眼,心里面更确定这个地方和宫里面有关系了。

《锁麟囊》这个名字两个人非常的熟悉,毕竟这就是皇宫里面过年那天唱的。两个人并没有持续太久,一起进了酒楼,两个人也不去雅间,直接在大堂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两位客观,吃点是什么,这是本店的菜单!”小二笑着过来招呼,伸手将一本册子递了过来。

两个人倒是觉得新鲜,以前的酒楼墙上挂一个木牌子,写上菜的名字就不错了。打开菜单,两个人都是一愣,这个做的精细了一些吧?

菜单的一侧是文字介绍,另外一侧则是画,不知道用什么画的,栩栩如生。

别人不知道,游七和张宪知道,这种画法叫做铅笔画,也是从宫里面传出来的。只不过这幅画上了颜色,这样的画用作菜单,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两个人也更确定了,这梨园和宫里面关系匪浅。

两个人翻了几页菜单,这里面的菜好贵啊!有自己没听说过的,比如这个凉拌小菜,要价二百文,其他的菜多是三五百文,甚至是几两银子的也有。

太贵了,在这里吃一顿饭没有十几两银子下不来啊!

显然这里就不是给普通人吃饭的地方,张宪也不差钱,笑着点了六个菜,要了一壶好酒,然后笑着把菜单交给小二:“小二,咱们想去后面看戏,吃完饭去是不是就行了?”

“是这样的,咱们后面的戏院有雅间和雅座,雅座五百文,雅间二两银子,如果在前面吃饭消费超过十两,赠送雅座两张。”小二笑着说道:“您二位这里就有两张赠票。”

“咱们今天下午两场,宵禁之前散场,两位吃完饭正好到后面看戏!”

小二走了,张宪笑着说道:“咱们去找一个雅间吧!”

虽然有赠票,可是张宪不太想占便宜,两个也不差钱,加上今天是他请客,太小气了可不好。叔叔出来前交代过,和游七在一起花的钱都能报账。

“雅座就挺好!”游戏笑了笑,丝毫不在意,他是管家,没那么多讲究。

何况到了雅间就自己和张宪,那还探听什么消息,雅座最合适。

两个人吃完了饭一起到了后面的戏院,找到了票子上面写着的桌号坐下,然后叫了两干果两蜜饯,一壶上好的茶水,一边四下打量,一边听着旁人聊天。

“喂,我和你说,我等着京剧可是等了很久了。”

“那可不,以前看戏都不正宗,京戏京戏,咱们不正应该看。再说了,这可是从宫里面传出来的,一定看看。”

“说到从宫里面传出来的,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说着梨园的东家是谁?这位可是够有本事的。不说这么大的一个园子多少钱,单说能把宫里面的戏弄出来,这位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张宪和游七对视了一眼,这个世界明白人还是不少的。

第六十七章 梨园和内厂

“这个就和咱们没关系了,这个世界上能人还是很多的,这里是什么地方?京城啊!大明最有权势的人,全都在京城,咱们还是老实的看戏吧!”

几个人互相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对对,咱们还是好好的看戏吧!”

游七和张宪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过他们也没在意,如果谁都知道的事情,那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意义。没有让人等太久,后面很快就响起了锣声。

三声锣响之后,一个人登上了舞台,笑着对下面拱了拱手。

“诸位,在下黄山,梨园的掌柜的,诸位有什么不满意的,对在下说,咱们梨园一定会让诸位满意!”黄山说完又笑着拱了拱手,对着小二摆了摆手:“每桌上一壶好茶,我黄某人请诸位喝茶!”

“好!”下面不知道谁叫了一声,然后喊好的人就多了起来。

“今天梨园第一天开张,多谢诸位的捧场,咱们话不多说,咱们来看第一场戏《锁麟囊》,有什么做到不到的,诸位多担待,来,开锣!”

随着黄山的话,锣鼓齐鸣,先是一阵奏乐,然后正戏才开始。

梨园和京戏自从出现在京城,没两天的功夫就火遍了京城,到处都是谈论这件事情的人。《锁麟囊》的大名也瞬间大涨了起来,甚至得到了无数读书人的赞誉。

毕竟《锁麟囊》完全符合了这个时代人读书人的价值观,言而有信,施恩不图报,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等等。《锁麟囊》大热,梨园自然也是大火。

乾清宫。

朱翊钧正在逗一只鸟,一只鹦鹉,这玩意是张鲸送来的,东厂的人已经到了濠江,也就是后世的澳门,这玩意是他们从红夷人的手里面弄来的。

东厂的人觉得这玩意不错,于是就给朱翊钧送来了一只。

朱翊钧挺喜欢的,不过朱翊钧也告诉了张鲸,东厂的人不需要拍马屁,不能有下一次,只要把情报送来,做好了,那东厂的功劳就有了。

三德子站在不远处,面容肃穆,躬着身子,静静的等待着朱翊钧问话。

“梨园的事情我听说了,做的不错!”朱翊钧也没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在城里面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赏你一座宅子,小了点,但是好歹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奴婢谢过皇爷!”三德子大喜,连忙躬身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要想马儿跑,那就要喂点草。

“朕听说你有一个兄弟?”朱翊钧伸出手,鹦鹉直接落在了他的胳膊上,还亲昵的蹭了蹭,朱翊钧伸出手轻抚着鹦鹉的小脑袋,笑着看着三德子。

“回皇上,是,奴婢家里面还有一个弟弟!”三德子点了点头,坦然的说道。

对于面前这位皇上,三德子很是敬畏,虽然他出去做事情了,可是身边有多少东厂的人,他根本就不知道。三德子以前又是冯保的人,张鲸和冯保可是不对付很,现在自己就是张鲸的眼中钉肉中刺。

三德子可不觉得自己安稳了,怕是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了。三德子很清楚,能够保住自己的只有皇爷,所以他办事很用心,非常的用心。

“接过来吧!”朱翊钧抬起头看着三德子:“别在家里面荒废了。”

“对了,他是读书还是习武?如果是读书的料,那就送进国子监,如果是习武的,那就送到锦衣卫吧!”

朱翊钧清楚的很,三德子的那个弟弟,文不成武不就,家里面从小穷,三德子的弟弟从小就混在街上。习文练武都不成,反倒是江湖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的很清楚。

“回皇上,奴婢的弟弟文不成武不就,国子监和锦衣卫他都做不了啊!”

三德子汗都下来了,他不知道皇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弟弟什么样子,皇爷怎么会不清楚,应该是在清楚不过了。现在问自己,自己根本不清楚皇爷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跟着朱翊钧有一段时间了,三德子也摸出了一些朱翊钧的性格,无论好事坏事,或者是做错了事,只要实话实说,处罚会轻很多。如果说谎隐瞒遮盖,轻罪也会严惩。

“接过来吧!”朱翊钧笑着说道:“去内厂教教那些孩子!”

“将来都是要出去的,熟悉一下市井之事也是好的,你弟弟应该很擅长这个吧?”朱翊钧笑着说道。

三德子听了松了一口气,自己弟弟当然很擅长,自从自己进宫得了一些势力,没少照顾自己这个弟弟。给他银钱,托人照看着,现在都混成帮派头子了。

来内厂也算是好事,他可是知道这个内厂皇上倾注了不少心血的。

说是内厂,对外其实就是梨园,梨园有一个培养唱戏之人的地方,收留的大部分都是孤儿,男孩女孩都有。这些孩子除了学唱戏,还要学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探子。

在这个时代叫探子,在后世就叫情报员,与东厂和锦衣卫不同,朱翊钧要培养的是特工。

朱翊钧给他们的训练包括心理学、格斗、风土人情、追踪与反追踪、情报网的建立和管理等等科目,这些人将来就是内厂的骨架,是朱翊钧打造的第一支武装力量。

情报意味着什么,朱翊钧在清楚不过,无论是商业情报,还是战争情报,全都非常的重要。

现在的东厂和锦衣卫虽然也承担着这方面的任务,但是他们的路走偏了,而且也不容易控制,需要改革,需要从新调整。虽然还没想好改革的方向,但是已经有这个想法了。

再说了,一只掌握在自己手里面的情报机构意味着什么,朱翊钧在清楚不过了。

“告诉他好好干,将来封妻荫子都不在话下!”朱翊钧笑着说道:“当然了,你也好好干,将来让你兄弟过继一个儿子给你,也算是给你继承香火了。”

“到时候朕给他一个出身,读书习武都成,咱们君臣一场,朕不会亏待实心用事的人的!”

三德子听了朱翊钧这话,扑通就跪在了地上,眼圈都红了:“奴婢为皇爷效死!”

第六十八章 濠境

站在濠境的街道上,看着周围的和自己长相迥异的人,钱晟虽然已经来了快两个月了,可是还是很不习惯。听他们说话更是费劲,叽里咕噜的,说什么的都有。

看了一眼身边的夷人,虽然这家伙对着自己点头哈腰,脸上的笑容还挺亲切,可是钱晟总觉得怪怪的。

作为东厂的当头,钱晟当然不会为了自己的好恶耽误了正事。这个洋人叫弗朗什么玩意的。钱晟叫着别扭,直接就管他叫老傅,反正听着都差不多了。

据老傅自己说,他是来自什么一个叫做西班牙的国家,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现在居住在濠境的都是葡萄牙的人,他们是邻国,老傅说他们一艘满载白银的大帆船已经到了马尼拉了。这一次他们是来买东西的,不过大明这边的海盗好像对他们不太友好。

钱晟知道,老傅嘴里面的海盗应该就是倭寇了,现在盘踞在外海的最大规模的倭寇应该就是林凤了。五峰船主汪直死后,林凤算是海上很大的一股倭寇了。

当年倭寇势大之时,东南一片糜烂,无论是汪直还是徐海,那都是声名赫赫的大海盗。

钱晟不知道,在林阿凤之后,还会有一股强大的海盗集团崛起,他们就是以郑芝龙为首的海盗集团。他们打过西班牙人,打过荷兰人,在整个亚洲范围声威赫赫。

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如果想到大明做生意,全都要给他缴税。

大明灭亡了,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还活跃在沿海,只不过没了来自国内的支持,势力下降的厉害。加上和大清的缠斗,内耗的厉害,郑成功死了之后,郑家还蹦跶了很多年。

从这个时候起,满世界殖民的列强们,已经盯上了东方这块古老的土地。

这里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一块肥肉了,只不过这块肥肉有些硌牙,一不小心肉没吃到,牙先硌掉了。

钱晟把这些见闻全都记了下来,准备到时候整理成册送进京城。

上一次自己送去的那只鸟据说皇上很喜欢,可是皇上也说了,要好好干,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钱晟这一次准备好好干,尽量多立功。

老傅是他招揽的众多夷人之中的一个,他们都是为钱晟办事的。

钱晟出钱,他们给钱晟买东西,现在只是刚开始,从一些枪炮开始,反正觉得有意义的东西,钱晟全都买。上面已经说了,不要怕花钱。

只是皇上让注意的一些东西,钱晟还没有找到,但是高额悬赏已经发下去了。

比如一种叫做橡胶的种子,虽然还没消息,但是据说有人见过了。钱晟觉得自己肯定能找到,他干劲十足,海图的时期他也很上心,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

无论是夷人还是倭寇,他们对海图看得都挺重的,没人愿意拿出来。

京城,乾清宫。

朱翊钧正在吃早饭,他的早饭很简单,但是很符合健康标准。他可是知道的,自己这副身体以后会胖,还会得痛风,痛到没法走路,上不了朝,甚至还会变成瘸子。

痛风别说在现在,在后世也很麻烦,他可不想得这种病。

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因为不上朝被骂惨了,他们多少是出自真心的,这个没法做的准,在朱翊钧看来,这种事情听听就算了,甚至都没必要听。

那些大臣都是演员,逮着骂皇帝的机会,那还不用力骂啊!

骂皇帝这种事情,在大明朝太正常了,说白了就是刷声望。大明朝的文官升官看得不是政绩,而是声望,声望是怎么来的?当然是刷出来的。

查贪官污吏,代价大,容易出事,得不偿失,那骂人刷声望就在正常不过了。

骂太监,骂首辅,再到骂皇帝,从上到下一顿骂,这才显得出他胆子大,显得出他一心为公,声望刷的飞起。真的细究起来,你发现他们屁事没干,就是声望刷的好。

这些人后来发展壮大,很快就成了东林党了,整天嘴炮骂人,真让他们干事就知道搂钱。

驴粪蛋表面光,说得就是他们。

自己要是瘸了不上朝,不一定被他们怎么骂了,历史上万历皇帝就解释过,而且还是很耐心的解释,说自己病了,不行了,可是人家不听。

要是信了,还怎么骂,不骂怎么刷声望,当然不信,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万历皇帝还把内阁大臣申时行找出来,让他写文章给自己作证,没用,还是骂,从上到下的骂。等到大清建立了,这些都是黑材料,万历皇帝直接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嘉靖皇帝也不上朝,整天躲在宫里面炼丹,也没见骂他。

万历皇帝被针对,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就是李成梁。

李成梁这个人毁誉参半,不过大清黑他肯定是不遗余力的,因为努尔哈赤不少亲人都死在了李成梁的手里,包括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

仇大了,不给你泼脏水泼给谁,万历皇帝也一样。

明不亡于崇祯而亡于万历,这种论调自然出来了,无论是万历还是李成梁,那都是要钉在耻辱柱上,不然怎么显的我大清的正宗,甚至张居正也没跑了,反正从上到下黑了一个底掉。

比起嘉靖时期,万历时期好的太多了,无论是三大征的胜利,还是国内政局的平稳,全都做的很好。

为什么没人说明亡于嘉靖,非要说明亡于万历,因为万历这个时代大清才算是登上了历史舞台。努尔哈赤为父报仇,万历自然就是仇人,我被压迫,我反抗,万历皇帝能有好的记载就怪了。

朱翊钧对于被骂不在乎,后世见识多了喷子,什么都不因为就因为他不爽就喷你一顿。喷完了你还不能把他怎么样,这个时代最少自己还能把他抓来打板子。

实在不行,让东厂收拾了他们,魏忠贤为什么能镇压天下,还不是把他们收拾怕了。

好好吃饭,锻炼身体,朱翊钧可不想以后瘸了,太遭罪了。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幸亏自己在万历十岁的时候穿越,这要是换到三十年后,估计什么都干不了了。

第六十九章 种地了解下

吃完了早饭,朱翊钧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朝廷里面的事情还是不少的,不过大部分都是官员的事情。从致士到罢官,全都有,闹腾的厉害。

对于这些朱翊钧不关心也不担心,这些事情操心的都是张居正。

“皇爷,沐国公进京了!”张鲸站在朱翊钧的身后,开口说道。

朱翊钧一愣,沐朝弼进京了,这个倒是没想到的事情,不过朱翊钧也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以沐朝弼所犯的罪过,杀头一点都不为过,不过朱翊钧知道张居正不会这么做。

现在张居正推行考成法,朝廷上下怨声载道,无数的官员都将张居正视为了仇寇。

在这个时候,他们巴不得张居正得罪勋贵,最好和勋贵掐起来才好的,所以朝廷里面肯定有人喊要处死沐朝弼。这些人还会站在大义的角度上,扯上一大堆高大上的理由,义正言辞的处死沐朝弼。

朱翊钧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肯定会这么做,真的处死了沐朝弼,他们的挑拨离间也就开始了。

沐朝弼是沐国公,虽然犯了国法,但是沐国公府的地位摆在那里,张居正要是处死了沐国公,那会让其让他的勋贵惶恐不安。毕竟大明的这些国公府,屁股底下干净的没几个。

勋贵和大明的士绅谁也不用说谁,天下乌鸦一般黑,除了特例,基本上都差不多。

处死了沐朝弼,勋贵必然对张居正心生忌惮,那些文臣要是不疯狂的挑拨张居正和勋贵的关系,那才叫有鬼了。到时候双方只要是起了冲突,那自己这些人的机会就来了。

哪怕让张居正焦头烂额,也能让他的考成法推行不下去。

以朱翊钧对张居正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会让这些人得逞,他必然会保沐朝弼。这样一来,张居正奸相的帽子就扣上了,你包庇勋贵,而且还是沐朝弼这样十恶不赦的人,你就是奸相。

如果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肯定会以为张居正做的不对,他在包庇沐朝弼,他不是好官。

可是那些人就是包藏祸心,站在大义的角度上指着你,实际上获取私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置天下于不顾,这就是他们的做派,这种做派在东林党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很多人曾说过,东林党是近代政党的雏形,其实不是的,他们不是政党,他们是朋党。

所谓政党是有自己的政治诉求,以兴国为己任的,无论是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他们都有自己的纲领的。东林党没有这样的纲领,他们只是获取私利,心中无国。

沐朝弼这件事情还没开始,朱翊钧已经看到结果了,自然就没什么兴趣了。

张居正肯定会动用手中的权势压下去,然后骂声一片。或许那些人也知道杀不了沐朝弼,但是给张居正泼点脏水,扣点帽子,他们也是愿意的。

“行了,朕知道了!”朱翊钧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没什么探讨的必要了。

张鲸一愣,他没想到皇爷对这件事情看得一点都不重,不过他知道朱翊钧的脾气,便没有在继续说,只是恭敬的站在身后,心里面琢磨着这件事情。

“咱们去学宫吧!”朱翊钧这段时间的经历基本都放在了学宫上,学宫那边已经开始教地理了。

山川地理,河流田地,以后要是想做官,自然要了解地理。如果你连你所居住的国家地理都不了解,还做什么官。朱翊钧在那边盯着的很厉害,没事情的话,基本上天天都要过去。

培养小太监地方朱翊钧已经停掉了,当然了,培养是没有停,朱翊钧培养放到内书堂去了。

原本宫里面就有给小太监读书的地方,也就是内书堂,原本内书堂是冯保把持着,朱翊钧想让内书堂教自己让他们教的东西,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不一样了,冯保死了,内书堂归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掌管。

这里面能动手脚的地方就多了,比如算学,原本这件事情是三德子负责的,现在交给了张宏。朱翊钧还听说张宏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也在学算学。

沐朝弼进京果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奏折像雪片一样飞进了大内。

这段时间,沐朝弼的罪证全都被翻了出来,御史言官那边都要把这次的事情当成狂欢了。沐朝弼是沐国公,位高权重,参他正好刷声望。

关键是参沐朝弼还没什么危险,反正他已经倒霉了,也不在乎在踩上几脚。

奏折的内容基本上也都一样,全都是喊打喊杀的,上来就是什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安抚天下,不杀不足以彰上天之德,反正沐朝弼不死,大明就离着亡国不远了。

事情的发展也没出乎朱翊钧的预料,这件事情很快就有结果了。

对于这种烂事,张居正真心没兴趣处理,他现在就想着快刀斩乱麻,在这件事情上闹腾,完全就是浪费时间。再说了,那些人抱着什么心思,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沐朝弼罪名属实,理应处斩,但是念在这么多年颇有功勋,祖上又为大明出过力,死罪可免。

死罪虽然免了,但是活罪却不能免,将沐朝弼发配到南京圈进。

圈进在南京,不死不许出来,全了皇家的脸面,同时也严肃的处置了沐朝弼,勋贵那边也不会反应太激烈。沐朝弼的确是做的太过了,再说了,也没死,只是圈进罢了。

朱翊钧在宫里面听说了这件事情,不禁感叹,张居正就是张居正,权术手段玩的是炉火纯青。

对于沐朝弼的事情,朱翊钧根本就不关注,朝廷眼前的大事情是春耕。朱翊钧身为皇帝,自然也是要去耕种的,只不过这个规矩荒废有些年头了。

太祖皇帝朱元璋最重视,他是农民出身,很看重种地,他甚至还下过圣旨,种地种得好的,种的多的,可以封官。

可是这个规矩多少年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张居正和老妈怎么想的,非要把这个规矩从新捡起来。这两位看样子是准备把朱翊钧打造成明君,想要成为明君,种地先了解下。

第七十章 皇庄种地

对于种地这件事情,朱翊钧真的没什么兴趣,前世他的爷爷奶奶住在乡下,朱翊钧不是没下过地,没种过田。只不过他不想去是一回事,但是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起来自从来到大明,朱翊钧还没出过皇宫,这一次去皇庄看看也挺好。

况且自己放银子的那个皇庄,朱翊钧还真是挺想去看一看的。那里有大棚,有自己即将种新作物的土地,还有自己的银库,话说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多少银子呢!

只不过去哪个皇庄,这不是自己说的算的,但是朱翊钧知道有一个人能说的算,那就是李太后。

在大明朝,能够影响李太后的人不多,除了张居正之外,那就要数自己武清伯了。在得知了自己要去种地的事情之后,朱翊钧就让人去找了武清伯来。

直到见到朱翊钧,武清伯也没弄明白皇上叫自己来做什么。

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大事情啊!

朝堂上的事情和武清伯没什么关系,武清伯现在除了赚钱,对其他的事情也不感兴趣。难道是新的赚钱买卖?武清伯想到新的买卖,激动的不行。

“臣武清伯参见陛下!”强压着自己心里面的激动,武清伯给朱翊钧行礼道。

“起来吧!”朱翊钧笑着看着武清伯道:“给武清伯搬一个椅子过来!”说完才上下打量了一番武清伯,这一看不要紧,差点闪瞎了朱翊钧的眼睛。

原本武清伯的穿着打扮就很夸张了,这一次更夸张了,土豪气息尽显。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贵!

朱翊钧是真无语了,就算是你暴富了,也不用如此张扬吧?不过朱翊钧也不打算说什么在,武清伯是什么人,朱翊钧在清楚不过了,说他狗肚子存不了二两猪油,好像也挺合适的。

“武清伯,朕要亲耕的事情你听说了吧?”朱翊钧看着武清伯,开口问道。

“臣听说了!”武清伯连忙点头,这件事情现在传的很开,他当然也知道。只是武清伯不明白这件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皇上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太后将皇庄交到姥爷的手里,还是有很多非议的。”

“朕觉得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看一看,看看皇庄在姥爷的打理下,不但井井有条,而且收入也增加不少。”朱翊钧笑着说道:“也让他们了解一下姥爷能力,也宣扬一下姥爷的功劳。”

武清伯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什么让他们了解一下自己的能力,武清伯不看重。

那些人什么德行,武清伯在清楚不过了,但是这么做能够出一个大风头,让他们看看自己的能耐,扭转一下自己的风评。同时也能让自己的女儿看看,到时候其他皇庄不也就归自己了。

皇庄的收入可不少,冬天卖菜可没少赚,这是长久的买卖啊!

“皇上圣明!”武清伯连忙说道,这样做还能给自己的女儿长长脸,武清伯相信自己的女儿看了以后,一定会非常高兴,那好处可就多了。

看着武清伯火急火燎的去了慈宁宫,朱翊钧笑着喝了一口茶。

来到大明这么长时间,跟着张居正学了这么久,也看了这么多的事情,朱翊钧慢慢的也学会了做事不含烟火气。把事情做了,而且做得润物细无声,那才是高超的手段。

朱翊钧的猜想果然没错,武清伯出马果然无往而不利,到了慈宁宫就拿下了李太后。

这一次皇帝亲耕就定在了武清伯管理的皇庄,虽然也有人觉得不妥,可是根本没掀起什么波澜。毕竟皇太后同意,张居正支持,有人出来反对也没用。

到了亲耕这一天,朱翊钧在大臣的陪同下,在锦衣卫的护卫下,赶奔皇庄。

朱翊钧原本还以为自己能看看明代的京城是什么样子,结果出去之后发现,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一眼望过去全都是伞盖,到处都是锦衣卫,只能在心里面叹气。

看看以后要学学正德,没事出去逛一逛,哪怕就是在京城也好啊!

到了皇庄之后,朱翊钧终于能从轿子里面出来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不在是龙袍了,而是一身布衣,干活穿的。旁边还准备一个小锄头,那是锄地用的。

按照规矩应该是朱翊钧亲自扶犁耕种,皇后牵牛,只不过朱翊钧还小,扶犁自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扶犁的任务就落到了张居正的身上,牵牛的活自然不能让李太后去做,于是牵牛的就成了张宏。李太后点种,朱翊钧在后面踢土。

他们种的是玉米,是一种新作物,是皇庄找来的种子。

皇庄种什么,大臣们是无权过问的,况且这里现在是武清伯说的算,现在谁不知道武清伯抖的厉害,就更没人在这件事情上嚼舌根了。

只不过看到玉米种子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心中一动。

无论是稻米还是粟米,看起来都比这个玉米小多了,这么大,产量怕是不低啊!

张居正也留心了此事,准备等事后去问问武清伯,如果真的产量很高,这可是一件好事情啊!看来这个武清伯也不是一无是处,张居正在心里面对武清伯的评价改观了一些。

一亩二分地,这是张居正要带着朱翊钧种的。

张居正身为内阁首辅,这么多年养尊处优,虽然身体不错,可是也没这么劳作啊!一上午下来,一半还没完成,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了。

其他的大臣也分到了土地,只不过他们的进度也不快。

只不过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提这件事情,午休的时候反倒是开始写诗作文,全都是赞扬的话语,这个时候自然没人出来说其他的,作死也不是这么作死的。

朱翊钧还好,一来年轻,二来自从穿越过来,他就一直在锻炼身体,加上他的活也轻,倒是不是很累。另外一个看起来还好的是李太后,毕竟她的活也轻。

张居正和张宏就累够呛,那头牛虽然挑选过,可是它不是人,有的时候还是会耍脾气。

第七十一章 任重道远

大臣们跑到皇庄里面午休吃饭了,这边就有人给继续种地,下午基本上就是做做样子,然后就回宫去了。朱翊钧也不指望这些人做什么,他也不想管。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当官的不种地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社会分工不同啊!

朱翊钧和李太后的休息场所早就安排好了,全都是武清伯李伟安排的。似乎是为了展现一下自己,安排的那叫一个有钱,在朱翊钧看来整个就是一个暴发户气质。

吃的用的,没有一个地方不体现出有钱这里两个字。

李太后不但没嫌弃,反而很高兴,这和她的出身有直接的关系。当然了,皇宫这么多年,又当了太后,眼光不一样了,可是李太后对钱还是最喜欢的。

什么文玩字画古董珠宝,全都没有钱来的实在,现在看到自己老爹吃穿用的都很好,她就很高兴。

吃穿用的好不好是什么标准,在李太后这也简单,那就是要看用不用得起贵的东西,吃不吃得起贵的东西。别说在这个时代了,后世这样想法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朱翊钧看着武清伯和李太后聊天,他也不以为意,坐在旁边笑着吃东西。

忙活了一上午,朱翊钧还真是饿了,吃的也很香甜。

见武清伯和李太后聊得差不多了,朱翊钧先开口说道:“武清伯,忙了一上午了,太后也累了,还是让太后休息一下吧!”说完朱翊钧笑着看着李太后。

“母后,别累坏了身子,还是小憩一下吧!”

李太后点了点头,自己还的确有些累了,儿子这么一说,也的确想睡一觉了,便点了点头说道:“哀家去小憩一下,你们爷孙两个也找地方休息吧!”

“放心,母后!”朱翊钧笑着点头,恭送李太后去休息。

李太后走了之后,朱翊钧笑着对武清伯说道:“咱们去逛一逛吧!”

武清伯连忙点头,他也咂摸出一点味道来了,皇上明显是想到这里看看,可是武清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还很高兴。如果皇上觉得自己做的好,那自己是不是以后机会会更多?

朱翊钧在武清伯的陪同下,在皇庄里面溜达了起来。

整个皇庄已经被划分成了几个区域,朱翊钧他们所在的这个区域是种玉米,向前走不远则是种土豆的,右侧的区域是种地瓜的。左侧的区域是大棚,只不过现在不是冬天,大棚里面虽然也种着菜,但是利润就没那么高了。

逛了一圈下来,朱翊钧对皇庄的布局很满意。

站在田间地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朱翊钧感觉身心都轻松了不少。皇宫大内果然不是长寿的地方,光在里面呆着就觉得压抑,真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不过朱翊钧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能幻想一下了。

送走了武清伯,朱翊钧又把张鲸给找了过来,让他带着自己去银库看一看。

银库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朱翊钧好奇啊!两辈子了,朱翊钧还没见过什么叫金山银海。果然,进到银库之后,朱翊钧被震撼的不行。

银库里面的银子全都是用木箱子装着,五十两一个大银元宝码的整整齐齐的。

拿起一个颠了颠,看了一眼后面印记全都是官银,旁边也有整箱的黄金,大金元宝金灿灿的。朱翊钧拿起了一个,放到最里面咬了咬,然后才把金元宝放回去。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朱翊钧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银库。

下午的事情果然简单了很多,大家默契的走了一个形式,然后各自回家了。连那些御史言官,礼部官员也没人站出来,没好处的得罪人,他们也不干。

回到皇宫里面,朱翊钧暂时算是松了一口气,希望少折腾点吧!

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上,朱翊钧开始琢磨自己这段时间的安排,首先是东厂这边,安排了间谍去濠江,安排了张鲸接触张居正。内学堂这边还在继续培养太监,一切都按部就班。

学宫那边虽然也在培养一些人,可是朱翊钧知道,那边只是在打基础,现在还上不了台面。

医学那边倒是进行的差不多了,只不过现在只是挂在太医院名下,想要正是的成立医学,暂时不太可能。那些大臣读书人,他们看不起医学。

虽然口中叫嚷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可是建医学可不行,医学那是杂学,儒学才是显学。

内厂那边已经在京城站稳了脚跟,收敛孤儿的事情也在进行,这件事情是三德子负责,想要见成效,绝对不是一天半天能够成事的,还需要时间。

陈矩出去做买卖了,准备筹建钢铁厂,只是还没有铺开,需要大量的钱财。

朱翊钧准备给陈矩弄一个买卖,不然撑不起来那么大的投入。前世筹备就需要大量的开销,无论是地皮还是矿石等等,全都需要钱,虽然挂在了兵仗局下面,可是兵仗局本来就是一个空壳衙门。

看着自己罗列出来的东西,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还是要慢慢来啊!

随着朱翊钧亲耕,整个大明朝都在忙着种地,官场上消停了不少。毕竟耕种对一个农耕国家来说,绝对是重中之重,连贪污的官员都知道,耕种不好,秋天想贪都没得贪。

春耕忙的差不多了,时间就进入了六月,张居正的一封奏折又震撼了大明朝。

张居正的这份奏折名为:举将才折。

“古人言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今升平日久,武备废弛,员弁受文吏箝制。今后将帅忠勇可任者,宜给以事权,使其得以施展才能”。

这道奏折很是得到了朱翊钧的赞赏,说白了,这道奏折意思就是给武将松绑。要给武将便宜行事之权,不用受到文官的辖制,可以说这是一大进步了。

朱翊钧此时有些明白张居正和戚继光之间的关系了,或许戚继光巴结张居正,给张居正送礼,心里面并没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反而很是光明正大。

这个时代的人讲究知遇之恩,张居正对戚继光就是知遇之恩啊!

第七十二章 一团火

对于知遇之恩,这个时代是要以命相报的,送点礼就不算什么事情了。至于戚继光给张居正送美女和海狗肾的事情,最初的说法来自于王世贞。

鉴于王世贞和张居正的关系,以及他所在的立场,他给戚继光和张居正泼的脏水,可信度未见得高到哪里去。

再说了,就算是戚继光给张居正送美女,在大明朝这个时候,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情。这也就是发生在武将和文臣之间,如果发生在文臣之间,绝对没人拿这个说事。

互赠小妾,家里面养一大群女人用来招待客人,这些都是文人们正常的交际手段。

只不过不拿到台面上来说,基本上都是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面男盗女娼。

手中敲打着张居正的这份奏折,朱翊钧想到的却是这个时代的另外一位名将,这个人就是俞大猷。比起名声,俞大猷不如戚继光,做官,俞大猷也不如戚继光。

不过俞大猷的能力毋庸置疑,时人称之为俞龙戚虎,可见对俞大猷的评价之高。

朱翊钧看中俞大猷还不是因为这个,关键是因为俞大猷的为人和他的能力。俞大猷为人刚正不阿,一辈子不会巴结人,所以他的官路坎坷。

俞大猷一辈子起起伏伏,但是他的忠心和能力都没的说。

为大明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无论是在朝还是在野,俞大猷一辈子都在为大明谋划。哪怕是被贬官了,哪怕是训练车营,俞大猷都甘之如饴。

他不在乎官职,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想着能够为大明出力,为大明训练强军。

这样的人一辈子没得到重用,这是损失,这是朱翊钧绝对不能容忍的。要说能力,俞大猷不但武艺高超,而且俞大猷非常擅长海战。

对于练兵和建立海军,出海作战,俞大猷都是这个时代的第一人,戚继光都比不了。

这样的人才,朱翊钧要是放过,那才是有病!

大海才是未来,这一点绝对不会变,朱翊钧非常清楚这一点,想要打造强大的海军,那就需要一个海军方面的负责人。这个人要忠心,要有能力。

便选大明的名将,出了俞大猷,绝对不做第二人选。

“张鲸,把俞大猷的资料给朕找一份来!”朱翊钧看着站在身后的张鲸,开口说道。

提到俞大猷的资料,朱翊钧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是不是该让东厂建立一份人事档案。从朝廷在朝的官员开始,无论是家里的财产,还是为人的情况,全都摸一便。

先京官,然后各地的封疆大吏,然后在到知府知县,虽然耗时长,但是真要是建立起来,那作用就大了。

包括谁和谁是同乡,谁和谁是同年,谁和谁是同门。朱翊钧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可行,这才是东厂的正确使用方法。官员任免的时候,资料拿过来看一看,皇帝不知官,你当的什么皇帝。

“是,皇爷!”张鲸连忙点头,俞大猷的名气可不小,张鲸也听说过,虽然他不知道皇爷怎么就对俞大猷感兴趣了。

等到张鲸出去了,朱翊钧拿起笔开始写张诚,官员的资料库一定要建起来。

后世政府官网上都能查到资料,虽然机密的看不到,可是任职经历什么的都能看到,还要公示。朱翊钧相信政府肯定还有更详细的档案资料,反贪局也有。

大明没那么多官员,也没那么复杂,反正现在东厂也没什么事情做,那就先建立着。

俞大猷的资料并没有费什么力气,东厂本来就有,张鲸很快就捧着俞大猷的资料进来了。

朱翊钧快速的翻看了俞大猷的资料,看得很仔细。

父亲病逝后,俞大猷放弃学业,继承了百户的世袭职务。嘉靖十四年,俞大猷中武举人,被任命为千户,守御金门。从被坐上这个千户开始,俞大猷就开始一生的征战生涯。

从南海平乱到浙东抗倭,俞大猷一辈子都在为大明征战。

在这里面的一条记载让朱翊钧看了有些感慨,俞大猷讨平范子仪叛乱后,严嵩却将俞大猷的战功压下来不上报朝廷,只给了俞大猷五十两银子。

这只是其中一件,武人在大明的地位可想而知,一个相对的公平都得不到。

俞大猷这一生,这样的委屈受了多少,背锅,罢免,对于俞大猷来说,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坐在龙椅上,用手抚摸着大明的玉玺,朱翊钧的心情有些沉重。保卫大明江山的永远是这些人,是戚继光,是俞大猷,是阖家战死的孙承宗,是卢象升,是死战不退全军覆灭的白杆军。

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人,大明依靠的不是他们。

他们得到的却不是尊重,不是认可,朱翊钧心里面满是郁闷之气。他想到了林则徐,想到丁汝昌,想到了很多人,心里面就像是燃烧着一团火。

这团火很旺,很旺。

张鲸站在台阶下面,他感觉皇爷的神态变了,不再是那种让人猜不透的感觉,反而充满了肃杀,不知道为什么,张鲸现在只有一个感觉:皇爷想杀人!

半晌,朱翊钧才平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异常坚定。

心里面的火烧起来就不会熄灭,自己的帝王之火,早晚会燃烧整个大明,继而燃烧整个世界。

“拿下去呗!”朱翊钧将俞大猷的资料递给张鲸,开口说道。

张鲸虽然不知道皇爷为什么看了看又让拿下去了,可是张鲸却在心里面留意了。从刚刚皇爷的表现来看,皇爷对这个俞大猷可是很有兴趣的。

只不过暂时无法判断这种兴趣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不过这不要紧,自己只要关注着俞大猷就好了。

只要有了俞大猷的消息,自己第一时间就送过来。

朱翊钧不知道张鲸在想什么,他现在已经准备重用俞大猷的了,只是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建立官员档案的身上,这也是一件大事情。

资料被张鲸拿走之后,朱翊钧继续在那里写章程。

第七十三章 第二个买卖

关于建立官员档案的事情,朱翊钧很快就安排给张鲸了,作为东厂下一步工作的重点。虽然耗时耗力,但是朱翊钧对这件事情很看重,他也相信这件事情办成了之后,会给自己带来非常多的好处。

安排好了这边的事情,朱翊钧又开始关心陈矩那边的事情了。

朱翊钧安排给陈矩的任务也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从新支撑起兵仗局。

虽然兵仗局是空壳衙门,可是名分尚在,做起事情来少了很多顾忌。朱翊钧也是看中这一点,这才没有另起炉灶。相对来说,兵仗局不会太被人抵触。

只不过朱翊钧让陈矩去了,但是没给陈矩经济上的支持。

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没钱是玩不转的,朱翊钧派了陈矩过去,其实就是想让他先熟悉一下兵仗局,适应一下,然后才开始正式的工作。

在得知朱翊钧要来兵仗局,陈矩老早的就在这里等着了。

作为皇宫里面的一个普通的太监,陈矩在得到朱翊钧重用的时候,心里面和激动,也很兴奋,发誓要做出一番成绩了。可是来到兵仗局之后,陈矩就傻眼了。

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兵仗局就是一个空架子,这让自己怎么办?

在彻底理清了兵仗局的事情之后,陈矩心都快凉了,这样的条件,别说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了,就是稍稍赚点钱都成问题啊!总不能弄点兵器盔甲出去卖吧?

一来陈矩没这个胆子,二来也没有渠道啊!别这边卖了,那边就让人举报了。

在听说皇帝来了之后,陈矩心里面自然忐忑异常,在陈矩看来,自己这一次怕是要让皇爷失望了。

朱翊钧来了之后,在陈矩的陪同下参观了整个兵仗局,也问了不少问题,发现陈矩对这些问题对答如流,可以说是如数家珍,朱翊钧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东厂那边早就把陈矩的事情报告给自己,这段时间陈矩虽然在想办法,可是没有做什么坏规矩的事情,这让朱翊钧很高兴。这些就足够了,至于陈矩做没做出成绩,朱翊钧没那么在乎。

“陈矩,你做的不错!”朱翊钧笑着看着陈矩,开口说道。

“奴婢有负皇爷重恩,奴婢,奴婢!”陈矩有些站立不安,连忙开口说道。

朱翊钧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做的很不错,朕很满意,朕今天过来就是给你送赚钱的法子的。”说完朱翊钧就屏退了左右,只是让人留下了一个大木桶。

“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朱翊钧指着大木桶,笑着问道。

“奴婢不知!”陈矩连忙摇头。

朱翊钧觉得自己有些恶趣味了,摇了摇头,伸手将木桶的盖子打开,笑着说道:“这里面是一桶猪油,以后你赚钱就靠它了,好好的学着,朕只教一遍。”

原本朱翊钧是想画一张图让陈矩自己弄得,后来想一想还是觉得自己教一遍靠谱些,也能省一些时间。

朱翊钧要做的就是皂化反应,把生石灰溶于水,制成石灰水,再把小苏打倒入其中,小苏打,后世用来蒸馒头和包子的,主要成份是碳酸氢钠,与石灰溶液反应之后,生成碳酸钙沉淀物和上层澄清的溶液。

这些清液,就是氢氧化钠,也是朱翊钧需要的东西。

氢氧化钠很多人不知道,但是提到它另外一个名字,知道的人肯就不少了,那就是火碱,是一种重要的工化原料,腐蚀性极强。

朱翊钧用玻璃勺子把清液撇出来,生怕洒出来一点点,火碱一但接触皮肤,会造成严重是烧伤。对于这些玩意,朱翊钧一项都非常小心。

上一次制备氰化钠,朱翊钧也就冒了一次险,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做过。

把撇出来的氢氧化钠溶液倒入热油锅中充分搅拌,就会发生皂化反应。

朱翊钧看着旁边烧火的陈矩,笑着说道:“不用盯着记,朕会给你一本书,上面都有详细的记载。你现在就先看着,大概的步骤记下来就好了。”

虽然朱翊钧这么说,可是陈矩还是不敢大意,这可是皇爷教的,要是忘了自己万死莫属啊!

朱翊钧把油锅搅拌均匀,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待了。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放入几滴卤水,就是用来点豆腐的卤水,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时间不长,锅中的猪油已经开始了皂化反应,最上层的油黄色皂质开始逐渐凝固。

朱翊钧连忙对陈矩说道:“看着,趁着现在这个时候,把表面最纯净的皂拿出来,然后放入胭脂粉,这个就是咱们赚钱的第一个东西,它叫香皂。”

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猪油皂,会带有一股子油腥味,就算做完肥皂,也没人愿意用它弄得一身猪油味。

加入胭脂粉虽然能够掩盖这种味道,可是也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用花香精油,可是东西要一代一代的做,要一代代的更新,上新品才能圈钱啊!

这是营销之道。

做完香皂,锅中还剩下一些浑浊的皂质和底层的碱性废液。

中层浑浊之物撇出,朱翊钧把他们单放入一个盆中。这里面的成分主要是末反应完全的猪油和杂质,还有少量皂质。朱翊钧把兑好的卤水加入其中,用力搅拌加热。

不多时,盆中的猪油再次发生了变化,逐渐凝固。

“这就是咱们第二个赚钱的东西,这是蜡,用来做照明的蜡烛!”

陈矩都快看傻眼了,他不知道只是一桶猪油,怎么皇爷怎么就变着花样的弄出这么多东西来?前面那个香皂他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可是蜡烛他知道啊!

现在最好的蜡烛是牛油蜡烛,可是大明禁止宰杀耕牛,市面上根本就没有牛油蜡烛可卖。

陈矩不知道的是动物油脂做出来的蜡烛,由于里面有甘油,燃烧时火焰带烟,气味难闻。若改用硬脂酸做成蜡烛,燃烧时不仅火焰明亮,而且几乎没有黑烟,不污染空气。

这也就是朱翊钧做的这件事情,这样产出的蜡烛不但无烟,燃烧好,而且便宜。

对于勋贵和有钱人来说,无烟一项就足够了,晚上看书无论是油灯还是油脂蜡烛,全都是烟熏火燎呛人的要命。这种蜡烛一旦上市,必然大受欢迎。

整个皂化反应最后的产物,就是上面提到的甘油了。

第七十四章 俞大猷罢官

甘油的作用非常的广泛,但是最广泛的应用是制作硝化甘油。相信后世的人对硝化甘油一定非常熟悉,而且它也和一个非常有名气的人牵扯到了一起,这个人就是诺贝尔。

朱翊钧知道原理,也知道怎么做,他自然就盯上了更为先进的火药。

黑火药缺点太多,想要制作威力更大的枪炮,基本上不可能。想要制作枪炮,不光是钢铁产业需要提升,火药产业也一样,无论是发射药,还是底火,全都需要新的工艺,想要达到要求并不容易。

当然了,现在弄出来的甘油朱翊钧也没打算用,他要等,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看到这个了吗?”朱翊钧指着甘油,笑着对陈矩说道:“这个东西叫甘油,它很有用,也是能用来赚钱的。不同品质的水果,都含有不同程度的单宁,而单宁又是水果中的苦、涩味来源。”

“算了,你不用记单宁是什么了,你就记住这种甘油能够去除果酒之中的苦味和涩味。能够增进果汁本身的厚味和香味,外观鲜亮,酸甜适口。”

“这样,回去之后你找一坛子果酒,然后自己试试,看看效果。”

陈矩连忙点头,他的心里面震撼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桶猪油,皇爷能够用它做出那个香皂,还能做出蜡,然后还能弄出这个去除酒味的甘油。

果酒陈矩当然知道,那玩意又苦又涩的,难喝的很,比起粮食酒可差远了。

可是果酒的成本低啊!

果子这玩意有的是,漫山遍野都是,酿出来的果酒成本很低,如果真的能解决果酒苦涩的问题,那果酒必然能够大卖。这里面有多少利润,陈矩都不敢想。

“好好干,把买卖做起来,然后你就有钱了!”朱翊钧笑着对陈矩说道,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朱翊钧又闲了下来,张居正还在收拾官场,为自己的改革大计布局。这些和朱翊钧的关系都不大,他也不准备插手,干看着就行了。

到了七月,东厂送来的一条消息引起了朱翊钧的注意,俞大猷被撤职了。

自从上一次朱翊钧提过俞大猷之后,张鲸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情。这一次俞大猷被撤职的事情一出来,张鲸第一时间就跑到朱翊钧这里来了。

“俞大猷被撤职了?”朱翊钧看着张鲸,迟疑的问道:“他怎么就被撤职了呢?”

“回皇爷,上个月海贼突袭闾峡澳,俞大猷因战事失利被免官。”张鲸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将事情说清楚,摆事实,这个在皇爷这里最管用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俞大猷很不顺,功劳很多,但是总是被免官,起起伏伏的。

对于这样的人才,朱翊钧自然不可能这么浪费掉,于是便对张鲸说道:“让俞大猷进京吧!”想了想又说道:“你们东厂派人去办!”

“是,皇爷!”张鲸连忙点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次自己赌对了,这个俞大猷果然很是受皇爷的看重。

朱翊钧想了想又觉得不行,俞大猷为人刚正,别在误会了什么:“这样,东厂派一个心腹过去一趟,不能走漏了消息,算是密旨吧!”

“让俞大猷装病,然后进京找李太医给他看病,明白吗?”

“密旨的事情对外人保密,但是你可以告诉俞大猷,朕找他进京有机密事情相商。”

张鲸心里面一动,自己家的皇爷这么慎重吗?他的心里面也跟着慎重了起来,连忙点头:“皇爷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把俞大猷带到京城来。”

朱翊钧点了点头,之前他就想找机会把俞大猷给弄到京城来。

现在俞大猷被罢官了,机会正合适,把他弄到京城来,先谋划一段时间,然后找机会筹建一只海军。实在不行就悄悄的把他安排到辽东去,然后去那边造船弄海军。

蓟州那边也行,只不过那边是戚继光的地盘,怕是会出问题。

朱翊钧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不过办法总是有的,先把人弄过来是正经。不说别人,先给俞大猷调理一下身体也是好的,让一代名医李时珍给他调理。

俞大猷的年纪可不小了,加上这么多年的征战,他的身体暗伤肯定不少。

好好调理一下,多活几年,这才是王道,只有他活得长一点,那才能够帮自己把海军的底子打好。无论是将来南下剿匪,还是出海做生意,没有一只强大的海军是不行的。

不说其他的,单单是现在大明沿海最大的海贼林凤,大明的水师根本打不过。

虽然说后来剿灭了林凤,那也是林凤在征讨马尼拉,与西班牙人大战失败之后,这才被大明的水师给剿灭了。只不过剿灭了林凤,大明沿海又崛起了一股海盗,他们就是以郑芝龙为首的海盗集团。

对于林凤和郑芝龙的海盗集团,朱翊钧没什么好感。

说他们阻止了大明被殖民,在朱翊钧看来基本上就是无稽之谈。以当时西班牙荷兰的实力,想要殖民大明,基本上等于痴人说梦,就算是骚扰到沿海,他们也没好下场。

这些海贼没底线,他们上岸抢劫,勾结东南士绅走私,可以说罪行累累。

只有在朝廷没有海军,朝廷不中用的情况下,这才显出他们来了。现在朱翊钧来了,他准备建造海军,准备打造大明的海上舰队,这些海贼第一时间就要清缴掉。

一来还东南沿海一个安稳,二来也要断掉东南沿海那些士绅的走私之路。

捏住海贸,他们不交税,朱翊钧也有办法让他们把钱吐出来。这年头就没有比海贸更赚钱的了,可以说是无本买卖,很多时候做海贸和做海盗就是一个意思。

朱翊钧知道怎么造船,但是他不会练兵,这也是他看中俞大猷的原因。

自己不知道没关系,俞大猷知道就行了,朱翊钧相信让俞大猷练兵,他一定能练出一只精兵来。到时候自己还能和他交流一下,让他教导一些自己这个时代的军事。

第七十五章 警惕

东厂很快就派人去找俞大猷了,这件事情张鲸派了自己的心腹去做,这件事情朱翊钧十分的看中,张鲸自然不敢出纰漏,所以十分的用心。

“皇爷,徐光启找到了,一百个孤儿也凑齐了!”

俞大猷的事情还没说法,这边的事情倒是办成了。

“说说看!”朱翊钧看着张鲸,淡淡的开口问道。

“是,皇爷!这个徐光启原本家中还是不错的,徐光启的祖父因经商而致富,家资丰厚,及至父亲徐思诚家道中落,开始务农为生。”

朱翊钧点了点头,他大概知道徐光启的经历,也知道他家里面穷。

从第一次参加科举开始,徐光启就想着改变自己的家庭环境,并且实现心中的抱负。只不过徐光启的科举之路非常的不顺畅,可以说一步一个坎。

考秀才考举人,再到考进士,徐光启没有一次是一次中的。

直到四十多岁,徐光启才考中了进士,一路坎坷,当然了,考上举人之后,徐光启就不穷了。所谓穷秀才,富举人,有几个人听说过穷举人的。

徐光启考上秀才之后,依靠着到处当先生为生,期间就遇到了西洋传教士,遇到了利玛窦,然后徐光启就对西洋学说有了兴趣,还加入了基督教。

在科学方面,徐光启很有天赋,如果不是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科举和当官上面,徐光启一定能够在科学方面取得让人震撼的成就。

朱翊钧对徐光启的未来非常的看好,尤其是在自己培养之后。

“老奴找到徐光启的时候,他快要读不起书了!”张鲸开口说道:“当时老奴见到了他的父母,说了皇爷交代的事情,他们也就答应了。”

“办得不错!”朱翊钧笑着点头:“那其他的孤儿呢?”

“回皇爷,全都是七八岁的孤儿,一百个,全都识字!”张鲸连忙说道:“皇爷放心,这些孩子都是来路正的孩子,有的是东厂找来的,有的是救来的。”

朱翊钧一愣,救来的,什么意思?于是又看向了张鲸。

“有很多孩子被卖到了青楼赌场那样乱七八糟的地方,他们在那里面学得读书识字,咱们东厂的人找到之后,就把人给救出来了,还惩治了那些逼良为娼的人。”

虽然张鲸说得光明正大,可是朱翊钧知道,张鲸肯定从里面捞了好处。

什么解救出来的,什么逼良为娼,那些孩子肯定是青楼弄来的,或者说青楼买来的,教导他们读书写字,从小培养,将来用来赚钱的。

那些头牌,那些才女都是怎么来的,还不是这么来的。

朱翊钧没想到张鲸居然盯上了这些人,可以想象张鲸做了什么。不但会把人要出来,而且还会狠敲一笔,罪名就是逼良为娼。朱翊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太监果然爱钱爱的要命。

“找一处皇庄安顿好!”朱翊钧没有在继续说这件事情,也没有戳穿张鲸,只是淡淡的吩咐道。

“是,皇爷!”张鲸连忙说道,心里面松了一口气,过关了。

看着张鲸的背影,朱翊钧转头看向张诚,吩咐道:“去把三德子,就是陈德给朕来!”

原本朱翊钧是给三德子起的名字,后来出去之后,三德子开始负责内厂了,朱翊钧又让他恢复了本命陈德。张鲸开始伸手,这对朱翊钧来说是一个信号。

陈德这段时间很忙,他负责的是筹建内厂这一块,可以说是千头万绪。

京城梨园这边倒是效果不错,这半年也赚了不少钱,朱翊钧没有拿走梨园钱的意思,反而偶尔还贴补一些。现在梨园在京城开了两家,内城一家外城一家。

除了唱戏,梨园最近也多了说书的,还有说相声的,种类多了不少。

梨园发展的好,寄生在梨园身上的内厂自然也就发展的好,那些梨园弟子已经接受了半年的训练了,也开始进行一些试探性质的情报获取了。

陈德的弟弟陈连对这些事情很上心,同时也做的非常好。

没有让朱翊钧等太久,陈德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陈德,朱翊钧就是一皱眉头,直接开口说道:“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这才多久啊!你在这么下去,怕是没几天人就不在了,到时候还怎么为朕效力?”

此时的陈德看起来非常的疲惫,身材消瘦,顶着一个大黑眼圈,一看就知道累得够呛。

“自己去找李太医,让他给你看看,等倒下了就麻烦了!”

“是,皇爷!”陈德连忙说道:“现在内厂已经走上正轨了,奴婢过一段时间就没这么忙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身体是本钱!”又嘱咐了陈德几句,朱翊钧这才开口说道:“关乎张鲸在京城找孤儿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说完之后朱翊钧就盯着陈德。

“回皇上,奴婢只是听到一点风声!”陈德不知道皇爷为什么这么问,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

点了点头,朱翊钧淡淡的道:“那就说说!”

“是,皇爷!”陈德连忙道:“现在京城里面不少人都知道了,好像是说张公公在搜刮孤儿,男孩女孩都要,但是要求要识字的。青楼那边就被张公公盯上了,奴婢听说张公公收了不少钱。”

“没钱交的就把人带走,交了钱的就不带走了,不过过于优秀的人,张公公不收钱,只要人。”

“据说已经有御史知道这件事情,这两天怕是弹劾的折子就要进来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个倒是没什么,从青楼那里捞好处,朱翊钧没办法说张鲸什么。毕竟东厂也那么多人,没钱谁给你卖命,反正青楼的钱来的也不干净。

至于御史的弹劾,朱翊钧更不在乎,这件事情张鲸自己就能摆平了。

京城之中的青楼赌场,要说没有勋贵官员撑腰,能开起来都怪了。张鲸敲他们钱,也掩盖了收孤儿的事情,大家都会以为张鲸穷疯了,想要钱。

被敲了钱的官员肯定鼓动御史弹劾,也有想刷声望的,弹劾的规模不会小。只是以张鲸和张居正现在的关系,弹劾也白弹劾。

第七十六章 孤家寡人

对于张鲸的事情,朱翊钧了解了之后,做到了心中有数也就可以了。水之情则无鱼,现在想要彻底的改变是不可能的,朱翊钧暂时也只能忍受着。

况且张鲸的利用价值有限,只要这几年他不作妖,那也就足够了。

比起之前,朱翊钧现在在皇宫里面很稳固,想做一些事情也没问题。比起前世万历被逼着写罪己诏的情况,不知道好了多少,冯保死了的好处已经显现了出来了。

历史上可是有一次废立事件的,李太后张居正和冯保一起做的,那一次可是把万历皇帝吓坏了。

万历皇帝有一次喝醉了酒,让一个太监给他唱歌,可是这位太监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真的不会,就站那没动。这下万历可就不高兴了,把这位小太监打了一顿,还割人家了就一绺头发,意思就是本来我要坎你的头,但是现在只割你的头发,算是法外开恩了。

这事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太寻常不过了,可是偏巧被冯保将这事报告给了太后。

当万历皇帝酒醒之后得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太后要见他。等他到了太后那里才知道事情大了,太后一见面就让他跪,然后开始历数他的罪恶,万历眼里巴巴的往下掉,不断表示一定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可是李太后不依啊,拿出一本书,翻开其中一页就交给了万历。

万历一看,顿时五雷轰顶,因为这篇书正是《霍光传》,霍光有个兄弟叫霍去病,这人在历史上非常有名,可是霍光要比他兄弟更有名,这位兄台干过很多大事,其中一件最大的事情就是废过皇帝。

李太后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听话,就废了你!而更深的一层意思就是:虽然你是皇帝,但在你身边,也有一个可以废掉你的霍光。

万历皇帝十分清楚,他身边的霍光就是他深信不疑的张老师。

生死关头,万历表现出了极强的求生欲望,那就是磕头认错,希望得到原谅,并表示永不再犯。李太后见惩罚已见效,就不再威胁,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皇帝必须写罪己诏。

万历毕竟还是脸皮薄,磕头流泪,死活不愿意写,就在这关键时刻,一位好心人出现了,这个人就是张居正。

张居正挥毫泼墨,片刻即成,写完后直接找冯保盖章,丝毫不劳烦皇上动手。

虽然后来没有真的废立,而是由张居正代拟罪己诏,可是也能看出万历在皇宫里面的地位。虽然整件事情可能就是想吓唬一下万历皇帝,但是也能看出万历皇帝的处境和地位,现在的朱翊钧不想经历那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也让万历皇帝深恨张居正和冯保,也是后来张居正被盖棺定罪的原因之一。

万历皇帝对冯保是有阴影的,后来太后归政,万历皇帝乾纲独断,冯保失去了依靠,皇帝对他积累的愤怒即将爆发。

太监张鲸、张诚常常利用机会向皇帝报告冯保的过失,让皇帝责令冯保回乡养老。万历皇帝对冯保的畏惧感仍然很强,对他们说:“如果大伴上殿来问这件事,朕该怎么办啊?”

张鲸说:“既然下旨将他驱逐,他哪里还敢入宫见您呢?”

于是万历帝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下决心驱逐冯保。此时有御史弹劾冯保,皇帝就让冯保奉旨离开北京,到南京居住。

从这件事情就能看得出来,冯保给万历皇帝造成了多大的阴影。

在朱翊钧看来,万历皇帝很可能是想杀冯保的,但是那个时候李太后刚刚还政,驱赶冯保或许可以,真的杀了冯保,李太后未见得不会说话,万历皇帝也就采取了最稳妥的方式。

张居正、李太后和冯保的权力铁三角很稳固,而这个三角形中央就是万历皇帝,被困的死死的。

一直到张居正死了,这个铁三角才被打破,万历皇帝利用倒张派的支持,驱逐了张居正的权力,其实也是驱逐了李太后和冯保伸向朝堂上的手。

如果不这么做,朝堂上张居正的势力,很容易就和冯保李太后勾结成新的同盟。

穿越成为皇帝开始,朱翊钧的心里面就没有什么安全感,朝廷外面就不说了,皇宫内也没有安全感。自己的老妈,现在的李太后,很喜欢自己的二儿子。

冯保在一边煽风点火,利用李太后的宠信压制皇帝,在宫里面独掌大权。

穿越过来也一年多了,从隐忍到毒杀冯保,再到赚钱培养新的太监,朱翊钧终于能够自己做一些主了。终于让自己从铁三角之中逃了出来,不用担心和惊惧了。

等到自己亲政登基的时候,也不用害怕掌握不住权力而驱逐张居正的人了。

同时朱翊钧相信自己这么做,也会给张居正一个好的结局,全了这一段君臣之义。像很多历史上的明君和名相一般,成为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低调,猥琐发育,这是朱翊钧给自己制定的策略。

这也就是穿越到了大明朝,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张居正不会行废立,知道张居正不会谋反。如果换成不知道走向的地方,朱翊钧连张居正都不放过。

没有对错,没有正义与否,自己的命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面。

身为皇帝,命运被人一言而决,下场可想而知。宫里面的李太后,虽然是亲娘,可是武则天一样杀了自己的儿子,慈禧一样弄死了光绪,朱翊钧知道历史的走向才会做到这个程度。

如果不知道,朱翊钧肯定手段更激烈,为的只是让自己的命运不掌握在别人的手里面。

从曹操的多疑到皇帝的孤家寡人,那是因为你的手里面有全天下最好的东西,任何人都会觊觎的东西,你也害怕被人拿走,你谁也不敢相信,自然会多疑,自然会变成孤家寡人。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看着空旷的大殿,伸手摸了摸放在一边的玉玺,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人的一生,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是不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的。向前看,先前走,脚步坚定,不停留。

写在第一卷结尾之前

作为一个新人作者,第一次写小说,第一次写历史文,以前都是看着别人写,真写起来才发现难度很大。

前面很多错别字,很多常识性的错误,在这里和大家说一声对不住,真的没经验。

有的是没找到资料,有的是记载太多,需要取舍,不过我也在努力,在修改,谢谢大家在评论区提出的意见,我每天都会看评论区,错误的地方我会修改。

也谢谢大家的打赏和投票,谢谢大家的支持。这本书的第一卷应该还有一章就差不多了,这两张做一个收束,算是给前期的铺垫画上一个句号,前期的铺垫或许有些无聊,也可能是我笔力不够,但是我真的尽力了,以后我会更努力,希望能写出大多数人喜欢的东西来。

第二卷开始将会更精彩,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在这里谢谢大家。

第七十七章 卷终

万历元年大明朝没什么大事情发生,张居正稳步的推进他的人事革新,冯保死后的皇宫大内也很平和。李太后开始信佛,太监们也各自忙碌着,他们想争斗暂时也斗不起来。

俞大猷在八月的时候进了京,打着就是看病的旗号。

朱翊钧找机会见了俞大猷,然后就把俞大猷交给了陈矩,陈矩掌管着兵仗局,俞大猷去那里正合适。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将,俞大猷对军械自然非常的了解。

有俞大猷帮着陈矩,那边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朱翊钧也放心。

万历二年,东南沿海大海贼林凤进犯内陆,被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两广总督殷正茂击破。

两广局面稳定,但是林凤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从台湾开赴菲律宾,联合当地华人和土著共同驱逐西班牙殖民者。船队急航两天,到达吕宋边界,立即攻占密雁,西班牙守将撒示洛驾舟逃走,船队乘胜前进,直逼马尼拉。

兵贵神速,林凤即命先锋率七百精兵乘夜袭击马尼拉。不料入夜天气骤变,风雨交加,巨浪如山,船只一半沉没,损失二百余人,同时因天黑难航,错登地点,辗转至马尼拉时,天已大亮,西班牙人已有准备。

先锋部队不顾疲劳,奋勇进攻,攻入西班牙人的指挥部,杀死总指挥高第,许多西班牙人束手就擒。

万历二年十月,建州女真首领王杲大举入侵。辽东巡抚张学颜、总兵官李成梁命将分布要塞,从四面出兵围攻。王杲兵败,部众皆逃奔入王杲所居营寨。

寨在高地,形势险要,易守难攻,王杲深沟坚垒以自固。

李成梁用火器攻之,破数栅,把总于志文等将领兵冒死登高猛攻,王杲不能支,逃至高台,射杀于志文。此时适遇起大风,明军遂纵火焚烧王杲军营,先后斩杀一千一百余人,毁其营垒。

这两条消息一条是东厂在濠江的人送来的,一条是战事的情报,朱翊钧看到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

殖民者已经迈入东方了,他们在马尼拉站稳了脚跟了,而大明的船队还不见踪影。在帝国的北方,建州女真开始崛起了,虽然有李成梁等人弹压,但是会越来越麻烦。

随着建州女真的崛起,再加上草原上的蒙古,大明的北方边境会变得不宁。

朱翊钧到不是担心他们闹出什么乱子,可是万历皇帝知道,如果真的按照历史发展,建州女真会成为心腹之患。他们会把大明的精力牵扯到边境,每年大量的消耗粮草,让本就疲惫的大明,更加的疲于奔命。

万历二年秋,山西应州、朔州、山阴、马邑、大同等县及安东、中屯、山阴、阴和、高山等卫各以灾报。

南直隶高邮州以东两淮所辖吕四等场大旱之后,又发生狂风暴雨,河海并溢,庐舍倾圮万余区,溺死居民一千六百余人,家畜无数,仓库盐场漂荡无存,百姓流离失所,饥馑无食。徐州、扬州等大雨为灾,海啸河溢。

这件事情之后,朱翊钧知道地球不安分了,小冰川期来了。

从这个时候开始,大明便动荡不安了起来,各种各样的天灾会进一步吞噬大明的寿命。百姓流离失所,如果没有什么作为,农民起义的大火迟早都会星星燎原。

万历三年,这一年地球倒是太平了,可是朝廷又不太平了。

彻底掌握了朝廷的张居正开始了大规模的清洗,官员致士的致士,罢官的罢官,张居正开始大规模的提拔自己的人。整个大明朝的官场改天换地,正是步入张居正时代。

东南亚的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林凤与西班牙人的战斗越发的激烈了起来。

势单力孤的林凤在菲律宾兵败以后,引兵内犯,曾到达柘林,靖海,碣石等地。同时也到达过福建等处,依台湾魍港为基地四处劫掠。但是当时福建方面打击海盗很严厉,林凤四处碰壁,只得离去。

胡守仁再次击败林凤,林凤引兵退至广东进犯潮州。当时潮州的参政金浙主抚,林凤本人也看见了闽广两省的水师力量很大,意冷心灰不作进一步的抵抗准备。

于是林凤的手下马志善,李成等一千七百一十二人被招降,六百六十八名男女百姓被收容。林凤素知中国传统以来对待所谓盗贼毫不留情,只身逃往外洋,下落不明。

大明朝无论是官方还是私人,暂时退出了东南亚的殖民争夺。

只不过大明海贸利益太丰厚,在林凤之后,大明的沿海又一位大海盗崛起了,这个人就是李旦。李旦通过与倭国的贸易发家,他支持了倭国的德川家康统一倭国。

李旦借由日本海盗集团帮助,筹组武装船队,于日本、中国大陆、台湾、东南亚间与荷兰、英国所经营船只从事国际贸易往来,除此,也从事海盗掠夺行为。

因海上作风强悍,被西洋人取昵称为“Captain China”中国船长),或称甲必丹李旦。“甲必丹”(Captain)一词,为西班牙人统治马尼拉时期,对汉人领袖的称呼。

这些事情都是朱翊钧让澳门的情报人员搜集的消息,李旦崛起的很迅速,朱翊钧相信这后面绝对有东南豪族的支持。

万历四年,朝廷一切都很顺畅,北疆因为有戚继光在,一切都非常的平稳。

董狐狸被戚继光彻底打服了,董狐狸穿素服跑到戚继光那里大哭请降,戚继光与部下商议后决定接受其投降,董狐狸于是将劫掠的百姓放回,并发誓不再反叛,自此董狐狸与董长昂再也不敢侵犯蓟门。

戚继光镇守的蓟门固若金汤,北蛮子无法攻入,于是转而进犯辽东,戚继光率兵增援,协助辽东守将李成梁将其击退。

有了戚继光的帮忙,李成梁在辽东发展了起来,建州女真也被压了下去,大明的北疆暂时安稳了下来。只不过朱翊钧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

这一年,朱翊钧同样收到了来自澳门的消息,葡萄牙人在澳门成立了天主教区,正是开始再大明传教。

虽然磕磕绊绊,但是大明迈入了万历五年,一个注定被历史铭记的年份。

第一章 万历五年

虽然过了年,天气还是有些冷,十六岁的万历皇帝现在已经是一个少年了,下巴有了些胡须了。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青涩,可是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岁的小皇帝了。

因为这些年的锻炼,朱翊钧的身体看起来很健壮,他很少生病,身子骨很好。

“皇爷,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张宏有些老了,走路都驼背了,这几年下来,张宏深的李太后的信任。冯保死后,张宏接替了他的位置,几年下来,张宏实心用事,皇宫里面从里到外都被他打理的很好。

比起冯保,张宏真的好太多了,懂道理,知进退,算是一个不错的太监。

放下手中奏折,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好,咱们过去!”说完就站起身子向后面走去。自从三年前开始,朱翊钧开始将注意力放到了政事上面。

送进来这些奏折,他都会看,当然,是言之有物的奏折。

看内阁如何拟定意见,看自己的老师张居正如何处理政事,琢磨,问,学,这是这三年来朱翊钧的主要事情。当然,对于内阁的意见从来都是一字不改。

自从考成法实行以来,张居正的权柄日重,现在基本上已经掌控整个朝堂了。

万历三年张四维晋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内阁除了张居正吕调阳之外,又多出了第三位内阁大学士。张思维还是山西陕西士绅的代言人,可是一样没办法撼动张居正的地位。

朱翊钧来到慈宁宫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坐在上面的是陈太后和李太后,这两位现在都信佛,也算是有话聊,平日里面在一起研究佛法。请法师讲经,给佛像塑金身,修寺庙,两个人兴趣很浓厚。

平常朱翊钧也不太关心这方面的事情,有张宏料理,一切都很顺畅,这也是朱翊钧对张宏满意的地方。

张宏也信佛,只是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平日里哄得两位太后很开心。关键是他知道维护皇家的安定,从来不在李太后和朱翊钧之间搬弄是非。

即便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张宏也会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朱翊钧,免得母子之间闹出误会。

这一点就甩冯保八条街!

在两位太后的下面,公主和皇子都在,潞王朱翊鏐今年九岁了,小家伙生的虎头虎脑的。前两年被朱翊钧送到学宫读书去了,还让张居正收了他做弟子。

这件事情根本就没费什么力气,毕竟李太后是真疼儿子。

疼儿子就要给他找一个好老师,这个世界最好的老师是谁?在李太后的眼里面就是张居正。不说别人,张居正把自己的大儿子教导的多好,一表人才的。

朱翊钧只是提了一下,说是把朱翊鏐送到学宫读书,并且由张居正亲自教导,李太后立刻就兴奋的答应了下来。张居正那边都没用朱翊钧去说,李太后亲自开的口。

张居正那边自然也没问题,这几年张居正的首辅位置越发的稳固了,宫里面的支持不可谓不大。

凡是张居正递进来的奏折,全都照准,凡是张居正票拟的奏折,全都照准。当年高拱想要的做的事情,今天张居正做到了。为了维持这种局面,张居正可是没少花心思。

不说别人,张鲸那边就没少收张居正的东西,内厂那边递过来的消息,林林总总十几万两白银了。文玩字画等等都不算,甚至张居正还给张鲸的弟弟安排了职位,锦衣卫百户。

李太后这边张居正也没落下,先是给武清伯府做生意大开方便之门,让武清伯总是给张居正说好话。同时宫里面的礼物也没断过,光佛像菩萨像送进来好几个了。

朱翊钧对这种事情,真的是无力又无奈,更多的却是愤怒。

想要做事情的人,必须通过贿赂来站稳脚跟,比如张居正,比如戚继光,在向前还有胡宗宪。朝廷上下都是这样的风气,这样的人有多少,大部分都是往死了贪。

张居正都要如此做,何况下面的其他人,整个大明朝在一条邪路上奔跑而去。

朱翊钧看着,瞧着,但是不说话。

除了潞王朱翊鏐,几位公主也都在,这一辈的公主现在还剩下四个,全都没有出嫁。最大的是寿阳公主朱尧娥,今年十四岁了,长得亭亭玉立的。

寿阳公主朱尧娥是李太后的长女,朱翊钧的一母同胞。

寿阳公主下面就是永宁公主,今年十二岁了,李太后次女,也是朱翊钧的一母同胞。

永宁公主下面就是瑞安公主,今年十岁,李太后三女,朱翊钧的一母同胞。

李太后总共两子三女,一共五个,这还是隆庆皇帝死得早,不然还得在生几个。虽然进宫的时候李太后是宫女,可是长得漂亮啊!关键是第一胎就生了儿子,隆庆皇帝对李太后还是很宠爱的。

最后的这位公主是延庆公主,今年八岁,生母是魏太妃,算是朱翊钧最小的妹妹。

延庆公主此时站在魏太妃的身边,见到朱翊钧进来,连忙微微扶身。比起朱翊钧的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延庆公主平日里面和朱翊钧的接触并不多。

朱翊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有几个妹妹也挺好的,无论是送东西还是送吃的,全都是人人有份。

不过延庆公主总觉得拘谨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魏太妃的缘故。朱翊钧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了另外三个妹妹,见她们也都轻轻的扶身,嘴角一抽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宠爱的缘故,自己的三个妹妹都有点歪性格点的趋势。

尤其是虽小的妹妹瑞安公主,小丫头本来就小,对隆庆皇帝都没什么印象,她的印象里只有朱翊钧这个哥哥。朱翊钧对这个小妹妹也是宠爱的不行,两世为人,朱翊钧就把她当女儿养。

有了皇帝哥哥的纵容,小丫头上蹿下跳的,很有公主脾气。

虽然在李太后面前都很乖巧,可是背后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趁着弯腰的功夫,朱翊钧瞪了她们一眼,这才开口说道:“儿臣见过两位母后!”

第二章 给皇帝选秀女吧!

陈太后和李太后看着朱翊钧,同时笑了,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全都是欣慰的神色。

对于朱翊钧登基到现在的表现,两位太后都非常的满意,平日里也不玩闹,也不饮酒调戏宫女。到现在为止,一个宫女都没宠幸过,别说作为皇帝了,寻常人也做不到啊!

朱翊钧却知道,自己今年才十六,周岁十五,这个时候大杀四方,呵呵,身子估计很快就完蛋了。

陈太后和李太后倒是喜欢朱翊钧的自律,平日里也只是读书,努力的跟着张师傅学,也不插手政务,很稳重,已经有明君之相了。再加上坚持锻炼,身体也好,看着就英武。

两位太后都是隆庆皇帝的遗孀,他们都经历过隆庆皇帝的事情,自己的丈夫早早的就去了,与管不住自己有很大的关系,这一对比就更觉得朱翊钧优秀了。

“妹妹,皇上也到了年纪了,也该给皇上张罗张罗的婚事了!”

陈太后笑着收回目光,对身边的李太后说道:“皇宫里面也好久没有喜事了,皇上大婚可是喜事,咱们的好好的操办操办,而且这皇后的人选,可得好好选一选。”

“姐姐说的是,皇后的确得好好选一选,现在是该开始选秀女了!”

朱翊钧看着两位太后讨论的热闹,他就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也不插嘴。朱翊钧心里面清楚,自己插嘴根本就什么用都没用,这件事情自己没有发言权。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在后世,儿子娶媳妇过不去老妈这关,那就有热闹看了。

朱翊钧也不太在乎,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皇后是谁了,大名鼎鼎的王喜姐。

其他的事情朱翊钧倒是不太在乎,关键是这个王喜姐没儿子,这就导致了后来皇宫里面乱七八糟的。自己立的太子,也就是泰昌皇帝,当了一个月皇帝就挂了。

最得宠的郑贵妃生的儿子,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福王,那个德行也就不用说了。

王喜姐曾经生下了皇长女荣昌公主朱轩媖,也就说明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后或屡次流产,终未能再次生育。这件事情朱翊钧有自己的判断,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原因。

嫁给万历皇帝的时候,王喜姐才十三岁,周岁才十二岁。

这个年纪嫁人,估计也就刚来天葵,夫妻之事伤害得多大啊!怀孕生子,没难产都算是万幸了。后面的屡次流产,估计也就是这个时候留下的病根。

等到自己成亲了,既想着保护好皇后,又得圆房,难度大了去了。

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下手,朱翊钧还真的下不去手,可是自己要是不和王喜姐圆房,那乐子就大了。皇上不和皇后圆房,呵呵,后宫都得翻天。

两位太后聊得热火朝天,朱翊钧站在下面冰火两重天。

心里面实在是纠结的不行,不过应该还有一年的时间,肯定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选秀要等到自己冠礼之后才行,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而礼记则说男子二十岁行冠礼。大明的冠礼年纪为十五岁,自己马上就要冠礼了。

冠礼自后要选秀,估计这个选秀怎么也要持续一年。

按照周礼,男子二十岁冠礼,女子十五岁及笄,只不过到了大明,男子十五岁冠礼,女子来了天葵就及笄。朱翊钧觉得这个非常不好,不符合科学发展观。

男女都太小了,这么小的皇上,身边还有这么多女人,能把持住就有鬼了。

年纪轻轻就有夫妻生活,而且还夜夜笙歌,损耗何其大。要么不孕,要么生出来的来自夭折。明朝皇帝死儿子,死女儿,都快成常态了。

话说选秀到底是一个什么流程,前世自己也陪女友看过宫斗剧,那些秀女从懵懂成长为宫斗高手,那真是血雨腥风。想到那些宫斗戏,朱翊钧阵阵发寒,要不咱们一夫一妻制算了。

一夫一妻,搭配包二奶,完美解决了宫斗的问题,后世的先进经验。

“皇上,母后这样决定可好?”李太后看着朱翊钧,笑着问道。

朱翊钧低着头,收回神游天外的思绪,态度谦和的说道:“一切都凭母后做主!”

对于朱翊钧的回答,李太后很满意,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办,礼部那边应该开始筹备给皇上冠礼了,等到皇上冠礼之后,就开始选秀女吧!”

明朝为了防止外戚干政,不允许皇子公主与贵族高官联姻,妃子驸马都是在民间选。只看相貌品行,不看出身背景,这样一来,选秀的范围广,基数大,选出来的秀女都姿色撩人。

朱翊钧对长相倒是不担心,全天下的选,肯定选出来的是美女啊!

“回去之后找人问问,看看选秀女到底是怎么一个流程。”朱翊钧心里面瞎琢磨,脸上倒是带着淡笑,没有什么变化。

两世为人,一次娶妻,而且还是娶这么多,朱翊钧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离开了慈宁宫,朱翊钧径直回到了乾清宫,路上就让人把张诚给找来了。这几年张诚一直在负责学宫,学宫的成绩他要记下来一大半的功劳。

只不过学宫现在彻底沦为勋贵子弟的培养学校了,说是贵族子弟学校也不为过。

虽然偏离了朱翊钧的设想,可是他也没办法,招生的事情他说的不算,结果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不过学宫里面的学子其他方面倒是还不知道怎么样,倒是没什么纨绔子弟。

在发现事情变得不可控之后,朱翊钧就断绝了在学宫培养官员的想法。

现在学宫主要教授弓马骑射,行军作战,打熬身体,勤练武艺,朱翊钧把学宫当成培养新军教官的地方了。配合上这些勋贵子弟的身份,正合适!

这些人都是勋贵子弟,学这些东西也属于正常,倒是没什么人说三道四。

这几年参合皇帝的奏折基本没有,全都被张居正给压下去了,倒是朱翊钧被张居正要求少到那边去。张居正给朱翊钧上课都不去学宫了,如果不是学宫那群人的家里面都是勋贵,不好惹,张居正都想解散学宫了。

第三章 皇上好多女人

张诚现在处于皇宫的边缘,对于和他同期的太监张鲸,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张鲸现在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这两年可以说深的朱翊钧的信任。

再加上宫外有张居正的支持,张鲸更是水涨船高。

张诚呢?管着学宫,皇上的确是很在意,张诚也知武事,同时掌管着御马监,看起来风光不少,可是实际的权力和好处就没了,张诚怎么可能心里平衡。

一边在学宫那边努力表现,一边暗地里给张鲸上眼药,只不过他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朱翊钧对这些都不在乎,有竞争才有进步,太监之间也是要有竞争的。张诚那边是他故意压的,自己的身边不能没个老人,以后用的时候会没人可用。

张鲸现在看着风光,可是等到将来未见得如何,再说了,学宫那边非常重要,朱翊钧准备过一段时间送点太监过去。

内书堂那边太监读书的不少,这几年倒是有些效果,不少成绩好已经派出去,全都派给了徐德,让他带着跟武清伯去了做生意去了。这些都是以后派驻各个的地方太监,先跟着跑跑,长长见识。

派驻驻地方的太监这种事情,朱翊钧知道会有后患或者疏失的地方,但是有些时候不能一步登天。

要是撤了他们,那自己的手就更伸不到地方上去了。

或许地方上的文官不是一条心,整日里争斗的厉害,朝堂上的官员也斗争的厉害,可是你改革一下试试。别说其他的,单说摊丁入亩,自己要是想推行,保证天下的读书人都反对。

那个时候他们不会斗,他们绝对会站到一条线上,而且非常的团结。

没了太监和锦衣卫,皇上连手都伸不出去,迟早完蛋。

学宫那边派出太监去学,当然是为了让他们学些一点军事的事情,这些太监就是以后的监军太监。朱翊钧派出监军太监为的不是见识那些将军,凭借一位将军就想要造反,不现实。

唐代的安禄山史思明,多厉害的存在,人家可是节度使,造反不也失败了。

宋朝的陈桥兵变那个时候天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大明根本不存在这种事情,将军真要造反,也不是一个监军太监能够阻止的了的。朱翊钧派出监军太监,目的是为了那些文官。

为官给武将下绊子的事情数不胜数,面对武将文官优越感十足,但是面对太监的时候,很多文官还是畏惧的。

让太监去和文官接触,同时也能够得到更加准确的消息,不会出了事情就被文官给蒙骗了。当然了,还会有其他的措施,但是目前最名正言顺的就是监军太监了。

张诚来的时候,看到朱翊钧正在发呆,便乖乖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等待着,皇爷想事情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打扰了。

半晌,朱翊钧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张诚,笑着说道:“来了!”

“皇爷,老奴来了!”张诚连忙笑道,静静的等待着朱翊钧吩咐。

“是这样的,朕今日去了慈宁宫,太后说要给朕选秀女,朕想你也是宫里面的老人了,给朕说说选秀女的事情吧!”朱翊钧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淡淡的问道。

张诚一愣,他没想到皇上居然问的是这件事情,同时心里面一动,这是不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为皇上选皇后,这可是大事件,自己要是能够走通皇后的路子,对付张鲸也就有筹码了。想到这里,张诚直接就笑了,开口说道:“那老奴就和皇爷说说。”

“先说资格,只有在13至16岁,非医、非巫、非商贾和百工的女子才有资格参加选秀。”张诚对这些事情果然很熟悉,直接开口说道:“选秀的事情主要是司礼监和礼部负责。”

“到时候礼部会派出官员,司礼监也会派出办事太监,到全国物色13至16岁五千名女子。负责选秀的内监在看中了某家女子之后,会付出一些银币作为聘礼,然后责令其父母在某年某月里把她们送到京师。待所有的美女云集京师后,然后分组。”

“分组后的第一天依然由内监来察视挑选,首先从整体外形上将一批女子淘汰,比如稍高、稍矮、稍肥、稍瘦的均排除在宫女之外。第二天则挑选得更为仔细了,内监会从五官入手,检查耳、目、口、鼻、发、肤、领、肩、背等是否有不周正的,若有一处不周正即淘汰,看了五官还得听声音,侍侯皇帝不能话都不清楚。”

“因此,被选者被要求说出自己的籍贯、姓名、年岁等,若声音混浊、嗓音粗浊,或应对慌张的即被淘汰。”

“第三天,内监又有了另外的考核标准,先是拿尺量女子的手足,然后让她们行走数十步,对那些腕稍短、趾稍巨,或者举止稍轻躁者加以淘汰。如此三天下来,差不多只剩了千人左右。”

听了张诚的话,朱翊钧有些尴尬,虽然之前想到了,选秀的规模或许会很浩大,规矩会很严,可是这也太夸张了一些吧?

“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咱们内监的事情了,太后和太妃那边会派出稳婆,都是太后贴身的侍女和嬷嬷为稳婆,稳婆会将她们依次引入密室,进行更详尽的观察和挑选。”

“比如探其ru,嗅其腋,扪其肌理,再次筛选出三百人。”

“这三百人被禁在宫中生活一个月有余后,这一个多月里,稳婆等人会根据其性情、作风、智愚与贤惠及皇爷的喜好,再选出“秀色夺人,聪慧压众”的五十人为妃。”

“在这五十人的妃子之中,由太后和皇爷选出皇后和两位贵妃。”

“五十个?”朱翊钧看了一眼张诚问道,见张诚点头,忍不住心里面叹了一口气。进宫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五十人和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不你争我夺。

不说其他的,自己一天晚上一个,轮一次也要两个月了,两个月才能接触一次男人,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状态。

再说了,自己也不可能每天晚上都跑去宠幸嫔妃,命不要了。

第四章 风波

摇了摇头,将五十个女人赶出自己的脑袋,选秀的事情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这件事情就可以先放下了。原本这件事情就和自己关系不大,虽然是自己娶妻。

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张诚,朱翊钧笑着问道:“有什么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皇爷,老奴想负责这一次的选秀。”张诚听了朱翊钧这话,连忙说道。

朱翊钧一愣,张诚怎么会想着去负责选秀呢?略微想了想,朱翊钧也就明白了。显然张诚不满足在学宫混了,这是想要跳出来了,真的这么难忍受吗?

原本朱翊钧还想着让张诚负责训练监军太监的事情,可是此时朱翊钧迟疑了。

张鲸和张诚相比,或许很多地方不如张诚,为人贪心,狡诈,也耍小聪明,但是张鲸有一点张诚比不了,那就是听话,会办事。凡是朱翊钧交给张鲸的事情,张鲸都会尽全力办好。

这一点朱翊钧非常的满意,只要你能办好我交代的事情,他的小缺点是可以接受的,比如爱钱。

可是张诚不是,他不踏实,不死心,对于自己安排的事情他想着跳出来,而不是想着怎么把事情给做好。看了一眼张诚,朱翊钧不动声色的笑着说道:“学宫那边呆腻了?”

负责选秀的事情,自然就没法负责学宫那边的事情,朱翊钧这么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张诚一愣,随后眼中就闪过一抹慌乱,心一沉,自己表现的太急切了?眼睛转了转,张诚连忙说道:“老奴想着这是皇爷的大事情,老奴想尽一份心力。”

“老奴盯着点,也省的下面的人办出什么差错。”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你就别想了,太后那边会安排人的,朕也做不了主。不过朕有句话要考诉你,人,要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繁华。”

“行了,退下吧!”说完朱翊钧摆了摆手,没再抬头看张诚。

张诚的脸色晦明晦暗的,他知道皇爷对自己不满了,不过张诚还是不甘心,整天守着那些贵族弟子,操练演武,学什么排兵布阵,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哪里差了?哪里不如张鲸了?虽然心里面不平衡,可是张诚还是把这种不平衡压了下去。

张诚知道自己暂时不能作什么了,如果真的让皇爷厌恶自己了,那真的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朱翊钧见张诚走了,坐在椅子上苦笑,他对张诚是有安排的,而且比张鲸看的中,毕竟张诚懂得行军打仗。让张诚在学宫,一来是学习沉淀,二来也是一种保护。

现在看来似乎适得其反了,希望自己点了张诚的那句话,能够让他悟到一些什么东西。

朱翊钧现在已经认识到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比如学宫,比如张诚。或许自己的初衷是这样的,但是出来的结果却是南辕北辙的。

现在的朱翊钧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深思熟虑,绝对不会没贸然行事。

皇上选秀女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太后已经下了旨意给礼部,这件事情正式提上了日程。接下来的朝廷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冠礼。

在大明朝,冠礼代表着成年,代表着可以结婚,代表着可以顶门立户了。

皇帝冠礼的意义又不同,皇帝冠礼成年意味着一件事情,皇上可以亲政了!隐藏在皇上冠礼背后的意义,对于大明朝堂来说,绝对非常的重要。

皇帝要亲政,绕不过去的就是辅政大臣,是垂帘听政的李太后。

无数的历史证明,在这种时候绝对是要出事情的。

先帝遗诏三位顾命大臣,为首的是内阁首辅大学士高拱,结果皇帝刚登基就被赶回了家,现在正在老家呆着,听说已经生病了,身子每况愈下。

另外一个顾命大臣是内侍冯保,死了好几年了。

三位顾命大臣就剩下张居正一个人了,关键是张居正身为内阁首辅,这两年行考成法,得罪人非常的多,一旦皇帝冠礼,必然会有人跳出来让皇上亲政。

一来打击张居正,二来也能给自己刷声望,积攒资本。哪怕是最后被张居正贬斥了,那也没关系,自己也是为皇上亲政出过力的,等到皇上亲政,自然否极泰来。

这就像赌东宫一样,当年高拱为了先皇被贬,结果还不是回来做了内阁首辅,权倾朝野。

阴谋者有之,浑水摸鱼者有之,打小算盘的有之,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水下已经是暗涌如潮了。与张居正有仇恨的人,此时也想着趁机扳倒张居正。

朱翊钧看了一眼面前的徐德,面无表情的说道:“说说看吧!”

“是,皇爷!”徐德连忙说道:“咱们内厂这边探听到了不少消息,有的准备串联上奏折,想让皇上亲政。说的都是慷慨激昂,但是也有私底下有龌龊的。”

“这里是名单!”一边说着,徐德一边将奏折呈了上来。

朱翊钧知道,自己亲政和扳倒张居正是不矛盾的,看起来是两件事情,但是却是互为表里的。这些人绝对不会针对张居正,肯定会鼓动自己亲政。

一来占着大义,皇上已经成年,亲政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张居正如果不还政,那就是奸相。专擅国政的帽子张居正肯定跑不了,而且不还政,你不得罪皇帝?

得罪了小皇帝,下场是什么样还用说?咱们慢慢来,早晚你得倒霉。

二来这么做也讨好了小皇帝,无论张居正还政与否,小皇帝都会记的帮他说话的人,张居正还政,自己是立功,不还政那就是直面奸相,声望刷的飞起。

三来可以把张居正陷入两难之地,还政考成法很可能前功尽弃,无数人弹冠相庆,迫使张居正还政的必然成为英雄,声望一样刷的飞起。

张居正不还政,同样声望刷的飞起,无论从哪个角度,这么做都是好处多多。

这件事情张居正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报复,毕竟大家上的是皇帝亲政折,你张居正真要是报复,你想做什么?

第五章 张居正出手

冠礼是古代重要礼仪制度之一,它是给步入成年人行列的男子加冠的礼仪,是古人社会生活的重要部分。冠礼属“五礼”中的嘉礼,冠,是古代贵族成年男子所带的一种帽子,给男子加冠要举行隆重的典礼,就逐渐发展形成了冠礼。

这个时代的人本就很看重冠礼,何况这一次还是给皇帝冠礼,自然就更加的看看重了。

皇帝的冠礼的主要内容和仪式主要包括:筮日、奏告、制冠服、加数、就庙(就殿)、陈设、执事、宾赞、用乐、礼醮、祝辞、见太后、谒庙和会群臣等。

朱翊钧已经拿到了整个冠礼的过程了,礼部的奏折写的很详细,司礼监这边由张宏负责,务必不出纰漏。

太史院卜日,工部制冕服,翰林院撰祝文,礼部具仪注。中书省承制,命某官摄太师,某官摄太尉。既卜日,遣官告天地、宗庙。

这些过程朱翊钧都不用参与,有下面的人去做。

太师的位置自然是张居正,这个没人能和他抢,至于太尉则是英国公张溶。

正式冠礼的前一天,内使监令张宏陈御冠席于奉天殿正中,其南设冕服案及香案宝案。侍仪司设太师、太尉起居位于文楼南,西向,设拜位于丹墀内道,设侍立位于殿上御席西,设盥洗位于丹陛西,其百官及诸执事位次如大朝仪。

正式冠礼的这一天,朱翊钧起了一个大早,不起大早也不行,大家都在关注冠礼这件事情。

听着外面的三声鼓声,朱翊钧知道这个时候百官该进来了。

冠礼的礼仪很繁琐,折腾到很晚,无论是朱翊钧还是百官都累得够呛。好在“百官公服称贺,赐宴谨身殿”是在第二天,这要是放在晚上,朱翊钧都怕那些老大人撑不下来。

第二天,百官公服称贺,赐宴谨身殿,这样朱翊钧的冠礼才算是完事。

原本朱翊钧以为朝堂会因为自己亲政的事情闹腾起来,没想到自己亲政的事情根本没拿出来,因为另外一件事情引爆了朝堂,整件事情都源于一份奏折。

上这份奏折的人是户科给事中光懋,这份奏折的内容一点也不复杂,也不是参谁,而是说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一条鞭法。

大殿上,文武大臣分列两边,张居正一大红色的蟒袍,面无表情的站在文臣之首,安静的听着张宏在那里念奏折,神态坦然,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感觉。

张宏手里面的奏折就是户科给事中光懋,这个人近一段时间算是有些名气,毕竟他是张居正在言官里面非常看好的一位,现在很热。

“赋役之法,赋属田,役属人。夏秋两税,按其地之肥瘠定等则。至银差,则为顾役之遗意,力差,则为力役之道。按户丁而征调,称为均徭,稽籍定役,与田无干。”

“至嘉靖末年,创为一条鞭法,不分贫富,一例摊派。甚至将银、力二差与户口、盐钞合并于地,而丁力反不预。商贾享逐末之利,农民丧乐生之心,于民甚为不便。”

这份奏折说白了就是鼓吹一条鞭法的,摆明了就是要实行一条鞭法。

朱翊钧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张居正,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终于还是来了。经过五年的布局,五年的准备,张居正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他准备大干一票了。

光懋强调的这一部分就是赋役征收由地方官吏直接办理,废除了原来通过粮长、里长办理征解赋役的“民收民解”制,改为“官收官解”制。

在朱翊钧看来,这玩意改不改都没什么大用,官收官解未见得比民收民解好到哪里去。

当然,朱翊钧也理解张居正的想法,他是双管齐下,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收不上税的,考成法等着你,可是张居正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或许也不是张居正忘了,而是他压根也没想到这一点。

作为文官出身的张居正,他还是想着文官的那套,心中也有文官的坚持。

官员收税,缴税的是谁,还不是士绅,官员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士绅之中来的。让官员自己收自己的税,这要是能收上来才怪了。一条鞭法没有那么可怕,也没有那么刺激士绅的神经。

一条鞭法充其量就是缴纳粮食变成缴纳银钱,这玩意士绅擅长,以银子收粮食,往死了压价,不卖你就没钱缴税。百姓咬着牙也要卖,实在是交不起就只能卖地,官绅勾结之间,百姓就没活路了。

卖地卖身为佃户,一旦天灾人祸,百姓瞬间无以果腹,灾民流民就是这么来的。

真正刺激人的是张居正提出来的清丈土地,这个时代士绅不交税已经是常态了。

他们举着优待士人,拥护祖制的招牌,明目张胆的不交税。实际上士绅免税是有限制的,不是说你有多少税都免税的。可是实际情况却是凡是士绅名下的田,全都不收税。

这就导致了投献成风,一个村子或者一个镇子,只要出了一个举人,瞬间所有人都把地过户到他的名下,然后在租回来种。土地不用交税,只需要交给举人少量的地租,比起自己种地合算多了。

可以说天下人都在享受着这道大餐,吃亏的是国家,是皇帝。

可收税的土地越来越少,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每一次都为大明减少无数交税的土地。穷秀才,但是只要考上举人,立刻就成为地主,耕读传家的士绅。

张居正的清账土地,摆明就是说把你隐匿的土地拿出来。

除了理应免除赋税的部分,剩下的你要交税,无论是士绅还是当官的,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天下皆敌。士绅面对张居正,不想弄死他都怪了。

这样的做法是割士绅的肉,为国家增收,以达到富国的目的。

可是张居正不知道财富是会转移的,看似割了富人的肉,其实最后还是会回到原点,所有的压力都在穷苦百姓的身上,而且隐匿土地这种事情,你不能每隔几年就查一次吧?

第六章 张居正和海瑞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在美利坚有一个非常牛叉的组织叫做“美利坚国税局”,这个组织的牛叉和霸气,绝对是榜样,朱翊钧要学习的榜样。

美国芝加哥黑帮大哥,人称美国历史最牛大哥大,一年的非法收入达上亿,在那个年代可是超级多了。

而且他很滑头,警察什么的根本抓不住他的把柄,最后,他却栽在了IRS手上。

当时IRS发现,这个阿尔·卡彭从未填写过税务申报表,也从不交税,我都混黑道了,还交什么税啊,但国税局觉得,天王老子也得交税啊。于是,国税局专门派了一个卧底进去给阿尔卡彭当会计。

结果一查,还真查出来有一个赌场有数十万的收入没报税,这在阿尔大哥的黑道帝国里根本不算什么,但国税局就此把他抓了起来。

最后,也没有以黑社会罪给阿尔定罪,但逃税足矣。就此判了他11年临禁,罚款五万。从此他失去跟外界的联系,出狱后,因为在狱中患上了不愈性梅毒,只能钓钓鱼,他的黑社会大哥生涯才宣告结束。

可见,国税局可比FBI还牛。它有专门的收税武装,而且权限比FBI大多了,他是怀疑定罪,一怀疑,先把你所有的资产冻结再说。接下来,你自己来证明你没有逃税。

所以,美国有句谚语:“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亡与交税是永恒的。”

朱翊钧想要的是这种税收组织,他们连毒贩的税也收,偷税处罚之狠,绝对是偷税之人的噩梦。这种事情一定要交给专业人员去做,你让官员收自己的税,收着收着就没了。

关键是这里面有一个非常容易操作的,那就是田地的粉等,上田中田下田的税负那可是不一样的,而且是天差地。对于一些士绅来说,变换土地的性质好像没多难。

别说在这个时代了,就是在后世,商用土地便工业用地的也一大把。

再说考成法,大明官吏的监察制度那真是漏洞百出,科道言官盯着的都是大案子,是能够刷声望的案子,而且是风闻奏事,不能以言获罪,说白了就是能胡说八道。

考成法的执行情况,张居正在的时候或许可以,等到张居正不在了,估计也就垮塌的差不多了。

依赖文官的改革终究是不行的,毕竟他们是最大的既得利益体,没有足够的制衡和新的阶层出现,改革是不可能长久的。不过眼前这样的改革是积极的,是朱翊钧非常支持的。

比如这一次的清账土地,查查全国多少地,造一个册子,不然将来你想收税都没得收。

朱翊钧不但要查官员的地,同时连皇室宗亲和勋贵的地也要查,收不收税先不说了,先弄清楚他们有多少地才是关键。知己知彼才行,两眼一抹黑是要不得的。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胡思乱想,下面已经吵的乱糟糟的了,双方各持不同意见,争论的很厉害。

张居正依旧微眯着眼睛,神情淡然的站在那里,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似乎争吵和他没什么关系一样。只不过朱翊钧知道,张居正这是在憋大招。

“臣有本奏!”

果然,没等多久张居正就站出来了,躬身说道。

大殿里面立刻落针可闻,争吵的也都不在争吵了,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张居正,等着看他怎么说。这五年以来,张居正主抓的就是人事,威严很重。

手中握有考成法,张居正罢免了不少官员,张居正规定,地方官征赋试行不足九成者,一律处罚。

去年十二月,据户科给事中奏报,地方官因此而受降级处分的,山东有十七名,河南二名,受革职处分的,山东二名,河南九名。这使惧于降罚的各级官员不敢懈怠,督责户主们把当年税粮完纳。

由于改变了拖欠税粮的状况,使国库日益充裕。据去年户部统计全国的钱粮数目,岁入达435万余两,比隆庆时每岁所入(含折色、钱粮及盐课、赃赎事例等项银两在内)250余万两之数,增长了74%。

财政收支相抵,尚结余85万余两,扭转了长期财政亏虚的状况。

不过朱翊钧也知道,税是收上来的,可是收的谁的税,收税的过程中又逼死了多少人,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如果不从根本上改变,税收的越多,大明亡的越快。

虽然如此,可是张居正的威信还是在这个过程中建立了起来,毕竟现在张居正的话和圣旨没什么区别了。你想要圣旨,那行,我给你写一道,这就是张居正的权势。

“臣以为朝廷用度匮乏,税收不举,改因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民穷逃亡,故额顿减”,此乃“国匮民穷”的根源。”张居正的声音不大,但是说话的却震耳欲聋。

大殿里面站的人没傻子,张居正这话什么意思,谁听不出来,这是要清账田地啊!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脑海之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海瑞!对于张居正清账田地实行一条鞭法,海瑞就认为这是下策,并不能真正解决民间赋税不均的问题。

对于海瑞其人,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海瑞公正严苛是存在的。

张居正死后,海瑞被启用,海瑞当时已经七十二岁了,上疏言衰老垂死,愿意效仿古人尸谏的意思,列举太祖朱元璋刑法,剥人皮装上草制成皮囊,以及定律枉法达八十贯判处绞刑的规定。

说应当用这样的方法惩治贪污,其它谋划时政,言语极为切实。只有劝皇帝用暴虐刑法,当时评议认为是错误的。

不过朱翊钧却理解海瑞的想法,他看到了大明官场的现状,官场这么多年的沉浮,他知道大明的官场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对于官员的盘剥和贪污忍无可忍,觉得只有用太祖时的严苛峻法,才能够扭转官场这种颓势。

毕竟张居正虽然秉政,可是对于贪污他并不怎么在意。

朱翊钧觉得有一个位置非常适合海瑞,那就是大明帝国的国税局。让海瑞去收税,啧啧,朱翊钧觉得那场面一定非常的好看,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啊!

第七章 看戏时间

张居正的话震撼了不少人,可是他的话还没完,接下来张居正详细的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一副准备实施的架势。那模样显然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了,震的不少朝臣发懵。

坐在龙椅上,朱翊钧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对于张居正的想法和做法,朱翊钧很多地方是不赞同的,但是有人做总比没人做的好。张居正的初衷是好的,是富国强兵,是中兴大明。

想法和初衷不代表最终结果,朱翊钧也知道,张居正是想青史留名。

文臣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是致君尧舜上,从权力和当官的角度来讲,张居正已经到顶了。现在的张居正手握大权,威压群臣,与权臣无意。

无论是严嵩还是高拱,比起此时的张居正都差远了。

在达成了自己的这么理想之后,张居正又开始实现他下一个梦想了,那就是青史留名,成为一代明臣。远了就不提了,往近了说,王安石变法虽然失败了,可是王安石的名声何其大。

张居正侃侃而谈,朱翊钧面带笑容的听着,但是朱翊钧能够感觉到,大殿里面的温度都在下降。张居正明显是要在大明掀起一场风暴了,这场风暴来势之突然,来势之猛烈,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等到张居正是说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瞬间就有不少人站了出来。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站起身子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朕有些累了,官员张阁老所言,交由阁部议处。”

再待下去,整个大朝会就会变成菜市场了,各方互相攻讦,朱翊钧可不想看到这一幕。真要是能够议论出一点什么还好,可是什么都议论不出来。

朱翊钧这一走,不少人的心里面都是咯噔一下子,脸上都变的难看了不少。

张居正果然深的皇上信任,这么大的事情就交给阁部议处了,张居正是内阁首辅。次辅吕调阳那就是个应声虫,东阁大学士张四维更是什么都不敢说,指望他们,那就完蛋了。

上奏折,一定要上奏折,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这样,一时间群情激奋,暗潮涌动。

回到后宫,朱翊钧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张鲸,笑着说道:“让东厂的人盯紧一点,不要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但是不要管,也不要过问,现在是看戏时间!”

“老奴明白!”张鲸答应了一声,恭敬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笑着说道:“去把陈矩和徐德找来。”

陈矩和徐德是朱翊钧派出去的两个太监,这两年这两个人做的都不错。陈矩负责钢铁厂那边,自从把香皂和果酒的生意交给他,钢铁产在前年就建起来了。

有不少人知道陈矩在做生意,弹劾的人也有,只不过没什么证据,全都被朱翊钧给压下去了。

张居正虽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情,但是他没表态,教导朱翊钧可以,可是管教太监,张居正轻易是不会做的。一旦引起宫里面的太监对他抵制,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况且太监私底下赚点钱,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真要翻出来,大家底子都不干净。

钢铁厂那边建造的很小,张居正也关注了,不过没太在意,兵仗局本来就管这些,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情,张居正也就不打算。尽量避免把手从外廷伸向内廷,这一直是张居正的策略。

宫里面默认是张鲸的地方,张居正试探过张鲸,只不过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张居正就没再说什么。

无论这背后是不是张鲸,张居正都没打算在做什么。

徐德那边,虽然表面上经营的是梨园,但是实际上是在发展内厂的探子。这几年朱翊钧往里面投了不少钱,现在内厂已经初步完成了布局。

整个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全都有梨园的存在,京城和南京(金陵)那边各有三家,其他各省也都有一家。现在正在向着各个府县渗透,并且还在发展外围人员。

徐德的弟弟在这方面很有经验,这两年做的有声有色的。

自己准备了五年多,也是时候到了拉出练练的时候了,这都关系到自己的布局。

陈矩和徐德来的很快,大半个时辰就到了,他们来的时候,朱翊钧正在吃饭。早上上早朝,早饭只是吃了一点点,现在有些饿了,见两个人来了,朱翊钧一摆手,示意两个人不用行礼了。

“今天找你们来,朕想问问你们那边进度怎么样了?”

对于钢铁厂那边,朱翊钧可以说是期盼已久了,合格的熟铁对朱翊钧实在是太重要了。现在的大炮全都是铜制的,笨重就不说了,造价太高了。

虽然也有铁炮,但是那是生铁炮,不是朱翊钧想要的。

生铁炮容易炸膛,需要做的粗大才行,现在的大将军炮就是生铁炮。朱翊钧看不上那玩意,而且那么大,造价也高,熟铁炮才是未来,才是趋势。

有了熟铁,尤其是大规模量产的熟铁,一切才能改变。

当然了,如果朝廷有钱,造价高也可以造,反正有钱,可惜,穷。这几年做生意虽然赚了一点钱,可是朱翊钧还是穷,他现在恨不得从上到下杀一批,然后弄一大笔钱出来。

甚至朱翊钧都想着建造一只船队,然后去倭国抢银子,用大船往回拉。

“回皇爷,熟铁已经有产出了,但是暂时还是把握不好!”陈矩听到朱翊钧的问题,连忙说道,神情之间倒是没什么担心,这几年他已经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了。

现在还好一些,刚开始的时候全都是还不行的消息,陈矩生怕朱翊钧生气,结果皇爷的态度让陈矩松了一口气。

朱翊钧知道这件事情着急不得,虽然自己知道这方面的知识,可是知道也没用,关键是这个时代要做出来,那是要符合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的,要不断的尝试才行。

倒是对于明朝的造炮技术,朱翊钧很放心,清末左宗棠出兵新疆抗击侵略,在沙堆中挖出明朝大炮,见其制作技术远好于清朝,甚至还感叹前人不重视武器发展。

第八章 谋划

虽然陈矩说的好听,但是朱翊钧知道,自己想要量产的合格熟铁,还是要等。看来自己想要的炮兵部队是没戏了,朱翊钧前世虽然不是铁杆的BB党,也不是多炮塔神教的信奉者,但是朱翊钧对大炮依旧非常的狂热。

虽然不会去追求什么大口径远射程,但是还是会追求饱和性的炮弹打击。

朱翊钧想要的炮是迫击炮,虽然现在的前装滑膛炮,也就是臼炮,小口径、方便携带的臼炮后来发展为迫击炮。这其中最具代表的性的就是戚继光的虎蹲炮,那玩意已经有迫击炮的特性了。

等到有了熟铁,自己就能进一步的搞出铁质的虎蹲炮,如果在搞出金属定装炮弹,那就是名副其实的迫击炮了。虽然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但是真的搞出来,那就无敌了。

自己到那个时候就真的可以组建炮兵了,甚至可以体验千炮齐发的场面了,当然,也要有足够的钱,现在只能幻想一下。不过朱翊钧觉得自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那就一定能行。

对着陈矩摆了摆手,朱翊钧开口说道:“行了,我知道了,继续努力吧!”

陈矩躬身退到一边,他的心里面也有一些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了,花费了这么多钱,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成果。不过陈矩也知道,这玩意着急不得啊!

刚刚到兵仗局的时候,陈矩还真的没把这个放在心上,有钱还不能炼铁了?

可是到现在他算是知道了,有些东西有钱也玩不转。自己都把皇爷说得悬赏都用上了,但是还是没等解决问题,剩下的只能是靠时间来慢慢弄了。

朱翊钧将目光转向了徐德,开口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爷,第一批训练的密探已经派出去了,他们会各自去府城组建新的探子网络。”徐德连忙说道:“加上原本梨园的那些人,内厂很快就会完成铺设。”

“到时候两京十三省全都会有咱们内厂的眼线,奴婢已经让他们开始渗透各地的衙门了。”

“按照皇爷说的,从衙门的胥吏开始,一点一点都掌握衙门之中的情报。”

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这才是自己想要的情报组织。或许它的发展还是畸形的,可是没办法,自己需要他们这么做,需要他们为自己提供这方面的情报。

“尽快的完成内厂的构架,另外让人把主要精力放到闽地去。”朱翊钧想了想,说道。

徐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爷让把人手放到闽地的,但是徐德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躬身道:“是,皇爷,奴婢回去就安排,很快就会完成。”

朱翊钧点了点头,闽地是一个好地方,在接下来的两年里面,那里将吸引大明朝的主要目光。

提出清账天目和实行一条鞭法的张居正,最终会选择一个地方做试点,这个地方就选在了闽地。朱翊钧自然要关注那里,更为重要的一点,闽地有朱翊钧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闽地的海商,比如闽地的海盗,比如闽地的富豪家族。

对于这些事情,朱翊钧真的非常感兴趣,反正张居正去闽地清账田地,实行一条鞭法,自己正好在后面好好的查一下这些人。江南是肯定要清理的,现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摸摸底。

“陈矩,让你找工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见徐德答应的痛快,朱翊钧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陈矩。

这件事情还是朱翊钧前些日子想到的,有了熟铁没有熟练的工匠也不行。大明的工匠日子可不好过,朱翊钧准备让兵仗局弄一些熟练的工匠。

把自己脑子里面的想法实现,这是需要人去操作的,在大明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了。

“回皇爷,匠人全都在工部那边,兵仗局要人怕是不容易啊!”陈矩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

朱翊钧一愣,随即恍然,兵仗局的确没什么威慑力,匠人虽然地位低下,可是对于官员来说,这些工匠也是宝贝。平日里面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给他们做私活的,想把人从他们手里面抢出来,怕是不容易啊!

不过专业的事情就找专业的人做,兵仗局和陈矩不行,那就让行的人去做。

反正张鲸那边马上就要和张居正做交易,顺带着把这件事情也给做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情。看了一眼陈矩,朱翊钧开口说道:“行了,朕知道了,这件事情朕会让东厂那边的人去做。”

大致的摸清了陈矩和徐德这边的事情,朱翊钧准备把接下来的注意放在张居正新提出的清账田地和一条鞭法上面。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这件事情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了内阁首辅张居正要改革,而且还不是小改,而是大改。清账田地,隐匿的土地要交税。

按照法理,张居正的做法完全符合法理,而且非常的名正言顺。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名正言顺就能做下去的,这么多年大家都享受着这种待遇,现在猛地没了,这不是从大家的嘴里面抢肉吃吗?

后世都有一大堆人偷税漏税逃税,何况大明朝,瞬间就有一种群情激奋的感觉。

这些士绅地少的也有几十上百亩,多的就是上千亩,甚至上万亩,几万亩的也大有人在。免税的才多少,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啊!让他们交税,心里面能好受就有鬼了。

更何况地少的也不愿意拿啊!

大家以前都这么过来的,都不交税,不是过得挺好的,怎么你张居正上来就非要交税了?一瞬间反张居正的人就多了起来,而是声势浩大。

京城的情况朱翊钧通过东厂和内厂知道的一清二楚,看到这么多人站出来,朱翊钧愤怒之余,也有些无奈。这就是大明朝的现状,这还只是清账田地,查出隐匿的田产,如果是取消免税特权呢?

在朱翊钧看来,最简单的办法其实就是取消免税特权,无论是谁,有田就交税,直接上摊丁入亩,可是现在还不行啊!想到这里朱翊钧又叹了一口气。

第九章 军权

虽然反对的声浪很大,可是内阁和六部暂时稳定,闹腾的也是那些御使言官之类的。有张居正坐镇,倒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朱翊钧也懒得关心这些事情。

皇宫大内,朱翊钧正再见一个人,一个老人。

虽然年纪不小了,头发也花白,但是老人家坐在那里还是非常有威势的。正襟危坐,颇有大将风范,这个人不是别人,正式在京城赋闲了好几年的俞大猷。

朱翊钧看着俞大猷,满意的点了点头,经过这几年的调养,俞大猷的身体好了不少。

比起刚到京城那会儿,这身体可是好了不少,朱翊钧对于李时珍那边的进度还是很满意的。医学那边已经很健全了,虽然还没开始进行什么新的研究,但是大的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

朱翊钧准备过一段时间就推广清创术,这年头减少战斗减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酒精什么的,该上就得上,建立新军不培养医疗兵怎么行。自从穿越到现在也五年了,朱翊钧准备把手伸向军权了,当然了,不是那种全面的,而是先从御马监掌管的禁军开始。

在大明普遍的认识里面,司礼监代皇帝审批阁票,与内阁对柄机要,实为“内相”。

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实为内廷“枢府”。其实,御马监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为明廷的“内管家”。

两度设置的西厂,也由御马监提督,与司礼监提督的东厂分庭抗礼。

只不过现在没有西厂了,御马监的权柄下降的很厉害。

由于御马监职掌御马,自然有养马、驯马人员,由此产生了一支由御马监统领的禁兵——腾骧四卫及四卫、勇士营。这支禁兵最初的来源,是从各地卫所挑选的精壮之士,以及从蒙古地区逃回的青壮年男子。

这支禁兵不属亲军指挥使司所辖的上十二卫(后为二十二卫),但地位显然高于上十二卫,是禁兵中的禁,这支禁兵的职责是“更番上直”,担任宿卫。

宣德六年时,这支禁兵有三千一百人,取了一个正规的名称:“羽林三千户所”。

两年后,以此为基础,充实京军各卫养马军士及原神武前卫官军,组编成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统称“四卫”,又名“四卫军”。

按当时的编制,五千六百人为一卫,则四卫军当有二万名以上的军士。

景泰及成化时,京军三大营改编为团营制。腾骧四卫的勇士和精壮的旗军被抽调,另外组建勇士营和四卫营,在四卫指挥使中挑选坐营官。

两营在弘治、正德时多达四万余人,后经多次整顿,定额为六千五百余人。编制虽然屡有变化,却一直由御马监统领。

朱翊钧要伸手的就是这支禁军,一来这支军队由御马监统领,自己作为皇上好下手。二来这支军队乃是大内禁军,是距离皇帝最近的军队。

如果这支军队很强悍,最起码能够保证京城地面不乱。

有了这支军队,自己就可以把手伸向三大营,现在的三大营基本指望不上,想要从塑三大营,裁汰老弱,清空空饷,手里面不握上一直强军,心里面没底气。

三大营当年可是战功赫赫,明成祖朱棣远征蒙古,靠的就是三大营,其中的神机营更是威名赫赫。

朱翊钧要对四卫下手,第一个要做的自然是选将,这个时候的名将还是不少的,能打的文官也不少,戚继光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是他们都树大招风,只有俞大猷最合适。

现在俞大猷又被自己闲置了几年,拿出来放在四卫最合适不过了。

不过这里面有一件事情,朱翊钧需要和俞大猷商量。

“俞爱卿,朕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朱翊钧看着俞大猷,笑着说道。

因为对于俞大猷的敬重,加上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有些棘手,所以朱翊钧说话很客气。像俞大猷这种老将那就是宝贝,朱翊钧可是宝贝的很。

俞大猷一愣,自己在京城好几年了,见到皇上的机会不多。自己也要求了几次想要离京,可是全都被皇上给拒绝了,现在这是想说什么?

“陛下请讲!”俞大猷连忙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御马监的张诚和朕说了四卫的事情,说是四卫疏于操练,有些不成了,想让朕找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好好整训一下。”

“朕就想到了老将军,以老将军的威望和能力,整训四卫自然是没问题的。”

俞大猷一愣,让自己去四卫?这个有些不妥吧?那毕竟是禁军,一直都是宫里面的太监统领的,自己去了怕是麻烦不少。俞大猷有些不明白,皇上怎么想起让自己去禁军了呢?

“俞爱卿,四卫乃是禁军,有卫宿皇宫的职责,如果不堪用了,朕心不安啊!朕想了很久,还是俞爱卿最合适。”说完之后,朱翊钧看着俞大猷。

原本准备说的话,朱翊钧还是没开口,实在是不好意思。

朱翊钧想让俞大猷接掌四卫,用的还是老办法,让张鲸去办,然他去找张居正,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理由都想好了,那就是宫里面的太监内斗。

张鲸要把手伸到张诚掌控的御马监,于是就派自己的人过去。

张居正现在正在推他的清账田地,急需张鲸的支持,他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张鲸。以支持他清账田地,换取俞大猷掌控四卫。

无论从哪方面看,张居正都没有拒绝的可能。

只是这样以来,俞大猷肯定会被贴上依附太监的标签,虽然俞大猷是武将,没有文官那么矫情,可是这名声也不好听啊!朱翊钧还真担心俞大猷不答应,可是事到临头,朱翊钧还是没想好怎么和俞大猷说。

俞大猷也不傻,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因为为人正直吃了不少亏,俞大猷自然看出朱翊钧的迟疑和犹豫。

“陛下,臣愿为陛下和大明肝脑涂地!”俞大猷虽然不知道朱翊钧有什么不能说的,但是他心里面却不在意,他的心里面有一颗忠心。

与大明比起来,自己的荣辱俞大猷看得不重。

第十章 张鲸和张居正

看着俞大猷,朱翊钧半晌无言,最后点了点头说道:“委屈爱卿了!”

俞大猷笑着说道:“臣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臣这一生所经所历,用一句九死一生来说恰如其分。很多东西臣不看重,只要大明兴盛,于愿足矣。”

朱翊钧再一次默然,他再一次觉大明欠老爷子良多。

与俞大猷谈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朱翊钧这才送走了俞大猷,关于后世的士卒训练什么的,朱翊钧根本没提。一来他不擅长,二来他觉得会水土不服。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如果不是没人点科技树,朱翊钧连科技树都懒得点。

送走了俞大猷,朱翊钧叹了一口气,对刚刚走到自己身边的张鲸说道:“开始吧!”说完就转身向后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揉眉心,他需要休息一下。

作为大内太监最得圣宠的张鲸,回去之后就把自己侄子张全给叫了过来,一直以来都是张鲸这个侄子负责他和张居正之间的勾连,这一次要做的事情自然还是要张全去做。

现在的张鲸掌控着东厂,同时还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权势不可谓不大,可是他又没办法和冯保相比。

想冯保以司礼监张印提督东厂,名义上还是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在宫里面深的太后的信任。张鲸说不羡慕是假的,可是张鲸却做不到那个地步。

太后对自己可没有对冯保那么信任,同时自己不是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

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张宏,张宏现在深得太后的信任,自己想搬倒他上位,基本上没机会。自己现在就只能依靠皇爷,如果皇爷放弃自己,自己估计就完了。

不说在御马监整天盯着自己的张诚,单单是皇上放出去的两个年轻人都不简单啊!

东厂做情报的,这两年下来自然发现了同行,张鲸也让人查过,结果发现不是锦衣卫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有一次被东厂摸到的,结果查到这些人是梨园的。

别人不知道梨园是怎么回事,张鲸怎么可能不知道。

原本还以为是皇爷存私房的地方,没想到那里面还有其他的事情,张鲸顿时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东厂里面有没有梨园的人,张鲸虽然没查过,但是他肯定,一定有!

知道了梨园的事情,张鲸就知道自己不是无可取代的。

好好做事,不然完蛋,这仿佛是一把悬在张鲸的头顶,在知道自己随时可能被替代,张鲸怎么可能不用心。张鲸现在只想着把事情做好,让皇爷不厌弃自己。

张鲸知道张宏比自己年纪大,就算是熬到最后,自己也能熬到司礼监张印太监的位置,做到太监的巅峰。张鲸不知道,在几十年后的确有一个人做到了太监的巅峰,这个人就是魏忠贤。

放下手中的茶杯,张鲸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张全,发现张全已经一脸胡子了。

“你也这么大的了,这时间过的可真快!”张鲸有些感慨的说道:“咱家当年没钱才进宫的,现在看着你穿着绫罗绸缎,叔叔心里面很高兴。”

“咱们老张家一代一代的不容易,有了富贵要珍惜啊!”

张全有些不明白,自己叔叔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呢?

张鲸也不在意张全的目光,直接说道:“上次交代你的事情,去办吧!告诉游七,如果张居正做不到,那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

听了这话,张全心里面一惊,难道自己叔叔要和张阁老翻脸?

现在张阁老可是权倾朝野,跟张阁老翻脸,张全觉得心里发颤。可是他又不敢问,毕竟他这个侄子在张鲸面前可没什么发言权,连忙答道:“侄儿明白。”

看着张全离开,张鲸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阴郁。

张全出了皇宫就去找游七了,这边刚送过去消息,那边游七就过来了。现在不是张全着急,而是游七着急。前些日子游七就让张全找张鲸,可是这么多年了,张全这边音讯全无。

游七这边让张全找张鲸,自然是为了清账田地的事情,张居正需要得到张鲸的支持。

原本还以为没什么事情的,可是这边几天都没回消息,张居正这边极坏了。现在听到张全找自己,游七自然欣喜异常,放下所有的事情,直接就来到了和张全约定好的酒楼。

两个人见面之后,游七也不客气,直接就说道:“兄弟,事情怎么样了?”

“游兄,当然没问题!”张全笑着说道:“我叔叔说了,他那边没问题,司礼监那边也不会有问题。我叔叔说了,张阁老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

游七心里面松了一口气,但是却也没全都放下,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就不会拖这几天了。

况且张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摆明了是有事情,游七看着张全,笑着说道:“贤弟,有什么事情但讲无妨,咱们兄弟之间不用藏着掖着。”

“那我可就说了!”张全顿时就笑了,开口说道:“我叔叔和御马监的张公公不对付,这个兄长知道吧?”

游七当然知道,冯保还活着的时候,二张关系不错,算是利益同盟,自从冯保死后,两个人就渐行渐远了,同盟自然就不存在着了,而且争得还挺厉害。

“我叔叔想安排一个人进四卫,毕竟四卫这么多年疏于操练,上对不起皇恩,下对不起士卒,我叔叔听说俞大猷将军在京城,觉得他很合适。”

“俞大猷将军可是能战善战,而且也练兵有术,我叔叔就觉得他很合适。”

游七听得云里雾里的,大概他是听明白了,张鲸真是要把手伸到御马监下面的腾翔四卫。你给腾翔四卫安插一个主将,张诚不一定什么表情,反正是不会好看。

只不过游七还是没明白张鲸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他也明白,这就是张鲸开出来的加码了。只要自己家的老爷答应这件事情,那张鲸那边也会全力支持自己家的老爷。

这就是不是游七能做主的,笑着说道:“我回去就上禀我家老爷。”

第十一章 查查看

张全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游七能做主的,事实上他们两个人都只是传声筒而已,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两个人没有过多的耽搁的时间,说完正事就各自回去了。

张居正府邸。

游七回到府上就去见了张居正,门口来拜望的人依旧很多,但是游七却没看他们。这几年随着自己家老爷权势日隆,每天拜访的人就没断过。

进了书房,游七就看到自己家的老爷在坐着喝茶了。

游七知道自家的老爷是在等着自己,这些日子自己家的老爷可很少有如此悠闲的时候了。

见到游七进来,张居正就放下了茶杯,脸上带着笑容的等着游七向自己汇报。

“老爷,张公公那边倒是答应了,只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游七有些迟疑的说道:“而且态度很坚决,咱们这边不答应,张公公那边怕是不好办了!”

张居正倒是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以张鲸的为人,这个时候不提要求才怪了,说说看,什么事情。”

“是勇士营和四卫营的事情。”游七想了想,开口说道。

听到勇士营和四卫营,张居正一皱眉头,对于皇宫的这支武装,那真的是很敏感的。张居正在万历二年的时候就对这支武装下刀了,万历二年议准,勇士、四卫二营,各裁坐营官二员。

削减开支,减少营官,这是张居正一直在做的事情,张鲸怎么会把目光瞄上四卫营和勇士营?难道是因为御马监?张居正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御马监太监张诚。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张居正或许不会考虑太多,哪怕是关于钱财官员的都行,可是关于四卫营和勇士营,张居正不得不慎重。

虽然御马监统领禁兵从永乐、宣德就已开始,但其真正发挥作用并引起时人的关注,却是在正统十四年土木之变之后。当时瓦剌骑兵直扑京师,京城保卫战在于谦的组织下进行了五天。

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西直门和彰义门,由于明军主力京军三大营尽陷,守卫西直门的是御马监太监刘永诚的侄子右军都督刘聚,在彰义门主动出击瓦剌军的则是御马监提督的留守北京的四卫勇士、旗军。

天顺元年二月,英宗复辟,诛杀御马监太监郝义,原因是郝义曾经策划调动四卫勇士擒杀支持英宗夺位的司礼监太监曹吉祥。而天顺五年,当曹吉祥及其养子昭武伯曹钦京城发动兵变时,平定兵变、击杀二曹的主要力量,却还是四卫勇士和旗军。

正德九年,武宗于京军十二团营中选拔精锐,编为前、后二营,与勇士营、四卫营同操练于西官厅,为“选锋”,可见,这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部队。

在京城之中,这样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张居正不可能不顾忌,他怕有人用军队说事,或者做一些事情。

自从成为内阁首辅之后,张居正一直都是大权在握,尤其是军权,他看得更是非常重要。大明又不是没发生过清君侧,任何一个时代,执政者对军权都是异常的看中。

京城也不是没发生过兵变,把这样一支军队交出去,张居正怎么可能不犹豫。

对于想要掌控所有事情的张居正来说,任何不稳定的因素都要掐灭在萌芽之中。张居正还有一件事情不能不顾虑,那就是皇上成年了!

为皇上选皇后的事情已经开始了,明年皇上就要大婚了,等到皇上大婚,必然会掀起还政的风潮,到时候自己如何自处?

张居正心思百转,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张鲸出手果然很准,直命要害。

虽然勇士营和四卫营这支禁军平时看不出什么来,可是真的到需要的时候,那就有大用了。沉吟了半晌,张居正又开口问道:“张鲸准备派谁去勇士营和四卫营?”

“俞大猷!”一直沉默在一边的游七开口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张居正顿时就是一愣,这个名字真的是太熟悉啊!

戚继光是自己的心腹,张居正对俞大猷自然就听说过了,毕竟这两个人不但是好朋友,还有俞龙戚虎之称。俞大猷以脾气倔出名,冲撞上官也不是一次两次的,相比起来,戚继光就会做人多了。

“俞大猷怎么和张鲸搅合到一起去了?”张居正皱着眉头说道。

俞大猷什么脾气张居正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人为人忠正,但是脾气异常倔强,根本就不可能低头拍马屁。说俞大猷巴结张鲸,张居正第一个就不相信。

整件事情就透着一股怪异,张居正总觉得不合理,不对劲。

虽然俞大猷掌握四卫和勇士营张居正很放心,毕竟俞大猷的虽然脾气倔,但是为人忠正,而且整训有方,不过不合理就是不合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让人去查查,弄清楚张鲸为什么要举荐俞大猷!”张居正看着游七,淡淡的吩咐道。

虽然自己权倾朝野,但是张居正却时时刻都很小心,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这可不是张居正想要的。不弄清楚这里面的关系,张居正不敢轻易的下决断。

“是,老爷!”游七点了点头,转身就向外走,找人去查这件事情了。

这件事情最合适的当然是锦衣卫,游七去找的就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刘守有。这几年有了张居正做靠山,刘守有可谓顺风顺水,官运亨通。

不过这几年下来,锦衣卫也快成张居正家开的了。

皇宫大内,朱翊钧正在写字,前世朱翊钧就觉得会写毛笔字很帅,可是他也没练过,这一世他也跟着学,虽然写的不怎么样,但是却乐此不疲。

“皇爷,徐德来了!”张鲸来到朱翊钧的身边,小声的说道。

朱翊钧一愣,自己没让徐德进宫啊!不过随后就明白了,这是有事情啊!放下手中的笔,朱翊钧笑着拿过毛巾擦了擦手:“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徐德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的道:“皇爷!”

“行了,你进宫来,有什么事情吗?”说着笑着坐到龙椅上,开口问道。

第十二章 太监之间

“皇爷,内厂这边收到了消息,锦衣卫正在查张公公和俞大猷的关系!”徐德也不隐瞒,连忙说道:“好像是张府的意思,游七今天见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大人!”

朱翊钧听了这话,略微一愣神,随后就恢复了正常。

这种情况朱翊钧也不是没猜到,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毕竟这也算是大动作了。如果说张居正不怀疑,那就有鬼了,只是朱翊钧没想到内厂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朱翊钧不知道的是徐德这几年对内厂可是上心的很,经营起来真的是全力以赴。

以前大明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西厂和内厂这样的组织,徐德现在是把内厂作为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在徐德看来,内厂就是自己以后更进一步的本钱。

自从冯保死后,徐德一直没什么安全感,现在虽然略微有安全感了,可是太监之间的竞争,那可是很激烈的。

司礼监张印太监张宏虽然平常不显山不漏水的,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位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张宏在皇宫里面的地位绝对是第一人。这几年陪着太后礼佛,深的太后的信任。

李太后在宫里面的权威绝对不容撼动,这是一个礼法的世界,孝被排在第一位,皇家自然也是如此。

皇上侍奉太后至纯至孝,这也是外面疯传的事情,当然了,内厂这些年也没少替朱翊钧宣传。不过徐德知道,皇爷晨昏定省,这几年就没断过。

如此一来,张宏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连张鲸都没办法挑战。

对于张宏,朱翊钧其实很感激,这两年他总是在太后面前维护自己,并且领着自己老妈在信佛一道上狂奔,对自己的好处也是多多。朱翊钧这个知趣的老太监自然很看重,平常他的建议也很少拒绝。

除了张宏,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张鲸也是太监里面的权势人物。

在加上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御马监张诚,现在宫里面这三位绝对是压在徐德头上的大山。如果不是张鲸和张诚不和,在加上上面有张宏压着,徐德觉得自己早就被收拾了。

张鲸不能闹腾,也是因为张诚的原因,他也害怕张诚随时取代自己。

在和自己一代的太监上,徐德知道还有一个陈矩,这两年陈矩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内厂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皇上对兵仗局十分的看中,徐德也知道。

这两年经过徐德的手给兵仗局的银子,那就数以十万计,更显得皇爷对兵仗局的重视。

徐德是一点都不敢松懈,玩了命的发展自己的内厂,自然是效果显著。锦衣卫那边早就被渗透进去了,这一次徐德察觉到张府调查俞大猷和张鲸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跑到报告了。

虽然徐德很想看到张鲸倒霉,也很想看到张鲸和张居正闹翻,但是他不敢。

如果皇爷知道自己知情不报,那自己的下场都不用想,徐德也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有没有东厂的人。想到东厂那边都有自己这边的人,徐德觉得自己身边肯定有东厂的人。

不说别的,第一批从太监学堂毕业的那些太监,现在有不少都在内厂这边,这些人当初自己找了一半,另外一个就是张鲸找的。

朱翊钧自然不知道徐德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的局面就是他安排的,掺沙子也是他做的。

做了几年皇帝,朱翊钧别的没学会,但是对一切抱有怀疑态度,那是学了一个彻底。这个世界谁都想忽悠皇帝,无论是文官还是大臣。

因为只有忽悠住的皇帝,他们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

作为皇帝,绝对不能被他们忽悠,不然肯定死的很惨。纵观历史,无论是被大臣忽悠的皇帝,还是被太监忽悠的皇帝,下场没有一个好的。

曹操多疑,或者说历代的皇帝都是多疑的,他们很难相信任何人。

看了一眼徐德,朱翊钧笑着说道:“很好,做的不错,看来内厂在你的手里面发展的不错。”

事实上内厂这样的组织,朱翊钧怎么可能全都交给徐德,一旦失控了,那就会变得很麻烦。这个和信任无关,掺沙子历来都是上位者要做的事情。

徐德一听心中一喜,自己这么做果然是对的。

“回去继续关注这件事情,有什么消息及时禀报!”朱翊钧笑着说道:“你那个过继的儿子今年十几岁了吧?书读的怎么样?要不要送到国子监去?”

徐德一愣,他没想到朱翊钧会问起这件事情,他的那个儿子还是他弟弟过继给他的。

虽然是一个妾生子,但是徐德确宝贝的不行,自然也就是娇惯了一些,平日里别说读书了,连正事都不敢,攒了一身的臭毛病,徐德最近正琢磨着给他娶一房媳妇。

对于徐德过继的那个儿子,朱翊钧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那家伙是什么德行。

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只不过没到欺男霸女的地步,还算是有分寸,只不过整天混迹赌场青楼,颇有几分市井习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爹遗传基因的毛病。

“回皇爷,犬子不是读书的料啊!”徐德一脸苦笑的说道。

太监的儿子,哪怕是读书的料子,徐德也不会让他走这条路。读书人可是很清高的,当然,大部分都是表面上清高,但是他们可是很鄙视和瞧不起人的。

自己儿子这种出身,不被人瞧不起才怪了。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他?”朱翊钧笑着说道:“要成亲了吧?恩荫一个百户吧!就算是朕给的赏赐了,等到成亲的时候,朕在另行赏赐。”

“谢皇爷!”徐德连忙跪下谢恩:“奴婢想着把他送到内厂里面历练一下!”

虽然娇惯了儿子一些,但是徐德还是想让儿子有些出息的,内厂本就是混迹市井,倒也符合儿子的胃口。在加上有自己和他的亲爹在,也不担心儿子出什么纰漏,他一直想给儿子谋一个差事,现在皇爷提到了,徐德就趁机说了出来。

“可以,不过要从培训班毕业,对了,你不许打招呼,徇私舞弊!”朱翊钧笑着说道。

第十三章 掰腕子

徐德脸上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连忙说道:“皇爷放心,奴婢不敢!”

实际上徐德敢也做不到,内厂的培训班一直都很神秘,那个人是当初太监培训班的人。很多本事是出自朱翊钧这里的,而且对朱翊钧非常的中心。

徐德平常都不想和他打交道,那家伙不但少言寡语,而且为人阴恻恻的。

朱翊钧提醒徐德不要得意忘形,毕竟内厂是自己的内厂,不是徐家的内厂。现在徐家在内厂已经有三个人了,这已经是朱翊钧的底线了,如果再多,他就要出手了。

听了徐德的话,朱翊钧点了点头:“那就好,行了,你去下去吧!”

等到徐德离开,朱义军的神色就严肃了起来,原本自己还有侥幸心理,希望能够悄无声息的拿下勇士营和四卫,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朱翊钧也不担心,张居正这一年可消停不了,自己伸手的机会还是有的。

虽然如此,可是朱翊钧还是不想放过这一次的机会,想了想,朱翊钧转头对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说道:“去,把张鲸给朕找来!”说完就静静的等待着。

时间不长,张鲸就脚步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进来就恭敬的行礼。

“张府在调查你和俞大猷的关系!”朱翊钧也不迟疑,挥手让张鲸起身,直接就开口说道,随后就盯着张鲸,想看看他脸上什么表情。

张鲸脸上的愤怒一闪而逝,朱翊钧知道这里面有真的愤怒,也有表演的痕迹。

张鲸心里面是真的有些恼怒了,皇爷让自己做的事情,张鲸自然清楚。虽然自己再和张居正合作,可是提防要更多一些。张鲸也知道皇爷对张居正的抵触和忌惮,这一次的事情让他感觉被打了脸。

虽然皇爷的话很简单,可是摆明了就是告诉张鲸,张居正在查你。

作为盟友,这种调查就是蔑视,张鲸心里面能舒服就怪了。

张鲸其实一直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现在见朱翊钧似乎不反对自己做点什么,心里面顿时一动。身子微躬,张鲸恭敬的说道:“老奴明白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他不用说什么,张鲸自然会把这一次的事情办好。

这一次朱翊钧也想看一看张鲸的能力,虽然以前张鲸也办过很多事情,但是大多数都是按照自己的吩咐,或者被自己压着,这一次朱翊钧想看一看张鲸的能力。

万历朝最关键的一次斗争马上就要开始了,那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张居正夺情事件。

夺情事件之前的张居正与夺情事件之后的张居正,其实是两个人。夺情事件之后的张居正变的嚣张跋扈,变的权力欲望大涨,这里面虽然有新政的需要,也未尝没有私心作祟的成分。

朱翊钧压了自己五年,后的时候朱翊钧都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张居正给赶回家。

五年的压抑,朱翊钧心智成熟了不少,同时也积压了不少愤懑。自己身为皇帝,自己的权力没办法行使,想做点什么都要偷偷摸摸的,这种感觉让朱翊钧很不爽。

同时朱翊钧也庆幸自己弄死了冯保,不然自己这五年在皇宫里面该怎么过?

自己这样一个过了青春叛逆期的人,忍的都非常的辛苦,历史上的万历皇帝是如何过得,可想而知。朱翊钧现在能理解万历皇帝的做法和选择,他心中的愤恨和不满,估计都快憋出精神病了。

十年的谨小慎微,十年的战战兢兢,十年的委曲求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朱翊钧觉得他都会午夜吓哭。别说皇帝了,普通人也会爆发出来。

想到李太后递给万历皇帝《霍光传》的时候,万历皇帝是何等的愤恨!

于是万历皇帝下令抄家,并削尽其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张居正也险遭开棺鞭尸,家属或饿死或流放。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张居正在权力达到巅峰之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朱翊钧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他要用,那也是现在的张居正,而不是用那个“我非相,乃摄也”的张居正。

这一次朱翊钧决定不妥协,他要做一个试探,他不想像历史上的万历皇帝那样隐忍那样的五年。

朱翊钧用来试探张居正的就是张鲸,这也是处死冯保的好处,如果冯保还在,自己想这么干绝对不可能。李太后张居正冯保三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现在不但推倒了一座,自己还建立了一座山。

张居正必须要感觉到制约,自己这一次也必须要拿下这一次的军权。

出了皇宫,张鲸阴沉的脸上闪过一抹兴奋,他早就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了,可是没有皇爷的话,他不敢做。现在皇爷让自己做,张鲸自然就敢做了。

回到东厂,张鲸立刻将自己的心腹给找来了。

面对自己的心腹,张鲸脸上就没什么表情了,淡淡的吩咐道:“钱多,你去安排一些御史言官,让他们上折子弹劾张阁老,罪名就随便找几个。”

“赵诚,让人去造声势,把张阁老清账田地的事情宣扬起来。”

“李晟,带着咱们东厂的人抓几个人,找几个不大不小的官,一定要真的有罪,屁股底下不干净的。”张鲸直接说道:“该找谁,你应该知道吧?”

李晟点了点头:“厂公放心,咱们办这种事情,绝对没问题!”

见李晟把胸脯拍的梆梆响,张鲸点了点头,目光从几个人的脸上扫过,开口说道:“这一次的事情很重要,全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谁要是出了叉子,咱们东厂的规矩,你们都懂!”

做了东厂厂公好几年了,张鲸手段颇为严厉,积累的威信很是深重,听到他如此说话,几个人的脸上也都严肃了起来。

这一次的事情摆明了是针对张居正的,可是几个人谁都不敢问,他们不知道自己家的厂公为什么要和张阁老掰腕子,但是他们知道自己要是把事情搞砸了,那下场一定很惨。

“厂公放心,卑职等一定同心戮力,定不负厂公之命!”

第十四章 发声

自从嘉靖朝开始,大明的文官势力就很强大,从最开始的杨廷和到后面的严嵩,然后就是徐阶高拱,再到现在的张居正,文官的实力强劲。

东厂西厂这些太监耀武扬威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从成化年间的王植之后,很多人都感受不到那个时代太监的恐怖了。

万历五年,原本这是普通的一天清晨,可是当百官落座官衙,准备喝上一壶茶开始上班的时候,无数到身影冲出了东厂,冲向了各个衙门,震撼了无数人!

他们头戴褐色高尖帽,身穿皂衫,足蹬白鞋子,他们是东厂的差役,俗称东厂番子。

在这一刻人们才发现东厂居然有这么多的番子吗?

六部衙门,御史台,大理寺,各个衙门到处都有这些东厂番子的身影。虽然他们的态度并不跋扈,也不嚣张,而是乖乖的投贴拜见,可是依旧吓的人们乱跳。

内阁。

李晟态度恭敬的站在台阶下面,态度却很坚决,面无表情的说道:“两位阁老,咱们东厂有东厂的职责,内阁书吏陈连,内外勾结,盗取内阁文本,泄露消息,传递情报。”

“经东厂查证,证据确凿,我们东厂怀疑陈连勾结蒙古鞑子,为他们传递消息。”说道这里,李晟一抱拳,大声的说道:“还请两位大人让李晟出来,让卑职带回东厂。”

台阶上的张思维和吕调阳对视了一眼,脸上的愕然到现在都没消失。

东厂居然让人到内阁来了,这是多大的胆子,张鲸这是疯了不成?不过两个人也都人精,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冲着内阁首辅张居正来的。

显然张居正和张鲸那边出了问题,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面瞬间就有了底。

一边急忙让人去找张居正,一边自己两个人拦着李晟,在张居正来之前,人是绝对不能让李晟带走的。虽然两个人觉得李晟说的是真的,但是人也不能让他带走。

内阁书吏内外传递消息,这事一点都不新鲜,至于什么沟通蒙古鞑子,这就是扯淡了。

两个人虽然站在这里,可是心里面却没什么底气,他们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一次明显是大事情,颇有一股山雨来风满楼的架势。

张居正此时正在皇宫,他可是朱翊钧的老师,一大早就进皇宫给朱翊钧上课了。

虽然外面闹腾的欢实,可是张居正在给皇上上课,一般人不敢打扰啊!

内阁能抗住东厂的李晟,可是其他的衙门不敢扛,加上东厂其他衙门可没有那么客气,很多人直接就被抓到了东厂,一时间京城震动。

无数的官员汇聚到内阁,他们都是来找张居正做主的。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反对张居正的,还是支持张居正的,全都想要看张居正会怎么做。等到张居正回到内阁,这边还是在对峙着。

回来的路上,张居正就听人说了整件事情,听完之后,张居正面沉似水。

张居正的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想法,张鲸疯了吗?

张居正甚至都闹不明白,张鲸这么做是为什么,自己和张鲸最近没什么冲突,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张居正一边走一边琢磨。

进入内阁,张居正看着李晟,沉着脸说道:“滚!”

非常的不客气,可是李晟却不敢吭声,甚至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喏喏的站在一边。文官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愣,张居正之威以至如此?

“张阁老,看着不顺眼,咱家替你收拾他们一顿,现在的崽子们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随着一声轻笑,东厂的人分列两边,一个身穿红色蟒袍,手中拿着拂尘的中年太监款款的走了出来。笑着看着张居正:“咱家见过张阁老,见过诸位大臣!”

张居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没想到张鲸居然亲自来了,这是摆明了要和自己拼命了。

张鲸却知道自己不拼命不行,皇爷在后面看着自己,如果这一次的事情搞得不好,那自己就彻底完蛋。皇爷想提拔自己,现在或许不太可能,但是换了自己,绝对可能。

太后身边有张宏,虽然不是什么都听皇爷的,但是要听一多半,还有一个张诚,自己要是不听话,随时被拿下。

张鲸知道皇爷想让自己做什么,所以他直接就赤膊上阵,主人让狗咬人,你要是不敢上,那你就没用。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主人让你冲上去,那你就要冲上去。

对于这一点,张鲸看得清楚,想的明白,所以他今天异常的高调。

“不知道张公公到内阁来所谓何事?”张居正沉着脸看着张鲸,开口说道。

张鲸微微一笑:“张阁老何必明知故问,咱们东厂来这里抓人,咱家不来,这人怕是抓不回去。咱们东厂办点事也不容易,还请张阁老通融。”

虽然张鲸的话说的客气,可是话语里面的讽刺可是一点都不少。

张居正阴沉着脸,心里面琢磨着张鲸这是要做什么,电光火石之间,张居正想到了勇士营和四卫,难道张鲸如此做,是为了勇士营和四卫?

可是自己没说不答应他啊!

顺着这个思路,张居正想到了俞大猷的事情,难道自己让人去查俞大猷和张鲸的事情,这才让张鲸炸毛了?可是张鲸和俞大猷即便有什么关系,那也不至于啊!

在张居正看来,无论是张鲸想用俞大猷,还是俞大猷投靠了张鲸,那都不是什么大事情。

一时间张居正还是没理清头绪,即便如此,张居正今天也不可能让张鲸把人带走,直接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进宫请旨意,张公公请回吧!”

当着这么多的文官,张居正自然不会让张鲸把脸给踩下去。

张鲸微微一笑,他也没打算进去抢人,张居正是皇帝的老师,深的李太后信重,真的闹到不可收拾,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况且自己也不是为了扳倒张居正,自己是为了发声。

现在目的已经答道了,张鲸决定见好就收:“那就听张阁老的,不过咱家也提醒张阁老一句,别让人跑了,不然咱们都交代不下去!”

第十五章 无所不在的制衡

“这就不劳烦张公公操心了!”张居正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了。

张鲸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看了一眼李晟,笑着说道:“跟着咱家走吧!别站在这里碍眼,咱们这些人在这里可不着待见!”说完就带着东厂的人离开了。

回到内阁值班房,张居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张思维和吕调阳,沉声问道:“那个陈连是怎么回事?”

吕调阳和张思维都略微有些尴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吕调阳说道:“那个陈连只是咱们内阁里面很普通的一个书吏,说他勾结蒙古鞑子,那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略微点了点头,张居正当然知道没有,陈连又不是傻子,做这种事情那是要夷三族的。

再说了,蒙古鞑子都要被打趴下了,哪里还敢搅风搅雨。

只不过张居正也明白,东厂绝对不会诬陷陈连,尤其是当着自己的面。一戳就破的谎言说了反而会自取其辱,张鲸不可能这么不智。沉吟了片刻,张居正开口说道:“其他衙门的人怎么样?”

“被东厂的带走的有十几个,罪名东厂那边倒是说了,而且都是当众宣读的。”吕调阳直接说道:“张阁老,不如进宫一趟,如果让东厂这么闹腾,很麻烦啊!”

张居正看了一眼吕调阳,但是没有开口说话,自己进宫去做什么,告状吗?自己可丢不起那个脸。

不过这件事情想要弄也不简单,就算自己去告状,张鲸那边肯定也有理由,不说别的,那些人肯定不干净。递上去奏折弹劾张鲸,一来来得慢,二来奏折到了司礼监,效果估计也是一样的。

想了想,张居正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张宏。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张宏之所以比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的张鲸排位高,那是因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握着一项非常关键的权力,那就是盖印。

这个盖印可不普通的印,而是皇帝的玉玺。

一份奏折递上来,内阁票拟,说白就是针对奏折给出的办法。比如地方官上了受灾折子,内阁就要写上减免赋税,或者发放钱粮赈灾,这个处理意见就是票拟。

票拟到了司礼监,如果司礼监任何内阁的处理意见,那就由秉笔太监批红,意思可以这么办。

到了这里就要进行最关键的一步了,那就是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盖印,在这份票拟上盖了皇帝的玉玺,那就是明发的圣旨了,是大明朝最具权威的存在。

如果不经内阁,由皇上直接下的圣旨,那叫中旨,中旨将军太监不敢反抗,但是文官有的时候是敢拒绝的。因为中旨代表的是皇帝的意志,而不是整个朝廷的意志。

张居正之所以手握大权,那是因为凡是他递上的票拟,司礼监那边直接就盖印,不反驳,不删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居正的票拟就是圣旨了。

如果冯保在,冯保有掌印之权,还能同时约束东厂,只要和冯保搞好关系,张居正就万无一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秉笔太监之中排名最高的太监和司礼监掌印太监不是一个人。

原本这才是正确的配置,也是一种约束,纵观大明历史,以司礼监张印太监身份提督东厂的,也就只有冯保一个人。哪怕是权倾天下的魏忠贤,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

这也是高拱说冯保矫诏的原因,因为这种任命根本就不符合规矩。

魏忠贤时代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是王体乾,这就说明天启皇帝对司礼监的掌控并没有失控。

虽然魏忠贤做了很多嚣张跋扈的事情,但是从始至终,他的权力都来自皇帝,而不是其他的。到崇祯收拾魏忠贤的时候,魏忠贤也只能乖乖的引颈就戮。

大明朝的体制之中,制衡其实是无处不在的,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制衡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还有一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御马监,一个掌大印,一个掌握间谍,一个掌握军权。

三个人互不统属,但是却相互制衡,是非常完善的制度。

大太监王振刘瑾是司礼监张印太监,王植提督西厂,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从来没有身兼二职的人。一旦太监身兼两职,那就会立刻变得不可控。

一旦太监和内阁勾结,皇权绝对得到非常大的削弱。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冯保和张居正能都相处的很好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如果冯保不是一人身兼两职,绝对不会有万历朝太监和文官的和平相处。

东厂还有锦衣卫和他相互制衡,也在防止东厂做大。到了大清,这种制衡又进一步发展,那就是军机处的出现。不在以勋贵制衡文官,而是以军机处来制衡内阁,从而达到分制的目的。

外廷之中,文臣和勋贵武将相互制衡,在土木堡之变以前,这种制衡是可以的,虽然略有衰败,但是还是能行得通。可是土木堡之后,军方和勋贵一蹶不振,文官就做大了。

到了这个时候,皇上能依靠的也就剩下东厂和锦衣卫了。

比如现在,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的张鲸找麻烦了,张居正就头疼了。

哪怕是张宏帮着他,张宏也不可能去管东厂的事情,那是越权,乱伸手可是官场大忌。这个时候就需要皇上出面裁决了,这就是制衡的重要性了。

现在朱翊钧还说的不算,裁决的事情需要告到李太后那里,可是让张居正去找李太后告状,他还是有些拉不下脸了。再说了,他去告状,人家也会告他的状,他进宫始终没有太监方便啊!

说到底,外臣在宫内始终是弱势的。

文官的手段是上奏折弹劾,可是这么做,不但耗时长,而且效果不好,见效慢,这不是张居正想要的。如果能以雷霆万钧之势压下这件事情,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虽然张居正自己不能去,但是可以让张宏去,只不过怎么让张宏帮自己,张居正有些头疼。从远近亲疏来说,张鲸进宫的时候就拜在了张宏的门下,张鲸还要管张宏叫干爹。

从为人上来说,张宏这个太监很正直,张居正不是没想过拉拢他,不过一直是油盐不进。

第十六章 煌煌大明

对于张居正来说,他是皇帝的老师,而且还是顾命大臣,进宫自然是很容易的,太监里面可没有人能阻止他进宫。不过当天张居正就是没进宫,让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诧异不已。

一整天张居正都在内阁,像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整个京城官场都很安静,连上折子弹劾东厂和张鲸的都没有,大家都在等,都在看,所有人都想知道张居正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无论是拥护张居正的,还是反对张居正的,此时心中都很焦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张居正要是处理不好,权威被挑衅,或许就是张居正倒台的信号。

第二天,张居正一早上进宫去给皇帝上课,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整个京城官衙上午的办公效率最少降低七成。大家都在等着,等待着结果。

紫禁城,皇极殿。

朱翊钧站在大殿门口的栏杆后面,双手扶着栏杆,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广场。

皇极殿,紫禁城三大殿之一,也是三大殿之首,这里是皇帝举行盛大典礼的地方,也就是后世的太和殿。如皇帝登极即位、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此外每年万寿节、元旦、冬至三大节,皇帝在此接受文武官员的朝贺,并向王公大臣赐宴。

可以说这里是帝国的权力中心,是大明皇帝震撼寰宇之所。

朱翊钧轻抚栏杆,站在原地,极目远眺,看到的不是面前的广场,也不富丽堂皇的建筑,而是一代代的皇帝,一代代的天下,一条条的烽火,一个个的人物。

此时此刻,朱翊钧的脑海很纷乱,不断的闪过“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八十日带发效忠,十万人同心死义”“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这样的句子,身体也越来越热。

心中热血沸腾,朱翊钧大声的喊了起了,吓了身边的人一跳。

“华夏之土,泱泱中国

存天地兮千载

尽人世乎倥偬

及吾大明,日居月储

正礼仪于炎黄

存衣冠于汉唐

化天工于造物

开海波于万疆”

朱翊钧念的很大声,他很激动,可是念道这里,朱翊钧的声音却低了下来,几不可闻,开口说道:“山河难移,志存高洁。故国虽破,赤心汤汤。”

这是来自后世《明行赋》之中的一段句子,前世每看一次,朱翊钧就哭一下。

心中叹息感慨无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心中依旧有一团火再烧。此时此刻,朱翊钧身穿黄袍站在皇极殿,背后是大明的皇帝龙椅,面前是大明的万里江山,心中自然激荡热流,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终究不过和前世一样的下场,又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大明亡了,或许下一个王朝还是汉家江山!”

朱翊钧喃喃自语,最后大声的喊喝道:“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日月昭昭,唯吾大明!”

站在朱翊钧身后不远处的张鲸恭顺的垂着头,除了开始被震撼了一下,然后脸上就在没有了表情,神色丝毫不变,对于朱翊钧的话,仿若未闻,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虽然如此,可是张鲸的心里面却如翻江倒海一般,甚至心跳都快的不行了。

此时此刻,就在此时此刻,张鲸觉得自己洞悉了一下皇爷的想法,好像也明白皇爷要做什么了。通过皇爷刚刚的话,张鲸觉得皇爷这是要做大事,而且是要大明的中兴之主。

虽然不知道皇爷打算怎么做,可是肯定不是小动静。

张鲸激动之后就是兴奋,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身子颤抖起来,他现在也明白为什么皇爷要重用自己,要让自己去咬张居正,那是在看自己能不能用。

如果能用,自己肯定会得到更多的重用,张鲸庆幸自己的选择,下意识的把身子弯的更低了。

半晌,朱翊钧抬起头,回头看了一眼张鲸,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压抑的久了,如此大喊大叫一番,朱翊钧心里面如释重负,目光也变得坚毅了起来。虽然这样做不像一个成熟的皇帝,可是朱翊钧知道,皇帝也是人,也有压抑郁闷的时候。

自从穿越而来,自己面对的是大明,是汉家江山,整日里给自己的压力很大。

在加上宫里宫外勾心斗角,不断的权衡,不断的应付,五年下来,可以说身心俱疲。此时此刻,朱翊钧这些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心中如释重负,目光却变得更坚毅。

“等一下慈宁宫那边怕是要叫你了,咱们过去看一看!”朱翊钧的语气很轻,淡淡的说道。

张鲸一愣,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皇爷那张年轻的脸,以及灼灼的目光,张鲸连忙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皇爷似乎不一样了,虽然脸上的笑容依旧很温和。

可是张鲸就是觉得皇爷不一样了,张鲸觉得皇爷更威严了,虽然似乎更加的温和,但是却更加的威严了。

“是,皇爷!”张鲸连忙躬身道。

“对了,去把张诚给找来!”朱翊钧笑着说道,说完就迈步向前走去,步履轻快。

张鲸一愣,找张诚做什么?不过他也不敢问,虽然想不明白,还是连忙吩咐小太监去找张诚了。

朱翊钧却想的明白,如果事情发展向不可预测的方向,那自己必须保证手里面握着一支军队。卫宿皇宫的勇士营和四卫在手,自己心里面才有底。

虽然现在勇士营和四卫有多能打是一个悬念,但是在京城,应该算是一等一的战力了。

当然,事情滑向不可测的方向几率很小,可是朱翊钧却不想出现一点意外,哪怕是万分之一。自己必须要做成,这一次要把张鲸捧起来,同时要把勇士营和四卫拿过来。

慈宁宫那边,张居正和张宏的谈话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虽然张宏平日里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但是那是表象,他的消息依旧非常灵通,张鲸的动作他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张宏有些犹豫,自己究竟该站在那一边。

第十七章 和稀泥

张居正自然知道张宏的忧虑,从身份上来说,张宏是太监,与张鲸本就是一体。如果他背离了太监这个组织和张居正搅合在一起,那么即便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也做不久。

从远近亲疏上说,张宏是张鲸的干爹,张鲸入宫就是拜在他的门下的。

如果这个时候他不帮张鲸,那可就被人诟病了,尤其是被太监诟病,因为这就等同于背叛太监的潜规则了。放在后世也一样,领导不照着小弟,那小弟肯定不和你干了。

只不过从个人意愿上来说,他是想帮着张居正的,在张宏看来,大明有张居正这样的内阁大臣不容易啊!

主少国疑,张居正能够稳住大明的江山,能够尽心尽力的为国,这样的人值得他保护。

张居正自然明白张宏的想法,于是笑着说道:“这一次的事情,闹腾的这么大,太后应该知道了。”

张宏一愣,随后点了点头,他明白张居正的意思,也知道张居正的想法,张居正只是想让自己去告诉太后而已。甚至不是自己亲自去都没关系,只有要让太后知道就行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闹这么大,他的确应该告诉太后,于是便笑着说道:“张大人言之有理!”

张居正对着张宏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他准备回内阁了。心里面虽然知道太后等一下还是会叫,可是张居正还是选择回内阁,等一下叫的时候再来。

果然,没过多久慈宁宫就派人来叫了,张居正再一次站起身子向慈宁宫而去。

这个消息也随之在内阁扩散开来,而后在整个京城的官员之中扩散开来。

慈宁宫外,朱翊钧淡然的站在原地,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人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的张鲸,另外一个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御马监的张诚。

“你们知道朕为什么喜欢唐朝的这种横刀吗?”朱翊钧手中把玩着一把横刀,笑着说道。

这把刀是朱翊钧让工匠特意打造的,算是一把短刀,只有小臂长短,刀身狭直,刀尖锋利。自从打造完成之后,朱翊钧就非常的喜欢,很少离身。

“因为真喜欢他的直,这是唐代军队的佩刀,一往无前,宁折不弯。”

朱翊钧没等两个人说话,自己先开口了,随后朱翊钧转过头,笑着看着张诚说道:“今天朕把这把刀送给你,同时也把这句话送给你,一往无前,宁折不弯!”

张诚一愣,他没想到朱翊钧会把这把刀送给自己,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朕对你寄予厚望,御马监以后有大用的,好好干!”说完朱翊钧拍了拍张诚的肩膀,笑着将刀放在了张诚举过头顶的短刀,然后随口道:“起来吧!”

“老奴谨记皇爷教诲!”恭敬的趴在地上磕头三个头,张诚这才双手托着那把刀站起来。

看着慈宁宫里面出来的宫女,朱翊钧微微一笑:“来叫你了,进去吧!”这话朱翊钧是对张鲸说的,不过当先迈步的确实朱翊钧,如果不进去,他也不会来了。

朱翊钧进去的时候,张居正已经来了,见到朱翊钧来了,张居正明显一愣。朱翊钧则是淡然一笑,走到张居正的身边,恭敬的说道:“张师傅!”

张居正连忙躬身道:“陛下!”

见礼之后,朱翊钧这才转过身微笑着对坐在中央的李太后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李太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又看了一眼恭顺的站在自己儿子身后的张鲸,李太后心里面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几年儿子懂事乖巧,孝顺守礼。

平日里从不胡乱非为,也不饮酒,也不宠幸宫女,绝对是严于律己。

李太后虽然书读的不多,可是也知道做到这样不容易,他毕竟有一个皇帝丈夫,自然知道皇家子弟是什么德行。对自己的儿子很满意,同时也很欣慰。

日后到了下面,自己可以去见先皇,也可以去见大明的历代先帝。

此时此刻,看着丰神如玉的儿子,看着他下巴上不长的胡须,李太后恍然,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半晌,李太后才略带感慨的说道:“皇儿长大了!”

这话一出,朱翊钧没什么反应,张居正却是身子一震。

张居正这么久了,最怕人提起的就是这件事情了,皇帝长大了!这话从李太后的心里面说出来,张居正怎么可能不在意。只不过见李太后没什么下文,只是慨叹一句,心里面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当张居正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朱翊钧,心就是一沉,尤其是看到站在朱翊钧身后的张诚和张鲸之后。

“张鲸,听说你最近抓了不少人?”李太后看了一眼张鲸,开口说道。

没等张鲸说话,朱翊钧先开口说道:“母后,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东厂查到一些不法的官员,为了保密,一直也没对外说出去。”

“原本是打算等请示过张师傅在抓人的,不过昨天突然查到内阁书吏陈连走漏内阁消息,有私通蒙古鞑子的可能。张鲸报给朕之后,朕就让张鲸去抓人了。”

朱翊钧这话说完,大殿里面鸦雀无声,甚至落针可闻。

李太后一愣,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李太后点了点头,半晌才说道:“原来是这样,人抓了,那就要审问,把人交给大理寺吧!

把人交给大理寺?

朱翊钧一愣,李太后这一手很漂亮,人交给大理寺,那还不是张居正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过朱翊钧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张居正。

这件事情最终如何处理,还是要看张居正的态度。

如果张居正揪着张鲸不放,那朱翊钧就不能把人交给大理寺,如果张居正默认了这个和稀泥的做法,朱翊钧就会把人交给张居正。虽然看起来是平局,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如果张居正接下了这个和稀泥的做法,那他就是吃亏了。

毕竟人是东厂抓的,最终还是要处置,只是处置轻重的问题让张居正做决定了。张鲸没受到处罚,加起来就是张居正的权威被挑衅了。

第十八章 态度

朱翊钧其实挺想看看张居正会怎么选择的,毕竟这是李太后给出的主意,如果不同意,或者不依不饶,那李太后的面上也就不好看了。

“臣回去让大理寺去提人,至于这次的案子,臣觉得还是让三司会审吧!”

“一来公平公正,二来也不容易出现疏漏,如果张公公愿意,东厂的人也可以来。”张居正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张鲸,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朱翊钧淡淡一笑,这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稍稍想想朱翊钧就明白了。

当年的王大臣案,张居正就是利用三司会审给冯保挖了一个坑,现在张居正故技重施,显然是准备给张鲸也挖一个坑。招式不怕老,管用就好。

朱翊钧没有回头,他也想看看张鲸准备怎么做。

光会咬人不行,还要有脑子,蠢货会办坏事。

张鲸笑了笑说道:“张阁老乃是皇爷的师傅,朝堂上下谁不知道张阁老为人严谨公正,从不徇私舞弊,咱家自然是信得过张阁老的。咱家相信这件事情交给张阁老,张阁老一定会让太后和皇上满意的。”

“咱们东厂就不掺和了,交给三司会审也好,东厂可以做点其他的事情。”

张鲸的话意思很明显,他是摆明了不会往里面跳,傻子才会和张居正在一件事情纠缠起来没完没了。同时还拿话激了张居正,事情办漂亮点,咱家可盯着你呢!

关键还不是这些,而是张鲸的最后一句话,如果前面的话是威慑,你后面的话就是威胁了。

东厂做点其他的事情,做什么?还不是接着查。反正东厂闲着没事,我就盯着你们查,看看是我们东厂能查到的人多,还是你张居正能管的人多。

听着张鲸的话,张居正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阴晴不定的盯着张鲸。

“既然这样,那就散了吧!”李太后见两个人达成了协议,便摆了摆手说道,等到其他人都出去,李太后摆手示意宫女太监也出去:“你们也出去吧!”

等到大殿里面只剩下自己和朱翊钧之后,李太后捻动念珠的手指直接停了下来。

抬起头看着朱翊钧,李太后声音低沉柔和的说道:“你想做什么?想赶你的张师傅回家?还是想让张鲸抓了你的张师傅下锦衣卫昭狱?”

作为皇宫之中的太后,这件事情李太后都没怀疑,直接锁定了朱翊钧。

没等朱翊钧说话,李太后接着说道:“还是说你想亲政了?”

对于李太后看出这是自己的想法,朱翊钧一点都不意外,怕是张居正也看出来了。这也是朱翊钧的目的之一,朱翊钧现在十五岁,成年了,无论想怎么淡化这件事情都没有,皇帝成年就是成年了!

无论是朝廷内外,还是宫廷内外,没有人能够忽略这件事情。

新政马上就要开端了,朱翊钧绝对会让张居正如历史上所做所为那般,真的那么做了,等到自己亲政了,说不定也要清算张居正。只要那样,自己才能拿回权力。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或者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无论前任做的多好,或者遗留下来的人多么有才能,新官上任之后,一样需要提拔自己的心腹。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张居正真的做到相权力压皇权,不清算他是绝对不行的,不清算他,新皇帝坐不稳脚跟。嘉庆杀和珅,除了和珅的钱,未尝没有这个关系在里面,想要收权,清算张居正才是最快捷的办法。

朱翊钧不想这样做,为此他要试探,如果这一次的试探失败了,朱翊钧就会借着即将发生的夺情事件,直接把张居正给弄回家。虽然可能会中断新政,但是朱翊钧在所不惜。

两害相较取其轻,真的让张居正做到前世的那种地步,那就真的不可调和了。

他的改革,他的抱负,自己可以全力支持,甚至他想名垂青史,自己都能给他,可是有些东西是不能给的。一旦你给出去了,想在拿回来就不容易了。

抬头看着李太后,朱翊钧笑了笑,淡淡的说道:“那母后觉得儿臣应该怎么做?”

李太后一愣,他没想到朱翊钧不但没有辩解,而且还坦然的承认了,盯着朱翊钧看了半晌,李太后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大明的江山一直都是张师傅在支撑着。”

“你还年轻,三十岁之后再亲政也来得及!”

朱翊钧看着李太后,这位李太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他明白李太后的意思,笑着说道:“等张师傅死了?”

这话说的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只不过朱翊钧的脸上带着一抹淡笑,语气也异常的温和:“母后,江山是大明的,天下是老朱家的,如果老朱家的人不能做主,那这江山就不再是大明的江山,这天下也不在是老朱家的天下!”

“张师傅居功至伟,说他有诸葛武侯一般的功劳也不为过,可是有些事情不能过界。”

“君是君,臣是臣,朕想张师傅做诸葛武侯,而不是做曹操!”

李太后盯着朱翊钧,脸色阴沉,长舒了一口气,声音低沉的开口说道:“真没想到,我的皇儿真的是长大了,那母后想问问,你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拿回一些东西,一些属于皇帝的东西,仅此而已!”朱翊钧笑着说道:“母后放心,朕不会对张师傅如何的,这件事情和张师傅没关系。”

“只不过他是文官之首,是首辅,而朕是皇帝,大明的天子。”

李太后听着朱翊钧的话,听到他说不会对张居正如何,心理略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面却依旧没底。一时之间,李太后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陌生了。

有一种儿子长大的黯然,又有一种担心,生怕儿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记住,你张师傅对大明尽心尽力的,你不能对不起你张师傅!”李太后看着朱翊钧,开口说道,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态度也很坚决。

朱翊钧慨叹,自己真的要动张居正,或者有亲政的想法,那就要做好母子反目的准备。

第十九章 准备

出了慈宁宫,张鲸和张诚都小心翼翼的跟在朱翊钧的身后,两个人都很震撼,尤其是张诚。张鲸亲身经历过,多少都有些预料,可是张诚可是稀里糊涂被拉来的。

虽然两个人没有听到朱翊钧和李太后的对话,依旧把两个人吓的够呛。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两条裂痕在无声无息中产生了,一条是张居正和张鲸之间的,他们的合作算是崩掉了。以后就算是能合作,估计也要以提防为主了。

另外一条就是朱翊钧和李太后之间的,作为皇帝和太后,这一对亲生母子之间也闹了不愉快。

虽然不至于继续闹下去,但是这一次也算是在各自的心里面扎了一根刺。朱翊钧知道了李太后的态度,同时也向李太后表明自己的态度。

与李太后闹翻,暂时不会,朱翊钧还没想着现在动张居正。

转头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笑着说道:“让你的人去张府,与上次一样,继续谈御马监的事情。让张居正安排俞大猷进入御马监,今天就去。”

张鲸一愣,这个时候去?刚刚闹翻,自己还在里面威胁张居正,现在去他能答应吗?

朱翊钧一笑,没有和张鲸解释什么,他也用不着和张鲸解释。到了现在,其实才是朱翊钧对张居正真正的试探。现在他站到了台前来,张居正自然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张鲸还去,其实就是告诉张居正,这是朱翊钧想要掌握御马监。

如果张居正答应,那就说明他对自己这个皇帝还心怀畏惧,以后也会照顾自己这个皇帝的情绪。同时张居正也不会再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天子,不会恣意妄为。

张居正答应了,朱翊钧依旧会高调支持张居正的改革,甚至会处罚张鲸,帮着张居正把脸面转回来。对外依旧要营造出张居正权倾朝野的样子,而且权势深重,东厂也惹不起。

如果张居正不答应,朱翊钧就要考虑让张居正提前回家了,敢于和皇帝对着干的臣子不少,可是敢于向着卫宿皇宫禁军伸手的大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老奴遵旨!”张鲸连忙答应了一声,恭敬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张诚,开口问道:“朕可以相信你吗?”

“老奴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张诚连忙跪倒在地上,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你这几天就去御马监,帮朕看着勇士营和四卫营,朕如果要用他们,到时候朕希望是如臂使指,不希望到处都是疏漏。”

“朕知道你热心武事,朕会给你机会的!”

“谢皇爷!”张诚磕完头,恭敬的站起了身子。

朱翊钧一摆手,开口说道:“行了,你们两个去吧!”说完朱翊钧也不再理会两个人,自己迈着步子回到了乾清宫,这里徐德已经等在这里了。

见徐德要见礼,朱翊钧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来了一会儿了?”

“刚到!”徐德连忙笑着说道,宫里面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可是张居正今天进宫,外面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徐德可是管着内厂的,他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朱翊钧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内厂的人手派出去了?”

“回皇爷,全都派出去了,京城的各个衙门,安排在都督府和三大营的人也都调动了起来。”徐德连忙说道:“勇士营和四卫营那边的人也都安排妥当了。”

“朕派了张诚去死御马监,让他盯着勇士营和四卫营的人!”朱翊钧淡淡的开口说道。

徐德连忙接口道:“奴婢已经在俞大猷将军身边安排了人,如果张公公那边出了纰漏,奴婢这边立马能够接手四卫营和勇士营,同时请俞大猷将军主持四卫营和勇士营。”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他之前安排徐德做的。

无论是张诚还是张鲸,朱翊钧都没有那么相信,尤其是张诚。这一次也算是对张诚的试探,况且这么大的事情,寄托于对一个人的信任上,朱翊钧不可能那么做。

大清的光绪皇帝寄希望于袁世凯,结果呢?朱翊钧可不想步光绪皇帝的后尘。

或许李太后不如慈禧老佛爷,可是大明可是还有一位内阁首辅,皇帝老师张居正。虽然他们未见得做什么,可是朱翊钧却以最坏的结果做准备。

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朱翊钧不想,也不敢那么做。

这也就是冯保死了,不然朱翊钧也就只能装孙子了。老老实实的等到张居正死,就像前世的万历皇帝一样。揉了揉自己的手指,朱翊钧笑着说道:“好好干!”

“奴婢定不负皇爷所托!”徐德跪倒在地上,表忠心道。

内阁。

张居正回到内阁之后早就恢复如常了,笑着把结果通报给了内阁的其他两位内阁大学士,很快消息就传开了。大家赞叹首辅张居正依旧强势的同时,也有人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夕阳西下,张居正办完功,与其他笑着打过招呼之后,这才像往常一样回了府邸。

回到了张府,张居正神情顿时露出了倦色,想到今天笑吟吟坐在自己对面的学生,张居正的心里面就蒙上了一层阴霾。叹了一口气,张居正心里面滋味很复杂。

那个乖巧懂事的学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坐在那里的皇帝。

张居正也是在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教导的不是寻常家的孩子,而是皇帝。同时张居正还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皇帝学生长大了。

“老爷!”游七从外面进来,将手里面端着餐盘放在桌子上:“吃点东西吧!”

张居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游七问道:“今天府上有人过来吗?”

“有人来,和往常一样!”游七知道自己家的老爷要问什么,点了点头说道。一边伺候着张居正吃饭,游七一边说道:“张公公那边派了人过来了。”

张居正一愣,张鲸派人来了,他的脑海中再一次闪过了自己皇帝学生的笑脸,略微有些愣神。半晌之后,张居正才开口问道:“说了什么事情?”

第二十章 核心利益

“还是勇士营和四卫营的事情!”游七不知道宫里面的事情,说起来多少有些气愤,张鲸这是在炫耀,或者是向自己家的老爷示威?游七心里面自然对张鲸没了好感。

张居正自然听出了游七口气里面的意思,伸手轻敲着桌面,苦笑着说道:“张鲸也是身不由己啊!”

游七顿时一愣,张鲸也是身不由已,这话从何说起啊?

张居正没有在继续说起这件事情,他也大概能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了,自己的皇帝学生想要要回勇士营和四卫了。挑选了俞大猷做掌营官,显然也是费了苦心的。

此时此刻,张居正也意识到自己的学生长大了,他想要伸手拿回一些东西了。

只不过张居正没想到自己的学生做的如此果决,这边刚去着手查俞大猷,那边就直接暴漏了出来。

现在难题就摆在张居正的面前,自己究竟是要想继续紧紧的攥着,还是适时地放手,只是沉吟了片刻,张居正就笑了,直接对游七说道:“告诉张鲸,说我答应了。”

勇士营和四卫营,原本就是宫中禁军,让谁进谁出,那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张居正没选择硬碰。

吃完饭,张居正站在书房的门口,脸上露出一抹倦色,同时心里面也有些忐忑。

张居正知道自己以后自己的路怕是不好走了,自己想要做的改革,那是需要更多更大的权力的。如果自己的皇帝学生真的想收权,自己能继续做这些事情吗?

现在奏折都是自己代为批复,这个权力自己的皇帝学生会不会想拿回去?

在大明朝,无论是能掌握这个权力,那就自然能够权倾朝野。魏忠贤等太监就是如此,只不过他们是皇帝允许他们代为批复,可是张居正不一样。

张居正的代为批复是他自己抓到手里面的,皇帝还小,这权力落到了张居正的手里。

现在皇帝长大了,如果想要拿回亲自批复奏折的权力,那必然要从张居正的手里面拿回去。一旦失去了代为批复的权力,张居正自然没了现在的威势。

要知道代为批复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是那是代行皇权,批复之后的东西那就是圣旨!

任何一个皇帝也不想让人代行皇权,尤其是强迫性的,让太监去做,那是皇帝躲在后面,我想说的算的时候,那我就能说的算,太监翻不起浪花来。

可是张居正不一样,代为批复的权力握在他的手里,那与太监可不一样,太监是皇帝的家奴,张居正是文臣之首,那是内阁首辅大学士。

眺望着皇宫的方向,张居正很想看看自己的皇帝学生到底会怎么做。

朱翊钧在第二天就收到了消息,张居正那边答应了,朱翊钧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对张鲸说道:“让人去办吧!”

无论是人还是国家,他都有核心利益重要利益和一般利益。

皇宫的卫宿禁军是朱翊钧的核心利益,也是他“以禁军为跳板进入三大营”这一目标的关键一步,所以是朱翊钧必须要捍卫的利益,为此不惜和张居正李太后翻脸。

事实上历史上万历皇帝和张居正并没有闹过,或者说压根闹不起来,李太后会站在哪一边,是一个未知数。不过朱翊钧猜测过,真到了翻脸的时候,估计李太后站在万历皇帝这边的可能性接近十成。

这一点从张居正死后她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儿子终究是儿子。

只不过张居正活着的时候,李太后对张居正颇有“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感觉。在隆庆死后,孤儿寡母的时候,张居正通过教育万历皇帝,稳定朝局,送走高拱,给李太后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等到一切稳定下来了,李太后便对张居正予以支持。

只不过这一世冯保死得早,没了他在一边鼓动,李太后对张居正依旧很支持,但是却对政治没了前世的兴趣。整日里在后宫吃斋念佛,偶尔招呼武清伯府邸的人进宫,除了有些寂寞,其他都还不错。

朱翊钧也看明白了,只要自己现在不弄张居正回家,或者弄死张居正,李太后不会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显然李太后对张居正是心怀感激的,只不过这种感激会持续多久就没数了。况且从另外一个方面考虑,李太后之所以支持张居正改革朝政,说到底还是为了保住儿子万历的皇位和朱家江山。

一旦万历坐稳了皇位,王朝度过了难关,对于曾经为王朝效力的臣子命运,自然就会抛之脑后。况且对于她来说,关注的可能只是皇家贵族的利益,根本没有恩义可言。

现在还愿意保着张居正,未尝没有觉得他们母子和大明还需要张居正,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太常见了。

无论是出于感激,还是出于为了大明江山考虑的原因,李太后现在都不会允许朱翊钧去动张居正。

事实上朱翊钧也没想着去动张居正,他现在想要拿回的只是四卫营和勇士营,同时告诉张居正,自己成年了,自己是皇帝,不要在拿自己当小孩子。

要知道自从自己登基之后,万历年间最强烈的一次政治风暴就要来了,自己要决定好站在哪一边。

俞大猷悄无声息的去了御马监,这件事情虽然低调,可是知道的人还是不少,只不过没引起什么官场的注意。毕竟比起俞大猷的事情,另外一件事情更引人关注。

那就是关于清账田地和实行一条鞭法的事情,皇帝准许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的奏请。

以福建为试点,在整个福建展开清账田地和一条鞭法。

这件事情瞬间扩散到了整个京城,舆论大哗,张居正和张鲸的斗争都上不了台面了。大家都知道,一旦开始试点,最多一两年,那是肯定要推广全国的。

奏折向雪片一样飞向了宫里面,其中有一份奏折最引人注目,不是因为它弹劾张居正,而是因为上这份奏折的人是张居正的学生,辽东巡按御史刘台。

第二十一章 夺威福

大明朝一直存在着反张的暗流,当然,无论谁在首辅的位置上,这种反对的暗流都会有,而且不会断。混官场的官员,哪一个不想做首辅。

首辅大学士作为文官的终极目标,自然是每一个人都盯着。

刷声望的,居心叵测的,想干掉对方自己上位的,这种事情层出不穷。上层稍稍有一点变化,这种暗流就会酝酿起来,然后朝着上面涌去。

张居正内阁首辅大学士一做就是五年,而且地位稳固,看这个架势一时半会是下不去了。

加上张居正要推的改革,倒张风潮自然不可抑制的掀了起来。只不过谁也没想到在这股倒张风潮之中开出第一枪的,不是别人,而是张居正的学生。

在文官的团体里面,有几种利益牵绊是十分稳固的,乡党、同年和师生,乡党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是同乡,甚至是一起读书的人,大家都是老乡,出去之后抱团自然就成了正常的事情。

同年,这就相当于后世的同学,这种关系自然非常亲近,走上官场自然也要抱团的。

最后一种就是师生,所谓天地君亲师,老师的地位自然就高了,加上这么多年的经营,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自然越发稳固。在官场上,老师罩着学生,学生捧着老师,也是应有之意。

后世的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之中不还有汉大帮,何况能够光明正大经营的大明朝。

张居正虽然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可是也不能把官做成孤家寡人,做官又不是当皇帝。张居正党羽自然也是这三种人,乡党同年有的时候不一定靠得住,但是学生却靠得住。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什么理由,学生背叛老师,那绝对是要被主流言论厌弃的,没人希望自己信任的学生背叛自己,这种榜样不能树立。

朱翊钧放下手中的折子,这份折子就是刘台上的,写的很不错,弹劾的内容也恰到好处,里面用的一个词语,让朱翊钧印象深刻,那就是“居正擅作威福以自专”,这句话在朱翊钧看来,真的是颇具讽刺意味。

当初高拱被贬斥回家,罪名就是“夺威福以自专”,现在被拿来直接用到了张居正的身上。

这份奏折写的不错,先从祖宗礼法说起,朱翊钧再次翻开奏折,从头看了起来。

“高皇帝鉴前代之失,不设丞相,事归部院,势不相摄,而职易称。”

“文皇帝始置内阁,参预机务。其时官阶未峻,无专肆之萌。二百年来,即有擅作威福者,尚惴惴然避宰相之名而不敢居,以祖宗之法在也。乃大学士张居正偃然以相自处,自高拱被逐,擅威福者三四年矣。”

“谏官因事论及,必曰:“吾守祖宗法。”臣请即以祖宗法正之。”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嘴巴大惹麻烦,高拱喊了一句“十岁天子,何以治天下!”,一句话被冯保抓住了小辫子,直接给送回了家。张居正虽然还没有说出那一句“吾非相,乃摄也!”,可是已经有这个苗头了。

再说了,咱们做事低调一点不好吗?张居正的张扬也惹了不少麻烦,展示权力,换一种办法不好吗?

那三十二台的轿子,越制就不说了,你这么高调,不是为官之道啊!儒家不是讲究中庸吗?不是说出头的椽子先烂,你这么高调,太容易被人抓小辫子了。

刘台奏折里面就提到了这个问题,直言张居正以相自居,夺威福以自专,和高拱的罪名一样啊!

“在朝臣工,莫不愤叹,而无敢为陛下明言者,积威之劫也。”

“臣举进士,居正为总裁。臣任部曹,居正荐改御史。臣受居正恩亦厚矣,而今敢讼言攻之者,君臣谊重,则私恩有不得而顾也。愿陛下察臣愚悃,抑损相权,毋俾偾事误国,臣死且不朽。”

看到最后,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从背后插的这一刀可是有点狠啊!

自从张居正掌权之后,抓权力自然就是主旋律,都察院这样的监察机构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几年往里面塞了不少你自己的人,看的出来,这个刘台就是其中之一。

张居正是刘台的座师,对他应该也很看重,不然也不会把他塞到都察院去做御使。

只不过张居正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寄予厚望,并且无比看中的学生,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插自己一刀,而且还插的这么准,插的这么狠。

张居正现在和张鲸闹翻了,皇帝也成年了,这个时候给张居正扣上这个帽子,这是要张居正完蛋的节奏。

后面这段话点明了自己和张居正的关系,显得自己正大光明,一心为国,可是这种事情你不说,别人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没什么可信度。

朱翊钧敲打着桌面,面无表情的将奏折放下,淡然的说道:“这是嫌热闹不够大啊!”

刘台完了,这是朱翊钧看到这份奏折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只要张居正不倒,刘台的下场就肯定很惨。被自己的学生插了一刀,还这么狠,张居正要不下狠手,根本没办法震慑其他的党羽和敌对人士。

自己如果想要保住张居正,刘台肯定要下重手的,而且就算是自己不下重手,张居正也不会放过他。

难道他以为自己能够等到自己亲政?

在大明朝,文官嘶吼呐喊刷声望熬日子的人和事太多了,在新皇登基之前为新皇说话,那就是从龙之功,比如自己老爹的那个时候。现在恐怕有无数人也打着这样的想法,自己成年了。

如果一时无法赶走张居正,自己被贬斥了也没关系,等到新皇登基,自然就能想起我来,到时候自然就飞黄腾达了。通过这样方法上位的人太多了,这也算是大明官场的一个特殊文化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身后的张鲸,开口说道:“让司礼监拟旨,你走一趟张府。”

“武清伯最近送到宫里一面等身镜,你带着送到张府去,就说是朕赏赐的。在挑选一些张师傅爱吃的吃食,让人给张师傅送去,朕听说张师傅这几天胃口不怎么好。”

第二十二章 乞恩疏

“是,皇爷,老奴这就去办!”张鲸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朱翊钧看得是什么奏折,这份奏折是司礼监递上去的,在这之前他就先看过了。

看到奏折弹劾张居正擅权,张鲸心里面都是一颤。

大家其实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张鲸也以为皇爷这一次要亲政,要处置张居正,可是现在一听到朱翊钧的这些吩咐,张鲸就知道恐怕是不可能了。

送这些东西不算什么,皇宫每年给张居正的赏赐可不少,虽然张居正宽于待己,严于律人,自己享受在前,但是对朱翊钧则严加管教。甚至多次向万历提出“节用爱民”,“以保国本”,不仅不让皇帝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禁止重修慈庆、慈宁二宫及武英殿),就连过节时皇宫里的焰火、花灯费用也停了。

但是宫里面对张居正依旧非常的尊重,每年的年节的赏赐一次都不少,在这个时候又送这些东西,明显是对张居正的支持。张鲸也不傻,自然能看得出来。

作为太监,张鲸期待着皇爷亲政,可是张鲸又不知道皇爷为什么这么容忍张居正。

朱翊钧自然用不着和张鲸解释,理解了你要做,不理解你也要做,这件事情让张鲸去做,那就摆明了是用张鲸去给张居正长脸,别人去都不合适。

至于张鲸会不会理解朱翊钧的意思,朱翊钧还是很有信心的。

大明朝的官场上秘密很少,基本上就像一个漏勺一样,消息想瞒住是不可能的了。刘台的奏折很快就震撼了整个京师,这可真的是很多人都没想到。

有的人兴奋不已,有的人叹气摇头,有的人则是破口大骂。

张居正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在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堆碎片,那是张居正刚刚摔碎的茶杯。这一次张居正是真的没想到,他想到会有人弹劾自己,但是没想到是自己的学生,更没想到是刘台。

对于刘台,张居正还算是看中,如果干得好,将来未必没有接掌都察院的可能。

现在这么一弄,刘台的仕途算是完了,没人会用一个背叛老师的人,可是张居正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自己该怎么做!还政归家,张居正不甘心。

他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想要在首辅的位置上做出成绩,不想庸庸碌碌的就下去。

将归正回家这样的想法扫出去,张居正叹了一口气,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游七说道:“研磨,我要写一份请罪折子!”

作为内阁首辅,被自己的学生弹劾擅权,张居正无论如何都要上一份请罪折子的,这是应有之意。只是还没等张居正开始写,外面就传来了下人的禀告,司礼监秉笔奉旨提督东厂办事太监张鲸来了,而且是来传旨的。

虽然张居正久经沙场,可是这个时候听到圣旨,还是不由的心一沉。张居正不禁想到了高拱,难道自己也要和高拱一样,就这样黯然收场了?

虽然如此,可是张居正还是整了整衣冠,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张鲸双手揣在袖子里面,笑眯眯的看着张居正从里面走出来:“张阁老,咱家奉了皇爷的圣旨来传旨,张阁老,接旨吧!”说完笑着从后面小太监捧着的盘子里面拿过了圣旨。

这是司礼监拟定,直接加盖了司礼监玉玺的圣旨,没有经过内阁,所以算是中旨。

历史上万历皇帝很窝囊,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连中旨都下不了,因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冯保,玉玺掌握在李太后那里,如果李太后不同意,玉玺就盖不到圣旨上面,哪怕是万历皇帝亲笔。

没了玉玺,那圣旨就不是圣旨,只是皇帝亲笔写的一幅字。

张居正权力大,那就是因为他拉拢了冯保,还有李太后的支持,他能让冯保盖玉玺。哪怕是他写的条子,盖上了玉玺,那也是圣旨。

现在虽然好一些了,可是朱翊钧如果要下废掉张居正的圣旨,依旧需要盖玉玺,可是李太后绝对不会同意张宏盖这样的玉玺。至于张宏会不会站在朱翊钧这边,朱翊钧心里面没有底气。

甚至对于张诚和张鲸,朱翊钧心里面都没底气,到了那个时候,谁站在哪一边,说不好。

朱翊钧想要下罢免张居正的圣旨,那就要先拿回玉玺,最好是司礼监张印的位置。如果不这样做,那就要通过暴力手段了。

此时此刻张居正却没有想这些事情,他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达到写个条子就能当圣旨的程度。张宏虽然不站朱翊钧那边,也不站张居正这边。

如果把张居正朱翊钧和李太后分成三极,在张宏那里排名第一的是李太后,然后是为了朱翊钧,最后才是张居正。只不过张宏心怀大明,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和态度。

毕竟历史上这位张宏可是绝食而死的,原因就是因为朱翊钧对张居正的清算。

张居正躬着身子,开口说道:“臣张居正接旨!”

张鲸点了点头,展开圣旨开始念了起来,开头自然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面就是一顿夸,公忠体国,尽心尽力,扶幼主于危难,解天下于困顿,反正好话说了不少。

在后面就是赏赐了,把礼物念完之后,张鲸大声的说道:“钦此!”

圣旨选读完毕之后,张鲸把圣旨交给了张居正,然后笑着说道:“张阁老公忠体国,皇爷是知道的,这些吃食都是皇爷亲自挑选的,可是皇爷对张阁老的关爱。”

张居正连忙笑着说道:“皇上厚恩,居正惭愧!”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公公,请里面用茶。”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向里面走,哪里像是仇人,反而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起谈笑风生。

虽然朱翊钧让张鲸去传旨了,效果也有一些,但是并不太好。不少人继续上奏折弹劾,一时间声势浩大。张居正依旧上了请罪折子,然后就在家里面闭门等待处置了。

在弹劾的三天之后,张居正又上了乞恩疏,说白了就是请罪辞官折子。让人如此误会,张居正觉得没脸在做内阁首辅了。

第二十三章 衬托

紫禁城,文华殿。

文华殿在紫禁城里面名气还是很大的,虽然不及三大殿和皇帝寝宫乾清宫,但是文华殿是皇上的书房。在万历年代,这里是张居正教导万历皇帝读书的地方。

朱翊钧此时手里拿着两份奏折,不时的敲打一下,背着手站在一连片的屏风面前。

这座屏风有十二面,上面没有花鸟鱼虫,也没有镂空雕刻,而是每一面上面都贴着不少浮纸,有些像后世的便利贴。只不过这些便利贴不是便利贴女孩贴的,而是张居正让人贴的。

一方面是为了给朱翊钧看得,另外一方面是为了震慑。

这十二面屏风上,贴着大明朝大大小小官员的资料,他们担任的官职,已经他们的政绩。说白了,这就是一份大明朝官员简单的档案。

这上面的浮纸十天一换,每一次都有不少被摘下来。

自从考成法推行之后,这十二面屏风就摆放在这里,张居正每惩处一名官员,便从这里摘下一张浮纸。自考成法实行到现在,从这上面被拿下去的贴纸五千八百多张。

每一张纸都代表着一位九品以上的官员,也就是说张居正已经开革了不符合考成法的官员五千八百多人。

将身后的奏折拿在手里面,朱翊钧随手递给身边的小太监,这两份奏折一份是张居正的辞官折子,也就是乞恩疏。另外一份是刘台弹劾张居正的折子,这两份折子朱翊钧看得很有意思。

在朱翊钧的身后,张鲸和陈矩全都恭敬的站着。

这两位皇宫大内最大的特务头子此时已经感受到了气氛的非同寻常,这是皇爷第一次把他们叫到了一起,同时也是第一次把他们叫到文华殿议事。

文华殿是皇爷读书的地方,他们两个自然是知道,而且这里是张阁老教导皇爷读书的地方。

皇爷虽然只是站在屏风前面看着,可是两个人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大殿里面的气氛异常的凝重。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五千百八百多人,这些人全都是读书考上来的,最差也是举人,说十年寒窗苦绝对不为过。这里面或许有冤枉的人,可是怕也不多。

可是大部分人不会说自己不是,而是全都会怪罪到张居正的身上。

别说现在了,放在后世的那些贪官上,神言论不也是一大把一大把的,什么国情如此,什么被腐化拉拢,何况在这个时代。有了张居正的改革,大明朝的官员行政效率的确好了不少。

在张居正的改革里面,朱翊钧很看重这一点,官员改革很困难啊!

五千八百名官员,牵扯到的利益团体何其庞大,这些人怕是恨不得张居正去死。可是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做,想着办法鼓动皇帝才是正道,最好把这个锅甩给皇帝。

想到自己背这口锅,朱翊钧的心情就不好,不管怎么说,张居正评价一句“救时宰相”绝对是恰如其分的。如果不是他一些大话,比如“兰芝拦路,吾亦除之”“吾非相,乃摄也”,他的评价一定更高。

如果再如范仲淹来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张居正一定会站在很高的高度。

当然了,没有我大清泼脏水,恐怕也会好很多。

朱翊钧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等到张居正死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弄一句超级牛的评语给他,然后让人大肆的宣传一番。历史上这一套玩的最溜的就是唐太宗李世民,你看人家那宣传玩的。

篡改和抹黑隋朝历史就不说了,人家宣传自己就不遗余力。

无论是“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这样对魏征评价的话,还是李世民挂在嘴边上的那一句“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都把李世民的形象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朱翊钧觉得自己应该学一学前辈,营造帝王形象是一个大事情。

后世的明星都有形象定位,有专门的团队为他设计宣传策略,维护形象,自己身为皇帝,怎么能够不树立这样的形象呢?想到这里,朱翊钧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海瑞。

海瑞之名绝对名震海内,在官场说能止小儿啼哭都差不多了。

出名之战就是参合自己爷爷嘉靖皇帝那份奏折了,那句“嘉靖嘉靖,家家皆净”,那真是时代强音。最重要的还海瑞这个人就像苦行僧,绝对的完人,你想弹劾都没机会。

人家弹劾皇帝,无畏权贵,在民间海青天的名声,那真是声势震天。

朱翊钧与张居正的想法不一样,他喜欢海瑞,尤其是喜欢海瑞晚年的一些论调,比如严苛峻法,像自己老祖宗朱元璋那样,把剥皮充草捡起来。

当然,朱翊钧未见得这的这么做,但是朱翊钧觉得真想从新建立大明的监察系统,不下重手是肯定不行的,合适的人就是海瑞这样的人,还有税务机关他也合适。

有海瑞的大明税务局,绝对是堪比美国国税局的存在,搞死丫的。

当然,指望海瑞听话肯定是不可能的,弄不好这位还会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但是那也没关系,后世什么样的阵势自己没见过,网络上骂的比他狠多了。

到时候自己就堪比唐太宗,没事就说“海瑞真乃朕之魏征也”,然后等到海瑞这个老货死了,自己也去来一套“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海瑞没,朕亡一镜矣!”

到时候被自己惩治的官员,他们才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现在谁还记得李世民惩治过的贪官?赞颂的那都是魏征和唐太宗。大唐天可汗和一代名臣,多好,多正面。

李世民为了躲避魏征能憋死自己的鸟,自己一个后世人,难道做不到?明君没有名臣的衬托是不行的。

幻想完了,朱翊钧尴尬的咳嗽一声,最近怎么这么容易发撒思维呢?难道是自己要进化出超脑了?也可能是后世穿越到大明的后遗症,幻想完了,还是要面对眼前的事情。

第二十四章 来龙去脉 上

看了一眼陈矩和张鲸,朱翊钧笑着开口问道:“让你们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话是对两个人说的,可是朱翊钧看的确是陈矩,显然是准备让陈矩先说。

陈矩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说道:“皇爷,已经查清楚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语气淡然的说道:“说说看吧!”

“这个刘台是隆庆五年的进士,位列三甲,也不是特别出色。中进士之后也没能留在京城,而是被点了县令,与张阁老的交集也不深。”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个他知道,科举一甲三个人,状元榜眼探花,那是铁定要入翰林院的,基本上进入就是翰林编修。二甲的前几名,基本能上会被点庶吉士。

翰林是词臣,那是绝对的清贵官,毕竟有着“非翰林不得入阁”的潜规则在那里,所以那是入翰林绝对是这一批科举最顶级的了,就是像后世考入清华北大一样。

稍稍差一些的二甲其他士子,观政之后,会被送到都察院以及六部衙门,成为京官。

到了三甲,留在京城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基本上都会被扔到地方去,这些人就代表这一次考得并不是太好的那一批。当然了,能够考中进士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只是在考上的这一批人里面稍差,没考上的没资格和他们比。

一甲是进士及第,二甲是进士出身,三甲是同进士出身,同称呼上就看得出来,这里面差别很大的。

刘台既然被弄到地方上去当县令了,这就证明他不是这一届最优秀的。

朱翊钧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好奇了,张居正虽然是那届考生的座师,可是他也不可能关注到所有人。排名靠前的,优秀的人,这还情有可原,按说刘台这样的人是入不了张居正的眼了。

要知道那个时候张居正就已经是内阁次辅了,虽然被高拱压一头,但是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的。

想到这里,朱翊钧就更认真的听着陈矩接着说。

“刘台被吏部派了县令,他去的是江陵!”刘台说道这里,明显顿了一下。

朱翊钧也是一愣,去了江陵?朱翊钧有些明白了,江陵是什么地方,很多人都应该听说过。只不过以前知道是因为那一唐诗“千里江陵一日还”,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张居正做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同时权倾朝野之后,人人都知道江陵出了一个张太岳!

张居正,字太岳,张太岳说的自然就是张居正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怪不得刘台入了张居正的眼,原来刘台跑到张居正的老家去了。这算不算是另类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朱翊钧叹了一口气,就知道张居正和刘台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刘台到了江陵之后,便以张阁老的学生自居,多次到张家拜访,深的张阁老的父亲张文明的喜爱。”

“当时长江改道,旧河道成为了一大片荒滩地。”

荒滩地?朱翊钧一愣,说是荒滩地,可是谁都知道,那种地方只要开垦一下,很快就是一片肥沃的田地。不用陈矩说朱翊钧也知道,这片地现在怕是张家的了。

“刘台以府衙的名义发告示,认定荒滩地为无主之物,并发告示寻找失主。”

听了这话,朱翊钧差点气笑了,那片荒滩地,那是国家的财产,国家的地,说白了,那是自己这个皇帝的地。寻找失主,何其不要脸。

不说别的,如果开成良田卖出去,或者作为公租田,那是多大的利益,寻找失主?

“刘台亲自拜访张阁老的父亲张文明,言明这片地为张家失地,理应归还张家。”陈矩说道这里,台头看了一眼朱翊钧,小心翼翼的。

朱翊钧面无表情,但是却盯着刘台的奏折看着。

原本朱翊钧的心里面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的,虽然他不相信刘台弹劾张居正是出于公义,可是万一真的是呢?毕竟奏折写得那么冠冕堂皇的。

现在听了陈矩的话,朱翊钧彻底对这个家伙失望了,虽然自己猜对了,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刘台认江陵知县的那几年,张家的土地翻了几倍,原本张家只是江陵普通的士绅,到了刘台离任之时,张家已经有“富甲荆楚”的称号了。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后代流行儿子坑爹,现在流行爹坑儿子。

张居正远在京城,朱翊钧可不相信他有精力去管老爹在家到处侵吞土地的事情。不过显然张居正这位老爹侵吞土地的时候,吃相肯定不会好看。

张居正在用人上,还真是生冷不忌,什么人都用啊!

“那刘台是怎么从知县做到辽东巡按御史的,朕可不相信是因为他给张家送了一块荒滩地。”朱翊钧语带嘲讽的说道,张居正的缺点是很多,用人的标准也有问题,可是朱翊钧绝对不相信张居正是为了一块田或者钱财给人安排官职的人。

张居正缺点很多,但是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在实现人生自我价值方面,有着自己的追求。

“皇爷圣明!”陈矩点了点头,恭敬的说道:“是因为张阁老的父亲,张阁老的父亲张文明借着给张阁老写家信的机会,大肆赞扬刘台。”

朱翊钧点了点头,其实还是那些荒滩地有了效果,只不过是在张居正的老爹张文明那里有了效果。

“张阁老让人查了刘台的考成法记录,发现刘台的考绩全都是上上,于是张阁老就把刘台调入了户部。一年之后,刘台的考绩又是上上,张阁老就举荐刘台去了都察院。”

朱翊钧点了点头,就说张居正不会光听自己老爹的话,果然也做了一年的考核。

通过这个对话,朱翊钧大概也就能判断刘台的为人了,会逢迎媚上,也能把手上的事情做得漂亮。说起来就是那种成绩能做出的突出,也能讨领导欢心的那种。

至于说对国家的忠诚,对百姓爱护,这种人是没有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官”。无论是大明朝,还是在后世,这种人都非常的多。他们的眼中有的只是官位,怎么做有利于升官,那就怎么做。

为此付出一些东西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损害的又不是他自己,而是国家的利益,那就更没什么可惜的了。

这种人无论是在后世还在这个时代,那都会受到领导的喜欢,在官场上,那是就绝对能够如鱼的水的。加上抱住了张居正的大腿,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

这种人怎么会干出弹劾张居正的事情,难道是疯了?

“朕有一件事情很好奇,你怎么是怎么知道张居正查了刘台的考绩的?”朱翊钧真的很好奇,毕竟这都好几年了。

陈矩一愣,他没想到朱翊钧会问这个问题,稍稍一愣神,不过马上就恢复了过来,连忙说道:“皇爷,我们找到了经手刘台调入京城的吏部文书。”

原来是这样,朱翊钧点了点头,不过内厂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朱翊钧没有在继续问,只要知道陈矩有根据就行了。现在刘台怎么得到张居正的看中和重用的,朱翊钧已经知道了。原本还想着让张居正收拾了刘台,自己有些于心不忍,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如果刘台真的是忠君爱国,仗义执言,自己虽然不会为了他处置张居正,但是也会想办法保下他,现在没什么必要了。这里面也夹杂着朱翊钧的一丝期待,难道冠冕堂皇背后真是男盗女娼?

现在朱翊钧可以确定了,是的,冠冕堂皇之后,就是男盗女娼。

高举大义旗帜,人前青春白雪,正气凛然,背后就恰恰相反,绝对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龌龊属性。大明所谓的清流,朱翊钧只有两个字:呵呵!

朱翊钧一边在心里面告诫自己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可是这个第一次认识给他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

将头转向张鲸,朱翊钧笑着说道:“现在你说说,朕也很想知道刘台是怎么和张居正闹翻的。按照陈矩的说法,刘台巴结张居正都来不及,怎么会想着着上折子弹劾张居正呢?”

张鲸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听着,听着陈矩一件件的说他的调查结果,张鲸心里面就是一颤。

这个陈矩好大的能耐,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查到这么多的东西,看来内厂真的不能小觑。张鲸倍感压力,现在听到朱翊钧问自己,连忙打起了精神,东厂可不能输。

“刘台认辽东巡按之后,做事稳妥,办事称心,很是得到张阁老的看中。”

“万历四年,辽东总兵李成梁大破蒙古泰宁诸部,刘台写捷报送入京城。原本刘台觉得这件事情会得到张阁老的称赞,没想到惹怒了张阁老。”

“张阁老命内阁拟旨,司礼监加印,下旨申斥刘台。”

朱翊钧一愣,下旨申斥刘台?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这才明白,怪不得这家伙从刚刚开始就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个。下旨申斥那不就是自己申斥,这是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了?

第二十五章 来龙去脉 下

“接着说!”朱翊钧虽然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没说什么,毕竟那个时候这些事情他不怎么管。别说申斥一个巡按御史了,张居正撤掉那么多的官员,朱翊钧都管不过来。

在朱翊钧看来,这真的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刘台在这件事情之后很是惊惧,于是便于都察院御使傅应祯走得很近。”张鲸说道这里,又略微停顿了一下。

傅应祯?

朱翊钧一愣,随即也就释然了,傅应祯是倒张派的一员干将,平日没少攻击张居正。对张居正也是颇多不满,认为张居正擅权乱整,乃是奸佞之徒。

“前些日子,傅应祯是不是上过一本奏折?”朱翊钧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情,这份奏折他看过,只不过他没怎么在意,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这几年弹劾张居正的折子还是不少的。

“皇爷,的确有这么一份奏折,说的是张阁老的考成法追缴赋税,搞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

朱翊钧点了点头,经过张鲸的提醒,他也就想起这份奏折的内容了。以前傅应祯弹劾张居正多是攻击他的人品和他的做事态度,这一次不一样,这是次傅应祯攻击的是张居正的新政政策。

朱翊钧记得特别清楚,傅应祯以前就说过,张居正是打着祖宗之法行变法之时。张居正是“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王安石。

还说过要提防宋之变,如果大明任由张居正折腾下去,肯定会变成宋朝,因为张居正和王安石是一样的。

不过张居正也反驳过,而且话说的非常不客气,张居正说的是“奸臣卖国之迂习,老儒腐臭之迂谈”,基本上就是指着鼻子骂放屁了。

想到朱翊钧一皱眉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张居正好像是要收拾这个傅应祯吧?

以前张居正的反应还没有这么激烈,现在却很激烈,原因很简单,朱应桢攻击他得那些东西,他都懒得搭理。不过攻击到他的具体政策,张居正就不能忍了。

作为一个改革者,变法者,张居正对自己的做法自然是倾注了全部心力,怎么可能让人这样诋毁。

“皇爷,张阁老弹劾了傅应祯,准备罢免了傅应祯,并且彻查与傅应祯勾结之人。”张鲸连忙在一边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白了就是张居正准备继续清洗都察院,整天有这帮人在旁边挑错鼓噪,张居正厌烦的很。同时他们整天上奏折,张居正也怕影响自己的改革。

“刘台和傅应祯走得很近,私交甚笃,他担心这件事情牵扯到自己,加上前面的下旨申斥,刘台这才上了奏折弹劾张阁老。”张鲸说完就站到了一边。

朱翊钧点了点头,他大概也就明白了,说白了刘台想多了。

张居正要收拾傅应祯,让被下旨申斥的刘台害怕了,认为自己被当成了傅应祯的同党,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折子弹劾张居正,算是垂死挣扎。

哪怕是挣扎不了,刷一波声望也是好的,总有出头天。

政治投机啊!

朱翊钧摇了摇头,刘台明显就是政治投机了,而且想的太多。朱翊钧可不认为张居正下旨申斥刘台是为了弄刘台,张居正要是想弄刘台,办法多得是,犯不着玩口头警告这一套。

虽然下旨申斥很严重,相当于后世的记大过处理,可是并没撤职啊!

张居正要弄刘台,不说撤职,把你调走就行了,大明这么大,多得是老少边穷。刘台估计是觉得自己没做错,却招来了这样得处罚,他想不明白,然后就害怕了。

胸中没有格局,如果他真的明白或许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他真的明白,估计也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张居正的改革主打四个字:富国强兵,富国方面就不说了,强兵方面主要是对军队放权。给与总兵以及各级将领足够的权力,减少文官对他们的干涉。

这是大政方针,说白了是国策。

刘台的官职是巡按御史,职责很明白,巡按辽东,那就是监察辽东地方官,监察的是文管体系,武将体系和他没关系。文武兼管的不是巡按,而是巡抚。

以正式的奏折上奏军事,虽然是报喜,但是那是越权,是文官把手伸到了武将的碗里面。

张居正实行考成法以来,这种做法是绝对不允许的,杜绝文官对武将的干涉,毕竟军队里面上有巡抚,下有监军,一个巡按御史不能指手画脚。这一点朱翊钧非常的赞成,也很看重。

刘台的做法往小了说是多管闲事,往大了说,那就是越权。

对于刘台这样的做法,张居正自然要处置,虽然下旨申斥有些重,可是朱翊钧也明白,这是因为刘台是自己人。如果处置轻了,弹劾自然就来了。

重罚自然就是为了堵住其他人嘴,同时也是立威,我的学生我都下得去手,你们就不要挑衅我的底线。

只不过刘台想不明白,这就是大局观的缺失了,逢迎媚上做的可以,但是真的遇到大事,这真的是不堪重用了。如果刘台去找张居正请罪,顺便表忠心,朱翊钧觉得很快他就会再一次被提拔。

做权臣不容易,能力手段眼界真的是缺一不可,像刘台这样的没戏。

或者说但凡是能走到高位的,无论是佞臣还是忠臣,没一个简单的。他们对环境人心以及大局的把握,绝对是登峰造极的,朱翊钧觉得自己又学到了。

走过独木桥一般的科举,又在官场上摔打这么多年,走到高位的没一个简单的,想要驾驭这些人,一定要小心谨慎,朱翊钧在心里面提醒自己。

站起身子在一次来到那一扇屏风的前面,朱翊钧看着屏风,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朕的张师傅怕是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啊!”朱翊钧感叹的说了一句,虽然表情很严肃,可是语气之中却颇为期待。

在朱翊钧看来,傅应祯也好,刘台也好,与张居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这一次怕是要搬起大石头把自己砸死了。

第二十六章 演戏

夜晚,张居正府邸,书房。

张居正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游七,开口说道:“等到折子干了在收起来,明天一早要递上去。”

“是,老爷!”游七连忙答应了下来,恭敬的说道。

这又是一份乞恩疏,张居正的态度很明显,反正就是非要辞官不可,架势做的十足。

事实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张居正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被自己学生泼一身脏水,然后带着这一身脏水就回家了,那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以张居正的强势和性格,他怎么可能吃这样的亏。

做出姿态给外人看是一定要的,但是能看到深层的就不多了,这里面除了做个外人看的,还有两个目的,或者说一体两面,那就是试探皇帝和太后。

这几年大家都知道,皇帝和太后对张阁老那是言听计从,张阁老的条子都能当圣旨。

可是前几天刚出了傅应祯弹劾张阁老,后面又有东厂厂公张鲸找麻烦,看起来一副风雨飘摇的样子。张居正自然要试探,他试探的是皇帝和太后是否还想以前一样倚重自己。

如果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肯定会慰留自己,不可能让自己回乡的。

既然要慰留自己,那么脏水自然就不能再身上,没脏水就证明自己没错,自己没错,那就是弹劾人的错了。太后和皇上就要收拾刘台,收拾刘台和慰留自己,这是一体两面的。

如果从严从重的去处置刘台,自己也足够立威了。

第二天,张居正依旧没有去内阁当值,只是又上了一份乞恩疏。

对于张居正的第二份乞恩疏,不屑者有之,愤怒者有之,退避者有之。反正聪明人没人愿意参和到这件事情里面,自大明立国以来第一次学生劾老师,没人绝对这会是小事情。

皇宫大内,朱翊钧正在逗鸟。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鹦鹉这句话说得最好,这只鸟还是前几年自己派去濠境的东厂探子弄来的。在宫里面养了几年了,身子健康的很,平日里面太监宫女教,这句“皇上万岁”说得最好。

朱翊钧笑着喂着这只鸟,见身后的张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翊钧笑着说道:“有什么事情?”

“皇爷,张阁老进宫了!”张鲸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后在慈宁宫召见张阁老了!”

站起身子,朱翊钧活动了一下肩膀,笑着说道:“给朕准备衣服,慈宁宫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派人了!”说完朱翊钧就把鹦鹉递给了旁边的宫女。

早上张居正的乞恩疏朱翊钧自然看到了,慈宁宫那边自然也看到了。

李太后这几天对这件事情可是关心的很,现在把张居正召见进来,那也是应有之意。张居正的第二份奏折,试探之意很明显,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唱白脸了。

时间不长,慈宁宫那边果然来人了,而且神态还挺着急。

朱翊钧早就收拾完了,见到人来了,直接就跟着想慈宁宫而去。刚走到门口,朱翊钧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声,听声音还不小,咦咦咦的。

听到这声音,朱翊钧眉头一挑,幸亏不是“嘤嘤嘤!”

不过光是“咦咦咦”,已经足够让朱翊钧头大的了,敢在慈宁宫哭的这么大声的,除了李太后也没别人了。女人三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李太后这是要哭给儿子看啊!

果然,朱翊钧刚进去就见到李太后坐在那里哭,手里那种手绢,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朱翊钧真想凑过去看看有没有眼泪,不过还是没敢,而是快步走到李太后的身边说道:“母亲,何事啼哭?是不是他们这些人没好好伺候,朕让人收拾他们。”

做戏要做全套,现在是装傻时间,朱翊钧觉得自己演技不错。

张居正坐在旁边,看着刚刚走进来的皇帝学生,见他担心李太后的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份孝心还是不错的,不枉自己费尽心力的教导。

“你还说?”李太后抬起头,杏眼圆睁的看着朱翊钧:“你张师傅都要被人逼回家了,你怎么也不管管?”

“想当初你父皇驾崩的时候,是谁挽狂澜于既倒,还不是你张师傅。这几年,是谁在为大明尽心尽力,保的大明江山稳固,还不是你张师傅?“

“现在你张师傅被人污蔑,你身为皇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李太后一边哭一边数落朱翊钧,说的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真情流露。

张居正这个时候也不敢坐着的,连忙撩起蟒袍,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下,然后大声的说道:“臣有罪,臣行事不妥,让皇上和太后担忧了,皇上,太后,请准臣还职归乡!”

看到这一幕,朱翊钧连忙来到张居正的身边,伸出双手搀扶起张居正,言辞恳切的说道:“张师傅,大明需要你,朕需要你,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弃朕而去?”

说道这里,朱翊钧脸上流露出恼怒的神色:“张师傅,这件事情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几番折腾之后,张居正出宫了,李太后也去了后宫,朱翊钧则是回到了乾清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朱翊钧无奈的叹气:“演戏也是够累的。”

三个人虽然言辞恳切,涕泪横流的,可是朱翊钧知道这里面没多少真的。

李太后哭给自己看,说白了是想留下张居正,可是不是真心哭,这个绝对有待商榷。至于张居正坚定辞官的态度,朱翊钧要是相信就有鬼了。

至于自己,从头到尾自己也没流露什么真感情。

通过慈宁宫这件事情,李太后表明了对张居正的支持,不会让他这么回家,自己则表明了会严惩刘台他们,给张居正一个交代,这一波试探与安抚暂时算是完成了。

下一步就是实际行动了,朱翊钧决定拖两天,发酵一下在说。

又过了两天,张居正又一次上了奏折,这一次是乞恩疏和请罪折子,两份一起来的。朱翊钧看了看就知道时机差不多了,该自己上场了,每个人都要扮演自己的角色,皇帝也不例外啊!

第二十七章 一波刚平

张居正第三次上了乞恩疏,震撼了整个大明的官场,这引起了无数人跟风上书,只不过他们的奏折还没递上去,事情便出现了转折,让无数人惊掉了一地下巴。

七月初六,皇帝派遣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到内阁传旨。

旨意的意思很简单,张居正忠君爱国,乃是大明文臣典范,新政乃良政,张居正勤政爱民之心不可污蔑。圣旨的措辞非常的严厉,显然皇帝震怒了。

同一天,皇帝责成司礼监下旨刑部大理寺锦衣卫,彻查刘台傅应祯结党营私案。

七月初八,刘台下昭狱,皇帝亲自下旨意,将刘台罢官撤职,廷杖一百,发配边疆。

短短两天的时间,皇帝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拿下了刘台,同谋者十二人被下昭狱,一时间百官禁声。张居正更是风头无两,张府车马如流,每日拜访之人直达街口。

七月初十,皇帝下圣旨褒奖张居正,皇帝亲书“国之干城”赐予张居正。

七月十二,慈宁宫李太后赏赐张居正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锦缎十匹,以张其功。

七月十五,张居正上书为刘台求情,大明不以言获罪,况且刘台乃是张居正的学生,张居正请罢刘台官职为民。帝不允,刘台傅应祯结党营私,削职为民,廷杖一百,发配边疆。

刚刚闹腾起来的反张势力,刚冒泡就被打压了下去,可谓雷厉风行。

无数人盛赞明君贤相,刘台背师忘祖,不当人子。

八月初一,张居正重回内阁,清账田地和一条鞭法改革快速的推行了下去,福建作为先行之地,率先事情。张居正改革,正式拉开了帷幕。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打了一个哈切,这几天他有点累,不过结果看起来还不错,自己想要做的都做到了。俞大猷进入勇士营和四卫营自后,裁汰老弱,整编训练,进行的如火如荼。

学宫的学习的那些勋贵自己也被朱翊钧送了进去,让他们在俞大猷的手下打磨一下。

改革正式开始,朱翊钧内厂的人早就去了福建,年初的时候就大肆安排人手,他们的任务之后一个,那就是探查情报。凡是隐瞒土地,为富不仁的,全都上了内厂的名单。

残害乡里,手上有人命的,贿赂官员的,全都上了内厂严惩的名单。

负责这件事情的是徐德的弟弟,他亲自去了福建坐镇,同时和东厂在濠境的人配合,探查东南沿海的海上走私情况,配合着张居正的改革,朱翊钧的手也伸了下去。

借着这一次张居正的改革,朱翊钧想要得到的是资料,是情报。

内厂开始更细致的分区划片,每省设总管一人,副总管两人,监管一人。总管总管一省事物,两位副总管一人管钱,一人管人员,监管无管辖权,但是有监督权。

以南北两京为中心,一个密集的情报部门快速的建立了起来。

这是朱翊钧为了以后改革东厂和锦衣卫做的改变,以后内厂也要改革。朱翊钧要把司法和行政彻底分开,总览行政和司法是不行的,会出问题。

直辖管理才能行得通,现在的地方管理太过松散,根本不能形成有成效的管理体制。

自从刘台事件之后,大明官场终于消停了下来,暂时全都是改革的声音,没有人在出来瞎折腾,大家都看得出来,张居正现在深得皇上和太后信任,地位不可撼动。

“弄点吃的!”朱翊钧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朕饿了!”

这件事情完了,朱翊钧知道万历朝最大的一场风暴就要来了,那就是张居正夺情。这件事情掀起的风暴之大,影响之深,在历史上也算是大事件了。

时间一晃就进入了九月,掌灯时分,张居正的轿子停在了张府门口。

自从开革开始之后,张居正非常的忙,经常忙得不分昼夜,今天这个时间回来已经算是早的了。进了府邸,张居正有些疲惫的打了一个哈切。

年纪大了,这么忙碌身体有些受不了了,张居正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老爷!”

游七端着一碗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恭敬的站在一边,这些日子张居正补药的次数和药量都加大了不少。游七每一次都让人先准备好,进门之后先喝一碗。

点了点头,张居正端起药碗喝了下去,然后又端起清水喝了一口气,这才舒了一口气。

“今日可有什么事情吗?”张居正看着游七,开口问道。

“老爷,没什么事情,一切安好!”游七答应了一声说道:“府里面来拜望的人不少,不过都没什么大事情,大部分都是来走门路,托关系的。”

张居正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免不了,他也不甚在意。

九月的最后一天,天下雨了,朱翊钧站在乾清宫外面的台阶上,看着外面哗啦啦的下雨,听着雨声,面无表情。伸出手任凭雨点打在自己的手上,触感冰凉。

朱翊钧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身影从雨中狂奔而来,这让朱翊钧一愣,同时心里面也是一紧,终于来了吗?

跑上来的是徐德,见到朱翊钧之后,徐德连忙说道:“皇爷,出事了!”

“什么事情?”朱翊钧强压着心里面的激动,声音稳稳的说道。

“皇爷,奴婢这边刚得到消息,张阁老的父亲作古了!”徐德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江陵那边报丧的人应该已经进京了,估计现在也到了张府了。”

舒了一口气,张居正开口说道:“朕知道了,把人手撒出去,京城不能乱。”

“是,奴婢明白!”说完这句话,徐德转身就向外面跑了出去。

张府,张居正看着手上的讣告,脸色一阵苍白,手中的纸张跟着颤抖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自己的父亲居然死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死了。

眼圈略微有些发红,张居正半晌才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游七,张居正颤抖着声音说道:“举丧!”

时间不长,整个张府哭声震天,消息火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张居正的父亲死了!

第二十八章 夺情

伸了一个懒腰,朱翊钧从床上坐起了身子,让身边的宫女伺候自己穿衣服洗漱,这是重生以来稍有的悠闲清晨,不用赶时间去上朝,也不用等着张居正来给自己上课。

现在张居正在家居丧,京城上下也全都被这件事情占据了,各方人马奔走勾结,朱翊钧这位皇帝反而闲下来了。

锻炼完身体,吃了造反,朱翊钧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得到张居正老爹死讯的时候,朱翊钧甚至都怀疑过是不是有人害死了他。相比于刺杀张居正,弄死张居正的老爹反而更容易,反正目的达到了。

张居正的老爹死了,他就需要回家守孝三年,三年的时间,什么改革都没用了。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哪怕是张居正的老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朱翊钧也不可能让东厂和内厂的人去查这件事情。

现在要面对的是张居正的夺情事件,朱翊钧其实很好奇,张居正立刻就想到夺情了?还是真犹豫纠结了呢?

“现在京城没什么事情吧?”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开口问道。

“回皇爷,京城现在都在议论张阁老居丧之事,朝廷内外无数人都在谈论。”张鲸开口说道:“无数人去张府拜望,大家都希望张阁老回家守孝。”

朱翊钧点了点头,张鲸后面这句话说得很清楚,大部分都希望张居正回家守孝三年。

现在内阁有三位大学士,张居正吕调阳和张四维,三个人之中,张居正是首辅,吕调阳是次辅。如果张居正回家守孝三年,按照顺序吕调阳就应该进为首辅。

张四维理所当然的是次辅,这两个人很大可能都在期盼着张居正回家。

吕调阳朱翊钧不太肯定,但是张四维一定是盼着张居正回家的,这位虽然现在很是捧着张居正,可是朱翊钧知道,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官”。

在张居正活着的时候,张四维是张居正一党,坚定的支持张居正变法。

等到了张居正倒台,张四维翻起张居正的旧账来,也是不遗余力。此时的张四维估计最希望张居正回乡,毕竟吕调阳年纪大了,现在身体都不好,很少来内阁办公。

张居正让吕调阳在此,不过是为了占据一个内阁大臣的位置罢了。

到时候张居正回家守孝,吕调阳说不定这三年里面也下去了,那张四维就是内阁首辅了。张四维怎么可能不动心,朱翊钧是不相信的。

内阁首辅大学士和内阁次辅那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内阁次辅和内阁大学士,那更是两个概念,走进内阁,谁不想往上走。

在说现在的六部堂官,甚至是被张居正赶回家的老臣,他们不想张居正回家吗?当然想。这几年张居正把持着内阁,其他人全都被堵在了门外。

断人前途如杀人父母,说不定早就恨死张居正了。

比如工部尚书朱衡,比如葛守礼,如果不是张居正,上一次这两个人都是有可能入内阁的,或者成为吏部尚书。现在两个人还憋着,他们怎么可能不希望张居正回家。

在加上反改革派,被张居正开革的官员,送张居正回家都要成为官场共识了。

以前弹劾或许效果不好,可是这一次绝对是名正言顺,你爹死了你都不回家,你这是不孝!这个年代要是被扣上不孝的帽子,那名声就全毁了。

反正弹劾张居正这个理由,张居正根本没法反驳,打哑巴一样。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张居正夺情之后行事风格大变,估计也是被这帮人气的,或者说看清楚了这帮人的真面目。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吩咐道:“让人注意一下京城的情况。”

“是,皇爷!”张鲸答应了一声,恭敬的退到了一边,没有在开口说什么。

张府。

得到父亲去世的消失两天了,张居正的脸色好看了不少,此时张居正的府邸来了一个人,名义上是来看张居正的,其实他是来和张居正谈事情的。

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王崇古。

王崇古是嘉靖二十年进士,为安庆、汝宁知府。喜论兵事,悉诸边隘塞。历任刑部主事、陕西按察使、河南布政使。嘉靖三十四年为常镇兵备副使,击倭寇于夏港。

嘉靖四十三年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身历行阵,修战守,纳降附,数出兵捣巢”。

隆庆初年,受任总督陕西、延、宁、甘肃军务。隆庆四年,改总督山西、宣、大军务,力主与俺答议和互市,自是边境休宁,史称“俺答封贡”,“边境休息,东起延永,西抵嘉峪七镇,数千里军民乐业,不用兵革,岁省费什七”。

王崇古也因此张居正的看中和重用,万历三年进京为刑部尚书,刚刚改认兵部尚书没多久。

对于张居正的改革,王崇古非常的支持,从头到尾王崇古都是坚定的改革派。尤其是张居正在军事上的改革,王崇古恨不得大声的拍手叫好。

王崇古支持张居正,不是为了巴结张居正,也不是为了升官,他是真的支持,绝对张居正做得对,做得好。

这一次的事情王崇古自然听到了消息,外面闹腾的那么厉害,王崇古有些坐不住了,他希望张居正夺情。一方面,皇帝还年幼,他们母子都离不开他这个深谋老练的顾命大臣。

二来张居正自己已推行开的尊主权、课吏职、行赏罚、一号令的举措及准备着手进行的在全国范围内丈量土地、改革赋税制度、推行一条鞭法等改革方案还有待进一步谋划和执行。

如果这个时候张居正离开了,那么一切都前功尽弃了,王崇古这一次是来劝说张居正的。

两个人分宾主落座之后,王崇古喝了一口茶,直接开口说道:“张阁老,念在大明江山社稷的份上,学甫请张阁老夺情!”说完之后,王崇古站起身子,深深一躬。

张居正夺情必然骂声遍天下,王崇古如此劝说张居正,必然是心怀愧疚的,可是为了大明,他又不得不为。

第二十九章 迫不及待

看着王国光,张居正一愣,连忙伸手搀扶起了王国光:“王大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王国光直起了身子,两个人再一次坐下,王国光先开口说道:“张阁老,大明现在离不开你,朝廷现在离不开你,夺情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学甫还是希望张阁老能够夺情。”

“使阁老担士林非议,国光之罪也,国光愿为阁老首倡夺情。”

张居正看着王国光,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可是张居正还是没松口,而是说道:“王大人,父丧回乡守孝乃是伦理大事,太岳不敢坏了人伦。”

“朝廷上有明君,下有贤臣,太岳离去也不会有问题的。”

“况且回乡守孝也不过二十七个月,太岳今年也不过五十有三,等到守孝之后,如果皇上需要,太岳再回朝堂也不晚。太岳离开之后,大明江山社稷还有赖学甫兄。”

张居正说的很恳切,表明了自己不想夺情的态度。

王国光看着张居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失落,他是真的希望张居正夺情的,可是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父亲死去居丧,这不但是孝道,同时也是孝心。

虽然说忠孝不能两全,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忠孝的选择也很困难。

王国光离开后,张居正就阴沉了下来,从心里面讲,自己不想回乡居丧三年,也想夺情。可是这件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即便是自己想要夺情,也不能是王国光首倡夺情。

兵部尚书做这件事情,名不正言不顺,同时也会给人自己掌握兵权的借口。

坐在椅子上,张居正陷入了沉思,事实上夺情的事情张居正不是没想过,可是这是一件是大事请,需要仔细的权衡。父亲突然间溘然长逝,一边是孝道礼法,一边是自己的改革,是大明江山,张居正迟疑了。

紫禁城,文华殿。

自从穿越以来,朱翊钧对写字一直没落下,他喜欢的书法是柳公权的柳体,所以朱翊钧一直都在临摹柳体,这几年下来,已经有些像样了。

正所谓红袖添香,朱翊钧写字的时候伺候他研磨的也是一位漂亮的宫女。

宫女的名字叫做柳瑟,朱翊钧很喜欢的一个名字,十六岁的柳瑟长的很漂亮,这也是朱翊钧将她留在身边伺候的原因,秀色可餐啊!

同时柳瑟的才情也很好,从小饱读诗书,琴琴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小姑娘。最近朱翊钧把她带在身边的时候非常多,这也使得柳瑟在宫里面的地位急剧上升。

此时朱翊钧写字,柳瑟研磨,气氛非常的和谐,没有人来打扰。

朱翊钧提着笔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以身许国!

“陛下这四个字颇有柳公权的神韵了,假以时日必定青出于蓝。”柳瑟盯着朱翊钧的写的四个字,笑着说道。

伸手捏了捏柳瑟的鼻子,朱翊钧笑着说道:“这个马屁拍的好,朕收下了,那你说说大明朝谁担得起这四个字?”

柳瑟一愣,能够得到朱翊钧的心爱,柳瑟自然是足够聪慧的,想了想柳瑟说道:“奴婢觉得于相公可当得起这四个字,于相公所作所为配得上以身许国的评价。”

于相公?

朱翊钧当然知道柳瑟说的是谁,于相公就是于谦啊!

对于这位朱翊钧也是很敬佩的,也的确当的以身许国四个字。气节壮烈,忠心赤诚,再多的褒扬词汇放在他的身上,朱翊钧都觉得不过分。

提起笔朱翊钧又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

柳瑟看着朱翊钧写下的评语,笑着说道:“于相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做得好。皇上评价于相公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评价的也好。”

于谦,后世评价为西湖三杰,三个人都死的很壮烈。

这个时代评价一个人,很多时候并不是看你想做的事情有没有做成,而是看你气节。于谦却不一样,不但做成了,而且气节壮千古,死的也是非常让人惋惜。

“说得好!”朱翊钧笑着说道:“有功于大明的人,不能让他们流完血又流泪啊!”

柳瑟站在一边笑着,也不说话,她喜欢这样看着皇上,这样的皇上让人迷醉。

正在朱翊钧两个人柔情蜜意的时候,张鲸快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朱翊钧一愣,看到张鲸的神色就知道出事情了,以张鲸的为人和眼力劲,他是绝对不会再这个时候跑进来的。在这个时候跑进来,明显就是有大事情。

“皇爷,出事了!”张鲸也不迟疑,连忙说道。

“就在刚刚,内阁僚属和翰林院的学士、侍讲读学士、修撰、编修、庶吉士们都纷纷穿上红袍到内阁道贺。官员们都在传张阁老回乡居丧,他们去恭贺吕阁老了。”

朱翊钧一愣,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你们是有多迫不及待。

不说其他的,张居正不是罢官回乡,人家是死了爹!

你们这群人在人家死了爹的时候,身穿红袍跑去内阁恭贺吕调阳,恭贺什么?恭贺吕调阳做内阁首辅?是要弹冠相庆?简直可恶之!虽然官场人走茶凉是常态,可是这人还没走呢!

在加上这是死了爹,你们就不能注意一点吗?

朱翊钧心里面别提多腻歪了,刚刚的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你们这是多恨张居正啊?这是纯粹想恶心死人啊!那么自己以后改革呢?等到自己死了,你们是不是放鞭炮啊?

此时的朱翊钧真的是感同身受,心里面憋屈的很,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弄死。

虽然大明朝有约定俗成的规矩,首辅去位三日以后,次辅便可把座位从右边移到左边。可是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朱翊钧指着张鲸,大声说道:“你去,去内阁。”

“去看看谁带的头,在去看看吕调阳,看看吕调阳有没有把他的椅子搬到左边去!”

这是要把张居正离开的事情给坐实,朱翊钧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生气,满口仁义道德,忠君爱国,结果做起事起来如此无耻下作。

第三十章 听太后的

张鲸顿时就是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皇爷黑着脸,还是第一次看到皇爷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打了一个激灵,张鲸连忙说道:“老奴这就去!”说完转身就跑了。

舒了一口气,朱翊钧坐在椅子上,继续黑着脸。

他虽然知道张居正夺情,但是大多数都是张居正如何霸道,如何处置那些进谏之人,现在看来,张居正处置的都轻了。一群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男盗女娼的货色。

你们不是讲究仁义礼智信吗?这样的做法符合哪一条?还真是见识到了文人的无耻。

“皇上,喝茶!”柳瑟将一杯茶端给了朱翊钧,然后转到了朱翊钧的身后,轻轻的给朱翊钧按着肩膀说道,没有在开口说话,柳瑟很懂做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喝了一口茶,朱翊钧这才觉得好了不少,心里面突然对张居正有些愧疚的感觉了。

或许张居正贪权,可是这里面有多少是为了自己,朱翊钧自己都不敢说,自己前一段时间做的事情,好像有些过了。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这可能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自己需要在张居正离开之后迅速的接过朝政的摊子,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接班肯定会出问题。

张居正为了大明,自己也为了大明,不得已啊!

正在朱翊钧琢磨该怎么做的事情,张宏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了起来,大声的说道:“太后驾到!”

朱翊钧的脸瞬间就苦涩下来了,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大神呢!这件事情李太后肯定是关注的,不过朱翊钧也明白,李太后的态度肯定是想张居正夺情的。

张居正夺情这件事情上,朱翊钧与李太后是没有冲突的。

李太后从外面走了进了,看了一眼对自己行礼的朱翊钧,摆了摆手,面沉似水的说道:“行了,坐下说话吧!”说完就自己先坐下了。

朱翊钧也就坐下来,大殿里面的气氛瞬间凝结,气压都低了很多。

原本还挺轻松的柳瑟,此时低着头,含着胸,不敢说话了。李太后在宫里的权威可比朱翊钧厉害多了,毕竟管理后宫,太后比李太后更加的名正言顺。

“张先生父亲病逝的事情,皇儿已经知道了吧?”李太后看了一眼朱翊钧,面无表情的问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儿臣已经得到下面大臣的奏报了!”

“那皇儿准备怎么办?”李太后紧接着又问道。

这话一出,大殿里面的气温又一次下降了一些,皇帝成年了,明年就大婚了,按照礼法明年就该亲政了。无论是顾命大臣张居正,还是垂帘听政李太后,全都应该把权力交出来。

皇宫大内怎么可能有傻子,傻子都死了,这个问题在皇宫里面何其敏感,听到太后这么说,宫女太监连气都快不敢出了。

太监宫女们都知道,司礼监名义上是张宏掌管,实际上是太后说了算,东厂或许不是的,但是玉玺却在太后的手里面。张阁老则是握着内阁,如果张阁老这一次丁忧守制,那皇上必然要亲政的。

到时候皇上拿回了内阁,司礼监这边必然也掌控起来。

不说别的,张宏肯定要换掉的,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宫里面这两天的气氛都很压抑了。尤其是刚刚皇上发脾气之后,现在就更没人敢说话了。

李太后紧紧的盯着,她现在就担心自己的儿子会趁着这个机会把张居正赶回家。

上一次的事情还没散去,加上儿子表现出来的权利欲望,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啊!这一次可是名正言顺的送张居正回家,李太后怎么可能不担心,不然也不会这样急匆匆的跑过来了。

“各府题本奏章,皇儿都能亲自批阅了?百官贤良与否,皇儿心中知否?朝事事无巨细,皇儿可有主见?遇荒年灾异,边衅民变,皇儿可有主张?”

“你父皇驾崩之时,大明天下风雨飘扬,是谁忠勇认事?是谁殚精竭虑?”

“朝廷财政匮乏,入不敷出,是谁想尽办法富国强兵?皇儿,大明不能没有张先生啊!”

朱翊钧脸上一脸的认同,心里面却很平静,他知道李太后肯定会这么说。同时朱翊钧也看出来的,自己父皇死的时候,自己年幼,李太后受到的刺激真是不小。

这么久过去了,这心理阴影还是这么重,总觉得失去了张居正就没了依靠。

叹了一口气,朱翊钧想起了一个后世女人经常提起的词汇,那就是:安全感!

在父皇在的时候,她有依靠,可是自己父皇突然死了,儿子年幼,大明风雨飘摇,李太后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在这个时候,张居正安抚朝堂,赶走高拱,稳定了大明江山,张居正给李太后空虚无助的心,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安全感。

朱翊钧相信这里面没有私情,但是这种安全感和信任,真的是没人能代替的。

比如刘禅和诸葛亮,诸葛亮能给刘婵的安全感,或许李太后也能在张居正的身上找到。当然了,高拱在李太后这里是彻彻底底的坏人,没的说了。

原本李太后还有一个能依靠的人,那就是冯保,可是冯保死了。

面对这大明江山,面对着祖宗基业,李太后能够依靠和信任的,估计也就剩下张居正了。如果张居正丁忧守制,那么心里面最慌乱的应该就是李太后了。

“还请母亲教朕!”朱翊钧索性就不说话了,这一次做孝顺儿子吧!

反正自己知道李太后要怎么做,无非就是给张居正夺情,自己也想给张居正夺情,那就假装顺了母亲的心意,让她高兴一下也是好的。

看到朱翊钧的态度,李太后果然松懈了下来,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一直站在李太后身边的张宏这个时候开口了:“大明历代大臣都不乏夺情之人,内阁大学士尤甚,成祖六年六月,杨荣丁忧,十月夺情起复。”

“宣德元年正月,大学士金幼孜丁忧,旋即起复。”

第三十一章 奉旨打脸 (第一更)

朱翊钧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宏,听着他说这个夺情,那个夺情,朱翊钧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太后。发现李太后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心里面叹了一口气,显然自己的这位老妈是做了很多准备啊!

张宏这一套说辞,这要不是两个人事先商量好的,那才是有鬼了。不过朱翊钧也感受到了,虽然依旧是想让自己去做,可是并不是一味的强压了。

显然刘台事件的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李太后也认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儿子长大了。

等到张宏说完,朱翊钧就笑了,开口说道:“母后,既然如此,儿臣马上就下旨,让内阁和六部慰留张先生,同时也会下旨夺情。”

听了朱翊钧这话,李太后这才满意的走了。

内阁。

原本十分兴奋的内阁,此时气氛异常的尴尬,没人说话,全都看向了一个方向。内阁为首的两个人,次辅吕调阳和张思维也不例外,全都看向那个方向。

张鲸手里面拿着拂尘,静静的站在台阶上,目光炯炯的在众人的脸上扫过。

在张鲸的身后,几个小太监也跟着,有的还拿着一个小本本,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然后在低下头写着什么,这样的动作让内阁的气氛再一次降到了冰点。

“不知道张公公来内阁所谓何事?”吕调阳是内阁次辅,张居正不在,只能他硬着头皮上了。

与张居正不同,吕调阳面对张鲸可没有张居正那么硬气,张居正能指着张鲸的鼻子骂“滚”,事后张鲸还要去张府给给张居正找场子。

到了现在,张鲸不但不敢反击,而且在张居正面前,依旧是低眉顺眼的。

吕调阳要是敢这么做,东厂怕是直接就盯上吕调阳。

“皇爷听说内阁挺热闹,就让咱家来看看,皇爷特意吩咐了,不能打扰内阁的诸位,所以咱家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们继续!”说完之后张鲸继续在那边看着。

内阁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说是看着,可是谁相信你就是来看看的?

如果你就是来看看,你身后的那几个小太监在做什么?

“张公公,内阁乃重地,你在这里怕是不合适吧?”吕调阳硬着头皮看着张鲸,开口说道。

张鲸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吕调阳,又扫过这些身穿红袍的大臣,缓缓的开口说道:“东厂又刺探百官的职责,别说来内阁,就是去你们家,那也是东厂的职责所在。”

“吕大人是不是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咱家刚刚可是说了,这是皇爷的旨意,难道吕阁老想把咱家赶出去?”

现场的气氛瞬间就凝重了起来,不知道哪一位愣头青怒了,大声的说道:“内监如此耀武扬威,作威作福,信不信我等上书弹劾与你?”

这话一出,现场瞬间就安静了,有的人都想转身跑了。

吕调阳和张思维一听心里面也是大骇,这是谁啊!脑袋和屁股长反了吧!

虽然张鲸话说的不客气,吕调阳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可是自己和张鲸一向没什么交情,再说了张鲸的话也是实话,就算自己要算账,那也是事后的了。

再说了,张鲸是什么,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这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上一次的事情可刚过去没多久,张鲸对张居正说话都不客气,何况是自己这些人?

张鲸听了这话却笑了:“弹劾去吧!这是你们的职责,维护大明法纪,这是好事情,言官本就风闻奏事,这是好事情。如果大家都能做好自己的事情,何愁大明不能兴盛?”

“咱们东厂就应该好好学一些,崽子们,回去之后给咱家查查面前的这些官员。”

“看看他们有没有作奸犯科,有没有收受贿赂,家人有没有鱼肉乡里,不让人说咱们东厂光拿俸禄不干事。到时候皇爷不处置你们,咱家也饶不了你们。”

“谨遵督公教导!”后面的小太监连忙说道。

这就是威胁,现场的气氛再一次降了下来,这一次没有哪个二货站出来说话了。刷声望是刷声望,到了这个时候在站出来,那就真的是二货了。

吕调阳黑着脸,他看着周围的人说道:“行了,没事都散了,衙门里面都不用办公吗?”

“等等!”张鲸见气氛差不多了,缓缓的向前走了一步说道:“皇爷还交代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让咱家看看吕阁老的椅子,看看吕阁老有没有把椅子从右边搬到左边!”说完就迈步向着内阁里面走去。

张鲸今天过来就是打脸来了,你们不是来恭喜吕调阳吗?

不是想让吕调阳把椅子从右边搬到左边吗?那就看看你们敢不敢!

张鲸的态度就代表着皇帝的态度,张鲸越是嚣张跋扈,越是打吕调阳,打在场官吏的脸,那就越是说明皇帝越生气。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张鲸一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吕调阳身后的张四维叹了一口气,身子矮了不好,他知道张居正这一次怕是走不了了。

心里面失落之余,也同时感叹张居正在皇帝心里面的地位,同时也熄灭了刚刚的那一丝想法。

吕调阳当然也明白,虽然张鲸进去看他的椅子,可是吕调阳依旧面不改色。

周围人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张鲸的做法明显就是打脸来的,你们不恭喜吗?没了喜事,看你们恭喜个屁。等到张鲸笑着从里面走出来,众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张鲸也不在意,笑着说道:“现在大家可以回去了,没事别总到别的衙门串门。”

“领着皇爷的俸禄,那就多为大明做事,多为皇爷做事。哪位御使文章写得好,可以写一本奏折弹劾一下,这是不良风气,当值之时,不在衙门好好办事,跑到别的衙门串门,这是虚浮于事啊!”

张鲸扣完大帽子,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当先向着外面的院子走去。

看着张鲸走了,内阁里面还是没人说话,最后还是吕调阳一摆手说道:“行了,全都回去,张阁老居丧,大家更要同心戮力,回去好好办事。”

第三十二章 无声的抗议

内阁里面发生的事情自然很快就传开了,那么多人,事情闹得那么大,想要传播自然也就很快。整个京城的官场都为之震动,在震动之后,出现的不是反弹,而是观望。

到了第二天,情况又出现了变化,皇帝正式下旨了。

张居正夺情的圣旨到了内阁,皇帝令内阁和吏部慰留张居正。

这一道圣旨顿时一时激起千层浪,张居正夺情事件也算是彻底拉开了眉目。无数人都开始盯着内阁,盯着吏部,想看看这两个衙门的反应。

内阁主要就是看吕调阳和张四维,这两个人也没让人失望,当天就上了请夺情折。

内容也很简单,大明现在百废待兴,张居正不能走,请皇上降下圣旨给张居正夺情。

两位内阁大学士的请夺情折,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人愤怒的同时,也将目光对准了吏部尚书张瀚。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张瀚沉默了,这个被视为张居正亲信的人,沉默了。

张瀚能坐上吏部尚书,全赖张居正的提拔。

当初在内阁廷推吏部尚书的时候,张瀚的排名是第三,排在他前面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和工部尚书朱衡。这两个人无论是资历还是声望,或者是能力,全都排在张瀚的前面。

刘台在弹劾张居正的时候,特意提到了这件事情,作为张居正任人唯亲的证据。

张瀚在坐上吏部尚书时候,也的确是唯张居正马首是瞻,张居正怎么说他就怎做。在大名的官场上,张瀚也就被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张居正的人,而且还是铁杆。

可是在这一次的事情中,张瀚沉默了,他没有想吕调阳和张四维一样这么做。

在官员的任免之中,吏部尚书非常的重要,大明甚至有称呼吏部天官的说法。并且吏部尚书不能入阁,从这里面就能看出这个位置的特殊了。

名义上内阁大学士也要由吏部任免的,你也是官员,这就相当于后世的组织部。

领导提升干部的时候,最先问的肯定是组织部,皇帝也是如此,这样的事情必须要问吏部。张瀚沉默了,情况也就瞬间微妙了起来,这个时候弹劾的奏折就来了。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这几天就喜欢在文华殿呆着,静静的看着张居正拜访在这里的十二面巨大的屏风。这上面写着一个一个的官员,这些都是大明官的官员,这也都是自己这个皇帝的臣子。

“皇爷,奏折送上来了!”张鲸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不少小太监,怀里面抱着的都是奏折。

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张鲸:“这些都是反对夺情的折子?”

“回皇爷,是,这些都是反对张阁老多情的折子。”张鲸硬着头皮说道。

“看来是该缩减三公经费了,这钱都被你们这么给浪费了。”朱翊钧嘀咕了一句,摆了摆手:“全都拿走,朕没心思看!”说完又问道:“吏部尚书张瀚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张鲸点了点头:“回皇上,还是没有消息。”

事实上朱翊钧也有些不理解,张瀚的确是张居正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这几年都如此听话。要知道张瀚可是吏部尚书,配合张居正也不一定要听话到这种程度啊!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有在这问这件事情,他准备等等看。

随着皇帝下旨,张瀚无声,朝廷上下对这件事情的关注也越来越高,在这个时候,张居正也上了一份奏折,这份奏折就是《乞恩守制疏》。

这份奏折自然很快就到了朱翊钧的手里面,这份奏折朱翊钧就看了,他挺想看看张居正怎么说的。对于张居正现在的心理状态,朱翊钧真的很好奇。

朱翊钧希望通过这份奏折窥探一下,这也算是一份恶趣味了。

不过看了之后朱翊钧就失望了,因为张居正这份《乞恩守制疏》,写的那叫一个四平八稳。先叙父子之情,然后又说君臣之礼,最后说道了伦理纲常,文采斐然。

朱翊钧看起来却大失所望,因为这就是一篇官场的套路文。

“吏部那边还没动静?”朱翊钧放下奏折,转头看向张鲸,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吏部尚书张瀚的不发声,朱翊钧是真的不满了。

自己可是亲自给张瀚下了圣旨,无论是赞成反对,你都要有个声音吧!赞成的话,那你就按照我的圣旨写奏折,然后按照吏部的程序慰留张居正。

你反对你可以上奏折,陈述利害,这也行,你这没声音是什么意思?

说重了这是无视皇帝的圣旨,说轻了,你这是看不起我这个皇帝啊!虽然两世为人,朱翊钧也是人,这种被无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回皇爷,吏部张大人那边还是没动静。”张鲸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户部侍郎李幼孜上了一份奏折,是请张阁老夺情折。”

听到这个消息,朱翊钧点了点头,脸色却没有变好看多少,户部侍郎上奏折和吏部尚书有什么关心。朱翊钧沉着脸,摆了摆手说道:“回乾清宫。”

外面都看着吏部,吏部自然也不平静,这里面有一人尤其不平静,他是吏科给事中王道成。

这一天刚刚到了吏部,王道成就跑到张瀚这里来了,作为同是支持张居正的官员,王道成对于张瀚的做法就很不理解。在这个张阁老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作为张居正提拔的官员,作为张居正的心腹,在这个时候怎么能不站出来呢。

虽然张瀚是沉默以对,但是大家都知道,这种沉默就代表了一种态度了,这是无声的抗议。

“尚书大人,皇帝圣旨以下几日,尚书大人是不是该按照旨意行事了。”王道臣见到张瀚之后,也不绕弯子,直接就开口说道,而且语气很不善。

张瀚今年的年纪也不小了,坐在尚书的椅子上,捋着胡子看着王道成。

王道成是一个略微有些瘦削的中年人,颧骨很高,看起来有些不协调,但是他的眼睛却很坚毅,尤其是他的眼神,此时他就目目光不辍的看着张瀚。

第三十三章 砸碎枷锁

张瀚也站起身子看着王道成,沉声说道:“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百官表率,陛下之师,更因该尊从礼法孝道。父丧丁忧守制,那是天道礼法,万古纲常,我是不会同意的。”

听着张翰的话,王道成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张瀚居然会说的这么直白,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尚书大人,皇上有旨意,你如此做法,不和考成法!”王道成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张瀚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考成法?怒声指着王道成,大声的说道:“在万古纲常,天道礼法面前,考成法算什么?张太岳敢践踏万古纲常,天道礼法,我为什么不敢践踏考成法?”

张瀚的声音很大,自然就传出去很远,大家都知道张尚书这是和王道成吵起来了,也代表着张瀚正式表态了。

看了一眼张瀚,王道成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此时此刻,王道成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他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张瀚与王道成吵架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这是自从张居正夺情事件以来,最为劲爆的一个点,于是很快就引爆了京城的官场。随着这波风潮,上书的人就更多了。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听着张鲸的汇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改革最难的是什么,不是制度,不是人事,而是思想。张瀚对张居正的支持,他算是改革派了吧?

可是在这个时候,张瀚就和张居正分道扬镳了,为的是什么?为的不是大明江山社稷,不是天下百姓,为的是万古纲常,为的是礼法。

百官表率,文人楷模,那就更应该顺从万古纲常,天道礼法。

这个逻辑也说得通,可是朱翊钧却看到了其他的东西,在这些人的眼中,万古纲常,天道礼法,高于一切。高于个人生死,高于皇帝圣旨,甚至高于高于国家利益。

听着张瀚的言辞,看着张瀚的表现,朱翊钧想到了三个字:卫道士!

改革大明,要改的不是制度,不是人事,这些都是浅层次的,怎么样改革思想才是最关键的。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礼法教育,真的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这一次与其说是张居正夺情,不如说是士人规则的一次反扑。

如果张居正夺情了,那就说明张居正屈从于文人的规则,那你就还是我们人,在我们画的圈圈里面做事。如果张居正不屈从,那也就说明他会被摒弃在士人这个圈子之外。

所谓士人,代表的是大明的读书人,他们把持着舆论,把持着官位,掌握着大明的经济民生。

你屈从于他们的规则,那你才是士人,才能被人认可。如果你不屈从,那你就不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了。最不被他们认可的人,那就是太监。

太监以皇帝的利益为先驱,从根本上来说就不可能屈从于士人的规则,于是他们就成为了权阉。

大臣也一样,如果不屈从于他们的规则,那就是权臣,是佞臣。

甚至皇帝也是如此,皇帝不屈从于他们制定的规矩,那就是昏君。皇帝的政令出不了紫禁城的事情还少吗?大明的皇帝如果没有太监和锦衣卫,政令出了紫禁城也出不了京城。

即便是有了太监和锦衣卫,依旧到了不了地方,万历派出去的矿监不一样被打死了。结果错的是矿监,是皇帝,他们反而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张居正这一次的夺情,其实就是这五年改革的总积累,是士人集团发起的规则之战,名义上就是捍卫万古纲常,天道礼法。如果张居正不遵从士人规则,那么他就是权臣,不在士人的圈子认可了。

站在张居正的这一边的,那就是助纣为孽,那就是党羽,就像阉党一样,是要根除的。这一套文官玩的很溜,到了东林党之时彻底登上了巅峰。

九千岁这个权阉和他的党羽组成的阉党,那就是罄竹难书了,凡是不屈从于他们规则的人,通通打倒。甚至到了南明之时,这些人还再争,还在夺,当真是士人规则高于一切,甚至亡国也没有这个规则高。

张瀚虽然支持张居正的改革,知道这是对大明好,可是在士人的规则面前,他没有挑战的勇气。或者从张瀚的心里面,他也不想挑战,反而要捍卫这一条士人规则。

一旦有人挑战了士人规则还没被严惩,那就是打了所有士人的脸,是在砸他们的饭碗,他们自然要玩了命的反扑。张居正的这一次夺情,就是在挑战士人规则了。

朱翊钧站起身子,背着手在大殿里面溜达着,他现在能明白张居正夺情之后为什么破罐子破摔了。

在夺情之前,张居正还是百官楷模,文人领袖,可是夺情事件之后,张居正就彻底成了权臣,成了类似曹操一样的人物了。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应该不是一个人,他已经不被主流的士人圈子认可了。

在得不到主流士人规则的认可之后,张居正只能一心扑在万历新政上面了。

历史任由后人评说,估计这就是张居正的想法了,他的手段更激烈,改革也更激进,对权力更贪婪。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让保住自己和改革成果的东西了,一旦失去了权力,自己就会失去一切,自己将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自己将会遗臭万年。

张居正对自己儿子所做的事情,朱翊钧也能理解了。

虽然张居正改革是为了大明,可是他也是父亲,他也要为自己的儿女考虑。一方面他教育万历皇帝,另一方面他让自己的儿子科举,甚至不惜动用手中的权利,为儿子谋夺一甲的地位。

这是为了保命,一方面寄托在万历皇帝身上,毕竟万历皇帝是他的学生,另外则寄希望于儿子身上。

前面的路自己给铺好了,后面自己不走错就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张居正没想到自己会死那么早,没想到自己的学生翻脸比翻书还快,还彻底。

想通了这些,朱翊钧舒了一口气,刚刚的郁闷一扫而空了。

如果说以前朱翊钧还在是否支持张居正夺情的时间上纠结,觉得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机会把张居正赶回家,现在朱翊钧不在纠结了,心中坚定。

极目远眺,朱翊钧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如果现在自己就屈从了,那以后自己说不定就要跪在地上了。

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转头说道:“着内阁拟旨,张瀚老迈昏庸,令张瀚致士回乡。”

张鲸猝然一惊,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让吏部尚书致士回乡了?可是看着皇爷的表情,他又不敢问。此时朱翊钧恢复了之前的表情,张鲸心里面更为惊惧了。

自从刘台案开始到现在的张阁老夺情案,皇爷表现就没有以前那么高山仰止,没有那么掌握乾坤了。可是这个时候,张鲸发现皇爷那种气势又回来了。

如果说以前皇爷是山,那么现在皇爷就是海。

平静淡然,但是幽深难测,仿佛不经意间就会散发出巨大的力量。一句轻轻的话语,直接将吏部尚书赶回了家,仿佛做了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张鲸大气都不敢喘,连忙说道:“老奴这就去!”

在张鲸离开之后,朱翊钧看了一眼身后的柳瑟,笑着说道:“朕想吃火锅了,你去准备一下,对了,等一下回来陪着朕一起吃,在准备一点冰镇的果酒。”

“是,皇上!”柳瑟答应了一声,脸上带着笑容向外面走去。

在京城最火的娱乐场所是哪里?以前是青楼,现在则是梨园。此时此刻,梨园之中的一个包厢之内,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坐着喝茶,脸上的表情很淡漠。

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男人淡淡的说道:“进来!”

很快就从外面进来一个男人,身材很是瘦削,身子也不高,留着一抹八字胡,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精明的人物。

“邵先生。”小个子见到中年男人,笑着拱了拱手。

“情况怎么样?”被称为邵先生的中年男子为小个子倒了一杯茶,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

小个子喝了一口水,开口说道:“刚打听到一点消息,小皇帝已经下旨了,吏部尚书张瀚被致士了。”说完看着邵先生,不再说话了。

邵先生叹了一口气说道:“早就说过了,这些人指望不上,他们都是一群木头脑袋。”

“田兄,咱们还是自己来做!”邵先生对田盛说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您发话了。”田盛笑了笑说道:“那些人读书都读傻了,整日里想着依靠弹劾,我可是得到消息了,弹劾张居正的奏折,小皇帝看都不看。”

“不让小皇帝厌恶张居正,想要扳倒张居正,那是不可能的。”邵先生放下茶杯说道:“那就动手,宵禁之后就动手,让咱们的人都机灵一点,不要让人抓住了首尾。”

第三十四章 来自学生的攻击

“您放心,绝对没问题!”田盛笑着说道:“咱们的人在就安排好了,全都是老人,他们办事您放心!”

邵先生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田盛所言非虚,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还是忍不住说道:“还是要小心,锦衣卫的人无孔不入,稍有不慎,咱们全都要折进去。”

“对了,上一次的那些人有消息了吗?”邵先生想了想有问题。

田盛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道:“没有,那些人很神秘,很难对付,我们上次损失了好几个人手,可是还是没能摸到他的首尾。”

“这些是什么人呢!”邵先生有些迟疑的说道:“不像是东厂,也不像是锦衣卫。”

“不知道。”田盛笑着说道:“可能也只是巧合,咱们上一次挡了人家的道,不招惹他们,他们也未见得死追着咱们,在说了,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真要是他们追上门来,反而好了,也省的咱们到处找他们。”

两个人没有在继续说其他的事情,简单的交谈之后便一起离开了梨园。

在梨园的后院,一个男子也坐在房间里面喝茶,旁边的八仙桌上还点着檀香,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小丫鬟伺候着,轻轻的给他捏着肩膀。

从身上的穿着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富人,毕竟那一套上等苏绣的衣服就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见门口有人进来,这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口问道:“那两个人走了?”

“回大档头,走了!”来人恭敬的点了点头说道:“咱们的人已经埋伏好了,刚刚就可以拿下他们两个,大档头,现在追还来得及,不如我?”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大档头已经摆手打断了他们:“这些人进京来肯定是有事情要谋划,我很好奇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暂时不要惊动他们。如果这一次能够挖出一些东西来,咱们就能立下大功了。”

“赵四海,安排人盯着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大档头面容严肃的吩咐了一句。

赵四海连忙说道:“是,大档头!”说完就快步的走了出去。

等到赵四海离开了,外面又进来一个人,穿着儒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书生,年纪也就四十左右,白面无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被朱翊钧任命为内厂管事太监的徐德。

徐德刚走进来,被称为大档头徐仁就连忙迎了上去。

“大哥!”徐仁恭敬地站在徐德的身,笑着说道:“看完戏了?”

徐德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急匆匆离开的赵四海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些许小事!”徐仁摆了摆手否认道,见大哥盯着自己,连忙又补充道:“就是上一次在南边的那些人,这一次他们跑到京城来了,我找人盯着他们,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徐德点了点头,这个他倒是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示意弟弟自己知道了。

“最近京城很乱,宵小肯定也不少,你给我盯紧了,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摸清楚。”徐德看着徐仁,严肃的嘱咐道:“你大哥的处境你也知道,稍有不慎,咱们一家都得完蛋。”

徐仁连忙点头:“是,大哥,我明白!”

“东厂那边也派人盯着点,别有什么事情东厂那边都查清楚了,咱们这边还什么都不知道。”徐德又嘱咐了一句,这才说道:“行了,我走了!”

当天晚上,京城的大街小巷出现了不少鬼鬼祟祟的人,他们基本上都是两人一组。

一个拎着木桶,另外一个抱着一沓子纸张,走到地方快速的把纸张贴好,然后就快速的离开。这些人行动很迅速,速度很快,显然都是事先踩好点的。

到了第二天,京城人醒来之后就发现了这一份东西。

说白了就是告示,大白纸写的,内容也很简单,其实就是说的张居正擅权的事情,并且称张居正留恋权势,父亲死去之后不肯回家丁忧守制。

乾清宫里面,朱翊钧还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现在一张告示就放在了朱翊钧的面前,扫了一眼之后,朱翊钧继续低头喝粥,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半晌才抬起头问张鲸:“能查出是谁干的吗?”

“回皇爷,很难!”张鲸连忙说道:“纸是市面上常见的草纸,墨也是寻常之物,大街上随处可见。”

“不过这些人肯定是居心叵测,这些告示全都是手抄的,这需要不少人准备很久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大字报这一套都玩上了,看来古人的意识也挺超前。”说着朱翊钧吩咐张鲸道:“查查看,能查到最好,查不到也没什么。”

“是,皇爷!”张鲸恭敬的道,同时心里面却打定主意让东厂好好的查一查了。

朱翊钧自然知道这玩意最难查了,人家既然是有预谋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让你查出来。如此吩咐张鲸,朱翊钧是不想让他闹得鸡飞狗跳的。

毕竟现在京城已经够乱的了,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张居正的身上。

张居正府邸。

张居正和朱翊钧一样,同样是在吃早饭,管家游七也把大字报给递了上去,张居正看过之后一言未发。脸色却瞬间黑了下来,手中的饭碗了也放了下来。

“让锦衣卫的人去查!”张居正看了一眼游七,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游七这边去找锦衣卫了,外面又有人来送信,张居正的学生吴中行在外面求见。现在张居正对学生这两个字很是厌烦,上一次的刘台案已经闹得是灰头土脸了。

大明立国两百年,未有学生弹劾老师的事情,张居正可以说是开了这样的先例了。

作为大明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从小就是神童,一项也是以才学自负。在官场虽然不是以“百官楷模”自居,但是该有的傲气可是一点都不少。

开了大明学生弹劾老师的先河,张居正怎么可能不生气。

沉吟了片刻,张居正还是决定要见一下的,想了想便对家人吩咐道:“带到后厅吧!”

后厅又称为小厅,二厅,是一个比较小的私密会客之地,比起前厅要更显亲近。张居正身穿一身白色孝服来到后厅的时候,吴中行已经等在这里了。

见到张居正,吴中行连忙躬身行礼:“学生吴中行见过老师!”

张居正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看着吴中行,直接开口问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啊?”

吴中行也不废话,直接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份奏折,恭敬的向上一递:“老师,这是学生写的奏折,还请老师过目!”说完把奏折交给了一边伺候的家人,然后又退了回去。

张居正接过奏折打开看了半天,脸色没什么变化,良久才抬起头说道:“这份奏折递上去了吗?”

“没递上去,学生不敢拿给老师看!”吴中行说的义正言辞。

事实上吴中行说的有道理,奏折没递上去先给首辅看,那是犯忌讳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情不是寻常之事,张居正和吴中行也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而是师生关系啊!

狠狠的把吴中行的奏折扔在地上,张居正转身就向着后堂而去。

吴中行也没去看地上的奏折,而是躬身对着张居正的背影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向着外面走了出去,步伐看起来很是坚决,脸上的表情也异常的坚定。

吴中行的上书又产生了不小的震动,毕竟吴中行是张居正的学生。

前有刘台,后有吴中行,一时间张居正居然有了众叛亲离的感觉了。可是事情还没完,张居正的另外一个学生赵用贤在第二天也跟着上了奏折,也是反对张居正夺情的。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的面前再一次摆放着两份奏折,正是吴中行和赵用贤的。看着这两份奏折,朱翊钧叹了一口气,估计自己那个老师心里怕是不好受。

弹劾自己的全都是学生,这叫什么事情啊!

或许你不赞成老师的做法,可是你闭嘴不说话,在这个时候也算不上什么事情,也没人会拿这些事情说你什么,毕竟亲亲相隐,何况是老师。

朱翊钧觉得张居正没被压垮,没反社会直接变身严嵩魏忠贤一样的人物,这都是张居正性格坚毅了。

别人朱翊钧没印象,可是这个赵用贤和吴中行,朱翊钧很有印象。只不过这个印象不是这一辈子的,而是上一世的。这两个人或许很多人没听过,但是他是东林党的创始人物之一。

在这一次夺情事件之中,产生了赫赫有名的五君子。

名气最大的三个分别是吴中行、赵用贤和邹元标,以他们三个为基础,团结了很大一部分人,他们反对改革,他们学着制定规则,学着从我者生,不从我者死。

除了吴中行赵用贤,还有李植江东之,这四个人就是东林党的四大元老了,在他们之后又有邹元标、赵南星、顾宪成、高攀龙的发扬光大,东林党最终成为左右天下的大势力。

这一刻朱翊钧更加确定了,这就是东南反改革团体搞的鬼。

第三十五章 阴谋

东林党是什么德行,他们代表着谁的利益,朱翊钧自然是一清二楚了。以前朱翊钧还很模糊,可是现在朱翊钧却看清楚了,东林党在反张居正改革的时候就出现了雏形。

要知道东林党首先要明白这不是一个政党,这是一个朋党。

政党是有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政治理想的,但是朋党不一样,朋党是利益集团,为了某些共同的利益联合在一起,排斥异己,争夺权力,朋党成员之间的关系,用勾结最为恰当。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人摆明了就是在反张居正改革的过程中联合在一起的。

这些人很快就从反改革团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朋党,他们也体会到了如此做法的好处。张居正改革的失败,东林党势力的崛起,也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失败。

显然比起张居正,东林党更擅长包装和美化自己,他们自称清流,针砭时弊,借由手中掌握的舆论权力,争权夺利。为什么他们在南明的时候,大明马上就要灭亡的时候,他们还在党争。

其实很简单,朋党捍卫的是自己的利益,不是国家的利益。

如果说明末资本主义萌芽的代表思想,那是心学里面的江左学派,他们主张限制君权,主张“以天下之权,予天下之人”,已经有后世民主思想的萌芽了。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他们被认为是异端,他们也没有具体的做法和行动,只是一种思潮。

随手将吴中行和赵用贤的奏折扔到一边,看清楚了他们的面貌,朱翊钧就更不会听他们胡说八道了。现在朱翊钧已经彻底洞悉整件事情的始末,张居正夺情事件,说白了就是改革和反改革团体之间的一次权力争夺。

无关乎正义,无关乎什么伦理纲常,彻彻底底的就是一场利益之争。

只不过张居正代表的是改革派利益,他们从某种程度上说也代表着大明的利益,代表着自己的利益。反对派虽然嘴上说的正义,同时旗帜也举得高高的,说白了这些人就是在捍卫自己利益的既得利益者。

作为一个后世人,朱翊钧当然明白改革派和既得利益者之间的矛盾,这是不可调和的,这是不死不休的。

拿起两份奏折,朱翊钧直接扔给了张鲸,直接开口说道:“带着人去,这两个人抓到东厂去,朕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愿意为了捍卫他们的口号献身。”

“人家要献身,那就应该让他们献身,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朱翊钧的语气很淡,只不过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的一边的张鲸打了一个冷颤,连忙说道:“老奴这就去办!”说完之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吴中行赵用贤被东厂抓走的消息再一次震撼了大明官场,官场上声音为之一静。

京城庆和楼,名字很好听,名气也很大,在庆和楼后面的宅院里面,邵先生和田盛相对而坐。两个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几样小菜,两个人一直在对饮。

“吴中行和赵用贤被下了昭狱,咱们是不是做点什么?”

田盛看着邵先生,有些迟疑的问道。

邵先生抬头看了一眼田盛,手中把玩着酒杯,轻笑着说道:“你这种想法最好打消了,如果咱们这的这么做,咱们离死也就不远了,会被他们牵连的。”

“咱们这一次进京的目的是张居正,是搬倒张居正,不是为了节外生枝的。”

田盛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也就是随便提了一句,见邵先生不答应,田盛就转移话题道:“那咱们的第二步是不是也该开始了?再晚一点效果怕是不好了。”

沉吟了片刻,邵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不过不是第二步,而是第二步和第三步一起来。”

“京城这边我来安排,你去盯着沈懋学,那边才是关键,如果那边能做成了,咱们就大事可成了。”邵先生冷笑着说道:“到时候看他张居正还怎么有脸做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

说道这里,邵先生一阵冷笑,同时把手里面的就酒杯狠狠的放在了桌子上。

“你放心,事情我早就安排好了,保证让张居正喝一壶的。”田盛笑着说道:“你看,这是我找人写的诗词,明天我就派人到处去传。”

邵先生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之后就笑了,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写得好。”

只见信纸上写着一首小诗,词句也很直白,让人一看就能看懂,邵先生越看越激动,忍不住念了出来:“老牛舐犊,爱子谁无?野鸟为鸾,欺君特甚!”

“有了这首诗在配合上沈懋学,效果肯定非常好。”

听到沈懋学的名字,田盛忍不住问道:“这个沈懋学不会有问题吧?”

邵先生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他?他胆子小的很,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敢上书弹劾张居正夺情的事情,他敢和我们翻脸?再说了,我让他做的事情,也不是上书弹劾,只是写一封信罢了。”

“这个沈懋学怎么当上状元的,我可是清楚的很,他可没胆子反对张居正。”说道这里,邵先生的嘴里面全都是不屑。

“当初张居正想让自己的儿子考科举,但是又担心被人诟病,于是就想找几个有才学的人一起陪考。当时最被人看到的就是沈懋学和汤显祖,沈懋学高中状元,汤显祖却名落孙山,这里面的事情还难猜吗?”

“沈懋学现在也在翰林院,他敢去内阁恭喜吕调阳了吗?他敢上奏折了吗?”

田盛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知道了原因,他就没有在提起这件事情,两个人又详细的讨论了一些细节,兴尽了之后田盛才离开。

第二天,京城里面就流传起了一副对联,这副对联一传出来,顿时就掀起了不小风浪。这副对联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在意的人却不多,可是现在被翻出来,瞬间就成了焦点。

万历五年的科举,张居正的二儿子张嗣修也参加了,而且高中榜眼。

在庆祝的宴会上,有人给张居正送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日月并明,万国仰大明天子,下联是:丘山为岳,四方颂太岳相公。

这副对联对仗倒是挺工整;还是合字联:“日”、“月”合成“明”字,“丘”、“山”合成“岳”字;又是个嵌字联,里边嵌上了张居正的号“太岳”。

从意思上看,上联是夸皇上的,下联是吹捧张居正的,“岳”就是高山,说张居正就跟一座大山似的那么伟大。可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对联都是可是下联为重的。

在这副对联里面,那是把皇上放在了上联,张居正放在了下联。

现在这副对联就挂在张居正家里面,这个消息一出来,瞬间震撼整个大明官场,立刻就引起了一波新的弹劾风暴。这一次主攻不是张居正夺情了,而是张居正欺君罔上,蔑视圣君。

当然了,后面也不忘记提一句不多情就是揽权。

这股风潮朱翊钧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听到张鲸的报告,朱翊钧就明白了,这是在挑拨自己和张居正的关系。心里面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啊!

一浪一浪的冲过来,一副不把张居正弄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想必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就是这么背挑起火来的吧?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整天被人管教着不说,还有人在旁边搓火,心里面不恨死张居正才怪。

“皇爷,徐德来了!”正在朱翊钧琢磨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张鲸突然送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朱翊钧一愣,徐德进宫了?朱翊钧直接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徐德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神情严肃的给朱翊钧行过礼之后,徐德开口说道:“皇爷,奴婢发现京城有些宵小之徒在图谋不轨。”

朱翊钧一愣:“详细说说。”

“这些人应该是江南来的,内厂去江南的时候就和他们发生过碰撞,抓了他们一些人,可是没能查到更深的东西。这一次他们到京城之后,内厂的人就盯上了他们。”

“前几天在京城里面到处贴告示就是他们做的,还有这一次的关乎张阁老对联的事情。”

这一次朱翊钧不光愣住了,而且是大吃一惊,有人在后面兴风作浪?看了一眼徐德,朱翊钧直接问道:“查出来是什么人在幕后主使了吗?”

“回皇爷,还没有!”徐德躬身道。

“那就继续查!”朱翊钧黑着脸说道:“给朕彻彻底底的查,一定要把这些人给朕挖出来,敢在私下兴风作浪,这些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徐德连忙说道:“奴婢已经安排了人手,一定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很好,这件事情做的不错,等到抓到人,朕重重有赏。”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声的称赞道。至于旁边张鲸难看的脸色,朱翊钧自动忽略了。

这种竞争是一定要有的,朱翊钧不介意从徐德去刺激一下张鲸。

事实上张鲸也的确被刺激到了,自己已经在心里面暗自发狠。

第三十六章 众叛亲离

上一次朱翊钧就说过让东厂查贴大字报的事情,只不过东厂一直也没查到什么,没想到徐德的内厂不但查到了消息,而且还找到了人,张鲸心里面自然是憋屈的。

朱翊钧吩咐了徐德继续深挖谣言案,同时也让东厂和内厂继续注意京城的情况。

张居正府邸。

作为张居正的儿子,张嗣修可以说是京城最顶级的官二代了。虽然张嗣修是张居正的二子,可是张居正对张嗣修的看中可是一点也不少。

在刚刚过去的科举之中,张嗣修成为了一甲第二名,也就是榜眼。张嗣修也被授予了翰林编修,成为了一位清贵的翰林词臣,也是大明最顶级的预备役官员。

虽然不屑和嫉妒的人很多,可是张嗣修也不太在意,毕竟巴结他的人更多。

自从爷爷去世的消息传来,张嗣修也穿戴者孝服在家里面守孝,翰林院那边他没去,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翰林院的人跑到了内阁的事情,张嗣修心里异常的气愤。

这里面有不少人平日里都是和自己称兄道弟的,现在落井下石起来当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张嗣修自然是年轻冲动的,如果不是有重孝在身,张嗣修估计都要跑到翰林院找这些人理论去了。不过张嗣修依旧在心里面发狠,小人,给我等着。

“平心静气!”看了一眼自己怒气冲冲的儿子,张居正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

张嗣修连忙躬身说道:“是,父亲!”

对于张嗣修来说,父亲不光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偶像,作为大明的士人,能够做到内阁首辅大学士的有几个,内阁首辅大学士能够做到父亲这种程度的又有几个。

张嗣修一直遵从父亲的教导,也以父亲为榜样,对于父亲的改革和父亲描绘的愿景,张嗣修坚信不疑。

“二公子,门房送来了一封信,是给你的。”游七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面托着一封信,径直走到了张嗣修的身边说道:“是您的同年沈懋学沈状元写来的。”

张嗣修神情一愣,下意识的就转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张居正摆了摆手,示意张嗣修自己处理,这个沈懋学张居正可不陌生,与儿子是同年,同在翰林院,算是自己给儿子找的帮手。这一次沈懋学也没上书弹劾自己,张居正觉得这个人还不错。

见到父亲如此态度,张嗣修伸手就接过了信件,展开信纸一看,张嗣修气的手都哆嗦了。

这封信的内容很简单,先是叙述了一下两个人的情谊,然后吹捧了一下张嗣修的父亲张居正。这种写信的方式在官场上很流行,基本上属于必备的格式。

到了信的后半段,沈懋学画风一转,直接就引用了一句非常著名的话。

“天子有诤臣,虽无道不失其天下。父有诤子,虽无道不陷于不义。故云子不可不诤于父,臣不可不诤于君。”

沈懋学从大义的方向说明了张居正夺情的恶果,同时也在说张嗣修,你应该上书反对你父亲夺情,否则你就不是诤子,眼看着父亲做错事不劝说,你这是不孝。

说白了就是鼓动张嗣修上奏折,反对自己的父亲张居正夺情。

见儿子看信看得脸色发黑,手直哆嗦,张居正脸也沉了下来,示意游七将儿子手中的信拿过来。游七也不敢怠慢,连忙把信拿了过来递给了张居正。

张居正拿过信一看,狠狠的一拍桌子,震的茶碗都稀里哗啦响。

上一次吴中行来送奏折,张居正也没有如此生气,这一次张居正真的被沈懋学给气到了。你自己的状元怎么来的你不知道?现在居然做下如此恶毒的事情。

沈懋学的险恶用心张居正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就是想让自己众叛亲离啊!

学生弹劾自己也就算了,如果儿子也弹劾自己,那自己如何自处?别说自处了,自己不羞愧的自杀都算是脸皮厚了,张居正怎么可能不生气。

张居正心里面也是暗自发狠,你们给我等着!

此时此刻张居正也坚定了夺情的想法,如果自己不夺情,还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对自己。自己只有夺情,只有在首辅大学士的位置上,这些人才拿自己没有办法。

张居正坚定自己夺情心思的时候,又有人上奏折弹劾张居正,这两个人就是刑部主事沈思孝和刑部员外郎艾穆同时上了奏折,弹劾张居正夺情。

原本这两人的官职也不大,弹劾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但是两个人的身份却不一般。

前面上书弹劾的是张居正的学生,而这一次的两个人是张居正的同乡,同为湖北江陵人。

大明官场里面的三大铁,同年、同乡和同窗,在官场里面那都是要守望相助的。东林党虽然叫东林党,可是他起于江南,大概位置在金陵扬州一带。

东林党能够成立并做大,依靠的就是同年同乡和同窗。

到了后来,包括齐浙楚党,还有晋党秦党,这些朋党全都是依靠同年同乡和同窗,其中同乡更是主力。也是因为这个,后来产生了一个词汇,名叫乡党,意思就是同乡为党。

大明官场上弹劾同乡的事情,那就像是学生弹劾老师一样。

尤其是张居正是内阁首辅大学士的情况下,这就说明张居正距离众叛亲离人神共愤不远了。

你自己的家乡人都不认同你,这可是很严重的一件事情。

消息很快传开了,随后就有不少人上书弹劾沈思孝,这些人都是张居正的人。从沈思孝弹劾开始,阻力突然就大了起来,张居正开始反击了。

很快就有了结果,沈思孝和艾穆也和前面的赵用贤吴中行一样,直接被锦衣卫下了昭狱。意思很明显,夺情夺定了,你们谁弹劾就收拾谁。

到了这个时候,张居正夺情事件正式爆发了起来,两方人马摆开车马,准备大干一场了。

在事情闹大了之后,京城里面突然流传起了一首诗词,说是诗词,其实很简单,但是影响却很大,比前面的对联“日月并明,万国仰大明天子;丘山为岳,四方颂太岳相公。”都大,如果说这副对联是暗喻张居正欺君罔上,那这首诗就是摆明了说张居正欺君罔上了。

这首诗讽刺的是张居正让儿子中举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老牛舐犊,爱子谁无?野鸟为鸾,欺君特甚!

这首诗的意思很简单,老牛用舌头舔自己心爱的小牛,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呐?可让野鸟冒充凤凰,让没什么学问的儿子都高高地考取了榜眼,这么欺骗皇上,也太过分了吧!

最后面的一句“欺君特甚”,已经是在指着张居正的鼻子骂了,你就是欺君罔上的佞臣奸臣。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听着张鲸向他汇报,从始至终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神情丝毫不变。

张鲸越说身子越低,皇爷现在这个样子,可真的是不代表他不生气,他现在可害怕牵连到自己的身上。另外张鲸也担心皇爷生张居正的气,毕竟这些人说然说的过分,可是并不是无的放矢啊!

等到张鲸说完了,朱翊钧淡笑着转头看向了徐德。

“又是上一次散布谣言的那些人?”朱翊钧看着徐德,开口问道。

“回皇爷,还是他们!”徐德点了头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抓人吧!你们内厂的人在暗处,让东厂的人去抓,朕不想再看这些人兴风作浪了。全都抓起来,然后给朕好好的审一审。”

“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办!”徐德答应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张鲸。

大明的两位特务头子对视了一眼,随即就分开了,两个人都知道皇爷对这件事情多看中。办好了,那是大功一件,办不好,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朱翊钧目送着离开的张鲸和徐德,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情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现在事情闹腾到这个地步,是该自己这个皇帝站出来的时候了。如果事情在不平息,那就会有很大的麻烦,关键是朱翊钧也看出来了,对方对付张居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有几句话说得好,要想对付恶人,那你就要比他更恶。

张居正在夺情事件之后的做法,估计就是领悟了这个道理,可是这不是朱翊钧想看的。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明首辅,他不应该毁在这些宵小的伎俩上面。

第二天,皇宫里面传出来了圣旨,吴中行、赵用贤、沈思孝和艾穆四个人,廷杖八十。四个人罢官为民,废除功名,永不叙用,圣旨可以说是相当严厉的。

尤其是废除功名,永不叙用八个字,等于直接断送了四个人的官途。

罢官没什么大不了,以后还能起复,可是废除功名,那就等于废除了四个人的出身,从此以后没了功名,只能成为普通百姓了,士人的待遇剥夺一空。

第三十七章 求仁得仁

四个人被下昭狱,打屁股,剥脱士人待遇,一下子震慑住了不少人。不过这个人也突然间名声大噪,被人称为四君子,一下子威望大增。

这样的事情刺激到了一个人,也让他激动了起来,这个人就是邹元标。

作为科举进士,邹元标的名次并不高,现在只是在吏部观政,等到观政结束,邹元标知道自己的分配单位也不会太好,然后自己就会在官场上蹉跎。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也不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当四君子的声音喊出去之后,邹元标突然看到了一条捷径,他感觉这是一个机会。不过反夺情已经起不到震撼的作用了,毕竟四君子都做过了。

虽然弹劾张居正的人不少,可是四君子出名是因为他们受到了皇帝的严惩。

事实上皇帝扒了裤子打大臣的屁股,还让他们看不起的武夫来做,这里面就有羞辱的成分在里面。可是人嘴两张皮,咋说都是里,人家文人会包装。

直接将挨廷杖上升到了清正的高度,你没挨过廷杖,你好意思说自己是正直君子?

四君子能够挨廷杖,那是因为他们和张居正的关系是学生和同乡,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和张居正可没这个关系,这件事情可是让邹元标为难了,自己该怎么骗廷杖,这波声望该怎么刷呢?

很快京城就流传起了那首诗,直指张居正欺君罔上。

邹元标一下子就看到了机会,当然他不是选择弹劾张居正,那个没技术含量,想骗廷杖已经不现实了。邹元标决定学习自己的前辈,名满天下的海瑞海刚峰。

弹劾张居正算什么本事,弹劾皇上才是本事,邹元标把目标定在了万历皇帝朱翊钧的身上。

邹元标知道自己想骗这波廷杖,必须让皇上看到自己的奏折,他知道这一点可不容易,毕竟皇上现在对这些奏折可是不怎么看,但是邹元标有办法,那就是行贿。

给太监行贿,让他们把自己的奏折递到御前,只要皇上能看到,那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在邹元标准备玩一波大的的时候,京城里面突然东厂番子大肆出动,一个个番子压着刀,面色凶狠的冲向京城的各个方向,瞬间吓住了无数人。

尤其是东厂厂公张鲸的出现,更是让无人数惊掉了下巴。

自从严嵩时代开始,东厂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大家都快忘记了东厂的凶名了,可是就在前不久,东厂可是狠狠的刷了一波存在感,现在大家看到东厂下意识的就想躲。

东厂的厂公张鲸,现在绝对是威势大增,无论走到哪里,那都是震慑一片的。

东厂番子也没让人失望,出动就是抓人,有的地方还发生了打斗。有不少人见到东厂番子围攻一座院子,喊杀声震天,不久就有东厂的番子往外拖尸体。

足足二十多具尸体,整条街上血腥味冲天,瞬间无数人禁声。

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奉旨提督东厂办事太监,张鲸乘坐的是一座四人台的小轿子,看起来也很普通,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可是却没人敢看轻这乘四人台的小轿子。

前面是无数的士卒开路,后面是东厂的番子举牌,张鲸的轿子在无数人的簇拥下来到了一处酒楼。

随着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挑起轿帘子,张鲸从轿子里面走了出来,四下看了看,张鲸开口问身边的人:“吴兴,人呢?”

“回厂公,在里面!”吴兴连忙躬身答道。

吴兴,内厂千户,这一次他是来帮着东厂抓人的。此时他的身上穿着普通的东厂番子衣服,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东厂番子,躬着身子献媚的站在张鲸的身边。

张鲸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前面带路,咱家要去见见这个人邵先生。”

一行人哗啦啦的进了酒楼。

酒楼的客人早就被人给聚集到了一楼的大厅里面,四周站着的全都是东厂的人,每个人都是刀出鞘弓上弦。客人们吓得不敢动,有的胆子小的直接就哭了。

当看到无数东厂的人簇拥着一个身穿红袍的太监走进来,大厅里面瞬间禁声。

坐在手下给搬来的椅子上,张鲸笑着说道:“能让咱家亲自过来,也算是你的本事了,其他人你们带出去核实身份,把邵先生留下。”

时间不长大厅里面就空了,东厂的番子压着一个人跪在了张鲸的面前。

低头看了一眼邵先生,张鲸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道:“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不过咱家倒是挺好奇,你说你跑来京城搅风搅雨的,难道就不怕被咱家给抓住?”

“看来咱们东厂还真是不让人害怕!”说完这句话,张鲸也懒得问:“带回去问,问问其他的人他的身份。”

“把他的一家人全都给咱家抓来,咱家就喜欢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上路多不合适。”说完就站起身子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邵先生怒视着张鲸,双眼血红,刚想喊什么,一边的吴兴已经过来了,一捏邵先生的下巴,只听“咔吧”一声,邵先生的下巴就被捏了下来。

“现在可不是你开口的时候。”吴兴笑着说道:“上一次在江南就是你们搞事情,江南也就算了,还想跑京城搞事情。”

东厂出动的快,回去也快,一队队的东厂番子压着一队队的人去了东厂。

东厂抓的人没有官员,虽然有人在四处打听,可是还是没能引起大规模的关注,反而是一个吏部的观政士一封奏折,直接震撼了大明官场。

无数官员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么玩啊!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翻看着手中的奏折,虽然他这些日子看了各种各样的奏折,可是朱翊钧还是被邹元标这份奏折给气到了,而且是气的不行,这个人再一次刷新了朱翊钧对文人无耻的认知。

大名鼎鼎东林三君子之一的邹元标,说出去也是光明磊落,大名鼎鼎的人物,结果干出来的事情,真的是没底线。看了这份奏折之后,朱翊钧瞬间就明白了邹元标的意思,这货就是来刷声望的。

前面弹劾张居正夺情,说的倒是中规中矩,可是到了中间就画风一转,直接就奔着朱翊钧来了。

其中说的最硬气的一句话就是“今幸亏居正丁艰,犹可挽留,若不幸身难,陛下之学将终不成,志将终不定焉?

这句话意思很简单,这一次是张居正死了爹丁忧,皇上你还能挽留,如果张居正要是死了呢?难道皇上就不学习了?天下就不治理了?

这就是利用朱翊钧的逆反心理,挑拨皇帝和张居正的关系,摆明就是说你是皇帝,离了张居正你还不活了?你也太不中用了!

看到邹元标的这段话,朱翊钧就知道邹元标玩的是两头堵,如果能够激起皇上的逆反心理,把张居正赶回家,那自己必然声震天下,比四君子更厉害。

毕竟别人没做的事情,自己做大了,到时候前途一片光明。

如果没成功,那这话一定也会激怒皇帝,那自己骗廷杖的想法也就达到了。到时候自己就能成为五君子之一了,而且还是声望最隆的一个,毕竟自己可是犯言直谏,批龙鳞啊!

将邹元标的奏折放下,朱翊钧淡淡的说道:“求仁得仁,满足他的心愿吧!”

“邹元标下昭狱,廷杖一百,剩下处罚和前面几个人一样。”

“是,皇爷!”张鲸连忙答应一声,同时心里面暗骂,这些人真是吃错药了,非要惹皇爷不高兴,自己这还要表功呢!等你们挨廷杖的时候,非让你们见识咱家的厉害。

“皇爷,这个邹元标能把奏折送上来,是因为他贿赂了一个司礼监的小太监,这是赂银一百两。”张鲸拿出两个银元宝放在了朱翊钧的面前,然后退到了一边。

朱翊钧一愣,还有这一出?这一次朱翊钧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口号喊得震天响,然后一副正义的形象出现,结果贿赂太监,这种人还什么东林三君子,还什么夺情五君子,朱翊钧觉得自己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了。

“把那个太监抓起来杖毙,通告宫中太监宫女,如有私自传递消息于宫外者,照此例办理!”

“是,皇爷!”张鲸连忙答应了一声,这一次要好好的清理一下宫里面的人,胆子得多大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候,自己都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那些散播谣言的人,全都抓到了吗?”处置完邹元标的事情,朱翊钧喝了一口茶接着问道。

“回皇爷,抓到了!”张鲸连忙说道:“这个人叫邵方,丹阳人,还是一个江湖游侠,只不过他做的是掮客的生意。为人豪爽,出手大方,笼络了一批手下。”

“根据他的同伙交代,邵方结交官员勋贵不知凡几。”

“凡是有困难的事情找到他,只要给足了银钱,很多事情他都能做的到,据说邵方最大的一笔买卖是帮着高阁老起复!”张鲸说道这就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朱翊钧。

第三十八章 无耻之尤

帮着高拱起复?

听了张鲸的话,朱翊钧顿时愣住了,民间还有这样的奇人异事?难道要玩夜天子那一套?能够左右一国首辅,这个就有点厉害了吧?

“这个邵方以重金结交各路官员,曾经上门找过徐阁老,谋求帮助徐阁老起复。”

“只不过徐阁老没答应,于是邵方又找了高阁老,高阁老却没有拒绝。邵方于是带着人来到了京城,开始贿赂当时的司礼监太监陈洪。”

“最终在陈洪运作下,高阁老得以返京从入内阁。”

听到这里,朱翊钧笑了,这个邵方或许是一个掮客,或许拿着钱买通了不少官员,可是真要说他为高拱谋求起复,朱翊钧是绝对不相信的。

或许他真的贿赂了陈洪,可是起到的作用绝对没有那么大。

不过高拱和陈洪之间的勾结倒是真的,毕竟后来高拱就支持陈洪做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按下了理所当然的冯保,这也导致了冯保对高拱的疯狂报复。

这或许就是缘法。

要知道高拱起复,那是因为高拱是自己的老爹的老师,从潜邸的时候就保护着自己的老爹。老爹登基之后,为了稳定局面继续使用徐阶,可是两年之后就把徐阶给弄家去了。

那个时候老爹最想任用为内阁首辅的就是高拱,可以说高拱起复是一个必然。

说起来朱翊钧还真是佩服徐阶,那才是一个官场狠人,前面和严嵩斗了半辈子,而且还培养了自己的接班人张居正。早早的就把张居正送到了自己老爹的潜邸,真是老谋深算啊!

只不过很多时候天不遂人愿,他看好的学生和他不一样。

徐阶是彻彻底底的权臣,是一个“官”,而张居正是有理想的改革者。不得不说徐阶的眼光也是不错的,毕竟他能选中张居正,也说明了他识人才能。

“那这一次呢?谁让他来京城的?”朱翊钧转头看着张鲸,这个才是他关心的。

“回皇爷,他是自己主动来的。”张鲸略微有些尴尬的说道:“自从张阁老做了内阁首辅至今已经有五年了,从万历二年开始,张阁老便实行了考成法。”

“朝廷对官吏的考核很严厉,这就导致了邵方的生意不好做了。”

岂止是不好做了,简直就是砸饭碗了,朱翊钧怎么可能想不明白这一点。以前邵方指着这个发财,并且有着极高的地位,毕竟连当官的都要求他办事。

可是自从有了考成法,他活动和运作的可能性就小了,他不恨死张居正才怪了。

为人谋求起复,或者谋求升迁转任,这是多大的买卖,现在被张居正给掐死了,邵方怎么可能不恨张居正。再说了,张居正已经做了五年了,看现在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啊!

严嵩从嘉靖二十一年入阁,一直到嘉靖四十一年倒台,做了整整二十年的内阁大学士。现在看张居正的样子,恐怕比严嵩做的都要长。

毕竟张居正今年才五十三,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的,问题不大啊!

听完张鲸的话,朱翊钧默然,大家都说改革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可是你根本不知道谁是既得利益者。像这个邵方,这种既得利益者谁能想到。

“好好审一审,看看谁和他有勾结。”朱翊钧随口说道:“然后你们东厂看着处罚吧!”

“老奴明白!”张鲸连忙点头说道,这句看着处罚,张鲸瞬间明悟,那就是弄死。

自从东厂大规模的出动不知道杀了一大堆什么人,京城的谣言瞬间就消失了。以前大街小巷鬼鬼祟祟的说七道八的人,全都不见了,这一幕让不少人有了明悟。

原本还和这些人有接触的人,瞬间闭了嘴,这就更没人敢乱说话了。

不过私底下还是有传言,什么张居正抓人杀人之类的,说的似模似样的,恨不得演一出“奸臣残害忠良,江湖义士英勇就义”的大戏了。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以此为蓝本的武侠话本,或者是在以后拍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

这件事情很快就消弭了下去,毕竟没人鼓动了,就像后世一样,没了水军带节奏,你想炒热一件事情,那还是挺困难的,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下一次的大朝会上,倒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是五君子的廷杖。

自从邹元标的奏折传来,皇帝下旨东厂缉拿邹元标入昭狱,四君子就变成了五君子。现在皇上已经下了旨,廷杖自然就要执行了,大家关心的都是这样。

廷杖可不是悄悄的打,而是要大张旗鼓,光明正大的打。

大朝会下朝之时,当着百官的面,脱掉裤子打廷杖。五个人最重的八十廷杖,轻的六十廷杖,这玩意是能打死人了。大家都在关注这五个人,无数人在奔走想要救这五个人。

皇上已经下旨了,张居正夺情,无论谁都不许再上奏折反对这件事情。

夺情事件成了定局,五君子自然就成为了事件的最后一个焦点。对于反对夺情的反改革团体来说,这五个人是英雄,那是一定要救下来的,不然以后你想谁给还出头。

不少人上奏折求情,只不过奏折递进去就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无数人又把目光对准了张居正,认为这个时候能够救下这五个人的只有张居正了。

当秋雨落下的时候,朱翊钧站在文华殿的窗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的雨滴敲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响声。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小冰川时代的大明尤其如此。

冷风吹在朱翊钧的身上,朱翊钧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皇爷,天凉了,还是把窗户关上吧!”张鲸在朱翊钧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张鲸作为跟在朱翊钧身边的老人,他自然看得出朱翊钧心情不好。

“那些人还在张府?”朱翊钧没回答张鲸的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张鲸点了点头说道:“是,都察院的御使,给事中,各个科道的言官,还有翰林院的翰林,现在已经聚集了三十多个人了。张阁老让人传了两次消息了,说他正在居丧,不便见客。”

“何其无耻!”朱翊钧感叹着说了一句,最后又苦笑了。

这些人打着大义的旗号,自诩清流,把持着舆论,做事情却如此的无耻下作。弹劾张居正被下昭狱,现在居然还有脸去让张居正求情放了什么“五君子”!

你们当初怎么骂张居正的,什么不孝,什么不当人子,什么祸国奸臣,什么贪恋权位寡廉鲜耻,现在全都忘了?你们这玩的是道德绑架,是大义压人啊!

骂你的时候你得听着,无论骂的多难听,打的时候你得忍着,无论打的多疼,因为打骂你,我受到了处罚,你不但不能追究,还要帮着求情释放我。

世界上没这个道理啊!

这他么的赤洛洛的强盗逻辑啊!

孔老夫子说的那句“以德报怨”就是这么被你们给曲解的吧?孔老先生的原话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说白了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要求别人以德报怨,没这个道理啊!

按照孔老夫子的教导,张居正不弄死你们,也应该弄得你们丢官罢职。

“你去一趟,把那些人都给朕驱散了!”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直接开口说道:“如果有不走的,一起下昭狱,不是想挨廷杖吗?那就让他们挨。”

“在朕这里刷声望,想瞎了心了!”朱翊钧脸上带着怒色,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张鲸连忙躬身答道:“是,老奴这就去!”说完就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翊钧看着外面的秋雨,伸手把窗户给关上了,天越来越凉了,恐怕凉了的还有人心。此时的张居正该是多苦闷,该是多憋屈,该是多么的不知所措。

怪不得夺情之后张居正性情大变,判若两人,换成一般人都会被弄出抑郁症来了。

张居正的变化是因为看清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只有自己坚持改革,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被接纳,自己一定会被他们钉在耻辱柱上。

漫步走回到龙书案的后面,朱翊钧拿起笔写了一字:“忍”,朱翊钧叹了口气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把笔放下,朱翊钧盯着这个字良久,说出来很轻松,可是真的落到自己的头上,又有这几个人能忍得住了。张居正就是在忍,为了心中的理想抱负,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这把刀插的很疼,很疼,估计已经流血不止了。

张鲸来到张府门口的时候,这里的人还不少,张鲸快步的走到张府的台阶上面,开口说道:“皇上有旨!”

随着这一句话,下面的官员瞬间跪了一地。

“皇上口谕,张阁老在家居丧,孝心感天动地,尔等不可无故在此叨扰,全都散了吧!”张居正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钦此!”

“臣遵旨!”下面的人喊了一声,随后站了起来,可是却没转身就走,而是看向了前面的一位老者。

第三十九章 胜天半子

站在前面的这个人正是王锡爵,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掌翰林院事。王锡爵是在场官位最高的一个人了,他的地位也非同寻常。

以翰林院的地位和王锡爵的官职,他的下一步应该就是转任六部尚书,或者是直接入内阁。

虽然直接入内阁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是没可能,最少也能混一个吏部侍郎或者是礼部侍郎。王锡爵算是大明官场的后备力量之一,他的地位自然无人可比。

张鲸也转头看向了王锡爵,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等着王锡爵做决定。

“既然皇上有旨,那我等自然遵旨行事!”王锡爵点了点头,转头对其他人说道:“行了,大家都回去吧!”说完这句话,王锡爵又转头看向张鲸:“我想进去给张阁老的父亲上香,这个应该可以吧?”

看了一眼王锡爵,张鲸叹了一口气:“当然,正好咱家也要进去。”

王锡爵看了一眼张鲸,他没在说什么,他管不到张鲸,这个时候让他进去,已经是张鲸给面子了。

这一次张居正没有在拒绝,王锡爵和张鲸一起进了张府。

很快两个人就在灵堂见到了张居正,此时的张居正一脸孝服的跪在地上,不远处的供桌上供奉着张居正老爹张文明的灵位,张居正不时的朝着面前的火盆里面烧一张纸钱。

旁边的长明灯也燃烧着,空气里面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灯油味。

张鲸和王锡爵两个人一起上了香,还烧了几张纸,张鲸原本以为王锡爵看到这一幕不会再开口了,没想到王锡爵虽然一脸的为难,可是还是开口了。

“首辅大人,元驭今日来,是为了给那几个人求情的,还请首辅大人宽宏大量,饶恕了那几个人吧!免了他们的廷杖吧!”王锡爵说道这里,对着张居正一躬到地。

张居正跪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王锡爵,面无表情的说道:“夺情起复,是皇上的事情,廷杖他们,那是他们惹怒了皇上,也是皇上的事情,与我无关。居正现在只想着为家父守孝,其他的事情与居正无关,王大人还是请回吧!”

“圣怒也是因为你张居正啊!”王锡爵突然怒了,指着张居正大声的说道。

这个时候张居正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通红,盯着王锡爵,半晌猛的站起了身子,径直走到门口的侍卫处,一把抽出了挂在侍卫腰间的刀。

径直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对着王锡爵就跪下了,把手中的刀递给王锡爵,大声的说道:“你杀了我吧!”说完这句话,张居正便不再发一言了。

王锡爵看了看手中的刀,又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张居正,把刀一扔,转身就走了。

一直看着这一幕的张鲸也没在多留,对着张居正躬身行礼,然后快速的离开回宫了。

紫禁城,文华殿。

张府发生的事情,张鲸回来第一时间就禀告给了朱翊钧,外面的秋雨还在绵绵的下着,一直都没停。朱翊钧听到这件事情,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盯着外面的雨看。

半晌,朱翊钧转回到了龙书案,伸手把那张写着“忍”字的纸张放到了一边。

提起笔在下面的一张纸上,朱翊钧写了一句话:“以身为棋,胜天半子!”

张居正那一跪该是何等的绝望,该是何等的无助,他拿出刀交给王锡爵,何尝不是心里话,意思很明显,你们是要杀了我吗?看看你们做的事情,现在又要我求情。

如果要我求情,那你们干脆直接杀了我得了,看起来就像是耍无赖。

可是张居正是什么身份,内阁首辅大学士,当朝太师,皇上的老师,见到皇上都不用跪,这一跪的分量何其重?这些人居然把张居正逼迫到耍无赖了。

拿起那张纸,朱翊钧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这句话送给夺情之后的张居正,怕是也非常的合适吧!

全力推行改革,全力培养朱翊钧这个接班人,想来张居正肯定幻想着自己的学生皇帝会接过自己的衣钵。自己虽然敌人遍天下,但是自己的事业后继有人,自己也将名垂青史。

以手中的权势,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为棋子,与天对弈,誓要胜天半子。

这是被逼迫到极致后的反抗,祁同伟跪在地上,张居正也跪在了地上,可是当两个人在站起来,祁同伟不是以前的祁同伟了,张居正也不是以前的张居正了。

朱翊钧此时才发现两个人是何其的相似,只不过张居正明显要高于祁同伟。

张居正的理想,张居正的抱负,那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如果张居正的理想像祁同伟一样,他早就能实现了。朱翊钧相信张居正必然会成为超越严嵩的人物,绝对会成为有明一代最大的权臣。

无论是九千岁,还是刘瑾严嵩,没一个人能和他相比。

只不过张居正的心思不在权势上,夺情之后,张居正把权力攥的更紧,为的也是自己的改革大计。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自己怕是没办法窥探张居正的内心了。

经历过这一次的事情,张居正的内心必然变得坚韧无比,甚至会变得冷酷无情。

不过朱翊钧知道,张居正想要打破时代的枷锁,打破时代的束缚,何其困难,可是朱翊钧的目光却越来越坚定,你做不到我来做,等到我做到那一天,我会亲自写一封祭表告诉你。

此时此刻,虽然张居正的缺点很多,可是朱翊钧的心里面对他却异常敬佩。

很多人为官,是为了权势,是为了钱,正所谓千里当官只为财。徐阶严嵩都是一时之选,他们做内阁首辅的时候做了什么,张居正做内阁首辅的时候做了什么。

一个人对国家的贡献,不是看别人怎么评价他,而是看他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

或许张居正的改革有很多的不足,可是他愿意为这个国家去做,甚至为此不牺身,朱翊钧就觉得自己应该支持他。再一次提起笔,朱翊钧这一次写了四个大字。

以身许国!

拿起这张纸,朱翊钧递给张鲸:“让人做一块牌匾,送去张府,等到张先生回江陵葬父的时候,让锦衣卫抬着这块匾走在前面,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张先生的功绩。”

虽然如此说,可是朱翊钧知道这块匾额的作用有两个。

一个是安慰张居正的心,另外一个是给张居正造势。

在经历了夺情事件之后,张居正的威望大跌,尤其是在张居正的乡党和学生全都弹劾他之后,对他的名望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朱翊钧要为张居正挽回这样的颓势,不然以后会更麻烦。

历史上这一次张居正回乡葬父,很是铺张浪费,尤其是以戚继光的火枪兵开道,以及那乘三十二人抬着的大轿子,成为了张居正最为人诟病的地方。

可是朱翊钧现在明白,张居正回乡葬父,绝对不只是回乡葬父而已。

这是一次宣威之旅,只一次震慑之旅,在夺情之后,张居正声名狼藉,他能拿得出手也就是权势了,他能用来震慑天下的也就只剩下权势了。

朱翊钧要为张居正打造一次盛大的宣威之旅,要让张居正彻底打掉那些人的小心思。

东林党猖獗,自己的孙子天启皇帝是怎么做的,无限的抬高魏忠贤,甚至连九千岁都喊出来了,天启皇帝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朱翊钧不相信。

这就是那位木匠皇帝的纵容,他在位的时候,大明可没什么大问题。

山东平定了徐鸿儒的叛乱,辽东也算稳定,国家财政也算良好,可是崇祯皇帝杀了魏忠贤任用了东林党之后呢?怎么看张居正也比魏忠贤要强吧?

名义上的内阁首辅大学士,皇帝的老师,给点排场怎么了。

“让人准备一下,张先生回乡葬父之前,朕要去张府,亲自为张先生送行。”等到张鲸接过那张纸,朱翊钧又补充了一句,反正都做了,那就索性做到底。

朱翊钧相信自己的做法会让张居正心里面好受不少,虽然有收买人心之嫌,但是其实心里面朱翊钧也想给张居正一些补偿,毕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阻力和危险都很大。

要知道作为皇帝,收买人心是基本技能,历史上万历皇帝杀了张居正,其实是犯了大忌。

虽然张居正毛病很多,弹劾他的人也多,但是皇上给张居正盖棺定论,对张家的疯狂报复,也是让人胆寒的。你对张居正都那个样子,谁还敢为你办事?

皇上要护着手下,就像嘉靖护着严嵩,天启护着魏忠贤,乾隆护着和珅。

手下办事那是为了你,哪怕是有些纰漏,那你也要护着他,不然其他人怎么看?谁还会为你卖命?自己给张居正的越多,其他人才会越羡慕。

努力为皇帝办事,那就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赏罚分明,赏赐可是在前面。

朱翊钧说的淡然,可是张鲸还是吓了一跳,皇爷要去张府?这可是大事件啊!可是他不敢反对,连忙说道:“皇爷,这件事情要和太后娘娘商量一下吧?”

第四十章 落幕

朱翊钧听了张鲸的话,笑了,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淡淡的说道:“好,那就你去吧!”

李太后会不会同意自己出宫去张家,这一点朱翊钧相信她肯定会同意的,自己对张居正好,支持张居正,李太后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

自从张居正夺情事件以来,大朝会也没怎么好好地上,在夺情事件尘埃落定之后,大朝会终于也恢复了正常。

朱翊钧起了一个大早,在柳瑟的伺候下穿上了龙袍,由张宏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去上早朝了。看了一眼偌大的启明星,朱翊钧叹了一口气。

将哈切憋了回去,朱翊钧这一次真的佩服朱元璋和朱棣了。

天还没亮就上早朝,这对温柔乡里面的皇帝来说,绝对是一件考验意志力的事情。常年累月的坚持,真的是不容易,这个制度得改啊!

朱翊钧把早朝的改革划到需要改革的行列,实在是太不人性化了,都说明朝的皇帝不喜欢上朝。可能也不光皇上不愿意上早朝,大臣们也不愿意,不然也会有宰相钱宰的那首诗了。

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正是因为这首诗激怒了朱元璋,诗词被朱元璋改成了“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犹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钱宰也因为这个被罢官了。

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心里面又想到了朱元璋,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早朝可不像现在这样逢一三九上朝,那个时候可是每天早朝啊!开国皇帝果然毅力惊人。

一路上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进入大殿的时候,朱翊钧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过来。

等到朱翊钧坐到龙椅上,下面的大臣开始行跪拜大礼,等到跪拜礼完了,张宏在旁边来了一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然后早朝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如果不是今天又廷杖,朱翊钧今天真的不想上朝,他用大脚趾想都知道今天的主题是什么人。

果然,张宏的话音刚落,一边就有人站出来了,是御史台的御使。上来就是一顿长篇大论,说的就是祖宗法礼,说什么不以言获罪,说白了就是让朱翊钧赦免今日廷杖的五个人。

现在他们除了五君子之外,又有了新的称号,名为:五直臣!

朱翊钧听到东厂汇报的时候,心里面忍不住感叹,捧你的时候,真的能把你捧到天上,踩你的时候,真的能把你踩到泥里面。这五个人做什么了?不就是上了一份奏折,然后就被自己下了昭狱了吗?

可是这才几天,已经有了名动天下的意思,好像不夸他们两句你就不正直一样,不夸他们两句,你就枉读圣贤书一样。

相比起来,张居正都快被他们踩到泥里面去了,提到五直臣必然也会提到张居正。当然,张居正肯定是作为反派出现的。朱翊钧看着一脸正气的这些人,叹了一口气,东林党赢就赢在这上面了。

世上的人都知道,做事情是最难的,相对来说挑毛病就简单的多了。

东林党一直在旁边嘴炮,而且还是站在正义的角度上嘴炮,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不用做事情。真的轮到他们做,他们也只会给自己搂钱。

比如取消各种赋税,盐税、茶税、矿税等等,至于国家有没有钱,皇帝穷没穷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那个御使说的热闹,朱翊钧也正襟危坐的听着,事实上朱翊钧早就魂游天外了。那个御使说完了,立马就有人跳出反对,然后就又有人出来继续求情。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说的那叫一个热闹。

朱翊钧就坐在上面看戏,见双方越吵越激烈,朱翊钧咳嗽了一声,然后没人搭理他,还继续吵。朱翊钧只好大声的呵斥道:“行了,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了?”

“菜市场吗?你们都是什么人?饱读圣贤书的朝廷官吏,看看你们什么样子,吵吵吵,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吵能吵出一个结果了来吗?”

朱翊钧都觉得自己在装大尾巴狼,不过脸上却依旧很是认真的模样。

“行了,你们也不用吵了,以邹元标为首的五个人,目无圣君,大言狂背,罪无可恕,廷杖不可免。”说完这句话,朱翊钧就站起了身子,一甩袖子向后面走了出去。

虽然很是厌烦这种早朝,起的很早,一点正事没干,可是却依旧要上,难道这就是程序正义?

朱翊钧出了大殿却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在张宏的陪同下来到了宫殿的一处栏杆处,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在不远处五个人已经被压在那里了,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也早就准备好了。

今天监刑的是张鲸,这位东厂的厂公也早就穿着红袍站在那里。

大臣们从大殿里面鱼贯而出,不少人都围在这里看,一脸的悲戚,但是张鲸的脸上却带着笑容。目光从人群之中扫过,张鲸开口说道:“行刑!”

五个人很快就脱了裤子压到了长凳上面,两边行刑的锦衣卫握着长棍开始行刑。

随着嘭嘭的闷响,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大殿,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喊话,比如邹元标,他喊的就很激烈。不过很快就没了声息了,五个人的后背也都一片鲜红。

张宏偷眼看着朱翊钧,他不知道皇爷为什么要来看廷杖,但是他真的担心皇爷撑不下去。

不过朱翊钧此时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廷杖的地方,耳中回荡的是嘭嘭的响声。这声音是敲在五个人的身上,也似乎敲在了这个时代上。

极目远眺,朱翊钧手扶栏杆,心里面暗道:“这是大明的万里河山!”

“他不应该烽烟四起,他不应该认铁蹄踏遍,他应该惶惶然立于当世。为了这个江山,无数人流血牺牲,无数人前赴后继,这里面应该有我一个。”

廷杖完毕,外面顿时想起了哭嚎的声音,五个人,当场死了三个。

邹元标、艾穆、赵用贤,这三个人死在了廷杖之下,这一次绝对声望刷的飞起。他们的死,朱翊钧想到的确实戚继光,是俞大猷,是熊廷弼,是一条条大明鲜活百姓的生命。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那哭声想必震撼天地了吧?

“行了,回去吧!”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宏,转身向着自己的寝宫而去,这一次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张居正马上就要回老家了,自己也该着手准备了。

五直臣廷杖,三个人当场死了,另外两个回去之后也没能熬过当天晚上,五个人,全死了。

这一下震慑了不少人,无数人胆战心惊,以前虽然也有廷杖,也打死过人,可是像这一次这样的却很少见。五个人全都死了,很多人对张居正的厌恶更深了。

张居正虽然在家居丧,可是他也不是什么消息都听不到,在听到五个人全都死了的时候,张居正沉默了良久。

在夺情事件之后,张居正正式上了奏折,请求回乡葬父。

这件事情就没什么波澜了,张居正回乡葬父是和规矩的事情,也没人捣乱。朱翊钧很快就把这份奏折给批下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一块牌匾。

四个小太监抬着,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的张鲸亲自送来了。

四个大字:以身许国,皇帝御笔亲题,看得人眼热。

这个世界上想要反改革的人不少,可是想要做官发财的人更多,这些人见到张居正的荣耀,怎么可能不羡慕?一时间舆论大变,以身许国张太岳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当然了,这个风向一大半是朱翊钧让内厂散播出去的。

原本张居正也不用走得这么着急,可是马上要入冬了,皇帝的婚事就要提上日程了。张居正新丧重孝,留在京城自然就不合适了。

原本朱翊钧的大婚自然是要张居正主持的,现在他也没办法主持了。

为了冲淡廷杖死人这件事情,皇帝大婚的事情就被拿了出来,最重要的是秀女进京了。经过大半年的选拔,为皇帝选拔的秀女终于进京了。

在经过皇宫的选拔,大明这一代的皇后就要在这群姑娘里面诞生了。

虽然是给自己选皇后,可是这件事情事实上和朱翊钧的关系不大。张太后和李太后两个人都尽心尽力的,其他的事情都很少过问了,全都把精力放在了这件事情上。

原本大家都以为张居正会悄悄的走,可是谁都没想到,在张居正离京之前,皇上要驾临张府。

虽然对外没说,可是傻子都看得出来皇上这是为张居正送行的。这个消息一出来,震撼着有之,羡慕者有之,不屑者有之,不过很多人嘴上虽然不说,可是心里面却异常的嫉妒。

张居正本人也被这个消息震撼的不行,他没想到皇上要到自己的家里面来。

皇上要来,张家自然是要准备的,除了张家,各个衙门也要准备,好在朱翊钧早就吩咐下去了,倒也没有太忙乱。

第四十一章 朕待先生归来时

当朱翊钧的圣驾来到张府门口的时候,张家大大小小的人全都来到了门口迎接。张居正带着他的儿子站在最前面,随着太监的喊声,所有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朱翊钧从御辇上下来,迈步走到了张居正的面前,伸手将张居正搀扶了起来。

“先生,节哀!”朱翊钧先压低了声音对张居正说了这句话,然后才转头对周围的人说道:“都平身吧!”说完这句话,朱翊钧和张居正一起进了张家的正门。

皇上驾临张府,自然是声势浩大,张家自然是荣光无限。

进了大门之后,院子里面摆放着香案,众人跪下,太监宣旨,这是朱翊钧给张家的赏赐。毕竟你来臣子家里面一趟,如此大张旗鼓的,没赏赐就说不过去了。

东西赏了一大堆,朱翊钧又加封了张居正的老爹张文明江陵伯,以伯爵之礼下葬。

这是死后的哀荣,张居正整了整自己衣冠,恭敬的跪在地上,三拜九叩,然后才从太监的手里面接过了圣旨。这个封赏无论是对张居正,还是对张家,异常的重要。

江陵伯,历史上是真的有这个爵位的,也是给张家的,只不过给的不是张居正的父亲,而是张居正的重孙子张同敞。

崇祯十三年,人们以为明朝中兴在即,但是,大明其实已进入死亡倒计时。崇祯下旨破格起用张居正的长重孙张同敞,任职中书舍人,希望他能够继承祖先的光荣传统。崇祯皇帝召大臣应以张居正为楷模,为大明尽忠。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起义军兵临北京城,关外清兵趁火打劫,挥师南下。

无论是崇祯皇帝,还是朝堂群臣,都意识到内忧外患,大明王朝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张居正的后人却没有让崇祯帝失望,国破山河在之际,张居正的长重孙、一介书生张同敞,主动站了出来。

此时崇祯帝已经无兵可用,张同敞请崇祯派自己南下调兵。崇祯帝也对张同敞借张居正的影响力调兵勤王抱有一丝希望,于是照准。

张同敞日夜兼程,可惜他还未召来几个兵,崇祯帝就已经殉国于煤山了。此后清兵入关,绵延近三个世纪的大明朝就这么亡了。此时,他明知明朝已然大势已去,但却下定决心,决不坐以待毙,要像祖先张居正那样为国家做点什么,无论成败!

张同敞先是积极帮助南明政权筹划抗清大业,弘光政权灭亡后,他又赶赴云南保护永历帝,誓死抗清。

永历帝封张同敞为总督,让他协调各路兵马。可实际兵权却掌握在各路将领手中,大家人心涣散,不听调遣。张同敞只有寄希望于一腔热血感动众人。

因此作战时,他虽是一介书生,却总是冲在最先。士气动摇时,他则安然不动。多少次,他以个人的气概稳定了军心,渐渐地,终于赢得了广大官兵的信任与爱戴。

在坚持抗清了八年之后,也就是永历五年,清军攻入广西,桂林城破。

守城的张同敞被俘,清军攻入桂林城。叛国降清的定南王孔有德劝降张同敞,张同敞义正言辞,把孔有德卖祖求荣骂得狗血喷头。孔有德恼羞成怒,当即命人打断了张同敞的双臂,并挖掉了他的一只眼睛。

可张同敞依然怒骂不止,当孔有德得知这位不怕死的明将是张居正的曾孙时,也不免被震慑住了,只好把他先关了起来。

孔有德知道劝降无望了,决定杀。行刑那天,张同敞坚决不肯跪着受刑,他站着看着刽子手,面无惧色。他的头被砍掉之后,身子却屹立不倒。

逃至南宁的永历帝听说此事后,悲愤至极,遂下令朝廷上下拜祭。对于张同敞,永历帝念其临终时还没有子嗣,特地赠封其为江陵伯。

明末殉国之人很多,战死之人很多,与卢象升等人比起来,张同敞名气没有那么大。

可是朱翊钧前世就很感动,大明如何对张家的,张家又是如何对大明的,在国难之时,多少深受皇恩的人倒戈投降,其中甚至有世代勋贵。

被万历皇帝抱负的张家人,在那个时候站了出来,活的轰轰烈烈,死的更是壮烈。

朱翊钧把江陵伯的爵位给了张居正的父亲,虽然不是世袭,只是死后的爵位,也代表朱翊钧对张居正,对张家的认可。无论张居正夺情之后是否改变,他对大明的初心是没变的。

他希望这个国家强盛,他对这个国家是有贡献的。

贪官很多,权臣也很多,可是张居正这样的权臣却只有一个。做了权臣的目的是什么?目的千奇百怪,各种各样,可是做了权臣却不惜身改革的,只有张居正。

历史上的改革者很多,可是改革的权臣却只有张居正一个。

仪式进行完了,朱翊钧拉着张居正的手,两个人一起来到了会客厅。朱翊钧四下看了看,发现张居正准备的会客室只有一个主座,于是朱翊钧就不是很满意。

“张先生,陪朕到张府的花园逛一逛吧!”屋子里面太憋闷了,朱翊钧不想在这里多呆。

张居正一愣,不过还是连忙点头,陪着朱翊钧去了张府后院的花园。

深秋的花园自然是万物凋零,君臣二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聊,朱翊钧和张居正说了一些自己学业上的事情,君臣二人之间的气氛很是融洽。

“到那边的亭子坐坐吧!”朱翊钧看到前面有一个亭子,开口说道。

君臣二人一起来到亭子里面,张鲸拿过一个垫子给朱翊钧放好,朱翊钧坐下之后开口说道:“给张先生一个垫子,朕要和张先生好好说说话。”

张鲸又给了张居正放了一个垫子,张居正也坐了下来。

“这些日子委屈先生了!”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然后对身后的张鲸说道:“拿过来给张先生看看!”

听了朱翊钧的话,张鲸对着身后的小太监示意了一下,然后就有一个小太假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小太监捧着盒子到了张居正的面前,身后将盖子打开。

张居正刚刚就疑惑这盒子里面是什么,现在探头一看,顿时一愣,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颗人头。

“这!”张居正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于是抬起头看着朱翊钧,皇上怎么会带一颗人头来呢?

“这个人叫邵方,丹阳人。”朱翊钧开口解释道:“就是这个人在京城散播关于先生的谣言,从大街上贴的告示,到张先生的对联,以及那首讽刺张先生的诗词,全都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张居正一愣,全都是这个人做的?他没说话,继续看着朱翊钧。

“这个人是一个游侠,也是一个掮客,只不过他做的不是普通的生意,而是官场上的生意。”朱翊钧指了指张鲸说道:“这件事情还是东厂发现的。”

“邵方广撒钱财,为人谋取官职,谋求升迁,甚至帮着高阁老谋求过起复。”

“对了,他还去找过徐阁老,只不过徐阁老为人谨慎,以为他是骗子,将他给赶出了府邸。”说道这里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当然就是这个人重金贿赂了太监陈洪,让陈洪帮着张居正谋求起复。”

张居正一愣,这个人去找过自己的老师?还帮高拱起复?

高拱起复可以说是张居正亲身经历的事情,这里面还有他出力的地方,虽然张居正一大半是按照皇上的心思,可是他却不知道高拱在陈洪那边使了力气。

现在想来好像也对,当初就是自己和陈洪帮着高拱起复的。

高拱回来之后就帮着陈洪坐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甚至为此不惜压下了冯保,让冯保深恨高拱。张居正现在明白高拱为什么帮着陈洪了,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张居正再一次转头看向了那个装人头的盒子,眼中全都是骇然。

“先生也很吃惊吧!”朱翊钧嘲讽的笑了笑:“朕也很吃惊,这一次先生夺情,这个邵方是出了大力的,还有一个叫田盛的,是邵方的同伙。”

“他们还收买了不少言官弹劾张先生,在外面鼓噪舆论,甚至不惜离间君臣关系,能耐大的很啊!”

张居正转头看向了朱翊钧,又看了看张鲸,张鲸则是面无表情低眉顺眼的站在朱翊钧的身后,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一样。不过张居正对张鲸的看重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东厂在张鲸的手里面,似乎不一样了。

“东厂那一次大规模的抓人,就是为了铲除邵方一伙?”张居正恍然大悟的问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说完之后朱翊钧又说道:“查到这个邵方之后,朕心里面就产生了疑问,邵方因为考成法断了财路来京城。”

“他利用先生夺情的事情,离间君臣感情,想要先生离开朕的身边,其他人又为了什么呢?”

“于是朕就让人查了查那些弹劾先生的人,尤其是弹劾先生的学生和同乡。”说道这里,朱翊钧又笑了,只不过那笑容和笑声之中全都是嘲讽的神色。

张居正心中恍然,怪不得自己的这个皇帝学生这一次把那些人全都下了昭狱,还全都给廷杖死了。

“有的家里面被清账出田地的,有好友因为考成法罢官的,有亲戚应为考成法罢官的。他们想先生离开朕,想着先生的考成法废掉,想先生的清账田地进行不下去。”

“太史公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朕这一次算是见识了。先生之策,人人都能看出来对大明的好处,国库有钱了,朕的内库有钱了。”

“大明的军队能打了,边患不在了,鞑子不敢南顾,这些都是先生的功劳。”

“这些人呢?不过是触动了他们一点利益,他们做了什么?离间君臣,攻击诽谤先生,满嘴仁义道德,实则无国无君,先生委屈了。”

张居正听着朱翊钧的话,身子有些颤抖,眼圈有些发红。

自己的学生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有如此长进,张居正突然有一种老怀大慰后继有人的感觉。这些日子委屈,终于在这一刻有人理解了。

这个理解的人,张居正没想到,但是却是他最希望的那个人。

“外面流传着先生的一句感慨‘奸臣严嵩尚无学生同乡弹劾于他,我张居正何至于此’,这句话朕听到的时候,心如刀割,但又甚是欣慰。”

“严嵩于大明何益?巧言媚上,勾结同党,霍乱天下,怎么会有人弹劾他?”

“他的学生全都得到了他的提拔,全都得到了他的庇护,无论是贪赃枉法还是升官发财,他们的老师严嵩都能护着他们。同乡呢?严嵩对他的同乡又如何?”

说道这里朱翊钧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声的说道:“为同乡升官,为同乡做靠山,横行官场,横征暴敛,从这方面说起来,严嵩真的是一个好老师,同时也造福乡梓了!”

“先生之功在朕,在大明,在天下黎庶,在千秋史册。些许非议先生无须在意,恩怨尽时方论定,封疆危日见才难,百姓会记住先生,大明会记住先生,天下会记住先生,青史会为先生正名。”

“有先生,朕幸甚,有先生,大明幸甚,有先生,天下幸甚。”

说道这里,朱翊钧站起身子,整了整衣冠,对着张居正深深一躬。

颤抖着张居正猛然扑倒在了地上,肩膀颤抖,以头杵地,抽噎着说道:“臣,臣,臣愿意为陛下,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着地上恸哭的张居正,朱翊钧伸手将张居正搀扶了起来,开口说道:“他们越不想咱们做的,咱们就一定要做的,君臣同心,其利断金。”

“朕相信先生,朕信任先生,先生也可以信任朕。”

“朕愿意看着先生一展心中抱负,愿意看着先生富强大明,朕会在京城等着先生归来。”朱翊钧开口说道:“待先生归来日,便是大展宏图时,朕期待着那一天,朕等着那一天。”

第四十二章 弹劾王崇古

在皇帝驾临张家之后,张居正三天后就离京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再一次震撼了大明的官场。锦衣卫抬匾开道,上面御笔亲题四个大字:以身许国!

皇帝御赐的车驾更是规模宏大,看得人眼热无比。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依旧站在那十二面屏风的前面,见张鲸和徐德走进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人走了?”

“回皇爷,张阁老出京了!”张鲸回答道。

朱翊钧又看了看徐德,问道:“内厂的人都安排下去了?”

“是,皇爷,都安排下去了!”徐德也答应了一声,恭敬的道:“队伍里面安排了不少人,沿途也有内厂的人盯着,一路上肯定保护好张阁老的安全。”

朱翊钧点了点头,摆了摆手,两个人就退了出去。

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柳瑟,朱翊钧笑着说道:“你知道什么字写起来最简单,但是又是最难的?”

“奴婢不知道。”柳瑟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人!”朱翊钧淡淡的说道:“人写起来很简单,一撇一捺,可是人这个字却又难写。因为人是复杂的,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甚至不同的天气,人都是不同的。”

柳瑟虽然不知道朱翊钧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但是他看得出朱翊钧很苦闷。

朱翊钧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柳瑟的头发说道:“朕要大婚了,原本还想给你一个身份,后来想想你太特殊,跟在朕身边这么久了,给你一个身份对你不利。”

如果自己大婚之后还让柳瑟跟在身边伺候,那柳瑟绝对是后宫里面的靶子了。

哪怕给柳瑟一个身份,估计也是如此,朱翊钧不想让柳瑟有什么不测。

“朕到时候会把你派到皇后身边去,你在宫里日久,对宫里面的事情知道很清楚,为人也不错,你去伺候皇后,朕也放心。”朱翊钧笑着对柳瑟说道。

“等过几年,朕在给你一个身份。”

“奴婢谢皇上!”柳瑟连忙躬身谢恩,脸上依旧带着淡笑,表情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别人不知道朱翊钧却知道,自己的皇后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想到这件事情朱翊钧就是一阵头大。自己不是萝莉控,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没法下手了。

如果自己这个时代的人也就罢了,可是后世是个人都知道,对这么小的萝莉下手,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避免的。历史上自己的这位皇后屡次流产,一生无子。

朱翊钧不用想都知道这和房事太早有关系,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避孕的手段。

十三岁的小姑娘,正是人格和性格形成的关键阶段,就算是这个时代的人在早熟,她也不可能有成人的心智。其他人朱翊钧可能不在乎,但是皇后不行啊!

把柳瑟派到皇后的身边,也是为了皇后好,有柳瑟在她的身边,也能帮着她。

张居正走了之后,朝廷最大的事情就是朱翊钧的大婚了,宫里面的两位太后对这件事情异常的关心,朝廷上下也都在为这件事情忙碌了。

朱翊钧则是想着见一见俞大猷,有可能的话找一个机会去勇士营和四卫营看看。

毕竟俞大猷去了四卫营和勇士营也有一段时间了,朱翊钧也想看看成果,要知道除了四卫营和勇士营,大明还有三大营,那个才是朱翊钧关注的重点。

这一天早上,朱翊钧起了一个大早去上早朝,张居正离开之后的第一个早朝,朱翊钧是一定要上的。在柳瑟的伺候下收拾完了,朱翊钧就去上早朝了。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早朝,朱翊钧还准备早朝之后去见俞大猷的,没想到上朝就出事情了。

在张鲸“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的喊声落地之后,御使彭倡就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臣彭倡有本奏,臣弹劾兵部尚书王崇古,贿赂买官,私通鞑靼,松弛边防便利敌人,实乃罪大恶极。”

听了彭倡的话,朱翊钧就是一愣,这话是怎么说起的?

转头看向王崇古,可以说王崇古是张居正改革的有力支持者,张居正夺情事件里面也上书赞成夺情,只不过没那么显眼罢了,怎么这就被弹劾了?

彭倡接下来就开始历数王崇古的罪责了,从他行贿谋求升迁开始。虽然没说王崇古给谁行贿,可是傻子都听得出来,目标直指张居正。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静静的听着,这是弹劾王崇古,目标却是张居正,或者说是在试探自己。

虽然张居正走之前自己隆重的送别了张居正,可是还是有人不死心。

“鞑靼狼子野心,实乃不可信之辈,王大人总督山西陕西之时,与对鞑靼十分优渥,且鞑靼向西劫掠,王大人准许鞑靼向西扩大地盘,壮大实力。”

“臣听闻鞑靼部有一女酋名为三娘子,生的异常貌美,与王大人私交甚好。”

“臣弹劾王大人贿赂买官,私通鞑靼,请皇上下旨论罪。”

朱翊钧看了一眼彭倡,这算不算是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不过他还是转头看了一眼王崇古,见老头气得够呛,脸色涨得通红,怒视着彭倡。

在彭倡之后,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清一色都是在弹劾王崇古。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一箭好几雕啊!

试探自己对张居正的态度,趁着张居正不在试图扳倒王崇古,同时也给自己这个小皇帝一个下马威。人家说的是正事,自己总不能拉过来打廷杖吧!

“这件事情诸位爱卿可以写一个详细的奏折递上来,王爱卿也写一个自辩的折子吧!”

散朝之后,朱翊钧一边往回走,脸上一边露出了一抹苦笑,还真是迫不及待啊!攻击王崇古,事实上就是在攻击大明现行的一项政策,就是:封贡!

俺答封贡,说白了就是在边境设市贸易,当时朝廷有一部分官僚反对和俺答设市贸易,说这是媾和示弱。

对王崇古这个政策大力支持的就是张居正,由于张居正的大力支持,协同筹划,使王崇古在边塞得以顺利执行睦邻政策,在大同、宣府附近设市贸易。

当时规定每年限期一月,蒙族人可以用金银、牛马、皮毛和汉族人民交换绸缎、布匹、铁锅、铁釜等物品。

现在这些人目标直指王崇古,同时还弹劾他对鞑靼的作为,目标很简单,直指的就是这条政策。朱翊钧眼睛一咪,他想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张思维。

朱翊钧以前看到过一个说法,晋党始于张思维。

事实上在万历这一代,大明的朋党正式开始形成,从齐浙楚党到东林党,基本上都是在万历这一代形成的。激烈的党争,也是在这个时代出现的。

从根本上来讲,齐浙楚党和东林党是没区别的,维护的都是大地主和大士绅的利益。

只不过他们的利益是不统一的,从下面的利益竞争开始,他们的利益就不可能统一。朝堂上,他们争夺话语权,想要为自己获取更多的利益。

张思维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张思维的张家是晋商,是晋党的代表人物。

在张居正死后,张四维对张居正大肆抨击,同时开始清算张居正,废除新法,这就说明张四维也是反对新法改革的。虽然在这个时候他在内阁不说话,但是那也只是摄于张居正的权势罢了。

事实上各个地方的士绅地主,基本上全都反对张居正的改革,毕竟拿出隐匿的土地,被考成法罢官,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一点无论齐浙楚党还是东林党,全都是一样的。

晋商的利益在边贸,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到了后来大明和女真开战,就是他们疯狂的走私,也成为了大清一代的八大皇商。朱翊钧觉得这件事情找张四维商量一下,或许会有新的收获。

弹劾王崇古的奏折很快就递了进来,十几份奏折,看起来不多,不过朱翊钧相信如果不及时处理,这肯定只是一个开始。

王崇古的奏折也很快就递了上来,除了辩解的折子,还有就是一份请辞折子。

朱翊钧看着王崇古的请辞折子,轻叹了一口气,王崇古的功劳他是知道的,大明西疆有现在的安宁,与王崇古的经略是有直接关系的。

无论是贸易政策,还是他的军事政策,全都被证明是切实有效的。

又看了看弹劾王崇古的奏折,朱翊钧现在已经对风闻奏事的言官御使厌恶不已了。这些人长着一张嘴光说,你还不能严惩他们,毕竟这是他们的职责。

大明的监察制度有问题,这是朱翊钧最切实的想法了。

你要严惩御使言官,对监察制度是一种损害,对正直的官员也是一种损害,可是你不惩罚他们,他们真的是肆无忌惮。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各种花式弹劾,真的是不厌其烦。

“皇上,张阁老来了!”张鲸进来通报,见朱翊钧点头之后就转身出去了。

时间不长,在张鲸的带领下,内阁大学士张四维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四十三章 再见俞大猷

朱翊钧虽然当了五年多的皇帝了,可是除了张居正,他接触大臣真的不多,内阁的两位大学士吕调阳他都不熟悉,更别说后来才入阁的张四维了。

张四维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不高,看起来也不是很壮,显得略微有些瘦削。

精神头却很不错,进来之后,张四维连忙给朱翊钧行礼道:“臣张四维参加皇上!”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免礼吧!”同时转头对不远处的张鲸说道:“给张阁老搬一个凳子,朕和张阁老坐下说!”

身为内阁大学士,私下里面赐坐这个待遇还是有的。

等到张四维做好,朱翊钧这才开口说道:“今日早朝之上,御使弹劾兵部王尚书,对于这件事情,张阁老怎么看?”说完这句话,朱翊钧就面带笑容的看着张四维。

朱翊钧的问题倒是没出乎张四维的预料,略微沉吟了片刻就说道:“臣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陛下,臣就是山西人,以前山西是什么样子臣很清楚,臣年轻的时候,鞑子还总是犯。”张四维一脸笃定的说道:“那个时候百姓的日子过得困难啊!”

“自从王尚书巡抚山西陕西之后,这种情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王尚书身历行阵,修战守,纳降附,数出兵捣巢,使得鞑子不敢南下,后来又开榷场,与鞑子互市,山西陕西经年不见战火了。”

“臣觉得王尚书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朱翊钧点了点头,事实上张四维说的话也没出乎朱翊钧的预料。张四维现在是紧跟张居正的脚步,丝毫不展现自己的立场,一副为张居正是从的样子。

看起来忠心耿耿,实则狡猾的很。

不过朱翊钧也不在意,笑着说道:“既然张阁老这么说了,那就由张阁老拟旨褒奖王尚书,至于赏赐什么,张阁老按照内阁的规矩办就好了。”

“那些弹劾王大人的人,下旨申斥吧!”

张四维一愣,就按照我说的办了?心里面虽然狐疑,不过张四维还是连忙说道:“是,皇上,臣回去就办!”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张思维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很快褒奖王崇古的圣旨就下来了,奖励的东西也送给了王崇古,那些弹劾王崇古的人也都被申斥了,只不过这件事情还没完,而是又有人上书弹劾王崇古了。

这一次不是弹劾王崇古以前的罪名,而是弹劾王崇古举荐的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蓟辽总督梁梦龙。说起来兵部尚书保举蓟辽总督,这个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你举荐提拔的人出了问题,自然也是要你负责的,大明官场自然有这个规矩的。

事实上梁梦龙虽然是王崇古保举的,可是他确是张居正的人,与蓟辽总兵戚继光一起,稳定着整个蓟辽的局势。朱翊钧在看到这份奏折的时候,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这明显是有人在搞事情!

目标先是对准西边的边事,现在又对准了东边的边事,虽然直指王崇古,可是朱翊钧总能从这里面感觉到阴谋的味道。怎么总觉的这是有人在转移注意力,想要把朝廷的注意力从朝政转移到边事上去。

这一点朱翊钧印象最深的就是大明后来的辽东,无论是哪一轮党争,起手肯定是辽东之事。

朱翊钧看了一眼就把奏折给扔到了一边,直接说道:“真是不闲着!”

对于这样的奏折朱翊钧直接无视了,他现在想做的是见一见俞大猷,自从把俞大猷扔到禁军之后,自己还没见过俞大猷。没让朱翊钧等太久,俞大猷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俞大猷之后,朱翊钧就笑了,虽然比上一次见到俞大猷的时候黑了一点,可是精神头依旧很不错。

见到俞大猷要下跪行礼,朱翊钧一把上去搀扶住了俞大猷,笑着说道:“俞将军,免礼免礼,朕有些日子没见到俞将军了,今日就在宫中用膳,陪着朕好好聊一聊。”

俞大猷顿感受宠若惊,连忙说道:“臣谢陛下隆恩。”

看着俞大猷有些别扭的样子,朱翊钧也不在意,事实上比起戚继光,俞大猷更和朱翊钧的脾气,这位老哥忠正耿直,但是也因为这个脾气糟了不少罪。

说实话朱翊钧也挺想见一见戚继光的,这个时代的名将可不少,可是戚继光名气最大了。

除了俞龙戚虎,后辈之中也有东李西麻,东李自然就是指的李成梁了,西麻则是指的麻贵。当然了,其他的名将也大一堆,另外这个时代能打的文官也不少。

朱翊钧拉着俞大猷聊起了勇士营和四卫营的事情,说起这个俞大猷就滔滔不绝了。

先是说起了装备问题,俞大猷倒不是说四卫营和勇士营的装备不好,毕竟他们可是禁军,战斗力怎么样不说,装备肯定是最好的。俞大猷觉得他们的装备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需要调整。

朱翊钧没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让兵仗局的陈矩配合他。

陈矩给朱翊钧铸造熟铁,用来制作熟铁炮,可是到现在了还没实验成功。不过哪些铁用来给俞大猷打造一些装备还是没问题的,朱翊钧给与了支持。

说完了装备,朱翊钧明显看到俞大猷松了一口气。

朱翊钧顿时就无奈了,这俞大猷看来还是不习惯,估计是以前被掌管军需的文官给坑怕了。

要完了东西,俞大猷这才说起了关于四卫营的事情,裁汰了多少老弱,开革了多少人,整训了多少人,如何提升战斗力之类的。朱翊钧听得很认真,不时的还提一点意见。

虽然朱翊钧的军事知识非常的匮乏,可是朱翊钧还是忍不住说了一些后世的东西。

比如军姿正步什么的,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火枪是排枪,阵型和阵容意味着威力。越是严谨不乱的阵容,威力也就越大,朱翊钧也希望能把后世的一些训练方法和这个时代结合。

只不过他对这个不懂,说给俞大猷听,也是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看看有没有执行的可能性。

第四十四章 俞大猷泼冷水

朱翊钧和俞大猷的对话一直都把在自己摆在一个请教的位置上,所以俞大猷谈兴打起,他觉得这是自己向皇上进言的好机会,说起来也就滔滔不绝。

从士卒的选拔到训练,从装备到后勤,说的热火朝天的。

朱翊钧对俞大猷也更敬佩了起来,他真的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对于这些东西都是信手拈来,说起来也是滔滔不绝。一直聊到太阳下山,张鲸来请朱翊钧用膳。

与俞大猷一起吃了晚饭,朱翊钧这才把自己找俞大猷的意图讲了出来。

“俞将军,朕想让你整训三大营!”朱翊钧看着俞大猷,笑着说道:“比起朕的禁军,三大营才是重中之重,成祖以三大营扫北,朕想从塑三大营的雄风。”

听了朱翊钧的话,俞大猷面容一肃,半晌没有说话。

朱翊钧看着俞大猷凝重的面色,开口说道:“俞将军,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皇上,成祖之时的三大营都是久经战阵的,最早的三大营都是与成祖经历过靖难之役的,从兵员上来说,他们就是久经战阵之人。”

“后来又随着成祖扫北,更是经历了无数的战阵,所以他们是当世精兵。”

“陛下想从现成祖之风,臣明白,可是以现在三大营的兵员,想要练出精兵,怕是很困难的。”

俞大猷也不看朱翊钧的脸色,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了起来。

“陛下应该也知道当初东南抗倭的事情,当时东南一片糜烂,臣选了很多与倭寇有仇怨的人为士卒。这些人因为和倭寇有血仇,所以每战必争先。”

“这样的士卒,在加以严格的训练和精良的装备,这才能成为一只强军。”

“臣以为整训三大营是没错的,可是想要将三大营练成强军是不可行的。”

虽然知道说了这些皇上可能会不高兴,可是俞大猷可不敢不说,土木堡之变可是大明心里面永远的痛啊!俞大猷担心皇上以为练好了三大营,然后学成祖北争什么的。

就是不北争,让三大营去打仗也受不了,这股邪火必须压下去。

朱翊钧面色如常的听完俞大猷的话,笑着说道:“朕也觉得俞将军说的有道理!”

事实上朱翊钧虽然想要整训练兵,可是这玩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戚继光整训戚家军花了多久?自己想要迅速的成军,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朱翊钧想做的是掌握三大营的军权,同时对三大营进行一次清洗。

裁汰老弱,清理空饷和缺额,同时强加训练,不说是什么精兵,最少也是有一战之力,不能真的需要他们的时候,拉出去什么都干不了吧?

“朕想让俞将军负责整训三大营,俞将军觉得怎么样?”

俞大猷刚松了一口气,听到朱翊钧这一句话,迟疑着说道:“勇士营和四卫营刚刚开始整训,臣暂时分身乏力,如果皇上想整训三大营,臣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看着俞大猷,朱翊钧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爱卿想举荐何人?”

“臣想举荐狼山总兵刘显!”俞大猷想都没想就说道:“刘显曾与臣在东南抗倭,熟知军事,久经战阵,由他负责整训京营人马,在合适不过了。”

事实上俞大猷也是想拉自己的老兄弟一把,刘显年纪不小了,现在还在云南熬着呢!

“刘显?”朱翊钧没想到俞大猷说出了这样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朱翊钧听过,但是不是很熟悉。沉吟了片刻,朱翊钧开口说道:“朕考虑考虑吧!”

俞大猷没有在多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多了。

先是京营练兵的是给皇上浇了一盆冷水,现在又在整训京营的问题上推掉了,举荐刘显俞大猷也是硬着头皮,听到朱翊钧考虑考虑,俞大猷觉得这个结果就不错了。

谈论完这个话题,俞大猷就告辞离开了,毕竟宫门也快落锁了,他也不能总是留在皇宫啊!

俞大猷走了,朱翊钧转头对张鲸吩咐道:“给朕找一份刘显的资料来!”说完朱翊钧就转身准备回去休息了,陪着俞大猷聊了这么久,他也累了。

谈兴在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谈完了,还真的挺疲倦的。

回到寝宫,朱翊钧对着柳瑟招了招手,等到柳瑟红着脸坐到了床上,朱翊钧这才翻身躺在了柳瑟的大腿上,指挥着他给自己按脑袋。说实话,柳瑟的手艺很不错,朱翊钧很享受这种感觉。

眯着眼睛休息,可是朱翊钧的大脑却没休息,他在琢磨俞大猷的话。

事实上俞大猷的话还是让朱翊钧挺泄气的,在他的心里面还是对三大营寄予希望的。只不过俞大猷的话又很有道理,让朱翊钧有些烦躁。

胡思乱想了一阵,朱翊钧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原本以为闹心的事情就俞大猷这一件,没想到第二天又有闹心的事情了,这一次是兵部尚书王崇古。没意外,王崇古又上了一封请辞折子,写的还挺坚决。

朱翊钧顿时一阵头大,事实上他对王崇古还是很看重的。

不说别的,王崇古在山西和陕西实行的政策很有效,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颇具大局观的官员。对军事有独到的见解,同时也知道从政治角度去思考军事问题。

这样的人才可不多,有他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很多事情都好办。

原本朱翊钧以为自己赏赐了一番,安抚了一番,王崇古就应该熄灭了辞官的心思,可是朱翊钧没想到王崇古还辞官,这就不像是作秀了。

朱翊钧沉吟了片刻,对张鲸说道:“宣王崇古进宫。”

敲打着手里面的奏折,朱翊钧叹了一口气,其他的事情不说,张居正用人上还是有一套的,最起码他任用的改革派官员能力真的没的说。

无论是王崇古还是曾省吾,或者是梁梦龙潘季驯,全都是能力超卓之人,把事情交给他们,真的很放心。

虽然被几个学生弹劾了,可是张居正学生何其多,说桃李遍天下都不为过,出两个不屑的也不算什么。

第四十五章 王崇古的态度

王崇古也没想到皇上会召见自己,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兵部当值,在看到宫里面来的太监之后,王崇古整了整衣冠,直接跟着太监来到了宫里面。

朱翊钧见到王崇古的时候,开口说道:“来人,给王爱卿赐坐!”

行礼坐下之后,王崇古直接开口说道:“陛下寻老臣来,有何事询问?”

拿起王崇古的辞官奏折,朱翊钧笑着说道:“朕想问问王爱卿关于这份奏折的事情,前些日子的确有人弹劾爱卿,可是朕知道那都是无稽之谈。”

“那日朕特意寻了内阁张阁老,他和朕说爱卿在山西陕西功勋卓著。”

“朕下旨褒奖了爱卿,也下旨了申斥了那些弹劾爱卿之人,爱卿此举何意啊?”

朱翊钧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客气了,他也是真的生气了,同时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说完这些话朱翊钧就看着王崇古,想看看他给自己一个什么解释。

听了朱翊钧的话,王崇古倒是面色不变,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臣正德十年生人,从小读书科考,嘉靖二十年臣得中进士,那一年臣二十六岁。”

“当时真是意气风发,想着一展胸中所学,一抒平生之志,臣一路走来,上过战场,经过弹劾,也算是见过一些风浪了。”

“这些年也算是有一些成就,山西陕西之事臣心中引以为傲,可是陛下,臣今年六十有三了。”王崇古有些感叹的说道:“不敢欺瞒皇上,臣已经十四年没回过家了。”

“臣老了,这几年臣就觉得精力不济,做事脑子也不好使了。”

“兵部掌管天下兵马,乃是重中之重,臣恐有负陛下重托啊!久在官场,臣也长做山林之想。回乡教导教导后辈,闲暇之时约上三五好友,游湖登山,赋诗著述,也是人生快事啊!”

“臣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了,臣想着回乡去,享受一下天伦之论,见一见我那些经年没见过面的后辈。”

听着王崇古这么说,朱翊钧的神情顿时就缓和了下来,而且有点尴尬,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六十三岁,放在后世或许不算什么,很多返聘的老人还在工作岗位上,可是也有很多人身体不行了。何况这是大明朝,六十三岁真的是高龄了。

王崇古这么多年在外奔波做官,到了年老想着归乡,想着享受天伦之乐,自己这个皇帝要是不答应,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人家也是有功之臣啊!

“原本臣还有些不放心,可是皇上圣明贤德,处事果决,还有张阁老这样的贤臣辅佐,臣可以安心回乡享受天伦之乐了。”王崇古接着笑着说道。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不舍的表情说道:“朕舍不得爱卿啊!”

这话放在后世或许有些肉麻,可是放在这个时代却是真情流露,这个时代的人感情还是很单纯的。

王崇古一愣,随后笑着说道:“臣虽然不在朝堂,可是还是心系大明,心系陛下的。皇上做得越好,老臣就算将来泉下有知,也会为大明,为陛下高兴的。”

这句话一出,朱翊钧默然,半晌才说道:“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了爱卿吧!”

“关于兵部尚书的继任人选,爱卿可有人选?”朱翊钧想了想,开口询问道,前任卸任,询问继任者,这个是常情,不说现在,就是放在后世,也是正常现象了。

“臣举荐宣大总督方逢时,方逢时曾经巡抚辽东,也巡抚山西,与臣在山西之时为同僚。”

“方逢时为人干练,年富力强,由他做兵部尚书,在合适不过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看来这个方逢时应该是和王崇古合得来的一个人,朱翊钧倒也能接受。至少能够保证王崇古对外方略能够得到延续,这一点很重要。

无论是张居正的改革,还是自己以后的改革,一个安稳的环境是必须的。

如果边疆动荡不安,整天打仗,自己想改革那就是痴人说梦了。现行的边境制度就很好,至少能够保证边境的安稳,能够为自己赢得时间。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朕会考虑的。”

王崇古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老臣就告辞了!”

“爱卿在京的这些日子,不妨长走走太医院,李太医的医术精湛,让他给你好好的调理一下身体。”朱翊钧看着王崇古,笑着说道:“好好的颐养天年。”

“臣谢过皇上!”王崇古连忙躬身谢恩,然后转身走了。

送走了王崇古,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一次算是挽留失败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心中唏嘘之余,朱翊钧摇了摇头将这种垂暮之感扔出大脑,对张鲸说道:“关于刘显的履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全都准备好了!”张鲸连忙说道,他看得出来这个时候皇爷的心情可不好,别招惹。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实话张鲸不说其他的,用起来还真是得心应手。拿起朱翊钧准备的刘显资料,朱翊钧快速的翻看了起来,这一看就吸引住了他。

这个刘显从小家穷,但是臂力惊人,后来就考了武生,从了军。

嘉靖三十四年,宜宾苗乱,巡抚张臬讨之。刘显从军陷阵,手格杀五十余人,擒首恶三人。诸军继进,贼尽平。这一战刘显立下大功,于是官升副千户。

从这里面就能看出来,这个刘显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作战很勇猛。

后来东南闹倭寇,南京建立新营,刘显就去了新营,然后就开始在东南抗倭。与戚继光和俞大猷一起,打的也是风生水起,功勋卓著。

等到平定了倭寇,刘显又被弄到了云南去打都掌蛮。

说起都掌蛮,那话题可就长了,大明初天下方定,“西南夷来归者,即用原官授之”,不过,都掌蛮人本性凶残好斗,虽然表面上对明王朝称臣,仍“时时盗边,侵略旁小邑”

都掌蛮盘踞的凌霄城,曾是南宋军民为抗击蒙古军依山修筑的城堡,四周皆为绝壁,奇险无比。

第四十六章 刘显和廷推

都掌蛮在凌霄城里囤积粮食,占山称王,做为其四处骚扰杀掠的根基之地。

加上叙州地处云、贵、川三省咽喉,战略位置极为险要,都掌蛮每一骚动,三省为之震动,严重危害了大明的西南边陲安定。

成祖年间,都掌蛮“攻劫高、珙、筠连、庆符诸县”,而到了明朝中叶,四川土地兼并日盛,部分失去耕地的农民沦为流民,这些人也加入都掌蛮,与之共同为祸。

当时,加入都掌蛮队伍的汉人流民主要有三类:一是脱逃的军犯及一些早年逃入在寨的流民,二是蜀中大盗,三是重罪亡命的汉人,“黠者遂为谋主”。

这些汉人的加入使得都掌蛮越发猖狂,行军作战更加狡诈,因此,“改土归流”便成为明王朝稳定当地局面的当务之急。

成化年间曾经有过一次大规模的围剿,那个时候都掌蛮赴贵州诈降,贵州都指挥丁实不知有诈,出城迎接,结果“夷伏兵四起,官军五千余众皆没。

十一月,都掌蛮又设计诱使汪浩夜行长宁,结果“官军夜行迷道,人马坠溪谷死者不可胜纪”。

不久,都掌蛮沿江水南岸进军,再次攻陷江安、纳溪、合江等县,如入无人之境,几县官民皆迁至北岸,连汪浩的官船都不敢在南岸停留。

朝廷派出了二十万大军围剿都掌蛮,结果无功而返,让朝廷颜面大失。

朱翊钧翻看着都掌蛮的资料,这个时候能和自己的记忆接上了,这个都掌蛮从成祖时期一直闹腾到自己登基的时候。不过朱翊钧知道,终大明一朝,云贵之地都没能彻底的平定。

都掌蛮在自己登基的时候就又闹腾起来了,叙州都掌蛮酋长每每身穿蟒衣,乘坐四驾马车,模仿明朝大官出行,沿途敲锣打鼓,夹道而驰。

酋长阿苟与其义子阿么儿盘踞凌霄城,“擅抬大轿,黄伞蟒衣,僭号称王”。

这个就有要建国称王的趋势了,这个就不能忍了,那个时候张居正刚坐上首辅,平定都掌蛮也是他要做的。张居正也要拿都掌蛮立威,想要一举解决掉祸害大明依旧的都掌蛮。

张居正选定进剿都掌蛮的将军就是刘显,十四万大军进剿都掌蛮。

刘显也的确没有让人失望,在刘显指挥下,明军一路高歌猛进,凌霄城、都都寨很快易主。

都掌蛮失此二险,只得退守九丝城。明军旋即兵分五路扑向九丝城,不分昼夜攻打,都掌蛮以死相拒,“乘城转石发标驽,下击栩栩如电霰不休”,明军伤亡惨重,一时却也无计可施。

九月九日是蛮人的“赛神节”,这天,天降大雨,山路湿滑,都掌蛮酣战方休,认为明军绝不可能来袭,于是在九丝山上杀牛庆祝,尽情痛饮。

不意明军乘夜攀岩,杀入九丝城,四处放火,杀声撼天,都掌蛮从睡梦中惊醒,见明军从天而降,无不束手就擒,混乱中,被火烧死、坠落悬崖者不下万人,酋长阿大、阿二、方三皆为明军擒杀。

明军缴获铜鼓93面,擒斩4615人,战鼓作为战利品被大量运往京师府库,这种伴随着都掌蛮战斗、祭祀的重器最终随着这个民族的消亡而易主。

朱翊钧记得自己还看过那些鼓,当时张居正还以此夸耀自己来着。

原来就是这个刘显平定了都掌蛮,朱翊钧舒了一口气,伸手敲打着桌面,觉得这个人整训京营倒也合适。

一来他一直在东南,在京城没什么勾连,也算是身份清白,由他整训可以少很多的干扰。二来这个刘显也的确战功卓著,实力非常。

无论是抗倭还是浇灭都掌蛮,这都能证明他的实力。

三来朱翊钧也想让这位老将军享享福,来京城养老,毕竟看履历刘显也是正德十年生人,与王崇古一样的年纪,六十有三了,这么大年纪的武将在云贵苦熬苦业的,朱翊钧有些于心不忍了。

尤其是履历的后面还附一份辞官折子,刘显也想回家养老,而且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了。

刘显是武将,这些年一直在征战,身体损伤肯定比王崇古厉害,要是在放在云贵熬着,估计是没几年好活了。朱翊钧觉得这样的人要物尽其用,弄到京城来练兵才是最好的选择。

打仗的什么的,还是让年轻人来,大明这个时候不缺名将的。

将来要是弄一个军机处参谋处之类的,还需要这些老将军。

选定了整训三大营的武将,还有一个人选和关键,那就是总督三大营的文官。原本大明的军队归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都是武将勋贵。

混着混着就把权力给混没了,现在总督都是文官,武将只能做总兵,地位上差的不是一点点。

从争权夺利的角度来说,武将根本不是文官的对手,如果不文武分制,以文御武那是早晚要出问题的。不过朱翊钧暂时可没实力挑战这种官场规则,还是得选择一个文官。

按照循例,这个职位应该是挂都察院副都御使的职衔,同时最好是兵部侍郎。

要选择一个兵部尚书,还要一个总督三大营的文官,还要提拔刘显,朱翊钧敲打着奏折,自己好像应该要举行一个廷推了。话说自己当了这么久的皇帝,还没主持过廷推。

想到这里,这个想法就在朱翊钧的脑海里面扎下了根。

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开口说道:“传旨内阁,兵部尚书王崇古致士的折子朕准了,王爱卿劳苦功高,以兵部尚书致士,同时加荫一子为锦衣卫百户。”

以兵部尚书致士,说白了就是保留王崇古的兵部尚书的职衔和待遇,就像后世退休之后享受局级部级的待遇一样。

“让内阁和六部拟议一个名单,推举兵部尚书,到时候进行廷推。”朱翊钧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王崇古的致士很快就掀起了波澜,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弹劾王崇古的那些人都没想到。随后这个消息带来的附加效果就显现出来了,朝廷空缺了一个兵部尚书。

第四十七章 人选

兵部尚书就不用说了,六部尚书大的很,想要争夺这个职位可不容易,可是一个六部尚书的官位,代表的可不光是一个六部尚书,而是一系列的官员变迁。

王崇古致士已经是时间问题了,皇帝下旨准许了王崇古致士,也给了王崇古应有的待遇,算是功德圆满了。

现在的问题是谁能上位,上位的这个人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很快内阁推荐的人选就出来了,兵部左侍郎曾省吾,虽然推上来了,可是大家都不太看好他,因为他的资历不太够。不过曾省吾是张居正的嫡系,没人敢小看。

张居正连张瀚那种人都能破格提拔为吏部尚书,何况曾省吾。

朱翊钧翻动着曾省吾的资料,看到后面不禁“咦”了一声。果然张居正任用的都是有能力的人,这个曾省吾就不简单,现在他是兵部左侍郎,他升官是因为他平定了都掌蛮。

看到都掌蛮朱翊钧就想到了刘显,这算不算是同人不同命?

曾省吾是督军,平定了都掌蛮之后,官升兵部左侍郎,不但回京了,而且官职也升了起来。刘显呢?平定都掌蛮之前是总兵,平定之后还是总兵。

刘显想要致士回家,朝廷不允许,现在还在云贵苦熬苦业。

叹了一口气,朱翊钧一脸的无奈,想让文官把功劳戴在武将的身上,那是不可能了。打赢了是文官运筹帷幄,功劳使劲捞,打输了就是武将背锅,罪名使劲扣,这就是大明的现状啊!

武将地位低,这个问题不解决,忠心问题根本无从谈起。

或许有的武将为国为家,可是底层的士卒呢?大家为什么当兵,大多数人是为了吃饭。当兵吃粮,拼命就算了吧!这样的人只能成为兵油子,想靠着他们打仗,别想了。

只有为了搏一个前程,看得到希望的时候,那才会有战斗力。当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谁还会拼命?

秦军战斗力之所以强,能够以布衣布甲硬撼装备精良的精锐魏武卒,因为什么?要知道魏武卒可是装备精良的重装步兵,秦军能打赢除了秦兵耐苦战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军功封爵。

那个时候的大秦还有不少奴隶,但是没关系,只要你有军功,不但能够脱离奴隶身份,还能够得到爵位,成为人上人。那些吃不起饭的人,拎着刀就去和人拼命了。

他们为了什么,为的还不是博一个出身,那样的军队战斗力怎么能不高?

整个秦国就像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下层推着上层打仗,想停都停不下来。

军功就代表着爵位,代表着钱,代表着房,代表着漂亮女人,整个秦国都弥漫着马上觅封侯的想法。这才了有了横扫六合的强大秦军,才有了“赳赳老秦”的精气神。

朱翊钧将曾省吾的资料放到一边,再一次意识到改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如果由上而下的改制度,强推下去,难度就不说了,效果也未见得好。新军啊!朱翊钧不禁将目光投向了山西和陕西,这两个人地方是关键啊!

在明末,陕西和山西永远是绕不开的,那里或许可以成为自己军事改革的第一个试点。

秦兵自古耐苦战,无论是秦朝还是汉唐,八百里秦川孕育出来的强大的军队,是震慑天下的力量。

将曾省吾的资料放到一边,朱翊钧在拿起一份资料,这一份就是王崇古举荐的大同总督方逢时了。

说方逢时如何能打就未见得,但是这个人明显是一个颇具战略眼光的人物。在做山西巡抚的时候就配合着王崇古做了很多的事情,并且在王崇古离开之后,自己做的也很好。

修建城堡,整训士卒,推动俺答汗的封贡,战略和眼光都没问题。

做事也是四平八稳,同时也是从知县一步一步做上来的,有底层经验,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朱翊钧将方逢时的资料放到一边,直接拿起了最后一份。

这份资料是蓟辽总督梁梦龙了,他也是一个非常有资格的人。

梁梦龙在做蓟辽总督之前,已经做过兵部左侍郎了,这个就比曾省吾资历深厚了,同时在蓟辽总督任上做的也不错,有资格角逐兵部尚书的职位。

不过让朱翊钧感兴趣的不是这个,而是梁梦龙在隆庆年间的一段经历。

大运河,连通大明经济南北的要道,随着大明社会商品经济的发展,大量民间商船往来于大运河上,造成运河常常挤塞。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运河漕运弊政丛生。

运河运输的最大忧患莫过于黄河决口,一旦发生,运河便被阻滞。

鉴于运河漕运弊政和黄河决口,不断有人上疏请求对之进行整顿和改革,其中有一些人主张恢复海运。在这些人里面,时任山东巡抚的梁梦龙就是代表人物。

他认为:“河漕似安而多劳费,海运似险而属便利,一任其劳,一任其便,相济之策”,当以海运羽翼漕运。

这个计划得到了当时的内阁首辅大学士高拱的支持,受命后,梁梦龙派遣指挥王惟精等人进行了多次的试行海运活动,就便进行探访和勘察。

此外,梁梦龙还下令,沿海地方不拘军民人等,如有情愿将自己或收买杂粮、用自己船只装载、自胶州海口起至天津籴卖者,均给予执照。

如果是良民,则重加犒赏,如果是有罪之人,则允许通过试行海运来赎罪。

在梁梦龙的鼓励下,先后有多人主动试行海运,海道勘查工作得以顺利进行。由于梁梦龙的积极努力,终于对海道的口岸、日程、里数等有了甚多的了解。

朱翊钧对这个就感兴趣了,从这里就能看出来,这个梁梦龙绝对不是腐儒,是真的做事的人。

尤其是那条海运恕罪的政策,可以说一下子戳中了朱翊钧的心思,毕竟现在航海可是很危险的,加上大明百姓的乡土情结,愿意去海上拼命的人可不多。

见到了利润之后或许会有,可是前期想推动就不容易,这些罪犯就很合适啊!

第四十八章 张居正的布局

朱翊钧也知道现在海上是什么情况,倭寇海盗横行,加上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国人横行霸道,良善百姓可不成,罪犯就可以,他们很容易就发展成海上武装集团。

这一点朱翊钧不在乎,只要国家海军足够强大,朱翊钧连大明沿海的海盗都敢用。

发展成类似后来东印度公司那样的海上武装集团,做买卖,抢劫,发展殖民地什么都做。朱翊钧早就打算去东南亚抢粮了,要知道小冰川期,粮食才是王道啊!

梁梦龙也因为开海而被奖赏了,同时改去巡抚河南了,朱翊钧看到这里就觉得有阴谋。

在梁梦龙调走不久,海上就出事了,因为他台风运粮船倾覆,损失了不少粮食,还死了十五个船工,于是就有御使弹劾了,然后海运就被废除了。

具体的事情如何朱翊钧已经不得而知了,可是他下意识的就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毕竟海运的便利谁都看得到,因为一些天灾就非常海运,这就是因噎废食。这件事情肯定有人在背后推动,说不定海难都是人为的,不过事情真相如何,只能淹没在历史的阴霾里面。

不过朱翊钧对梁梦龙的这段经历就感兴趣了,会玩海的,在这个时代那都是人才。

看完了三个人的资料,朱翊钧发现这三个人都是张居正的人,不禁感叹张居正提拔的果然都是人才。虽然小节上或许有亏,可是大明的环境就这样,迎来送往的礼物也少不了。

不过朱翊钧也不在意,能为自己办事就好,如果哪一天要肃清吏治,那也要等到改革完成之后了。

现在去搞什么肃清吏治,除非是朱翊钧脑袋坏掉了。

真的搞不但会引起宣扬大波,同时也什么用都没有,最终还是要落实到制度上。

三个张居正的人,可见张居正现在的权势和对官场的掌控,他虽然远在江陵,可是依旧没人跳出来搞事情。朱翊钧原本还觉得张四维会搞事情,可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表现的像急先锋一样。

蓟辽总督梁梦龙就是张四维推荐的,而且还是极力推荐,可见这家伙也是一个狠人啊!

将手里面的三份资料放到一边,朱翊钧的脸上闪过一抹迟疑,要不就把梁梦龙弄过来?不过想想朱翊钧就放弃了,现在的还不是时候啊!

虽然开海是美好的,可是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啊!

再说了辽东那边现在可不太平,三天两头就打仗,现在武有李成梁和戚继光,文有梁梦龙坐镇,暂时还是不要打破的好。不然辽东过早的糜烂了,那麻烦就大了。

伸手拿起方逢时的资料,朱翊钧直接将资料放在了一边,就是他了。

不过在解决兵部尚书之前,还有两个人需要解决,这两人就是申时行和马自强。

马自强现在的官职是礼部尚书,张居正的铁杆心腹,这从马自强的升迁路就能看得出来。原本马自强是詹士府詹士,被张居正提拔为了礼部侍郎。

时间不长,马自强去了吏部,官职是吏部左侍郎,完成了从词臣到实权部门的转换。

做了吏部侍郎两个月之后,转任礼部尚书,升迁速度可以说是做了火箭了。在张居正临走之前,举荐马自强入内阁,这一次不是坐火箭了,简直就是光速升迁了。

以马自强的根基和资本,别说内阁大学士了,做礼部尚书都没资格。

显然张居正这是找的心腹和傀儡,扔进去内阁不影响自己的权力,同时还能彰显自己的大度和不贪恋权势,更重要的是给手下一个信号,跟着我混,有前途。

资历什么的都是浮云,只要对我忠心,入阁小菜一碟。

第二个人就是申时行,申时行的升迁之路就是大明官员最羡慕的一种了。科举考试,申时行高中头名状元,压倒一大片,这是文人的理想。

以状元之身入了翰林院,然后就从修撰到左庶子,协掌翰林院,然后官升礼部右侍郎。成为礼部右侍郎之后,直接有虚职转向实职,成为了吏部左侍郎。

张居正回家之前推荐了申时行入阁,摆明了就是让申时行以内阁大学士之尊掌管吏部。

从张翰的事情发生之后,张居正急需在吏部有自己的人,申时行就是了。

张居正的这个安排基本上没什么人反对,御使什么的叫嚣也没用,这是人事任命,不归他们管,只是上奏折弹劾一下谁谁,不过申时行和马自强都很干净。

倒不是说这两个人多清廉,而是没什么机会贪污。

两个人都出身翰林院,翰林院的翰林老爷那都是清贵官,主要负责修书和给皇上太子上课。听起来高大上,但是没什么实权,也拿不到好处。

清翰林,也就是穷翰林的意思,翰林院绝对是清水衙门里面的清水衙门了。

没什么大的政治错误,经济错误也没有,在加上张居正的支持,高层也不反对支持,这两个人的入阁就成了必然。这两个人的入阁,代表着张居正对六部和内阁的掌控正式完成。

整个大明的实权部门全都握在了张居正的手里,从此开始权倾天下了。

不过朱翊钧知道,这里面张居正很大一部分是错觉,这些人虽然表面上顺着张居正,事实上无论是张四维和申时行,这两个人都是反改革的。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有这两个人在身边,他们对张居正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后来报复起来也就更加的彻底。扫清张居正的势力,废除他的新法,做的很是干净利落。

张居正十年的心血,一朝丧尽,落得一个人亡政息的下场。

朱翊钧也想过提前废掉张四维和申时行,可是后来想想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太幼稚和不切实际了。换一个上来你就知道他一定支持改革?根本不现实。

崇祯皇帝不停的换内阁大学士,换六部尚书,结果上来的人不还是一样,最后弄得臣子和皇帝离心离德,反而麻烦。还不如把他们摆在这里,自己心知肚明,也好提防。

第四十九章 政治手腕

廷推两个字虽然简单,但是对于大明官场来说,廷推绝对是大事情。凡是廷推,那要决定的就是高层的人事问题,尤其这还是朱翊钧第一次主持的廷推。

朝廷内外的官员都在关注这件事情,大家都想通过这件事情看看皇上的能力,或者说看看皇上的成色。

以前很多事情虽然打着皇上的名义,可是大家都知道那是张居正在做主,这一次的廷推就显得很关键了。

朱翊钧穿着龙袍走进廷推现场的时候,十几个大臣连忙跪倒行礼,等到朱翊钧坐下,朱翊钧才开口说道:“诸位爱卿都免礼吧!”等到大家都起来,朱翊钧的目光才从众人的脸上扫过。

参加廷推的人包括六部尚书,在加上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寺卿以及通政使,这是大明的九卿。

除了这九卿之外,还有两位内阁大学士张四维和吕调阳。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几个六部的侍郎,只不过他们都是陪衬,或者说是旁观的。

熟悉流程,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优待,这里面就包括兵部左侍郎曾省吾。

马自强和申时行要被廷推入阁,这两个人此时也在这里,从官职上来说,马自强是礼部尚书,理应在此。申时行则是吏部左侍郎,也有资格参与。

“吕爱卿,开始吧!”朱翊钧看了一眼吕调阳,开口说道。

按照正常的流程,廷推由内阁首辅大学士主持,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不在,主持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吕调阳的身上了。吕调阳也是在场除了朱翊钧之外,唯一一个坐着的人。

这也是首辅和次辅的特殊待遇,廷推之时,只有这两个人能坐着。

“臣遵旨!”吕调阳站起身子领旨之后又坐下,然后才开口说道:“今日廷推的第一项,内阁大学士空缺,张阁老举荐礼部马尚书和吏部申侍郎入阁。”

马自强听到吕调阳如此说,心神立刻就提了起来。

入阁可以说是大明文臣的终极追求了,马自强的资历不够,官升的自己都心虚,现在又要入内阁,他怎么可能不紧张。强忍着不四下看,静静的听着。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面带笑容的看着大殿里面的这些大臣。

内阁吕调阳和张四维为张居正马首是瞻,现在举荐的是礼部尚书马自强,礼部那边自然没问题。吏部尚书暂时还没有人,自从张瀚致士之后,吏部尚书就成了张居正自己。

看得出来张居正暂时不想把吏部交出去了,代表吏部的吏部左侍郎申时行,他自然不会傻到跳出来。除了马自强之外,他也是要入阁的。

户部尚书张学颜,原本是辽东总督,一手提拔了李成梁,在他和李成梁的领导下,辽东大胜土蛮。张学颜也是张居正提拔的,在辽东的时候就得到张居正很多的支持。

户部侍郎李幼孜,张居正的忠实拥趸,张居正夺情的首倡者。

兵部尚书王崇古,他本就支持张居正改革,对于这件事情抱着事不关己的想法,他都要致士回家了,自然站在一边不说话。

工部尚书是郭朝宾,被称为江陵一系宠臣。

出了名的务实,从不参与夺权,是张居正的心腹干将。对于这种事情,郭朝宾一项不参与,何况这还是张居正举荐的,他也不会站出来反对。

刑部尚书吴百朋,原名吴伯朋,因为抗倭有功,被嘉奖皇帝赞许,嘉奖皇帝赠御笔“去人从百”遂改名为“百朋”。懂战事,为人刚烈,性子火爆,是一个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的人。

当然了,他看中的不是什么礼法教条,所以与张居正也很合得来,算是张居正的支持者。

大明朝的六部里面,基本上遍布的全都是张居正的人,无论是尚书还是侍郎,基本上都是张居正提拔的,真正算得上是心腹便朝野,实权部门一把抓。

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瓒,为人刚正不阿,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三朝元老,资历深厚,张居正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只不过这位在都察院的位置上坐的很稳,也在于他不轻易参合朝中的政权夺利之事。秉持着都察院对什么事情都少参与的原则,所以他就眯着眼睛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朱翊钧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每个人的资料都从脑子中过了一遍。

这还是大明最顶级的权利中枢,张居正安插的人手已经如此多了,那么到了地方督抚一级呢?显然用权倾天下来形容都不为过。只不过这些人是支持张居正的改革政策,还是支持张居正这个人,朱翊钧不得而知了。

怪不得历史上万历皇帝想要拿回权力,一定要来一个大清扫,可是如此清扫,必然牵连无辜,同时也必然使人事问题成为主流,大家都想着斗争,想着官位,谁还想着办事情。

赶走了江陵派,来了齐浙楚党,赶走了齐浙楚党,来了东林党,光想着赶走是不行的。

朱翊钧不禁想到了两个字:平衡,皇权在于平衡,果然这两个字才是关键。一个不会平衡的皇帝是做不好的,朱翊钧不禁想到了唐高宗李治,那位就是一个高手啊!

以后党平衡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外戚和世家门阀,效果也很好。

只不过李治没想到自己培养出了一个千古女帝,在武则天以前,谁敢想。李治可能都做好了自己死后武则天垂帘听政,或者做吕后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登基。

武则天是狠人啊!

不过武则天到最后依旧只能还政给李家,也说明了女人的局限性,她儿子姓李,总不能把天下不给儿子给侄子吧!对于李治来说,肉终究是烂在了锅里面。

下面的人不说话,朱翊钧也不说话,微笑着看着张四维,又微笑着看着申时行。

这里的十几个人,看着不多,却是大明的最高权力机构,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每个人代表的利益集团也不一样,可是他们就坐在这里,朱翊钧也不得不佩服张居正的手腕。

让他们老实不是关键,关键是让他们听话,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这就政治手腕了。

第五十章 争辩

关于礼部尚书马自强的廷推进行的很顺利,没人站出来反对,马自强顺利入阁。接下来就是申时行的入阁了,依旧没人反对,于是申时行也顺利入阁了。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同时心里面也有些悲凉。

皇上,孤家寡人,果然是孤家寡人,邹忌讽齐王纳谏说的有道理啊!可是这世界上爱你的人太少了,想求你的人多,或者说想利用你达到自己目的人多。

“兵部王尚书致士,皇上已经允许了,现在廷推新任的兵部尚书。”

吕调阳见两个人入阁没出差错,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是张居正走之前安排的,如果搞砸了,吕调阳觉得张居正肯定会以为是自己搞的鬼。

现在没什么风波的过来了,吕调阳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兵部尚书的职位当然很重要,可是谁能染指,谁不能染指,这个大家心里面都明白。现在举荐出来的这三个人,大家心里面都有数,全都是张阁老的人。

可是即便是张阁老的人,那也有分别,毕竟每一个大的派系里面还是有小的派系的。

这一点即便是张居正也管不了,比如王崇古举荐的方逢时,可以说就是一系。出身山西陕西边镇,而且都是久在边镇,时间很长,从知府巡抚一路做上来的。

梁梦龙,辽东一系的,至于曾省吾,则是从南方过来的。

大家都有各自的乡党同窗和同年,谁都想着把自己这一边的人给推上去。

比如现在的山西巡抚吴兑,他就希望方逢时上去,到时候不但自己在朝中能够有照顾,自己也能更进一步接任总督。当年王崇古走了,接任总督的就是巡抚方逢时。

地方上的总督在朝中要是没人,你屁股是坐不稳的。

吕调阳压了压嗓子,开口说道:“内阁现在暂时拟定了三个人,山西总督方逢时,蓟辽总督梁梦龙,兵部左侍郎曾省吾,诸位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说完这句话吕调阳就不说话了,静静的等待着别人开口。

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一小会儿,刑部尚书吴百朋先开口说道:“这三个人里面,我觉得山西总督方逢时最合适。方逢时熟悉边务,久历战争,又知兵事。”

“吴尚书!”户部尚书张学颜接口道:“按照你这种说法,蓟辽总督梁梦龙也很合适啊!”

“梁梦龙这些年在蓟辽之地可是功勋卓著,无论是对战土蛮还是鞑子,这几年都是鲜少败绩。同时地方安定,士兵安稳,我觉得他合适。”

户部尚书张学颜的话音刚落,工部尚书郭朝宾也接口了。

“按照你们的说法,兵部左侍郎曾省吾也很合适啊!”郭朝宾看着曾省吾说道:“霍乱南边的都掌蛮,那是曾侍郎带着人平定下来了,这可是大功。”

除了他们三个人,接下来又有几个侍郎发话了,基本上都是各有支持者。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听着,看着,他刚开始还以为户部尚书张学颜和刑部尚书吴百朋要争,看到后面才看明白,这两个人不是要争,而是要联手把曾省吾踩出去。

两个人提功劳,提资历,摆明了就是在设门槛,表示他们支持的山西总督方逢时和蓟辽总督梁梦龙有资格。

工部尚书郭朝宾则是只谈功劳,不论资历,直接把曾省吾平定都掌蛮的功劳拿出来,摆明就是告诉那两个人,比功劳谁都不差,你们也别拿资历说事,当官的比功劳还行,没见比年龄的。

每个人都有支持者,朱翊钧发现这个廷推还真是很有意思。

表面争论,争锋相对,事实上却是合作,表面上是和和气气的,可是交锋起来还真是激烈。这还是有张居正压着,这要是两派相争,该有多激烈。

比如当年的首辅严嵩和次辅徐阶,这两个人老家伙可是斗了一辈子,估计朝堂上各种勾心斗角没少发生。

几个回合下来,曾省吾那边先支撑不住了,实在是底子薄,距离上一次升迁没多久。户部尚书张学颜和刑部尚书吴百朋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将话题引向了现职的功劳。

军功是不错,能胜任兵部尚书,但是这是升官,要看在现在的职位上干的怎么样。

谈论这个山西总督方逢时和蓟辽总督梁梦龙自然就有的说,曾省吾就显得不行了。曾省吾才升任兵部侍郎没多久,实在是没什么成绩可以表述。

压下了曾省吾之后,以户部尚书张学颜和以刑部尚书吴百朋为首的两派瞬间翻脸。

两派人开始唇枪舌战,什么谁比谁强,说对方有哪些不足,只不过没有揭老底的行为出现。即便是如此,朱翊钧也看的是津津有味,这才是自己想认知的东西。

“行了!”似乎是觉得争论的差不多了,吕调阳开口阻止了众人接下来的争论。

转过头和弯下身子的张四维嘀了几句,吕调阳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道:“内阁和众臣意见无法统一,臣等恭请皇上圣裁。”

事实上这是有规矩的,廷推只是推,而不是决定,决定的是皇上。

廷推贵在打压对方的人,捧起自己的人,如果能把对方踩下去就最好,可是通常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往往对方拿出来的人和己方拿出来的人要对等,不然你也争不过。

最后做决定的虽然是皇上,可是也要看情况,破格提拔可以,但是不能总是破格提拔。

毕竟大家都是这个升迁途径,皇上偶尔破格提拔大臣不会说什么,可是总是破格提拔就等于断了很多人的路。那样即便是破格提拔的人,在他的位置上也干不好,掣肘会很多。

听了吕调阳的话,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这就是皇帝,这就是一锤定音的皇权。

扫过众人的脸,朱翊钧没说话,这对他也是一个考验,看了一眼王崇古,朱翊钧开口说道:“蓟辽那边还不稳定,总有鞑子作乱,梁梦龙暂时不能走,让方逢时进京吧!”

“臣回去就拟旨!”吕调阳恭敬的说道。

第五十一章 还有这事

下面的人听了朱翊钧的话神色各异,他们都是老油条了,自然听得出朱翊钧话里面的弦外之音。同时心里面也有了计较,大概也摸清了一些这位少年天子的心思。

朱翊钧用了方逢时,这个在他们看来没什么,反正都要选一个。

不过朱翊钧的话说的就有些意思了,一方面意思是对梁梦龙的倚重,辽东事情为平,梁梦龙做的不错,所以他暂时不能动,这是对梁梦龙的肯定。

同时也对梁梦龙未能平定辽东表达了不满,毕竟因为这个梁梦龙没能得到升迁。反观方逢时,这几年山西陕西很平稳,因为这一点他得到提升了。

从这件事情上朱翊钧也表现出了对功劳和做事的看中,你事情做好了,自然就有升迁的机会。

这里面还暗含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告诉梁梦龙别担心,只要你能做好辽东的事情,那你的升迁也指日可待了,这算是一种肯定和激励。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的意思却很多,朱翊钧与大明权力高层的第一次接触给他们留下的印象还算深刻。

山西总督方逢时升任兵部尚书,那谁接任山西总督就要提上日程了。

这个不比兵部尚书,感兴趣的人会更多,有资格的人也更多。各地的巡抚,以及在京有资格外放的官员,恐怕会有无数人盯上了这个总督的位置。

朱翊钧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争夺会更激烈,毕竟从巡抚到总督是一个坎。

虽然大明的官场也是一步一个坎,可是决定命运的关键位置却只有几个。第一个就是知府升按察使或者布政使,官场上不是一句话叫做“一个藩台,也是半个封疆。”。

做到承宣布政使或者提刑按察使,那就是一省的掌官,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封疆大吏了。

至于总督,那就是外任到顶了,除非回京认六部尚书或者入内阁。

只不过在大明有皇上的存在,他们的地位可能要差一些,可是从巡抚到总督,那就是打开通向最高权力的大门。山西总督这个位置又是位高权重,自然谁都想坐上去。

朱翊钧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见他们一个个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便淡淡的笑了笑。

现在坐在这里的九卿,包括几位内阁大学士,谁不是门生故旧遍天下,或者自己的学生子弟不足以任总督。可是同窗同年有资格的可不少,让自己的人坐上去,那就代表着说话也硬气。

朱翊钧不禁瞥向了张四维,这个位置恐怕他最想要吧?

要知道张四维就是山西人,张家还是山西的豪商,有一个自己人在老家说的算,这个诱惑对张四维何其大?朱翊钧目光扫过众位大臣,笑着说道:“山西总督的人选,内阁拟定的是谁啊?”

听到朱翊钧这么问,吕调阳不慌不忙的说道:“回皇上,山西巡抚吴兑是合适的人选。”

“吴兑这个人为人稳重,做事破有章法,在山西多年,功勋卓著,与方逢时也是配合得宜。由吴兑接任山西总督在合适不过了,臣举荐山西巡抚吴兑。”

朱翊钧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吕调阳直接就说举荐吴兑了,这么直接吗?

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朱翊钧不动声色的说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臣也以为山西巡抚吴兑最合适了!”张四维也接口说道:“臣老家就是山西,也曾听来的家人说过,吴巡抚治下的山西百业兴盛,礼教大兴,百姓安居乐业,吴巡抚居功至伟啊!”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四维,他也站出来支持,吴兑这么得人心吗?

见两位内阁大学士都支持吴兑,朱翊钧再一次开口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让朱翊钧没想到的是他的话问完了,依旧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反而又有几个人站出来支持的。这一下朱翊钧算是明白了,这个就不是意外了。

在大明朝有这个能力的,也就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了。

这个吴兑应该就是张居正安排在山西的人,方逢时走了,吴兑就得升上去,换其他人去了,张居正回来肯定会不满,张居正不满,下场可想而知。

“行,那就吴兑吧!”朱翊钧笑着说道。

事实上吴兑也的确是合适的人选,他和王崇古方逢时一起主持的俺答封贡。现在山西的事情维持现状就最好,原地提拔吴兑,也算是正确的选择。

朱翊钧自然不会赌气一般的不用正确的人,既然大家都说吴兑,索性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散了廷推,朱翊钧会到了乾清宫,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喝茶。虽然他没说什么话,可是坐在那里也挺累的,现在也口渴了。朱翊钧接过张鲸递过来的茶杯,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好气的说道:“有话就说,何必故作姿态?”

张鲸连忙笑着说道:“皇爷,这个吴兑东厂这边有一些他的传说。”

朱翊钧一愣:“说说看!”

“据说吴兑和鞑靼的三娘子关系很好,三娘子经常“宿(吴)兑军中”,自由出入吴兑卧室,看到喜欢的物品可以随便“挟持而去”,而吴兑亦投其所好,赐与“八宝冠、百凤云衣、红骨朵云裙”等物。”

“据说两人相处时不拘礼节,三娘子有时在吴兑面前跳起舞蹈,而且“善盘旋舞膝下以示昵”,还会顷倒在吴兑的怀抱里。”

朱翊钧听着张鲸的话,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还有这事?

关于水的解释

解释一下说前面水的,需要详细的介绍一下现在大明的权力中枢,知道的人员构成,不然后面的剧情就没法展开了。

提前透露一下,这一卷的末尾主角会亲政,所以这个就必须要有了。张居正回乡葬父,这是主角第一次正面接触大明的权力官员,我想写出一个过程,这是一个君臣相互试探的过程,我现在是按照剧情和大纲一步一步走,另外我是新人,有很多地方写的不好,节奏把控的不到位,还请大家多担待一些,拜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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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试探规则

转头看向张鲸,朱翊钧开口问道:“这是是真有其事,还是你们东厂查证之后的事情?”

张鲸见朱翊钧盯着自己,瞬间就觉得有些尴尬,他一个太监说这个,还被皇帝盯着,张鲸自然心中忐忑,咽了一口口水,张鲸说道:“吴兑和三娘子私交甚好是有事实的。”

“三娘子能够随便出入吴兑的军营,这也是却有其事的。”

“只不过两个人是不是有男女关系,这个东厂没能探查到。”

朱翊钧点了点头,随后就笑了,吴兑和三娘子或许有些惺惺相惜,但是说有私情,朱翊钧觉得值得怀疑。后世两个国家关系好的时候,各自的首脑也都说和对方是好朋友。

可是真到了翻脸的时候,还是翻的一点都不客气。

摆了摆手,朱翊钧笑着说道:“行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不用说了,男女私情的事情朕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朕操心?只要吴兑不误事就行了。”

朱翊钧就是告诉张鲸,这种破事别拿来说,朕不看重。不过你们对吴兑的监控别停,如果他真的出差错了,那你在来说事。

“是,皇爷!”张鲸答应了一声,恭敬的说道。

忙完了廷推的事情,朝廷暂时就没什么大事情了,不过朱翊钧却有事情要忙,他准备把整训京营提上日程了。虽然想依靠京营刚正面不太现实,可是也不能放在那里摆烂不是。

裁汰老弱,清空吃空饷的,冒名顶替的,严肃军纪,这些也都是要做的。

至于将来能不能打,朱翊钧准备拉出去打打看,打散了就以老兵为根基重建,反正已经是狗肉上不了席面了,那就别往上端了。比起就地解散,这个方法简单的多。

如果真的解散裁汰,那会引起很大的动荡,朱翊钧不想那么做。

大明朝以后有的是打仗的机会,还怕没机会磨炼他们?

这几天京城冷的有点厉害,天空中一直有云彩积压着,这一天早上终于有雪花飘下来了,而且还不小,看样子还要下几天。几位内阁大学士刚到内阁,宫里面的太监就来传旨了,皇上召集几位内阁大学士内阁议事。

四位内阁大学士以吕调阳为首一起来到了乾清宫的暖阁,一进来四个人就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朱翊钧。

见四个人要行礼,朱翊钧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这么大雪天,天寒地冻的,免礼吧!诸位爱卿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没事就去太医院走走。”

“扁鹊在蔡桓公可是有旧事的,朕还有依靠几位爱卿,可是要保重身体啊!”

四个人听了这话,连忙躬身说道:“臣等谢皇上!”

气氛也为之一松,见到朱翊钧的态度四个人就知道皇上这一次找自己四个人来,肯定不是申斥之类的事情。现在他们四个就担心什么事情刺激到这位年轻的皇帝,大家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自然知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

如果张居正不在的这段日子,大家闹得不愉快,那就麻烦了。

朱翊钧目光扫过四个人,笑着说道:“朕准备整训一下京营,不知道几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几个人都是一愣,这怎么想着整训京营了?一点征兆都没有啊!吕调阳不禁将目光看向了朱翊钧身后低眉顺眼的张鲸,难道是这些太监搞的鬼?

皇上不可能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这肯定是有人说了什么啊!

朱翊钧见他们看向张鲸,微微一笑着说道:“朕听说京营吃空饷的人不少,还有冒领的,朕想着查一查,整训一下,毕竟是京营,太不像样子也不合适啊!”

事出突然,四个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蒙,便都坐在那里沉吟了起来。

朱翊钧看着四个人也不催促,他知道大明官僚体系要命的地方,或许大明没有权倾朝野的朝臣,可是这种官僚体系要命的地方比权臣更可怕。

有权臣你铲除了就好,可是这种官僚士人体系却不是铲除就能行的。

关键是你没办法铲除,天下的读书人和官员全都是这些人,你要用他们,铲除了你用什么?他们做的事情就是制定规则,这个权力可比表面上的权力要命的多。

朝廷上下从六部九卿到地方督抚知县,这些人都是屈从于他们建立的规则的。

一旦皇上想要打破这个规则,那就难了,关键不在于你摧毁它,而在于你要用这个体系却削弱他们的利益。后世的人都知道,只有制定规则的人才真正说的算。

皇上可以吗?反正朱翊钧不觉得自己现在有这个能耐。

不说别的,单单是收税一项,如果自己突兀的废除士人免税的待遇,你看看乱不乱。

张居正只是清偿土地,追缴欠税,这并没有触及到士人的核心利益,如果你要废除士人的免税制度,你试试看。而且废除就要先从各地的藩王宗亲和勋贵开始,基本上就是和天下为敌了。

清偿土地,追缴欠款,这些都是他们规则范围以内的事情。可是废除免税制,那就是颠覆和从新制定规则了。

免税制度这个规则是朱元璋给士人的福利待遇,可是这么多年被士人集团玩的早就不是朱元璋的初衷了。大家都默认和只要是士人就不交税的规则,并且也自己维护了起来。

派出魏忠贤去勒索,那个他们也不太在乎,毕竟行贿受贿本就是官场的潜规则。在加上这个是给个人的,无非就是一些钱财的事情,算不上触动规则。

可是万历皇帝派去各地收矿税的太监呢?还不是被人给打死了,还是地方官和官绅勾结干的。

万历皇帝能如何?虽然等同于造反了,可是你能怎么样?派大军去剿灭?别开玩笑了。这还只是收矿税,没收农田税,你玩个摊丁入亩试一试。

大清的雍正能玩的动摊丁入亩,一来是人家建国时间短,有一批忠心的士卒,也有满臣办事。

二来是因为康熙皇帝从鳌拜到三藩收拾了一个遍,加上打天下的时候就杀了一大波士绅。不用这些士绅也有满臣,朱翊钧会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命令出了紫禁城,下面的人给不给你办都两说着,拿回制定规则的权力,你才有资格玩游戏。

皇帝制定制度就是规则,可是这个规则能不能推行的下去,下面的人遵不遵守,怎么遵守,这个才是关键。现在是你想把矿税和茶税拿过来,下面的人就反弹了。

杀了你收税的人,看看谁还去收,谁还敢去收。

朱翊钧可不相信地方官员不知情,也不相信地方官员管不了,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可是他们不但不管,而且还选择同流合污,最差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就是规则的可怕了,万历皇帝可以处罚这些地方官,也可以杀了他们,可是结果并不会太好。

一方面朝廷上下的官员都会反对,二来很容易激起民变。

现在的百姓可不知道你收税是为他们好,为什么民间投现成风,因为投现之后就不用交国税了,只需要缴纳比国税更加低廉的地租就可以了。

地租甚至比国税要低一半,百姓自然知道要怎么选。

可是一旦到了天灾之年,地主可不会给你发放赈灾粮,顶多免了你的地租就算了吧。甚至黑了心的还会逼着以卖土地,卖儿卖女,这个时候就想起朝廷来了。

赈灾粮救济全都要,可是没税,朝廷没钱。

于是就有了流民,吃不上饭的时候就该有人喊“朝廷不给我们活路了!”,然后就拎着刀找自己这个皇帝拼命来了。

这个疙瘩你要是不解开,那你就永远不用想着收税。

为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不是多么尊重知识,而是读书能够改变命运。一旦考上科举,不说进士,单单是举人,那就是了不得的你事情。

举人的田地基本上都不用交税了,即便他是穷光蛋,也会一夜之间变得良田千倾。

每年靠着收地租,他就能高宅大院,起居八座。

皇上想要废除免税制度,那就是再挖这条根,官员们会同意?他们可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即便是兴起工商业,把资本从土地上转移出来,可是大明的商税,呵呵,还不如农税。

朝廷一样说不上来税,除了造就一大批富家豪族,什么用也没有,根本就是赋税制度。

想要挑战规则,首先你就要熟悉规则,朱翊钧现在就在进行这种尝试。他想通过这一次的接触,摸一摸大明官员的处事风格,眼前这四位就是朱翊钧要观察的对象了。

这四个人是大明官场的内阁大学士,是士人的顶尖人物,朱翊钧想摸一摸他们的脉,这一次的三大营就是一个切入点。

这一次朱翊钧要的官是提督,不是总督,而是提督,朱翊钧要在三大营上面设置一个提督的职位。如果能成,那就成,如果不成,那就算是一次试探。

如果这一次不成,朱翊钧以后也会做,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挑战现行的规则,虽然这个规则很小。

第五十三章 提督

提督和总督虽然听上去差不多,可是却是天差地别的两件事,总督兼管数省,同时在政务之外也兼掌军务,出任的全都是文官,可以说是大权在握。

提督就不一样,提督是提督一支军队。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提督是以武将担任的,而且也只是统领军队,不参与地方政务。朱翊钧研究过,大明的军队缺一环,在总兵之上就没有实权武将了。

总督虽然是总督军务,可是人家却是文官,典型的以文御武。

至于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名义上是掌天下兵马大权,主导国家军事建设的实权机构。

只不过逐渐变得虚有其名,从任职人员上看,由功勋宿将位列其中,到掌府官员尸位素餐。从其与兵部的关系看,由以都督府为主,到两者之间相互牵制,再到兵部凌驾于五府之上成为国家军事的最高管理机构。

五军都督府到了朱翊钧这个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废了。

五军都督府是建立在明朝的军户制度之上的,军户必须出成年男子到军队服役﹐父死子替﹐兄亡弟代﹐世代相袭。这玩意早就糜烂的不行了,不然也不会被几股倭寇就打的稀里哗啦的。

皇帝和大臣也认识到这玩意不行,可是又不敢废除,怕出乱子,还有一大群勋贵趴在这个制度上吸血,五军都督府就是这群吸血鬼的源头。

因为是军户,便以户籍为官,这才有了百户、千户的称呼,在百户千户上面有卫指挥使,有都指挥使,在到五军都督府,这是完备的军制。

可是现在大明能打的都是募兵,最典型的就是戚家军,也是被倭寇打的没办法,只能募兵了。

募兵的最高长官就是总兵,总兵官之下,还设有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游击之下还有坐营官、守备、把总、提调官。可是在总兵之上就没人了,这就在中央权力层出现了断层。

五军都督府不打压募兵就不错了,还指望给你说话?

在中央没人给你说话,你想崛起那是不可能的,朱翊钧想要在总兵之上设立提督。

以提督几省人马,建立大的军区,类似唐朝的十六卫,在中央建立军机处,或者改组都督府,负责统领各地人马。

那么设立提督就是极为关键的一步了,朱翊钧打算从京营开始,以武将充任。

自己的想法在脑海之中翻了好几个来回了,朱翊钧见四个人还不说话,眉头皱了皱,轻咳一声说道:“既然几位爱卿没意见,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你们不说,那我就当你们同意了,朱翊钧一副颇为满意的看着四个人。

这一次四个人尴尬了,看了一眼朱翊钧,想张嘴说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刚才让你说你不说,现在皇上不让你说了,你却跳出来,你几个意思?

朱翊钧也不给四个人机会,继续说道:“朕想在京营设立提督一人,副提督两人,提督京营人马。”

“提督由武将充任,副提督由一文一武兼任,左提督为武将,右提督为文官。”

“右提督掌粮草军需,但是不干涉士卒训练和战事,左提督则辅助提督训练和指挥战事。”

“设立监军两人,一人为内监,一人为都察院御使,两个人只有奏报权,不得干预军队的训练和指挥。”朱翊钧说完之后就看着四个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朱翊钧这话一出,四个人顿时一愣,随即面容就严肃了起来。

以武人充任提督,掌一军,以文人为副提督,皇上这是要提拔武人的地位啊!四个人顿时嗅到了一种不好的味道,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不开口不行了。

原本还以为皇上只是想整训清理一下,这个倒是没什么,哪怕是有人鼓动的也没关系。

毕竟总督京营的一直是为官,以兵部侍郎为主,现在的兵部侍郎是曾省吾,这个是他们的人,真的做起来操作性也很大,可是现在却和预料之中的不一样啊!

“陛下,这是不是草率了一些?不如征询一下群臣的意见吗?”吕调阳面色有些迟疑的说道。

朱翊钧顿时笑了,征询群臣意见?鬼知道会搞出来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这件事情机会被拖着,直到拖黄了为止,自己又不傻,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朕这不是在征求几位爱卿的意见吗?”朱翊钧微笑着看着四个人,似乎很看重四个人一般的道。

四个人脸色更难看了,这是让自己四个人背锅啊!

从皇上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情怕是难以反驳了,可是自己四个人要是同意了,外面的人怎么看自己四个人?帮着武人夺权?这口大锅可不好背啊!

“陛下,臣觉得贸然改弦更张怕是不合适,如果引起士卒的不满,那是容易出乱子的。”马自强硬着头皮说道。

朱翊钧淡淡的说道:“怎么?造反吗?”

朱翊钧这话一处来,马自强顿时吓了一跳,皇上怎么这么说话?连忙跪倒在地上说道:“皇上恕罪,臣失言!”

瞪了一眼马自强,张四维心里面暗骂,你这是火上浇油,本来皇上就有整训京营,你还说京营会出乱子,你这是怕皇上信心不坚定是不是?

“陛下,臣以为武人大多粗鄙,京城乃至天子脚下,怕是多有疏漏。武人大多不通圣人之言,心中无圣君。以武人掌三大营军权,臣以为不妥啊!”张四维也站出来反对。

朱翊钧看着张四维,又看了看吕调阳,半晌没说话。

大殿里面的气氛有些凝重,四个人也觉的有些尴尬,难道是拒绝的太直接了?

“朕倒是觉得没什么!”朱翊钧半晌笑着说道:“谁的事情谁来做,武人统领军队练兵也是正常,总兵不就是如此?再说了,不是还有副提督和监军。”

“这件事情就这样吧!”朱翊钧语气笃定的说道:“回头内阁拟定一个人选名单上来,提督一人,副提督两人,都察院监军一人,内监这边御马监会派人的。”

第五十四章 波澜

把选人的权力给内阁,这是朱翊钧早就想到的,只不过最后圈任还是自己,这一点倒是不影响大局。反正这一次朱翊钧准备任性一把,看一看群臣的反应。

四位内阁大学士走了之后,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开口说道:“朕让你弄得放人名单,弄出来没?”

皇宫的用度在万历二年的时候削减过一次,那可不单单是削减钱财,同时也削减了不少人。从宫女到太监,朱翊钧准备在来一次,这一次是只开人,不削减钱财。

“老奴已经拟定好名单了!”张鲸连忙开口说道。

这一次的主要范围放在犯过错的宫女和太监身上,以及那些疑似对外传递消息的太监宫女。同时还有那些单身一人,自阉入宫的,以及来历不明的人。

在外面有家人的优先留任和提拔,孤身一人的,全都不用。

“宫女愿意回家嫁人的,给路费,不想走的,可以去皇庄养老。”朱翊钧看着张鲸说道:“太监也一样,有家人想回家的,给路费,不想走,或者没地方去的,去皇庄。”

皇庄那边缺人,朱翊钧把他们安排到皇庄去,也不怕他们吃不上饭。

“这件事情你给朕盯着,钱财不许贪污,人不许报复,如果有人告状告到朕这里来,你知道是什么后果。”朱翊钧这句话说得就隐含威胁了。

张鲸连忙说道:“老奴明白,一定辜负皇爷的信任。”

现在司礼监的几个太监各自负责一摊,算是各自有忙得事情,下面陈矩和徐德虎视眈眈,张鲸也不敢大义。事实上跟了朱翊钧好几年了,张鲸也大概摸清了这位皇爷的脾气。

小事情不在意,贪点钱也没什么,但是皇爷严肃交代下来的事情,那就不许出一点纰漏。

这几年下来,张鲸就是在这方面特别让朱翊钧满意,这才在东厂的位置上作为安稳,成为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排名第一的存在,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张宏下去,张鲸必然会接下这个位置的。

朱翊钧听了张鲸这么说,点了点头:“好好干!”

晚上下雪了,朱翊钧准备去太后那里吃饭,放还宫女和太监的事情,朱翊钧还是要和李太后商量一下的,毕竟这件事情是宫里面的事情。

事实上皇宫里面用不着太多人,毕竟朱翊钧没有皇后妃子,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如果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放出去一些,等到皇后进宫之后再想做可就难了。到时候人手不够,说不定还要在招人,现在开出去,以后在招人也可以定下规矩了。

朱翊钧来到慈宁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三个妹妹也在这里。

朱翊钧的这三个妹妹都是出自李太后,可见这位李太后有多得宠了。算上两个儿子,李天后为老爹生了五个孩子,如果不是老爹死的早,估计还能在添两个。

毕竟老爹死的时候,李太后才二十八岁,放在后世很多还没结婚。

“母后!”朱翊钧见李太后目光柔和的教导几个女儿,笑着走上前去见礼,没了冯保搞事情,皇宫大内安稳了不少,几位公主的日子也好过的很。

前世的冯保连万历皇帝都欺压,何况几位公主了。

敢给永宁公主找一个病痨鬼,可见冯保的胆子有多大,现在的张宏却不一样,为人稳重正直,也很本分。几位公主的日子自然就好过了,一个个精神都不错。

“起来吧!”李太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今日皇儿怎么有闲暇过来了?国事都处理完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全都处理完了,刚刚召集了四位内阁大学士议事,儿臣还年轻,张先生又不在,儿臣很多事情需要请教他们。”

与李太后相处了几年了,朱翊钧自然知道李太后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皇帝。

说起来就是谦恭有礼,善于纳谏,说白了就是儒家需要的那种明君。李太后的文化水平也不高,从小耳濡目染的,在她心里面这样的皇帝就是好皇帝了。

丈夫死得早,作为母亲就要担负起教导儿子的责任,希望他能够成为明君,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事实上无论是皇家还是百姓家,父母都希望子女能够成为自己希望的那个样子。只不过往往事与愿违,朱翊钧既然清楚李太后的想法,自然知道怎么表现。

在父母前面表现出他们希望的样子,让他们开心,何尝不是一种孝顺。

后世年轻人在外打拼,大多也是报喜不报忧,过年的时候回家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也是想让父母觉得自己混的很好,不想让他们担心。

果然,听了朱翊钧的话,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皇儿做的不错。”

“母后,今日皇儿让人准备了火锅,既然几位妹妹也在,等一下皇弟也该回来了,咱们一家人正好聚一聚。”朱翊钧笑着看了一眼三个妹妹说道。

“好啊!”李太后点了点头,对朱翊钧对弟弟妹妹的看中很满意。

闲聊了一会儿家常,朱翊钧逐渐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于是便开口说道:“母后,儿臣向着放出一些宫女太监出去,一来可以节省一些开销,二来有些宫女太监年纪也大了,让他们在伺候着也不合适。”

“出宫之后找个人嫁了,生儿育女也是好的,等到年纪真的大了,出宫也没办法嫁的很好了。”

李太后没想到朱翊钧会提出这个想法,沉吟了片刻就点了点头:“这是好事情,去做吧!”

很快朱翊鏐就回来了,一家人一起吃了火锅,朱翊钧还喝了一点酒,掌灯时分朱翊钧才从慈宁宫回来。回来之后洗漱一下之后,朱翊钧就睡了。

当天晚上,皇上要设立提督的事情就传了出去,刚刚平和的京城再一次掀起了波澜。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起来之后感觉还不错,呼吸了凉凉的空气瞬间打了一个冷战,然后就清醒了不少。还没等朱翊钧吃早饭,张鲸就跑了进来。

“皇爷,大喜,大喜啊!长宁堡大捷!”说着张鲸就把一份奏折递了上来。

第五十五章 抉择

听到长定堡大捷的话,朱翊钧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这么久没听到这个大捷,朱翊钧还以为被自己的小翅膀给扇没了,没想到还是出现了。

这个长定堡大捷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大捷,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如果放在平常,朱翊钧会毫不犹豫的戳破这个骗局,可是在自己要建立提督的风口上,自己要是戳破这个骗局,那麻烦就大了,朱翊钧只能无奈的叹气。

接过张鲸呈上来的奏折,朱翊钧心里面还有一丝侥幸,可是看了这份奏折,朱翊钧的侥幸心理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果然和历史上一样,所谓的长定堡大捷就是一个坑。

这份奏折是蓟辽总督梁梦龙上的,主要是夸赞和请功的。

朱翊钧把奏折往桌子上一拍,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个梁梦龙是干什么吃的?”

张鲸顿时大惊,皇爷这是怎么了?不是大捷吗?怎么还生气了。而且还大骂蓟辽总督梁梦龙,张鲸连忙躬身站到一边,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原本张鲸就是想报喜,想让皇爷高兴一下,可是现在看来,不吃挂落就是好的了。

辽东副总兵陶成喾,这个人朱翊钧两辈子都没听说过,辽东现在的第一名将是李成梁,李成梁也是辽东总兵。这个功劳是陶成喾的,可是在朱翊钧看来却是烫手山芋。

再一次拿起奏折看了一遍,七百余名鞑靼武士,带牛羊“进犯”辽东边墙,声称投降

辽东副总兵陶成喾认为其诈降,率军杀去,鞑靼武士毫无抵抗,是役击毙四百七十余鞑靼武士,俘获无数,我部伤亡甚微。看到这里,朱翊钧再一次把奏折扔了出去,气的不行。

真以为鞑靼人是傻子,七百多人诈降,还赶着牛马,鞑靼人没脑子吗?别说现在了,放在崇祯年间,鞑子也没这个实力,我大清也没有。

虽然抗倭的时候东南糜烂,几十个倭寇就能打的明军落荒而逃,但是这里不是东南,是大明的北疆。现在也不是嘉靖年间,现在大明的边军很能打。

无论是李成梁还是戚继光,那都是能打的鞑子哭爹喊娘的主。

还伤亡轻微,很骄傲是不是?

这是杀良冒功!

朱翊钧直接就在心里面给定了性,现在山西陕西那边稳定了下来,辽东那边朱翊钧也希望尽快稳定下来,可是这么搞,那还怎么稳定?

这件事情虽然不大,说破天就是杀了七百多来投降的鞑子,这些年鞑子掳掠的大明百姓还少了。

人家是来投降的,你直接给人杀了,以后谁还投降?影响多恶劣,这就不说了,反正说到底还是要靠刀子说话,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可是自己的改革会很激烈,自己就需要更加稳定的边疆,这样还怎么稳定?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默认了功劳?不说以后会不会被翻出来,就算不被翻出来,这件事情影响很坏,而且会很深远。自己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北疆,不是一个打烂的北疆。

如果戳破了这个谎言,惩罚了陶成喾,那武人杀良冒功,自己还怎么提拔他们,还怎么任命提督,生怕那些文人找不到理由是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烂泥扶不上墙。

气呼呼的坐在那里,朱翊钧阵阵的头大,他都恨不得一刀砍了陶成喾。

“皇爷,现在大捷的消息都传开了!”张鲸见朱翊钧没那么生气了,小心翼翼的说道。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随手将奏折扔给张鲸:“让内阁的人议定封赏吧!”说完这句话,朱翊钧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政治果然会慢慢的磨平一个人的棱角。

虽然很多时候你不想妥协,也不想屈从,可是你没办法。

现在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默认了这一次的功劳,反正辽东那边事情已经干了,自己处罚陶成喾,鞑靼人也不会在相信大明了。自己又不能真的杀了陶成喾,毕竟这件事情在边军看来根本就不算事。

边军与鞑靼作战,死了不少人,这些人有活着的人的兄弟,有活着这些人的袍泽。

如果因为这件事情砍了陶成喾,一定会凉了边军的军心,心凉了想要在暖过来,那就拿难了。更何况捅破了还会影响自己任命提督的事情,不如就认下了这一次的大捷。

果然到了政治到了一定的程度看的是得失,而不是对错,更不是好坏。

从心里面来说,自己想处罚陶成喾,可是自己不能这么做。心思翻转之间,朱翊钧再一次叹了一口气,或许一次一次下来,自己可能都会变的不认识自己了。

张鲸听了朱翊钧的话:“是,皇爷,老奴这就去内阁!”

“今天的事情不要传出去!”朱翊钧面无表情的说道,同时这也是对张鲸的一个考验,看看这一次的消息会不会泄露,如果有人走漏了消息,勿谓言之不预也。

“老奴明白!”张鲸点了点头:“老奴会让他们把话都烂在肚子里面。”

张鲸走了,朱翊钧在柳瑟的伺候下吃了早饭,吃完饭张鲸也回来了,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开口说道:“告诉内阁,朕准备掉狼山总兵刘显回京任京营提督,让内阁拟旨。”

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情推出去,朱翊钧想在年前尘埃落定。

长定堡大捷的消息果然还是有效果的,朱翊钧设立提督的消息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虽然有反对的声音,但是很小,并没有生成声浪。

在这个有大功的时候攻击武人,群臣也怕激怒了皇上。

江陵,张居正府邸。

自从回到江陵之后,张居正虽然表面上在主持父亲的丧事,可是京城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张居正。往返江陵和京城的快马不绝,传递着京城的消息。

展开自己面前的信件,张居正看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

皇上提拔狼山总兵刘显为京营提督,比起朱翊钧,张居正对刘显更了解,毕竟他也是从抗倭那段日子过来了。随手将信纸放在了桌子上,张居正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六章 张居正的想法

“爹,京城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张敬修端着一盏灯走了进来,外面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老爹的书房还黑着,张敬修也就进来了。

因为这是张居正的书房,能进到这里的下人也就游七一个。

现在游七可是大忙人,张文明的丧事全都是游七操持,里里外外的,顾不到掌灯这件事情也不算什么。看到老爹坐在那里沉思,张敬修忍不住问了出来。

自己老爹的为人张敬修当然知道,京城这些日子没少来信,可是张敬修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爹这个样子。

“你看看!”张居正伸手将那封信递给了张居正,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张敬修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平常老爹也没少做,毕竟张居正也要培养自己的儿子。伸手拿过信纸,张敬修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然后才抬起头看向了张居正。

“看出什么来了?”张居正看着张敬修,有些考教的问道。

“皇上要提拔武人的地位。”张敬修想了想,开口说道:“皇上想要权了,父亲,这。”

张居正笑了:“没那么简单!”说完张居正将信纸拿了过来说道:“皇上这不是提拔武人的地位,也不是简单的要权,这是试探,这也是在铺路。”

“不明白?”张居正见张敬修还不懂,索性就说道:“这次父亲离京,皇上第一次主政。”

“前几天还有人上奏折罢了为父的官,可是皇上对那人严厉申斥,而且还严令以后不许再上这样的奏折,皇上不是想收权,如果想收权,那就对为父下手了。”

“皇上这样做,其实是在彰显自己的态度,也是对群臣的一种试探。”

“当然了,皇上想要收军权也是了!”说到这里,张居正自己先笑了,上一次自己和张鲸的事情,事实上就是因为御马监和宫中的禁军。

显然皇上长大了,不想把自己的安全交到别人的手里面。

提拔了俞大猷,想必俞大猷也该升官了吧?为此皇上不惜闲置了俞大猷好几年,张居正事后也想明白了,自己的皇帝学生怕是几年前就有这个心思了。

张敬修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老爹,迟疑了半晌才说道:“爹,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张居正就摆了摆手,笑着说道:“爹知道你想说什么,

“改革是没有好下场的,这种话你的岳父是说的出来的。”

张敬修的老丈人名叫王之诰,也是一个狠人,12岁父亡,由母抚育读书。嘉靖十八年,补弟子员,次年食廪。嘉靖二十二年中举,次年中进士,授江西吉水县知县。

虽然做得是知县,可是王之诰的官可不是做官得的,而是军功。

从他的升官轨迹来看,他在河南平过叛,巡抚辽东打过土蛮,总督山西陕西军务的时候,也打过鞑靼人。总督过京营,做过京营戎政大臣,还升任了刑部尚书,同时兼任南京兵部尚书。

王之诰也被成为两尚书,加上他是张居正的亲家,可以说风头一时无两。

这位被誉为官场新星的人物,未来的内阁大学士,他选择了隐退,而且是耍无赖的那种。

万历三年,王之诰请求护送母亲而请假回乡,逾期不返朝廷,被弹劾。反正无论朝廷怎么说,他就是不回去,朱翊钧也没办法,毕竟人家在寡母膝下尽孝,你总不能非让人回来吧!

毕竟大明喊以孝治天下,你总不能让人家不孝吧!

那皇上成什么了。

王之诰得以辞官,事实上王之诰辞官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张居正。虽然也有孝顺母亲的想法在这里,可是为母尽孝,那也不一定非回到老家啊!

那个时候王之诰下一步就是入阁了,可是张居正已经展现出了他的政治野心和抱负了。

王之诰非常不看好张居正的改革,也劝过他,毕竟历史上的改革者下场都不好,从最有名的商鞅,到后来的范仲淹王安石,下场都很凄凉啊!

殷鉴不远,王之诰自然看的透彻,只不过张居正打定了心思要改革。

张居正坚信自己能成,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万历是他的学生,而且一直都非常听话,他有信心能把万历皇帝培养成自己心中的君主。

看了一眼张敬修,张居正笑着说道:“爹现在名声都臭了,如果改革不完成,那就真的没法翻身了。放心,为父有分寸,等到回京之后,为父会尽快推动改革,完成之后,为父就辞官回乡。”

“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到时候为父在去找你的岳父算账。”

张敬修听了这话,心里面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好,到时候让弟弟们多生几个,为咱们张家开枝散叶,到时候让他们承欢膝下,也听一听父亲的教导。”

事实上万历八年的时候,张居正以改革完成为由,几次上书辞官,可是全都被万历皇帝或者说李太后给推了回来。毕竟不想张居正走得不光是张居正,还有冯保和一大票党羽。

那个时候张居正已经是势成骑虎,想下也下不来了。

张居正看着儿子出去,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收敛了起来,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回想着自己出京时候的皇帝学生,耳边也不禁想起了他的那句话“待先生归来日,便是大展宏图时”。

这也让张居正心安了不少,这也算是皇上给自己的一个承诺,还有就是那块“以身许国”的钦此匾额。

京城,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这几天心情不错,要做的事情做完了,长定堡那边自己现在鞭长莫及,想做什么也精力。朱翊钧心情好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明天要去见秀女了。

这些秀女经过层层的选拔,在宫里面学规矩也住了一段日子了,明天就是选皇后的日子了,作为皇帝,朱翊钧自然是要去的,只不过他没什么发言权罢了。

“柳瑟,你见过那些秀女了吗?”朱翊钧转头看向柳瑟,开口问道。

说实话,做了这么久的皇帝,面对这是朱翊钧还是挺兴奋的,这么多女人就要做自己的老婆了,想想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第五十七章 是我想太多

选后的仪式是在慈宁宫举行的,朱翊钧到的时候,这边早就忙碌了起来了。李太后和陈太后两位太后自然是在场的,而且兴致好像很高昂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看热闹,朱翊钧的四位妹妹也来了,围着李太后兴奋的讨论着什么。

倒是朱翊鏐那个货没出现,显然皇帝出现在这个场合是不合适的。

见到朱翊钧来了,李太后和陈太后都笑了,陈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道:“皇上这身板不错,这几年也长大了,真的很英俊。”

老朱的人事实上和英俊没什么关系,毕竟朱元璋的底子就不好。当然了,虽然和帅沾不上边,但是也绝对不是后世流传的那猪腰子脸那么丑。

明太祖朱元璋的画像似乎都是历代皇帝中最为丑陋的一个,以至于朱翊钧前世很多网友都戏称他是长了一张“猪腰子脸”。

加上朱元璋本身就出身很低,不仅做过乞丐、当过和尚,还受过不少的苦,所以大家对于他这副模样,倒也相当的认可,于是纷纷的认定了他就是长得那么丑。

事实上通常见到的那张“猪腰子脸”画像,多数都是清代的产物,甚至画中朱元璋的装扮都与明朝的服饰矛盾。由此便可推断,那是清政府以及满清文人们为了丑化汉人皇帝而特意做的画像。

从故宫所藏的明朝历代皇帝画像中,我们可以发现,朱元璋的长相不仅与大众所知的那张丑脸完全不同,而且长得十分的英武。

明朝自制的画像,当然也不可避免的会掺杂一些水分。但无论如何,朱元璋绝不可能长成那张丑画那样。

在加上这些年朱家选没人改变基因,到了朱翊钧这一代,朱翊钧长得还是很精神的。加上这些年朱翊钧坚持锻炼,到现在还是处男,所以身子也没被酒色掏空,自然看起来就很是精神了。

一边的李太后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可是自己的儿子啊!

虽然说是选后,事实上早就选的差不多了,秀女成排的站在那里,朱翊钧放眼过去一片莺莺燕燕,然后就花眼了,也看不出谁漂亮谁好看了。

朱翊钧只能选择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毕竟大婚就要和皇后洞房的。

皇上和皇后洞房那都是有史官记载的,是大事情,而且要落红,不然会有麻烦的。别说掐人,皇后自己也受不了,大婚就独守空闺的皇后,绝对是一辈子的污点,甚至说话都不硬气。

朱翊钧目光扫过去,很快就失望了,虽然人不少,可是看着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大明朝这个风气非得改不可,朱翊钧叹了一口气,直接在作为上坐了下来,既然没办法,那就认命吧!

选皇后很快就开始了,朱翊钧静静的看着,然后就看到开始选人,最后选择出了十个人,其他人就被带走了,朱翊钧一脸懵,这就选择完了?

四下看了看,朱翊钧就见到张宏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陛下,在这十位美人之中,请陛下选三人。”张宏笑着躬着身子,面带喜色的说道。

朱翊钧看了一眼李太后和陈太后,见她们都看着自己,于是便说道:“还是请母后做主吧!”

“你选人,怎么能我们做主呢?”虽然李太后这么说,可是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或者说早就选好了人,刚才也不过是和朱翊钧客气一下。

如果朱翊钧真的要选,选的人不和她的意,估计也不行。

李太后也没和朱翊钧客气,伸手就选了三个人,然后剩下的七个就被带走了。不过朱翊钧也知道,自己的皇后就会从这三个人之中诞生了。

这一次李太后都没征询朱翊钧的意见,直接就选择了其中一个人,然后三个人就都被带走了。

“皇上,大婚之期已经定了,过完年就成婚,皇上可要好好的准备准备!”陈太后看着朱翊钧,笑着说道:“说不定咱们明天就有皇孙了。”

李太后也点了点头,一副准备抱孙子的模样。

朱翊钧顿时是就无语了,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还是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回到乾清宫,朱翊钧叹了一口气,你说自己去做什么?刚坐下,张宏就进来了,给朱翊钧见过礼之后,笑着递上了三分封书,就是册封后妃的诏书。

朱翊钧拿起来一看,果然第一份份就是王喜姐,无奈的摇头放到了一边。

第二封诏书上的女人名叫刘娴,第三封诏书上的女人名叫杨宜,这个名字朱翊钧知道,取自宜家宜室,算是一个寓意不错的名字。三个人,除了王喜姐是皇后,剩下的两位都是妃子。

朱翊钧看完就放到了一边,这玩意他过目就行了,等一下就会送到司礼监盖印留档。

“其他人呢?”朱翊钧抬头看着张宏,开口问道,这三个人一个皇后,两个妃子,那剩下的女人呢?总要有一个名号吧?难道直接就最底层了?

让朱翊钧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张宏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爷,什么其他人?”

朱翊钧一愣,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了,不过也没反应过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就是剩下的那些秀女,他们封什么?总不能做宫女吧?”

一听这话,张宏瞬间就尴尬了,旁边的柳瑟则是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

朱翊钧回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笑什么笑,信不信朕让人打你的板子!”

柳瑟跟在朱翊钧的身边时间也不短了,她也知道朱翊钧是很温和的皇上,可是笑皇上可是大事情,只是她实在是没忍住,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这一次选妃只选三个人。”

朱翊钧不明所以的问道:“只选三个人,什么意思?”

“陛下大婚只娶一后两妃,剩下的秀女是要发回原籍的。”说道这里柳瑟又补充了一句:“并不是所有的秀女都留在宫里面伺候皇上。”

朱翊钧瞬间就斯巴达了,整个人尴尬的坐在那里,仿佛头上出现了五个字:你想太多了。

说好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说好的后宫佳丽三千人呢?朱翊钧觉得自己可能当了一个假皇帝,自己和人家的皇帝不一样啊!这太尴尬了。

第五十八章 大婚 上

入了冬,下了雪,预示着快要过年了,皇宫里面过年是很喜庆的,只不过这一次却没那么严肃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万历皇帝的大婚上面。

上一次闹得笑话虽然朱翊钧极力掩盖,可是还是没盖住,直接传了出去。

朱翊钧就很无奈,他估计这件事情会成为自己的黑历史,说不定还会成为别人攻击自己好色的证据。

“选美入宫,三人仍嫌不足,欲留百人于宫中。”

估计这样的记载肯定不会少,说不定还会有人编出什么文官不畏皇权弹劾皇帝,然后皇帝面带愧色的段子。不过朱翊钧也没办法,只能认下了。

这个年代人讲究立德立言,立言出书被很大一部分看中。

修史又是重中之重,于是很多人是坐在家里面,靠着一支笔和大脑就开始编。这个时候又不像后世,信息那么发达,很多东西都能查,基本上都是口口相传,以讹传讹。

三人成虎,这些东西要有真的就怪了,这就是野史什么乱七八糟事情都有的原因。自己这么大一个黑料,要是没人记载下来,那才是怪事。

加上阴谋论和猜测,朱翊钧估计会有很多版本流传出去。

更何况桃色绯闻本来就是野史的最爱,没有还要给你编,讽刺皇帝昏庸,必然是好色的,就没有一个昏君不被扣上以色误国的帽子。

著名的玉体横陈事件,不也是后人穿凿附会的,你不写点黄段子,没人看。

朱翊钧虽然很无奈,可是也没办法,张宏先传到了李太后和陈太后那里。李太后还特意派人过来和朱翊钧说“少年人,戒之在色”,这一下想不传开都不行了。

显然李太后担心儿子走丈夫的老路,对这件事情看的那叫一个紧。

朱翊钧也没办法了,封锁消息是封锁不住了,至于解释就算了,有些事情越描越黑,人们总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的版本。什么都不说,反而会好很多。

“皇上,俞大猷来了!”在朱翊钧发呆的看着窗外下雪的时候,张鲸进来通报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让他过来吧!”说完朱翊钧继续撑着下巴看雪。

时间不长,俞大猷在张鲸的引领下走了过来,见到朱翊钧,连忙躬身道:“臣俞大猷参见皇上。”

摆了摆手,朱翊钧示意俞大猷起来:“给俞爱卿搬一个墩子!”等到俞大猷坐下,朱翊钧这才开口说道:“朕已经下旨让刘显进京了,这件事情爱卿知道了吧?”

“臣知道了!”俞大猷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一次刘显奉旨提督京营,朕也看了刘显的功绩和能力,这也是他应得的。今天找你来,朕想和你说一件事情,朕想让你提督禁军。”

“勇士营和四卫营虽然都是禁军,可是他们却互不统属,也不归人一个人指挥。”

“朕觉得这样不合适,朕想在四卫营和勇士营上面设立提督,以爱卿为提督组建龙武左卫,为宫中禁军。”说着朱翊钧看向了俞大猷:“不知道爱卿以为如何?”

俞大猷一愣,龙武左卫?既然有左卫肯定就有右卫,这一点俞大猷瞬间就想到了。不过随后也就明白了,皇上不可能让他一个人提督整个禁军的。

“臣任凭皇上差遣。”在这件事情,俞大猷可不准备发表什么意见。

宫中禁卫一项都是很严肃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容易出事情,在这种事情上参与的太深,一定会出问题的。俞大猷正直不假,他又不是傻子。

“那就这么定了吧!”朱翊钧笑着说道:“好好干,朕看好你。”

说完这句话,朱翊钧也没留俞大猷,直接就让他回去了。现在到了年关了,大臣也忙,衙门马上就要放假了。

这个年朱翊钧过得还是不错的,过了年提上日程的就是大婚了。

这一天早上朱翊钧睡得正香,感觉身边有人轻轻的摇晃自己,顿时一愣,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正是柳瑟。朱翊钧顿时一愣,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

起了一个大早,少年人贪睡,朱翊钧自然就哈切连天的。

可是其他人可不敢耽搁,一大群太监宫女伺候着朱翊钧,从穿衣服到化妆,忙活的那叫一个欢实。一看这架势朱翊钧就觉得不好,赶忙让柳瑟给自己弄一点吃的来。

趁着空档吃了一点东西,朱翊钧的肚子这才算是有了底。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外面的太阳也升了起来,朱翊钧在张鲸的陪同下开始向下一个地点进发,就是紫禁城的皇极殿。在通往皇极殿的路上,早就有人铺好了红毯。

朱翊钧看得有些发愣,这个时代就流行红地毯了吗?

道路的两侧鼓乐司的人早就准备好了,随着朱翊钧向前走,他们就开始奏乐。吹得什么玩意朱翊钧没听懂,现在朱翊钧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木偶了。

走进皇极殿,朱翊钧走到了龙书案的后面面,在龙书案上,上面放着册立皇后的诏书,皇后的金印等等。这些东西都是册封皇后要用的,朱翊钧知道。

“升殿!”

随着张鲸的一声大喊,门口的太监也跟着喊了起来,一个一个的传出去,一直穿到紫禁城外面。

喊声落下,陈设在皇极殿之前的中和韶乐,以及设在太和门内丹陛大乐全部都响了起来。静鞭三响,在鼓乐声中,早就喜气洋洋地站在皇极殿丹陛上和皇极殿庭院中的王公大臣,在太监的引领下缓步的走进皇极殿。

文臣这边吕调阳为首,武将这边,英国公为首,大臣们走进大殿里,对着朱翊钧三拜九叩,口中高呼万岁,这样的场面朱翊钧自己都常见。

看着跪着的群臣,朱翊钧缓缓的抬起手,声音洪亮的说道:“众卿免礼平身!”

等到大臣们都站了起来,张鲸大声的喊道:“宣诏书!”

话音刚落,大臣就又跪下了,张鲸双手捧着圣旨走到了吕调阳的面前,将圣旨交给了吕调阳。这是册封皇后的诏书,原本是要由内阁首辅张居正宣读的,他不在,只有吕调阳合适了。

第五十九章 大婚 中

缓缓的展开册文,吕调阳大声的念道:“朕惟天地职覆载之常,乾元必资乎坤顺,君后理阴阳之教,国治盖本于家齐。”

“故妫汭嫔虞,光启重华之运;涂山翼禹,诞开文命之基。惟宗祧之重计攸关,肆昭代之彝章具在。”

“咨尔王氏,星轩降秀,沙麓兆祥,躬淑哲以伣天,体安贞而应地,上副慈闱之简,下孚泰筮之占,宜表正于宫廷,用登崇其位号。兹特遣使持节,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主领长秋,母仪函夏。”

“尔尚明章阴教,嗣续徽音,帅六壶以式万方,懋端一诚庄之行,奉两宫而承九庙,服孝慈仁敬之规,鸡鸣儆戒以相成,麟趾繁昌而益衍,用笃邦家之庆,永流图史之光。钦哉。”

这份册文写的非常好,反正朱翊钧是看到不少大臣都满意的点头。

来到这个时代,朱翊钧跟着张居正学了好几年了,听是听得明白,让他写就费劲了。平日里张居正也不太教导朱翊钧写这些东西,朱翊钧自己就更懒得学了。

“朕任命内阁大学士张四维为迎亲使者。”朱翊钧按照之前说好的,安排了张四维领着一众官员去接亲。

皇帝结婚,自然不用骑着马去接新娘,但是也要有人去,而且地位还不能低,这可是迎娶皇后,皇帝大婚,不是平常册封妃子。能享受这种规格的,也就皇后一人罢了。

完成了仪式,朱翊钧回到了乾清宫,然后就瘫在了椅子上了。

今天大婚,朱翊钧穿的不是常服,而是冕服,就是那种前面有珠帘的。以前看影视剧,发现皇上总穿冕服,其实是不对的,朱翊钧也是来到大明才知道。

皇上平常都是穿常服,只有敬天敬祖的大事件才穿冕服。

朱翊钧也没穿过几次,这玩意真不舒服,压脑袋。

柳瑟在旁边给朱翊钧按摩,小手总是很到位,朱翊钧舒服的直哼哼。

朱翊钧在休息,外面却是进行的如火如荼。迎亲的队伍离开皇极殿之后,便出了宫,皇后的法驾卤簿陈设在皇极殿丹陛及庭院内。

皇后仪仗陈设在午门之外,其中有一顶皇后礼舆,外面的杏黄色缎子帷幔上,用金线绣着大凤凰,“女乐”分设在乾清宫后面和交泰殿前面。

迎亲使者,内阁大学士张四维将把金册、金宝放到“龙亭”里。仪仗队、鼓乐队在前,迎亲使者居中,后面跟着迎亲官员、太监、侍卫,出午门,会同皇后仪仗,抬上大批的礼品,直奔王家。

王家自纳采,便开始了小规模的整修,自纳吉,便开始了大规模的整修。告期以来,全府总动员,上上下下,谁都不能闲着,整修宅院,大搞环境卫生。

虽然不能“僭越”,搞得像皇宫一般辉煌,但是,也得光彩夺目,尽量让人看着有“门当户对”的感慨。单是阖府上下、全家老小,置办里外三新的行头,就忙得够呛,何况,还得张灯结彩,张罗喜筵,广泛散发“喜帖”呢!

为新娘子化妆,最伤脑筋。弄这么大动静,差不多天下尽人皆知,生米基本成了熟饭,“退货”是不大可能了。可是,万一皇上女婿一掀盖头,不满意,不开心,这门儿亲戚走得不近乎,皇恩就不会浩荡了。

于是乎,沐浴呀,恨不得把王大小姐搓掉一层皮!

沐浴之后,反复地用以绿豆粉为主要原料制成的护肤剂、西域香水,揉面擦身。再用蜂蜜、玫瑰花瓣等原料制成的洗面奶涂面,用朝廷大臣都难得一见的高级纸膜,轻轻地擦拭。又用羊脂、白色素馨香等原料制成的护肤霜,反复涂抹。

最后一道工序是,在脸上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再在两个脸蛋子上,鼓捣出两块“颊红”来。

至于发式,当然要按“文件”中规定的几种样子,选择处理。那是有“级别”的,整得像妃子、贵妃,那就糟了。不管是浪漫的“飞天髻”,还是新颖的“朝天髻”,既要考虑带凤冠的方便,又要适合王大小姐的脸型。

两绺鬓发,无论如何也要“自然下垂”,有如飘逸的蝉翼,让皇帝女婿一见,就两眼发光。

说时快,那时慢。经反复推敲,反复试验,反复论证,反复彩排,直到迎亲的头一天晚上,才最后“定盘子”。可倒好,这么一幽闵,看上去,王大小姐像个瓷人儿似的,一点儿活泛气儿都没有了。不过,她爹妈都说好∶美丽,最要紧的,是“端庄”。

王喜姐此时坐在绣楼里面,板着小脸,这些日子的经历对她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

稀里糊涂的参加选秀,稀里糊涂的就成了皇后。这些日子家里来了不少女官,整日里教导她宫中礼仪,父母则是小心翼翼的教导她怎么做皇后。

要大气,要端庄,不能轻浮,说的王喜姐心砰砰跳。

耳闻迎亲的鼓乐声越来越近,心里的那面“鼓”,点儿也越敲越急。王喜姐看了一眼镜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讨皇上喜欢。

这要是不喜欢,那麻烦就大了,虽然王喜姐自己也不喜欢现在的装扮。

不过其他人都说,她也不敢反对,全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对于自己未来皇宫里面的生活,王喜姐不但没有期待,反而更多的是害怕和担心。

此时此刻也没人关注王喜姐是怎么想的,外面的迎亲队伍已经来了。

准国丈王伟率全家老少,在大门口跪接迎亲队伍,迎亲使者张四维高声宣诏。

鼓乐声中,锦衣卫轿夫把皇后礼舆、龙亭,抬入前院,再由太监抬到后院的“绣楼”前,按钦天监官员指定的“吉利方位”停放。

新娘着皇后礼服,戴凤冠霞帔,闪亮出场,跪受金册、金宝,回“楼”等待吉时。

吉时一到,新娘子升舆启驾。大队人马经前门,沿御路,过大明门,入承天门、端门,到午门,城楼上钟鼓齐鸣。队伍从午门正中门洞进入紫禁城,经皇极门,到乾清门。

皇后仪仗入乾清门,太监、宫女列队夹道,跪地迎接这位后宫的新主人。

在丹陛下,迎亲使者还节复命。鼓乐声中,礼部官员奉皇后金册、金宝,交有关人等陈列于乾清宫后面的交泰殿。新娘子坐的礼舆,由诰命夫人、女官、宫女,或引,或抬,或扶,或随,送到坤宁宫去拜天地,行大礼。

第六十章 大婚下

原本朱翊钧以为婚礼会在乾清宫举行,没想到却是在坤宁宫。

这一次朱翊钧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个时代对皇后的看重,怪不得历史上想要废后都会费那么大的力气。或许这也是这个时代礼教的一个体现,宠妾灭妻绝对是大罪。

前世朱翊钧看过很多影视剧的这种情节,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这种事情真的没几个。

宠妾灭妻那是上了大明律的,普通人都不行,别说读书人了。真要是这么干的,绝对会受到主流价值的讨伐,估计会推倒在泥里面,然后在踩上去几脚。

除非是妻子死了,小妾扶正,可是哪怕是这种情况,更多的却是续弦,而不是让小妾做正妻。

两位皇妃就没这个命,她们要等到明天,也没有拜堂的仪式,但是洞房嫁衣还是有的。朱翊钧连续三天要做新郎,只不过今天所有的风光都是属于皇后的。

拜堂的仪式朱翊钧根本就不懂,只能按照太监的教导开始行动。

一大套礼仪折腾下来,朱翊钧迎来了大婚最重要的仪式,那就是入洞房。与后世的入洞房不同,这个时代的入洞房也是礼仪的一部分,朱翊钧必须认真对待。

皇后与皇帝结婚时也要进“洞房”,但与民间洞房的习俗不一样,皇后与皇帝结婚的洞房并不在皇帝自己原来的寝宫内,也没有固定的洞房,一般都把举行仪式的地方当作大婚之夜的洞房。

朱翊钧的洞房自然就是在坤宁宫了,这也是李太后和陈太后的安排,两个人对皇后的维护可见一般。

这样的做法摆明了就是给皇后撑腰的,有两位太后撑腰,以后王皇后估计在后宫威势绝对不可阻挡。

皇后与皇帝的洞房比平常百姓家的要高档豪华多了,但也不能免贴红双喜、喜庆对联的习俗。洞房的主题也是大红色,形成红光映辉,喜气盈盈的气氛。

床前会挂“百子帐”,铺上会放“百子被”,就是绣了一百个神态各异小孩子的帐子和被子。床头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帝王之家也希望“多子多福”。

看了一眼装扮的富丽堂皇的洞房,朱翊钧就知道自己的七十万两都花到哪里去了。

洞房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东面靠北墙为皇帝宝座,右手边有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一柄,自然是价值连城那种,民间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床为紫檀雕龙凤,旁边有瓷瓶、宝器等陈设,床前左边长几上陈设一对双喜桌灯。喜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褥子,床上用品有明黄缎和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

图案美丽,绣工精细,富贵无比。床里墙上挂有一幅喜庆对联,正中是一幅牡丹花卉图,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这里面的东西不用说放到后世,就是搁在现在,那也是价值连城。

在新房东房间的西窗下设有餐桌,桌前列有像征夫妻同席宴餐的豆、笾、簋、篮、俎,这意思与民间“以后吃一锅饭”是一个意思。进入洞房后的祭拜活动在行合卺礼前进行,是夫妻俩一起祭。

这每祭一次,新人便要一起吃一次饭,这样真的到了上床前肚子也饱了,不至于食色两饥了。因为饮了点酒,还可以把双方的情趣调节到位,也算是上床前的一种调情手段。

朱翊钧却一点情趣都没感觉到,他觉得自己都要累完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娘,朱翊钧也不知道小丫头的身体里面哪来这么的力量,这一天她怕是比自己折腾的更厉害。

下面要进行的就是合卺酒,所谓的“合卺礼”,就是民间所谓的“喝交杯酒”。

卺即“瓢”。“合卺”,本意是把剖开的瓠合为一体,古时多用之盛酒。把帝、后各自瓠内的酒掺和到一起,共饮,即是“合卺”

古时,把一只葫芦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执其一,喝交杯酒,取“合二而一”之意。

在这之前,朱翊钧需要掀开皇后的盖头,一个紫檀的棍子送到了朱翊钧的手里。

这玩意学名叫什么朱翊钧不知道,反正握在手里面挺沉,朱翊钧觉得这根棍子卖了也是一大笔钱。这要是放到后世去,还不知道值多少钱。

轻轻的挑开王喜姐的盖头,朱翊钧看到了一张脸,虽然心里面早有准备,在后世也是见多识广,可是朱翊钧还是被这个妆容给震撼了。

强忍着不动声色,朱翊钧还对王皇后笑了笑,他生怕自己哪里表现的不好给王皇后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这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估计现在她的心里面早就忐忑的不行了

两个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直接先对而坐,开始行合卺礼。王皇后斟酒一杯,递给朱翊钧,朱翊钧抿一口,交给王皇后,王皇后一饮而尽。

朱翊钧又斟一杯酒,交给王皇后,王皇后抿一口,还给朱翊钧,朱翊钧在一口喝干。

喝完了合卺酒,事情还没完,虽然只剩下上床睡觉了,可是还有礼仪要过。这一次朱翊钧就被带着离开了,实际上是去了隔壁的房间换衣服。

把身上的冕服脱下来,皇上新的常服,说事常服,其实是睡觉的衣服。

王皇后那边也一样,由宫女伺候着卸妆换衣服,两边全都完了之后,朱翊钧这才被人引领着从新回到了洞房。进入洞房之后,其让人就都退出去了,只留下了朱翊钧在宫里面。

此时王皇后则是怯怯的站在床边,见到朱翊钧走过来,恭敬的跪在了地上给朱翊钧行礼,这也是婚礼礼仪的一部分。

朱翊钧伸手将王皇后搀扶起来,明显能感觉到少女的身子一颤,朱翊钧淡淡一笑,似乎就没那么紧张了。等到将少女搀扶起来,朱翊钧这才借着灯光第一次打量自己的皇后。

说实话,朱翊钧有些看呆了,这绝对不是灯光的原因。

皮肤白皙,容貌俏丽,两颊带着一抹羞红,抿着嘴,怯怯的模样,真是一个美人啊!果然是千挑万选的人物,这美貌真的是没的说啊!

第六十一章 圆房

见朱翊钧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王皇后觉得自己心跳都加快了,脸上就更加的羞红了,不过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在成为皇后之后,王喜姐接受了无数的教育,其中如何被皇帝宠爱就是重中之重了。

“妾身服侍陛下就寝吧!”王皇后虽然害羞,可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听了这话,朱翊钧顿时就有些头大了,不过他也知道,今天晚上这关肯定是要过的,说起来他还真有些心动,灯光下,王皇后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动人的。

见王皇后把白布铺上,朱翊钧只能摇头,这玩意可是要记录在起居注里面的。

上了床,朱翊钧伸手把王皇后揽在了怀里面,此时此刻,朱翊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王皇后身子的僵硬和颤抖,朱翊钧便伸手轻抚着王皇后的后背。

“咱们以后就是夫妻了,想扶相持一辈子。”朱翊钧柔声的说道:“虽然朕是皇帝,你是皇后,可是实际上咱们就是夫妻,与寻常百姓家没什么不同。”

“妾身知道了。”王皇后把头埋在朱义军的怀里面,声音怯怯的说道。

半晌,王皇后的身子也软了下来,这才开口说道:“陛下,妾身可以了。”

朱翊钧一听这话也就明白了,于是翻身就把王皇后给压在了身子下面。这件事情不做是不行的,皇上新婚夜不和皇后圆房,以后皇后都没法做人了。

“先别让怀孕吧!”朱翊钧打定了主意,也就没有在纠结和犹豫。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很早就起来了,顶着一对大黑眼圈。

昨天结婚累得够呛,晚上圆房过程就别提了,朱翊钧自己都不好意思,太费劲了。原本是可以懒床的,可是朱翊钧今天还有好多事,不起来不行啊!

王皇后也起来了,在柳瑟的伺候下更衣,不时的还偷偷看一眼朱翊钧,小脸红扑扑的。

昨天虽然是大婚礼成,可是余波未尽,今天还要携皇后祭拜列祖列宗。诣皇太后寝宫,行谒见礼。然后朱翊钧就要御乾清宫,“诏告”大婚礼成。

皇后率两位妃子,叩拜丈夫,皇太后在各自寝宫,向新婚夫妇赠礼,设宴祝贺。

然后皇帝御皇极殿,接受王公大臣祝贺。最后设宴款待皇后家人,赐礼物。

朱翊钧先带着王皇后去了慈庆宫,因为昨天晚上朱翊钧足够小心,王皇后走起路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在慈庆宫给陈太后见礼,然后又去了慈宁宫,给李太后见礼。

在慈宁宫吃了早饭,朱翊钧又带着王皇后来到了乾清宫。

两位妃子已经等在这里了,在王皇后的带领下,三个人一起给朱翊钧见了礼,整个仪式才算是完了。朱翊钧还要去皇极殿赐宴群臣,就像民间的婚宴一样。

婚宴安排的是午饭,群臣也不客气,这是皇帝的大婚宴,一辈子都未见得赶得上一次。

吃相文雅一下,吃的多一点也没关系,只不过这可不是光吃饭,期间还有各种礼仪,繁琐的很。同时朱翊钧还要给娘家人赏赐,这些事情倒是不用朱翊钧操心。

张宏身上穿着大红袍,手捧着圣旨宣读,脸上的表情很喜庆。

赏赐就不用说了,什么黄金万两,田地千亩,绫罗绸缎,玉器古董赏赐了一大堆。王皇后的父亲王伟得封永年伯,长子荫锦衣卫千户,念了老半天。

赐宴完毕之后,朱翊钧就直接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去了坤宁宫。

朱翊钧要给宫里面的人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自己很喜欢王皇后,对他很宠爱。无论是从正统地位上来讲,还是从后宫的安稳来讲,自己都要在王皇后的身上花费更大的精力。

皇后乃是一国国母,只有她地位坚实,后宫才不会乱。

历史上万历皇帝发动了国本之争,可是为什么没有废王皇后?其实真的想要换太子,废皇后才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册封了郑贵妃为皇后,他的儿子自然就是太子了。

对于历史上万历皇帝是否真的想换太子,朱翊钧一直持保留态度。

在朱翊钧看来,那一场国本之争,更像是万历皇帝发动的一场夺权运动。

朱翊钧来到坤宁宫,王皇后都没想到,听到朱翊钧来了,惊喜的跑出来迎接。十三岁来到皇宫,对于王皇后来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实际上是没什么安全感的。

自己的丈夫在身边,那就不一样了,毕竟两个人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时。

见王皇后要行礼,朱翊钧笑着走了过去,伸手拉起王皇后的手说道:“咱们夫妻之间,不用如此。”说完也没撒开王皇后的手,就那么牵着步入了坤宁宫。

王皇后小脸红扑扑的,任由朱翊钧拉着她,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朱翊钧的身后。

进了坤宁宫,朱翊钧笑着说道:“朕饿了,有没有什么东西吃?前面的婚宴等到开吃的时候,全都凉了,朕还以为能大吃一顿,结果饿着肚子回来了。”

“自己的婚宴都吃不饱,这算什么事情,只好到皇后这里蹭一顿饭吃了。”

见朱翊钧说的好笑,还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王皇后顿时觉得芳心一阵了乱跳,心里面却也非常的欢喜,连忙吩咐柳瑟道:“快点去准备吃的。”

看着柳瑟转身出去了,朱翊钧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柳瑟果然冰雪聪明。

自己说话她没动,王皇后吩咐她才去,立场找的很准确。

“坐,朕和你说说话!”朱翊钧拉着王皇后坐下,开口说道,原本他想把王皇后拉到自己的腿上的,可想到这个姿势在这个时代代表的意思,只能罢了。

拉着女人坐大腿上,在这个时代可是非常轻浮的,这个干最多的就是青楼喝花酒的。

“柳瑟跟在朕身边多年了,朕怕你在宫里面不习惯就把她派过来伺候你,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她去做。”朱翊钧虽然没让王皇后坐在大腿上,可是依旧拉着她的手。

“朕不知道民间是怎么样的,不过朕可是昨天晚上才破身的。”

第六十二章 刘显进京

听到朱翊钧这话,王皇后顿时害羞了起来,拉着朱翊钧的手,有些扭捏的娇嗔道:“皇上!”

这声音听得朱翊钧直咳嗽。

“行了,别摇了。”朱翊钧制止了王皇后,又开口说道:“朕是想告诉你,朕虽然是皇上,可是朕也是你的男人,朕会好好待你的。”

王皇后点了点头,眼圈微红的说道:“臣妾明白的,皇上。”

很快饭菜就准备好了,两个人温馨的吃了一顿饭,显然朱翊钧的话还是很有用的,王皇后这一次就比较放得开了,与朱翊钧有说有笑的。

在朱翊钧陪着皇后吃饭的时候,通州码头来了一艘船。

这是一艘不算大的船,船头挂着的旗子上面写着:京营提督刘!

虽然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提督是什么官,可是看着船帮站着的士卒就知道,这位肯定是一位武将。正午时分,船缓缓的靠了岸边,一个年轻人面带兴奋的站在船头。

“爹,咱们到京城了!”年轻人的身上穿着盔甲,腰间挂着一口大刀。

比起普通的刀,这把刀要大很多,一看就颇有分量。

听了这话,船里面走出了一个老者,须发皆白,但是精神头还不错。只不过一路走来,风尘风尘仆仆,看起来有些疲倦,听了儿子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目光扫过两岸,老者神情略微有些复杂,似乎感叹过往,又似乎在担忧前路。

在岸边上,一队人马早就等在这里了,京城新成立的左龙武卫提督俞大猷站在岸边,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儿子俞咨皋。

见到船上下来的老者,俞大猷笑着迎了上去:“贤弟,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老者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朱翊钧刚刚加封的京营提督刘显。

老友重逢,自然是喜庆异常,两个人笑着互相问候,这才给身边的两个人年轻人做了介绍。俞大猷拉着儿子说道:“这是我家的,咨皋,见过你刘叔叔的!”

“小侄见过刘叔叔!”俞咨皋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

刘显上下打量了一番俞咨皋,发现这是一个黑脸汉子,身材很高大,关节粗大,手上也有老茧,看的出来也是勤于练武,便笑着说道:“很不错,兄长后继有人!”说着让人递过来一把刀。

“这把刀是我年轻时候征战用的,送给你,多多上阵杀敌。”

俞咨皋顿时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把刀接过来,躬身道:“小侄谢过叔叔厚赐!”

刘显笑着点头,然后把身后的年轻人拉了过来,对俞大猷说道:“我儿子刘綎,小时候你见过,一晃这么多年了,咱们也都老了啊!”

俞大猷也打量了一番刘綎,笑着说道:“怪不得你的刀传不下去了,原来你儿子比你强啊!”

刘綎的刀可比刘显的大了一号不止,显然走得勇猛的路子。

“好,很好,儿子就要比老子强!”俞大猷笑着说道:“看来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用得上了!”说着俞大猷让人拿来了一把弓:“这把弓可是好东西,送给你了。”

双方没有过多的客气,一起上了马车赶奔京城。

刘显和俞大猷一起上了马车,刘显也有话要问俞大猷。

“贤弟,这一次怕是我害了你啊!”俞大猷有些苦闷的说道:“如果不是我举荐贤弟,贤弟也不会到京城来趟这一趟浑水,贤弟勿怪啊!”

刘显一愣,怎么一上来就这么说?刘显便问道:“兄长此话从何说起?”

“原本皇上让愚兄举荐一个人整训经营,愚兄觉的贤弟资历和本事都是足够的,加上在南边也立了不少功劳。”说道这里,俞大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愚兄也不想看着贤弟在南边苦熬,毕竟年岁不小了,在熬下去身子先受不了了。”

俞大猷这话可不是瞎说的,俞大猷比刘显大了十二岁,可是看起来刘显比俞大猷还老,当然,这里面也有这几年俞大猷在京城调理的结果。

自己享受着,俞大猷也想让兄弟回来调理一下。

“只不过愚兄没想到皇上会设立提督。”俞大猷说道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皇上此举,贤弟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听了俞大猷的话,刘显却笑了:“兄长原来是说这个。”

“我觉得没什么,陛下看重是好事情,咱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心里面难道不明白?很多败仗是打仗的人的原因吗?是咱们不能打?还是手下的人不卖命?”

“不是,都不是,是因为战阵之事咱们说的不算。”

“打个仗,指手画脚的人一大堆,懂得也说,不懂得也说。贪墨军饷多如牛毛,贪功为己有的,大有人在,下面的人谁愿意卖命?能到手六成军饷,我都偷着乐。”

“这几年张阁老主政,这种情况好了不少,可是以后怎么办?”

听了刘显的话,俞大猷也沉默了,当年东南抗倭是什么情况,他当然也是一清二楚。说起来挺好听,可是无论是俞大猷还是刘显,心里面都觉得窝囊。

一群倭寇而已,闹腾的大明整个东南一团乱麻。

胡宗宪想要抗倭,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居然是行贿,何其悲哀。抗倭成功了,胡宗宪是什么下场?他还是文官,要是武将,估计脑袋都没了。

“提督好啊!”刘显在俞大猷沉默,自己先笑着说道:“听说兄长也做了提督了?”

俞大猷点了点头:“左龙武卫提督!”说着俞大猷转头看了一眼刘显:“那咱们兄弟就好好做做这个提督。”

两个人一起去了俞大猷的府邸,接下来自然就是接风宴。

紫禁城,坤宁宫。

朱翊钧斜卧在床上,王皇后在坐在不远处的踏上,面前摆着一张古琴,正在轻抚着琴音。听到朱翊钧昏昏欲睡,一副要睡着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王皇后有些郁闷的停下手,自己还想着给陛下展示下自己的琴艺,结果听得陛下哈切连天,一副要睡着的模样。

朱翊钧看到王皇后的样子,自己先笑了,这副小委屈的模样,当真挺可爱的。

第六十三章 召见刘显

“皇后的琴艺,算了,朕就不做评价了!”朱翊钧被王皇后看得有些尴尬,只能有些无奈的说道。

王皇后看到朱翊钧的样子,顿时就笑了,脸上的表情也不在那么幽怨了。

将走过来的王皇后揽在怀里,朱翊钧笑着说道:“朕从小跟着宫里面的师傅们学习,学的是治国之道,学的是圣人之道,琴棋书画却很少涉猎。”

“书和画还有些,琴和棋就真的一窍不通了,不过皇后以后倒是可以教教朕。”

王皇后面容严肃的说道:“这件事情是妾身的错,陛下还是要以国事为重,琴艺乃是小道,妾身可不敢让陛下学琴,还是妾身弹给陛下听吧!”

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真是贤明的皇后,那朕就听皇后的。”

听了朱翊钧这话,王皇后顿时心里面就甜滋滋的,看向朱翊钧的目光就越发的柔和了。

朱翊钧在王皇后这里呆到了掌灯,然后就离开了,他还需要继续入洞房。为了避免出现争宠的现象,朱翊钧采取一个看起来很荒唐的做法,那就是抽签。

刘妃已经被册封为昭妃,杨妃则是被封为宜妃,皇后这边自己宠爱一点没关系,可是她们两个朱翊钧就尽量要担待一些了。

抽签的结果是刘昭妃,朱翊钧就特意让人去传旨给杨宜妃,这只是运气的问题,你别怪朕偏心。朱翊钧接下来的两天,一直都在忙着入洞房。

白天就尽可能的多待在王皇后那边,两宫太后对于这种情况也是乐见其成。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朱翊钧从王皇后的床上醒了过来,让朱翊钧没想到来伺候的居然是张宏。朱翊钧看着张宏就知道了,这肯定是李太后有话说啊!

“皇爷,太后让老奴和陛下说‘少年人戒之在色’,男女之事要节制。”

朱翊钧一脸的黑线,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上禀母后,朕知道了。”

“太后还说了,以后皇上就不要留宿坤宁宫了,如果陛下需要人伺候,那就宣人到乾清宫吧!”张宏又说了一句话,不过却低着头,不太敢看朱翊钧。

事实上张宏也知道这个有多难,少年突然尝得男女之事,自然是食髓甘味。

不过张宏也知道太后担心什么,毕竟当年先皇就死在这上面,现在陛下还小,如果沉溺于男女之事,不说耽误国事,对陛下自己也不好。

“朕知道了!”朱翊钧点了点头,皇宫里面的这个规矩他懂。

事实上虽然大婚了,可是皇上和皇后是不能住在一起的,皇上住在乾清宫,皇后住在坤宁宫。皇上想要和皇后妃子行周公之礼,方法有两种。

第一种就是皇上跑过去留宿,事实上这种情况是不合规矩的,如果皇上这么干多了,那是要被弹劾的。

第二种就是侍寝了,皇上宣皇后或者妃子去乾清宫侍寝,这也是侍寝这个词汇的来历,侍,服侍,寝,就寝,说白了就是服侍皇上睡觉。

张宏来提醒朱翊钧的就是这一点,你不能总睡在坤宁宫。

王皇后在一边小脸红扑扑的,似乎很是不好意思。

朱翊钧就不在乎了,拉着王皇后的手说道:“咱们不在坤宁宫吃饭了,去慈宁宫,先给太后请安,然后咱们就在慈宁宫吃早饭了。”

听了朱翊钧的话,王皇后还没反应过来,张宏却笑了,显然他知道皇帝此举会让太后很高兴。

带着王皇后去了慈宁宫,顺便在那边吃了一顿早饭,然后朱翊钧就把王皇后留在了慈宁宫。一个刚进宫的小丫头,自己宠爱她,让她有安全感,但是也不能缺了调教。

朱翊钧可不想弄出一个恃宠而骄的皇后,那就不是自己的初衷了。

调教这样的事情自然要有专业的人去做,这个人自然就是李太后了。无论从礼法还是宫里面的规矩来说,王皇后在李太后那边他都嘚瑟不起来。

皇后面对太后,天生矮一头,加上李太后这么多年的皇宫经验,足够王皇后学得了。

朱翊钧会到乾清宫,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种回来真好的感觉。大婚总算是忙完了,朱翊钧顿时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开口问道:“这两天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吗?”

“回皇上,没有!”张鲸躬身说道:“只有京营提督刘显进京了。”

朱翊钧一愣,刘显进京了?这速度可是够快的。

摸着下巴,朱翊钧琢磨了片刻,开口说道:“传见吧!”

对于这位俞大猷推崇的将军,朱翊钧还是很好奇的,反正早晚都要见,那就现在见一见。等到自己见完了,刘显也能去上任了,尽快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刘显来的自然没有那么快,朱翊钧翻看你了半天奏折,张鲸才带着一个老者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刘显,朱翊钧就是一愣,这怎么看着比俞大猷还老?从履历上看,刘显应该比俞大猷年轻才对啊!看来南边真的挺熬人,怪不得俞大猷想把刘显调回来。

“臣刘显,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显跪在地上,恭敬的大礼参拜。

朱翊钧点了点头,满意的打量了一番刘显,然后开口说道:“起来吧!”说完对张鲸说道:“给刘爱卿搬一个凳子来!”等到刘显坐下,朱翊钧才继续说道:“爱卿一路上可还顺利?”

“托陛下洪福,一切都很顺利!”刘显躬身道。

朱翊钧顿时就笑了,刘显看起来和俞大猷不是一路人啊!

不过朱翊钧也知道,光从表面可看不出什么来,更何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显能和俞大猷交好,估计骨子里面是一类人,毕竟俞龙戚虎也不一样啊!

“刘爱卿,朕让你提督京营,有什么想法,说说看看!”朱翊钧也没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

刘显知道这是皇上在考验自己,不过他也不怯场,直接开口说道:“臣来的路上想了一路,想要整训经营要看皇上。皇上需要臣做到什么程度,臣才能决定该怎么做!”说完这句话,刘显就不说话了。

第六十四章 朕言出法随

听了刘显的话,朱翊钧一愣,随后就饶有兴趣的看着刘显,这个老头明显比俞大猷有意思啊!

沉吟了片刻,朱翊钧笑着说道:“朕希望京营能恢复成祖荣光,追亡逐北。”

“只要陛下支持臣,也不是做不到的!”刘显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说道。

这一次反倒是朱翊钧来了兴趣了,看着刘显问道:“那行,你说说看,不过丑话说现在前面,朕可不喜欢放大话的人。”

再往后几十年大明有一个爱放炮的袁崇焕,难道现在还要出一个刘显不成?

“强军的几个要素,臣认为排在第一的就是兵员。”刘显直接说道,一点都不客气:“京营的兵员不行,如果皇上想要强军,那就要选兵。”

这一次刘显是豁出去了,他以前是在南疆打仗,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老死南疆了。

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进京,还有机会面圣,成不成的,刘显都觉得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反正皇上要是厌弃了自己,那自己就回家养老了。

“新军不代表不能战,如果兵员好,训练好,打几仗就能成为精兵。”

“如果兵员不好,训练也不好,打仗也只是望风而逃,甚至连土匪都打不过。关键是这些人练不出来,打几仗也没用,所以臣说兵员很重要。”

朱翊钧点了点头,很好的观点,也很有见地。

见朱翊钧点头,刘显便继续说道:“京营官军,大多为世袭,权贵子弟横行,几次整训效果也不佳。想要彻底的整训京营,那就要选兵。”

“说说你想怎么做?”朱翊钧看着刘显说道:“如果你想从选批人练兵,朕还不如让你去编练新军。”

“臣准备对京营上下进行一次考核,所有不合格的全都革除,无论是官还是兵,无论是权贵子弟,还是恩荫入仕,全都开革出京营。”

刘显说道这里,再一次抬起头说道:“缺额从民间招兵,最好从受灾地区招兵。”

“一来当兵吃粮,可以给他们一条活路,二来他们吃得了苦,也就耐训练。如果陛下能够任由臣放手施为,那臣一定能练出一支精兵来了。”

朱翊钧看着刘显,你还真敢说,也真敢干。

在自己的心里面,朱翊钧自然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真的要这么干,那还真不容易,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太多了。朱翊钧也认为这件事情还不成熟,所以一直有些犹豫。

不过朱翊钧也知道,真的这么干了,那自己面临的压力会有多大。

这个时候朱翊钧就想到张居正了,张居正不在,自己直面压力,如果张居正在的话,那就有他给自己分担压力了。看了一眼刘显,朱翊钧心里面一动。

这是一位老将,他为大明征战一生,他须发皆白,他满身伤痕。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惜身,他看到了自己提拔他为提督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将面对的是什么,但是他义无反顾,无惧身败名裂。

自己在怕什么?自己的鲜血冷了?还是自己玩权谋玩的自己都陷进去了?

“可以!”朱翊钧面无表情,嘴角轻开,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刘显抬起头看着朱翊钧,脸上一片惊喜,甚至身子都颤抖了起来:“陛下,此言当真?”

事实上这样问皇上是不合适的,可是刘显真的太激动了,他原本都没想着皇上会答应了,可是皇上就答应了,刘显如何能不激动?在接到任命自己为提督的圣旨之时,刘显就向着自己该如何做了。

以前自己的头上有文官,想要一展身手根本不可能,可是这次不一样,自己上面就是皇帝。

如何保住提督的官制,如何让提督不成为空架子,刘显想了一路。到了最后,刘显想明白了,那就是要握住权力。从选兵开始,一定要握在手里面。

士卒选拔,武将升迁,全都自己说了算,而不是依靠文官的举荐和提拔,只有做到这样,提督才是真正的提督。

“朕金口玉言,自然说了就算!”朱翊钧看着刘显,掷地有声的说道:“朕大明天子,言出法随,朕说可以就可以,谁要是不满,朕自会为爱卿做主。”

这件事情刘显冲锋陷阵,朱翊钧就要在背后支持他,不然他做不下去。

“臣领旨!”刘显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能看到刘显颤抖的身子,叹了一口气,或许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或许和自己的步调不协调,可是等到自己计划好了,步调协调了,自己还能在遇到刘显这样的人?

“起来吧!”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接着说,选兵的权力朕给你了,朕让司礼监秉笔掌御马监太监张诚和你一起做这件事情。放心,他什么都不干涉,有麻烦就由他去处理。”

让张诚去,主要就是给刘显撑腰的,表明的是朱翊钧的态度。

“第二件事情就是饷银。”刘显直接说道:“当兵吃饷,军中贪渎之事频发,到了士卒手中不足三成,层层盘剥,京营的军官权贵子弟众多,皇上准许臣严惩贪墨。”

“不用!”朱翊钧一摆手,直接说道:“朕会让御马监派人专门负责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最是得罪人,朱翊钧不会让刘显扛起来,最合适的人选和机构就是张诚和御马监。

军队的监察机构一定要有,朱翊钧准备将御马监打造成军队的监察机构和情报机构。事实上皇帝对军队的掌控是不严厉的,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情报不到位。

另外一点就是管辖权,地方官府对军队有管辖权,这个最要命了,朱翊钧要把这个权力收回来。

听到朱翊钧这么说,刘显觉得有些不妥,让太监来做?不过他也知道做这件事情的压力和风险,也知道这是朱翊钧对他的爱护,便直接说道:“臣领旨。”

“军饷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以后京营的军饷,全都由户部直拨,军饷足额到提督衙门,如果有人贪墨,你可以直奏于朕。”朱翊钧不信了,有命拿没命花的钱谁敢拿。

第六十五章 不能刚正面

听了朱翊钧的话,刘显顿时就激动了,连忙跪倒在地说道:“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你先写一份折子上来吧!”朱翊钧看着刘显,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毕竟是大事情,需要综合制定计划,不能两方面脑子一热就动手。

“臣遵旨!”刘显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翊钧看着刘显背影,有些头疼的叹了一口气,说起来简单,事实上做起来真的没那么简单。关键是京城不能乱,朱翊钧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试点。

说起京营,也叫三大营,建立的时间就早了,要追溯到明初。

最巅峰的时候在永乐时期,永乐皇帝就是以三大营北征的,打的蒙古人不敢南顾。

只不过土木堡之变之后,三大营彻底完蛋,剩下的也只是一下老弱病残,根本没法打,甚至都没法看了。一直到正德皇帝,这位大明朝最喜武事的皇帝。

正德初,十二团营仅选出六万零五百锐卒,于是调边军数万人入卫京师,名之“外四家”。又立东西两官厅,东官厅操练正德初所选官军,西官厅选团营及勇士、四卫军操练。

事实上那一次三大营的清洗就很彻底,加上以边军精锐充任新军,战斗力是可观的。

这也是后来正德皇帝能够平安化王之乱、宁王之乱,大败蒙古小王子,应州大捷大败鞑靼军的依仗。只不过正德年轻,加上父亲去得早,做事难免没溜了一些。

放在后世,其实就是贪玩,虽嬉游玩乐,却也有抵御边寇之功,大事上从不怠慢。

正德皇帝建立的京营,在那个时候绝对是战斗力很强悍的,只不过经过嘉靖朝的经营,三大营算是彻底完蛋了。在嘉靖二十九年,更是罢团营和两官厅,恢复永乐时三大营旧制。

不同的是三千营改名神枢营,其三营司哨掖等名及诸内臣俱裁革,而以大将一员统帅,称总督京营戎政。以文臣一员辅佐,称协理京营戎政。

文官一掺和,三大营彻底歇菜了,不过朱翊钧看来,三大营最大的问题还是士卒来源的问题。

不改变兵卒的户籍制度,基本上就没戏,父死子继的事情绝对要不得。

只有募兵制才是王道,而且当兵到了一定年限,那你就要回家,就像后世征兵一样。朱翊钧现在考虑的是突然整改十多万人,容易出乱子啊!

京营位于京城,如果再有有心人煽风点火,真的容易出事情。

真要是京营除了事情,就算没闹腾出什么幺蛾子,自己这个皇帝估计也就威望大减。

朱翊钧看了一眼身边的张鲸,直接开口问道:“刘显这一次进京可带了家眷?”

“回陛下,没有!”张鲸连忙说道:“不过他的带了自己的儿子刘綎进京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意外,京城居之大不易,以刘显的俸禄和资历,想要把家人给接到京城来居住,那真是的养不起啊!

“准备一套宅子,让刘显把家人接到京城来。”朱翊钧想了想,直接吩咐道:“让李太医给刘显调理一下身体,别事情没做,人先垮了。”

“老奴这就让人去办!”张鲸点了点头,连忙开口说道。

朱翊钧其实有些担心刘显的家人,倒不是其他人的,而是害怕有人拿刘显的家人搞事情啊!

“明天着急都督府的大都督们御前觐见!”朱翊钧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些人。

边军或者戚家军这样的募兵,武军都督的这些大都督说的不算,可是京营这种地方,他们可以说根深蒂固了。各个团营的掌营官可都是侯爷,说白了就是勋贵。

要想真的改变三大营,这些人肯定就要有人挪窝了。

想到一次性把这些人挪窝,朱翊钧的头更大了,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做。朱翊钧准备先找五军都督府的几位大都督谈一谈,事实上这些大都督其实都是大明顶级的勋贵。

定国公、成国公等等,如果得到他们的支持,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事实上朱翊钧觉得得到他们的支持并不困难,这些人这些年都快废了,只不过这样做勋贵就彻底成了摆设,这样是不行的,解决不好这个问题,是要出乱子的。

朱翊钧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学宫,看来是时候把这些人拉出来溜溜了。

说起自己的学宫,朱翊钧原本是打算建成贵族学校的,结果搞到最后直接破产了。如果不是朱翊钧让张诚盯着,现在估计都该黄了。不过朱翊钧觉得以后学宫扩建成军校或者讲武堂,难度不会太大。

这些年学宫可是一直都在不停的培训,第一批学员像成国公的孙子,在里面都呆了快五年了。

这两年朱翊钧也经常去那边,学宫的武事可是从来都没间断过,已经不少文臣上书弹劾皇帝戏于武事,只不过全都被张居正给压下去了。

这件事情得到了李太后的支持,她对儿子练武锻炼很支持,这才没让学宫黄了。

老一辈不好办,可是年青一代好办,为了年轻一辈,老一辈牺牲下,想必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想到这里,朱翊钧就笑了,要找对方向下手,不能刚正面啊!军队打仗都知道用计,自己要是去刚正面,那就太傻了。想到这里,朱翊钧觉得自己应该到学宫去看看了。

朱翊钧想到这里,直接对张鲸吩咐道:“传旨学宫,明天御前演武!”既然搞了,那就搞的大一点:“侯爵爵位的,全都给朕叫来。”

听了朱翊钧的话,张鲸点头说道:“臣遵旨!”

黄昏时分,刘显住处。

传旨的太监刚走,刘綎就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自己的老爹:“爹,陛下赐给咱们宅院倒是好理解,可是把咱们的家眷接来是何意?难道以家眷为人质不成?”

刘綎的脑海中瞬间就闪过了自己听过的无数故事,皇上以臣下家眷为要挟,难道这一次落到自己家的头上来?

上去就给了儿子一脚,刘显没好气的说道:“少听一些乱七八糟的书!”

第六十六章 勋贵

对于自己的儿子,刘显也不知道怎么说,勇武方面没的说,更胜自己年轻的时候,可是这个性格和脑子,刘显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幸亏在打仗方面很有章法,不然自己都想给送回老家去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收收心,这一次就跟着爹到京营历练一下吧!”

“是,爹!”刘綎没敢在提家人来的事情,不过他还是挺高兴的,不说其他的,这几年妻子在家里面,自己还真是有点想她了,入京营也挺好的。

陛下下旨学宫演武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件事情在勋贵里面自然掀起了不小的风潮。

有孩子在学宫里面的,自然是忐忑的同时带着骄傲,没有的则是有些迟疑,皇上此举究竟何意呢?文官那边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的关注度可不低啊!

学宫这个地方大家都知道,那里说起皇上习文练武的地方,可是很多人看不上,尤其以文官为罪。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练武做什么,难道去做丘八不成?不过那些勋贵子弟自然不在意这些,有这样亲近的皇上的机会,他们自然要牢牢的把握。

这天一大早,够资格的勋贵都全都来了,他们围在两位领衔的国公身边,互相说笑着。

大明的勋贵,最早当然要追溯到陪着朱元璋打天下的那些人,佐太祖定天下者,曰“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开国辅运守正文臣”。

从成祖起兵者,曰“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或曰“奉天翊运推诚宣力”和“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或曰“钦承祖业推诚奉义”。

公侯伯爵中,武臣曰宣力武臣,文臣曰守正文臣。

受封而领铁券者,为世袭封爵,否则为流爵。袭封则还其诰券,核定世流降除之等。

爵位世袭,或降等以袭。公、侯、伯封号分四等岁禄以功为差,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辖漕纲,但不得预九卿事。

这样的规定也就限制了勋贵伸手到文官那边,可以说很好的限制了武将的权力,算是文武分制的一种。

只不过限制了武将却没能限制文臣,他们伸手向武将的心就没死过,土木堡之变之后,这些勋贵们垮台了,勋贵也只能被文臣压一头。

宫门开放之后,大明的这些勋贵就从外面向里面走了进去。

现在大明朝的国公有五位,在京城的有三位,英国公、定国公和成国公。

第一代英国公乃是张玉的儿子张辅,事实上张玉无论活着还是死了,英国公这个爵位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建文元年七月,黄子澄、齐泰杀燕王之事泄露后,朱棣起兵“靖难”召集张玉、朱能守卫王府。后下令夺取北平城,大将张玉率兵乘夜攻进北平九门,占领北平城。

在靖难之役刚起的时候,张玉就是朱棣手下的大将,一路征战下来,张玉战死了。

东昌之战中,朱棣攻盛庸东侧,不料进入伏击圈,突围中被盛庸包围。张玉、朱能率亲兵向南军包围猛冲救主。朱能负责救朱棣。张玉负责引开敌军,这一引就没再回来。

朱能成功救出朱棣,但杀红眼的南军怎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于是向张玉猛攻,张玉力竭而死。

朱棣即位后称张玉为靖难第一功臣,追封荣国公、河间王。长子张辅初封信安伯、新城侯,后代替途中去世的朱能率数万军队平定安南叛乱,遂册封为英国公,世袭罔替,土木堡事变中死于乱军。

大明的第二代能打勋贵,英国公张辅绝对排名很靠前的,只不过土木堡之变死了。

张辅都死了,可以想象其他的勋贵武将死伤何其惨重,整个大明朝的军队精锐可以说一扫而空。从此之后,大明朝的军方就再也没恢复过元气。

仿佛被打断了脊梁一样,虽然有戚继光有俞大猷,有很多名将,可是戚继光不一样要对张居正自称“门下小狗戚某”,主帅如此,军方怎么抬头。

朱翊钧站在城楼上,看着鱼贯而入勋贵,面无表情。

事实上此时朱翊钧的心中翻涌不止,或许使勋贵从拾先祖荣光,树立真正的贵族气质,对于恢复军队的气度更有用。这个时代想要改变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想法可不容易,如果让人才流向军队,这才是关键。

宣传很重要,赏赐更重要,恢复勋贵的荣誉感,打通普通士卒晋升勋贵的上升通路,战功转爵位,不然很难刺激起战争的欲望。当天下人都想拿战功,都想成为贵族的时候,何愁军队不无往不利。

改变勋贵的形象,从塑勋贵的荣誉感,这也是重中之重。

如果勋贵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贪污卑鄙,横行乡里,敛财无度,这样的勋贵只能是毒瘤,成不了贵族。虽然英国的贵族制度也很操蛋,可是朱翊钧觉得一点很有用,那就是贵族上战场。

朱翊钧说的是一战时期的英国贵族,当然,他们很多是盲目的,但是朱翊钧却想要在大明鼓励这种风气。

目光落到了现在的英国公张溶的身上,他是张辅的从孙,大明朝勋贵之中的第一人,地位最高的,辈分也最高,其他的国公见都要客客气气的。

在英国公张溶的身边,一个健壮的男子昂着头,乃是定国公徐文壁,定国公是徐增寿一脉。如果张玉和徐增寿算一代,张溶是第四代,徐文壁是第七代。

徐文璧隆庆二年袭爵,领右军都督府加太师,也是实权派的代表人物。

三位国公之中,最虚的就是成国公朱应桢,他是朱能的后人,只不过他还没袭爵,因为年纪太小,还没成年,今年不过才十二岁。朱翊钧也没客气,直接把他送进了学宫。

成国公府和自己当初差不多,孤儿寡母,日子很不好过,幸亏自己有张居正撑腰。

朱翊钧现在就准备给朱应桢撑腰,从小跟着自己学习训练,朱翊钧准备把他当成大明新一代贵族来培养。

两位领衔的国公后面就是其他的侯爵了,大大小小十几个。

第六十七章 御前演武

学宫这边张诚早就安排好了,这些日子皇上传出消息要重用御马监,张诚顿时激动的不行,这是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啊!所以这一次张诚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

不说和自己同期的张鲸,就是后辈陈矩徐德,哪一个不是在外面风风光光的。

张诚不羡慕是假的,这几年他一直蹲在学宫,这一次有机会了,张诚自然要好好干了。

朱翊钧来到学宫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期了,在两位国公爷的带领下,众人给朱翊钧行礼。坐下之后,朱翊钧笑着说道:“诸位爱卿,入座吧!”

勋贵们这才各自找位置坐下,在朱翊钧的左右两侧就是英国公张溶和定国公徐文壁。

两个人此时捋着胡子坐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容,静静的等待着演武的开始。

在学宫里面,英国公的孙子张维贤在学宫里面,定国公府则是定国公的世孙徐应祯在这里。两个人平日里也常常考教自己的孙子,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

“两位爱卿,不如就开始吧?”朱翊钧看了一眼两个人,笑着说道。

两个人自然不敢说其他的,连忙说道:“但凭陛下吩咐!”

随着朱翊钧下旨,张诚在旁边挥动了一下小旗,然后旁边的战鼓就响了起来。两面打鼓,每一面大鼓的旁边有九面小鼓,随着一声令下,顿时鼓声震天响。

两队人马从左右两侧而入,每一个人都是顶盔掼甲,骑在马上。

他们没有直接入场,而是围着场地开始绕圈,马蹄砸在教场上,发出了整齐的声音。两队人马,居然只要一组马蹄声音,随着速度越来越快,也不见丝毫的慌乱。

看到这一幕,朱翊钧就笑了,真是好骑术,事实上他就没这个能耐。

跑了三圈之后,两队人马在中线回合,减缓了马速,直接向着朱翊钧他们这边的看台走了过来。随着一声锣响,所有的马全都停了下来,毫无声音。

每一位骑士都身体笔直,目不斜视,威武森严。

勋贵们看到这一幕,顿时喜笑颜开,不时的指着其中某一个人跟身边的人显呗,那个是他的儿子,那个是他的孙子。要知道这些在京的侯爷,基本上都有子弟在这里。

英国公张溶和徐国公徐文壁都笑的合不拢嘴了,两队人马领头的就是他们的孙子。

朱翊钧见他们两个笑的都能看到后槽牙了,脸上也就露出了笑容说道:“两位爱卿,可知道为何是张维贤和徐应祯领队?”说道这里,朱翊钧的目光还从其他的侯爷身上扫了过去。

英国公张溶和定国公徐文壁都是一愣,摇头道:“臣不知!”

难道能说因为他们是我的孙子?因为他们是国公府的人?明明白白的是这件事情,可是他们也不敢说。这种事情可以私下做,但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啊!

“那朕来告诉你们,因为他们是学宫这一批子弟里面成绩最好的。”

“弓马骑射,兵书战册,甚至地理山川,后勤补给等等学科,他们两个的总成绩排名第一。说一句两位爱卿不爱听的话,他们两个比你们强多了。”

“朕经常对他们说的就是强爷胜祖,你要比你的爷爷强,争取胜过你的老祖宗。”

听了朱翊钧这话,在场的勋贵都是一阵面面相觑,陛下,你这么说真的好吗?

朱翊钧才懒得看他们的脸色,接着说道:“两队的队长是徐应祯和张维贤,每月一次大比,他们要是输了,那就要把位子让出来。”

“三年前开始月考,每年十次,他们一次没输过。”

“这很好,今天就让诸位爱卿看看他们的实力。”

随着朱翊钧的话,张诚又在那边挥动旗子了,两队人马左右分来,不少人跑上来开始布置,靶子之类的东西全都有。从骑射开始考核,也就是每个月月考的过程。

从射固定靶,到射移动靶,再到骑马奔射,每一项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徐应祯和张维贤,两个在马上做的很稳,张维贤一手快箭,震撼了全场。战马急速奔跑过的时候,张维贤连开七弓,每箭都正中靶心。

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英国公张溶的脸早就笑开花了。

徐应祯有也不甘示弱,他的箭没有张维贤的快,但是胜在多,他能一次开弓三支箭,三支箭分别位于靶顶、靶心和靶子的下沿,开了三弓,射出了九支箭。

这两个人的表演瞬间镇住了其他的勋贵,自己家的子弟真的比不上啊!

这五年,朱翊钧对学宫的培养可以说是倾尽全力,尤其是张维贤和徐应祯,朱翊钧是当成榜样打造的。来一次就刺激他们一次,对张维贤就是张玉和张辅,对徐应祯就说徐达。

反正这些人里面,你们的祖宗最风光,能耐最大,你们要是被他们超了,朕就把这件事情告知天下。

五年下来,两个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日勤加训练,效果也颇为显著。

其他人的表演也很精彩,最出彩的是恭顺侯的孙子吴惟英。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隐藏了实力,反正这一次这小子是火力全开,在马上翻身骑射,展现出了非常精湛的骑术。

弓箭也射的非常准,没有连射,也没有齐射,他胜在势大力沉。

一箭下去,靶子瞬间分崩离析,碎片炸了一地,风头大盛。

恭顺侯这个爵位起源于恭顺伯,是成祖朱棣封的,第一任恭顺伯名为吴允诚,他是归顺蒙古人,名把都帖木儿,朱棣赐名吴允诚。恭顺侯府在勋贵里面比较低调,平常也不显山不露水的。

传到这一代,恭顺侯的爵位落在了吴汝胤的身上,这个吴惟英就是他的孙子。

看到孙子的表现,吴汝胤的神情略微有些复杂,不过脸上还很是欢喜的。

骑射之后就是马上功夫了,第一个演武的就是吴惟英,这是朱翊钧钦点的,也算是给他的一个荣耀。看得下面的人勋贵有些眼热,看看人家的儿子。

不和国公爷比了,可是被其他侯爷比下去了,这就不好看了吧?

第六十八章 捧

兵器的演练自然是在马上,在步下练武的那不是武将,那是江湖游侠。

吴惟英使用的是一把长刀,这把刀与明军的制式长刀是不同的,也不像大关刀,而是刀柄非常长,刀身也和刀柄一样长的长刀,如果非要找一个类似的,倒是类似于步战用的斩马刀。

只不过与斩马刀不同,这把刀的刀身更宽,刀柄也更长。

吴惟英的演练也很简单,骑马练招是一方面,最精彩的是砍杀地面的靶子。

木架子上面是草人,覆盖着盔甲,只要一刀削掉头盔也就算行了,可是吴惟英显然不满足这一点,而是一刀斩断了木架子,直接将木头都给削掉了。

势大力沉,道法纯熟,这是朱翊钧对吴惟英的评价。

手中的大刀从各个角度切入,或砍或削,那把一看就很沉重的刀,在吴惟英的手里面上下翻飞,轻若无物,每一刀下去都是一个木架子被削飞。

看到这一幕,朱翊钧顿时就笑了,这家伙还真是火力全开了。

在场的勋贵也看得热闹,不时大声叫好,不过有一个人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这个人就是张诚。他倒是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因为这些木架子。

吴惟英要是把这些靶子都砍的不能用了,那其他人用什么。

演武完毕,朱翊钧站起身子,大笑着说道:“好,恭顺侯养的好孙子,来人,赏!”说完之后又叫了几声好,表现的很兴奋。

勋贵们自然也就跟着叫起了好,不少人转头看向了恭顺侯吴汝胤。

显然这一次的演武,恭顺侯的孙子大放异彩,深得皇上的看中,恭顺侯府看样子要起来了啊!

勋贵的起落本就是常事,毕竟大明的勋贵很多,可是落下去想在起来就难了。没有哪一个勋贵愿意只守着一个爵位过日子,还要整日被文官修理。

只有深的皇上信任,勋贵才能光耀门楣,才能成为真正的勋贵世家。

在吴惟英之后演武的就是英国公的孙子张维贤,被人抢了第一个演武的名额,张维贤就憋了一肚子气。在场的勋贵看着,爷爷也在,他要是表现不佳,那丢的就是英国公府的脸了。

作为国公府,这个脸绝对不能丢,张维贤暗自在心里面发狠。

张维贤的兵器是一杆长枪,他的长枪可不是走轻盈路线的,看那比擀面杖还粗的枪杆就知道,这杆大枪绝对是分量十足,结果也没有出乎大家的预料。

张维贤不但展现出了枪法的精妙,在力气上也是展现了一个十足十。

大枪一挑就被木架子从地上挑了起来,直接高高的举过头顶,要知道木架子上面还有盔甲啊!这样力气,枪挑一个人绝对是没问题,可见英武。

朱翊钧饶有兴趣的看着,傲气,军人怎么能没傲气。

定国公徐文壁的孙子徐应祯,他现在算是被逼到了墙角,一把马朔。

说起马朔,朱翊钧还挺感兴趣,这玩意其实就是骑兵重矛,硬木矛约四十斤以上的分量,铁矛约一百二十斤以上的分量。徐应祯这把马朔,朔杆是白蜡杆的。

重量虽然只有五十斤,可是白蜡杆听劲十足,这股劲用的好了,那威力就大了去了。

在往后几十年有一支专门使用白蜡杆长矛的军队,四川石砫土司秦良玉为其丈夫马千乘训练的一支善于山地作战的特殊兵种。此兵种所持的白杆枪是用结实的白木(白腊树)做成长杆。

当年秦良玉就率领这支军队参与了平播、平奢、援辽、抗清、勤王、剿匪诸役,获得赫赫功勋。

白杆兵便是因此得名,徐应祯将这把马朔练习的是格外的纯熟。

等到徐应祯演武完毕,朱翊钧站起身子说道:“好,三位演武的,全都赏!”说完这句话,朱翊钧笑着说道:“行了,今天演武就到这里吧!”

朱翊钧自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演练一遍,没那个时间,自己可不是真的来看演武的。

另外朱翊钧也是想营造一种竞争的意识,全都演武就没意思了,原本就只有张维贤和徐应祯演武,中途出来一个吴惟英,朱翊钧更高兴了,还特意把吴惟英安排在第一个演武。

勋贵们一听演武结束了,顿时神情就各异了起来。

两位国公爷自然是满足的,他们的孙子不但露了脸,而且是露了大脸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开心了。别人怎么想他们不在乎,谁让他们是国公呢?

那些侯爷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如果没有吴惟英也就罢了。

大家都一样,谁也显不出谁了,可是现在有了吴惟英,这就看出差距了。不是因为地位不同,而是因为你们家的子弟不顶用,这就很尴尬了。

恭顺侯吴汝胤脸色也很难看,他家本来就是蒙古投降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表面上不说,可是私底下还是有些看不起他们恭顺侯府。

这一次的事情,自己的儿子不但和国公府邸争锋,而且还踩了其他侯爷的子嗣一脚。

回到乾清宫,朱翊钧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赐宴,他不想把气氛闹得太紧张,饭吃缓和一下就挺合适的。酒菜摆上了桌子,朱翊钧便端起了酒杯。

“诸位爱卿,今日朕很高兴,定国公府的徐应祯,英国公府的张维贤,恭顺侯府的吴惟英,很好,朕心甚慰,我大明后继有人,当浮一大白!”

说完朱翊钧就把酒喝掉了,其他人也都跟着喝掉了酒。

“朕的良才呢?”朱翊钧放下酒杯,对在自己身后伺候的张诚说道:“快点让他们进来,朕要好好的赏赐一番。”

“启禀皇爷,人在外面!”张诚连忙答道。

朱翊钧点头,太监宣,三个人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进来之后就跪在了地上给朱翊钧行礼。

“很好,来人,赐坐,赐酒!”朱翊钧大笑着说道。

三个人虽然这是在末座,可是这待遇可不一般,这是皇上赐宴,小辈没资格坐在这里,虽然是末座,可是也代表了地位,勋贵们要是在看不出来这里面有问题,那他们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

第六十九章 大动作

勋贵们喝着酒,但是气氛却不像刚刚那样了,自从传出了设立提督之后,对于这些勋贵来说,他们其实不太看重。

虽然名义上京营归大都督府,也归他们统领,事实上早就不是这样了。

总督京营戎政大臣才是京营最大的官,这一次设立提督,等于给武将拿回了这个职位,他们甚至还有些欣喜。只不过皇上没把这个职位交给他们,这就有些失望了。

不过勋贵们也知道,皇上设立这个提督,肯定不是弄一个官职发俸禄,然后放在那里做摆设的。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皇上这是有事情和他们说啊!

朱翊钧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见时机成熟了,朱翊钧也就不犹豫,直接说道:“今日的的演武诸位爱卿也都看到了,这些人全都是难得的人才。”

“如果不为国所用,荒废了一身本事,那是他们个人的损失,也是朝廷和朕的损失。”

虽然朱翊钧一副要重用他们子弟的想法,可是在场的人却每露出什么激动的神色,他们都不是热血青年,一个个都是老狐狸,自然知道该怎么表现。

朱翊钧也不在意,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边笑着说道:“你们都是大明的勋贵,与国同休,是大明的肱股之臣,朕也希望你们能够家族绵延。”

“现在各家都有人才,朕心甚慰,诸位爱卿!”说着朱翊钧端起了酒杯,然后一口喝掉了杯中酒。

朱翊钧这话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你们都是大明勋贵,你们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你们不支持我的事情可以,当时不能跳出来作妖,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朕准备拿出三个团营整训!”朱翊钧也不想在继续拖下去,直接说道:“三个指挥使的职位,朕准备交给今天演武最出色的三个人。”

“英国公府的张维贤,定国公府的徐应祯,恭顺侯府的吴惟英。”

“他们各自去哪一个团营,朕不管,这件事情交给五军都督府!”朱翊钧掷地有声的说道:“你们各自回去商议,至于学宫的其他人,先在学宫学几年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朕准备在招收一些贵族子弟入学宫。”

“这一次不拘泥身份,只要是勋贵子弟就可以,也不分嫡庶,朕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才的。”

贵族家族之中,最没地位当然是庶子,而且这么多年的开枝散叶,英国公府邸都传了四代了,每一代都好几支,现在分散下来,那真的是庞大的人数了。

其中没落的肯定不在少数,朱翊钧这样的做法就是在培养他们。

这样一来是为了培养人才,二来也是给这些勋贵们找点事情做,省的没事盯着自己。这件事情传出去,在配合上三个实权指挥使的职位,相信肯定能刺激到一批人。

徐应祯和张维贤的榜样力量或许不明显,但是吴惟英的榜样力量绝对非常的明显。

现在学宫的其他人,那是为了后续的改革做准备的,暂时先让他们在里面带一带新人,这也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感受一下来自老生的恶意,也是学宫的必修课之一。

勋贵们听了这话,顿时就神情各异了起来,他们家可都不止一个分支,也不止一个儿子。

这个消息传回去,他们都能想象得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心里面为家族子弟有了出路高兴,同时也有些担忧,毕竟皇上的目的他们也看得出来。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情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能不能做到呢?

要知道现在是张居正不在京城,可是等到张居正回来呢?他会不会同意陛下这么做,会不会爆发新的文官和武将的冲突,这都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朱翊钧才不管他们怎么考虑的,这一次自己就要赶鸭子上架。

谁不听,那就搞掉他,既然做,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

“张维贤、徐应祯、吴惟英!”朱翊钧直接喊了出了三个人的名字,三小只连忙从末尾走了初来,恭敬的行礼道:“臣等在!”

朱翊钧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们三个人是学宫第一批的毕业生,回去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朕会亲自在学宫为你们举行毕业礼,到时候朕会邀请勋贵家长来为你们见证。”

事实上让文武百官来最合适,可是朱翊钧估计自己那么干,那绝对会吵得甚嚣尘上。

现在朱翊钧奉行的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尽量猥琐发育的策略,闹起来对他没什么好处。让勋贵来就没关系,他们是家长,家长看自己的孩子毕业,这就顺理成章了。

“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说道这里,朱翊钧示意他们三个人回去了。

宴会虽然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可是大家都明显没什么吃下去的兴致了。很快就各自散了,朱翊钧也回了乾清宫,只不过事情才刚开始。

很快这一次演武的消息就传开了,只不过震撼更多是来自勋贵内部。

文官那边基本上是冷眼旁观,自从通过了提督任命之后,这些事情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情了。两位国公府的,一位侯爷府的,出仕任职指挥使,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情。

毕竟这些勋贵身上各种加衔一大堆,指挥使对他们来说,起点不算太高。

虽然京营的团营指挥使地位很高,可是也就一万多人的编制,与普通的卫指挥使差不多了。总不能让国公府的人去做千户啊?不过这样直接任实职的也不多见。

可是团营的掌营官是他们的父辈,加上团营的指挥使上面还有掌营官,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

影响最大的到不是这些顶级的勋贵,而是下面的人,是小贵族,他们可是一大堆人呢!这一次皇上要拿走三个团营指挥使,那就有三个人要被罢黜。

伴随着罢黜危机的是陛下的学宫招生,而且是招收勋贵子弟,无论嫡庶,这个影响就大了。

对于低级的勋贵来说,这就是机会,从现在学宫出来的三个人来看,可是深的陛下信任的。陛下还要亲自主持毕业礼,那就更厉害了。

第七十章 不谋而合

江陵,张居正府邸。

年前张居正父亲就已经下葬了,只不过他现在在家居丧守孝,就算不守满三年,也要守满三个月,太急着回京,估计又是一片骂声了。

这需要皇上下旨召回,然后张居正推脱,几次之后才能成行。

看着手中的来信,张居正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本以为皇上的大婚之后会消停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情了。先是提督的事情,然后又是勋贵的事情。

张居正明白,自己这位皇帝学生摆明了就是要对三大营下手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态度很坚决,看着信纸上询问如何处置的言语,张居正摇了摇头。在张居正看来,这根本就不算事,不就是整训京营,裁汰老弱吗?

这种事情做一做有什么的,让自己的皇帝学生练练手也好。

“学宫啊!”张居正摸着下巴嘀咕了一句,他的儿子原本也在学宫的,只不过当学宫彻底沦为勋贵子弟的学校之后,张居正就让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信件上面写了演武的事情,同时也提到了张维贤三人的表现,这就让张居正有些惊讶了。

京城勋贵子弟什么德行,张居正在清楚不过了,没想到陛下的学宫还有这样的作用。不说其他的,反正这些人本就是蛀虫,现在废物利用也是好的。

提起笔,张居正在上面写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张居正刚放下笔,张居正的大儿子张敬修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作为张家的长子,张居正对张敬修的培养是不遗余力的,见到儿子进来,张居正就开口说道:“来了!”说完就把信纸递给了自己的儿子。

接过信纸看了一眼,张敬修看了一遍,然后感叹道:“果然不出父亲所料。”

“陛下在父亲离开京城之后,对父亲留下的事情没有一件改动,对父亲留下的人,没有一个贬斥,看的出来,陛下是在等父亲回京啊!”

张居正点了点头:“只不过陛下也不是全无准备啊!”

张敬修点了点头:“这个学宫当初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当真是布局深远,那个时候陛下才刚即位,只说为了进学见的学宫,招收的勋贵子弟,也是为了陪读。”

“儿子记得当时还有人上奏折,说怕这些权贵自己耽误了陛下。”

“当时父亲的回答是总好过长于太监之手吧!还特别举了武宗旧事。不过说起来,这位陛下似乎和武宗皇帝有些相像,都喜欢武事啊!”

张居正看了一眼儿子道:“当今陛下和武宗可不一样。”

“陛下建立学宫是有明显目的地的,现在陛下还常去学宫,那些勋贵子弟与陛下在一起练武读书五年有余了。这是陛下在培养他们,也在了解他们。”

“在往直白了说,陛下这是在培养自己亲政后的班底。”

“从武事下手,那是因为武事事关兵权,陛下想要的是兵权。从登基开始,陛下就在谋划这一点了。一旦陛下亲政,有了军权在手,就算稍有乱子,也无大碍。”

张居正还有一件事情没说,那就是陛下没有安全感,所以才对军权如此上心。

高拱的事情让小皇帝害怕了,等到自己大权在握的时候,小皇帝也害怕了,于是他提拔了俞大猷,拿回了禁军。现在禁军到手,他又把手伸向了京营。

这又何尝不是在提防着自己?一方面放权给自己,一方面又紧握军权。

张居正心情有些复杂,略微有些伤感,可是更多的却是欣慰,那种看到后继有人的欣慰。

很多人都和张居正说过,你培养的接班人呢?徐阶当年在内阁培养了你,可是你现在培养的人呢?可是谁又知道,自己是把接班人放在了皇帝的身上。

自己是徐阶的学生,皇帝也是自己的学生,这何尝不是一种传承,一种后继者。

“爹,陛下如此做法,不会出什么乱子吧!”张敬修有些迟疑的看着老父亲,开口问道。

张居正摇了摇头:“没有乱子的,现在陛下有禁军在手,百无禁忌,京营有人哗变都乱不起来。靠着京营那些人,面对俞大猷和刘显,没戏。”

“现在皇上又给勋贵许下了好处,让他们进学宫,从学宫出来就能有实职,绝对能收买绝大多数的勋贵了。”

“剩下的那些受损的勋贵,一个也闹腾不起来,至于文官这边,这不是还有爹在吗?虽然爹不在京城,可是陛下可没有放过的爹的意思。”

“你看着,很快进城就会传旨召回父亲了!”

张敬修叹了一口气,自己和父亲比下来还是不行,同时心里面也感叹那位年少的陛下,能和自己的父亲有如此默契的算计,也当真是了不起了。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皇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说起来还真是温柔乡英雄冢,自己这几天起床是越来越费劲了。

在王皇后的伺候下起床,朱翊钧笑着说道:“今天没什么事情,比如和朕一起去校场看一看?”

王皇后一愣,进宫这段日子,她的心彻底的放下了,陛下温柔可亲,待自己很好。平常去两位妃子那里也很节制,在后宫里面也很维护自己。

不过听了朱翊钧的话,王皇后还是一愣,有些迟疑的说道:“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朱翊钧笑着说道:“你可是皇后,这次来的都是勋贵,你一起去显得对他们看重不是,顺便秀一波恩爱给他们看。”

虽然不太理解秀恩爱的意思,可是王皇后却知道恩爱是什么意思,俏脸微红,嘟着嘴撒娇一样的说道:“陛下!”

“起床吧!”朱翊钧连忙制止了王皇后的撒娇,在这么下去就起不了床了。

在张鲸的伺候下吃了早饭,朱翊钧瞥了一眼张诚,然后开口问道:“让你定制的东西,弄好了吗?”

“回陛下,弄好了!”张诚连忙说道,然后身后的太监就端着三个盘子走了上来。

三个盘子里面放着三件衣服,上面还压着一块牌子一个证书。

第七十一章 毕业礼

三件衣服,这是朱翊钧让人制作的,说白了就是后世的制式军装,借鉴了二战时期德国军装的样式,长裤,马靴,横直的唐刀样式腰刀,在搭配上翻领上衣。

在这个长衫大袖的时代,朱翊钧的这套军装有离经叛道的嫌疑。

可是军队和文官不同,他们为的是方便,一样是穿长裤的,不然没法骑马。

这样的军装样式,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也是为了以后的军装改革做铺垫。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朱翊钧现在就在尝试这个过程。

况且学宫统一的学服,也有利于提高凝聚力,这个很重要。

肩膀为位置上,一颗龙形的肩章,帽子的前额上,一样是一条龙行标记。

当然,这个龙不是五爪龙,而是和飞鱼服上的飞鱼,这个也有一种暗示,那就是他们与自己亲近的态度。以后这就是学宫的制式服装,既然要把学宫打造成军校,那就要有军校的样子。

军装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希特勒曾经的观点。

希特勒从前说过:“军服一定要帅,这样年轻人就会义无反顾地投军效力。”在这一思维下规划制作出的**戎衣,被公认为是戎衣傍边有史以来最帅的。

朱翊钧也秉承了这种思想,要有帅,所以这套衣服真的很帅。

材料则是棉和麻,保证了舒适性的同时,也保证了衣服的规整,不会出现窝窝囊囊的样子。一块身份牌,正面一样是飞鱼,围成圆形的飞鱼中央有四个字,朱翊钧御笔亲题:精忠报国,后面则是名字和年份。

代表着毕业生的毕业年份和姓名,毕业证书则是折子的样式,上面写着姓名出身,毕业年限。与身份牌不同的是上面有评语,这一次的三个人是朱翊钧亲自写的。

夸奖和激励之语相结合,这也是朱翊钧在表达对他们期望。

“让他们三个换上!”朱翊钧翻看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你准备的怎么样?别关键时候不顶用。”

“回皇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张诚连忙答应道。

学宫的校场,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勋贵们在一早搭好的台子上坐下,在他们的面前则是一座高台,上面摆放着御座,那里是朱翊钧的位置。

在勋贵们等待的同时,开始有太监在高台上忙活,很快就又添加了一副御座,众人看得面面相觑,难道太后要来?

随着太监的一声喊声,朱翊钧带着王皇后出现在了不远处。

勋贵们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有些吃惊,看到朱翊钧伸手将皇后拉上台子,勋贵们神情各异。不过他们也明白,皇上这个场合把皇后带来,那就不是受宠这么简单了。

朱翊钧拉着王皇后坐下,台下的勋贵们早就跪了一片了。

轻抬手,朱翊钧大声的说道:“平身!”等到人都站起来,朱翊钧又开口说道:“赐坐!”然后勋贵们才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毕业礼的开始。

勋贵们分坐两侧,这个时代可没有敢和皇帝对坐的人。

“开始吧!”朱翊钧看了一眼张诚,然后开口说道。

第一项自然是发言,朱翊钧当然不能站在那里去讲话,他的话就是圣旨,于是张诚便展开了圣旨,开始宣读了起来。这道圣旨可是司礼监拟定的,辞藻自然非常的华丽。

下面的人刚坐下,现在又要跪下来听旨,每个人的脸上都异常的严肃。

先是追思了一下大明勋贵的历史,着重的捧了一下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然后又说了后继有人,再立新功这样的话。圣旨念完了,众人再一次归座。

“入场!”

随着张诚的喊声,校场上顿时响起了无数道的喊声。

在喊声之中,学宫的学子从两侧走了过来,他们走的是正步,整齐划一。站军姿和正步他们练了好久了,从入学开始就练,现在走起来自然驾轻就熟。

当然了,面对这么多人,一个个面容严肃,颇有庄重之感。

等到他们在两侧站好,鼓声起,三个身穿军装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张维贤三人。

这一身打扮顿时让不少人大吃一惊,这是什么衣服?没见过,看起来有些古怪啊!三个人踢着正步走进来,来到台子前面,恭敬的单膝跪地。

朱翊钧则是从台子上走了下来,手握一把唐刀样式的刀,与他们的佩刀是一样的。

只不过此时三个人的佩刀都放在了下面,不能带上来。朱翊钧走到三个人的面前,刀鞘放在张维贤的肩膀上,大声的道:“五年学宫学业有成,今日毕业,当精忠报国,为国建勋。”

“朕等着看你们建功立业的那一日!”说完这句话,朱翊钧将写着张维贤的牌子拿了过来。

“这是你的学宫毕业牌,上面有朕的御笔,这块身份牌代表着你在学宫的优异成绩。”说完将身份牌放到了张维贤高举的双手之中。

三个人一次颁发身份牌和证书,整个过程朱翊钧都很严肃。

学宫,大明以后的军校,虽然很弱小,或许看起来还有些滑稽,但是朱翊钧坚信,早晚有一天这世界上的人都会听说这个名字,都会知道这里毕业的将军。

毕业礼完成之后,朱翊钧回了乾清宫,事情做完了,剩下的就看发酵了。

毕业礼的消息自然风暴一般的传了出去,无数的勋贵子弟心向往之。陛下亲自参与,钦赐身份牌,这种荣誉是一般的贵族子弟不敢想的。

有些混吃等死的不在乎,可是那些不是混吃等死,心怀大志的勋贵子弟,此时却仿佛看到了一条路。

虽然朱翊钧要整训京营的消息传的很开,可是很快就被这条消息压了下去。勋贵们讨论更多的是学宫即将到来的扩招,家里面年龄合适的,全都送过去。

不说比得上两位国公府的子弟,能得到陛下的看重,这就是机会啊!

夜幕降临,英国公府。

张溶看着一身戎装的张维贤,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错,很不错,做得好,没丢了咱们英国公府的脸!”

第七十二章 张居正和于谦

张维贤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的爷爷,眉头微蹙,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又有些迟疑,半晌才开口说道:“爷爷,这一次的事情孙儿该如何?”

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张溶笑着说道:“陛下对你如何?”

“当然是极好的!”张维贤连忙说道:“无论是在学宫之中,还是在学宫之外,陛下对孙儿都很好。在学宫之中,陛下对孙儿的栽培也是很重的。”

张溶点了点头,速记笑着说道:“那这一次的毕业礼和即将到来的任命呢?”

“自然是知遇之恩!”张维贤直接答道,面色凝重的说道。

轻轻点了点头,张溶笑着说道:“陛下看重,当然是好事情,咱们是勋贵,不用太在意名声。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一次对咱们张家来说是一个机会。”

“机会?”张维贤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爷爷。

张溶笑着说道:“一个重返朝堂的机会!”说道这里,张溶突然激动了起来:“咱们张家是英国公府,当年何其威风,可惜土木堡一战,荣誉尽碎。”

“于谦立新帝,力保京城不失,到现在都为那些文官传颂。”

“可是对咱们勋贵来说呢?是耻辱,丢人都丢到祖宗面前去了!”张溶神情有些黯然的说道:“为什么后来二房和三房一脉要参与夺门之变?”

张维贤对自己家里面的事情当然很清楚,在夺门之变之中,三个人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这三个人分别是石亨、徐有贞、太监曹吉祥,这三人组织了夺门之变。

可是张维贤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张家参与的非常深,只不过张家的立场不允许他们走上前台。英国公府也不能做这个出头鸟,于是石亨就成了军方的代表。

事实上无论是掌握军权,还是说服太后,张家都是出了大力气的。

虽然当时勋贵死伤惨重,可是大明的军权还是一大半在他们的手里,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石亨连宫门就进不去。看看后来石亨的下场就知道了,张家当时的选择有多正确。

凡是牵扯到立储,勋贵都躲得远远的,更何况这种夺门的事情,这是勋贵的生存之道,但是暗中他们可没少出力。

“你的天祖死的惨啊!”张溶动容道:“六十有五,战死沙场,一生征战不休,鲜有败绩,可是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我们不应该恨英宗吗?”

“可是为什么我们张家要帮着他夺门,帮着他夺回皇位?”

“还不是勋贵被压得抬不起头了,能够换皇帝的宰相,他会把咱们勋贵放在眼里?当时的陛下会支持咱们?他的皇位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文官才是他的依仗。”

“咱们这些勋贵,大败亏输,血流成河,已经是没了牙的老虎了。”

“可是就是咱们这些没了牙的老虎,一口咬过去,直接咬掉了他们肉。”张溶说道这里,神情有些狰狞的道:“你知道吗?那个时候陛下立的太子已经死了,陛下病重,皇位本就应该还回来。”

“事实上无论有没有南宫复辟,皇位都是要还回来的,当时于谦他们已经上书要册立废帝为太子了。”

说道这里,张溶笑了:“可是他们终究慢了一步,我们夺门成功了,这样一样,我们就夺回了权势,于谦他们全都死了,被杀了,是不是觉得我们很阴险?”

张溶说道这里又笑了:“我们不过是刀,陛下的刀。”

“陛下不会留下于谦的,无论是夺门,还是还回来的皇位,陛下都不会留下于谦的。一个换过皇帝的大臣,一个当年不顾自己死活废了自己的大臣,哪个皇上会留着他?”

“于谦是有功的,力保京城不失,可是很多事情不是看有功没功的。”

“只不过比起文官,咱们勋贵不出人才啊!”张溶慨叹着说道:“人家文官是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优中选优,咱们这些勋贵呢?”

“整日里面章台走马,吃喝玩乐,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

“所以咱们现在有这样的,京营都交出去了,看看现在的张居正,何其威风,如果在这样下去,咱们勋贵就完了。”张溶转头看向张维贤:“所以爷爷说,这一次是咱们的机会啊!”

张维贤默然,他当然知道于谦的事情,可是还是第一次听到爷爷这样说。

一时间张维贤觉得有些怪异,虽然爷爷说自己这边是皇上的刀,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一种奸臣的感觉。不过张维贤不敢问,他怕被骂,毕竟这不是自己该有的立场。

见孙子的脸色有异,张溶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世界上的对错,谁又能说的清楚啊!”

“于谦为国为民,志气千古,你以为他不知道夺门之变的事情?还是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他知道,于谦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到了那个地步,除非他起兵造反,或者做曹孟德,不然他终究要死的。”

张维贤默然,他也知道于谦的选择或许有很多不妥当的地方,可是他还是为于谦的死感到可惜。

“行了,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伤春悲秋的,收起你那些小女儿的姿态!”张溶见张维贤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我告诉你,不要胡思乱想,陛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陛下肯定不会只拿回京营就完了,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动作。”

“在京营好好干,打好自己的根基,反正你是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万事无忧。”张溶说道这里,有些沉默的说道:“哪怕最终事不可为,英国公府保住你的命也没问题。”

张维贤一头黑线,什么叫保住自己的命没问题啊!

瞪了一眼张维贤,张溶直接说道:“听到没有,好好干,别管其他的勋戚怎么想,打好自己的根基,带好自己的兵,你看着,早晚有用得上那一天。”

“爷爷,你不是说张居正会成为第二个于谦吧?”听到这里,张维贤猝然而惊,难道这才是爷爷和自己说于谦的原因?

第七十三章 军事情报机构

看了一眼张维贤,张溶笑着点了点头:“你看起来倒是不笨!”

张维贤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爷爷,迟疑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怎么会这样?陛下不会这样做的,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说着张维贤抬起头看着张溶。

“说不准啊!”张溶摇了摇头:“我也希望他有一个好结果,不过这些和你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好好的干,皇上让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知道吗?”

“孙儿明白了!”张维贤点了点头,有些默然。

紫禁城,朱翊钧正在陪着王皇后一起吃饭,乾清宫这边的厨子还是不错的。

虽然朱翊钧奉行节俭,可是陛下的小厨房厨子的手艺自然没的说,家常菜味道也很好,怕皇上吃腻了,基本上是变这花样的在做菜。因为这顿饭是和皇后一起吃,所以有十六个菜。

正常情况下,朱翊钧都是吃八个菜,营养搭配的很好。

吃完了饭,朱翊钧让人把王皇后给送回去了,不能总把他留在身边,也是要陪一陪别的女人的。在说了,他有事情要做,留下王皇后在这里不方便。

“张诚,学宫那边你有没有合适的人继任?”

朱翊钧接过张鲸递过来的茶杯,然后抬头看着张诚,开口说道。

事实上张诚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现在听到朱翊钧这么问,连忙说道:“臣有人选,这个人就是御马监罗旋,此时熟知军事,乃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朱翊钧点了点头:“那就让他负责吧!”

对于这个人选,朱翊钧并不是太看重,因为很快学宫就要搬出去了。

原来的学宫在西苑,虽然那里很大,可是毕竟是皇宫,以前还好说,皇上没有后妃,加上学宫的人也少,可是以后不行了,规模大了,人多了,肯定要搬出去。

筹建新学宫的事情,朱翊钧准备让工部去做,当然了,这个学宫肯定谈不上大兴土木,但是场地肯定不会小,最好有山有湖,具体的位置还要选择一下。

学宫建成之后,肯定也不能继续由太监负责了,需要一个新的负责人,这个人朱翊钧暂时还没想好。

最合适的人当然是戚继光,可是朱翊钧暂时没办法动戚继光,辽东那边不太平啊!

关键是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人,自己现在把戚继光弄到京城来,会有麻烦。恩出于上,现在还不到重用戚继光的时候。实在不行,只能让俞大猷去负责。

“张诚,朕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说完这句话,朱翊钧就把目光看向了张诚。

“这件事情要悄悄的做,人手东厂会出一部分,内厂也会出一部分,你们的职责我都写在上面了。”说着朱翊钧将一本册子递给张诚。

“朕知道你不想呆在学宫,这一次朕给你这个机会。”

“不过干不干的好,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如果办砸了,别指望朕包庇你。”说完朱翊钧看向了张鲸:“东厂这边拿点好人,别弄些滥竽充数的糊弄人。”

张鲸连忙说道:“是,皇爷,奴婢明白!”

朱翊钧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了张诚:“对外不要说其他的,低调务实,暂时就说你们是御马监的人。行了,去吧!尽快把人拉起来。”

“是,皇爷!”张诚恭敬的说完这句,转身退了出去。

军纪纠察,军队反谍报,这些都需要做,尤其是边境之地。

朱翊钧不相信边境的走私没有边军的配合能进行的下去,现在的自己别说做什么,连最基本的情报都拿不到。一支属于自己的军事谍报机构一定要有,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过一定要做,这也是为了以后更为激烈的军改做保障。

张诚走了,朱翊钧坐在龙椅子上,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京城里面最近如何?”

张鲸自然知道朱翊钧在问什么,连忙说道:“坊间物议倒是平和,勋贵们主要在议论学宫的事情。倒是文官那边,有人非议学宫的事情。”

冷哼了一声,朱翊钧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非议什么。

“朝廷的武学荒废已久了,现在有谁还记得武学?距离关门也不远了吧!”朱翊钧冷声的说道。

关键是现在的武学和朱翊钧想要的武学完全不一样,如果武学还能要,朱翊钧也会选择整改,可是现在的武学不能要了。

大明是洪武年间设置的武学,开始仅在儒学内设置武学科目,教导武官弟子。

英宗正统年间,设立两京武学,成为中央设立的规模宏大的习武学校。学生由提学官选送,以都、卫、司所应袭子弟年满十岁以上者为合格。

都指挥等官年长失学者,亦令五日听讲一次。学校设教授、训导各1人,担任管教事宜。

设想是好的,可是看到学什么的时候,朱翊钧就一阵气结,学科分两类:一类是《小学》、《论语》、《孟子》、《大学》,另一类是五经、七书、百将军传,学生于各类书中任习一书,必须通晓大义。

这武学说好听了是武人学道理的地方,说难听一点就是文人驯服武人的地方。

学四书五经,学怎么做一个文人,指望他们教导兵法作战?

如果不是怕刺激到那些文官,朱翊钧都想把这个武学给他废了。不过改革最好是以下推上,而不是以上推下,这一点朱翊钧很清楚,直接强制废除新建,这是不合适的。

以学宫培养,当大家发现从学宫出去的将士会得到重用,会得到更快的提拔,到时候扩大学宫招生的呼声肯定会响起来。

学宫也就可以从勋贵子弟培养学校,正式成为大明的军校。

“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啊!”朱翊钧感叹着说了一句,然后开口说道:“你明天让徐德进宫,朕有事情和他说。东厂让人给朕盯好了,别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皇爷,老奴明白!”张鲸连忙点头。

张鲸自然看出这是皇爷在布局,要是自己坏了事,下场肯定很惨。现在的生活很好,张鲸可不想去洗马桶。

第七十四章 隋唐演义

“宣宜妃来侍寝吧!”

朱翊钧吩咐了这一句,然后就准备去睡觉了,累啊!

第二天早上,朱翊钧的起床事由宜妃伺候的,比起王皇后,宜妃明显有些拘谨,这可能也是和朱翊钧不长接触的原因。朱翊钧也没刻意去做什么,毕竟时间长了就会好的。

伺候朱翊钧吃早饭的是徐德,消息昨天晚上传出去之后,今天早上一大早他就在乾清宫等候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徐德,笑着问道:“内厂进展的顺利吗?”

徐德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一切都在稳步进行,各地的组织已经搭建起来了,人手也安排下去了。培训班那边第三批人手也培训完毕了,很快也会安排下去。”

点了点头,朱翊钧直接说道:“拿出一半人手给御马监,那边要用。”

“是,奴婢回去就安排!”徐德没有丝毫的迟疑,恭敬的说道。

对于徐德的态度,朱翊钧还是很满意的,这个话题就没再说,徐德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也是朱翊钧让他去负责内厂的原因。

“说点其他的!”朱翊钧看着徐德,开口问道:“让你准备的《隋唐演义》准备的怎么样了?”

内厂依托戏院活着和发展组织的,朱翊钧这两年已经不再干涉戏院的运转了,他们那边也发展起来了。有不少文人给他们写本子,他们也给润笔费,形成了产业链。

朱翊钧很早就让人吩咐徐德找人写《隋唐演义》,先从说书开始,以后逐渐演变成戏曲。

主要内容是弘扬,这个问题就不大,朱翊钧的目的是宣传,宣传那些将领的英勇,鼓励人们从军,改变武人低下地位,扭转武人粗鄙的风评。

将三国也行,但是效果肯定没有隋唐来得好,事实上最好是演明英烈,说说太祖皇帝朱元璋,可是这个时代没戏。

要演皇家的戏,那也只能演前朝的,同时他们在扮演前朝的皇帝时,还不能和本朝的事情有任何的瓜葛,更不能和本朝的皇帝有丝毫的牵连。

因为这个时代戏子在社会中的地位比妓女还要低,戏子谈论朝政一直被视为对皇帝和朝廷的侮辱,不但会成为大忌,而且也会受到严惩。

“回皇上,已经写的差不多了!”徐德连忙说道,这件事情他可是一直尽心尽力的办。

“很好,送进宫来给朕看一看!”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肯定是要看的,不合适的地方自己还要修改,朱翊钧又不是真的想给他们写书,这是宣传需要,搭配上现在的勋贵改革,主要影响对象也是年轻人。

要把“马上觅封侯”的想法从新树立起来,而不是“万般皆下品”为由读书高这样的言论遍地。

“是,回去奴婢就拿来!”徐德连忙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情给朕办了,让人去散布消息,就说张居正要回朝了。”说到这里,朱翊钧又嘱咐道:“要做的隐秘,别让人抓住了首尾。”

“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做的好好地!”徐德献媚的笑道。

这件事情才是朱翊钧找徐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大家都关注自己,关注自己的学宫,这可不是好事情。尤其是文官那边,不能闹腾啊!

转移注意力的最好方法是什么?那就是找一件更大的事情。

文官或许会关系京营武将的事情,可是他们更关心自己的事情,当下最引人注意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张居正还朝的事情,这件事情一出,朱翊钧保证那些文官没心情盯着自己了。

无论是京营那边,还是学宫那边,这些人都会忽视掉。

在他们的眼里面,这些都是小事情,张居正还朝才是大事情。

安排完了这件事情,朱翊钧就让陈矩回去安排了,快到晌午的时候,徐德就让人送来了这本《隋唐演义》。大部分都是根据市面上流传的段子来的,朱翊钧看着觉得还挺有意思。

不过很多地方少了赞,这个朱翊钧就不能忍了,没了赞,很不利于宣传啊!

这玩意朱翊钧可不会写,前世也只是听过,朱翊钧在旁边记下来,准备让徐德找人写。有一段朱翊钧是记得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赞,但是还是写在了旁边。

黄骠马踏黄河两岸,熟铜锏打九州三十六府,交友赛孟尝,孝母似专诸,威震山东半边天,神拳太保,双枪大将。

没了这一段,秦琼还是秦琼吗?

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大体上就是按照朱翊钧给的大纲写了,从隋文帝得天下开始,到后面的秦琼卖马,一步步的展开,有的地方和朱翊钧知道的不一样,但是也很带劲。

“陛下,该用膳了!”

在朱翊钧看得入神的时候,张鲸小心翼翼的来到了朱翊钧的身边,开口说道。

抬头一眼,这都要晌午了,朱翊钧把手中的书放下,笑着说道:“还真有点饿了,那就传御膳吧!”说着朱翊钧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吃饭的时候朱翊钧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转头对张鲸说道:“刘显的奏折还没递上来吗?”

“回皇爷,还没有!”张鲸连忙摇头,真要是刘显的奏折递上来了,他第一时间就会呈上来,他可知道皇爷对这份奏折的看中,一点都不敢耽搁。

朱翊钧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也没让人去催刘显。

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流传起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张居正要回京了。没人知道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也没人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可是这个消息就是传出来了,而且还传的言之凿凿的。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的到处都是了,官场上也流传了起来,甚至几位内阁大学士都知道了。

这个消息也如朱翊钧预料的那样,瞬间就压倒了京营的事情。朱翊钧的感觉也很明显,因为宫里面收到了不少奏折,大多都是弹劾张居正的奏折。

只不过朱翊钧这几天都在看《隋唐演义》,实在是没心思看这些奏折。

第七十五章 刘显的政治智慧

日子一天天的过,弹劾张居正的奏折一出现,外面就有人坐不住了,开始上奏折保举张居正起复。一时间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朱翊钧也不在意,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看《隋唐演义》,还在很多地方加了神话的东西。

比如李元霸,这些东西放在后世显得荒谬,可是放在现在,真的一点都不荒谬。大家喜闻乐见,考状元的是文曲星下凡,那能打的,那就得是武曲星下凡。

反正要有能够对应的,必须要提高武将的地位才行。

这天朱翊钧终于把《隋唐演义》给弄完了,然后直接将东西送给了徐德,让他安排人去说。先在京城说,安排上说出人大肆的宣扬。

安排完了这些事情,朱翊钧这才想起看弹劾张居正的奏折。

翻看了几份,朱翊钧还真就在这里面发现了一份很有意思的奏折,上这份奏折的人是户部员外郎王用汲,也是因为看到这个名字的,朱翊钧才看了他的奏折。

事实上这一世朱翊钧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是前世却不是。

王用汲,这个人的名字前世朱翊钧就听说过,是因为另外一个名字,这个人就是海瑞。在什么地方看得朱翊钧也忘了,可是朱翊钧记得这个王用汲是海瑞的忘年交。

据说这个王用汲颇有海瑞的风范,是一个木头脑袋的大臣。

朱翊钧现在就对王用汲感兴趣了,事实上每个人都不一样,就像树木不一样一个道理,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人尽其用,物尽其才,朱翊钧可不认为这些人没用。

很多时候张居正是想办事,他得有人支持,所以对很多手下细节既往不咎,可是朱翊钧可不这么看,他需要海瑞这样的人。

不过现在海瑞老矣,估计不堪用了,那么培养一个王用汲也很不错,想到这里,朱翊钧就更仔细的看起了这份奏折,他到想看看王用汲这份奏折写的怎么样。

“以臣观之,天下无事不私,无人不私,独陛下一人公耳。”

“陛下又不躬自听断,而委政于众所阿奉之大臣。大臣益得成其私而无所顾忌,小臣益苦行私而无所诉告,是驱天下而使之奔走乎私门矣。”

“陛下何不日取庶政而勤习之,内外章奏躬自省览,先以意可否焉,然后宣付辅臣,俾之商榷。”

“阅习既久,智虑益弘,几微隐伏之间,自无逃于天鉴。”

“夫威福者,陛下所当自出;乾纲者,陛下所当独揽。寄之于人,不谓之旁落,则谓之倒持。政柄一移,积重难返,此又臣所日夜深虑。”

看到这一段,朱翊钧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这个王用汲是一个人才啊!

这话说的很明白,是一个明白人,说白了就是自己也不小了,你不能放大权给臣子,不然大家都张居正的门路,私相授受,哪里还有公事?

让自己多学多看,以后做事情好乾纲独断,这个观点也不错。

再看后面这句“政柄一移,积重难返,此又臣所日夜深虑。”,这个说的多好,事实历史上的张居正从还朝之后,那就真的是大权在握了。

对于万历皇帝来说,真的是积重难返了,最后不得不采取那样暴力的措施。

“查一查这个王用汲!”朱翊钧把奏折放在一边,对张鲸说道:“让东厂个人好好查,看看他是否言行不一,是否贪赃枉法,老家也派人去查。”

“查仔细点!”朱翊钧又嘱咐了一句说道。

张鲸连忙点头:“皇爷放心,奴婢马上就安排人去做!”

事实上张鲸知道朱翊钧的意思,这明显是要用这个王用汲,不然不会这么查,张鲸决定找一个稳妥一点的手下去查,好好地查,透彻的查。

“陛下,京营提督刘显来了!”一个小太监走进来,恭敬的说道。

现在司礼监的几位太监都有事情做,朱翊钧减少了他们的当值时间,让他们各自调来一个小太监过来伺候,这样的做法也算是安了他们的心。

现在来的这个就是张鲸派来的,是张鲸的干儿子,名叫张琳,应该是后改的姓氏。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个小太监大部分是伺候他的生活起居,不过听着张鲸的话,朱翊钧连忙站起身子道:“可算是来了,朕可是等了他好久了。”

刘显要是再不来,朱翊钧都要怕人去催了,时间不等人啊!

趁着炒作张居正回京这件事情,朱翊钧想着尽快把京营的事情落实下去。现在大家都盯着张居正,没人搭理刘显这边,等到局势稳定下来,那就不好说了。

时间不长,张琳带着刘显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须发皆白的刘显,朱翊钧一愣,老头子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的,脸膛和红堂堂的,看起来精神头很是不错啊!看来老头这些日子过得挺不错,这就很好啊!

“爱卿看起来面色不错啊!”见礼之后,朱翊钧笑着说道。

“托陛下的洪福,李太医的医术真的没的说,几服药下去,臣的身子骨好了不少,在调养一阵子,臣能打死牛了!”刘显说完还挥了一下胳膊,笑着说道。

朱翊钧也笑了,这个刘显还真是一个妙人,他知道自己爱听什么。

“关于京营的整训,说给朕听听!”说完朱翊钧就看着刘显,等着他说话。

“陛下,这是臣的奏折!”说着刘显就把奏折呈了上去,不过刘显也知道,皇上还是想听自己说一说大方向,便开口说道:“臣想将京营拆为两营。”

朱翊钧顿时一愣,不动声色的说道:“说说理由!”

“京营有十二团营,总计十三万六千人,以臣一人之力整训恐力有不逮,臣想将经营拆为左营和右营,以两人为提督,各自提督一营。”

“左营右营各自有六个团营,也好有一个比拼,同时也方便整训。”

说道这里,朱翊钧顿时明白了刘显这是想做什么了,这个老小子是害怕被自己猜忌,毕竟一个人统领十多万大军在京城,很容易被人黑啊!

第七十六章 马芳

“那你觉得另外一个提督谁来做比较合适?”朱翊钧看着刘显,淡淡的问道。

“臣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还要陛下乾纲独断。”刘显才不会傻到推荐这个人选,直接就推到朱翊钧这边去了。做事归做事,但是要有度,刘显心里面非常的明白。

同时刘显要给自己买个保险,一个人干不好干,有了事情容易背锅,两个人就不一样了。

虽然朱翊钧知道刘显的想法,可是他也觉得刘显这个想法还不错,当年正德皇帝的时候,不也把京营分成了东西两厅,这也算是一种牵制。

自己的左龙武卫不过两万四千人的编制,俞大猷收拾完之后,只有一万六千人了。

龙武右卫到现在还没有个说法,十万大军的都交出,的确也太合适。分成两部分的好处就多了,将来打仗也可以分别派出去,想到这里,朱翊钧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显。

“那行,你的折子先放在这里,朕在选一个提督。”朱翊钧拍了拍刘显的折子。

原本朱翊钧是想和刘显谈一谈京营整训的措施的,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朱翊钧就不能这么做了,只能等那个人到了之后再谈了,可是这个人选谁合适呢!

刘显走了,朱翊钧就开始琢磨谁能来统领另外一部分京营呢?

“张鲸,去把各省的总兵资料给朕拿一份过来。”

既然想不出来,那咱就找,说不定就能找一个狠人。这个人威望要高,最起码要战功赫赫,不然不能服众啊!

张鲸很快就把资料给找来了,朱翊钧开始翻看,像蓟辽总兵戚继光、辽东总兵李成梁这样的就放到一边,翻着翻着,朱翊钧的目光落到了个人的名字上,随后就挪不动了。

这个人的名字叫马芳,现任宣府总兵,他的资料很厚啊!

说起宣府总兵,朱翊钧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还是张鲸当成一件趣事给自己说的。

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去年,阿勒坦向朝廷索要封赏,并威胁要兵戎相见。朝廷立刻启用马芳复任宣府总兵。马芳到任后,整治兵马,在宣府郊外率领骑兵举行了数次“游猎”。

蒙古各部闻讯后大惊道:“马太师归也。”阿勒坦急忙向朝廷“奉表谢罪,痛悔前过。”

马芳有称号“马太师”,在边镇绝对是声名赫赫的人物。

朱翊钧仔细的翻找了一下他的资料,他的早期经历让朱翊钧的眼睛眯了起来。

嘉靖四年,蒙古鞑靼可汗巴图蒙克出动骑兵十万人,对宣府、大同边镇展开了大规模侵扰,明朝边军一触即溃,史载“破城十余座,掳掠人口数万”。

八岁的马芳也成受害者,其家乡村镇尽成焦土,父母在逃难中被冲散,还是孩童的马芳更惨遭蒙古骑兵掳掠。

从此,开始了一段“堪比仲卿之寒微”的生活。年幼的马芳流落蒙古草原,沦为一个替人放牧的骑奴,此后十余年,马芳过着任人驱使凌辱的奴隶生活。

但马芳纵是身为异乡贱奴,却忍辱负重,此后马芳小小年纪开始“曲木为弓”,精练骑射武艺,终练就了“箭无虚发”的本事,在崇尚勇士的蒙古军营里,他的地位也节节攀升。

至青年时,一次随阿勒坦汗狩猎,忽然突出一只斑斓猛虎现身,直扑阿勒坦。

众人登时惊慌逃避,唯独马芳面不改色,弯弓搭箭,当场击毙猛虎。阿勒坦对马芳赞赏不已,赠予他“良弓矢,善马”。此后马芳成为阿勒坦的“随侍左右”。

几年来跟随阿勒坦南征北战,不但渐渐深谙阿勒坦的作战之道,更渐对蒙古部落的活动规律和内部弱点了如指掌。马芳虽然受到阿勒坦的重用,但是他心在明朝。

嘉靖十六年,马芳乘跟随阿勒坦至临近明朝边镇的大同外围狩猎之机,趁夜盗马逃出,连夜投奔至大同军营。

从这一天开始,马芳开始了为大明征战的生涯,从队长开始,屡立战功,一路拼杀,做到了现在的宣府总兵。一辈子都在打仗,这个人绝对是一个传奇人物。

“高拱的人啊!”

朱翊钧敲打着桌面,这份资料是东厂的,所有后面有东厂的一段记载。

这段是在马芳深的高拱的器重,高拱倒台之后,马芳被令回家闲住,直到去年才被从新任用。党同伐异,派系斗争,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果然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这种事情。

“就他了!”

朱翊钧才不会让马芳这样的人才浪费,放到京城来正好。马芳今年六十岁,让李时珍调理一下,应该还能多活些年。不在边关打仗,也有利于他的身体。

“下旨让宣府总兵马芳进京!”朱翊钧看着张鲸,直接吩咐道:“继任的人选让内阁拟定。”

朱翊钧对继任的人选不感兴趣,现在山西陕西那边很安稳,鞑靼人已经对大明的边疆造不成什么威胁了。暂时闹腾不起来,比起辽东那边不知道好了多少。

“是,皇爷!”张鲸点了点头,连忙答应道。

人选定下来了,朱翊钧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马芳在宣府,相信很快就能到京城来。朱翊钧也没太着急,这么久都等了,别的也就不着急了。

“京城里面的物议怎么样?”朱翊钧让张鲸把资料拿下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口问道。

“回皇上,大家都在说张阁老回朝的事情。”张鲸躬身道:“有人欢迎,有人反对,不过物议还算平稳,暂时没有出现什么人妖言惑众。”

朱翊钧点了点头,现在上奏折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他也不在意。

事实上这件事情发酵的时间越长,对朱翊钧就越有利,只要没有有心人借机闹事就成了,算不上什么大事情。等到有重臣站出来上奏折在说,反正现在也不着急。

“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去坤宁宫坐一坐吧!”朱翊钧有点小无聊,于是站起身子说道。

张鲸看了一眼旁边堆积的奏折,这根本不是没事好吧?不过皇爷要去见皇后,他可没胆子乱说话,连忙答应道:“是,皇爷!

第七十七章 马芳进京

京城城门外。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城,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马的老者,在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军汉,一个个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挎着长刀。

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从边镇来的,京城很少见到这样的战马,也很少见到这样彪悍的军汉。

“爷爷,咱们到京城了!”

在老者的身后,一个年轻男子看着京城的城门口,开口说道。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宣府总督马芳,听了孙子的话,点了点头说道:“进城,咱们先去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点卯,然后去兵部尚书方大人的府上拜会。”

其他人自然不敢反对,跟着老者打马进了京城。

点卯那边倒是很顺利,当天晚上便带着自己的孙子和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去了兵部尚书的府上。

兵部尚书方逢时,原本宣大总督,算是马芳原本的上司。现在马芳到了京城去拜望方逢时,也是应有之意。事实上,马芳也问问这一次自己进京的原因。

圣旨上只说进京之后另有任用,马芳心里面也没底。

兵部尚书方逢时的府邸门口,门子早就接到了马芳的拜帖,一听是马芳来了,便笑着说道:“原来是马总兵,我们家老爷在书房,请到客厅稍后,我这就去请我们家的老爷。”

马芳进了方逢时家的客厅,丫鬟给了上了茶,没多久方逢时就进来了。

比起马芳,方逢时显得年轻很多,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白面无须。脸和方正,鼻直口方,也是一等一的样貌。留着一抹长须,梳理的很整齐。

见到方逢时进来,马芳连忙站起身子:“卑职参见尚书大人!”

方逢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坐下说吧!”

比起方逢时,马芳就是彻彻底底的关中汉子了,高大的身材,红脸膛,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是坐在那里也有一股煞气,只不过在方逢时的面前极尽收敛。

两个人谁都没入正题,说了一下山西陕西的事情,马芳给方逢时说了一些他走了之后的近况。

“这一次进京让卑职有些疑惑,还请大人为卑职解惑!”马芳见时机差不多了,也就没再迟疑,直接开口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自己在宣府消息闭塞,对京城不说两眼一抹黑也差不多了。

看了一眼马芳,方逢时沉吟了片刻,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事实上是陛下调你入京的。”

“如果本官所料不差,应该和京营有关系,上一次进京的是刘显,不是坏事,本官也不好和你解释,等你进宫见了皇上之后,应该就明白了。”

马芳一愣,兵部尚书都不好说吗?他心里面不禁一沉。

马芳去见方逢时这件事情,在马芳走进方逢时的家的时候,朱翊钧就已经知道了。来给朱翊钧汇报这件事情的,自然就是张鲸,朱翊钧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言。

“明日宣马芳和刘显进宫吧!”朱翊钧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马芳和刘显就一起进了宫,虽然这两个人都是这个时代的名将,彼此也听说过,可是两个人还真不熟悉,所以只是简单的到了一个招呼,然后就一起进来了。

朱翊钧见两个人一起进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这就是自己以后的班底啊!

“臣参见陛下!”两个人跪在地上磕头,行礼一丝不苟的。

这一次朱翊钧没说免礼,也没去搀扶他们,等着两个人磕完头站起来,朱翊钧才对张鲸说道:“赐坐!”说完这句话,朱翊钧看向了马芳。

刘显他早就熟悉了,马芳他还是第一次见,要好好看看。

“马爱卿,一路上可还顺利?”朱翊钧笑着看着马芳,开口说道。

“回皇上话,一切都还顺利!”马芳连忙起身答道。

朱翊钧摆了摆手:“坐下说,不用站起来,今天要说的事情很多,你这样估计比你站着还累!”说完这句话朱翊钧先笑了,然后对张鲸说道:“让人给两位爱卿送一壶茶来!”

虽然马芳表现的一副忠厚老实的土包子样,可是朱翊钧也不敢相信。

一个在边关打了几十年仗的将军,一个从小长在敌营的人,不但长在敌营,而且还能够得到对方的信任,最后还逃回来的人,你说他忠厚老实,朱翊钧是不相信的。

虽然看起来是如此,可是朱翊钧敢肯定这就是伪装了。

“刘爱卿,你把事情给马爱卿说说吧!”朱翊钧才懒得和马芳说,让刘显和他说正合适。

“臣遵旨!”刘显答应了一声,直接把提督和京营改组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芳听完就是一愣,这是让自己来京城整训京营来了。十二团营,也就是上十二卫,自己提督六个,马芳的想法很复杂,可是他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没得选。

皇上把自己从宣府调过来,也没有询问自己想法的意思。

“臣明白了!”马芳跪倒在地说道:“臣领旨谢恩!”

朱翊钧点了点头,马芳的表态他很满意,没推脱就是好同志。想了想,朱翊钧直接把话题转入了正题:“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查。”

“这件事情朕会御马监的张诚和定国公配合你们。”朱翊钧直接开口说道。

“五个,朕要五个指挥使的职位,十二团营里面,做的最差的五个指挥使免职。这五个职位里面,朕已经许出去三个了,剩下的两个,你们一个一个。”

朱翊钧扫过两个人,淡淡的说道:“朕知道你们都是孤身前来的,朕给你们调人的机会。”

“这个指挥使的职位不算,提督府同知和佥事的职位,你们自己推荐人上来,朕把人给你们调来。总之就一句话,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朕的要求就一个,把事情给朕办得漂亮了。”

“两个提督府,每人六个团营,刘爱卿的六个团营为左营,马爱卿的六个团营为右营。你们不用像任何人负责,有什么时候直接找朕就行了。”

两个人听了朱翊钧的话,连忙跪倒在地道:“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所托!”

第七十八章 张居正回京

京营的整训开始了,可是这个消息在京城里面并没有掀起太大的舆论,因为一条更加劲爆的消息传出来了,皇上下旨令张居正回京了,旨意已经到了内阁了。

支持的人欢欣鼓舞,反对的人如丧考妣,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张居正回朝已经势不可挡了。

内阁现在有四位阁臣,这里面没一个人会反对张居正还朝,旨意既然到了内阁,那么事情就成了定局。果然,很快内阁就拟定了圣旨,正式宣召张居正还朝。

朝廷新任的吏部尚书王国光也第一时间上书表了态,整件事情彻底尘埃落定。

紫禁城里面,朱翊钧听着张鲸向自己一件一件的汇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自己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也该让张居正回来做他没做完的事情了。

“行了,不用说了!”朱翊钧摆了摆手打断了张鲸的继续汇报。

事情进展的也很快,旨意到了江陵之后,张居正那边虽然上了推脱的折子,但是两个来回之后,张居正起行了,离开了江陵老家,正式向着大明的国都而来。

事实上很多人都在担心张居正回来,毕竟因为夺情的事情,当初闹得可是很厉害。

张居正不回来也就罢了,可是张居正要是回来了,那就真的麻烦大了。

朱翊钧懒得管这些人怎么想,他现在再看另外一个人的资料,这个人就是王用汲。上一次朱翊钧让张鲸去查一查他,现在调查的结果已经摆在朱翊钧的桌子上了。

“说说看吧!”朱翊钧没去翻动奏折,而是直接对张鲸问道。

“是,皇爷!”张鲸躬身道:“王用汲,字明受,晋江人。臣让人去了晋江调查,王家虽然算不上豪富,但是家境也算殷实,平日里多与邻为善,乐善好施。”

朱翊钧点了点头,事实上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家境都不会太差,太差你也读不起书。

除非像海瑞一样,家里面寡母供着他读书,他真是来自社会的最底层。或许也是这种经历,让海瑞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对世家大族也毫无好感。

穷苦人出身,读书有成要对得起自己读的书,所以才有了海刚峰这个称号。

事实上很多人非议海瑞,但是朱翊钧却不这么看,这个时代的士绅,好的真不多,哪怕是家里是官宦世家,欺压百姓也是常事,这是整个社会的风气。

很多时候他们做事是不会留下首尾的,你明知道他们缺德干了坏事,你就是拿他们没办法。

海瑞直接就“宁屈富人,不屈穷人”或者有些偏激,但是很大程度上回护了那些被欺压的良善百姓。至于一些人诬告,朱翊钧可不认为这个时代人有这个胆子。

以贫告富,在任何时代都不是好办的,更何况还是在大明朝,有一百种方法逼死你全家。

如果不是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或者冤屈的人,他们有这个胆子?即便有人诬告,估计也不会很多。朱翊钧也不相信海瑞会糊涂到冤枉人的程度,海瑞怎么说也是从底层成长起来的。

嫉恶如仇,性如烈火,但是这样的人不是笨蛋,从小长在底层,他对那些豪强如何欺压百姓,可谓知之甚深啊!

“王用汲读书之时也没什么劣迹,但是性格坚毅,敢说感言。老奴查到了一件事情,东南闹倭寇的时候,王用汲的老家也被倭寇袭扰,朝廷掉了不少军队过去剿灭倭寇。”

“当时这些外地军队横行霸道,惊扰慎重,朝廷的御使去的时候,当时还是诸生的王用汲见了御使,像御使说了这件事情。当时的知府问王用汲,这件事情与你何干?”

听到这里,朱翊钧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王用汲说‘范希文秀才时,以天下为己任,矧乡井之祸乃不关诸生耶?’,老奴还向不少人打听了,王用汲读书时便以范仲淹为榜样,对他忧国忧民的情怀非常的推崇。”

客兵扰乱地方的事情,朱翊钧知道一些,很大原因是因为客兵没钱。

远离家乡来打仗,说白了是玩命的买卖,可是朝廷却缺饷,抚恤金也没有,这些人饭都吃不上,怎么可能会不闹,后来发展到在大街上吃霸王餐,惊扰慎重。

朝廷那个时候没钱,有钱也被严嵩拿家去了,要不就被嘉靖皇帝炼丹了。

嘉靖皇帝或许权谋不差,可是他炼丹烧宫殿,那真是花了不少银子。重修宫殿的银子拿去练兵剿灭倭寇,倭寇早就平定了。在加上严嵩一党,那个时候真是黑暗的时代啊!

“没查到什么劣迹吗?”朱翊钧回过神,见张鲸不说话了,便继续问道。

“回皇上,没有查到劣迹,隆庆二年,王用汲中了进士,授淮安推官。稍迁常德同知,入为户部员外郎。吏部的考评都是上上,也没有查到贪污受贿之事。”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个在这个时代可真是不容易。

一来家里有钱,能供得起他的开销,二来他的为人也很端正,不然怎么可能不贪。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看看南京那边有没有缺,安排去南京吧!”

张鲸差点以为听错了,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查的,直接送到南京去了?可是他不敢问,连忙说道:“是,老奴马上去安排,皇爷,这官位是升还是?”

“升!”朱翊钧想都没想就说道:“现在他是户部员外郎,升一个郎中吧!”

户部十三司,自明孝宗弘治以来,以公署不大,只留郎中一人治事。员外郎、主事只能在授官之日出席而已,实际都只挂名。说白了,王用汲现在就是混日子。

“王用汲的升迁有没有问题?”说完这句话,朱翊钧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按照王用汲的做官经历,从推官到同知,这是正常升迁,按照官场的官吏,他应该升任下府的知府,怎么也不应该跑到户部任一个挂名的员外郎啊!

“皇爷,这个东厂没查到,要不老奴去查一查?”张鲸连忙开口说道。

“不用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给王用汲在南京弄一个朗中,过两年在南京升一个侍郎。”朱翊钧也就是随口一问,几年前的事情了,他也懒得去查。

第七十九章 大惊喜

王用汲在接到圣旨的时候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这就升官了?虽然说是去南京,可终究是升了一步。在说南京离家挺近,去南京做两年官也挺好。

虽然上一次弹劾张居正没什么结果,可是王用汲觉得自己尽心尽力了,事情不随人愿,也没办法。于是带着自己的随从,坐着船下了南京,上任去了。

在王用汲离京之后,张居正的队伍也回到了京城。

张居正达到京城的时候,不少官员都去迎接了,朱翊钧还派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张鲸去接。

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张居正不禁有些唏嘘,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张居正开口说道:“为父又回来了,虽然时间不长,可是还真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啊!”

张敬修点了点头说道:“孩儿倒是敬佩父亲料事如神,陛下果然召父亲回朝了。”

这话是张敬修真心实意说的,上一次父亲说陛下肯定会召他还朝,现在真的就这么做了。在张敬修的心里面,除了对老爹的佩服,也对皇上佩服不已。

“明天为父要进宫面圣,一切还要等见过皇上在说吧!”张居正摆了摆手说道。

第二天上午,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今天准备在这里召见张居正,这里曾经是张居正给朱翊钧上课的地方,在这里召见张居正,自然是有特殊意义的。坐在龙椅上,朱翊钧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张先生还在慈宁宫吗?”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开口问道。

“回陛下,张阁老还在慈宁宫!”张鲸连忙躬身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说话,张居正进宫之后先被李太后召见过去了,朱翊钧也明白,这是老师和家长之间的沟通,不用想也知道两个人会谈些什么。

话题肯定不会离开自己,李太后估计又会让张居正严格要求自己。

“陛下,张阁老来了!”张鲸走到朱翊钧的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事实上今天整个皇宫的气氛都不太对,张阁老进宫,大家都下意识的小心翼翼的。尤其是贴身伺候朱翊钧的太监宫女,简直能用战战兢兢来形容了。

“臣张居正,参见皇上!”张居正走进来之后,对着朱翊钧行礼道。

朱翊钧快步走过去将张居正搀扶起来,笑着说道:“先生一路辛苦,这些日子朕对先生可是思念的紧,快让朕好好看看先生!”说着朱翊钧就拉着张居正看了起来。

比起离京之时,张居正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整个人的精神气也足了。

张居正的长相自然是没的说了,在这个时代,看脸看的更严重,长得丑当官都好当,观之乃奸猾之辈,基本上这位官路就完蛋了,究其原因,不就是长得猥琐吗?

“先生音容依旧,朕心中甚慰啊!”说着朱翊钧就对张鲸说道:“给先生帮一把椅子来,朕要和先生好好聊一聊。”

两个人各自坐下之后,开始畅聊了起来,前面基本上也就是说说家常,张居正关心一下朱翊钧的娶妻事宜,朱翊钧关系一下张居正死去的老爹。

生疏感渐渐的消减,两个人的谈话也就渐渐的深入了起来。

“先生不在这些日子,朕调阅了京营事宜,朕发现了一件事情。”朱翊钧沉着脸说道:“关于武将的任免提拔上,现在朝廷的制度,有着很大的疏失啊!”

张居正一愣,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面却也坦然了不少。

在回京之前,张居正其实已经想到了,自己这个皇帝学生肯定已经准备了一个大事情给自己。现在看来真是这样,张居正也不说话,等着自己的学生说。

“将官的升迁任免之权在吏部,朕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妥。”朱翊钧淡淡的开口说道。

这句话一出来,张居正身子都是一震,官员的升迁任免不放在吏部,那放在哪里?果然是一个大惊喜,只不过这个惊喜似乎有些太大了吧?

前面整训京营的事情,朱翊钧只用了张居正回京的消息去压,目的就是为了让张居正去背现在这个锅。

武将被文官压一头,在朱翊钧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官帽子掌握在文官的手里面。吏部掌管天下官员的官帽子,武将伸不进去手,怎么可能不被压一头。

一应武将的升迁任免,全都在吏部掌握之中,加上地方上以文御武,武将能抬得起头都怪了。

你升官都要人家说的算,你不巴结人家怎么行?

朱翊钧要的就是拿回这个权力,一应武将的任命不在走吏部,直接走五军都督府,这是在赋予五军都督府人事权。人事权的重要就不用说了,不然为什么书记管人事?

五军都督府拿到这个权力,并且五军都督府是向自己负责的,那就等于自己拿到了这个权力。

有了任命武将的权力,五军都督府的地位自然能够得到极大的提升,掌握五军都督府的勋贵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这样就能斩断文官集团伸到军方的一支手。

“吏部都是些文官,他们也不在军中,很多时候难免有疏漏。”朱翊钧也不看张居正,继续说道。

地方武将想要升迁怎么办?那就要人保举你,谁来保举你,当然是地方的文官,这就又回到那个死循环了。你的升迁罢免捏在人家的手里面,你能嘚瑟的起来?

想要一支如臂使指的军队,这个权力就必须拿回来,这样才不会让将军低人一等。

同品级的武将见到文官要磕头,这是什么?这是被打断了脊梁骨,一支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军队,你指望他们打仗?想都不要想,所以这件事情朱翊钧谋划好久了。

“朕想在五军都督府下面成立一个考功司和一个武选司,考功司负责考教武将功绩,武选司则负责将官的升迁。”说完这句话,朱翊钧转头看向了张居正:“不知先生以为如何啊?”

张居正默然,武选司?考功司?

这两个衙门他可都不陌生,武选司是兵部的,考功司则是吏部的,皇上这一刀砍的可是狠啊!

第八十章 夺权

大明有几个品级不高,但是好处却非常多的衙门。

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翰林院的翰林,虽然翰林也被嘲讽为清水翰林,可是翰林是大明高级官员的后备培养衙门,这个就很关键了。对于翰林,大家看的不是现在,而是你的将来。

次一级是都察院的御使,清流,地位高,巡察地方的时候,权力也大。

只不过这两个衙门都是清水衙门,但是也有官阶不高,但是确实肥的流油的衙门。

这样的衙门一共有四个,它们分别是吏部文选司、吏部考功司、兵部武选司、兵部武库司。

文选司,不用说了,选官的地方,高级的不好说,但是中低级官员,全都是他们来做的。考功司是给官员评级的地方,给你评一个下等,那你就惨了。

这两个衙门不大,官职不高,但是地位却非常的高。

兵部的武选司,与吏部的文选司职责差不多,只不过是选武将的地方。

武库司,专司军械的更换,制造,贮藏,以及研发,这样的衙门,自然肥的流油。大明的火铳十成坏七成,这里面就有他们的责任,贪污腐败极其严重。

张居正在朝二十多年了,怎么可能不明白考功司和武选司的重要性。

皇上的考功司砍向了吏部,武选司则砍向了兵部。

考功司,如果军方打仗的功劳考察不在掌握在吏部,而是掌握在军方自己的手里面,那绝对能让武将不在那么畏惧文官,将军也不会被一个御使就吓得瑟瑟发抖。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我不归你管,你能拿我怎么样?

武选司就更不用说了,那是选拔将官的地方,直接决定一个武将的升迁。

当考功司和武选司被五军都督府拿回去,那这个权力就大了。或许不能彻底改变文官压倒武将的趋势,也不能一扫以文御武的情况,但是绝对能够让无数武将欢欣鼓舞。

张居正坐在椅子上长久无言,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皇帝会给自己出难题,可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难题。

这件事情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两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衙门,可是牵扯到太多人了,很多都是自己的人。张居正也能猜到皇上的想法,这是要把将官的任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虽然说是划归到五军都督府,可是五军都督府都是什么人?

全都是当朝勋贵,这些人被文人打压了这么多年,他们肯定不会和文官尿到一个壶里面。他们必然支持皇上,基本上皇上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这是往自己手里面拿权力,甚至捞好处的事情,他们会反对?

不可能啊!

朱翊钧也不着急,静静的看着张居正在那里沉思,从始至终,朱翊钧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等着张居正的决断。

事实上朱翊钧想的很清楚,这件事情如果自己亲政了之后干,那阻力也会非常的大,还不一定闹出什么乱子来。这也是自己需要张居正的原因,也只有现在权倾朝野的张居正能够压得下去。

皇上直接压下去,很可能会出现更大的反弹,这是皇帝任用太监的原因,矛盾转移啊!

半晌,张居正终于开口说道:“那五军都督府以后是不是受内阁的节制?”

受内阁的节制?

那怎么可能,那不是换汤不换药。

朱翊钧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五军都督府一直都是受皇帝节制,什么时候受内阁节制了?”

张居正的问题很不妥,可是他说的却是事情,现在的内阁早就不是当年的内阁,五军都督府也早就不是当年的五军都督府。军都督府虽然表明面上不受内阁的节制,但是事实上就是受内阁的节制。

张居正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在问朱翊钧,以后五军都督府的折子,是不是还要过内阁。

朱翊钧的回答也很简单,但是意思的表达也很明白,那就是:不!

“陛下,这不是一件小事情,臣需要与几位阁臣商量商量!”张居正半晌才开口说道。

“好,那朕就等着先生的好消息!”朱翊钧脸上带着笑容的说道。

目送着张居正离开,朱翊钧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更胜了。自己这几年的布局终究没有白费,终于让张居正意识到自己是皇帝,是大明的天子。

从争夺禁军的试探开始,到学生弹劾张居正的回护,再到夺情事件的亮肌肉,最后到张居正居家的时候的表态,自己终于和张居正达成了默契。

想想这几年,朱翊钧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几年的布局,几年的隐忍,几年的安排,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从杀死冯保开始,自己收服张鲸,收服张诚,推张宏上位。抬举冯保的干儿子徐德,安排亲信太监陈矩,到最后的宫人清洗,自己彻底完成了对紫禁城的掌握。

伸手到禁军,掌握了宫禁,将京营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或许它现在什么都不算,可是等到学宫走出大批的学员之后,京营早晚会变成强军。

现在把手伸到兵部和吏部,拿回一些权力给五军都督府,这件事情要是做成了,自己肯定在军方树立了一个良好的形象,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大明的边军虽然强,可是他们也明白考功司和武选司掌握在五军都督府的好处。

五军都督府虽然看起来名存实亡了,可是大明的这些勋贵在军方京营这么多年,或许不能打了,腐败了,但是党羽绝对是一大堆,这边压下文官,那这件事情就是水到渠成。

这也是为什么朱翊钧要把武选司和选功司放在五军都督府,而不是独立出来,他要借着勋贵的手,压下军方的声音,尤其是那些被文官鼓动起来的声音。

等到把选功司和武选司握在手里面,那就为自己彻底掌握军权打开了一扇大门。

“皇爷,该用膳了!”张鲸见朱翊钧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刚刚皇后娘娘让人来传话了,皇后娘娘亲自炖了汤,想请皇爷过去用膳。”

朱翊钧一愣,随即大笑着说道:“好,那就去喝汤!”

第八十一章 内阁会议

朱翊钧去坤宁宫喝汤了,可是张居正却带着有些沉重的心情回到内阁了。

此时此刻的张居正,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面却很复杂,以他的政治智慧,当然知道自己的皇帝学生这样做的用意,可是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张阁老!”

见到张居正进来,看到张居正的申时行笑着和张居正打招呼。

“叫上几位阁臣,咱们商量一件事情!”张居正对着申时行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

申时行一愣,张居正这是刚回来,难道是要立威吗?

不过申时行也能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时间不长,内阁的五位阁臣就坐到了一起,茶水也端了上来,五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张居正刚回来就召集大家议事,无论说什么,绝对不会是小事情。

“我刚刚去见了陛下,陛下和我说了一件事情。”

张居正也不绕弯子,直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几位阁臣都没有说话,全都在慢慢的消化着张居正的话。果然是大事情,一时间几个人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可是大事情啊!”吕调阳叹了一口气说道。

“陛下这是要把兵权给五军都督府啊!”张四维也接口道。

几个人都没有说什么祖制之类的事情,事实上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当然知道那个是怎么回事。在这个场合上提祖制,只能是贻笑大方。

“我想问问你们的意思!”张居正目光扫过几个人,开口说道。

“选功司和武选司,这两个衙门都很关键,牵扯的官员也很多,选功司还好说,只是去了武将这一块,可是武选司彻底从兵部拿走,这是在削兵部的权力啊!”

张四维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

“陛下这是不希望文臣掌武事啊!”吕调阳这句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瞬间又严肃了不少。

“事实上陛下早就有这个苗头了!”申时行也开口说道:“从禁军到京营,陛下一直都在手军权,现在有这样的做法,倒也不是很出人预料。”

张居正咳嗽了一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想说的是内阁的态度!”

几个人默然,他们不敢开这个口啊!

同意了,肯定会面对一大批人口诛笔伐,不同意,那就等同于得罪的新皇帝。虽然他们是内阁大臣,可是得罪了皇帝,事情也会变得不好办。

内阁五位阁臣里面,申时行和马自强资历浅,背不起这样的锅。

张四维明哲保身,他自然不会再这件事情上和皇帝对着干。吕调阳更不用说了,这个老头现在基本上就是内阁的吉祥物,临老了得罪皇帝,犯不上啊!

“我等唯张阁老马首是瞻!”张四维想了想,先开口说道。

其他的三个人也跟着附和。

事实上对于这种结果,张居正早就猜到了,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皇上等到自己回来才说这件事情,为的不就是这个。如果自己不在,没人做这件事情。

皇上想让自己去压反对的声音,张居正也知道自己能压得下去,也只有自己能压得下去。

“那就按照陛下说的办吧!”张居正想了想说道。

事实上张居正对这件事情并无太多的感觉,他的下一步是清账土地,不是改革军政。虽然这样的做法会一定上削弱自己的权势,可是自己的权势本来就不在军方。

“找两位尚书商量一下吧!”张居正开口说道:“把都察院都御史也叫上,别弄出乱子来。”

这件事情在内阁就定了下来。

下午内阁就找了兵部尚书方逢时和吏部尚书王国光过来,都察院都御史也来了,加上五位内阁的大臣,几个人又开始商量起了这件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两位尚书顿时就不淡定了。

皇上这是要削权啊!

没人说什么武将掌权害处多多,也没人说唐朝范镇之乱,跟没人拿陈桥兵变说事,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的重点在哪里。

沉吟了半晌,王国光先开口说道:“陛下铁了心要这么做?”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不是一直在做?从禁军到京营,现在到五军都督府。”

“这件事情我们要是同意了,肯定是物议沸腾,张阁老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王国光看着张居正,摇头苦笑:“陛下这是希望我们安抚下面的人啊!”

为了这件事情,闹腾的人肯定不少,这才是难办的事情。

如果闹出了什么文华门前觐见的事情,皇上肯定会不高兴的。

“我现在也不好做!”张居正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的说道:“既然咱们议定了,那就回复陛下吧!”定下了这件事情,张居正转头看向了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文晦,都察院那边你盯着一点。”

“好!”陈炌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的。

在朱翊钧得到张居正的回复之后,这个消息也在京城的官场瞬间传开了,这也算是大明自朱翊钧登基一来,又一个重大的政治事件了。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朱翊钧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静静的坐着,他知道这也就是张居正,换另外一个人这件事情都要吵翻天,这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他想看到他,他希望这件事情能安稳的落地。

“盯着一点京城,如果有人串联闹事,东厂不必顾忌,直接抓人!”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淡淡的吩咐道。

事实上朱翊钧还是担心,哪怕有张居正压着,肯定也会有人心有不甘。这两个衙门可是名副其实的肥差,不会有人甘心想要交出来的。

在加上那些认为武将粗鄙,不足以当众人,甚至要防止武将拥兵自重的人,肯定会跳出来的。

“是,皇爷!”张鲸心里面一喜,连忙答应道。

“记住一点,仔细的查,要有切实的证据,不能诬告。”朱翊钧最后还是嘱咐了一句:“盯着武选司和选功司的人,吏部和兵部的人也盯紧了。”

“老奴明白!”张鲸连忙点头,他也听出了朱翊钧话语中的严肃之意。

第八十二章 成了

朝廷要将武选司划归五军都督府,同时要把武将的选功司也划分到五军都督府。

这件事情传出去的瞬间就引爆了京城的官场,一时间舆论哗然,无数人开始上书弹劾,只不过内阁和六部在这次的事情中保持了支持和沉默的态度。

这让不少人开始把目标对准内阁,对准六部,又是一大堆弹劾的内阁和六部的奏折递了上去。

对于这些奏折,朱翊钧根本就没看,不看也知道这里面都写的什么,只要不闹出大乱子就可以了。有了内阁和六部尚书的支持,这件事情不会难办。

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原本应该是最难搞定的两个人,现在有了张居正,也没问题了。

“陛下,英国公和定国公来了!”张鲸来到朱翊钧的身边,躬身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时间不长,英国公张溶和徐国公徐文壁就在张鲸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两个人一起给朱翊钧行了,然后各自被赐了座,这才开始说起了正题。

“关于选功司和武选司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朱翊钧看着两个人,开口问道。

“臣知道了!”两个人连忙开口达到,态度很是严肃。

两个人也都能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皇上让两个人进宫,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两个人也知道,这件事情他们脱不了关系,无论是在勋贵,还是在五军都督府里面,他们两个都是最顶级的存在了。

“知道就好!”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这两个衙门,你们能立起来吧?”

朱翊钧既然在五军都督府这边成立选功司和武选司,自然不会让原班人马过来。大明的勋贵少的传了五六代,多的传了八九代了,他们早就不是那些粗鄙的武人之流了。

读书养士,培养自己的子弟,他们玩的很溜。

虽然大部分是不屑子孙,可是也有一部分是精英的,不会全都是草包,建立一个选功司和一个武选司,人手肯定不会是问题,这件事情很关键。

“那徐国公,选功司由你提督,英国公,武选司就由你负责。”

朱翊钧直接开口说道:“你们要尽快准备人手,圣旨过几天就会下,到时候你们就去吏部和兵部进行交接。以后武选司和选功司这边,你们两个要负责起来。”

“朕把这两个衙门从文官的手里拿给你们,你们应该明白朕的用意。”

说道这里,朱翊钧叹了一口气道:“功劳被贪墨,有能之人不能上,这样的事情以前很多,朕希望到了你们的手里能有所改变。你们都是大明的国公,家族依靠什么你们比朕清楚。”

“别让朕失望,别让那些文官看了笑话。”

“臣明白!”两个人连忙跪倒在地,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直接开口说道:“这就好!”

三天之后,圣旨下。

五军都督府设立武选司和选功司,今后凡是各地军功核准,武将选用,全部报五军都督府,由五军都督府报于陛下。

这道圣旨虽然引起了很大的舆论风暴,可是却没能在官场上掀起来什么风浪。

有张居正压着,这件事情算是达到了朱翊钧的预期,只不过对于张居正的指责更多了,无数的奏折弹劾张居正。只不过这些奏折全都如泥牛入海。

在大家以为事情会越演越烈的时候,东厂出动了。

吏部选功司被抓了七个人,兵部武选司被抓了九个人。

罪名很简单,收受贿赂为他人谋取官职,证据确凿,一条条的全都被东厂写了出来,同时在之后十六个人的家里面,抄家抄出了白银九十三万两。

田地古玩字画无算,瞬间震撼了无数人,以前就知道你们肥,可是没想到这么肥啊!

因为这是十六个人被抓,牵扯出的买官卖官人数多达一百六十二人,大多是知府知县同知推官之流。整个朝廷都为之震动,张居正借此罢免了一大批人。

无数官吏为之禁声,关于考功司和武选司的事情,彻底被压了下去。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站在大殿的门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落地的雨水,脸上带着一丝淡笑,回头看了一眼张鲸:“这些日子辛苦了,这才的事情办得不错。”

“这是老奴的本份!”张鲸躬身说道,这段时间东厂可是大显了伸手,张鲸现在可是威名赫赫。

朱翊钧没有在继续说下去,继续看下雨,他知道自己需要安稳一段日子了。自从张居正夺情以来,朝廷一直是大事不断,自己露脸有点多。

军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让张居正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陛下,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晚上在慈宁宫举办家宴。”张鲸听了一个小太监在自己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转头对着朱翊钧开口说道。

朱翊钧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说道:“好,朕知道了。”

晚上,朱翊钧带着自己的皇后一起去了慈宁宫,李太后似乎很高兴,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朱翊钧。

一家人吃了晚饭,朱翊钧就被李太后叫去说话了。

“皇上,哀家有一件事情要问你!”坐下之后,李太后看着朱翊钧,缓缓的开口说道:“怎么大婚这么久了,皇后和两个妃子的肚子都没动静啊?”

“听下面的人你去的也挺勤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要找太医给你看看?”

在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谈论这个是周公之礼,是人伦之礼,是非常严肃和认真的一件事情。李太后说完就看着朱翊钧,他现在可是等着抱孙子呢!

朱翊钧虽然来到大明很久了,可是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母后,这个太早了吧!”朱翊钧有些无奈的说道:“无论是皇后还是宜妃昭妃,年纪都太小,再过几年就好了!”

“要不在收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吧!”李太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看那个柳瑟就不错,母后这边也有几个不错的人选,这皇家无子嗣,可是大事情,皇上不可懈怠啊!”

第八十三章 大明皇家讲武堂

“朝廷的事情,张先生既然回来了,那就让张先生多担待一些,皇上多忙碌一些后宫的事情,哀家可是等着抱孙子呢!”李太后最后开口说道。

朱翊钧一愣,随后也就明白了李太后的意思,这就是让自己收收心。

事实上朱翊钧也没准备在做什么,事情做了不是做了就完了,你要盯着它落地,这个很关键。如果做了就不管结果,那和没做也差不多了。

朱翊钧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盯着,盯着五军都督府,盯着京营,让事情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

“儿臣知道了!”

这些朱翊钧自然不会和李太后说,也没必要说,表现出尊重的态度就好了。

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能明白就好,多给哀家生几个皇孙才是正经。”

离开了慈宁宫,朱翊钧带着王皇后回了坤宁宫。

事实上朱翊钧被说了孩子的事情,她也不例外,所以看向朱翊钧的目光就有些期待和羞涩了。这个时代孩子对女人的意义非常的多,对于王皇后来说,那就更是意义非凡了。

“朕很好看吗?”朱翊钧见王皇后一直偷瞄自己,忍不住笑着问道。

王皇后一愣,随后迟疑着说道:“好看,皇上最好看了!”

一夜甜蜜之后,朱翊钧再一次回到了乾清宫。

接下来的几个月,事情都按照朱翊钧的设想再走,选功司和武选司那边走上了正轨,这让朱翊钧很是松了一口气。京营那边的调查也都完了,五个指挥使的位置也让了出来。

罢免了五个人,从新任命了五个人,提督衙门那边也都走上了正轨。

朱翊钧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到了秋天,朝廷又开始忙了秋天收税的事情。这两年朝廷的情况好了不少,户部能够有存银了,太仓的粮仓里面也有了存粮,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八月初,朝廷有一件事大事情要开始了,那就是学宫的招生。

几个月前这个消息就传出去了,无数的勋贵子弟都在准备,可是无论是朱翊钧还是其他人,全都没想到这件事情的吸引力会如此的大。

在得知勋贵子弟都可以来之后,无数的勋贵子弟从全国各地汇聚到京城。

这些人可不是穷书生,基本上都是有钱人,整个京城的消费徒然暴增,粮米蔬菜的价格都暴涨。朝廷不得不紧急平抑物价,免得闹出事情。

紫禁城,文华殿。

“皇上,这是这一次学宫报名勋贵子弟的名册!”兵部侍郎曾省吾将一份名册呈了上来,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可是看着面前的名册,曾省吾还是感觉不真实。

倒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而是因为太厚了。

原本他们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太看重,但是现在看来,显然这件事情的影响被严重低估了。单单是从这份名册上就能看得出来,学宫的影响很大。

光是报名的勋贵子弟足足有两千多人,这个人数震撼了不少人。

朱翊钧摸着手里面的名册,笑着说道:“那就开始选拔吧!”

学宫的建设和管理,朱翊钧交给了兵部侍郎曾省吾负责,而日常的训练,朱翊钧则交给了俞大猷负责。几位教官也是从各地抽调上来的底层军官,大部分都是战功赫赫的人物。

有从西北来的,也有从南方来的,也有从辽东来的。

第一年是全面的军事化训练,到了第二年就需要分科了,从步兵科到骑兵科,从炮兵科到后勤补给科。其中还有一个特战科,以及一个军医科。

军医科的主要教员来自太医院,也就是李时珍这两年的医学学生。

特战科那边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慢慢的摸索。不过那些都是一年以后的事情,眼前最重要的是招生考核,这件事情是朱翊钧关注的重点。

“对了,考核的那天,朕会去现场!”朱翊钧笑着对曾省吾说道。

“陛下,学宫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合适?”曾省吾对朱翊钧要去现场的事情不太感兴趣,反正皇上对学宫的看重大家都知道,但是他对学宫的名字不太满意。

“以前因为在宫中,叫学宫还没什么不妥,现在已经迁出宫外了,再叫学宫就不太合适了。”

听了曾省吾的话,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的确不能在冠以学宫之名了,既然是讲武的地方,那就叫讲武堂好了。因为以前是在皇宫里面,在加上大明皇家四个字,也就可以了。”

“大明皇家讲武堂?”曾省吾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点头道:“好,臣会让人制作匾额!”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朕来写,朕亲自为大明皇家讲武堂写匾额!”

关于名字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学宫更名为大明皇家讲武堂,匾额由朱翊钧亲自来写。大明皇家讲武堂武试的那一天,皇上也会驾临。

这几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参加考核的勋贵子弟顿时欢欣鼓舞了起来。

八月初六,这一天是讲武堂武试的日子,朱翊钧起了一个大早,在英国公定国公等勋贵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新建的大明皇家讲武堂。

大明皇家讲武堂设立在南苑,这是朱翊钧挑选的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

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赶走了所有居住在海子里的居民,扩建殿堂宫室,四周修砌围墙120里,谓之“南海子”,把元朝的猎场扩大了数十倍。

燕京十景中的“南囿秋风”,就是指南海子一带。

周辟四门,内建衙署,设总提督一人、提督四人负责管理。苑内分为四部分,各有一名提督管理,管辖海户400人。苑内设立二十四园,养育禽兽,种植果蔬,供皇帝和官僚贵族打猎享乐。

后日渐荒芜,明隆庆年间,南苑已经很衰败。

朱翊钧准备把这个衰败的猎场利用起来,毕竟这里够大,环境也够丰富,山水都有,也利于训练。这天一早,这里就聚集了不少人,参考的加上看热闹的,足足几万人。

只不过能进入的不多,龙武左卫出动了一万人维持秩序。

第八十四章 招生

在讲武堂里面,校场上早就准备好了考核,一侧的台子上面,朱翊钧和勋贵们入座之后,下面的考核也就开始了,主持这一次考核的自然就是俞大猷。

“皇爷,考核的第一项是跑步。”张鲸在朱翊钧的身边,向朱翊钧解释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个他能理解,毕竟是讲武堂,你没有一个好身子骨肯定是不行的。通过跑步来验证,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胜在有效。

放眼看过去,朱翊钧发现这个校场这圈可不小,比起后世的操场可大多了。

这一圈下来,怕是能有一千米的,于是朱翊钧转头问张鲸:“这跑几圈算是合格的?”

“回皇爷,三圈,能跑三圈的才算是合格!”张鲸听了朱翊钧的问题,连忙笑着说道。

三千米,朱翊钧点了点头,还是可以,不太难,如果连三千米都跑不下来,也别读讲武堂了,这里不适合你。在朱翊钧问张鲸的时候,下面已经开始跑了。

只见俞大猷让人弄了一个沙漏,看来这跑步也是有时间的。

两千多人一起跑,这场面也是很大了,只不过刚开始跑就来开距离,不少人直接就冲了出去,速度很快。朱翊钧看着眉头都一挑,这么跑,确定能跑下来?

跑完一圈就有掉队的了,俞大猷就让人把后面人全都拦了下来,他们这就算是被淘汰了。

这些人倒是没引起朱翊钧的注意,勋贵里面这样的人不少,毕竟家境殷实,这一次来考讲武堂,不是来凑热闹,就是家里面逼着的,他们也不想真的考进去。

跑完第二圈,基本上水份就挤出去了,不行的基本上都被淘汰下去了。

这个时候吸引人的就是跑在前面的了,朱翊钧数了一下发现居然有几十人,这些人的步伐稳健,速度也很快,尤其是领头的那几个,基本上从开始就跑的很快。

“不错,不错!”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很好啊!

有人才就行,毕竟是第一次,只要不全都是窝囊废,朱翊钧就很满意。

跑完三圈,下面清点了人数,发现还剩一千三百多人,跑个圈大概淘汰掉了一半,朱翊钧只能无奈的摇头,这些勋贵子弟身体该是有多差,三千米都跑不下来。

要知道他们大多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也不是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平日里应该是真的不锻炼啊!

“皇爷,下面就是文试了!”张鲸在一次介绍道:“文试的内容并不难,基本上就是一些简单的兵书。”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些人大多都是勋贵子弟,要是不识字,那就根本没必要用了,这些人不是读不起书,如果真的不识字,那就只能说明是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

兵书考得应该也不难,只要懂一些基础,应该就会录取。

朱翊钧和勋贵们自然不会在这里等着他们文试,在兵部尚书曾省吾的陪同下,朱翊钧和勋贵们参观了整个讲武堂。

从靶场到教室,从食堂到茅房,全都看了一遍。

茅房采取的是横向的,类似后世农村学校的那种,食堂则是宽敞的大屋子,木制的桌椅板凳。窗口打饭,地面上铺的全都是砖石,很是平整。

逛了一圈,朱翊钧很满意,在食堂吃了一顿饭,那边也就忙完了。

大明皇家讲武堂第一次武试,录取人数七百八十六人。

加上原本学宫的学生,一共八百三十人左右,把这些人打散,每五十人一班的进行了分班。加上军医科那边,总结学生超过了一千人。

“曾侍郎,讲武堂的束脩怎么收?”朱翊钧将手中的名册放到一边,开口问曾省吾。

开玩笑,一千多人,自己可养活不起他们,兵器甲胄马匹等等,这些要是全都自己出,那可就废了大钱了。这些人都是勋贵自己,朱翊钧可不想给他们出钱。

虽然有些没落了,可能穷,但是他们考上了讲武堂,长房那边肯定会给出钱的。

不说其他的,像侯府或者伯府,其他的支脉或许穷,但是也穷不到哪里去。万一真有没钱的,你承袭爵位的,总不能不管其他的兄弟吧?这钱肯定是他们出。

“回皇上,这个臣还没想好,不知皇上有什么示下?”曾省吾听到朱翊钧问这个问题,连忙说道。

事实上曾省吾制定了一个收取束脩的标准,可是听了朱翊钧这么问,他果断的推了出去。收钱到什么时候都不是好事情,他很怕被骂成死要钱的。

“食堂那边,让学生们交伙食费,每个月的伙食费扣除了采买和人员的费用之后,加三成收。”

朱翊钧想了想,又补充道:“行李被褥,春秋装束,以及盔甲兵器,书籍笔墨,全都成本加三成收。多收的这三成,给教官们发薪俸以及讲武堂的修建。”

曾省吾一愣,全都明码标价吗?要是这么算,这讲武堂一般人可读不起啊!

勋贵们也都是面色各异。

朱翊钧才不管他们的脸色,自己可没钱折腾这些,修建现在的讲武堂,自己拨付了三万多两银子,全都是自己的内库出的。以后自己可不出了,不然自己非得倒架不可。

讲武堂自负盈亏,这是朱翊钧认为的理想状态。

如果真的搞免费教育,那也要从底层,从低年级开始,而不是从这些勋贵子弟开始。

“怎么了?不妥吗?”见曾省吾不说话,朱翊钧转头看着他问道。

“臣遵旨!”曾省吾连忙躬身道,他可不管这些,这是皇上定的,你们谁有意见,自己去找皇上。

朱翊钧点了点头。

考核完成了,这一千多人在食堂吃了午饭,这一顿饭是免费的。

下午就是入学仪式了,校场上一套一套的军服被搬了上来。每个人领取三套,一套是常服,也就是上一次毕业礼穿的那种。棉麻混织的,主要是便宜。

另外两套,麻多棉少,是训练时候穿的,也很便宜。

朱翊钧自然不可能准备绫罗绸缎,虽然这些人买得起,可是那玩意太贵,经常更换根本穿不起。后世一套绸缎的汉服,便宜的大几千,贵的就大几万。

在大明也一样,根本就不是普通老百姓穿的起的。

老百姓的衣服大多是棉麻,也都是裤子上衣,还没有腰带,直接系一条绳子,朱翊钧好歹还只给他们准备了皮带。

第八十五章 查

换了军服,配上仪刀,就是当初朱翊钧弄得那种直刀。

文官有佩剑的习惯,武将配的那种刀被人看不起,朱翊钧就是要改变这种印象,所以才给他们配仪刀。说起来看着真的很好看,很精神。

典礼的进行倒是很顺利,朱翊钧看完典礼之后就回宫了。

剩下的事情也用不到他这个皇帝了,在说他都出来了一天了,皇上也不能总在外面不是。

接下来的日子,朱翊钧再一次闲了下来,张居正回来之后,朝廷的运转瞬间就顺畅了起来。什么事情到了内阁都能给出合适的意见,朱翊钧也认识到了自己和张居正的差距。

没让朱翊钧等太久,在收完了秋粮之后,入冬之前,张居正终于拿出了他的大招。

一份名为“请清账全国土地折”的奏折递到了朱翊钧的面前。

在这份奏折里面,张居正详细的阐述了清账田地的重要性,清查隐匿的土地也这个范围之内。一时间朝廷震动,随着消息的扩散,甚至有震撼天下的感觉。

将张居正的奏折放在桌子上,朱翊钧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脸上的表情很淡然。

“交阁部议处!”朱翊钧将奏折递给了张鲸,然后开口说道。

整个冬天朝廷都在忙碌议论这件事情,虽然争论的很厉害,但是张居正做了好几年的准备了,自然不会被击败,这一次他更是带着破釜沉舟气势归来的。

过年的时候总是下雪,朱翊钧事实上喜欢下雪的时候,但是不喜欢下雪。

看着大学飘飘扬扬的,颇有一种自由自在安然自得感觉。

站在坤宁宫的门口,身上披着大氅,朱翊钧伸手接了一些飘落的雪花,虽然有些凉,可是朱翊钧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享受。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皇后,朱翊钧笑道:“你不喜欢下雪吗?”

“臣妾不喜欢!”王喜姐点了点头说道:“下雪天冷,会有不少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活不下去。”

朱翊钧淡淡的笑了笑,这么久了,王皇后被自己的保护的很好,还是有些天真烂漫的感觉。换成成熟的妃子,这话是绝对不会在朱翊钧的面前说的。

聊天雪,聊点诗,聊点风花雪月,这多好,说什么百姓啊!

不过朱翊钧也喜欢王皇后这样,毕竟阿谀奉承的人多了,也不差皇后一个。伸手捏了捏王皇后的鼻子,朱翊钧笑着说道:“这天下会有一天路无冻死骨的。”

“妾身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皇上在,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王皇后笑得很灿烂,自从进宫之后,她从忐忑不安,到现在甜蜜享受,全都是因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温柔、儒雅,做事雷厉风行,气度非凡,凡是称赞的词语放到他的身上,王皇后觉得一点都不过分。

嫁入皇宫为后,还能遇上这样的皇上,王喜姐很满足。

“走,雪小了,朕带你去堆雪人。”朱翊钧拉着王皇后的手,笑着说道。

王皇后一愣,随后笑着跟着朱翊钧而去了。

虽然说是皇帝和皇后堆雪人,事实上他们只是动手装饰,比如插一个红鼻子,朱翊钧还把张鲸的太监帽子拿下来放在了雪人的脑袋上。

玩累了,晚上在坤宁宫吃火锅,这是朱翊钧难得的闲暇时光。

这个年朱翊钧过很舒心,是他穿越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个年。

宫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军队那边也按照自己想法进行了布局。朝廷不再为银子发愁,朱翊钧松了一口气,仿佛积压在身上的压力为之一松。

过了年,朝廷就要开始实行清账田地的事情了。

刚出正月,朱翊钧就接到了无数的奏折,无一例外,全都是弹劾勋贵和宗室的,罪名就一条:侵占田地!

这一次大臣们显然是有备而来,全都是有理有据的。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召集了五位内阁大臣议事,议事厅里面点着檀香,朱翊钧坐在龙椅上,五位阁臣坐在下面,大家都知道皇上召集他们是做什么。

“诸位爱卿,关于清账田地的事情,你们说说看吧!”朱翊钧将手中的奏折递给张鲸之后说道:“这些都是弹劾勋贵宗室侵占田地的折子,诸位爱卿也说说看法。”

事实上,无论是朱翊钧还是几位阁臣,他们都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凡是大家都干了,但是只能私下干,不能明面干的事情,文官们甩锅已经是常事了。被推出来的必然是勋贵和宗室,毕竟这些人和皇帝的关系亲近啊!

文官就算是当一辈子,那也是一辈子完事,可是勋贵和宗室不一样,那是真的与国同休啊!

现在这件事情推出来,几位阁臣也都知道,要看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朱翊钧。

“臣以为清账田地势在必行。”申时行最先开口道:“隐匿土地,不缴赋税,绝对是不能容忍的。陛下应该下旨彻查勋贵以及宗室田产,凡是侵占和隐匿的,侵占的还田于民,隐匿的,全部充公。”

马自强接口道:“勋贵宗室的田地都是有规矩的,多出来的土地,必然是侵占的。臣也以为当查,除去因公赏赐的田产,一律充公。”

这两个人说完,其他三个人就没在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张居正。

两位阁老表态了,张居正在表态,那基本上这就是内阁的态度了。

朱翊钧也知道这件事情是反对清账天地的人推出来的,要查就先从勋贵宗室下手,他们都知道勋贵和宗室都是最难缠的。一旦查到他们的头上,这清账田地能不能进行的下去,那就不一定了。

“先生以为如何?”朱翊钧转头看向张居正,笑着问道。

“查!”张居正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事实上张居正对勋贵和宗室侵吞土地也很不满,这些人大肆的侵吞土地,比起士绅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是大明一害。既然提出来了,那索性就查。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就查吧!”

“成立一个勋贵宗室田地清查的临时衙门,专门负责这件事情。”

第八十六章 震撼人心的数字

“勋贵那边定国公和英国公会参与,宗室那边,朕也会让人去,具体操办还是你们内阁来做,让户部派人来做。”朱翊钧开口说道。

事实上让勋贵和宗室参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能让勋贵和宗室闹腾,勋贵或许还差一些,可是宗室那边真的就不好说了。让人压着点,不会出问题,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说道:“你也跟着去,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朕!”

朱翊钧让张鲸去盯着,实际上就是不想让人在这里面搞事情。

事实上朱翊钧很担心有人在这里面搞事情,而且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是真的会有人在里面搞事情。肯定很多人不想看着这件事情顺理成章的做下去,朱翊钧都做好了打掉几个勋贵的准备了。

甚至是宗室那边,朱翊钧都准备下刀了,从严从重的处理。

“陛下,臣会盯着这件事情的!”张居正见到朱翊钧安排这么多,自然明白他的担心,开口说道:“马上就是春耕了,这件事情要安排下去。”

“要趁着春耕之前先弄起来,然后夏收之后正式开始清账。”

朱翊钧点了点头,在这个时代,农时是不能耽误的,天大的事情也没有农时来的事情大。

皇上准许了大臣们的奏折,准备全面核查勋贵和宗室的土地,从户部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抽调人手,对所有的勋贵和宗室进行土地清账。

这一次的清账不是在京畿之地,而是在全国,整个国家的勋贵和宗室,有一个算一个。

这个消息出来之后,可以说哀嚎遍野,无数人开始搞事情了。

朱翊钧在皇宫里面稳坐钓鱼台,可是这几天后宫就没消停。李太后那边总有人来,甚至连李太后的老爹李伟都进宫来了。这个贪财的老头也不知道是舍不得那点钱,还是被人给蛊惑的。

不过所有人都被李太后给挡回去了,包括他的老爹,朱翊钧这边倒是没人来打扰。

勋贵那边这一次倒是安静不少,这里面定国公和英国公出了不少力,有他们压着,也闹腾不起来。加上讲武堂和给与五军都督府权力的事情,让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朝廷今年一整年的大事情就是清账勋贵和宗室的土地,这件事在年初的时候就定下来了。

朱翊钧也不搞事情,他就安稳的坐着,给张居正站台。

夏收之后,清账土地正式开始,弹劾的奏折也一下子多了起来,什么仗势欺人的,什么欺压勋贵的,什么欺压宗室的,一下子全都来了。

朱翊钧翻看这些奏折,留下的只有冷笑,尤其是看得文官弹劾的时候,更是不屑。

当初弹劾勋贵和宗室的是你们,现在为他们鸣冤的又是你们。不要说没有欺压的事情,就算是有朱翊钧也不打算管,让你们被欺压也好,省的做事情不知道轻重,要知道心怀畏惧。

事实上朱翊钧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情,表面上东厂张鲸带人盯着,私底下内厂也在盯着。

很多人都不想把隐匿的土地交出来,这就要防备着土地转移和交易了,朱翊钧特意下了旨,凡是万历七年以后,勋贵和宗室土地全都不许出卖。

出卖的土地也被会认定为无效,这一条一出来,更是哀鸿遍野。

那些勋贵家奴手下乱七八糟的人手一大堆,把土地分散给他们,这样的事干的不要太熟练。朱翊钧这一次就是要把他们的土地全都清出来。

厘定准确的田亩,为以后的全国清查打下根基,同时也为以后全国的田税收取做根基。

这件事情是朱翊钧想让张居正做的事情,要是等到自己登基之后去做,鬼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欺上瞒下的动手脚,也不是没有。

现在张居正声势无两,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党羽遍布全国。

要知道张居正的人可不光是他提拔的人,从老师徐阶开始,到后来的高拱,连同他做首辅之后提拔起来的人,绝对是党羽遍天下。基层的官吏愿意巴结他的人,愿意为他做事情的人很多。

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悲哀,皇命他们不放在眼里,但是权臣和太监的命令,他们却不敢违背。

朱翊钧也思考过,皇帝做事要讲规矩,这个国家是你的,如果你都不讲规矩,那你怎么指望别人讲规矩?但是权臣和太监不一样,他们的立场就不一样。

整件事情推进的很顺利,到了万年八年的四月,所有勋贵和土地的清账全部完成了。

送来鱼鳞册的这一天,朱翊钧在文华殿见了张居正。

一年的忙碌下来,张居正明显苍老了不少,这一年整个国家的运转,大事情小事情全都要操心劳力。在加上清账土地的事情,他也是累的够呛。

不过这么多年张居正底蕴也显示出来了,他有一只愿意为他做事的文臣。

无论是地方官吏,还是六部内阁,无论这些人是为什么聚集到张居正的身边的,但是这些人能够按照张居正的命令去做事,哪怕稍稍打一些折扣。

说实话,朱翊钧对于这一点是很羡慕的,这也是他不敢抛开张居正的原因。

如果自己来做,那就真的需要从新培养自己的心腹,培养自己的人手,那样花费的时间会很长。可是不培养,你的手下不听你的,你能做成什么?

“给先生搬一把椅子来!”朱翊钧看着两鬓斑白的张居正,语气轻柔的说道:“先生辛苦了。”

张居正有些疲倦的笑了笑:“谢陛下关怀,事情做完了最重要。这些新清理出来土地的鱼鳞册,全都是这一次从勋贵和宗室名下清理出来的藏匿土地。”

“扣除强占还民的田地,这一次总计清账出藏匿土地三十六万七千八百二十六顷。”

朱翊钧一愣,有些迟疑的看着张居正问道:“这么多?”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一顷地是一百亩,虽然这个时代的一亩地比起后世的要小,也不是公亩,但是朱翊钧也大约的测量过,这个时代的一亩地也有630多平米。

第八十七章 神器

徐阶占田地二十四万亩,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可是现在居然请出了三十六万顷,可见这些勋戚宗室的土地有多少人了,关键是不交税。

以大明现在的土地和人口,朱翊钧是不反对大地主存在的,况且马上就要到小冰川期了,有粮食心里面也不慌。

朱翊钧关心的税,你这么多地还不交税,这就不合适了。

勋贵和宗室按照爵位拥有的土地都是定死的,这些土地也都是不交税的,这是符合大明法律规定的。不过隐匿的土地,就不合规规矩了,彻底的耍流氓。

“这些土地先生准备如何处置?”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开口问道。

“臣准备分天给没地的百姓。”张居正躬身说道:“毕竟这些土地也要有人耕种,把土地分给百姓,原本种植这些土地的百姓也有一个活路。”

“朝廷上下也能够收到更多的赋税,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张居正的办法听起来不错,可是朱翊钧却认为不怎么样,真的要这么干了,自己什么钱都拿不到,那不是白弄了。至于纳税,朱翊钧就只能呵呵了。

分下去,没几年还是会变成原来的样子,这个可不行。

与张居正的想法不一样,朱翊钧想要的是全民纳税,哪怕是自己这皇帝,也要纳税。毕竟内库和皇庄都是皇上的私产,大明的国库和皇帝的内库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大明的问题不是土地兼并,而是朝廷没钱,收不上来税。

这一点朱翊钧早就看清楚了,朝廷有钱可以买粮存粮,丰年存粮,保证粮价,以免谷贱伤农,灾年放粮,赈济灾民,就是因为没钱,你买粮都没钱,穷的当裤子,这才是根本问题。

把人力全都束缚在土地上,自己后面要做的事情怎么办?后面可是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人的。

“朕觉得这些土地不如出卖了吧!”朱翊钧淡淡的说道:“无论是勋贵还是士绅,只要想要,全都可以出钱买。朝廷可以再各省举行一次土地交易,价高者得。”

朱翊钧觉得这些地肯定能卖上一大笔钱,到时候就能办很多事情了。

“当然了,税也不能不交,这些地全都登记在册,无论谁买了,每年该交的税还是要交的。”

张居正一愣,这么干有人会买吗?张居正觉得可能性不大。

土地出产有限,百姓之所以愿意投现,就是因为佃租比赋税要低。地主出租土地,免了税,缴上来的地租都是他的收入,如果地租还要交税,那肯定会造成地租上涨。

佃农既要负责地租,又要负责交税,这压力很大啊!

土地产量低,这么种地,佃农怕是连饭都吃不饱啊!

张居正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态度认真的把事情和朱翊钧解释了一遍,明确的告诉朱翊钧,这么干是不行的。这些土地原本都是有佃农的,你现在卖回去,那些勋贵宗室只会变本加厉的盘剥佃农。

一家五口的佃农,拼命的种地,交了地租田税,怕是要饿一半的肚子啊!

“张鲸,去把东西给先生拿来!”朱翊钧看着张鲸,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笑着对张鲸说道。

张鲸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吩咐小太监去拿东西了。

时间不长,几个小太监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朱翊钧也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来到了托盘的前面。伸手拿起了一个圆形的东西,对张居正是说道:“先生,这个叫土豆!”

“能做菜,也能充饥,这个是煮的,这个是烤的,先生尝尝看。”

张居正看着手中圆乎乎的蛋蛋,伸手掰了一块,然后咬了一口,很是绵软,点了点头。

“土地可存放几个月不坏,亩产三千斤!”说道这里,朱翊钧笑着说道:“在朕的皇庄里面,最高产的一年,亩产达到了五千斤。”

“多少?”张居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千斤?”

张居正这些年都在忙着当官,也没有心思关系种地的事情,事实上大明的文官都是这个德行。

土地和地瓜的推广,甚至要等到崇祯年间的徐光启。朱翊钧来到大明之后就让人找种子,让人种,现在终于到了拿出来的时候了,这才是神器。

“这个叫地瓜,亩产千斤,这个是烤的,先生尝尝,朕最喜欢吃。”说着朱翊钧掰了一块烤地瓜递给张居正。

张居正拿起吃了一口,这个也能亩产千斤?

朱翊钧又拿起了一根玉米,然后对张居正说道:“这个叫玉米,它就是粮了,可以磨面,这个是玉米面的饼子,先生尝尝看,味道还是不错的。”

玉米面的饼子朱翊钧就没吃,又不是发面的馍馍,有点噎,吃着费劲。

张居正掰了一块玉米饼子,有些迟疑的说道:“陛下,这,这。”

“这些都是朕让人在皇庄种的,已经有好几年了,朕原本还想着怎么推广出去,这一次就是一个好机会。买地的人,皇庄可以提供种子。”

朱翊钧笑着说道:“种了这些东西,交了租子和田税,佃农也能吃饱饭,对了,地租给朕定死了。”

“买地的这些人,地租只能按照朝廷的规定收,多收不行,但是少收可以,这个叫上限,不能让他们乱收租子。朝廷的赋税都是有定额的,地租怎么能乱收。”

“至于如何让他们相信这些作物的产量,我想朕和先生的话,没人敢怀疑吧?”

张居正点了点头,这个当然,当今天下敢怀疑他和皇上话的人,那是活够了。

“朕会东厂的张鲸带着圣旨出京,一地一地的进行拍卖,相对应的种子也会带过去。皇庄那边会有熟悉种植的人跟过去,教导他们怎么种植这些东西。”

张居正听着朱翊钧的话,何着自己这位皇帝学生都准备好了?

“先生以为朕的安排如何啊?”张居正点头道:“自然是好的。”

现在张居正除了对于粮食的产量持怀疑态度,其他的东西都觉得不错,真的要是能做到,那好处就多了。百姓得活,朝廷也能得到一大笔钱。

第八十八章 夜,无眠。

离开了皇宫,张居正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查了关于地瓜和玉米的事情,事实上调查起来根本就没什么难度。这些东西原本朱翊钧也没瞒着,皇庄那边找人一打听就明白了。

张居正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土地发卖和新种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最先的拍卖自然是从顺天府开始。不限士绅,不限宗室和勋贵,感兴趣的人不是一点点,于是京城就热闹了。

在这个是时代,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了,加上新种子也足够吸引人了。

有人还发现其他的地方也有人种植土豆和地瓜,只是没被推广开,但是产量的确很惊人,于是买土地便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无数的勋贵和宗室都想把自己的田买回去。

对于这件事情朱翊钧就交代给户部和张鲸去操办了,放出有人种植过新种子的消息之后,朱翊钧就没再关注过这件事情。

在买卖土地吵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朝廷开始议论另外一件事情了,那就是全国的土地清查。

自从完成了勋贵和宗室的土地清查,大家都知道全国的土地清查根本就无法阻挡了。这件事情再一次被提起来,上奏折反对的人都很少。

张居正认为这件事情要趁热打铁,趁着临时衙门还在,开始找一个省份试行。

紫禁城,文华殿。

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齐聚,这一次为的就是探讨关于全国土地清查的事情。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根本不在今天的议题之内,今天的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哪个省份试行。

“这一次的清查,军队的屯田也要算在内,军队开垦的荒地,一律不准混入有司开垦数内,以免滋扰,单独成册。”张居正看了一眼定国公和英国公他们,先开口说道。

军队的屯田也是一个大麻烦,这件事情早晚也要解决,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关于在哪一省开始清账田地的问题,臣以为在江西最为合适。”张居正这一次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说出了他心中所想,那就是江西。

“臣以为单一一省略显单薄了一些!”申时行想了想,开口说道。

“南方江西可以,臣以为当在北方选一省,这样南北各一省,有个比照,也好办一些。”

申时行的话让不少人都点了头,两个省一起来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朱翊钧转头看向了张居正,笑着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回皇上,臣以为可行!”张居正沉吟了片刻,点头说道:“北方这一省,臣以为当放在山西,山西是屯田大省,位置有很重要,臣以为放在山西比较合适。”

这一次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张四维,山西可是他的老家啊!

张四维却是面色丝毫不变的说道:“那就山西吧!臣也觉得山西合适。”

第一批清查的两个省就这样定了下来,山西和江西,朝廷再一次陷入了忙碌之中。

到了万历九年十二月,这两省的清账土地也完成了,江西奏报:全省六十六州县官民塘池原额外,丈出地六万一千四百五十九顷五十四亩。

查出南丰县各佃粮租田四万七千三百石,武宁县未卖没官田三百七十一亩,通行认价出卖,得银三万六千四百九十两。

这份奏报上来之后,朝廷正式开始在全国展开了土地清账。

最先完成的省份是山东,山东抚按何起鸣、陈功首先奏报该省清丈结果:全省军民屯粮地、民地,原额总计七十六万三千八百五十八顷,丈出地三十六万三千四百八十七顷。

屯地原额为三万六千九百一十五顷,丈出地二千二百六十八顷。

到了万历十万,各省份的奏报也全都送到了京城。

万历十年三月初六日,辽东巡抚周永泰丈出屯地八千九百零三顷五十余亩,屯粮十九万九千八百四十余石;科地、米地二万四千一百八十八顷七十余亩,科粮地米九万零九百余石。

万历十年五月初九日,户部复广西巡按郭应聘奏经清丈该省田粮,除补足国初原额外,多余官民田七百六十八顷八十七亩,该粮三千八百九十八石。

张居正府邸。

已是深夜,张居正依旧坐在书房里面忙碌着,脸上的神情时而轻松,时而严肃。

张敬修从外面走了进来,将父亲的灯挑亮了一些,见父亲抬头看自己,这才开口说道:“父亲,天色已经不早了,该歇息了,事情总是忙不完的。”

慈爱的看了一眼儿子,张居正笑着说道:“快了,快了,各省的土地清账已经完成了。今年的税收肯定能好很多,加上这两年新作物的推广,朝廷的太仓存粮以够十五年支用了。”

“国库存银也有四百多万两,为父的事情就快做完了。”

看着父亲斑白的头发,张敬修有些鼻子发酸,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孩儿祝父亲早日完成心愿!”

这几年,父亲是如何的忙碌,是如何的操劳,张敬修全都看在了眼里。

“为父在写一份奏折,关于减免历年拖欠钱粮的。”张居正见儿子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一次清账过程中,故意拖欠钱粮的,大部分已经追缴了。”

“剩下那些实在追缴不上来的,他们是真的缴纳不起了。”

“朝廷现在宽裕了,我就想请皇上免了这些人的赋税,不能逼着他们活不下去啊!”说道这里张居正笑着说道:“罢了,那就明日在写,我这就休息了,你也睡去吧!”

紫禁城,乾清宫。

虽然是深夜了,可是朱翊钧也没睡,站在窗口看着天空中的月亮,朱翊钧面无表情的静思。

万历十年了,自己来到大明也十年了,从一个十岁的小皇帝,长到了二十岁,成为了大明的少年天子。

握了握拳头,朱翊钧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张鲸,给朕拿一壶酒来,朕睡不着了,对月饮酒也算是不错的事情,喝一点,没准就睡得着了。”

这一夜,朱翊钧喝醉了,被太监抬到了床上。

第八十九章 倾倒

大明万历十年,六月十八,阴雨。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张居正,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先生今日进宫,有何事要与朕说?”

“这是臣的奏折!”张居正将奏折递给张鲸,然后开口说道:“臣想请减免各地积年所欠税银的,朝廷现在日子好过了,也该让百姓松口气了。”

“很多百姓不是不想交税,是交不起税了。”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着说道:“交阁部议处吧!”

朱翊钧没有翻看奏折,而是直接递给了张鲸,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交给阁部议处,事实上就是让张居正做主了。

“先生,今天阴雨,衙门也没什么事情,陪朕吃顿饭吧!”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着对张鲸吩咐道:“让御膳房准备丰盛一些,朕想和先生多聊聊。”

事实上自从进来之后,张居正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学生皇帝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

只不过朱翊钧不说,张居正也不能问,便笑着说道:“臣遵旨!”

饭菜很快就摆了上来,这次没有按照分餐制进行分桌,朱翊钧拉着张居正做到了一张桌子上。事实上这是很失礼的一件事情,朱翊钧却非要坚持这么做。

见张鲸拿着酒壶要斟酒,朱翊钧对着他摆了摆手,伸手将酒壶拿了过来。

拿着酒壶,朱翊钧笑着给张居正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张居正的脸上闪过一抹惶恐,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事实上张居正被朱翊钧的做法给吓到了。

朱翊钧却不在意,也没有去看张居正的眼神,而是笑着说道:“朕敬先生一杯!”

端起酒杯,张居正一饮而尽,然后就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等着朱翊钧开口说话。

朱翊钧没有说什么,而是拿起酒杯,再一次给张居正倒上,这才开口说道:“先生,朕今年二十岁了,前十年是在父皇的教育下长大了,后十年是先生教育朕长大的。”

“朕心中甚是感激先生,这杯酒敬先生十年教育之恩情!”说着朱翊钧再一次把酒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张居正陪着朱翊钧又喝了一杯,依旧表无表情,也没开口说话。

“十年前,朕初登帝位,心中甚是惶恐不安,唯恐有负先皇所托,有负大明的列祖列宗。如果不是先生,朕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做这样一个皇帝。”

这话倒是朱翊钧的心里话,十年前他穿越而来,前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十年来,自己跟着张居正学着如何治理天下,学着如何做一个地方,如果不是这十年张居正的倾心教导,朱翊钧觉得自己到不了今天,很多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十年来,先生为大明夙夜忧叹,呕心沥血,使得大民从入不敷出,到现在的库银充足,先生功劳甚重。”

“朕曾经也想过,从古至今,扶幼安天下之臣,有几何?唯诸葛孔明与先生尔。”朱翊钧说道这里又给张居正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这杯酒,朕替大明敬先生,敬先生对大明的功劳。”

两世以来,朱翊钧对张居正的评价都很高,这句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以一己之身,为危机四伏的大明延续了五十年国祚,唯张太岳尔。

如果不是张居正,或许大明连三大征都撑不过去,或许大明等不到崇祯就已经亡国了。如果不是张居正,大明真的没钱没兵去打什么三大征。

这杯酒喝了之后,朱翊钧一改严肃的气氛,与张居正说起了家常。

从读书之时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话也说了很久,直到最后喝多了,朱翊钧再一次被太监抬回了床上。

张居正出宫之时都带着疑惑,陛下今天这还是怎么了?

大明万历十年,六月二十日,阴雨。

这一天,一件震撼所有人的事情发生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张居正在内阁晕倒了。大家手忙脚乱的抬着张居正回到了张府,宫里面的御医也赶了过去。

朝廷上下一片惶然,事发突然,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站在大殿的门口,看着外面阴雨的天,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朱翊钧的身后,司礼监几位太监全都在列,大家都屏气凝神的躬身站着,没人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现在整个宫里的气氛都很微妙,甚至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很微妙。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太监跑进来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道:“皇爷,张阁老,张阁老卒了!”说完就趴在地上不再动了。

站在朱翊钧身后的太监们也都是一脸的骇然,然后就转过头去看朱翊钧。

这个时候朱翊钧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走到一边,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惨笑着向地上倒去:“学生,送先生!”

大明首辅张居正走了,留下的是一份还没实行的减免赋税的折子。

这一天,天气阴雨,天地同悲。

朱翊钧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太监,开口说道:“张鲸,东厂坐探全都动起来,但凡有串联闹事者,抓,有散布谣言者,抓,东厂护卫张府,如有闹事者,杀!”

“老奴领旨!”张鲸趴在地上磕头,然后站起身子,猛地向大门外走去。

看了一眼张诚,朱翊钧开口说道:“传旨龙武左卫和京营提督衙门,紧守驻地,不得擅动,你带这人去盯着,没有朕的圣旨,不许动一兵一卒。”

“是,老奴遵旨!”张诚也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站起身子转身向外面而去。

朱翊钧看着徐德,开口说道:“徐德,内厂也给朕动起来,侦查京城大街小巷,三教九流,有趁机闹事者,抓,如有拒捕者,斩!”

“奴婢遵旨!”徐德也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转身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陈矩,朱翊钧开口说道:“你出宫一趟,传旨给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命他即刻进宫,同时传旨有司衙门,严守职位,任何人不得擅动。”

上架感言

写这本书这么久了,一直想写点什么,和大家说点什么,然后想想又不太多,然后就一次一次的放下没写,这一次要写上架感言,索性就和大家说说。

写这本书其实为的是情怀,很多人有的地方不合理,有的地方怎么样,怎么样,其实我是知道的,也试过按照想法去写,可是过不了心里面的那一关,写出来的东西自己没法看。比如前面写张居正离京的那一章,说实话我是带着情绪写的,很严重的情绪,为了心中的那个大明,为了心中那个张居正,写完自己也觉的这样不太好,然后想改一改,结果改了几次,改完就没法看了,很伤,折腾了好久,还是原样发了上去。

可能会有人说你这样不专业,事实上我第一次写书,为的也是一份大明的情怀,文笔稚嫩,错别字多,逻辑差,这些我都认,归结起来就是不专业,我只是想说一句,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暂时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以后会继续努力,谢谢你们的包容。

我算是一个比较感性的人,对大明基本上可以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在起点看了很多书,就想着要不自己也写一本,然后就写了一本。因为是新人,前期的更新不稳定,很多时候都是一天一章,说起来挺愧疚的,我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一天一更的时候也没抛弃我。谢谢大家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打赏,谢谢,谢谢你们的支持,也谢谢在书评区给我提意见的书友,谢谢。

说说张居正死的这一章,其实我原本也是想写张居正缠绵病榻而死的,只不过最后还是选择模糊处理掉,我有些不忍心让张居正缠绵病榻,他是一个英雄,他是一个斗士,我从心里面不想让他疾病缠身,死于病榻之上。朱翊钧与张居正的一顿酒,其实是一种告别,一种朱翊钧与张居正的告别,也是我自己与张居正的一种告别,那一章我写的很悲伤,眼泪掉了不少,老妈看到还说,你怎么哭了?

二十七岁的人了,哭的涕泪横流的,如果有可能,我不希望张居正死的,我希望他永远活着。

为什么让张居正与前世同一天死,是一种缅怀,缅怀大明最后的宰相,最后的斗士,有明一代,我喜欢很多人,张居正绝对能排在前列。虽然他被人黑的很惨,但是我依然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政治家,改革家,是大明最后的希望。可能这个时候写死有些仓促,可是对我来说,他活着,活在朱翊钧的心里面,活在以后的故事里面,活在那些以他为榜样的人心里面。

感想好像写太多了,下面进入正式的上架感言。

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谢谢你们的投票,你们的打赏,谢谢。谢谢我的责编虎牙,从推荐开始就没断过,虽然我们只说过两次话,但是真的是不错的编辑,听说是个美女,谢谢她。

收费章节大概会在十二点半开通,据说是这样,起点跳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开通之后,我会更新第一个收费章节,希望大家都能订阅一下,写了这么久,也希望能有一个好成绩。

说一下更新,我今天请了一天假,准备在家整天码字,也不知道能写多少,保底五更,首订到一千就加一更,以一千为基础,每增加三百首订,我就在加一更,首订一千三就七更,一千六就八更,以此类推。我第一次下这么大的狠心,所以大家支持一波吧!

好了,写了不少了,就这样吧!我去码字了,然后咱们中午见。

第九十章 靠山

张居正死了。

这个突然的消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大家都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变天了!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朱翊钧这才开口说道:“起来吧!”

刘守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可是刘守有进宫的次数都有限,他一直都是听张居正的。现在张居正突然死了,自己被皇帝第一个召见入宫,刘守有的心里面忐忑非常。

“刘爱卿,你在锦衣卫时间不短了吧?”朱翊钧站起身子,一边从龙椅上走下来,一边开口说道。

“回皇上,十一年了!”刘守有不敢怠慢,连忙开口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是啊!十一年了,那是够久的了。”

这一句看似感叹的话,直接把刘守有吓了一跳,难道皇上真是觉得自己该让位了?刘守有有些不明白,即便是想换人,可是这样太急切了吧?

朱翊钧看了一眼刘守有,直接说道:“那就好好干,朕希望你能为朕在效命十一年,像以前一样。”

“臣定当尽忠于陛下!”刘守有面容一肃,连忙跪倒在了地上,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摆手道:“行了,下去吧!这几日锦衣卫严盯京城,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臣明白!”刘守有躬身答应,然后说道:“臣告退!”

看着刘守有的背影,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这是一次提醒,也是一次警告,如果刘守有听话也就罢了,要是不听话,肯定是要换掉他的。

“皇爷,张阁老来了!”张鲸恭敬的站在朱翊钧的身后说道。

听到张阁老的称呼,朱翊钧略微有些恍惚,叹了一口气,朱翊钧道:“朕就不见他了,你传旨张四维,让他为治丧大臣,全权操办张先生的丧事。”

“老奴这就去!”说完这句话,张鲸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事实上这一天朱翊钧早就有所预料,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了,朱翊钧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张居正死了,自己的心里面觉得空落落的。

走到龙书案的前面,招来小太监磨墨,朱翊钧提起笔来写了一句话:*******,*******!

见到张鲸走了过来,朱翊钧对张鲸说道:“把这副字送去张府,这是朕给先生的。”

虽然聊聊两句话,可是这样代表着朱翊钧对张居正的评价。这两句话的评价,自然是极高的,张鲸接过了这张纸,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翊钧的这两句话传出去,瞬间就把张居正给拔高了起来,因为这代表着皇帝对张居正的评价。

不过也有人不开心,于是他们准备在试探一番,关于张居正的谥号就提上了日程。相比于朱翊钧对张居正的评价,这个才算是大家认可的盖棺定论。

总结一生的评价,全都在这两个字里面,没人能不在意。

“陛下,关于张首辅的谥号,内阁拟定了几个,还请陛下过目。”张四维将一份折子呈了上去,然后面无表情的退后一步,静静的等待着朱翊钧看奏折。

打开张四维递上来的奏折,朱翊钧发现上面的谥号有三个。

文正、文忠,以及最后一个文恭,看了这三个谥号,朱翊钧眼睛微眯,提起头看向了张四维。你们这个试探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朱翊钧淡淡的把奏折放在了龙书案上。

文字肯定没得说了,文正,这个是最高评价了,大明从立国至今,谥号文正的大臣有两个:李东阳、谢迁。

李东阳,以“柄国十八载,清节不渝”得以谥文正,谢迁则以立身持正,反对刘瑾被贬,得以谥号文正。如果张居正被谥号文正,那他将是大明朝的第三个谥号文正的大臣。

至于文忠,那就次一档了,至于后面的文恭,也许不低,但是对于张居正来说,那就是彻彻底底的贬低。

三个谥号,代表了三种意向,皇上对张居正的态度究竟如何。

文正,则代表朱翊钧对张居正心怀感激,文忠,则代表稍有不满,但是尚念旧情,文恭,对张居正极为厌恶,大家可以并肩子上,找张居正算账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四维,淡淡的说道:“为什么不能单谥“文”?”

虽然文正谥号够高,可是不是最高,单谥“文”,这才是最高的谥号。有明一代,一个没有,不过提到这个单谥“文”,张四维直接就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王安石。

谥号“文”,世称王文公,自号临川先生,晚年封荆国公,世称临川先生又称王荆公。

皇上要给张居正上大明从来没有过的谥号“文”?这句话一出来,张四维都吓到了,半晌没回过神,也没有开口说道,他怎么也想到,皇上居然要给张居正谥号“文”!

“文”可是最高的谥号了,朱熹就是谥号文,张居正怎么能谥号文呢?

朱翊钧不管张四维是不是想的明白,继续说道:“张先生的功劳大家有目共睹,朕觉得谥号“文”就很合适,对张先生来说,也算是一个中肯的评价。”

张四维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中肯吗?张居正谥号“文”,怎么也不觉得中肯啊!

“传旨吧!”朱翊钧想都没想,直接开口说道。

看着张四维转身出去,朱翊钧目光也严厉了起来,你们既然想试探,那朕就让你们试探一个够,朕倒是要看看,你们试探了之后,到底会怎么样。

谁先跳出来,就把谁给打回去,这一次朱翊钧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事实上,朱翊钧这么做也考虑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安抚人心。

安抚的不是别人的人心,是张居正这一系人马的人心,或者说是改革派的人心。人亡政息,这个词语一点都不新鲜,朱翊钧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不要想了。

朱翊钧这么做也是在竖旗,改革派可以到朕这里来了,朕,以后就是你们的靠山。

第一章 动起来

皇上要给张居正谥号“文”,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瞬间震撼了无数人,不少人的眼睛都要掉地上了。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谥号“文”?

原本大家能接受的最高也就是文正了,怎么皇上还要拔高?

在张居正死的第三天,宫里面又传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朱翊钧要驾临张府,亲自祭奠张居正。

大家都看出来了,皇上这是要高捧张居正的节奏。

事情也没有出乎大家的预料,到了第三天,朱翊钧的御驾驾临张府了。

从御辇里面下来,朱翊钧面无表情的看着挂满白幡的张家大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家子弟,朱翊钧迈步走向了张敬修,伸手将张敬修给搀扶了起来。

“免礼吧!”朱翊钧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人,开口说道。

等到大家都站了起来,朱翊钧拉着张敬修走进了张府,径直来到了张居正的灵堂。朱翊钧亲笔书写的那句话就摆在灵堂上,非常的显眼。

*******,*******!

朱翊钧接过张鲸递过来的香,给张居正上了一炷香,这才来到了偏厅。

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张敬修,朱翊钧面容严肃的开口说道:“爱卿有什么事情可与朕说,先生一生为大明操劳,为国尽忠,无论爱卿有什么要求,朕无不允。”

“皇上对家父信任有加,赏赐丰腴,皇恩已是深厚,臣以别无所求!”张敬修连忙跪倒在地上,开口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生一生为国,今朕痛失先生,实乃天夺朕之心肝,乃锥心之痛。张鲸,宣读旨意吧!”说完这句话,祝一句就转头看向了张鲸。

伸手拿过一份圣旨,张鲸轻轻的展开,脸上的表情很凝重。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江陵张居正者,精世忠臣,乃朕之肱骨也,今天夺朕臣,朕心甚哀之。”

“先生生前负有经天纬地之才,道德博文,慈惠爱民,自为内阁首辅以来,内外宾服,大虑克就,内外用情,清白守洁,图国忘死,实乃大明忠臣良臣。”

“朕心念之,谥号“文”以彰其功,追封“忠正侯”,钦此!”

“臣领旨,谢恩!”张敬修恭敬的趴在地上磕了头,大声的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这句话,这才双手接过了圣旨,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两天的担心不复存在,这两天的惊恐也不复存在了。

朱翊钧在张府并没有多呆,很快就回了乾清宫。

不过朱翊钧的这道圣旨却掀起了波澜,不但给张居正谥号“文”,还追封了忠正侯,这评价真的是大明立朝以来最高了。赞叹者有之,羡慕着有之,妒恨者有之,但是都会有一种情绪:吾当如是!

回到乾清宫,朱翊钧叫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就是朱翊钧手下四个间谍头子。

司礼监秉笔奉旨提督东厂办事太监张鲸,司礼监随堂奉旨提督内厂办事太监徐德,司礼监秉笔奉旨提督御马监太监张诚,左都督、太子太傅、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

原则上张诚不算特务头子,但是御马监的谍报部门已经建起来了,这几年运转的还算顺利。

整个军方的间谍和监控全都是御马监在操作,现在已经颇有成效了。

“你们四个人中,三个内侍,刘爱卿奉旨提督锦衣卫,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你们四个都是朕的亲近之臣。朕现在有一件事情交代你们去办,希望你们别让朕失望。”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重托!”四个人连忙跪倒在地上,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张鲸,开口说道:“张鲸,发动东厂明的暗的人手,宣传张先生的功劳,同时宣传朕对张先生的信重之恩,以及朕给予张先生的死后哀荣。”

“各大青楼,读书人留恋之地,安排人去说,让他们都知道为朝廷做事,为朕做事,朕不吝赏赐。”

张鲸连忙说道:“老奴明白!”

朱翊钧又转头看向了徐德,开口吩咐道:“梨园开讲张先生的话本,从张先生科举的事情开始说,着重说他的报国情怀,他不是有一个落榜的事情吗?宣传出去!”

“让你的人在市井下层,给朕动起来,把张先生的事迹散播出去,同时也要散播朕对张先生的死后哀荣,总之就一句话,朕与先生,乃君臣典范。”

“记住,不要提唐太宗和魏征,如果要说,唐太宗和长孙无忌,知道吗?”

徐德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唐太宗在魏征死后差点刨了他的坟,这件事情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绝对不能提起。诸葛亮也不能提,白帝城托孤虽然是君臣佳话,可是刘禅是什么货色?

自己幼年登基,先皇托孤,全都太像了,可是自己在这个故事里面就成了刘禅了。

这个要不得。

“刘守有,锦衣卫的人也动起来,把消息散出去,从行走南北的商户入手,说法和他们一样。”说完刘守有,朱翊钧又把目光转向了张诚。

“张诚,御马监的人也动起来,在军中把消息散播出去,你与他们三个不同,你主要散播的是朕对先生的封赏。要让人觉得,只要为朕卖命,为大明立功,朕绝对不会吝惜封赏。”

“哪怕是封妻荫子,许以公侯之位也在所不惜,明白吗?”

“奴婢明白!”张诚也连忙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面容严肃的看着四个人说道:“这件事情不许走露风声,事情要办得漂亮,谁要是给朕办砸了,朕绝对不会轻饶。”

“去吧!”

听了朱翊钧的这句话,四个人转身向外面走去,大步流星。

大明朝的四个特务机关全力动员,当天就见到了效果,梨园茶馆酒肆开说张居正的话本。在梨园里面,甚至来了长篇话本,第一话就是“贤臣初现世”,讲述张居正出生。

什么“天降祥瑞”“文曲星下凡”,各种神话传说一个劲被抬出来扣到了张居正的头上。

其他的场合也一样,到处都有人高谈阔论张居正的丰功伟绩,同时也吹捧张居正和朱翊钧的君臣关系,以及师徒之情。

外地不知道怎么样,整个京城的风向瞬间就被带到了这个上面。

第二章 盐

雨滴顺着屋檐低落下来,朱翊钧面无表情的站在屋檐下面,王皇后站在朱翊钧的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大明帝国的皇帝。

半晌,朱翊钧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王皇后,笑着说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过来!”王皇后笑着说道:“见陛下看得出神,没让人打扰陛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陛下还是不要在外面多留,免得受了风寒。”

朱翊钧笑了笑,伸手拉住王皇后的手说道:“好,朕听皇后的。”

王皇后笑了笑,脸上带着一抹欣喜的说道:“陛下似乎有些沉郁,朝中的事情有诸位大臣,后宫之中有太后,还有臣妾,陛下可以放关心的。”

笑着摆了摆手,朱翊钧沉声道:“没那么多的想法,朕只是在想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说起改革,可是大明是什么样子,朱翊钧在清楚不过了,说改革是千头万绪,不如说是千疮百孔更加的恰当。整个大明就像是一个大漏勺,朱翊钧有一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口的感觉。

琢磨了半天,朱翊钧觉得还是得从钱下手,没钱什么都玩不转啊!

虽然在琢磨,但是朱翊钧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是稳住朝局,而不是去做其他的事情。

陪着王皇后闲聊了一会儿,又一起吃了一顿午饭,朱翊钧就跑去看奏折了。对于这些奏折,很大一部分都是屁话,朱翊钧看都懒得看。

不过今天的奏折倒是有点意思,全都是弹劾的奏折,弹劾的不是别人,正是即将继任的礼部尚书潘晟。

说起来潘晟这个人朱翊钧不算熟悉,马自强死了之后,礼部尚书就是这个潘晟。

不过潘晟也没有做太久的礼部尚书,大概两年多一点,潘晟就再一次退休了。在潘晟退休之后,礼部尚书是徐学谟,这个人马上就要致士了。

张居正在徐学谟致士之后,举荐的就是潘晟,并且还希望潘晟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入阁。

对于大明官员动不动就玩致士这一套,朱翊钧真的是非常不喜欢,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或者皇帝没听他的话,就给你玩致士,自己拍屁股回家了。

这种风气可要不得,要把责任制落到实处啊!

连续翻了好几本奏折,朱翊钧发现全都是弹劾潘晟的,很明显,潘晟这是被针对了啊!

这件事情都不用仔细想,朱翊钧知道这是有人不想潘晟入阁。显然张居正死了,很多人坐不住了,想要迈进内阁的位置了。冷笑着把奏折扔到一边,朱翊钧现在不想动张居正的人。

哪怕是以后要动,肯定也不是这样的动法。

翻看了几份奏折,朱翊钧突然看到了一份奏折,脸上的表情顿时就玩味了起来。这份奏折是都察院监察御史曹一夔的折子,上面的内容也让朱翊钧非常的感兴趣。

曹一夔的折子只牵扯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盐!

在这个时代,盐和铁永远是最赚钱的,曹一夔在折子里面详细的叙述了大明盐法的弊病,以及地方人员的贪赃枉法,可是层层盘剥,无数人以盐肥己。

尤其是一些盐商,肆无忌惮,对朝廷法度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在奏折的后面,曹一夔提出了制盐的九条建议。

一清灶地,二除重差,三禁私盐,四免旧欠,五课私煎,六复盐引,七更盐(改富国为盐场,新镇为银场,以从商便),八割没银,缴引目,九官买余盐。

在这九条里面,最引起朱翊钧注意的是官买余盐。

这一条说白了就是场盐官收,额外余盐给米收买,使多产之盐亦获其利。

弘治初,凡商无盐支给,准其收买余盐,以补正引。余盐私买之禁既开,奸商借官引挟带私盐,遂使宫引滞困,官收之制从此受阻。

朱翊钧敲打着曹一夔的奏折,沉吟了片刻,看来自己这第一刀需要砍向盐政了。

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开口说道:“去,把这个曹一夔给朕找来!”

盐铁,这两项绝对是封建王朝最重要的收入,自己想要提升收入,从盐入手,绝对可以。只不过具体要怎么做,自己还要听听这个曹一夔怎么说。

曹一夔是万历二年的进士,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臣参见皇上!”曹一夔走进乾清宫的御书房,跪在地上给朱翊钧行礼。

“起来吧!”朱翊钧淡淡的说道:“朕对你这份盐政的奏折很感兴趣,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着上这份奏折的。朕可是知道,这盐政可是牵一发动全身啊!”

曹一夔一愣,为了盐政?明白怎么回事之后,曹一夔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臣曾巡视河北沧县时,看到一些地方官吏利用管理盐务税收的职权倒买倒卖食盐渔利。”曹一夔沉声说道:“地方官员尚且倒卖私盐,盐商该何其猖獗?”

“臣以为盐乃朝廷命脉,自从准许商人开买余盐之后,朝廷的盐钱每况愈下,收入减少的很厉害。”

“臣以为盐政到了改的时候了,厘定盐场,清查官吏,严惩倒卖私盐的盐商,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曹一夔说道这里,有些激动的道:“那些盐商于国何功?却广置田地,家资巨富?”

朱翊钧听到曹一夔说道这里,突然笑了:“那你说说,那些盐商究竟有多富?”

“回皇上,臣不知道。”曹一夔沉吟了片刻,沉声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虽然曹一夔说不知道,但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盐商富。只不过这事不能提,你一提,必然有大臣跑出来陈述盐商的功劳等等。

对于大明的盐法,朱翊钧有过详细的研究,可以说被盐商给玩坏了。

明初的盐法是鼓励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换取盐引,给予贩盐专利的制度,又称开中。开中之制系沿袭宋、元制度,但明代多于边地开中,以吸引商人运粮到边防,充实边境军粮储备。

商人们为了赚钱和方便,开始在边疆囤地种田,以减少运费,这就产生了一个新的名词,叫做商屯。明初商屯东到辽东,北到宣大,西到甘肃,南到交址,各处都有,其兴盛对边防军粮储备以及开发边疆地区有很大的作用。

第三章 内阁大学士

到了宪宗成化年间停止各边开中法,令盐商于户部、运司纳粮换取盐引。

当时,朝政日益腐败,皇室、宦官、贵族、官僚们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这一现象被称为“占窝”。

这种现象愈演愈烈,破坏了开中制度,也严重影响了大明政府的财政收入。

朱翊钧从这里面看到了后世非常有名的转包,这个占窝就和转包是一个道理。

有权的勋贵和宗室通过权力拿到盐引,通常这样的盐引价格都非常的低,然后专卖给盐商的价格却非常的高,他们什么都不做就从里面拿走了大量的钱财。

盐商自然也是要有利可图的,这也就导致了盐价居高不下。

官盐价格居高不下,那些盐商就开始走私私盐,大谋其利。搞到最后,受伤的是大明,是朝廷,还有就是大明的百姓,高价吃盐,被一群蛀虫盘剥。

隆庆二年的时候,王崇古曾经在三边力推屯田制度,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愿意去做了。

勋贵和宗室依旧把持着盐引,盐商只需要用钱买就行了,跑到边境去屯田,吃那个苦做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大明的盐政已然是积重难返了。

曹一夔着眼在盐政上,还详细的调查,显然不是一个嘴炮官员。

朱翊钧见曹一夔脸上表情肃穆的站在原地,便笑着说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不知道查一查就知道了,说实话,朕也很好奇,人家都说“富可敌国”,朕真的想看看富可敌国是什么样子。”

“大明的国库里面存银七百万两,朕想知道有没有人的银子比国库里面的人还多。”

“这样,朕在户部设立一个大明食盐司,朕会把你调到这个衙门,食盐司专管食盐,朕给你这个机会。你到任之后先别做其他的,就先给朕查。”

“查查看大明有多少盐场,每年产盐几何,全都给朕查清楚。”

“同时查查私盐的事情,能查到一些贪官和奸商就再好不过了,朕觉得大明有些人的脑袋应该被拿出来挂在城门楼子上,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为朕做这件事情。”

说完这句话,朱翊钧转头看向了曹一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事实上朱翊钧的态度很明显,这就是把曹一夔当成一把刀了,一把砍向盐商的刀。朱翊钧相信这一刀下去,绝对不会带出来的只有盐商,收获肯定非常的大。

很多东西想要重建,那就必须要拆掉,不然怎么重建?

这件事情肯定不轻松,如果曹一夔办成了,朱翊钧许他一个内阁大学士,现在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臣领旨!”曹一夔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很好,过几日的早朝,朕会与大臣们讨论你的折子,相信会有一个不错的答复。”说道这里,朱翊钧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曹一夔走了,朱翊钧开始琢磨这个大明食盐司的人选问题了。

这个衙门可不是一般的衙门,朱翊钧准备以食盐司为根基,为以后打造大明的税收部门做标准。朱翊钧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把那尊大神请出来啊!

“那个王用汲怎么样了?”朱翊钧转头看向了张鲸,开口问道。

张鲸听了王用汲的名字,稍稍一想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虽然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张鲸还是记得很清楚,毕竟这位很特殊,皇爷如此看重的人可不多。

“回皇爷,王用汲去年刚刚升了南京户部侍郎。”

朱翊钧点了点头,那就先让这两个人把食盐司给撑起来,至于那尊叫做海瑞的大神,朱翊钧还不知道能不能请的出来。事实上海瑞是被整个大明官场排挤的,不光是张居正。

那些用海瑞攻击张居正的人,张居正死了,也没见海瑞得到重用。

在张居正死后的第七天,他的儿子张敬修扶陵回了老家江陵葬父,随着张居正棺椁的离开,彻底证明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同时也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开始。

“下午叫几位内阁学士廷议吧!”朱翊钧远眺着紫禁城外,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皇爷!”张鲸躬身答道,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朱翊钧刚想转身向后面走,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就走了进来,恭敬的给朱翊钧行礼之后,张宏开口说道:“皇爷,太后娘娘请皇爷去慈宁宫。”

听了张宏的话,朱翊钧点了点头,自从张居正去世,李太后一直都在为张居正念经。

现在张居正的棺椁离开了京城,她也算是完成了一份心愿,这才想着召见自己。

朱翊钧来到慈宁宫,见到了李太后,还陪着李太后吃了顿饭。

与朱翊钧想的不同,李太后并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提张居正。虽然也说了让朱翊钧勤勉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什么要求,看得出来李太后有些担心,但是却也很平和。

内阁大臣的廷议,虽然说是廷议,事实上现在的内阁大臣只有两个人。

马自强和吕调阳死了,现在张居正也是了,内阁就只剩下张四维和申时行了。按照内阁递进的次序,张四维为内阁首辅,申时行为内阁次辅。

朱翊钧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两位爱卿免礼吧!”朱翊钧示意两个人起来,然后开口说道:“张先生仙逝,内阁只有两位爱卿,实在是力有不逮,今日招两位爱卿来,为的就是把新任的阁臣给定下来。”

“按照之前的旨意,入阁的两个人是吏部尚书潘晟,还有吏部左侍郎余有丁。这两个人入阁之后,内阁便有四个人了,朕觉得再入一个,凑齐五个人好了。”

虽然内阁大臣的人数不定,但是通常都是五个,也就是华盖殿大学士、谨身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

前几年五个大学士也是齐全的,不过吕调阳、马自强、张居正先后死了,只剩下两个了,朱翊钧要补齐五个,也是应有之意。

第四章 大神海瑞

申时行和张四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可是心里面的想法却差不多了。现在内阁只有他们两个,绝对是大权在握。可是他们也知道,这个不现实。

别说他们了,张居正如何,还不是要有新的阁老入阁,你要是真的堵住了别人入阁大门,那就真的是不共戴天之仇了,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

不过两个人还是没想到朱翊钧会提出内阁的事情,毕竟已经有了潘晟和余有丁了。

在加上自己两个人,已经四个内阁大学士,看起来已经够了,没必要在弄一个进来啊!这是稍稍想一想就明白的事情,可是皇上偏偏这么做了。

两个人也不是傻子,皇上这么做,明显就是准备安排自己的人手啊!

“不知陛下属意何人?”张四维也懒得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

反正现在就君臣三人,皇上这么说了,索性就别装傻了,在装傻就被皇上厌恶了。此时的张四维可以说信心满满,终于轮到自己上位了,自己终于迈上巅峰了。

得罪皇帝是不能的,张四维想的很清楚。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四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山西人精明,张四维这是把官当成生意在做了。不过朱翊钧也不在意,做就做呗,自己还真就不怕这样的。

略微沉吟了片刻,朱翊钧迟疑着问道:“你们觉得海瑞怎么样?”

“前几日有人和朕保举海瑞,说海瑞忠正有能,清廉自守,是大明一等一的好官,朕也听说过海瑞的名声,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朕想不如就让海瑞入阁吧!”

“这样也显得朕善于纳谏,同时也提拔好官,不知两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朱翊钧一副得意满满,你们快来夸奖我的样子,期待的看着张四维和申时行。

这两个人则是被雷的一个外焦里嫩,我们虽然知道皇上你要安排人,可是你这安排海瑞,这也太不靠谱了。海瑞是什么?他不过是一个举人,连进士都不是。

大家早就默认了‘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这样的规矩,现在却要提拔一个举人入内阁,开什么玩笑。

自己两个人要是这么干了,这内阁也不用呆了。

原本“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就是大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壁垒,如果在自己两个人的手里面打破了,自己两人还怎么混?

在说海瑞这个人,整个官场上就没人喜欢他,虽然大家都愿意搭一个台子把他给供起来,可是没人想和他共事。这要是把海瑞弄进内阁,那大家什么都不用干了。

朱翊钧看着两个人便秘一样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起来,沉声说道:“两位爱卿以为朕之言不妥吗?”

“臣不敢!”两个人连忙答道,态度很恭敬。

只不过态度是态度,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张四维直接就说道:“陛下,海瑞宿有清名,可是海瑞乃举人出身,入内阁实在是不妥啊!”

“这有什么,不行就赐一个进士出身,也不算什么大事情。”朱翊钧一摆手说道:“实在不行不是还能破格提拔吗?朕就把海瑞破格提拔不就好了。”

你快拉倒吧!

两个人都想和朱翊钧这么说。

还破格提拔,这个比打破“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阁”还坑,一旦皇上能够破格提拔人入内阁,那还不乱了套,简直就是开玩笑。

两个人现在有点怀念张居正了,以前没发现皇上不着四六啊!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陛下,此例不可开!”张四维直接严肃的拒绝了朱翊钧,这个例子可不能破。

朱翊钧打量了一番两个人,淡淡的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行?要不朕都让你们来做决定,然后朕把皇位也让给你们行不行?”

“臣等不敢!”两个人连忙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

张四维趁着跪倒的时候给申时行使眼色,意思很明显,你别装老好人,说话。

“行了,起来吧!”朱翊钧没好气的说道:“别总跪了,朕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跪来跪去的,朕看着都累,这么说海瑞不能入阁?”

两个人站起身子,听了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皇上有些不着四六,可是还能听进去话,这就好。两个人连连点头说道:“海瑞的确不宜入阁,臣等觉得可从朝中另选大臣,至于海瑞,皇上可以另行任用。”

“朝廷上下官职这么多,可命吏部查缺补漏,相信肯定能找到适合海瑞的。”

申时行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但是态度却很明显,把事情推到吏部,也保留了朱翊钧的面子。至于吏部的选择,申时行就只能呵呵了,他才不相信吏部尚书王国光会重用海瑞。

王国光是什么人,那是张居正的人,他会用海瑞?快别闹了,充其量为了安抚朱翊钧,在南京给海瑞弄一个闲职。

“这样也好!”朱翊钧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先让吏部看一看,如果没有合适的,那就还是让海瑞入阁吧!朕觉得海瑞入阁还是挺合适的,大家不都是夸奖海瑞吗?”

大家是都夸奖海瑞,那是因为读书人的自我标榜,可是这种话听听就完了,谁当真啊!

现在的读书人有几个会按照书上说的去做,捧海瑞,那是给自己刷声望,谁在乎海瑞到底如何啊!

回去查查看,到底是谁给皇上保举了海瑞,要是让自己知道了,轻饶不了他。

两个人离开了,朱翊钧这才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你们不想要,可是朕想要,不撬开一点缝隙,以后怎么开口子啊!”

“皇爷,该用膳了!”张鲸来到朱翊钧的身边,恭敬的说道。

又该吃饭了吗?

“去坤宁宫吧!”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对了,皇后在做什么?”

“回皇爷,皇后娘娘和宜妃昭妃两位娘娘在西苑游玩呢!”张鲸连忙开口说道:“皇爷,要不咱们也过去看一看?”

第五章 人嫌鬼厌海刚峰(一千首订加更)

那就去看看呗!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啊!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西苑原本因为有学宫,王皇后和两位妃子不过来,自从学宫撤出去之后,她们就很喜欢到这里边来了。说起来,这里的风景还是非常不错的。

朱翊钧过来的时候,三个人在放风筝,玩的还挺开心。

朱翊钧的后宫说起来还是听平和的,可能也是因为没有那么多人,三个妃子,每个人都能雨露均沾。加上朱翊钧主宠皇后,两个人也就没什么争的心思。

说起来敢和皇后争的,基本上都是皇上非常非常宠爱的,不然你也没那个底气。

“皇上!”

见到朱翊钧过来,三个人恭敬的给朱翊钧行了礼。

“行了,免礼吧!”朱翊钧笑着说道,见周围的丫鬟们都拿着风筝,朱翊钧笑着说道:“现在也不是春天,怎么想起放风筝来了?”

“谁说非要春天放风筝了!”王皇后拉着朱翊钧,笑着说道。

朱翊钧也笑了,倒是没谁说非得春天放风筝,看了一眼王皇后的身后,朱翊钧看到了柳瑟。见柳瑟也对自己笑了笑,朱翊钧心里面一叹,也是该给她一个名份了。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看王皇后,自从王皇后入宫之后,柳瑟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几年下来,这都成了她的心腹了。

“好,那今天朕就和你们放风筝!”朱翊钧笑着说道。

在朱翊钧陪着妃子们玩风筝的时候,宫外已经被一个消息震惊到了,那就是海瑞入阁。

海瑞这个名字在大明绝对是如雷贯耳的,官场上就没人不知道的。大家虽然用海瑞的事情非议张居正,可是那是需要,真的要重用海瑞,那是在开玩笑。

朝廷的主力官员是什么?是进士啊!

海瑞什么出身?举人啊!

如果海瑞入阁了,那代表什么?代表举人也能做到文臣顶端,这还了得。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行的,这是坏规矩,关键是抢饭碗啊!

现在进士这么多,好的官位却没那么多,大家都想往上爬,本来就不容易了,你在弄一个举人入阁出来,天下多少举人?这得多少官位啊!

想到自己一个进士,面对一个上司是举人,那怎么可以,心理不平衡啊!

为什么翰林入阁能够得到认同,人家翰林本身出身就高,每年的一甲入翰林,一甲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就算是选庶吉士,那也是二甲前几名。

你考不过人家,那你就得任命,这才是符合规矩的。

内阁。

张四维和申时行已经把几位尚书给找来了,这里面就有张四维最讨厌的人,可是这一次的事情没办法,根本不是他自己能够拦下来的。

吏部来的是吏部尚书王国光,以及马上就要入阁的吏部侍郎余有丁。

兵部则是兵部尚书吴兑,工部是工部尚书曾省吾,户部是户部尚书张学颜,礼部来的则是礼部尚书徐学谟,刑部则是尚书严清,在加上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大明的重臣基本到齐了。

看这些人,张四维心里面一阵别扭,怎么看都和张居正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工部尚书曾省吾,张居正的半个学生,王国光,张居正坚定的支持者,余有丁就更别提了,张居正已经运作他入阁了,可见他的分量。

至于户部尚书张学颜,绝对是张居正的得力干将。

这几年清账田地就是他干的,奏列《清丈条例》,厘革溢额、脱漏、诡借诸弊,得官民屯牧湖陂地八十余万顷,深得张居正的信任。

六部尚书,除了刑部尚书严清,其他的人都是张党。

至于严清,张四维可没想着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这个人就是一个犟驴,忠正耿直,一项都是谁都不搭理。相让他跟着自己,根本就没戏。

看了一圈,张四维心里面叹了一口气,怎么看自己都像是傀儡首辅。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张四维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我和申阁老被皇上召见入宫,为的是海瑞的事情。有人和皇上保举海瑞,皇上也觉得海瑞不错,想要招海瑞入阁,诸位议一议吧!”

虽然确认了皇上想让海瑞入阁的消息,可是在场的人都是面不改色。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半晌申时行先开口说道:“海瑞入阁是肯定不行的,原因是什么,你们都清楚,如果海瑞入阁了,置天下进士于何地?”

“如果人人都能入阁,人人都能凭皇上的圣旨入阁,那是要出乱子的。”

几位尚书也没人反驳申时行的话,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没商量的余地,必须阻拦下来。

吏部尚书王国光先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我们都会上折子,不过也不要太多人去上折子,言辞也要恳切,不要激怒了皇上,否则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

“大家回去之后都约束一点手下的人,不要胡乱说话。”

“在宫里面的时候,我和张阁老已经说了这件事情,皇上同意让吏部给海瑞选一个官职,王尚书,你们吏部看看找一个适合海瑞的缺。”申时行点了点头,对王国光说道。

王国光了然道:“这个没问题,我回去就让人查一查。”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下一件事情我来说!”张四维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说道:“出宫之后我就在想,究竟是谁向皇上保举了海瑞入阁。”

“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咱们外廷的人做的,所以我怀疑是司礼监的人。”

张四维的话出来,大家都没说话,各自神色不同,事实上他们也觉得张四维说的有道理。保举海瑞或许有,但是想如此容易的说动皇帝,的确不太容易。

关键是不会有谁脑袋抽了,非要把海瑞弄进内阁,那些太监就很有可能。

毕竟海瑞名声好,这样做能够展现自己的忠心,还能讨皇上欢心,至于文官头不头疼,他们才不在乎。文官这边乱了才好,乱了自己才有机会。

“我觉得应该弹劾一下那个张鲸!”张四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第六章 左通政(首订一千三加更)

张四维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全都神情各异,也没人开口接他的话。

这个时候去挑拨张鲸?

无论是王国光还是曾省吾都知道,这个绝对不是一个好事情。

张居正和张鲸关系什么样,大家都很清楚,当初还闹过一阵子。现在张居正刚死就去撩拨张鲸,这是生怕张鲸不找自己这些人的麻烦吗?

张四维的想法却不一样,你们和张鲸闹起来,对我是好事情,搞掉一个,自己就能安排自己的人了。

看看你们这些人,全都是张居正的人,在加上即将入阁的潘晟和余有丁,以及次辅申时行,无论是内阁还是六部,自己就没有说的算的地方。

能不能把申时行拉到自己这边来,张四维想都没想过。

内阁次辅和内阁首辅和平相处?

快别闹了。

自己又不是什么强势首辅,申时行会买自己的帐,肯定不会啊!在说,当年申时行入阁就是张居正推荐的,曾省吾他们肯定支持申时行,他怎么会傻到和自己穿一条裤子。

挑拨文官和太监的关系,这才是王道,不打起来,自己怎么有插手的地方。

见到众人都不说话,态度也各异,张四维心里面闪过一丝后悔,自己好像太着急了,这话不应该说啊!不过说出去的话,想收回来是不可能了。

想了想,张四维又说道:“当然了,也不能做“莫须有”的事情,还是先紧着海瑞的事情吧!”

内阁会议散了之后,工部尚书曾省吾和吏部尚书王国光一起向外走。

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王国光,曾省吾宽慰着说道:“王尚书生的什么气?不就是让你们吏部给海瑞选一个官,多大的事,不值当的,不值当的!”

王国光没说话,而是转头看着曾省吾,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慢慢的曾省吾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开口说道:“王尚书也看出来了?”

“老夫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这点小心思怎么会没看出来。他张四维真以为我们是傻子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说出来。”王国光语气带着不屑的说道。

曾省吾则是笑着说道:“人家现在是内阁首辅,自然有话直说。”

“这是试探,也是威逼,只是不知道他张四维哪里来的自信。以前怎么没看出他来,张阁老在世的时候,他张四维唯唯诺诺的,没想到张阁老刚死,唉!”

说到这里,曾省吾叹了一口气,一边无奈的摇着头。

“看着,朝廷肯定很快会掀起波澜,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保住自己,你还年轻,大明还要靠着你们撑起来。有什么事情老夫来做,老夫知道该怎么做。”王国光态度严肃的说道。

曾省吾一愣,随即脸色一变,连忙说道:“王尚书何出此言,此时此刻,咱们该当同舟共济才是啊!”

摆了摆手,王国光目光深沉的说道:“咱们都走了,朝廷怎么办,张阁老留下的事情怎么办?真要做事,有我一个人足够,你要保住有用之躯啊!”

两个人默然,半晌曾省吾才开口说道:“咱们还是看看申阁老怎么说吧!”

王国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好,看看申阁老怎么说吧!”

朝廷的动向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尤其是在这个关键而敏感的时候。在第二天,不少折子就被递了上来,基本上全都是反对海瑞入阁的。

虽然有内阁大学士和几位尚书压着,但是依旧有不少人上书反对。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看着太监们查看奏折,凡是看到是弹劾海瑞入阁的,奏折直接就被扔到了旁边的篮子里面。

“你说这些人是不是为了搏名?”朱翊钧看着张鲸,笑着问道。

张鲸一愣,随后说道:“老奴看来应该还是有实心做事的吧?”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觉得自己问一个老太监这样的问题,还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虽然自己不是新皇,可是自己刚刚亲政,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机会啊!

接下来的两天,事情还在发酵,已经不少人上折子弹劾内阁了。

语气就是“内阁全都是废物”,朱翊钧有时候还拿过来看看,发现这些人骂人都能骂的大气凛然的。不过其中不少地方都是诡辩,朱翊钧只当看了一个乐呵。

内阁那边也承受不了压力,等到吏部那边把缺额报上来,张四维和申时行就第一时间跑到皇宫里面来了。

朱翊钧看着两个人,心里面虽然很想笑,可是脸上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现在自己是少年天子,表现的荒唐一些也没什么,而且一个无理取闹的形象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你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比较容易被人接受。

当你纳谏的时候,也会让大臣有成就感,这么难劝说的皇帝,我都能给劝说下来。

换成你是一个非常容易相处的皇帝,那很多大臣就会肆无忌惮了。威慑力是怎么来的,还不是这样,朱翊钧才不会有“你尊重他,他就会尊重你”这样的想法。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种想法都是要不得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御下之道,很多技巧在里面,正所谓“近之不逊,远之则怨”,说的不光是女人,男人有时候也这样。

偷眼看了一眼张四维和申时行,看来自己的策略还是有用的。

“两位爱卿,是不是海瑞入阁的事情有结果了?”朱翊钧看着两个人,面带兴奋的说道:“朕就说海瑞合适,你们也是这么觉得?”

张四维连忙向前走了一步,开口说道:“陛下,吏部那边已经拿出了缺额了,通政使司左通政出缺,臣以为海瑞可任此职,通政使司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建言,伸冤诉滞,告不法事,乃重中之重。”

“海瑞素有清明,臣以为海瑞任左通政正合适。”

张四维说的那叫一个严肃认真,神态也很真诚,仿佛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朱翊钧静静的听着,心里面暗叹,以前怎么没发现张四维还有这个本事,你这是糊弄鬼啊!这么说,你良心不会痛吗?

第七章 盐政 (均订一千六加更)

通政使司这个衙门听起来很厉害,原本也的确很厉害,通政使也是九卿之一,可是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在大明,谁不知道通政使司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衙门。

整天除了传递奏折,其他的权力差不多都被司礼监和内阁给侵占完了。通政使也是徒有其名的九卿。给海瑞的还不是通政使,而是通政使的副手左通政。

听着不错,可是海瑞进入就真的闲起来了,绝对被当成一个牌位供起来。

听完张四维的话,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通政使司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衙门,左通政也是一个合适的官职,那行,让海瑞以左通政入京吧!”

朱翊钧才不管海瑞是什么官职,他只是想把海瑞给弄到京城来。

事实上海瑞现在已经不小了,估计也没几天好活了。自己要先看看他的身体状况,然后在决定给不给他安排事情。再说了,自己也不过是借他的名字,没真的想让他做什么。

海瑞老矣啊!

“新的阁臣人选,内阁推荐吧!”朱翊钧想了想,开口说道。

“是,臣遵旨!”张四维连忙开口说道。

张四维和申时行回到了内阁,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家都知道两位阁老阻止了海瑞入阁。至于海瑞入京做左通政,没人在意,反正左通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

这件事情还有一个附加效果,那就是让张四维和申时行的威望提升了不少。

虽然海瑞的事情过去了,可是大家的关注点又转移到另外一件事情上来了,那就是第五位内阁大学士的人选。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的人可不少,入阁啊!一辈子的梦想。

在议论纷纷之中,张居正死后的第一次大朝会终于来了。

张居正死后的时候,朱翊钧下旨停朝半个月,现在到了日子了,朱翊钧自然是要上朝的。新任的礼部尚书潘晟也到了,这一次的朝会自然就成了焦点。

一大早,朱翊钧打着哈切起床,在柳瑟的伺候下穿衣服。

前天朱翊钧就把柳瑟给要回来了,说自己没人伺候,结果糟了王皇后一顿娇嗔,朱翊钧也有些尴尬,这个理由找的是有够烂,不过朱翊钧也没想到什么好理由。

王皇后也知道柳瑟的事情,这几年柳一直跟着她,现在皇上想给柳瑟一个名分,她也没办法拦着。

要回的当天晚上,朱翊钧自然做了新郎了。

朱翊钧笑着在柳瑟的脸上啄了一口道:“朕已经让张鲸去禀告太后了,你的名分会很快定下来的。”说着朱翊钧迈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在朱翊钧的手上拿着一份奏折,正是曹一夔的那一份。

一边敲打着奏折,朱翊钧一边迈步走进了大殿,等到大臣三拜九叩之后,朱翊钧才开口说道:“免礼平身!”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张鲸在一边抱着拂尘,大声的喊道。

“臣有本奏!”御使雷士帧第一时间站了出来:“臣弹劾内阁大学士潘晟!”

朱翊钧看了一眼雷士帧,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说说吧!”

第一天上朝就有人弹劾新到任的内阁大学士,这就有点意思了。大臣们面色各异,也都不说话,静静的等着雷士帧开始说话,想听听他怎么弹劾潘晟。

接下来雷士帧详细的说了自己弹劾潘晟的理由,从索取贿赂到买官卖官。

从勒索乡里,到为祸地方,说了好多条,而且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

朱翊钧看着雷士帧,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心里面却异常的恼怒,倒不是他恼怒这个雷士帧,而是他恼怒这些御使的胡说八道。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拿出来说,说完还不用负责任。

在雷士帧之后,居然又有四五个御使站出来,全都是弹劾潘晟的。

朱翊钧心里面越发不满了,这摆明了就是针对潘晟的。倒是潘晟的表现让朱翊钧意外,这位老先生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弹劾的不是自己一样。

等到御使说完了,朱翊钧淡淡的说道:“交由吏部和刑部核实,如果真有其事,朕当重罚。潘爱卿也可上书自辩,等查清是否有其事再说吧!”

朱翊钧说完这句话,从龙书案上拿起了一份奏折,开口说道:“说起弹劾,朕这里有一份奏折,爱卿们商议一下吧!”说完这句话,朱翊钧把奏折递给了张鲸:“念给他们听一听。”

张鲸双手把奏折接过来,展开之后大声的念了起来。

张鲸念的这份奏折,自然就是曹一夔的那一份奏折了,说的就是盐政。比起雷士帧说的,曹一夔这份奏折就很有料了,指名道姓的弹劾了不少官员。

从地方上监管盐政的官吏,一直弹劾到了户部,连户部尚书都牵扯了进去,得了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这份奏折念完了,大殿上一阵安静,大家都给这份奏折弄蒙了。事实上盐的问题,他们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没人愿意揭开这个盖子,因为这个盖子一旦揭开,那就再也盖不上了。

“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啊?”朱翊钧目光从大臣的身上扫过,开口问道。

“臣以为如果确有其事,当严惩不贷!”户部尚书张学颜先站了出来,开口说道。

张学颜是户部尚书,曹一夔的这份奏折连他都没放过,这个时候他自然要站出来,这是应有之意。他的这种表态也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倒是没人说什么。

“皇上,臣以为此时当慎重啊!”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赵守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盐乃朝廷大事,关乎天下百姓,一旦因为查盐政而闹出断盐的危机,那岂不是因小失大?一旦百姓无盐可吃,那是要出乱子的,臣以为应该从长计议。”

朱翊钧看着赵守,有些玩味的说道:“那赵爱卿以为当如何?”

“臣尚无好办法,不过上有明君圣主,下有诸位贤达同僚,相信必然能够想出好办法的!”赵守不慌不忙的开口道,一副很有信心的模样。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但是一点卵用都没有。

第八章 要不让海瑞来? (首订1900加更)

在赵守之后,又有不少大臣站了出来,说的基本上和赵守差不多,也是言之无物,不过大体意思是明白了,不能对盐政大动干戈,这个是不对的。

朱翊钧归纳了一下理由,基本上就是怕盐政乱了,天下就乱了。

这里面多少是真心实意考虑这件事情的,多少是为盐商张目的,这个朱翊钧一点都不清楚。朱翊钧也不在乎,是不是和盐商有牵连,查一下就知道了。

“诸位爱卿说的有道理,的确不易大动干戈,不如就让东厂和锦衣卫查一查吧!”朱翊钧点了点头,一副“你们说的有道理,就按照你们说的办”的样子。

大臣的脸色可就不太好了,让东厂和锦衣卫查?那还不给你查出一个大窟窿来啊!

查盐案,本身就是油水丰厚,锦衣卫和东厂要是去了,那还不得查一个天翻地覆啊!

“陛下,臣以为此时应由刑部和吏部来查!”刑部侍郎钱怀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事情牵扯到了不少官吏,由刑部和吏部更为恰当。”

钱怀的话音刚落,顿时又有不少人站出来赞同钱怀的话,说起来就是一个意思,不能让东厂和锦衣卫插手。

朱翊钧目光从大臣们的脸上扫过,这种情况他早就预料到了,脸上倒是没什么表现。这个时候也不能用皇命强压下去,你压下去,他们肯定不会卖力气给你办事的。

“不如这样,由吏部、户部、刑部,以及东厂锦衣卫抽调人手,一起去查。”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御使曹一夔既然参奏了这件事情,不如就以他为主导的去查吧!”

大臣们一愣,这么多人去查?还有人想说话,可是看到朱翊钧的脸色,便没在开口。

显然皇上是想让东厂和锦衣卫去查的,现在既然得到了这样的条件,那就没必要非逼着皇上答应你的条件。如果真的那么做了,肯定会激怒皇上。

激怒皇上的后果肯定不会好,基本上皇上会让东厂和锦衣卫去查了。

聪明的官吏都明白,与皇上争可以,但是必须维持在一个尺度内,争而不破,这是最好的了。是要破裂了,吃亏的肯定是大臣,除了那些头铁想出名的,没人会这么干。

“陛下,臣以为曹一夔只是御使,查这个案子怕是官职有些低,难以施为啊!”

吏部侍郎余有丁站了出来,作为新任的内阁大学士,他当然知道自己需要表现,现在他觉得这个是一个好机会,便直接站了出来:“臣以为朝廷当派遣重臣查此案。”

朱翊钧玩味的看着余有丁,果然发现有不少大臣已经颇为不满的看着了他。

这些人里面有的是因为余有丁这是再掀波澜,有的是因为余有丁把这件事情给拉高了。原本没什么大人物参与,事情也未见得会如何,可是拉一个重臣进来,那就不好说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余爱卿说的有道理,那余爱卿以为何人合适啊?不如就海瑞吧!”

听到海瑞的名字,顿时更多人瞪向了余有丁,还搞事吧?真把海瑞搬出来怎么办?

余有丁的冷汗差点没下来,用海瑞?真要用了海瑞就完蛋了。海瑞去查盐,那肯定是搞得鸡飞狗跳,自己肯定会被人大骂,心里面顿时有些后悔了。

余有丁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被皇上看穿了,还是单纯的是一个巧合,可是余有丁在心里面告诫自己,这种事情以后一定要少干,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陛下,海瑞年纪不小了,让他劳苦奔波查案,臣觉得不妥。”

申时行这个时候站出来了,一方面是给余有丁解围,另外一反面是真的害怕用海瑞。让海瑞去查盐案,估计整个盐政非乱套了不可,朝廷上下都得跟着吃瓜落。

“臣觉得当选年富力强的重臣,也能更好的查案。”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问道:“那申爱卿推荐何人啊?”

“回皇上,臣举荐左副都御使孙丕扬。”申时行连忙说道:“孙丕扬年富力强,以右佥都御史身份巡抚保定诸府时,就“以严为治”而闻名,臣以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沉吟了片刻,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以左副都御史孙丕扬为首。”

听了朱翊钧话,大臣们全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敬佩的看向了申时行,申阁老还是有能力啊!

对于大臣们来说,只要不用海瑞,那就没什么问题,至于孙丕扬大家也不熟悉,那就没什么关系了。

下了朝,朱翊钧忍不住感叹,海瑞果然是大神,这都快有“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效果了。调查盐政,朱翊钧也没指望文官,指望也就指望曹一夔罢了。

回到乾清宫,朱翊钧就让张鲸把刘守有给找来了。

等到刘守有到了,朱翊钧看了一眼刘守有和张鲸说道:“这一次东厂和锦衣卫派出一些得力人手,别没得让文官比下去,丢了朕的人。”

东厂是皇帝家奴,锦衣卫是天子亲军,相比起来倒是比文官亲近,朱翊钧这么说也没错。

“派去的人多和曹一夔接触,告诉他们,遇事听曹一夔的,朕会给曹一夔密旨。”朱翊钧直接就告诉了两个人,他也怕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到下面搞幺蛾子。

“告诉去的人,多带一些人手,别半路上被人割了脑袋,那些贪官和盐商可不好惹。”

两个人连忙躬身道:“是,臣明白!”

事实上两个人也的确明白了,这一次查盐政的案子,为首的就是曹一夔,其他的人都是皇上放的烟雾。东厂和锦衣卫这边配合好就行了,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朕会让内厂的人配合,相信他们能查到许多你们查不到的东西。”

内厂这些年扎根地方,到处撒人手,盐政这么大的事情,盐商那么的富豪,内厂不可能不伸手的。关键是朱翊钧知道内厂掌握了一大批底层人士,大部分都是街上的混混。

各地的混混头子,不少都是内厂的人,愿意加入的收了,不愿意加入的就弄死,徐德的弟弟这些事情做得驾轻就熟。

查私盐贪污案,底层查起来比上面容易多了。

第九章 看朕的大炮 (首订2100加更)

那边的盐政专案调查小组还在组建当中,朱翊钧的心思却不在那边了,他现在的心思放在了兵仗局上面,因为陈矩来报,朱翊钧让他试制的熟铁炮成功了。

这件事情弄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现实的成果,这就让朱翊钧兴奋了起来。

从龙书案上下来,朱翊钧看了一眼陈矩,发现自己的这个老实太监,还真是挺辛苦的。不但面带倦色,手上也多出了很多的老茧,看来他也跟着干活来着,这就很不容易了。

“奴婢不负陛下所托,熟铁炮制造完成了!”陈矩跪在地上,大声的恸哭。

这么多年了,和他同一代的太监,徐德掌内厂,自然是无光无限,可是他这边却不断的在投钱,可是却没什么产出,陈矩的压力何其大。

朱翊钧看着陈矩,笑骂道:“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你的功劳朕都记得,如果这一次造的熟铁炮让朕满意,朕会好好奖赏你的。”说着朱翊钧又踹了一脚陈矩道:“带着朕去看看,别在这里给朕丢人!”

朱翊钧笑的很开心,旁边的张鲸则面带笑容的看着陈矩。

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是张鲸的心里面的紧迫性又加强了,原本以为这个陈矩不显山不露水的,算不上什么威胁,可是看现在这个架势,这是要大发啊!

显然这么多年陈矩的辛苦没白费,看皇爷对陈矩的态度就知道了。

虽然朱翊钧很想现在去看看,可是他想出宫也没那么容易。

兵仗局的冶炼厂在皇庄,朱翊钧这一次出行算是轻车简从,由龙武左卫俞大猷亲自带人护卫,一千多人的队伍显得浩浩荡荡的开往了皇庄。

俞大猷更老了,朱翊钧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位老将军的日子怕是也不多了。

一行人来到皇庄的时候,这里早就戒严了,守卫也换上了龙武左卫的人,到处都是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朱翊钧下了御辇,一行人就进了皇庄。

在皇庄的西北侧,几座高炉格外的显然,一看就知道那是炼铁的地方。

“陛下,您让奴婢研究的平炉炼钢法还是没能成功,现在采用的还是大鉴炉。”陈矩有些惭愧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玩意没那么容易成,那就慢慢学着吧!

陈矩说的大鉴炉,这是大明特有的一种冶铁炉子,基本上和后世的高炉差不多。抬头看了一眼,朱翊钧发现这个大鉴炉的高度足足有四米多。

见朱翊钧盯着大鉴炉看,陈矩在一边解释道:“皇爷,大鉴炉每炉能冶炼铁砂2000斤,半个时辰可以出铁一炉,大概能出生铁600斤。”

朱翊钧一愣,这个产量不低啊!

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自己还以为大明的炼铁不发达,可是这很发达啊!哪怕需要的多,那也可以直接多建造一些这种大鉴炉,数量够了产量自然就上来了。

“炼熟铁和钢呢?”朱翊钧转头看着陈矩,再一次开口问道。

“熟铁需要以生铁五炼而成,钢则需要九炼而成。”陈矩见朱翊钧问道,连忙说道:“只是这种大鉴炉靡费甚多,如果每天开路炼制的话,三个月之后,这个炉子就不行了。”

这不是技术不行,这是没钱啊!

朱翊钧也明白了,想要建立大规模的钢铁厂,需要的就是大量的钱财。这个年代的矿石运输也不方便,而且炼制还要使用焦炭,煤炭是不行的。

燃料也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朱翊钧还知道国内的炼焦煤主要分布地有两个,一个是在山西,另外一个是在贵州。

以现在的运输条件,从贵州运煤就别想了,根本就不现实。

山西煤想要运出来也不现实,比如去山西和陕西炼制来的方便快捷。朱翊钧琢磨了一下,觉得山西和陕西还是不行,最合适的地方是辽东。

有港口,运输方便,有煤炭,山林资源丰富,有铁矿,土地面积大,没人,这些条件结合起来,绝对适合做大明的重工业基地。看来平定辽东,需要尽快提上日程啊!

在一次向前走了一段路,朱翊钧又看到了一个炉子,与大鉴炉不同,这个路子要矮的多。朱翊钧指着那个路子问道:“这个炉子是做什么的?”

“回皇爷,这个炉子是炒熟铁的,生铁从大鉴炉出来,在这里即炒,炒了之后生铁就变成熟铁了。”陈矩连忙解释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他现在对大明的冶铁技术做到了一个大致了解,也算是做到了心中有数,看了一眼陈矩,朱翊钧说道:“带着朕去看一看熟铁炮吧!”

陈矩连忙在前面引路,走出去不远,朱翊钧就看到了一排十辆跑车。

跑车的车轮和马车差不多,两侧有把手,能以二人之力推动。前面有勾连,显然是能够用马拉着走的。在炮车上面,则是一门大炮,看起来也就一米多长,肚子很大,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这个不会炸膛吧?”朱翊钧看着陈矩,开口问道。

铸铁炮相比于铜炮,最大的问题就是炸膛,大明早就研究过铸铁炮,毕竟铁比铜便宜多了。大明的能工巧匠也弄出来了铸铁炮,只不过太容易炸膛了。

“回皇爷,不会的!”陈矩在一边笑着说道。

朱翊钧以前还提过颗粒火药的事情,结果大明早就有了,人家的要求还挺高,朱翊钧看了制作火药的过程,自己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每料用硝五斤,黄一斤,茄杆灰一斤。以上硝、黄、灰共七斤,分作三槽,定碾五千五百遭,出槽。

每药三斤,用好烧酒一斤,成泥,仍下槽内,再碾百遭,出槽。拌成粒,如黄米大,或绿豆大,须入人手心燃之不觉热,方可。

这种火药,朱翊钧也见过,真的是好东西,如果严格要求工艺,大明的火铳真的厉害到爆了。现在看着面前的熟铁炮,朱翊钧的心里面就更激动了。

“是,皇爷!”陈矩答应了一声,连忙招呼旁边的人。

那些人也不敢迟疑,抬过箱子来,开始在从里面拿炮弹,全都是实心的铁球炮弹。快速的将炮弹塞进去,然后他们就拿着火把站到了一边。

朱翊钧也挺激动的,两世为人,自己还是第一次看打炮。

第十章 俺答汗死了 (首订2400加更)

“点火!”

随着陈矩略带颤抖的喊声,十门熟铁炮齐齐被点燃了,伴随着引信的呲呲声,大家全都屏气凝神的看着炮管,等着看熟铁炮的发射。

“嘭嘭嘭!”

伴随着铁炮的声音,炮弹冲出炮膛飞向了远方,落地之后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然后向着远处跳动着而去。挡在满前的木制靶子瞬间被打的乱飞,碎裂一地。

朱翊钧透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朱翊钧身边的俞大猷则是兴奋了起来,转头看向了陈矩,大声的问道:“陈公公,此炮可以打多远?可曾测试过?”问完这个问题,俞大猷目光灼灼的盯着陈矩。

俞大猷没想到朱翊钧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这种秘密火炮看得他心驰神往啊!

“回俞提督,此炮射程在2里左右,重三百斤,比起同样射程的铜炮,重量只有铜炮的四成。两人可推行,用一马也可拉行,十分的方便。”

“可能铸造大炮?”这个时候朱翊钧在旁边开口问了。

这个射程对朱翊钧来说还是有点短,不过当做迫击炮用也够了,毕竟他足够轻,很好拉拽。射程虽然只有2里,但是数量多了,威力也是十足。

“回皇上,奴婢正在安排人制造佛朗机炮,暂时还不行。”陈矩连忙解释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佛朗机炮他知道,与前装炮不同,那是一种后填装滑膛加农炮。这东西的确是朱翊钧想要的,以熟铁铸造,绝对可以铸造重量轻射程远的佛朗机炮。

“让你研究的膛线怎么样了?”朱翊钧看着陈矩,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朱翊钧知道,在以后的时代里面,线膛炮才是主流,滑膛炮除了迫击炮之外,已经没人用了。如果能够在佛朗机炮的基础上,制作出线膛炮,那就厉害了。

当然了,这个朱翊钧只是这么一说,让兵仗局当成一个研究的方向。

“回皇上,兵仗局的人手不够啊!”陈矩哭丧着脸,有些为难的说道。

朱翊钧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也知道陈矩说的是实情,不过那是以前,以后肯定不会这个样子了。看来自己的手要先伸到兵部去了,兵部的武库司啊!

武库司可是掌管着大明兵器的铸造,其中就包括大炮和火铳。

在武库司下面,掌管着不少的作坊和工匠,这些才是朱翊钧想要的。这些世世代代从事武器制造的工匠,绝对是大明的宝贝,朱翊钧准备把他们全都组织起来。

“朕会给你找人手的!”朱翊钧笑着看着陈矩,轻声说道。

“陈矩听旨!”朱翊钧的面容严肃了起来,直接开口说道。

陈矩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大声的说道:“奴婢陈矩接旨。”

“陈矩掌兵仗局有功,赐穿斗牛服,赏银千两,黄金百两,加封司礼监随堂太监!”朱翊钧看着陈矩,开口把自己的赏赐说了出来,这也算是给陈矩功劳的奖赏了。

“奴婢领旨谢恩!”陈矩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不过已经哭了起来。

“所有参与铸炮的工匠,赏银五十两,以后好好努力,朕不吝赏赐!”

要想马儿跑,那就要喂好草,这个道理朱翊钧懂。这些人在这里忙活好几年了,赏赐太吝啬是不行的。五十两银子,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好大一笔钱了。

“谢皇上隆恩!”周围的工匠也跟着跪了下来,大声的说道。

看了一眼陈矩,朱翊钧笑着说道:“好好干,朕不会亏待自己人的!”说着还伸手拍了拍陈矩的肩膀。

一门熟铁炮代表不了什么,朱翊钧想要的更多,不过这代表了一个好的开始。离开了皇庄,朱翊钧坐着御辇回到了紫禁城,一路上朱翊钧都在琢磨兵部的武库司。

从新建立大明的武器部门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只不过这个衙门放在哪里,这是一个问题。

放在太监手里是肯定不行的,太监可以参与,但是绝对不能讲武器铸造全都交给太监掌管。放在五军都督府也不行,继续放在兵部,可是兵部那些文官已经把武库司给玩坏了。

琢磨了一路,朱翊钧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先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了。

回到乾清宫之后,内阁送来了一个消息,一个让朱翊钧有些吃惊的消息。这个消息就是俺答汗死了,这个大明册封的顺义王,北方草原的霸主,死了!

这件事情对大明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情,稍有不慎,肯定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坐在龙椅上,朱翊钧想到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女人,这女人是左右大明边疆很久的三娘子。俺答汗的王妃,草原上兵权的实际掌控者。

“有意思了!”朱翊钧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对身边的张鲸说道:“宣兵部尚书吴兑入宫。”

如果说谁对宣大最了解,那自然就是吴兑了,王崇古在宣大做总督的时候,方逢时陕西巡抚,吴兑是宣大巡抚。王崇古离开宣大之之后,方逢时做了宣大总督,在方逢时走了之后,吴兑是宣大总督。

吴兑绝对是在宣大时间最长,干的最久的官员了。

关键是朱翊钧还知道一件和吴兑有关系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吴兑和三娘子的关系非常的好。当年东厂还给朱翊钧提过,三娘子能够自由出入吴兑的帐篷,甚至跳舞还趴在吴兑的大腿上。

虽然事情的真假未定,毕竟那个时候俺答汗还活着,加上吴兑怎么说也是大明文人,不至于发生什么龌龊的事情,但是这两个人的关系的确非常好。

现在找吴兑来询问这件事情,那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张鲸跑去喊吴兑了,吴兑自然也听说了俺答汗死的事情了,他可是兵部尚书。在得到俺答汗死讯的时候,他就觉得皇上要召见自己,等到张鲸到的时候,吴兑已经准备完毕了。

看着走进来的吴兑,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礼就不用了,你也知道朕找你是什么事情吧?”

“回皇上,臣知道!”吴兑连忙躬身道,这个他早就猜到了。

第十一章 徐渭徐文长 (首订2700加更)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也就不用在说什么其他的了,直接开口说道:“那你就说说看吧!”

“是,陛下!”吴兑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臣在宣大的时候,对瓦剌的事情也有过了解。俺答汗是土默特部的首领,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后裔达延汗的孙子。”

“俺答汗也是黄金家族的成员,这也是他能够雄霸草原的原因之一。”

“臣曾经和三娘子也有过接触,这是一个非常有远见,也非常有魄力的女人。”吴兑说道这里略微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在俺答汗活着的时候,她已经掌握了不少兵权。”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早就猜到了,不然三娘子也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面持续影响大明的边疆那么多年。

“三娘子也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她是俺答汗姐姐的女儿,也就是俺答汗的亲外甥女。在三娘子二十岁的时候,俺答汗看上了三娘子,瓦剌奇喇古特部落便把三娘子嫁给了俺答汗。”

吴兑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语气之中夹杂着愤怒。

朱翊钧看着吴兑,他不知道吴兑愤怒的来源,可能是同情,也可能是对三娘子的喜欢,或者单纯就是对这种事情的愤怒。毕竟在大明,舅舅娶外甥女,这绝对是禽兽之举。

如果要联姻,那也是俺答汗的儿子和三娘子,这也算的上是表兄妹之间的婚姻了。

不过朱翊钧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大明也不打算干涉瓦剌的内部婚姻事物,便开口说道:“现在俺答汗死了,你觉得事情会向着哪个方向发展?”

“如果按照草原的习俗,汗位的继承者是俺答汗的长子黄台吉,黄台吉也将娶三娘子为王妃。”吴兑直接开口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三娘子有儿子吗?”

吴兑一愣,抬头看着朱翊钧,点头道:“有,三娘子的儿子叫做卜他失礼,不过这个卜他失礼今年才八岁。”

摆了摆手,朱翊钧丝毫不在意的说道:“八岁怎么了?朕登基的时候也才十岁,这些都不算事。你说朕册封这个卜他失礼为顺义王,怎么样?”

吴兑沉默了,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朱翊钧了。

事实上为了维持边疆的稳固,让三娘子嫁给黄台吉,这才是上策。可是看皇上这个架势,明显是不想让三娘子嫁给黄台吉,摆明了是想挑拨瓦剌内乱。

“陛下,如果行此法,瓦剌必乱,瓦剌一乱,草原必乱,草原一乱,九边将无宁日啊!”

吴兑想了半天,还是躬身说道:“臣以为朝廷当支持黄台吉为顺义王。”

看了一眼吴兑,朱翊钧知道吴兑说的是事实,可是不是你说不想乱他就不会乱的,有些事情是不会以人力为转移的。现在不乱,将来也会乱。

趁着现在大明兵强马壮,反而好应付一些,以后更难办。

“这个也要看三娘子的意思,如果三娘子不想嫁,咱们也不好让她嫁。”说道这里,朱翊钧抬头问吴兑道:“朕想三娘子来京城,你说她会来吗?”

吴兑顿时一愣,皇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迟疑了片刻说道:“这个怕是难了一些吧!”

对于吴兑的话,朱翊钧没在意,难不难的,请一次不就知道了。想了想,朱翊钧开口问吴兑:“朕如果派人去三娘子那里,你觉得谁最合适?”

“这需要想一想!”吴兑沉吟了片刻,没有直接推荐人选。

“徐文长怎么样?”朱翊钧看着吴兑,说出了一个吴兑没想到的名字。

作为徐文长的好友,吴兑自然是知道徐文长的状况的,当初在宣大的时候,徐文长和自己相处的不错,与三娘子也熟悉,徐文长还给三娘子画了不少画。

“陛下,徐文长身体似乎不太好,让他去草原,恐有疏失啊!”吴兑连忙开口阻止。

事实上以徐文长的身份,以及他和三娘子的关系,去三娘子那边,自然是非常合适的,可是徐文长精神很不好,时长就会犯病,犯病时疯疯癫癫的。

真让徐文长去了那边,要是坏事了,那就麻烦了。

“朕对徐文长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朕稍后会召见他入宫。”朱翊钧笑着说道:“朕想和他聊聊,对了,他在京城的日子好像不太好过啊!”

吴兑当然知道徐文长在京城,可是他没想到皇上也知道。

“徐文长为人桀骜,恃才傲物,陛下召见他,恐有冲撞之处啊!”吴兑知道现在徐文长过得不怎么样,很是憋闷,可是他也不想徐文长死了。

这要是在宫里面折腾出什么事情,未见得能保住命了。

“大明这么大,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徐文长?”朱翊钧笑着说道:“说不定朕会和徐文长聊的不错呢?”说道这里,朱翊钧也没在和吴兑说什么,直接让他离开了。

出了皇宫,吴兑没有回兵部,而是直接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的左谕德兼侍读张元忭是徐文长的好友,也是他邀请徐文长到京城来的。现在皇上要召见徐文长,吴兑觉得自己要和张元忭商量一下。

张元忭见到吴兑的时候也是一愣,迟疑着说道:“吴尚书这是?”

吴兑叹了一口气,拉着张元忭说道:“徐文长可还在你的府上?”

他们都是心学门人,也算是好友,吴兑说起话来也就没掩饰,语气很是急切,张元忭也听出不对来了,便开口问道:“在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吴兑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知道俺答汗死了?”

“当然!”张元忭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了,不少人欢欣鼓舞,还有同僚邀我去吃酒,绝的当浮一大白!”

“皇上也知道这件事情了,今日召我入宫去问策,不知道皇上从哪里听说的徐文长,想让他出使瓦剌。”说道这里,吴兑有些发愁的说道:“如果是这也罢了,关键是皇上要召见徐文长。”

张元忭也蒙了,比起吴兑,他对徐文长的近况更为清楚,没犯病的时候也充满了狂放不羁,或者说是蔑视礼法,这要是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完了。

第十二章 耍赖的孙丕扬 (首订感谢章节!)

“此事如何是好啊!”张元忭面带忧愁的看着吴兑。

“咱们还是先去见徐文长吧!”吴兑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索性就先不说了这个了,去找徐渭,听听他自己是怎么说的。

张元忭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两个人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离开了翰林院,直接回了张元忭的家。

这边张元忭和吴兑在忙着徐渭的事情,另外一边孙丕扬却闹心的很。自己这算不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什么都没干,直接就被推到查盐政上去了。

自己算什么?左副都御史而已,算什么朝廷重臣?

自己的确是年富力强,这自己认了,可是说好的朝廷重臣呢?是,左副都御史,官职正三品,说出去也是朝廷大员了,勉强也算得上是朝廷重臣。

可是这也得分什么事情,查盐政,自己一个左副都御史算哪门子的重臣啊!

此时此刻,孙丕扬坐在申时行的家里面,指着空了的茶杯,对身边伺候的丫鬟说道:“再给我沏一壶茶来,用申阁老的好茶,别弄招待客人的破茶叶。”

“你要是多来几次,我这个阁老非让你给喝穷了。”

申时行迈着步子从外面进来,笑着看着孙丕扬说道:“去给孙大人沏一壶好茶,用上一次张阁老送的!”说完对孙丕扬说道:“这总可以了吧?”

孙丕扬直接说道:“申阁老也别想用一壶茶叶就把卑职给打发了。”

笑着指了指孙丕扬,申时行笑着说道:“行了,坐下吧!”说着他先坐下了,看了一眼孙丕扬说道:“我已经让人去准备饭了,咱们边喝边聊。”

“我这个阁老又是请你喝茶,又是请你喝酒的,你也别黑着脸了。”

孙丕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申阁老真是,只好苦笑着说道:“申阁老,盐政可不是那么好查的,稍有不慎,那是会出大乱子的,您怎么就不劝劝皇上啊!”

申时行也带着一些无奈的说道:“皇上刚刚亲政,先前说用海瑞,结果被我和张阁老把海瑞弄到通政使司去做左通政了。皇上虽然没有不满,可是心里面肯定也是有芥蒂的。”

“现在查盐政,要是在不让查,皇上会怎么想?”

“那个曹一夔的奏折言之凿凿,怎么都要查一下的,我把你安排过去,为的就是事情不要闹大。查出几个贪官,几个不法的盐商,这都没什么。”

“只要不乱,你可以任凭曹一夔放手施为,你就本持这一点去就可以了。”

“那些人虽然贪财,可是他们也知道分寸,既然皇上想要磋磨他们一下,他们自然也会乖乖的让皇上磋磨,哪怕伤些筋骨也没什么。”

“现在明白该怎么做了?”申时行说道这里,笑着看着孙丕扬道。

孙丕扬的神情却依旧没有轻松多少,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很多时候都是拔出萝卜带起泥,又有谁愿意把身家性命拿出来的。

“放宽心,事情到了一定程度,我和张阁老会劝说皇上收手的。”申时行笑着安慰孙丕扬道。

“和你说一件事情,皇上吩咐了,给你们准备了一个临时衙门,这个衙门由你负责,主要就是查盐的。应该会有两个副手,其中一个就是曹一夔。”

“另外东厂和锦衣卫那边也会派人,你也盯着一点他们。”

孙丕扬无奈的叹气,这一次的差事怕是不好干啊!

晚上在申时行这里吃了饭,第二天一早,孙丕扬就赶奔临时的衙门了。这是皇上交代的差事,申时行保举,不干是肯定不行的,自己去申时行的府上耍赖,一是为了显亲近,二也是为了让申时行给自己帮助。

别等到自己陷入危机的时候,申时行一脚把自己踹开,那岂不是掉的大。

申时行来到衙门的时候,发现衙门口居然已经有人了,两个锦衣卫的校尉,两个东厂的番子,四个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

看到这四个人,孙丕扬一皱眉头,为官多年,该有的眼里肯定是不缺的。

两个番子,两个校尉,这四个人绝对是东厂和锦衣卫的精锐,目光锐利,站立如松,肯定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看来这一次东厂和锦衣卫来的人不寻常啊!

迈步走进衙门口,孙丕扬在院子里面发现了更多的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

十五人一队在院子里面巡逻,还不少站岗的,每一个都是精锐,有的身后还背着手弩,装备很是精良。穿过两个院子来到大堂,孙丕扬见了足足有二百锦衣卫的校尉和东厂的番子。

进入后堂,孙丕扬见到两人正在喝茶,左侧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白面无须,三角眼,看着就有一丝邪气。右侧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这个时代的光头可不多。

一身飞鱼服,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此时正笑着说什么。

见到孙丕扬进来,两个人倒也给面子,全都站起来了,那个太监笑着说道:“见过孙大人,咱家东厂王忠,是张公公的手下,奉旨过来听孙大人的调遣,还请孙大人多多关照。”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加上自己还要和他们共事,孙丕扬便笑着说道:“以后要多多仰仗王公公。”

光头见两个人寒暄完了,对着孙丕扬抱了抱拳:“卑职锦衣卫北镇抚司邢尚智,奉我家都督大人的命令听从孙大人调遣,孙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好说,好说!”孙丕扬连忙说道:“多多仰仗,多多仰仗!”

事实上孙丕扬有些不明白,这两个人的态度放的挺低,看着不像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作风啊!心里面不但没松懈,反而更加的提防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要是让王忠和邢尚智知道孙丕扬的想法,肯定委屈的要命。

这两个人在来之前,一个被张鲸耳提面命,一个被刘守有耳提面命,总之就一句话,事情办砸了,皇上饶不了我,我肯定饶不了你们。

现在两个人是胆战心惊,生怕事情办砸了,那样就没办法交差了。

第十三章 看法 (保底第一更)

三个人各自客套之后就坐下了,然后气氛就尴尬了起来。

在孙丕扬没进来之前,两个人还是能聊一聊的,东厂现在和锦衣卫走得还算近。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不太管事情,宫里面最有权势的太监就是东厂厂公张鲸了。

不过张鲸也面临一大堆人的挑战,远的不说,一个张诚就够受的了。

锦衣卫这边的刘守有更别提,以前依靠张居正的,现在张居正死了,他没人能依靠了,自然要在太监里面找一个合得来的,于是就和张鲸一拍即合。

这种合,自然也会体现在手下上,邢尚智和王忠就聊得来。

孙丕扬和这两个人自然不是一路的,他进来之后,邢尚智和王忠也没法聊了,三个人的气氛自然而然就尴尬了下来。等到第四个人进来,这才好了一些。

这一次来的是御使曹一夔,虽然名义上这一次的主导是孙丕扬,可是大家都知道,曹一夔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点从邢尚智和王忠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两个人对曹一夔的态度可是亲热了不少,比对孙丕扬都亲热。只不过曹一夔对这两个不假辞色,两个人也不在意。

当第四个人进屋,三个人都是一愣,来的这个人他们都不认识,这个人是谁啊?

这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三品的文官官服,看起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下官见过孙都堂!”来人先给孙丕扬行礼,然后才开口说道:“下官南京户部侍郎王用汲,奉圣旨来孙都堂堂下听用,还请都堂多多指教。”

两个人的官职都是正三品,是不过比起都察院副都御使,南京户部尚书有些不够看。

不过王用汲把态度放低,也是因为孙丕扬是他的前辈,无论是官场上还是科举上,不尊前辈可是大忌。

听着王用汲的话,几个人都是一愣,这个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孙丕扬心直接就翻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副手,一个愣头青曹一夔,还有一个莫其名妙王用汲,在加上东厂和锦衣卫,自己这一次的差事,呵呵。

很快吏部和户部那边的人也来了,不过这两个衙门派过来的都是一个郎中以及几名随从。

“人也到齐了,圣命急迫,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吧!”孙丕扬直接开口说道:“诸位有什么想说的都说说看,也别藏着掖着,咱们这一次就是要把事情办好。”

“让咱们查这一次的案子,是朝廷,是皇上对咱们的信任,咱们不能辜负了这一份的信任。”

几个人全都面容严肃的听着孙丕扬在那里唱高调,可是大家谁都能听出孙丕扬话里面的敷衍。相比曹一夔的不动声色,王用汲的眉毛不时会忍不住挑一下。

王用汲在南京这几年,可以说闲的很是难受啊!

虽然南京水暖,秦淮两岸风光秀丽,更是纸醉金迷之所,可是王用汲又不是一心享受的人,他心中是有抱负的,只不过事与愿违,只能在南京蹉跎。

不过王用汲的官升的很快,刚去南京的时候,王用汲还只是一个郎中,现在已经是户部侍郎了。

这一次进京,王用汲是抱着一展才华的想法来的,一听到查盐政,王用汲更是大喜,这一次是自己展现才华的机会了。谁想到第一天就遇到这么一个上司,对王用汲来说,不啻兜头一盆冷水啊!

孙丕扬说完了之后,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曹御使,咱们的目的地你选好了吧?”

大家都知道孙丕扬在那里装腔作势,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主官呢!

曹一夔开口说道:“下官早就选好了,咱们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河北沧县,下官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官吏倒卖私盐,经过暗查,下官发现这里是一个私盐集散之地,整个北方的私盐大部分都出自这里。”

邢尚智和王忠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当然,更多的却是严肃。

王用汲则是转过头看着曹一夔,这么重要的情报,你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这样真的好吗?朝廷这都选的什么人啊?装腔作势孙丕扬,大大喇喇曹一夔,靠着他们真能查出东西来?

在场的这些人,全都能相信?王用汲才不信呢!

估计消息刚从这里说完,马上就有人飞鸽传书河北沧县,等着咱们这些人慢悠悠的赶过去,估计人早就跑没影了,还轮得到你们去抓,去查?

王用汲心里面顿时苦涩非常,自己的雄心壮志怕是要完啊!

没人管王用汲怎么想,曹一夔说完之后,孙丕扬有拿腔拿调的说了一些废话,官样子十足十,然后就散会了。只是要求了明天一早出发,不准迟到。

出了衙门,邢尚智和王忠凑到了一块,邢尚智笑着说道:“王公公,我知道一处好地方,做鱼的味道那是一绝,我听说王公公最喜欢吃鱼,不如我请王公公吃鱼喝酒如何?”

吃鱼?

吃个屁鱼,还我最喜欢吃鱼,王忠心里暗骂,谁不知道自己最讨厌吃鱼了。

不过看着邢尚智的表情,王忠笑着点头说道:“好啊!那就让你破费了,孩儿们,前面开路,刑千户请客,咱们今天晚上吃鱼喝酒!”

邢尚智嘴角一抽抽,自己想压老太监一头,这才说请吃鱼,没想到这个老太监直接给自己挖坑。

请东厂的人吃鱼,这得多少钱,关键是你请了东厂的人,自己锦衣卫的兄弟不能不请吧?你要是不请,兄弟们怎么看你,可要是都请,那是钱啊!

不过到了这个份上,邢尚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对,今天本官请客喝酒,兄弟们,走着!”虽然是打掉牙往肚子里面咽,可是邢尚智还是说的豪气干云的。

看到这一幕的王用汲眉头一皱,不靠谱的上司,加上一个不靠谱的同僚,现在还有两个锦衣卫和东厂的不靠谱,这一次的差事非得办砸了不可。

摇了摇头,王用汲叹着气背着手往回走,心里面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找个人想想办法。

第十四章 选妃 (保底第二更)

紫禁城,文华殿。

放下手中的奏折,朱翊钧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还真是累啊!

伸了一个懒腰,朱翊钧看着周围的太监和宫女忙着掌灯,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回头看了一眼张鲸,发现这家伙似乎在神游天外。

上去拍了一下张鲸,朱翊钧笑着问道:“想什么呢?怎么这么出神?”

张鲸连忙说道:“回皇爷,老奴在想东厂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这一次去河北,会不会有什么差错,如果没能办好皇爷交代的事情,那就是有负圣恩了!”

摆了摆手,朱翊钧笑着说道:“想这些做什么。”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不成的想也没用。”

“还是皇爷看得透彻,老奴多有不如!”张鲸笑着拍了一个马屁,然后才开口说道:“皇爷,刚刚慈宁宫的人来传话,太后想请陛下过去一起用晚膳。”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啊!那就走吧!”

朱翊钧到了慈宁宫的时候,发现王皇后也在,只不过比起之前的王皇后,此时的王皇后眼圈发红,一副受了委屈但是我不说的可怜模样。

笑着走到王皇后的身边,轻轻的把她揽在怀里面:“怎么了这是?皇宫大内谁敢给朕的宝贝皇后委屈?和朕说说,朕帮你收拾他。”

王皇后噗嗤一下就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挣脱朱翊钧的怀抱,然后眼泪就叭嚓叭嚓的往下掉:“陛下,没人给臣妾委屈,是臣妾心里面难受。”

“臣妾入宫这么多年了,也没能给陛下生个皇子,妾身心里面不好受。”

见王皇后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朱翊钧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这要是能有才怪了,自己这几年就没打算让你们怀孕。看看王皇后的身段,朱翊钧发现当初还是小丫头的王皇后,现在已经十八岁了。

脸上的婴儿肥渐渐的不见了,身体也变得风韵了不少。

“好,朕让你给朕生个皇子。”朱翊钧笑着给王皇后擦了擦眼泪说道:“别哭了,脸都哭花了,都不漂亮了。”

王皇后点了点头,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埋在朱翊钧的怀里。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咳嗽响了起来,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李太后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人。朱翊钧倒是无所谓,王皇后却吓了一跳,连忙从朱翊钧的怀里面钻了出来。

“行了,用膳吧!”李太后见朱翊钧要行礼,对着他摆了摆手,转身说道。

拉着王皇后跟上,朱翊钧还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事实上朱翊钧看到王皇后的样子,基本上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肯定是说自己子嗣的事情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朱翊钧能理解。

在这之前李太后就说过,自己整天和王皇后腻歪在一起,却没能生个皇子,成何体统。

坐下吃饭,朱翊钧和没事人一样吃着,不时的还给王皇后夹个菜什么的。别人不知道,朱翊钧知道,王皇后这个锅是给自己背的,总不能和人说自己每次都弄到外面吧!

偶尔还哄骗人家小姑娘这是天地精华,有营养的很。

李太后见到这一幕,放下筷子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皇儿,母后去了慈庆宫,与仁圣太后商量了一下,想给你选一次妃子,把九嫔配齐了。”

选妃啊?

朱翊钧转头看向王皇后,果然见她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顿时就笑了。

王皇后吃醋是不可能的,这个时代的女人对给丈夫纳妾还是看得开的,更何况她是皇后,被人扣上善妒的帽子,那就不好了。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李太后肯定是拿子嗣说事了。

伸手拍了王皇后的手,朱翊钧示意她不要担心。

“母后,张先生刚去不久,儿臣尚在熟悉朝中事物,每日甚是烦劳,实在是没心思操持选妃的事情。”朱翊钧直接开口说道:“在说张先生刚去,朕刚亲政,选妃之举也不合适。”

李太后听了朱翊钧的话,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原本李太后是想着无论如何都让朱翊钧选妃的,不能整天专宠王皇后,这没子嗣可是大事情。

可是现在听了朱翊钧的话,李太后又觉得有道理了,刚亲政就选妃,传出去的确是不好听。沉吟了片刻,李太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那就明年选妃吧!”

朱翊钧笑着点头:“好,全都听母后的!”

朱翊钧虽然答应的痛快,心里面盘算的却不是选妃的事情,而是让女人的怀孕的事情。等到有人怀孕了,明年李太后也不会追着给自己选妃的。

对于选妃的事情,朱翊钧真的有些不上心,自己现在有四个女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真的选了一大堆女人,你宠幸不过来,后宫非得乱套了不可。现在这四个挺好的,以后即便是想找了,也没必要这样全国各地的大范围选妃。

陪着李太后吃完了晚饭,朱翊钧带着王皇后回了坤宁宫。

这晚上朱翊钧自然又是好一阵的安抚,直接安抚了四次,原本朱翊钧还想弄在外面,结果王皇后搂着朱翊钧的腰,一副决绝的模样,眼泪叭嚓的看着朱翊钧,朱翊钧只能苦笑着由着她了。

第二天早上,朱翊钧起的很晚,虽然年轻力壮的,恢复快,可是也贪睡不是。

倒是王皇后,容光焕发,伺候着朱翊钧穿衣服用膳,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朱翊钧估计这是幻想着自己要生孩子了,无奈之下,朱翊钧吃完饭就离开了坤宁宫。

回到文华殿的时候,张鲸就进来报,说吴兑带着徐文长来了。

朱翊钧顿时就笑了,这吴兑和徐文长的关系还真好,这还跟着来,这是真怕徐文长惹自己生气啊!

“让吴兑回去,他跟来做什么!”朱翊钧笑着对张鲸说道,想了想,面容又严肃的说道:“等一下安排几个强壮的小太监在这里,要是徐文长发疯,给朕按住他。”

还是做点预防的好,要是真的发疯了,自己也不能和疯子搏斗是不是,大明皇帝和一个老疯子打架,传出去多丢人了!在打输了,还不一定怎么被人编排呢!

第十五章 悲歌 (为打赏书友加更)

文华殿外面,吴兑看着徐文长走进去,有些怅然若失,不过还是转身向外走了,皇上明显不想让你在这里,你也不能赖在这里不走不是。

朱翊钧见到张鲸带着一个老头走进来,知道这个就是徐文长了。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忍不住去打量徐文长,实在是因为徐文长的名声太大了。会的太多,称号也太多了,凡是关注明史的人,没人不关注徐文长的。

徐文长多才多艺,在诗文、戏剧、书画等各方面都独树一帜,与解缙、杨慎并称“明代三才子”。他是“泼墨大写意画派”创始人、“青藤画派”之鼻祖。

能操琴,谙音律,爱戏曲,所著《南词叙录》为中国第一部关于南戏的理论专著,另有杂剧《四声猿》、《歌代啸》等杂剧的剧本,这就是一个全才。

关键是他的才能还不光体现在文学的造诣上,还体现在军事上。

徐文长是胡宗宪的幕僚,助其擒徐海、诱汪直,可以说在东南抗倭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样一个人,最后却落得一个疯癫的下场,朱翊钧也不能不唏嘘啊!

徐渭此时看起来虽然只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可是气度却是不凡的。

见他趴在地上给自己磕头,朱翊钧受了他这一礼,然后亲自走下了龙椅,走到了徐文长的身边,亲手将他搀扶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徐文长,见他目光清明,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徐渭,徐文长,你的名字,真的是如雷贯耳了。”朱翊钧笑着说道。

“浊名污了陛下的耳朵!”徐渭只是淡淡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有在意徐文长的话,而是开口说道:“你知道吗?朕前些日子提拔了海瑞,事实上朕虽然对世宗皇帝时候的事情不甚明了,但是却很喜欢那个时候的一些大臣。”

“徐阶、高拱,朕的先生张居正,还有胡宗宪谭伦等等,无一不是一时之选。”

“在看他们这些人的事情的时候,朕也就知道了你,徐渭,徐文长!”说道这里,朱翊钧转头看向了徐渭,脸上带着一抹笑容说道:“你很敬佩胡宗宪?”

朱翊钧说完这句话就盯着徐文长,目光不辍,他生怕徐渭发疯。

在徐文长的心里面,胡宗宪的自杀一直是一个痛。

让朱翊钧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出现,徐渭没有发疯,只是静静的站着,目光也很清明,但是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和朕说说胡宗宪的事情吧!”朱翊钧看着徐渭,笑着说道:“朕知道你这些年心里面郁结,有很多的不满,也有很多的悲愤,说出来,朕愿意听。”

徐渭听了朱翊钧的话,抬起头看着朱翊钧,眼圈瞬间就红了:“皇上以为胡汝贞如何?”

叹了一口气,朱翊钧沉声说道:“于国有大功!”

“可是他死的冤啊!”说道这里,徐渭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声音也渐渐的高了起来:“胡汝贞不应该是那样的下场,不应该啊!”

看着痛哭流涕的徐文长,朱翊钧久久的站着,没说话。

这也就是面对自己这个皇上,不然徐文长绝对不会开这个口,这么多年过去了,胡宗宪被平反了,但是徐文长心里面这口气却不出,他为胡宗宪不值得。

“东南糜烂,朝廷钱粮短缺,官员把东南当成了争权夺利之地,胡汝贞是没办法,没办法啊!”

“如果不是依附于严嵩,不是送礼物给严世藩,何来东南总督,何来东南今日之安定。可是最后呢?最后如何了,胡宗宪在狱中自杀了,他死的憋屈啊!”

“倭寇没能杀了他,他却死在了自己的手里面啊!”

朱翊钧听着徐文长的话,半晌无语,无论后人对嘉靖皇帝的评价如何,朱翊钧始终不认为他是一个好皇帝。炼丹求长生,把大明百姓祸害苦了。

或许他用严嵩抢回了权力,可是他却坑了整个大明。

贪官横行,送礼成风,私相授受,这些都是他留给大明的,连戚继光都不能免俗,到了这个时候还需要送礼给张居正,何况在那个时代的胡宗宪。

做事的人是不容易的,坏事的人却非常容易。

想做事情,很多时候你不得不屈从于大环境,屈从于现实。

看着趴在地上痛哭失声的徐文长,朱翊钧也没去劝说他,而是撩起龙袍坐在了他的身边,静静的看着徐渭。这是徐渭的悲声,何尝不是大明的悲歌。

半晌,徐渭擦了擦鼻涕眼泪,也不跪着了,直接坐在了地上。

朱翊钧看着徐渭,笑了,事实上和自己想的一样,徐渭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吏,他的脑子里面有很多文人的理想主义,或者是文人的浪漫情怀。

这些注定了他不会成为一个政客,也注定了他今日的悲剧。

只不过徐文长的悲剧,是他一个人的悲剧吗?朱翊钧认为不是,这是整个时代的悲剧,是大明的悲剧。

“舒服了?”朱翊钧拍了拍徐渭,笑着说道:“那就和朕聊聊。”

徐渭抬头看着朱翊钧,半晌才说道:“陛下不一样。”

朱翊钧一愣,一头雾水的说道:“什么不一样?”

“陛下和世宗皇帝不一样!”徐渭直接开口说道。

朱翊钧笑了,他当然和嘉靖皇帝不一样,嘉靖皇帝面对的是杨廷和他们,自己面对的是张居正,相比较起来,张居正的权势比他们大多了。

“哪里不一样?”朱翊钧笑着对徐渭说道:“说来听听。”

“草民在京城这么久,对朝中的事情也是知道的,草民当初以为张居正不会有好下场的。”徐渭也没什么顾忌,他孤老头子一个,没什么不敢说的。

“张居正揽权太重,无论何朝何代,揽权太重是没好下场的。”

“让草民没想到的是陛下,陛下一直容忍张居正到死,死后还极尽哀荣,忠正侯,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封号。纵观历朝历代,忠武侯有两个,一个是诸葛武侯,一个是王猛。”

“别人说的是张居正的谥号“文”,草民关注的却是这个追封。”

“陛下以忠正侯追封张居正,可见张居正在陛下的心里面,张居正的功劳比诸葛武侯更甚。”

笑着看着徐渭,朱翊钧笑了,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不错,你还是第一次猜到朕的想法的人,朕该说不愧是徐文长,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都是些虚名罢了!”徐文长不在意的说道。

“皇上以为皇上会犯错吗?”徐渭抬起头,突然盯着朱翊钧问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当然,为什么不会错,人无完人,皇上虽然叫天子,可是终究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不然也不会有罪己诏了。”

“皇上也是这么看张居正的?”徐渭开口问道。

朱翊钧再一次点头:“朕觉得看人要分开看,他的功过要分开,人无完人,不能只盯着功,也不能只盯着过。于国有大功的,些许小节就不用太在意。”

“胡宗宪也一样,他于国有大功,或许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不对,但是人无完人,对于有功之人不能过于苛责。”

“朕觉得无论是张居正,还是胡宗宪,他们都是有不得已的地方。”

徐文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最后才开口说道:“或许这就是明君圣主该有的气度,陛下年纪虽然不大,可是这胸襟气度已然超越无数君王了。”

“和朕说说胡宗宪的事情,朕愿意听一听,虽然时间并不久远,朕也想以之为戒,以后别再出现第二个胡宗宪了。”

“好,那草民就和陛下说说!”徐渭点了点头,开始说了起来。

从自己和胡宗宪的相识开始说起,满脸都是怀念之色。

徐文长叙说的过程,朱翊钧都仔细的倾听,不时还要发问一句,张鲸在一边伺候着,茶叶都上了好几壶,中间徐文长还出去上了一趟茅房,到了中午时才说完。

看着默默垂泪的徐文长,朱翊钧叹气道:“知道朕为什么用海瑞吗?”

徐文长不知道朱翊钧为什么把话题转到海瑞的身上,摇了摇头道:“草民不知。”

“朕看过海瑞的《治安疏》,虽然没说什么策略的事情,但是有些话朕是认同的。”话说到这里,朱翊钧就停下了,没有在继续说,而是直直的看着徐渭。

嘉靖皇帝毕竟是朱翊钧的爷爷,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

徐渭懂了,他笑了,半晌他跪在地上,大笑着给朱翊钧磕头:“大明由此明君,天可怜见啊!”笑着笑着,他又哭了:“胡汝贞,你生不逢时啊!”

这话堪称大逆不道了,可是朱翊钧只是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听着。

第十六章 长得丑怪谁

看着恢复过来的徐渭,朱翊钧基本上能断定,这个小老头应该就是间歇性精神病了。在没有受到刺激发病的时候,正常人一样,但是发病的时候,那就真的是精神病了。

心里憋闷不忿所致,这也是心里面理想主义破灭的后果。

“聊了一上午了,朕都饿了,咱们去吃饭吧!”朱翊钧见徐渭正常了,直接开口说道:“想吃什么?和朕说,朕让他们去准备?咱们君臣喝几杯。”

经过上午这一通发泄,朱翊钧相信徐渭能好不少,估计犯病的概率会下降。

不过朱翊钧也知道,这病怕是没那么容易好。想到这里,朱翊钧心里面忍不住慨叹,可惜了啊!

“臣是山阴人,来京城这么久了,想吃一顿家乡菜可不容易,陛下这里有会做臣家乡菜的厨子吗?”徐文长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与朱翊钧一番谈话之后,让他更多了一丝从容和淡然。

看起来似乎有些超凡外物的意思。

朱翊钧觉得与徐文长相处的感觉挺不错,在这个时代遇上这样一个人也不容易,何况这个人还这么有才。笑了笑,朱翊钧对徐文长道:“你听说过西湖醋鱼吗?”

“当然!”徐渭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皇上这里有人会做西湖醋鱼?”

朱翊钧写笑了:“有人会,朕的小厨房里面,天南海北的厨子都有,会做江浙菜的人也有,朕也不知道正宗的江浙菜是什么味道,今日正好你来了,尝尝,要是不正宗,朕就把他送给你了!”

徐渭也笑了:“草民可不要,草民养不起,草民现在养自己都费劲。”

看着徐渭搞怪的样子,朱翊钧笑的更开心了,这个老头还真是有意思,徐文长是他来到大明这么多年,第一个觉得有意思的人,虽然只是一个小老头。

“草民给陛下说说这西湖醋鱼的来历吧!”徐渭似乎对吃很感兴趣,刚吩咐去做菜,他这边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吃鱼上面,一副兴奋的模样。

朱翊钧也笑着说道:“好啊!”

徐渭笑着给朱翊钧讲述了西湖醋鱼的来历,让朱翊钧没想到的是一道菜最后居然又归到了皇帝身上,与这道菜有关的居然是宋高宗赵构。

宋五嫂,为南宋著名民间女厨师,高宗赵构乘龙舟西湖,曾尝其鱼羹,赞美不已,于是名声大振,奉为脍鱼之“师祖”。从此,宋嫂鱼羹,遂扬名于世。其后又经名手整治,乃成西湖醋鱼与宋嫂鱼羹两种名菜,

朱翊钧刚开始听着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听到后来就咂摸出滋味来了。

“你想和朕说说赵构?”朱翊钧看着徐文长,有些玩味的说道。

徐文长是江浙人,必然去过杭州,现在又提起赵构,下面怕是就要说岳飞了吧?他不是想把胡宗宪比作岳飞吧?胡宗宪是死的憋屈,死得惨,可是也没到岳飞那个程度吧?

嘉靖皇帝是不怎么样,可是也比赵构强吧?

似乎被朱翊钧看出来了,徐文长有些尴尬的说道:“草民失言了!”

徐文长这话倒是真心的,只不过劝谏君王似乎深入到了骨子里面,说道西湖醋鱼就想到赵构,想到赵构就想劝谏一番,过程自然流畅。

想到自己身边这位少年皇帝的胸襟,徐文长又后悔,怎么能把陛下比赵构呢!

朱翊钧看着徐文长窘迫的样子,顿时笑了,很大声,很开心,半晌才说道:“文人是不是都有劝谏君主的想法?觉得劝谏君主是好的事情?”

徐闻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致君饶舜上,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啊!”

点了点头,朱翊钧笑着说道:“好,咱们先吃饭,然后在聊聊你“致君尧舜上”的梦想。”

八道菜,每一道看起来都是色香味俱全,张鲸让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坛绍兴女儿红。看着上面的泥封,以及坛子的老旧程度,这坛酒显然时间不短了。

“徐先生,陛下每餐四个菜,今日招待先生,增加到了八个。”

张鲸在一边开口给徐渭解释道:“这坛绍兴女儿红是进贡来的,三十年陈酿,咱家早就听说绍兴老酒,越老越香,这坛女儿红可是陛下的珍藏。”

朱翊钧笑骂了一声张鲸:“就你话多,一边站着去!”

张鲸笑嘻嘻的退到了一边,摆了摆手,示意其他的太监宫女也退下。

对于女儿红,徐渭自然是不陌生,也不理会张鲸的话,把酒坛子拿过来,伸手拍开泥封,先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一口就喝掉了,脸上露出了一阵舒爽的表情。

朱翊钧只是笑着看着,他知道这是徐渭才给自己尝酒,当然了,自己馋了的可能性更大。

等到徐渭连着喝了三碗,朱翊钧也忍不住了,示意张鲸给自己倒了一碗。

徐渭也不客气,伸手拿起筷子就开吃,第一下就直奔了西湖醋鱼,夹一口放在嘴里面,满意的点头:“好,真好,这厨子不但手艺正宗,而且厨艺高啊!”

皇宫里面的御厨,手艺当然好了,他们可是朱翊钧小厨房的厨子。

徐文长是吃了一个过瘾,喝酒吃菜,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朱翊钧觉得幸亏自己采用了传统的分餐制,没跑去和徐文长做一张桌子以示亲近,不然自己估计都抢不过他。看到这一幕,朱翊钧也不说话,也低着头开吃,他也饿了。

酒足饭饱之后,徐文长这才开口说道:“陛下找臣进宫的事情,草民已经听吴兑说过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那你怎么看?”

“陛下想让草民去瓦剌,事实上去不去瓦剌,对这件事情的影响都不会很大,关键要看三娘子的态度。”徐文长淡淡的说道:“不过据草民所知,三娘子是不愿意嫁给黄台吉的。”

“这你都知道?”朱翊钧看着徐文长,有些迟疑的问道。

徐文长点了点头:“事实上三娘子在自己的部落,也就是瓦剌奇喇古特部里面是有不少喜欢的,三娘子可是被誉为草原上最美的花朵。”

“当年她嫁给自己的舅舅俺答汗,也是迫不得已,事实上她很不喜欢这种强压的婚事的。”

“加上俺答汗的长子黄台吉,长得也实在是!”说道这里,徐文长没往下说,而是有些尴尬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不说朱翊钧也明白了,就是丑呗,草原也看脸啊!

第十七章 娶一个草原姑娘怎么样?

徐渭见朱翊钧明白了,便笑着说道:“事实上这件事情陛下不必着急,咱们只要看着就行了。咱们先动的,反而会有问题,有时候晚出手的好处更多。”

笑着看着徐渭,朱翊钧点头道:“那朕就听听你的高见。”

“事实上俺答汗死了之后,三娘子的选择只有两种,嫁或者不嫁。”

“如果三娘子选择嫁,这个就没的说了,事情会安稳的过渡,朝廷直接封黄台吉一个顺义王,大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黄台吉要是想打过来,咱们大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事。”

“如果三娘子选择不嫁,这里面才有咱们大明的事情。”

朱翊钧点了点头,虽然说得都是浅显的事情,可是徐渭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三娘子不嫁,那么大明就有了两个选择,第一个,册封黄台吉为顺义王,强迫三娘子嫁。在大明和黄台吉双方的压力下,三娘子选择嫁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朱翊钧看着徐渭,你个老头还挺有本事的,上一世大明就是这个干的,最后的结果也和徐渭说得一样,三娘子迫于压力,无奈之下就嫁了。

只不过嫁了之后又打起来了,那是因为三娘子儿子的婚事。

“大明第二个选择就是支持三娘子,册立三娘子的儿子为顺义王。”徐渭说道这里嘿嘿的笑了起来:“这种情况下,就是大明联合三娘子向黄台吉施压。”

“黄台吉的选择也有两个,一种认命,另外一种就是和三娘子开打。”

“以黄台吉的实力,想和有大明支持的三娘子打,他打不赢。”徐渭摇了摇头说道:“所以,这个时候黄台吉就会寻找外援,那谁能给他做这个外援呢?”

“察哈尔部!”徐渭直接说出了一个部落的名字。

“察哈尔部是蒙古最著名的部落之一,号称蒙古中央万户。在蒙元时是蒙古大汗的直属部落,现在的察哈尔部由达延汗的长子图鲁博罗特和六子斡齐尔博罗特)的子孙承袭。”

“嘉靖时,察哈尔部达赉逊汗惧为淹答所并,率领所部十万南迁,移牧于大兴安岭东南半部。”

“达赉逊汗是俺答汗的堂弟,他们都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如果三娘子和黄台吉闹翻,即便是黄台吉不联系察哈尔部,察哈尔部也会重返草原,甚至吞并三娘子他们。”

“不过无论三娘子嫁或者不嫁,他们都会派人到京城来,黄台吉也会派人,毕竟要请封顺义王。黄台吉现在也急需朝廷的支持,现在就看大明如何抉择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就明白了:“朕问你,辽东闹腾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察哈尔部?”

“回皇上,就是这个察哈尔部,只不过咱们通常都把他们称为土蛮。”徐文长笑着说道。

这一下朱翊钧对这个察哈尔部有一些认识了,能在辽东闹腾的天翻地覆,让李成梁疲于应付,还得戚继光去帮忙,这个察哈尔部还真的是挺强的。

“如果他们回到草原去,那辽东是不是就有喘息之机了?”朱翊钧想了想,再一次问道。

“陛下,如果真的那么做了,草原恐怕会开启很久的战争,边疆必然烽烟四起。”徐渭沉声说道。

朱翊钧也明白了,徐渭说得是最坏结果,也有可能察哈尔部就喜欢大兴安岭,人家不想去草原,你们怎么乱我都不回去,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不过如果自己选择了支持三娘子,挑起俺答汗部的内乱,那估计整个草原就乱了。

摸着下巴,朱翊钧对着徐渭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让朕想一想!”说完这句话,朱翊钧又说道:“你也别草民草民得了,听着别扭。”

“去通政使司做一个参议,没事的时候就进宫和朕聊聊,到时候朕请你吃饭,御厨,家乡菜!”

徐渭也有犹豫,跪在地上说道:“臣谢皇上恩典。”

徐渭走了,带着朱翊钧给他的一食盒子家乡菜,还有剩下的半坛子三十年的女儿红。

朱翊钧站在大殿里面,看着徐渭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是说明白了,可是却把这头疼的问题扔给自己了。让三娘子嫁或者不嫁,这是一个问题啊!

嫁,好处多多,草原稳定,边疆稳定,自己也稳定,自己能够从容的收拾内政。

不嫁,草原乱了,自己能够从中渔利,不够好像也没什么利能拿到。

半晌,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觉得让一个女人去决定国家的命运,心里面别扭,可能是自己的皇家大男子主义在作祟?让三娘子带着部落嫁到大明来?

好像挺不错!

朱翊钧摸着下巴,最后还是苦笑着摇头,估计是够呛能成功。

“要不弄一个草原妃子进宫?”朱翊钧嘀咕了一句:“不过这个时候没有海兰珠大玉儿什么的。算了,不管了,等人来了再说,自寻烦恼。”

“张鲸,前面带路,困了,去皇后那里小憩一会儿。”

张鲸连忙说道:“是,皇爷!”说完就在前面带路。

徐渭除了宫门口就看到了吴兑和张元忭,笑着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这是等了多久了?”

见到徐渭安然无恙的出来,两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吴兑声音有些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你没惹皇上生气吧?”

“这话说得,我和皇上畅聊了一番,你看这个,这是皇上赏赐的菜,江浙菜,都是我爱吃的。午饭都吃了一顿了,临走皇上还给我又做了一份。”

“在看这个,三十年的女儿红啊!”徐渭笑着说道:“好东西啊!”

吴兑和张元忭无语的看着徐渭,不过听了他的话,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个人都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东方朔。难道皇上要把徐渭做东方朔?

如果真是这样,两个人还真就不替徐渭担心了,徐渭这样做东方朔也没什么不好的。

“走走,回去,我请你们喝酒!”徐渭大笑着说道。

两个人跟着徐渭往回走,吴兑有些急切的问道:“皇上和你说三娘子的事情了吗?”

吴兑身为兵部尚书,以前又是宣大总督,他真是怕徐渭在皇上面前乱说话,真要是让皇上做出什么奇怪的决定,那就事大了。皇上的表现就够不着四六的,在加上一个不着四六的徐渭徐文长,后果不堪设想啊!

第十八章 军械 (为投月票的小伙伴加更)

看着吴兑着急的样子,徐渭就把自己和朱翊钧说的关于三娘子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才让吴兑放心了一些。没瞎说就好,等等看也是好的。

当天晚上,徐渭大醉,又哭又笑的折腾到了很晚。

早上。

朱翊钧伸着懒腰从坤宁宫走出来,深秋的皇宫有些冷,呼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感觉精神了不少。看了一眼刚露头的太阳,朱翊钧有些无奈,早朝果然是最让人郁闷的一件事情。

一样的三拜九叩,一样的流程,然后又是张鲸高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正在朱翊钧犯迷糊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大殿里面响了起来,这个人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因为这个人是勋贵那边的人,要知道他们不少人上朝都是不说话的。

这一次第一个跳出来参奏,大家全都转过头看着他。

站出来的这个人是定西侯蒋宽,也算是世袭勋贵里面的老牌侯爵了。现在认京营十二营的掌营官,看到他出来,大家想到了京营的提督衙门。

不少官员已经转头看向了马芳和刘显,不过更多的确实看向了刘显,定西侯蒋宽归他管啊!

刘显却看起来丝毫的不在意,神色丝毫不变,连头都没转。

“臣弹劾兵部!”蒋宽也不管别人是不是看自己,直接大声的说道:“兵部贪污军械制造款,交给京营的军械都不符合标准,无论是火铳还是兵器铠甲。”

“这一次兵部交给我营的三千副铠甲,全都一刀便能砍破。”

“所有交付的刀,劈砍五副铁甲就会卷刃,长枪仅能破甲十副,矛尖就会绷断。弓箭连射百次,不是弓弦被拉断,就是弓背被拉断。”

“至于箭矢,质量也是奇差,火铳能用则不说七成,余下三成基本上不能用。能用的七成,也偶有炸膛的事情发生。”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静静地听着,不时看了一眼俞大猷,又看看马芳和刘显,这一次的事情明显是这三个老货搞出来的。至于他们怎么鼓动定西侯的,朱翊钧就不知道了。

至于定西侯蒋宽说的事情,朱翊钧心里面很平静,因为他知道这还是好的。

这是交付给京营的装备,给边军的就更糟糕,比如火铳,京营的有七成能用,送给边军的,有四成能用都算是高的了。弓箭百射才断,那已经算是好弓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朱翊钧生气,因为自己给他们大把的银子,他们就拿这些残次品糊弄自己。

文官那边也没想到定西侯蒋宽搞出了这么一件事情,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是常事。可是常事就是大家私底下默认的情况,不代表它就是对的。

你把这件事情拿到台面上来,尤其是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个就不行了,潜规则是不能见光的。

“可恶,岂有此理!”

朱翊钧猛地一拍龙书案,大声的说道:“竟有此事?定西侯,你所言可是实话,如果有虚言,朕定然不会轻饶了你,朕给你一个机会,再说一次!”

大臣们看着朱翊钧怒气勃发的样子,心里面一沉,甚至直接就叫苦了,有的兵部官员都快站不住了。

虽然皇上愤怒的质问定西侯蒋宽,可是现在的皇上有多愤怒,等一下他的愤怒就全都转到自己这些人身上。没人相信蒋宽会拿这件事情撒谎,他要是敢撒谎,下场会很惨的。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那些军械就在臣的大营里面啊!”

定西侯蒋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的说道:“臣自祖上就为大明尽忠,世代以效忠皇上为使命,怎么敢欺瞒皇上,还请皇上明察啊!”

看着定西侯蒋宽,朱翊钧有些无奈,他很想告诉蒋宽,戏有点过。

叹了一口气,朱翊钧居然从龙书案上走了下去,径直来到定西侯蒋宽的身边,伸手把他搀扶了起来,然后宽慰道:“让爱卿受委屈了,朕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给爱卿一个交代。”

安抚完了定西侯蒋宽,朱翊钧这一次又拎着龙袍会回到了龙椅上。

“臣有罪!”

这个时候吴兑先跪了下来,身为兵部尚书,他请罪也是应有之意。

朱翊钧看了一眼吴兑,直接开口说道:“还弄清楚怎么回事,请什么罪,你是兵部尚书,肯定是有责任的,但是罪不罪的要查过之后才知道。”

让吴兑起来之后,朱翊钧转头对刘守有说道:“锦衣卫的刘爱卿可在?”

刘守有连忙走出来,恭敬的说道:“臣在!”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锦衣卫查吧!”说道这里,朱翊钧又补充了一句:“好好查,不许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查清楚了回报朕。”

“是,陛下!”刘守有答应了一声,连忙开口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行了,剩下的事情就等查清楚了之后再说吧!”说完朱翊钧又问道:“还有哪位爱卿有本要参奏?”

有处理了几件小事,朱翊钧便下了早朝回乾清宫了。

到了乾清宫,朱翊钧对张鲸说道:“给朕盯着刘守有,但是不要干涉他查案子的事情。”

事实上朱翊钧对刘守有不信任,他一直都和文官走到很近,加上自己的出身和喜好,他一直都比较受到文臣那边的欢迎,这次把事情交给他,未尝没有考察的成分在里面。

如果刘守有的表现不能让自己满意,那么替换他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是,皇爷!”张鲸在心里面暗叹,这段时间自己和刘守有走得还算近,有几分守望相助的意思,可是看皇爷的意思,刘守有怕是要出事,自己这一次躲远点吧!

散朝之后,大臣们鱼贯而出,三五成群的聚杂一起,勋贵那边也一样,不少人围着定西侯蒋宽。

显然这一次蒋宽的突然出手,不但文官大吃一惊,连勋贵这边也是大吃一惊。

“吴尚书,咱们聊一聊!”曾省吾来到吴兑的身边,微笑着开口说道。

吴兑看了一眼曾省吾,点了点头,作为张居正的心腹爱将,曾省吾绝对是有能力的,吴兑也想听听他说什么。

第十九章 锦衣卫在行动 (给推荐票小伙伴加更)

两个人向前走了几步,离开了人群,曾省吾这才开口说道:“吴尚书,静观其变!”说完这句话曾省吾就走了,似乎没什么在说的了。

吴兑看着曾省吾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疑惑,随后也跟着露出了一抹笑容。

锦衣卫,北镇抚司!

刘守有面带煞气的走进了北镇抚司衙门,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什么事情没见过。今天朝堂上的事情,他怎么会嗅不出味道。

刘守有相信,朝堂上的大臣一大半都能嗅出味道,可是这个没人敢说。

这一次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如果过不去这个坎,自己也就距离完蛋不远了。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刘守有面无表情的扫过人群:“人都到齐了吗?”

“回都督,全都到齐了!”站在台阶下左手边的锦衣卫同知田琦开口说道。

刘守有点了点头:“皇上交代了咱们锦衣卫一个差事,廖芳、武威,带着你们的人跟着我去查案,其他人各安其职。“

“这一次是皇上交代的案子,本都督丑话说在前面,谁敢私底下走漏消息,给本都督玩手段,锦衣卫家法从事!”

“是,大人!”众人肃然,连忙躬身道。

轻轻的点了点头,刘守有转头看向了田琦,吩咐道:“让人把昭狱清理一下,该杀的杀,该埋的埋,该放的放,不要再有乱七八糟的人在里面了。”

“是,卑职明白!”田琦连忙答应了一声,同时也明白了这次的案子绝对不简单。

其他的事情都好说,把锦衣卫的昭狱清出来,这是要抓多少人啊?

“走!”刘守有来不管属下怎么想,直接站起身子,大声的说道。

当锦衣卫浩浩荡荡的穿过京城的时候,皇上让锦衣卫彻查兵部案子的消息也彻底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时间京城官场彻底震荡了起来。

霎时间人心惶惶,不少人官员心胆俱裂,尤其是兵部的官员。

兵部大堂。

吴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众官员,眼中闪过一抹不忍,这些人当中,自然是有贪赃枉法的硕鼠之辈,可是把偷工减料这样的事情都怪在他们的头上,实在是有些冤枉。

目光扫过众人,吴兑把他们的表现全都收在了眼底。

坦然着有之,但是更多的却是惊惧,有的人甚至吓的直哆嗦。

心里面暗自叹气,吴兑甚至都想去找朱翊钧求情了,这么闹下去,兵部整个就乱了。可是想到曾省吾提醒自己的话,吴兑又按下了自己的冲动。

“行了,大家都回去吧!”吴兑摆了摆手:“皇上既然下旨查案,那就一定会查的,大家问心无愧,那也就不怕查。”

“如果有冤假错案,本官也会给大家做主的!”

虽然这话在下面的人听起来像是假话,可是吴兑说这话是真心的,他能容忍锦衣卫来兵部查案,但是绝对不会允许锦衣卫在兵部衙门制造冤假错案。

真要是那样,自己也就顾不得什么了,哪怕丢了这个官。

京营大营。

刘守有从轿子上下来,看到自己的人被堵在了营门口,微微一愣,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多见啊!

“大人,守门的兵卒不让咱们进,说要有定西侯的手谕才行,他们已经派人进去禀报定西侯了。”千户武威来到刘守有的身边,恭敬的说道。

刘守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守卫营门的军士,脸上的诧异更深了。

这些军士一个个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站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这可真是少见啊!

刘守有不禁想起了最近几年大热的大明皇家讲武堂,他的小儿子也进去了,不过他却没怎么在意。他喜欢的是文士,所以几个儿子都在国子监读书。

只有小儿子喜欢舞枪弄棒的,自己也是为了拍皇上马屁,这才把他送进了大明皇家讲武堂。

看来下一次他放假,要问问情况,听说皇家讲武堂里面就是这么训练的。

没有让刘守有等太久,定西侯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让刘守有没想到的是定西侯此时已经换了衣服了。不再是上朝的朝服,而是顶盔掼甲,腰间也压着刀。

刘守有不知道,这是京营新军纪的一条,在大营之中,必须着军装。

当然了,这种盔甲不是战时穿的铁甲,而是皮甲,即便是皮甲也不轻啊!

“刘都督!”定西侯蒋宽过来和刘守有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在守门士卒那里签了字,然后才邀请刘守有向里面走。

虽然刘守有很想问问,可是他却没开口,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刘都督,我先带你去看看那些军械吧!”定西侯蒋宽开口说道。

刘守有点了点头,他来这里就是干这个的,一路上走过去,他也看到了不少士卒,刘守有发现这些士卒的状态很不一样,每一个都精神气十足。

巡逻的士卒走路都是一个步点,脚落地的时间都差不多。

一手握着长枪,另外一只手摆动着,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手臂,京营现在都是这个样子了吗?刘守有有些吃惊,他当然明白这样的军队代表着什么。

哪怕是没上过战场,这样的军纪严明的军队,打上几仗,很快就会成为强军的。

定西侯蒋宽懒得和刘守有说话,勋贵对刘守有和文臣走得近,本来就很不满。虽然不至于甩脸子给他,但是也没必要对他太过于亲近。

两个人来到一座帐篷的前面,蒋宽对守着帐篷的士卒吩咐道:“把军械抬出来一些给刘都督看看。”

士卒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帐篷,时间不长就拿出了一捆刀。

蒋宽从地上抽出了一把刀,然后拿出自己的腰刀,双手各自握着一把,狠狠的向一起一砍。当啷一声,那把被蒋宽抽出来的刀直接就断成了两截。

“兵部这群混蛋,拿生铁刀糊弄人,这些东西能用吗?”

随手把刀扔在地上,蒋宽对刘守有说道:“刘都督,东西都在这里面,你可以带着人查验,这里我让孙千户陪着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问他。”说完这句话,蒋宽就告辞了。

第二十章 咱们去抢钱吧!

刘守有看了一眼这个孙千户,总觉得他有些面熟,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你是谁来着?”

“回刘都督,家父应城伯孙乾!”孙千户躬身笑着说道。

刘守有顿时笑着说道:“原来是应城伯之子,不错,果然将门虎子,应城伯后继有人啊!”

简单的客套了几句,话题就转移到了正事的上面,详细的询问了来交接这些军械的兵部官员是谁,得到这个名字时候,那边也把那些残破军械清点好了。

这些东西都是物证,那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刘守有这一次是打定主意把这个案子办死了。

“走,跟着本都督去抓人!”出了定西侯蒋宽的大营,刘守有对身后的锦衣卫大声的说道。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回头对张鲸说道:“张鲸,你觉得和皇宫压抑吗?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宫就再也出不去了,朕这样出生在皇宫的人?一辈子都出不去啊!”

“皇爷,个人都有个人的缘法,为天子是天命所归,皇爷又何必羡慕凡人的生活。”张鲸笑着躬身道。

朱翊钧无语了,你们这些太监都这么会聊天吗?自己不就是矫情一下,还让不让人文青了?

摆了摆手,朱翊钧觉得和张鲸聊天就是一个错误,下一次还是得找徐文长,那个老头有意思。转头看着张鲸,朱翊钧觉得自己还是问点正事吧!

“张四维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朱翊钧看着张鲸,开口问道。

“回皇爷,张阁老最近倒是没什么事情,家里面去拜访的人不少,但是真正得到接见的却不多,大部分人都被赶走了。门房那边的答复是“公事到衙门去说”,然后就把人给打发了。”

“老奴安排在后门的人也没什么发现,张阁老家的后门一直关着,也没什么人进出。”

朱翊钧顿时一愣,这不对啊!

张四维的团结反对派呢?张四维迫害革新派呢?怎么不动啊!你不动,朕很被动啊!难道是被自己吓到了?不至于吧!朕的演技有这么好的?

看来前世选错职业了,应该去做演员的,做网络写手没前途。

难道是自己保下潘晟把他给吓到了?历史上潘晟被罢免就是张居正被清算的导火索。自己保下了潘晟,然后给了张居正死后极尽哀荣,张四维就吓的不敢动了?

你这不对啊!

做臣子一点都不贴心,这个时候朕需要你啊!

把张居正的人手收到自己的麾下,朱翊钧从来没想过这些人会倒头便拜,虽然自己是皇帝。这些人如果不快速的转化,肯定会变成朋党,朱翊钧从来都会以恶意揣测人。

如果真的发展到了朋党的地步,那就麻烦了。

现在就需要张四维跳出来,可是张四维不动,这就很尴尬了。

原本朱翊钧是想张四维跳出来,然后自己顺势干掉几个张居正一系的败类,震慑一下,同时也清洗一下,并且施压给张居正一系的人,让他们紧密的团结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现在张四维不跳了,这就很尴尬了,事情难办了啊!

要不让海瑞跳一下?

想了想朱翊钧就摇了摇头,轻易不能放海瑞出来,一旦放了海瑞出来,在想关起来就费劲了。光是给海瑞擦屁股,自己估计就会焦头烂额了。

“怎么能让张四维跳起来呢?”朱翊钧摸着下巴嘀咕。

可是琢磨了半天,朱翊钧觉得张四维怕是跳不动了,除非自己扶他一把。可是扶一把张四维,就代表着要干掉一员张派的猛将,这个就不好办了。

朱翊钧挨个数过去,动谁都不合适,看来自己得搞点事情了。

这些人的能力都不错,出差错的也就是理念上的问题,所以朱翊钧需要做的就简单了,搞点挑战理念的事情,如果有人不同意,那就要套用张居正的那句话了。

兰芝拦路,吾亦除之!

事情该怎么搞呢?

朱翊钧陷入了沉思。

站在一边的张鲸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下来,皇爷终于不问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这些问题实在是让张鲸头疼,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朱翊钧坐了半晌,猛地站起身子,大声的对张鲸说道:“那个陈璘现在在哪里?”

“回皇上,陈璘在游历江南,前些日子已经到了杭州了!”张鲸虽然不知道皇爷为什么关注这个陈璘,可是他却死死的把这个人记在脑子里面。

“还游玩杭州,兴致倒是不错,把他给朕弄到京城来。”朱翊钧有些愤愤的说道。

自己现在焦头烂额,他倒是跑去玩了,开什么玩笑。

这个陈璘朱翊钧前世就听说过,可是朱翊钧真正关注他是在万历四年。陈璘因跟随总督凌云翼征伐罗旁山瑶民有功,升为副总兵,代理东安参将事宜,不久后贼匪余孽杀死官民,陈璘奉命平定。

这时东安刚刚安定,陈璘大兴土木,营建寺庙,役使他的部下,并且勒索他们出钱。

士兵们都被激怒了,于是发生暴乱,抢劫州县,被巡抚御史罗应鹤上奏朝廷,朝廷下诏剥夺了陈璘的官职。不久暴乱平定,陈璘改任狼山副总兵,不久再次被罢官。

整件事情是怎么回事,朱翊钧根本懒得去查,先把人弄来,然后在说。

“老奴这就安排人去办!”张鲸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作为跟随了朱翊钧这么久的太监,张鲸当然对朱翊钧非常的了解。皇爷既然用了“把陈璘弄到京城里”这样的说法,显然不会是邀请这来。

当然了,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让东厂上门抓人,那就只能是绑票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陈璘怎么得罪皇爷了,可是张鲸只能希望他自求多福。估计这一次进京,少不了被皇爷磋磨,不过张鲸知道这个人到最后还要会得到重用的,能让皇爷这么看重的人,怎么能不被重用。

朱翊钧准备捞钱了,不捞钱没法搞事情,可是征税做生意什么的,来钱太慢了,咱们还是去抢吧!

想到抢钱,朱翊钧就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陈璘,在家呆了五六年了,是时候为大明效力了。

第二十一章 王用汲查案记

河北沧县。

在去往沧县的路上,一队人马旌旗招展的前进着。

前面开路的是锦衣卫的力士,两侧还有不少骑着马的游骑,东厂番子压着腰刀走在队伍的后面。队伍的中央则是好几辆马车,那马车一看就知道造价不低。

不少护卫是骑在马上的,过路人看到这一幕,全都让到了大路的两侧。

坐在一辆马车之中王用汲放下手中的车帘,十分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这一队人马惊扰甚重,事实上一路走过来,王用汲发现这些人还是很守规矩的。

王用汲是对查案子没信心,这么多人,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查私盐,能找到就有鬼了。

食盐贩子都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被你给抓到,本来就不容易了,你还这样张扬的去抓。

王用汲也和孙丕扬说了几次,只不过孙丕扬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往正题上说。那个御使曹一夔,整天板着脸放大话,什么盐贩子都是土鸡瓦狗。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一个个就更不靠谱了,那个东厂的王公公,好像是多少年没出过宫了,无论走到哪里都对当地的食物感兴趣,总是跑着去尝尝。

锦衣卫的那个千户邢尚智更过分,在旁边陪着王公公,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昨天晚上居然说什么要吃野味,大把人撒出去打猎,结果只打了几只兔子,最后还是买了百姓两只羊,即便如此晚上还真就点篝火吃烤羊腿。

王用汲真的是郁闷,你们这些人确定是办案的吗?

正在王用汲感叹自己命运不济怀才不遇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王用汲一愣,这是怎么了?走了一路上了,敢冲撞这个队伍人还没出现。车子在这个时候也停下了下来,王用汲挑开车帘,探出头向外看。

结果距离前面太远了,居然什么都看不到,王用汲只能无奈的放下车帘。

“大人,前面有人来回报!”正在这个时候,赶车的锦衣卫把车帘子撩了起来,对着王用汲说道:“大人,前面说发现了私盐贩子,大人要不要出来看看?”

王用汲一愣,这就发现私盐贩子了?私盐贩子是蠢货吗?

光明正大的走官道就不说了,居然还一头撞到自己这个队伍里面来了,你们这是在作死吗?王用汲根本就不相信,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等到王用汲下来,其他的几个人也下来了,孙丕扬板着脸,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王太监则是一脸的睡意,看得出来刚刚就是在车里面打盹,昨天晚上喝多了这是。锦衣卫的邢尚智则是一脸的兴奋,拉住来报信的锦衣卫:“发现了私盐贩子?”

“是,大人,咱们的游骑在前面发现了一支鬼鬼祟祟的车队。”

“十辆马车,上面满载货物,见到咱们的游骑就想跑,游骑觉得不妥就追了上去,然后就截下了他们。游骑发现十辆马车上全都是盐,可以断定这些人就是私盐贩子。”

邢尚智大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看看,运气多好,咱们过去看看这些私盐贩子长得什么德行。”

王太监则是撇着嘴说道:“什么运气好,这是皇上洪福齐天,我们得皇上庇佑,在这里截获私盐。刑千户,你觉得咱家说的对不对啊?”

看着王太监的嘴脸,王用汲一阵腻歪,你都这么说了,谁敢说不对啊!

果然,邢尚智连忙笑着说道:“对对,王公公说得对,瞧我这张破嘴,全赖皇上洪福齐天,托皇上的福,我们才能够截获私盐贩子。”

王用汲实在是懒得看他们的嘴脸,直接说道:“咱们还是去前面看看吧!”

事实上王用汲根本不相信什么截获了私盐贩子,很可能是那些人看到锦衣卫之后,直接吓的不行,这才转身跑的。锦衣卫在民间可没什么好的风评,早就被妖魔化了。

御使曹一夔也点了点头:“对,咱们去前边看看,本官早就说过了,这些私盐贩子,全都是土鸡瓦狗尔!”

王用汲也是无语了,朝廷是怎么把你们选出来的?

一行人来到前面,王用汲果然看到了十辆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都是麻袋,有的麻袋已经被锦衣卫给弄下来了,袋子口打开之后,里面果然都是盐。

曹一夔走过去,伸手抓起一小把,然后伸出舌头舔一舔:“果然是私盐。”

说着把手中的盐扔回袋子里面,转头对身边的锦衣卫说道:“把人给本官带上来,本官问问他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贩卖私盐,脑袋都不要了吗?”

王用汲顿时无语,谁敢承认自己贩卖私盐,可是他对这些人也很好奇。

首先这些人拉着盐,见到锦衣卫就跑,这就不像是运官盐的。可是说他们是贩私盐的,那也简单了吧?自己送上门来被抓?这智商是怎么干的贩私盐这种买卖的?

时间不长,两个人就被锦衣卫压了上来,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另外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本官问你,你们姓字名谁,哪里人士,做何营生?”孙丕扬这个时候也站出来了,大声的喝问道:“还不快快从实招来,等着本官动大刑吗?”

王用汲看着孙丕扬,你这个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是怎么当上的?你这案子问的真不专业。

“回大人,小老儿王老蔫,这是我的儿子王三,我们就是沧县的人。”老头一边说着一边磕头:“我们是赶大车的,车队里面的人都是咱们一个村的。”

“本官问你们,见到锦衣卫为什么跑?”孙丕扬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回大人,不是我们跑,我们是害怕,听到马蹄声,我们还以为是闹了强盗了。”王老蔫求饶道:“大人,大人,我们不是故意跑的,还请大人明察啊!”

孙丕扬又点了点头:“你们车上的盐是哪里来的?”

“回大人,我们也不知道啊!”王老蔫一脸委屈的说道:“我们都是赶大车的,雇主让我们送什么,我们就送什么,我们也不敢问啊!”

王用汲叹气,果然是这个样子,这个大乌龙怕是不好收场了。

让王用汲没想到的是一边的年轻王三开口了:“大人,这些都是私盐。”

第二十二章 神出鬼没的内厂 (为舵主“黎胜看好书”加更)

王三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承认车上是私盐了?

这家伙是疯了吗?

在大明贩卖私盐可是重罪,那是要杀头的,这个王三是疯了吗?以前抓到的私盐贩子,哪一个不是拼死抵抗,投降已经够稀奇的,居然还主动供认这是私盐。

王用汲心中越发的疑惑了,怎么看都不对啊!

孙丕扬可不管王用汲怎么想,王三既然公认了这是私盐,那怎么可能不问,于是开口问道:“本官问你,你说这是私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回大人,小的与家父是靠着赶大车为生的,家里面有一个车马行,带着乡亲们赚点辛苦钱。”

“这一次这些盐是城里的大户周家的,原本小的也不知道他们这是私盐,毕竟周家有几家店,他们也卖官盐。”王三哭丧着脸说道:“可是小的在装货的时候,听到周家的管家和装货的人对话,说朝廷有人要来查私盐。”

“让人把这些盐全都藏起来,周家的人手不够,这才找了我们。”

说到这里,王三声泪俱下:“可是小的怕啊!”

“贩私盐的都是不怕死的主,周家又是本地的大户,找到我们运私盐,这回头还不得杀我们灭口啊!当时我有不敢不运,如果当时不运,周家怕是会直接杀我们灭口啊!”

“大人,小的是冤枉的,小的们没有贩卖私盐,请大人明察啊!”

孙丕扬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同行的可有周家人?”

王三连连点头:“有,有,那边有一个胖子就是周家的仓房管事,这一次送盐,他就是周家派来押车的。”说道这里,王三又跪地求饶道:“大人,小的真的没有贩私盐啊。”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本官恕你无罪,如果你胆敢欺骗本官,那就怪不得本官了。”孙丕扬直接说道:“去把人给本官抓来!”

几个锦衣卫跑到看押的人群里面,很快就拎起了一个胖子,在人压过来之后,孙丕扬开口问王三道:“这个人就是周家的仓房管事?你说的那个押车的?”

“回大人,他叫周仓,就是他,就是他!”王三连忙指着胖子说道。

孙丕扬点了点头:“把他看押起来,其他人也都押着,咱们去沧县,到了沧县之后,咱们在好好的审一审他!”说完这句话,孙丕扬转身向着马车走了过去。

孙丕扬走了,其他人自然也不能留在这里,只好也跟着向着马车走去。

王太监和邢尚智两个人很是高兴,再一次絮叨这是大功,曹一夔也是得意非常,只有王用汲眉头紧皱。整件事情到处都透着怪异,抓私盐贩子什么时候这么简单了?

即便是这个周家要藏盐,何苦藏到城外去,城内就没地方藏吗?挖一个地窖就藏了啊!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王用汲回到了马车上,没等他多想,队伍就再一次出发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继续赶往沧县。王用汲没看到的是,在隔壁个的马车上,王三已经钻进了王太监的马车。

马车里面,太监王忠上下打量了一番王三,然后才开口说道:“咱家倒是没想到,内厂派来的居然这么年轻,你真的姓王吗?”

“回公公,小的真的姓王!”王三点了点头,似乎不想在自己的身份上多说,王三直接开口说道:“王公公,那个周仓的一家子都被我们给绑了,外面的那个人是咱们的人。”

“不能让孙大人当着沧县大小官员的面审问,人出现之后就会露馅了。”

王忠一愣,那个周仓居然是假的,你们这个玩的有点大了吧?

“王公公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审过周仓了,周家的藏盐之地也找到了,到了沧县之后,王公公直接带着人去查抄就行了,到时候那个真的周仓会出现在藏盐之地。”

王忠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们办事还挺贴心,这件事情最好是真的,不然咱家逃不了好,你们内厂也好不了。”

“王公公放心,咱们内厂自然不会做砸招牌的事情,咱们早就发现沧县这里私盐泛滥,暗中查探之下就发现这个周家了。咱们的人还冒充过私盐贩子和他们接触过,有人见过他们的家主。”

“可以确认这个周家人就是贩私盐的,不过周家的上线我就不知道了,小的不负责那方面的事情。”

看着干练的王三,王忠心里面暗叹,自己东厂怎么就没这样的人手,不过他也知道,皇上不会允许东厂也这么做。笑着点了点头对王三说道:“行了,咱家知道了,你先去吧!”

王三离开了王太监的马车,悄无声息,仿佛没出现过一样。

此时的沧县城门口也很热闹,知州姚仁吉带着本县的乡绅父老全都等在这里了。钦差驾临沧县的事情,姚仁吉早就知道了,他也知道钦差是来查盐政的。

这几天姚仁吉就没睡过一次好觉,心里面有鬼他的,自然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贩私盐的,那些泥腿子挑盐的,那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大户是那些盐商。官盐哪有私盐的利润大了,这些人贿赂盐场的盐官,将官盐变私盐,这种事情都快成常态了。

不要说别人,但是沧县的周家,每年出去的盐海了去了。

可是姚仁吉知道,周家的官盐只有两万引,那么多盐,怎么可能都是官盐。大部分都是私盐,周家有的时候甚至拿着私盐当官盐卖。

这都不是姚仁吉担心的,他担心的是他自己。

这几年自己可没少收周家的好处,甚至整个沧县上下,哪一个没收过周家的钱?不光是自己这个知州,整个沧州的大大小小官吏,对周家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朝廷查过来了,姚仁吉也只希望周家能够不露马脚,想到这里姚仁吉忍不住看向了周家的家主周丰,却见周丰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丝毫不在意。

虽然大家都叫沧县是沧县,可是沧县却是州制,对外也成沧州。当王用汲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里被叫沧县也不是没原因的,这里比起州来,还真是小,比县虽然大,却也有限。

第二十三章 雷厉风行 (中秋节加更)

见到人来了,姚仁吉连忙带着人过去迎接,自然就是一番客套。

王忠看着这一幕,悄然的走到邢尚智的身边,开口说道:“等一下进城之后,不用管他们,你带着锦衣卫的人跟着我去抓人,咱家估计会打一场。”

邢尚智顿时就笑了:“好啊!咱们一起去。”

“先去仓库那边,拿下仓库,咱们直奔周家,这一次的功劳就是咱们的了。”王忠脸上也带着笑容:“你看到那个人了没,就那个,那个矮胖子。”

“他就是周家的家主周丰,等一下这个沧州的知州肯定会安排宴请,咱们两个就推了。”

邢尚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明白,不会让这个老小子跑了的。”

一行人进了城,姚仁吉果然安排了接风宴,孙丕扬也答应了,只不过王忠和邢尚智推掉了。两个人的都是舟车劳顿,不宜参加酒宴。

大队人马的住处早就安排好了,是在县衙后面的一个大院,接风宴也在这里举行。

除了沧州知州姚元吉,还有其他的沧州官吏,以及几个本地著名的士绅,其中就有周丰。

在宴会厅的不远处,王忠和邢尚智两个人已经把手下聚集起来了,同时对一个锦衣卫耳朵百户吩咐道:“你带着守在宴会厅,凡是有报信的人,全都拿下。”

“进去送菜的人记好了,全都盯住,绝对不能让消息走漏,明白吗?”

那名百户连忙答道:“卑职明白,请大人放心!”

这边安排好了,邢尚智和王忠就带着人出发了,两个人出了大院之后,带着人马就向着一个方向疾驰。很快就来到了一家米店的前面,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快速的冲了进去。

里面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不少人被吓得惊叫了起来。

王忠和邢尚智这才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一幕,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全都压起来,一个都不许走脱!”吩咐完之后,两个人就在门口站着,也没有进去的意思。

正在这个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了打斗声,伴随着还有惨叫声。

王忠顿时面带喜色的说道:“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打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名浑身带血的锦衣卫百户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一把带血的刀,脸上全都是煞气。径直来到王忠和邢尚智的面前说道:“大人,里面的仓库已经拿下来了。”

两个人顿时大喜,邢尚智吩咐道:“搜,搜查整个米店,不许有一个走脱!”

“是,大人!”百户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着里面走了进去。

整条街上早就没人了,旁边的店铺都关了门,只有被压在一边的人瑟瑟发抖。王忠抖了抖长袍,笑着说道:“刑千户,咱们进去看看吧?”

“公公先请!”邢尚智笑着说道,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个人迈步进了米店,穿过大堂,后面是一座三进的院子,第二进院子里面已经有人在忙碌了。见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个东厂的人过来说道:“公公,这里除了一个仓库是米,其他的都是盐。”

“数量暂时还没有清点出来,不过看一下,大概有几万斤!”

王忠当时就笑了:“这个周家有盐引两万,咱家让人查了,一万两千斤的小引,八千斤的大引,小引二百斤,大引三百斤,周家一年不过四万八千斤盐。”

“现在一个前院就查出了几万斤,看来这个周家规模不小啊!”

邢尚智笑着说道:“那咱们就到后面去看看吧!”

两个来到后院,带血的尸体已经被拖到一边了,同样是在进进出出的清点,见两个人走进来,一样有人过来报告。

“大人,这个院子有六个仓库,里面全都是盐。”

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就笑了起来,果然是收获颇丰。看来自从朝廷要查盐政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周家这是把手上所有的盐都集中之后藏了起来。

“全都登记造册!”王忠吩咐了一句道:“管事的没弄死吧?”

“回公公,没有!”这人答应了一声,对着身后挥手道:“把管仓库的压上来!”

两个东厂的番子拎着一个老头就走了过来,来到邢尚智和王忠的面前,随手就把人给扔在了地上。老头此时都吓傻了,见到邢尚智和王忠,不断的跪地磕头。

王忠笑着看着老头问道:“别磕头了,咱家问你,姓甚名谁,这里的盐都是你的?”

老头连忙说道:“小老儿周晖,这里的仓房管事,这些盐可不是小老儿的,这些都是周家的盐,小老儿只是给周家看管仓库的,大老爷饶命啊!”

摆了摆手,王忠直接说道:“把人压下去!”说完对身边的王三说道:“那个真的周仓呢?”

“回公公,在后门!”王三连忙躬身道。

“把人交给东厂吧!”王忠点了点头说道:“刑千户,咱们是不是该去抄家了?”

邢尚智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笑着说道:“走,抄家去,咱们锦衣卫干这个最擅长了!如果东厂的兄弟嫌辛苦,那咱们锦衣卫的兄弟愿意代劳。”

白了一眼邢尚智,没好气的说道:“想得美,那可都是皇上的银子。”

邢尚智嘻嘻笑,也不说话,虽然这些都是皇上的银子,大份他们也不敢动,可是私藏一点小份喝汤,这对他们来说在熟悉不过了。看到这些人盐,两个人都能想象周家有多肥。

即便只是小份,那也足够他们开心的了,王忠怎么能看不出邢尚智的想法。

自己一个太监,平日里在宫里干巴巴的,现在有机会出来捞一笔,怎么可能让邢尚智占便宜,想都别想。王忠挥着拂尘道:“走吧!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两个人离开了粮店,径直冲向了周家,路上王忠告诫邢尚智说道:“抄家归抄家,告诉你的人老实一些,周家的女眷不许动,听到没?”

邢尚智一愣,他们是去抄家的,又不是去抢东西抢人的,不过占点手上的便宜是肯定的。

“我家厂公说了,这件差事皇上盯得紧,别给自己招祸,想找女人,事情完了包下一座青楼都行,但是周家的女眷不能动,知道吗?”

邢尚智想到那些无孔不入的内厂,严肃的点头道:“我会吩咐他们的!”

第二十四章 抄家抓人 (中秋节加更第二弹)

周家位于沧州城的城东,是一座很大的宅子,门口的守门家丁正无聊的靠在墙上闲聊,突然就见到街角的两侧有人冲了过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冲到他们的身边了。

刚想张嘴喊叫,对面的人已经把刀鞘轮起来了,朝着嘴上就是一下。

这一下直接打的鲜血直流,牙都掉了好几颗,下面也是一脚,然后就被人给压在了地上。两队人马也很迅速,制服了家丁之后,直接就冲了进去。

马车上面,王忠看到这一幕,笑着对身边的邢尚智说道:“锦衣卫的人伸手还是挺利索的。

“那是!”邢尚智笑着说道:“那可是咱的人,都是杀过逆贼的,这一次出京,我带来的可全都是好手!”说着邢尚智向外看了一眼道:“咱们也下去看看吧!”

王忠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咱们也下去看看。”

两个人刚下车,周家的宅院里面就响起了喊杀声,两个人对视一眼,全都笑了起来:“这才对,贩私盐的,不养一点亡命徒,也就不叫贩私盐的了。”

王忠有些迟疑的说道:“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咱们只有两百多人。”

“这就不少了!”邢尚智笑着说道:“咱们又不是杀鞑子,也不是打倭寇,这些人足够了。”

王忠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这才刚进城,抄了两个地方,这就打了两次了。原本还觉得二百多人不少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人还是不够啊!

“王公公,心放在肚子里面,咱们人少,不是还有钦差卫队。”邢尚智见王忠担心的样子,笑着说道:“钦差卫队一千多人,而且是京营的人,这些人在大军面前,土鸡瓦狗。”

王忠觉得邢尚智是受了曹一夔的影响,看谁都是土鸡瓦狗。

这一次的战斗比粮店那边持续的更长,似乎也更激励,不过最终还是平息了下来。当王忠和邢尚智走进去,堆积在院子里面的尸体足足有三十多具。

事实上真的敢和锦衣卫东厂拼杀的,能有这么多已经不容易。

看着被压在一边的家丁和保镖,王忠开口说道:“全都看管起来,其他人去抄家!”

顿时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就动了起来,整个周家顿时就鸡飞狗跳了起来。

王忠看了一眼邢尚智,笑着说道:“咱们两个去周丰的书房看看,说不定那里有账册什么的。对了,把周家主人也找来,说不定他们知道些什么。”

抄家进行的很顺利,毕竟斩杀了这么多人,没人敢在抵抗了。

很快周家的人就被压到了书房的前面,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衣着很是华贵,这个应该就是周丰的夫人了。在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两个少女,一个青年。

“大人,这是周丰的妻子钱氏,他是周丰的儿子,这两个是周丰的女儿。”

旁边的东厂番子给两个介绍,然后又退到了一边。

王忠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番钱氏,笑着说道:“何苦来的,夫人温婉贤淑,儿女乖巧懂事,家财也不缺,非要作奸犯科,最后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钱氏,你也不想看着你的女儿陪着你相公一起死吧?”

钱氏抬起头看着王忠,苦笑着说道:“公公明鉴,我相公的事情妾身真的不知道,他的生意也不会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说起,不知家夫所犯何事啊?”

王忠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邢尚智说道:“看到那个光头没有,锦衣卫的。”

“锦衣卫是什么人你应该听说过,你想过没有,你的儿女如果落到锦衣卫的手里面是什么下场。看看你的两个女儿,如花似玉的,许了人家没?”

钱氏一听这话就崩溃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不断的给王忠磕头。

“公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们是无辜的,公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钱氏一边哭着,一边和王忠说道,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落到牢狱之中,钱氏是心胆俱裂。

邢尚智不满的瞪了一眼王忠,有这么说我们锦衣卫的吗?何着我们锦衣卫都是恶名,你们东厂的名声就好听了?

“王公公,先压起来吧!”邢尚智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四个人,直接说道:“咱们还是去问周丰,他才是知情人,为难几个妇孺,没意思。”

王忠也白了一眼邢尚智,何着本公公就喜欢为难妇孺?

不过王忠也知道邢尚智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那就把人压起来,暂时就压在周家的后宅,让人看着点,别出乱子就行了。”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在沧州都没有大牢,至于沧州府的大牢,呵呵,他们不敢关。

生怕人送进去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已经成了尸体了。

两个人出了周府,上了马车,径直向着钦差行辕而去。当两个人回来的时候,门口已经压着几个人了,不过每一个都是面如死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报信的?”邢尚智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锦衣卫,开口问道。

“回大人,是,这几个人都是报信的。”锦衣卫不敢怠慢,连忙点头道。

王忠和邢尚智都没去看报信的人,而是径直走进了钦差行辕。来到钦差行辕的后院,这里的酒宴还在继续,看起来气氛还不错,可是当两个人进来,气氛瞬间就不见了。

大家全都不说话了,全都转过头看着这两个人。

知州姚仁吉身为地主,反应最快,连忙站起身子说道:“原来是王公公和刑千户,快快入席,快快入席!”说着还过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邢尚智笑着看着姚仁吉,开口说道:“吃饭就不必了,我们是来找人的!”说着对身后的锦衣卫使了一个眼色。

四名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就冲了进去,径直来到周丰的身边,不由分说的就把周丰给拉了起来,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压着周丰就向外走。

周丰挣扎着想叫,可是嘴已经被堵上了。

“人我们抓走了,诸位大人请继续,搅扰了诸位大人的雅兴,咱家给诸位大人赔礼了,咱家这就告辞了!”说完这句话,王忠和邢尚智就一起转身离开了。

第二十五章 海瑞进京

王忠和邢尚智是走了,可是这接风宴也没法吃了,孙丕扬阴沉着脸,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东厂和锦衣卫果然不会消停,还是出事了。

御使曹一夔手中把玩着酒杯,面无表情的扫过在场诸多的沧州官员,然后一口把杯中酒喝了下去。

王用汲则是面无表情,他已经发现了这里面有问题,自从自己出京之后,整件事情就透着诡异。到了现在,他已经断定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转头看向孙丕扬和曹一夔,王用汲想看看究竟是他们两个谁安排的。

或者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

“行了,酒宴就到这里吧!”孙丕扬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接站起身子就向外面走了出去。对他来说,去看看王忠和邢尚智搞什么鬼,比在这里吃酒重要多了。

曹一夔和王用汲自然也不会坐在这里,跟着起身,随着孙丕扬一起出去了。

在场只剩下沧州的官员和士绅了,有的士绅看得明白,朝廷这就是冲着盐政来的,在场卖盐的就周家,现在周家的人被抓了,他们也害怕被牵连啊!

“大人,老朽家里面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一个老者对着姚仁吉说了这句话,转身就告辞了。

其他人也都是有样学样,除了沧州的官员,来的士绅很快就全都离开了。大家都知道,姚仁吉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朝廷这一次是玩真的。

孙丕扬来到后院,见到王忠和邢尚智在喝茶,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忠顿时笑了:“孙大人,这可是好事情!”说着让人给孙丕扬三个人上了一杯茶,然后才开口说道:“东厂接到线报,周家的周丰是本地最大的私盐贩子。”

“在得知朝廷派出钦差之后,将所有的盐全都匿藏了起来。”

“咱家和刑千户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亲自带着人去查抄了这家粮店,总计查出盐三万小引,两万大引,合计十二万斤。当场格杀私盐贩子九人,抓获私盐贩子七人。”

孙丕扬吓了一跳,其他的能作假,但是盐总不能,查出这么多的盐,必然是私盐无疑了。

他担心的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其他的,不会是这个太监和这个锦衣卫在搞鬼吧?

“在审问过粮店的管事之后,确定这些私盐是周家的,咱家和刑千户就带着人去了周家。”王忠笑眯眯的看着孙丕扬说道:“孙家的护院带着人抵抗锦衣卫和东厂。”

“当场被击杀三十六人,搜出强弓四把,刀枪无算。”

“三位大人,周家的人等已经被羁押在了周家的大院里面,一应认证物证也都齐全。现在只要审问周丰就行了,只要从周丰这里拿到口供以及他贩卖私盐的上线,我们就能继续追查下去了。”

孙丕扬看着王忠和邢尚智,你们东厂和锦衣卫都是这么办事的吗?

不过孙丕扬也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但是这样是不行的。阴沉着脸看着两个人,孙丕扬沉声说道:“本官是这一次的钦差,皇上特旨加封。”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敢不禀告本官,简直是目无本官,目无皇上。”

王忠连忙说道:“孙大人,这不是事出紧急,加上周丰又在里面,实在是不方面。咱家和刑千户也是不想打草惊蛇,孙大人多担待,也都是为了给皇上办差是不是?”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孙丕扬见王忠态度放的很低,索性就点头道:“下不为例!”

事实上孙丕扬知道,如果这件案子是真的,那自己即便上奏折参了王忠和邢尚智也没戏。关键还在于案子上面,除非这是一个冤假错案。

“将案件的细节,一应证物以及证人证言全都准备好,到时候交给本官看。”孙丕扬开口说道。

整个沧州城戒严了,因为周丰被抓,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着出城去避一避风头,可是还没等他们走,沧州城就戒严了。贫民百姓出入不阻挡,但是大队人马进出城却要严格盘查。

沧州城顿时人心惶惶,更加慌乱的确是沧州城的官吏。

以沧州知州姚仁吉为首,从上到下,胆战心惊。

“大人,要不咱们派人去河间府送信吧!”同知林奕看着姚仁吉,建议道:“周家在河间府那边关系匪浅,周丰的妹妹可是嫁到了河间府的钱家。”

“这钱家势大财雄,听说还和京城的西宁侯府有关系,据说周家的盐引就是从河间府的钱家来的。”

听了林奕的话,姚仁吉不但没高兴,反而惊恐的站起身子,指着林奕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奕却笑着说道:“大人,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如果咱们在不想办法,别说咱们脑袋上的乌纱帽了,怕是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

“大人,三思后行啊!”

最后这句话林奕说的很轻,但是却难以拒绝。

半晌,姚仁吉无力的坐了下来,苦笑着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整个沧州城风雨乍起,京城却依旧安稳如泰山,车水马龙,繁华异常。在京城的城门口,来了一辆光板驴车,车上坐着一个老头,一身灰布麻衣,身边放着一个包裹。

到了城门口,赶车的车夫拿着帖子去城门口,很快就惊动了城门官。

看了一眼帖子,城门官脸色顿时大变,连忙问送帖子的手下:“人在哪里?”

“大人,就在那里!”手下指着不远处的驴车,开口说道。

“指什么指!”城门官抽了手下一巴掌,呵斥道:“快点把人送进去,别找死,这位大爷咱们可惹不起。”

“咱们京城的守门官,谁都惹不起!”

手下嘀咕了一句,却被守门官给踹了一脚:“废什么话,还不快去。”

手下的人走了,守门官连忙伸手招呼过来一个人:“回去报信,就说海瑞进京了!”

海瑞下了驴车,看了一眼赶车的车夫,不快的说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去门口排队,百姓不都在排队,你拿个帖子递什么?当官了就不能排队了?这是什么道理?”

那人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大人,小的也知道,可是官员穿城过府表明身份也是规矩。”

第二十六章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午餐更新)

赶车人是通政使司的,他现在对身后这位大爷是腻歪的不行,可是又得罪不起,打不得骂不得,话说重了都不行。

原本自己还带着银子过去的,向着雇一个小轿子把他抬到京城了。

可是这位倒好,非要骑驴,你这身板,这么大岁数了,我敢让你骑驴?真要是把您给弄出病来,自己这条小命都得赔进去,无奈之下只能雇一辆驴车。

这一路上吃的用的,没一样顺心的,到了京城终于能松了一口气了。

海瑞也不会和这个车把式争辩,而是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城门,京城,自己多少年没来京城了。半晌,海瑞轻叹一口气道:“行了,走吧!”

虽然海瑞进城不算什么大事情,可是大家对于这位的到来,还是持谨慎态度的。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听着身后张鲸的汇报,轻轻的点了点头,海瑞来了,这样也好。沉吟了片刻,朱翊钧开口说道:“让太医院那边派人过去给他看看,别什么都没干,身子先不行了。”

“是,皇爷,老奴这就去安排!”张鲸连忙答应道。

朱翊钧为海瑞安排了住处,安排了御医,还以为海瑞会消停几天,等着盐政那边有一个结果。没想到海瑞却不消停,直接给朱翊钧搞出了一个大事情。

当一份海瑞的奏折送到内阁,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奏折的开篇引用了《孔子家语·困誓》中的一句话:“未有若史鱼,死而尸谏,忠感其君者也,不可谓直乎!”然后也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臣愿效仿先贤,尸谏于陛下。”

这话谁看谁都要敬佩,已经七十二岁高龄的海瑞,尸谏于陛下。

正所谓“仰天饮鸩,向日封草,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海瑞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只不过海瑞奏折的内容,让一众文官毛骨悚然。

奏折还没有到朱翊钧的手里面,反对的奏折就开始写了。

朱翊钧翻看着海瑞的奏折,心里面的滋味很复杂。

在奏折上,海瑞详细的写了百姓疾苦,贪官横行,百姓每日辛劳,但是却苦不堪言,士绅勋贵恒压在百姓头上,百姓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

如果这么下去,大明国将不国啊!

这样的言辞朱翊钧见到过的,文臣上奏折总是喜欢把这些事情挂在最上边,以前朱翊钧总是不屑的把奏折扔到一边,甚至看都不看,可是此刻看着海瑞的奏折,朱翊钧的心里面非常的不是滋味。

与别人的奏折不同,海瑞的奏折写的情真意切,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亲身经历过得。

在奏折的后面,海瑞还给朱翊钧介绍了百姓的生活,每年收获的粮食交了地租杂税之后,收成不够一家人半年的口粮。需要靠着打柴挖野菜打猎填饱剩下的肚子,家里有病看不起,要是砍柴打猎受伤了,死人了,那这个家就完了。

卖儿卖女是常事,沿街乞讨的也一大堆,百姓活不下去了。

那些勋贵,那些富户,买什么扬州瘦马,那些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他们活不下去了,把人卖了,当成牲口一样的卖了,供这些人玩乐,这是何等的人间悲事。

居然还有人附庸风雅,还有人写诗赞颂,这是何等的寡廉鲜耻。

在奏折的后面,海瑞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到了这个时候,需要收拾世道人心,需要用重典,当学太祖皇帝,恢复太祖旧制,让一切都恢复到那个时代。

海瑞的详细的列举了太祖皇帝的刑法,剥人皮装上草制成皮囊,以及定律枉法达八十贯判处绞刑的规定,说应当用这样的方法惩治贪污。

朱翊钧放下海瑞的奏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以海瑞的眼光,大明开国的时候是理想国,是最好的时代,百姓安居乐业,官吏勤政自守,颇有海清河晏的意思。到了现在,大明已经没落了。

想要从塑大明荣光,恢复先祖的荣耀,那就要恢复到大明开国时候的制度。

在这些制度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严苛峻法,只有严苛峻法才能使人畏惧,只有使人畏惧,人才不会作恶,官吏才不会贪赃,才不会枉法。

所以海瑞希望自己能够学太祖皇帝朱元璋,贪赃八十贯判处绞刑。

海瑞,他认识到了大明的问题,也在积极为大明想办法,七十二岁的人了,还在为国,朱翊钧有些眼圈发涩。虽然他想到的办法未见得可行,可是这份心却是大明的官员没有的。

或许海瑞不知道大明变成这个样子,并不单单是恢复太祖制度就行的,这是他见识的局限性,也是时代的局限性,但是朱翊钧还是能感受到海瑞的拳拳爱国心。

“尸谏!”

朱翊钧敲打着手中的奏折,轻轻的说着这两个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朱翊钧有些明白海瑞为什么一生清廉自守了,他的生活是很清贫,可是这要分和谁比。与那些高中科举就起居八座的人比,他的确很穷,穷的要命。

可是与大明的普通百姓比,他过的很好,有朝廷的俸禄,家中有米有菜。

海瑞把自己当做百姓,从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从来没觉得自己和百姓不同,这样看他的所作所为,也就能理解海瑞为什么会做的如此极端了。

将奏折放下,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海瑞在民间呼声高,不是没原因的。

千里当官只为财,这不是海瑞,为了升官而做官,那也不是海瑞。一心为国,一心为民,这才是海瑞,朱翊钧的眼睛有些发酸,笑着转头对张鲸说道:“海瑞在哪里?”

“回皇上,在皇上给他安排的院子!”张鲸连忙说道。

那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是朱翊钧让张鲸挑选的,很破旧,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和东西。不过距离通政使司很近,几步远的距离,毕竟海瑞的年纪也不小了。

点了点头,朱翊钧开口说道:“安排他进宫,朕想见一见他。”

朱翊钧真的很想见一见海瑞,听听他的说法,两世为人,海瑞的名声是如雷贯耳,如果不见一见,那是一种遗憾,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第二十七章 困局 (下午茶更新)

虽然朱翊钧想见海瑞,可是现在并不是见海瑞的时候,还是等风头过去再说,毕竟自己也不能真的任用海瑞,然后贪污八十贯就判处绞刑。

真要是那么干了,大明的官员可以从上往下挨个套绳子弄死了。

那样自己就不是大明的皇帝,而是大明最大的造反派了。

朱翊钧在纠结的时候,杭州的一座酒楼里面,一群人正在欢乐的饮酒,丝竹乱耳,还有不少女子作陪,坐在上首的正是赋闲在家的陈璘。

陈璘是嘉靖十一年生人,到今年正好五十岁,不过看起来倒是很年轻。狮子鼻,方海口,额头有些宽,样貌看起来很大气,坐在那里倒也有一股子气势。

此时的陈璘一身富家老爷的打扮,坐在那里和同桌的人谈笑风生。

在妓院的二楼,几个人站在栏杆处,看了一眼陈璘,然后对身边的人说道:“他就是陈璘?没弄错人吧?我告诉你,这一次可是上面交代的差事,要是搞砸了,你的小命可保不住。”

“您放心,咱们这边认识他的人也不少,肯定弄不错。”

“我已经让人在他们那桌的酒里面下了药了,一会全都得倒,到时候您就带着他走就成了,其他的人就交给我们处理。”那人连忙说道。

没过太久,似乎药效起作用了,那桌的几个人先后迷糊了过去。

几个人从二楼上下来,悄无声息的把陈璘给带走了。到了外面,直接将陈璘的手和脚都给绑上了,然后拎着就塞到了马车里面,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从始至终,无论是陈璘的随从,还是妓院里面的其他人,全都没人注意。

河间府,沧州。

“招了吗?”

周家大院的一间屋子里面,王忠和邢尚智见有人进来汇报,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问道:“招了吗?”

“回大人,这个周丰是一个硬骨头,他说那些盐都是合法的,是河间府钱家存在他这里的。”进来的锦衣卫阴沉着脸说道:“他死活不承认自己贩卖私盐。”

两个人早就想到了周丰没那么容易承认,可是没想到这个周丰搬出了一个河间府钱家。

王忠和邢尚智自然十分的恼火,派人查了这个河间府钱家,发现这个钱家还真不太好办。虽然表明面上看起来,这个河间府钱家只是西宁侯府的姻亲。

西宁侯府现在的侯夫人,正是出身河间府的这个钱家。

可是事实上,钱家的盐引全都是出自西宁侯府,那这件事情就明白了,与其说西宁侯府在给钱家撑腰,不如说这个钱家是西宁侯府人。

他们的作用很简单,那就是为西宁侯府赚钱。

王忠和邢尚智自然不怕西宁侯府,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也知道是谁让他们办这件事情的。关键是西宁侯府搞的盐引足够,这些盐放在周家是个事,放在河间府钱家,那就不是事。

如果不能证明周家的盐是私盐,那自己两个人的麻烦就大了。

邢尚智阴沉着脸,现在自己这边拿不到周丰的口供,他也拒不交代上家,事情棘手了。

“那个内厂的人呢?”邢尚智看着王忠,怒气冲冲的说道:“说什么万无一失,放手施为,可是现在呢?事情搞成这样,咱们不能杀了周丰吧!”

王忠刚要说话,孙丕扬带着曹一夔和王用汲走了进来。

孙丕扬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人,直接开口说道:“现在已经有人在说你们为了勒索钱财,向周家索要白银三十万两。”

“周家不从,你们就直接抓了周家的人,给周家安插了一个贩卖私盐的罪名,目的是抄没周家的家产。舆情愤然,沧州知州姚仁吉已经准备上书朝廷了。”

“河间府那边估计也不会做事不理,如果事情办不下来,你们自己向皇上交代。”

事实上孙丕扬还真的不怎么怕,他本来就是来打酱油的,加上人又是王忠和邢尚智抓的,他自然不会被牵连。虽然有些责任,可是处置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大事情。

罚俸贬官也就是了,但是会有不少人帮着自己在升回来。

王忠和邢尚智也是一脸的憋闷,这叫什么事,估计在不处理,肯定会闹腾起来,估计下面已经闹翻天了。毕竟有人鼓动,无论是河间府的钱家,还是沧州的知州姚仁吉,他们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现在孙丕扬摆明是甩锅,直接把事情推到自己两个人的身上。

两个人虽然觉得冤枉,但是却没法说出口,心里面大骂内厂的人不靠谱。

听到说自己两个人勒索钱财,王忠和邢尚智一点都没觉得诧异,这些人经常用这招,勒索地方,关键是这招好用。不管真的假的,其他的人肯定害怕。

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加上那些盐商推波助澜,京城估计该闹起来了。

孙丕扬走了,曹一夔却留了下来,看了一眼王忠和邢尚智,直接说道:“两位,晚上内厂在河间府的当头会过来,你们和本官一起去见见吧!”

“我正想看看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呢!”邢尚智咬牙切齿的说道。

晚上,沧州钦差行辕,三个人坐在屋子里面静静的等待着,鼓打三更,锦衣卫打开门,有一个胖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三个人,笑着拱拱手:“内厂河间府当头刘安,见过王公公、刑千户、曹御使!”

三个人看到进来的人,全都是一愣,这个人居然是那个假周仓。

在三个人来沧州的路上,截获食盐的时候,三个人见过这个人,在得到这个真的周仓之后,这个假的周仓就被内厂的人带走了,没想到这个假周仓居然是内厂河间府当头。

“上一次事出有因,还望三位多多见谅!”刘安笑着对三个人拱拱手,然后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们内厂也早有准备,这种方法在咱们内厂叫“操纵舆情施压”,咱们内厂早有应对方案。”

“现在的问题不是操纵舆情的问题,而是找到周家贩卖私盐的罪证。”邢尚智看着刘安,有些不快的说道,什么舆情,锦衣卫怕舆情?泼再多的脏水,锦衣卫还是锦衣卫。

第二十八章 目标 (晚餐更新)

刘安看了一眼邢尚智,不以为意的笑着道:“刑千户,稍安勿躁,这一次内厂东厂和锦衣卫一起出手,难道只是为了一个周家?或者为了河间府钱家?”

说这话的时候,刘安很是傲然,语气之中中丝毫不把河间钱家放在眼里面。

邢尚智和王忠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也就反应过来了,他们之前是钻了牛角尖了。现在刘安这么一说,他们也明白了,如果为了对付周家,或者说为了对付钱家,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两个人这一次没看刘安,而是转头看向了曹一夔。

在王忠和邢尚智出京的时候,两个人都得到了上司的耳提面命,这一次的事情主事人是曹一夔。皇上那边也有密旨给曹一夔,遇到事情要听曹一夔的。

见两个人看着自己,曹一夔面无表情,随后轻声说道:“我们这一次要对付的是西宁侯府!”

虽然心里面早有准备,可是听到曹一夔说出来,无论是王忠还是邢尚智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对付西宁侯府?陛下不是要重用朝廷的勋贵吗?怎么现在又要对付西宁侯府了?

事情的起因曹一夔当然知道,他还知道这一次西宁侯府也不过是杀鸡骇猴的鸡。

皇上废了这么大的心思,做了这么多的安排,对付一个区区的西宁侯府,那不是杀鸡用牛刀了。不过曹一夔不会和他们说,至于能不能领悟,那就全靠他们自己了。

“刘当头,下面你来说吧!”曹一夔说完这句话,转头看向了刘安,开口说道。

虽然这一次要和东厂和锦衣卫合作,可是曹一夔毕竟是文官出身,对王忠和邢尚智还没到交朋友的地步,只能是初步的合作,能不和他们沟通,就不和他们沟通。

刘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周家的罪很好定,周家贩卖私盐,又不是周家一家的事情。”

“这里有一份名单,全都是为周家分销私盐的商户!”说着刘安就拿出了一份名单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开始说道:“从明天开始,二二位就动手抓人。”

“这十六家商铺的证词和证物,足以证明周家贩卖私盐。”

邢尚智和王忠把名单拿过来,他们没想到刘安还藏着这么一个大杀器。

“抓了这些人之后,逼着周丰供出钱家,如果他不说,那就抓钱家的下家,他们钱家又不是光有周家一个下家,到时候整个北直隶都会动起来。”

曹一夔看了一眼兴奋的三个人,阴沉着脸说道:“三位,本官提醒你们,最好别把事情闹大。”

“如果真的这么抓人,整个北直隶就乱了,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咱们谁的心里面都没底。抓了这十六家,肯定会掀起一场风暴,最好尽快让周丰招供。”

事实上曹一夔心里面非常的没底,毕竟事情这么大,真的闹腾起来,不好办啊!

三个人听了曹一夔的话,心里面也稳定了下来,点了点头说道:“曹大人放心,我们明白。”

“我在提醒你们一句,抓人的时候不要杀人,当然了,遇到抵抗也不能留手,但是老弱妇孺,千万不要有损伤。要是死了人,我们就是在给皇上惹麻烦。”

“到时候皇上不想处置我们都不行了,这倒是小事情,可是坏了皇上大事,咱们全都没好果子吃。”

“我们明白!”邢尚智和王忠再一次点头,这话明显就是和他们说的。

自从钦差来到了沧州城,整个沧州城就陷入了一股暗流之中,抓了周丰仿佛成了这件事情的导火索,城里面似乎也有不少人在推动,事情向着更不可控的方向而去了。

在这一天早上,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再一次四散而出。

有的离开了沧州城,有的则是在沧州城里面动手,一时间整个河间府鸡飞狗跳。这一次钦差卫队也跟着动了,不少一脸懵,更多的人则是惊惧。

沧州城里面的人最先得知了情况,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再抓人。

不少人被压到了钦差行辕,甚至还发生了械斗,不少人被射杀了,整个沧州城可谓群情激奋。在这群人里面,最先闹腾的自然就是学子了。

也不知道谁带的头,不少学子直接冲向了钦差行辕。

钦差行辕里面,听着外面的喊叫声,孙丕扬一阵头大,早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可是没想到居然糟糕到这个程度了。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王用汲和曹一夔,孙丕扬一阵气苦。

“两位大人,现在外面闹腾的这么厉害,你们就不准备说点什么吗?”孙丕扬见两个人老神在在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先开口说道。

“说什么?”曹一夔抬起头看着孙丕扬道:“他们陈抗是学子们的意愿,这很好啊!”

“我大明学风之盛,这就是体现,学子知道爱国,这是好事情啊!他们陈抗,表达自己的意愿,这是他们的自由,我们怎么能出手打压呢?”

孙丕扬看着曹一夔,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强压着怒火,孙丕扬说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

没等曹一夔说话,王用汲先说话了:“大人,学子们陈抗是他们的自由,咱们办案有咱们的规矩,这不冲突啊!他们陈抗他们的,咱们办咱们的案,这有什么不妥吗?”

曹一夔看了一眼王用汲,两个人相视一笑。

孙丕扬的怒气是再也忍耐不住了,指着外面说道:“外面那么多学子,如果出了点什么事情怎么办?如果有人暗中做手脚怎么办?你们想过没有?”

两个人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王用汲点了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有道理,不如这样,咱们把那些学子请进来,然后安排一个院子,摆上一些桌椅。”

“请他们喝茶吃点心,咱们也做一个交流。”

“向学子们解释一下,也安抚一下舆情,大人,你觉得这样如何?”

孙丕扬一愣,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孙丕扬倒是不在乎那些陈抗的学子,他在乎的是万一那些学子出事,那就糟糕了。现在把人接进来,至少不会出乱子,至于能不能解释的清楚,那就再说吧!

第二十九章 闹 (宵夜加更)

钦差行辕门外,学子们聚集在这里叫嚣着,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站在门口,也不去看他们,只要他们不往里面冲,随他们怎么叫喊。

“我们冲进去!”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人群就有向前的趋势,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瞬间严阵以待,目光在人群里面寻找,想要看看是谁喊的,可是几十上百人,实在是找不到。

正在这个时候,里面突然喊了一声:“钦差大人到!”

随着这声喊声,现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院子里面孙丕扬曹一夔和王用汲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几位大官,学子们也安静了下来,孙丕扬目光从学子们的身上扫过去,开口说道:“堂堂儒门弟子,聚集在大门口,叫喊盈天,成什么体统!”

“大人,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我等身为儒门弟子,见到朝廷鹰犬东厂走狗横行乡里,自然要站出来鸣不平!”

稍微安静之后,一个人在人群里面大声的喊道。

“对,我们自然要鸣不平!”

“对,鸣不平!”

孙丕扬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你们在叫喊,本官就回去了,本官出来接见你们,不过是看在同为儒门子弟的份上,不然你们以为是什么?”

“从学业来说,本官是前辈,本官乃是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进士,你们呢?”

“从官职上来讲,本官乃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朝廷正三品,你们呢?在前辈面前叫嚷,本官念你们年少轻狂,在朝廷命官面前叫嚷,谁给你们的勇气?”

见没人说话了,孙丕扬刚想开口,下面不知道谁又开口喊了一句:“是至圣先师给我们的勇气。”

“谁说的,来,出来让本官看看!”孙丕扬大声的呵斥道。

虽然明知道这里面有人搞事情,可是孙丕扬心里面还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怒气。

“大人,你是要打击报复吗?”又有人喊了一句。

孙丕扬这一次笑了:“不是至圣先师给你们的勇气吗?那就站出来,别给至圣先师丢脸,如果害怕报复,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至圣先师没有你的这样的弟子。”

“读书报国,何惜此身?你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吗?”

孙丕扬的声音很大,明显就是激将法,可是下面的人也不傻,半晌也没人站出来,孙丕扬冷哼了一声道:“真丢人,给至圣先师丢人!”

见众人都低头了,孙丕扬这才开口说道:“你们是来做什么?鸣不平?为什么鸣不平?”

“为周家?还是为那些被抓的人?本官把话放在这里,查案自有朝廷法度,没人能乱来,但是,这些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你们的事情是好好读书。”

“如果有人想知道,那本官请你们进去,让你看看事情究竟如何。”

“不过本官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事有不平,本官自当向朝廷请罪,可是你们质疑朝廷查案,如果这些人真有罪,可愿以同罪论处?”

这番话说出来,现场再一次安静了下来,他们也不傻,同罪论处,那可是贩卖私盐,杀头的罪啊!

即便最后不杀头,剥夺了功名也受不了啊!

“没人说话了?”孙丕扬扫过在场的学子说道:“现在本官请你们进去,有人想进去吗?”

半晌也没人动,显然他们也是畏惧了,不过也有不害怕的,只见一个年轻人咬着牙向前一步:“我进去,周家在沧州风评极好,修桥补路,乃是积善之家,我不相信他们会贩卖私盐。”

这个人一说话,似乎在干柴里面扔下一把火,瞬间点燃了人群。

“我进去!”

“我也进去!”

孙丕扬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本官今日就请你们进去,不过记住本官的话,如果周家真的有罪,那就同罪论处,到时候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说完这句话,孙丕扬侧身站在了一边,把进去的路给让开了。

虽然叫喊的欢实,可是真的要进去的时候,这些人却犹豫不前了,没人敢冒这个险啊!双方瞬间就僵持了起来,在这个时候,一群人突然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沧州知州姚仁吉,在他的身后则是沧州的其他官员。

“孙大人,本官身为沧州知州,乃是沧州的父母官,你虽然是钦差大臣,但是本官不能任由你们在沧州地面上欺压良善,尤其是和朝廷鹰犬东厂走狗一起。”

见到姚仁吉,孙丕扬的眉头就是一皱,这个时候他跳出来,绝对没安好心。

听他这么一说,那就是更没安好心了,这是要把自己和东厂锦衣卫列在一起,这是说自己和东厂锦衣卫勾结在一起,横行乡里,欺压良善。

“本官受皇命为知州,那就是代天牧狩,自当护佑一方子民平安。”

“今日朝廷鹰犬横行乡里,残害乡民,本官自当鸣不平。本官已经上书朝廷,弹劾尔等。今日本官过来,就是为了问一个明白,沧州乡民何辜,竟然遭此横祸。”

“本官今日来,就是为了阻止朝廷鹰犬残害乡梓的,如果要抓人,那本官愿意做第一个,如果要杀人,那本官原作第一人,孙大人,本官之言天地可鉴。”

随着姚仁吉的一番慷慨陈词,现场的学子顿时就被带动了起来,一时间叫嚷声四起。

看到这一幕,孙丕扬面沉似水,这姚仁吉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一绝。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孙丕扬对姚仁吉说道:“姚仁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本官当然知道,本官在尽守土安民之责,在为陛下保护一方乡梓的安全。”姚仁吉依旧义愤填膺的说道。

孙丕扬现在真想让人把姚仁吉抓起来,可是不行,如果这个时候抓了姚仁吉,那就彻底炸窝了。沉吟了片刻,孙丕扬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好,本官就给姚大人一个说法。”

“本官明日一早在沧州衙门公开审理此案,到时候大家都可以去旁听,实情如何,明日自有分晓。”

孙丕扬算是看明白了,如果自己不这么说,这个姚仁吉是打定主意闹了,到时候肯定会发生冲突。如果在打死几个人,姚仁吉估计要乐翻天了。

第三十章 巨大的阴影

“好,那我们就等着孙大人审案子!”姚仁吉点头说道,随后招呼学子们说道:“都散了,不要堵着钦差行辕了,像什么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学子们这个时候也不闹了,直接跟着姚仁吉向着远处走去,一路上马屁声不断。

孙丕扬三个人的表情就很难看了,人都走了,三个人自然不能在门口站着,回到屋子里面,孙丕扬猛地一拍桌子:“这个姚仁吉,我饶不了他。”

“饶的了如何,饶不了又如何,他姚仁吉这个时候敢跳来,那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他要过不去,他也就没有以后了。你看着,这个姚仁吉绝对不是收受贿赂这么简单。”

曹一夔在旁边接口道:“如果单单只是收受贿赂,他还不止于此。”

“姚仁吉当然不止收受贿赂。”

这个时候,刘安、王忠和邢尚智从外面走了进来,接话的正是内厂的刘安。

“钱家之所以会把周家看得看重,除了因为周家和钱家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因为姚仁吉。沧州虽然位置很重要,可是也没有重要到这个程度。”

“根据我们内厂的探查,姚仁吉的弟弟姚仁康是长芦盐场的盐场大使,这个职位做什么的,我想几位大人应该清楚的很。”

听了刘安的话,众人顿时一愣,互相看了看,孙丕扬有些愤愤的说道:“这个姚仁吉!”

“整个案件现在算是浮出了水面,这是一起以长芦盐场为主的倒卖私盐案。长芦盐场,占整个河北盐区的六成,我想几位大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刘安继续说道:“围绕着长芦盐场的贩卖私盐,可不止周家,或者河间府的钱家。”

“这里面牵扯到多少人,我想几位大人心里面也都有数。姚仁吉不过是跳梁小丑,这件案子真正牵扯的官吏有两个,一个是长芦盐场的盐场大使姚仁康。”

“另外一个是长芦转运使余有光,整个长芦盐场盐,全都要经过他的手。”

孙丕扬静静的听着,可是越听他就越心惊,这个案子大了。

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个人,孙丕扬发现这些人居然没有奇怪的意思,仿佛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孙丕扬心里面一沉,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一次这些人就是要把这件案子闹起来,孙丕扬瞬间明悟。

这不是他们的意思,这是上面的意思,在自己离开之前,自己见了内阁次辅申时行,可是申阁老还说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就能看出这些人明显不是按照内阁的意思行事。

再说了,内阁想指挥东厂、内厂和锦衣卫,这不现实啊!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这是皇上的意思,这些是皇上早就做好的布局,针对的不是什么长芦盐场,也不是什么河间盐区,而是整个大明的盐政。

如果不是为了大明的盐政,根本用不着如此费心的布局。

从现在的情况来说,皇上这一次的布局深远,而且不是一天了,这一点从这个神秘莫测的内厂身上就能看的出来。孙丕扬心里面直叫苦,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差事。

“孙大人,明日的案子你就放心审,咱们正好一举拿下姚仁吉。”刘安见孙丕扬走神,叫他的时候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

“好,好!”孙丕扬点了点头说道,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看了一眼曹一夔和王用汲,怪不得学生闹得时候你们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现在看来你们这是逼着我往里跳。孙丕扬在心里面大骂,可是他也知道,自从自己被申时行保举的时候,自己就出不去了。

孙丕扬不禁看向了曹一夔,原本皇上是要用他和东厂锦衣卫的,是申阁老自己保举了自己。

想到这里,孙丕扬欲哭无泪,大家都被皇上给骗了,不对,不能说骗,是自己撞进了皇上的算计里面。目光扫过屋子里面的这些人,孙丕扬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他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正是那个少年天子的巨大身影,遮天蔽日,将他整个给笼罩了起来。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也打了一个冷战,放下手中的奏折,朱翊钧撮了撮手,感叹着说道:“这天气到了夜晚还挺凉,白天还挺热,北方的八月天真是要了命了。”

“皇爷,喝一碗参汤补一补吧!”张鲸这个时候端着一盅参汤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说道。

“这是进贡的乌鸡,老奴特地让人加了上好的辽东野山参。”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你这个老太监,你这是受了太后的命令了吧?整天这么补,也不怕朕上火。不过朱翊钧还是接过来喝了起来,有点饿了,加上天真的挺凉。

一口温热的乌鸡人参汤下肚,朱翊钧顿时觉得浑身暖暖洋洋的,精神了不少。

不过朱翊钧也不敢多喝,自己的这个人参可不是后世人工种植的水萝卜,这是真的有营养的好东西。如果喝多了,那不一定怎么燥呢!

朱翊钧指着面前的奏折说道:“把这些都拿走!”

张鲸连忙将朱翊钧面前的奏折收走,他当然知道这些是什么奏折,全都是弹劾钦差孙丕扬和弹劾东厂和锦衣卫。在他们的奏折里面,派去河间府的钦差队伍,那简直就是罄竹难书了。

朱翊钧也懒得看,事实上河间府那边的事情他很清楚。

东厂锦衣卫和内厂的折子每天都来,曹一夔也给朱翊钧写折子。

四份折子的内容大致相同,显然事情就没有出什么意外。至于抓人抄家的事情,也只弄了一个周家,暂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周家的人也得到了妥善的安排,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

“行了,去坤宁宫吧!”朱翊钧放下手中的参汤,站起身子说道,坤宁宫的小太监都过来看了两趟了,王皇后估计还在等着自己,反正自己也没了看奏折的心思。

“是,皇爷!”张鲸答应了一声,连忙说道:“皇上摆驾坤宁宫!”

朱翊钧没好气的踹了一脚张鲸:“大晚上的喊个屁,吓朕一跳,前边带路去,再喊把你的嘴给你堵上!”

第三十一章 老狐狸

夜晚,英国公府。

自从进入了京营之后,张维贤经常住在那边,平常也不回来,今天是难得的沐修之日,张维贤也难得回来一趟。

吃过了团圆饭之后,张溶带着孙子在书房聊天,询问了一下他在京营的事情,爷孙二人畅谈甚欢。

聊了一会儿,张维贤开口说道:“爷爷,西宁侯府的孙皓,今日和孙儿说了一件事情,他说他父亲递了几次拜帖过来,可是爷爷都没见他。”

张溶看了一眼张维贤,开口问道:“他想说什么?”

“爷爷别误会,他只是想让我给求求情!”张维贤连忙解释道,如果让爷爷误会孙皓和自己埋怨,那就糟糕了。

“西宁侯啊!”张溶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终究是太招眼了,所以我才一再告诫你们,凡是不要太出风头,不要太招摇,当然了,立功的事情还是要多干的。”

“咱们张家还远没到功高震主的地步,所以你放手施为吧!”

听了爷爷的话,张维贤一脸的无奈,自己还什么功高盖主,自己现在根本就是寸功为立。用皇上的话说,自己就是仗着祖宗遗荫的纨绔子弟而已。

不是自己干的好,是自己生得好,张维贤还记得皇上好自己说“我才是生的最好的”时候,自己差点没吓傻了。现在想一想,还是觉得挺温馨,挺感动的。

以前皇上就和自己说过,等你出去了,你会想念在学宫的日子的,现在自己还真的想念在学宫的日子了。

不过自己爷爷的话,自己也不能反驳,张维贤直接说道:“爷爷,还是说说西宁侯府的事情吧!您为什么不能见他?难道西宁侯府出什么事情了吗?”

张溶笑着说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只不过皇上要磋磨他们一下罢了。”

“谁让西宁侯府是皇亲国戚,与其他的勋戚不一样呢?”张溶说道这里,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别为他们担心,没什么大事情的,真的要有事了,爷爷不会不管的。”

“勋贵们不是不管,而是还没到时候,等等看吧!”

张维贤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看了一眼孙子,张溶笑着说道:“那爷爷就和你说说,这个定西侯的夫人钱氏,乃是河间府人氏。钱家祖上虽然不是勋贵,但是却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

“这个钱氏的爷爷,曾经做过巡抚,与当时的西宁侯就结识了。”

“两个人相处的还不错,西宁侯就看重了钱家的这个闺女。虽然西宁侯是侯府,可是你也知道,这些读书人看不上一身的臭毛病,看不上咱们这些人也是正常的。”

“好在西宁侯的孙子,也就是现在的西宁侯读书读的不错,得到了钱巡抚的喜爱,这才有了这门亲事。”

“西宁侯府为了显示对这门婚事的重视,给了钱家十万盐引做聘礼,全都是大引,可见西宁侯府对这件婚事多满意了。自此以后,河间府钱家就成了河间府的大盐商。”

“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官盐卖着总是赚的少,也要分润给西宁侯府,哪有私盐来的快啊!”

张维贤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爷爷,迟疑的说道:“爷爷,你是说,他们贩私盐?”

“西宁侯府是不会贩私盐的,但是这个河间钱家可就不一定了。”张溶笑着说道:“前些日子有个叫曹一夔的御使参了一本,皇上让人查私盐。”

“我当时就觉得不好,等到钦差去了河间,我就猜到他们是奔着钱家去的。”

“现在西宁侯府坐不住了,显然是钦差盯上了钱家,这件事情现在不宜插手,要等,等着看皇上想做什么,在皇上没出手之前出手,不是智者所为啊!”

张维贤点了点头,怪不得西宁侯府递了好几次拜帖,自己的爷爷都不见人。

看了一眼自己爷爷捋着胡子,脸上带着笑眯眯的,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张维贤总觉得这么违和。为什么看着就像一只老狐狸,还是老奸巨猾的那种。

“爷爷,那西宁侯府也等着?”张维贤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张溶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笑着说道:“爷爷很好奇,那个西宁侯家的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么帮他,跑到这里套爷爷的话?”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张维贤笑着说道:“爷爷,咱们不都是勋贵吗!”

“你小子不是真的看上宋家那个丫头了吧?”张溶笑着说道:“爷爷明白了,这哪是西宁侯家的小子和你说的,这是西宁侯家的小丫头和你说的。”

“让爷爷给出主意也行,让西宁侯把他们家的丫头嫁过来,难得我孙子喜欢。”

张维贤满头黑线的看着自己爷爷,有些无奈的说道:“爷爷!”

“好好,不逗你了!”张溶笑着说道:“咱们可以看着,西宁侯府不行,事实上这件事情如果是皇上要处置西宁侯府,那就麻烦了。”

“现在西宁侯府最合适的做法,那就是进宫找皇上认罪。”

“把周家的事情说了,别隐瞒,让周家那边也认罪,认打认罚,皇上怎么处置,那就怎么受着。”张溶捋着胡子说道:“如果这样,西宁侯府虽会被处罚,但是以后却简在帝心。”

张维贤一愣,自己的确没想到爷爷说的这个,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作为臣子,找皇上认错怎么了?放不下面子?”张溶看着张维贤的样子,不屑的说道:“勋贵的富贵是皇上给的,是祖上挣得,一群不屑子孙要面子,怎么不想想干的那些破事把祖上的脸都丢了。”

“西宁侯府不但是勋贵,还是皇亲国戚,现在西宁侯的祖母,那是咸宁公主,太宗皇帝的四女,那是太宗皇帝和徐皇后的嫡女,后来还被封了大长公主。”

“皇家哪里委屈了他们西宁侯府,找皇上请罪怎么了?别说请罪了,皇上让你死你也得死。”

“再说了,大明律不是写的很清楚,贩卖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虽然也有砍头的,可是西宁侯府去请罪,认打认罚,我就不信皇上会砍了他的头。”

“一群什么都不懂的败家子!”说道这里,张溶看自己的孙子也不顺眼了,敢质疑你爷爷我,你们嫩着呢!

第三十二章 公审

张维贤尴尬的看着自己的爷爷,被骂倒是没什么,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被骂了。只是他没想到爷爷会给出这么一个主意,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给宋倩听。

“行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告诉宋家的丫头,听不听就看他们自己了。”张溶摆了摆手说道。

“孩儿知道了!”张维贤答应了一声,点头说道。

张溶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去吧!一群不省心的玩意!”说完这句话,张溶站起身子走了,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当太阳升起,沧州衙门的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是来看公审。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也都在,今天是他们充当衙役。在大堂的左右两侧都摆着椅子和桌子,那是旁听席。随着时间的推移,县衙的门口也越来越热闹了。

当太阳彻底升起来,一行人从衙门的后面走进了大堂。

为首的正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孙丕扬,在孙丕扬的身后则是王用汲和曹一夔,在后面就是王忠和邢尚智。五个人进来之后,孙丕扬坐到了审问席,其他的四个人则是坐到了陪审席。

沧州知州姚仁吉早就等在这里了,与其他的沧州官员坐在后排。

“升堂!”

孙丕扬也不迟疑,直接一拍惊堂木,大声的说道。

两侧的锦衣卫用力的敲打着手中的风火棍,大声的喊着堂威:“威武!”

喊声落下,孙丕扬开口说道:“带人贩赵城!”

“带人犯赵城!”

喊声过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被带了上来,跪在给孙丕扬磕了头,然后就安静的跪在了一边。

“人贩赵城,哪里人士?做何营生?”孙丕扬也不抬头去看赵城,手上拿着一摞纸在那里翻阅,似乎是在看什么重要的东西。整个堂里堂外异常的安静,大家都在等着赵城开口说道。

“回大老爷,小的赵城,沧州人士,小的是开布铺的。”赵城连忙开口说道。

孙丕扬点了点头:“赵城,你既然是开布铺的,那因何被抓啊?”

“回大人,小的被抓是因为买卖私盐。”赵城连忙开口说道。

孙丕扬这才提起头看了一眼赵城,然后说道:“那就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买卖私盐的。昨日抓捕你的时候,在你的店铺后院地窖之中,搜查盐五百斤,这些盐是何来历,你也一并说清楚。”

“回大人,小的买卖私盐也是被逼无奈啊!”赵城带着哭腔说道。

“小的原本就是一个开布铺的,有一次上了一批杂色布,折损了一千五百银子,小的实在是周转不开,就琢磨着找人借点银子。”赵城跪在那里道:“这个时候周家的管事周霖就找到小人。”

“他说愿意借钱给小人,利息只要三分,小的一想这利息也不高,自己就借了钱了。”

“等到小的上了布,准备回本的时候,仓库却着火了,一千两银子的货,一把火全烧了。这个时候周家的管事周霖就来了,催要借给小人的八百两银子。”

“小人哪有钱还啊!”赵城说道这里就哭了:“可是周家人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不还钱,他们就收走小人的店铺,如果不够,他们就收走小人的房子和地。”

赵城说道这里,大哭着说道:“小人也是没办法啊!没了铺子,没了房子和地,我们这一家人吃什么啊!”

“周家的管事周霖就和小的说,他有一门赚钱的买卖,就是为在周家卖盐。”赵城苦笑着说道:“小的知道周家是盐商,卖盐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还想着这是周家发善心了。”

“可是买卖了几次小人就知道了,这些根本不是官盐,而是私盐,大人,小人也是被逼无奈的啊!”

孙丕扬点了点头说道:“签字,画押!”等到签字画押都完成之后,孙丕扬直接说道:“带人犯李三!”

随着一个个人贩被带上来,十六个人都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十六人一共供出了周家四个人,其中包括仓房管事周仓,外院管事周霖,以及周家的账房先生周全,最后一个则是周家的护院周炼。

“按照《大明律》,凡贩卖私盐,杖一百,徒三年。本官念在尔等多是受周家胁迫,便定尔等一个买卖私盐之罪,沮坏盐法,尔等可服气?”

“回大人,我等心服口服!”

孙丕扬点了点头说道:“按照《大明律》规定:‘凡沮坏盐法者,买主卖主,各杖八十,牙保减一等,盐货价钱并入官。’,尔等皆丈八十。”

“贩卖私盐所得利润全部罚没,另处罚银五百两,尔等可有异议?”

“回大人,没有!”十六个人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谢过大老爷,谢过大老爷,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孙丕扬一拍惊堂木,大声的说道:“本官不用尔等称颂,本官只希望你们,记住今日的事情,莫要再作奸犯科,如若再犯,无论是本官,还是大明法纪,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们。”

“是,大人,我等谨记!”十六个人连忙磕头道。

孙丕扬朗声对站在外面的人说道:“可有人有疑议?”

这下没人说话了,十六个人认罪,每一个人家中都抄出了盐,多着上千斤,少则几百斤,你还怎么质疑?哪怕是质疑,你也没法质疑啊!

姚仁吉面如土色,身子颤抖的厉害,冷汗直流。

他怎么也没想到孙丕扬抓的都是周家的下家,而且都是人证物证俱全,姚仁吉真的很想问问孙丕扬,你们是怎么抓的这么准的?我都不知道,这么多人,难不成周家有叛徒?

孙丕扬才不管姚仁吉怎没想,昨天憋了一肚子气,今天总算是到了出气的时候了。

“姚知州,不知道你对本官的判罚可有疑议啊?”孙丕扬坐在公堂上,看着姚仁吉,拉长了官音说道:“如果姚知州觉得本官判罚有失公允,不妨说出来。”

王忠和邢尚智相视而笑,都说文官小心一眼,记仇,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回孙大人,下官并无疑议!”姚仁吉连忙站起身子说道,这已经是最轻的判罚了,如果因为自己改判杖责一百,徒三年,那自己不得被骂死。

第三十三章 海瑞的书

孙丕扬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拍惊堂木,大声的说道:“带人犯!”

随着孙丕扬的话,周家的四个人被压了上来,全都跪成了一排,孙丕扬一拍惊堂木,大声的呵斥道:“看看这些,都是尔等的罪证。”说着晃动了一下手中的证词。

“十六个人的证词,尔等真是罪不容诛!”

四个人此时已经抖若筛糠了,听了孙丕扬的话,周仓第一个跪爬了几步,大声的说道:“大人,小人知罪,小人愿意招供,还请大人从轻发落啊!”

其他三个人都是一愣,这个周仓也招供的太快了吧?

这几天四个人都分开关着,心里面也毛毛的,现在听了周仓这话,也忍不住了,连忙向前跪爬了几步,大声的说道:“大人,我等也愿意招供啊!”

狠狠的拍了拍惊堂木,孙丕扬大声的说道:“吵什么吵,在吵先定你们一个咆哮公堂!”

四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全都跪了回去,不在说话了。

“一个个来,周仓,你先说!”孙丕扬看着周仓,大声的说道。

“是,大人,是,大人,小人是周家的仓房管事,这些年周家的私盐都经过小人的手。周家的私盐买卖,大概是十年前开始做大起来来了。”

“起初是十几万斤,现在每年大概百万斤左右。”

“整个河间府的私盐,基本全都掌握在周家的手里面,因为靠着长芦盐场,自河间府以北的私盐,有大部分都是通过周家转出去的。”

孙丕扬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那这些转出去的私盐,转到何处去了?”

“回大人,全都转到河间府钱家了。”周仓也不敢隐瞒,连忙开口说道。

“签字,画押!”孙丕扬点了点头,直接让旁边的书吏给周仓签字画押。

接下来孙丕扬又接连问了其他三个人,这三个人也分别从各自不同的角度佐证了周仓的话。账房说了金钱往来,还提供了一本账册,是他私下里面记下来的。

这份证据的出现,在场的人全都不说话了,姚仁吉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大人,这份周家对沧州官吏行贿的账册!”差役将一本账册递给了孙丕扬。

孙丕扬点了点头,打开账册,上面排在第一个的就是姚仁吉。从姚仁吉到任开始,周家每年给姚仁吉的贿银都在增加。从刚到任的一年万两,到今年已经增加到了五万两。

下面还有沧州其他的大小官吏,从账册上看,每年周家花在沧州官吏身上的钱,足足有十几万两。

“还真是有钱啊!”孙丕扬感慨了一句,转头看向了姚仁吉,笑着说道:“姚仁吉,你还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沧州一年的赋税才多少,这么多钱你也敢拿,你也不怕钱咬了手!”

最后一句话孙丕扬已经是喊出来的,他真没想到姚仁吉敢拿这么多钱。

“大人,这些钱并不是全部,长芦盐场的盐场大使是姚仁吉的兄弟姚仁康,每年从长芦盐场出的私盐,姚仁康占了两成。事实上,从十几年开始,周家就不断的贿赂盐场大使。”

“收钱办事的就留下,不收钱,不办事的,很快就会被调走。”

孙丕扬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案子,肯定扯到了京城里面,钱家虽然背靠西宁侯,可是也不可能只靠着西宁侯。本身钱家就是士绅,加上金钱开路,收买一些官员,根本不会费力气。

“给他们签字画押吧!”孙丕扬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孙丕扬能控制的,想压也压不下去了。

“来人,把姚仁吉和沧州大小官吏全都压起来,本官这些日子会坐镇沧州办公,一应事宜全都由本官暂为做主。事情如何处置,本官会上奏朝廷。”

孙丕扬没有提审周丰,到了这个时候,提审周丰已经没有意义了。

“王公公,刑千户,事已至此,长芦盐场那边估计也该乱起来了,兵贵神速,你们也出发吧!”退了堂之后,孙丕扬对王忠和邢尚智说道。

“好,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抓捕长芦盐场大使姚仁康,一路去抓长芦转运使余有光。”

王忠和邢尚智点头答应,然后两个人就分头而去了。

孙丕扬也没闲着,回到屋子里面之后就写了奏折,将这个案件全都写了上去,然后让人快马入京,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京城的消息。

案子办到现在,孙丕扬已经没办法在继续办下去了。

如果要继续,那就需要朝廷派出大员,最少也是内阁大学士那个级别的。这一次牵扯到钱家,搬倒钱家,肯定会牵扯到不少朝中的人,说不定还有大员。

事实上孙丕扬是希望到此为止的,如果真的闹大了,整个河间府会不稳的。

京城,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打量着面前这个老头,心里面不禁感慨,老的厉害啊!

不过以海瑞的生活水平,他能活到七十多岁,还真是不容易,生命力真够顽强的。这个时代的人,活到七十,那可是古来稀啊!

“皇上,何以如此看臣?”海瑞见朱翊钧盯着自己,便开口问道。

海瑞的身子很是瘦弱,穿着一身通政使司的官服,显得有些大,不过老头的目光倒是很清明。说起话来中气也还算足,总的来说就是身体还算健康。

“朕早闻爱卿之名,今日见到,自然要仔细看看。”朱翊钧笑着说道。

“些许名声,不值一提!”海瑞摇了摇头,神态认真的说道:“与天下万民的福祉不起来,算的了什么。臣前些日子上了奏折,奏请皇上恢复太祖时的法制,不知皇上可看了?”

朱翊钧一愣,穿越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个敢问自己看没看他奏折的大臣啊!

要说海瑞不愧是海瑞啊?

“朕看了,而且看过之后思虑良久,几夜为睡。”说道这里,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朕又何尝不知道大明的问题,可是很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海瑞也沉默了,不过他从怀里面拿出了两个本书,开口说道:“皇上,这本《兴革条例》是臣为淳安县令之时,写下的为政经验和百姓民生。这本《督抚宪约》,是臣巡抚顺天的时候,写下的,皇上可以看看。”

第三十四章 真正的海瑞

朱翊钧接过张鲸呈上来的书,说是书,其实是两本册子,看起来有些破旧了,不过朱翊钧还是慎之又慎的放好,这才开口说道:“朕一定会仔细研究的。”

听到朱翊钧的话,海瑞笑着说道:“那臣静等皇上佳音。”

送走了海瑞之后,朱翊钧拿起了海瑞的那本书,朱翊钧最先拿起来的那本书是海瑞的《督抚宪约》。开篇,海瑞写下了自己写这本书的初衷。

朱翊钧看得很出神,看过之后,朱翊钧拿起了毛笔,在海瑞的书册空白处提上了一句话。

“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廉则吏不敢慢,公则民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这句话足以总结海瑞的初衷,也让朱翊钧更能读懂海瑞了。

这本书的正文内容,说是内容,不如说是一份规定,朱翊钧看着看着就笑了。在这个时代,海瑞的这份规定拿出去,难怪他受到了官员集体的排挤。

《督抚宪约》中规定巡抚出巡各地,府、州、县官一律不准出城迎接,也不准设宴招待。

考虑到朝廷大员或许仍须稍存体面,他准许工作餐可以有鸡、鱼、猪肉各一样,但不得供应鹅和黄酒,而且也不准超过伙食标准。这个标准是:物价高的地方纹银三钱,物价低的地方两钱,连蜡烛、柴火等开支也在上述数目之内。

这样的准则在现在的官员看来,那真是的不可接受,可是在朱翊钧看起来,那真的是怎么看,怎么舒服。还规定了有肉,海瑞也没那么死板啊!

后世政府都在严厉打击官员公款吃喝的问题,海瑞有这样的眼光,当真是眼光超绝。关键是他还真的做了,虽然没有彻底的推行贯彻下去,可是这样的尝试是好的,是值得赞许的。

在后面,海瑞写了关于一条鞭法的事情,事实上在他做县令的时候,海瑞就开始推行一条鞭法了。

海瑞的一条鞭法里面,已经有了摊丁入亩的雏形了。

海瑞将过去按地、户、丁分别征收实行、征发徭役的赋役制度,改为按土地、人丁征收货币与白银。将过去由纳税户轮流征收解运改为官府自行征收解运。

光是解运这一项,那就给百姓减去了不少的负担。

只不过这样一来,肯定增加了下级官吏的负担,估计这也是他们反对海瑞的理由。

同时把田赋、力役和其他杂税合编为一条,统一按田亩核算征收,原来按丁户征役的办法一并改为摊入田亩。这一条就已经有摊丁入亩的意思了,如果在补上一条官绅一体纳税,那就真的可以实行了。

朱翊钧越看越兴奋,心里面很激动,或许这个时代没人能读懂海瑞,又或许也没人愿意去读懂海瑞。

大家都认为海瑞是异类,认为海瑞是不合群的,却没人愿意去了解海瑞真正是怎么想的。比起张居正,海瑞提出的清廉官吏,甚至用严苛的刑罚扫除贪腐,虽然难度大,但是效果会更好。

“皇上,西宁侯在外面求见!”

张鲸虽然不愿意打扰朱翊钧,可是还是硬着头皮禀告了一声。

微微一皱眉头,西宁侯?朱翊钧一皱眉头,冷笑着说道:“让他在外面等着!”

“是,皇爷!”张鲸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翊钧被打断了思路,随手就放下了海瑞的册子,此时此刻,朱翊钧想起了海瑞对张居正的评价“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虽然张居正压了海瑞这么多年,海瑞还是给出这样的评价,可见海瑞对张居正的一些事情是持肯定的态度的。

海瑞对张居正的改革是赞成的,可是对他用人的方式不赞同,海瑞认为改革的同时要整饬吏治。

张居正则认为,那样做是不行的,因为你要用官去推行改革,你要是太严苛于他们,改革就没法进行。可是在改革的本身上,在为大明富国强民上,他们是一致的。

只不过两个人都被妖魔化了,全都被泼了一身脏水,不少人还用打压海瑞来攻击张居正。

事实上两个人只是政见不和,从未恶语相加,比起那些动辄泼脏水,什么帽子都扣的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朱翊钧伸手敲打着海瑞的奏折,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从现实的角度出发,张居正的方法更可行,可是治标不治本啊!

伸手再一次打开海瑞的《督抚宪约》,这里面着重的谈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契约。在对待契约问题上,海瑞要求争议的解决必须以书面契约为依据。

如若没有契约,海瑞所批准赎还的仅占全部典押借贷案件的二十分之一。

在后面,海瑞还着重提到了百姓不识字,无法订立契约,所以应该有朝廷官员出面,凡百姓需订立契约者,皆由朝廷出面为中人,订立契约衙门也应留档。

从这一条里面,朱翊钧看到了几个点,甚至都想为海瑞拍手叫好了。

如果订立了这种契约,那么就会解决高利贷、卖儿卖女等等问题,甚至连土地投现也在一定的程度上解决。没有得到衙门公证的契约,那就是无效的。

不但会建立秩序,而且还能够使的很多事情更加的规范。

比如佃农与地主之间的租地契约,可以明码标价的写在契约上,杜绝地方豪强打压百姓。

不过朱翊钧也知道,这条政策一出,估计地方上的豪强都要骂海瑞的祖宗了。朱翊钧看着却松了一口气,果然,海瑞没让自己失望,这条政策很好。

朱翊钧是看的意犹未尽,伸手又拿起了海瑞写的《兴革条例》。

这本册子是他做知县的时候写的,这上面就写了很多具体的东西,也着重的介绍了他的“与其冤屈兄长,宁愿冤屈弟弟;与其冤屈叔伯,宁愿冤屈侄子;与其冤屈贫民,宁愿冤屈富民;与其冤屈愚直,宁愿冤屈刁顽”的断案策略。

这个朱翊钧看着就直摇头了,不过朱翊钧也知道,这个策略不光是海瑞一个人这么干。

在这个时代,这叫礼教纲常,很多人都这么干,而且在这个时候这么干,也没那么罪恶滔天。这不过是有心人给海瑞泼的脏水,还说贫户诈骗于富户。

说这话的人,肯定是富户,历来都是富人欺压穷人,穷人诈骗于富户,何其难也?

这不过有人想挑起富户对海瑞的厌恶,富户是什么人,士绅啊!

朱翊钧不得不感叹一句,海瑞当官,真是难啊!

第三十五章 不要怂,刚正面!

伸手敲打着海瑞的两本册子,朱翊钧轻叹了一口气,或许有些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

转头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开口吩咐道:“让西宁侯进来吧!”

时间不长,西宁侯宋义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朱翊钧之后,宋义没有丝毫的迟疑,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臣宋义扣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吧!”朱翊钧点了点头,开口问道:“爱卿今日来见朕,所谓何事啊?”

宋义扑通一声又跪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臣是来请罪的,臣的岳父河间府钱家,枉顾朝廷法度,贩卖私盐,臣不但没有阻止,还给予庇佑,臣有罪,请皇上治罪啊!”

看着跪在地上的宋义,朱翊钧眉头一挑,这群老狐狸,还真是让人无处下嘴。

这家伙还真就什么都认了,不但没推脱自己不知道,还直接承认了给予庇佑。他这样说,自己还没法说了,总不能因为他岳父贩卖是私盐就对他罢官夺爵吧!

不过朱翊钧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你说你挺着硬钢不好吗?

朱翊钧真想对他喊一句:“起来,刚真面,不要怂!”

可惜不行啊!

“爱卿这是说的哪里话,朕还是要谢谢你们的,谢谢你们给朕留了一口汤,没有把整口锅端走。”朱翊钧看着西宁侯,冷笑着说道:“看看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奏折,你们西宁侯府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整个河间府的盐,六成成了私盐,赚了那么多钱,你们也不怕被这些银子给压死。宋义,你是什么人?你是朕的亲戚,是大明的勋贵,你就是这么对朕的?”

“你是不是觉得把大明的钱搬到自己家里面,那就是你的钱了?”

“朕告诉你,不是,只要这天下是大明的,那这天下所有的东西就都是朕的,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没给你的,你拿去了,也得给朕拿回来。”

宋义一愣,这不对啊!

皇上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按说自己都来了,而且认打认罚,皇上怎么还这样,宋义的心里面不禁产生一抹迟疑,别被自己坑进去啊!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退路了,宋义连忙开口说道:“臣知罪,臣愿意献出全部家产。”

“献出全部家产?”朱翊钧冷哼一声说道:“说的倒是好听,你那些家产有你祖上挣下的,你把你祖上的东西拿出来,你不嫌丢人,朕还要脸呢!”

“那是你宋家,你西宁侯府应得的,朕不要。”

“朕只要你不该拿的那一份,具体多少朕也不问,你自己看着办。”

“这些年贩卖私盐的银子,你给朕拿回来,至于怎么处置你,等到钱家的案子了结了之后,朕在决定。”朱翊钧看着宋义说道:“至于你的岳父钱家,你自己看着办。”

“不过朕奉劝你一句,西宁侯的家业是你祖上用命换来的,他们对大明有功。”

“朕可以看在他们的面子上饶过你,不过凡事可一不可二,面子是靠自己挣来的,毕竟祖上的面子总有用完的那一天。”说完这句话,朱翊钧摆了摆手:“行了,回去闭门思过吧!”

“臣领旨谢恩!”西宁侯宋义连忙给朱翊钧磕了一个头,站起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西宁侯顶着皇上一脑瓜子唾沫星子回家闭门思过,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快消息就传遍了京城。这让勋贵们松了一口气,皇上还是念旧情的啊!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没完,不少勋贵已经开始往西宁侯府跑了。

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给西宁侯府施压,赶快把钱家的事情压下去,这件事情就不能闹,在闹下去,大家都收不了场。毕竟勋贵们,大部分都在盐里面插了一脚。

只不过大部分都只是倒腾盐引,不像西宁侯府干的这么大。

西宁侯府的书房。

宋义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面前放着一杯茶,端起了喝了一口,然后这才舒服的靠在了椅子上。

在宋义的对面,一个少女正在给他研磨,见他这副模样,顿时轻笑着说道:“爹,你现在的样子要是被娘看到,肯定不会那么愧疚了,这几天娘可是很担心的。”

宋义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千万别告诉你娘,不然事情又不好办了。”

“你爹早就说过,钱家那么干下去,早晚出事,现在好了吧?”宋义冷哼一声说道:“钱多了,除了给家里招祸,还有什么用?你看看严嵩,你看看徐阶,哪个落得好下场了?”

“这回好了,你爹我算是抖搂干净了,不过那些钱还是让爹肉疼啊!”

宋倩儿噗嗤一声就笑了:“爹,原来你也这么看重钱啊!”

“废话,爹还得给你准备嫁妆,还得给你那个败家哥哥娶妻。”宋义没好气的说道:“要把你让张家的那个小子少要点嫁妆,爹就能省下不少钱。”

“爹!”宋倩儿娇嗔着,害羞的叫道。

宋义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让张家的小子来提亲吧!这次你爹的人情算是欠大了,只能用女儿还人情,这叫什么世道啊!”

“爹,哪有你这么说话的,还用女儿还人情。”宋倩儿嘟着嘴,不满的看着宋义。

“行了,爹知道你心里美,可是爹不开心,我们家如花似玉的闺女,凭什么嫁给张家那个黑小子。”宋义摊了摊手说道:“行行,爹不说了,爹写信。”

宋义见女儿瞪着自己,拿起毛笔开始写信:“这封信你让福伯去送,钱家听不听的,让福伯不要管。”

“咱们这一次算是把心思尽到了,皇上那边也求了情,要是钱家还要一条道跑到黑,那你爹也没办法了。”

宋义的话音刚落,书房的们就被推开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笑语嫣然的看着宋义,轻声的说道:“老爷,你这说的是哪里话。”

“什么钱家,宋家的,还不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了难,怎么能不管。”

看到来人,宋义满脸苦笑着说道:“夫人来了,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在后院静养?快坐下,别站着了。”

第三十六章 郁闷的刘守有

西宁侯夫人看了一眼西宁侯,笑着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伸手拿起了西宁侯写的那封信,看完之后,笑着说道:“侯爷,这里这么写是不是不合适?”

“你看,妾身觉得应该改一改,妾身的娘家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好自为之,妾身就觉得不合适,应该改成审慎为之。”

西宁侯宋义是一脸的无奈,最后只好说道:“好好,全都按照夫人说的办,改改,夫人看看哪里还不合适,咱们全都改一改。”说着宋义把毛笔递给了西宁侯夫人。

宋倩儿在一边看着父母,脸上全都是笑意,不知道自己和张家哥哥以后会不会也这样。

想到这里,宋倩儿又忍不住羞涩了起来,不过很快宋倩儿就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记得张家哥哥给自己写信的时候说了,这件事情怕是到这个时候不见得完。

不过这也是张家哥哥的猜测,英国公他老人家也没仔细说。

想到这里,宋倩儿的心情又没有那么好了。

等到夫妻二人写完了信,宋倩儿犹豫着说道:“爹,娘,张家那边来的消息说,说,这件事情怕是没这么容易完。只不过他也不肯定,他说英国公只是提了一下。”

西宁侯和西宁侯夫人都是一愣,他们当然知道女儿说的是张维贤。

不过他们更在意的是张维贤说的“这件事情还没完”,显然这句话的提醒是英国公透露出来的。看得出来,英国公那个老狐狸还是看出了其他的东西。

“妾身明日去一趟英国公府吧!”西宁侯夫人想了想,开口说道。

“我也好久没和小公爷夫人聊天了,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西宁侯夫人口中的小公爷自然不是张维贤,而是张维贤他爹。虽然年纪不小了,儿子也这么大了,可是对外的称呼依旧是小公爷。看英国公张溶的身子骨,估计这个小公爷还有得当。

宋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只好如此了,希望不要太糟。”

转过天,西宁侯夫人就带着礼物去了英国公府。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听着张鲸给自己的回报,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朕就说西宁侯没这个脑子,如果有这个脑子,他就不会让钱家这么做了。”

“能做出那些事情,然后跑到朕这里请罪,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事情。”

“原来是英国公给出的主意,这个就好理解了!”说道这里,朱翊钧放下手中写字的笔,笑着端详着自己写的字:“朕的字真是写的越来越好了。”

张鲸连忙笑着说道:“皇爷的字堪比王右军,以后肯定流传千古的。”

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没好气的说道:“行了,这些没用的话就别说了,说点正事。锦衣卫那边怎么样了?朕让刘守有查一个兵部的武库司。”

“到现在还没结果吗?锦衣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虽然盐是大事情,军械也是大事情啊!

看看这边查盐的,这都查到幕后主使这里了,再看看你们这些查军械的,就在京城查案,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到现在居然还没来回报。

张鲸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面已经在为刘守有默哀了。

显然皇爷这是对刘守有不满了,张鲸也觉得刘守有这事办得不漂亮,这么久了,你这一直没消息算怎么回事啊!

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直接说道:“你去把刘守有给朕叫来,朕倒是想问问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他到底干的了干不了,如果干不了,那就趁早滚蛋回家。”

“老奴这就去!”张鲸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刘守有这一段时间也很闹心,原本以为去查兵部的武库司不会有什么难度,可是真的查起来,这武库司就像是一个大坑。乱七八糟的陈年旧账,查起来根本就是毫无头绪。

原本以为从军营那里拿出来的残次军械能成为罪证,结果到了武库司,好吗,人家直接说拿错了。

去京营送军械的人对武库司的仓库不熟悉,将一部分裁汰军械送到了京营。现在已经补足了精良的装备,并且向皇上上书请罪了,让刘守有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了。

查看了武库司的来往文书,那做的真叫一个滴水不漏。

废弃军械仓库的文书,新军械库的文书,连带着提械人的签字画押,全都准备的齐全。

这种结果别说皇上不能接受,刘守有也不能接受啊!

要是自己这样奏报给皇上,刘守有估计自己的乌纱帽肯定不保了。顾不得许多的刘守有想把人直接下昭狱,结果遭到了兵部官员的一致阻拦。

兵部侍郎王篆摆明了告诉刘守有,如果没有证据,绝对不会让刘守有把人带走,除非刘守有能够拿到圣旨。

刘守有怎么敢把事情闹到朱翊钧那里去,虽然明知道兵部和武库司搞鬼,刘守有却有一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口的感觉。这些日子刘守有一直在找线索,可是收效甚微。

短短几天的功夫,刘守有就涨了一嘴的火泡,整个人都委顿了不少。

“大人,东厂的张公公来了!”

在刘守有在北镇抚司唉声叹气的时候,下面的人说张鲸来了,刘守有微微一愣,随后站起身子说道:“本官出去接张公公!”说完这句话就向外面跑了出去。

见到门口的张鲸,刘守有连忙笑着说道:“不知道张公公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张公公恕罪。”

张鲸看了一眼刘守有,笑着说道:“刘都督客气,咱家今天来是奉了皇上的口谕,过来传刘都督入宫的。刘都督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根咱家走吧!”

听了张鲸的话,刘守有顿时心里面叫苦,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好好,咱们这就走!”刘守有连忙点头道,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张鲸看着刘守有,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自己的轿子。

刘守有虽然不甘心,可是没办法,也只能招呼人,然后坐上自己的轿子跟着张鲸向紫禁城而去。

第三十七章 借人

到了宫门口,两个人从轿子上面下来,刘守有赶忙快走几步来到了张鲸的身边,笑着对张鲸拱了拱手说道:“张公公,这陛下召见我,什么事情啊?”

瞥了一眼刘守有,张鲸顿时就笑了:“刘大人,这咱家可不知道,不过刘大人,皇爷宣你入宫,为了什么事情,你应该比咱家清楚吧?”

听了张鲸的话,刘守有的心就是一沉,果然是为了武库司的事情。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刘守有,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到刘守有行礼之后,朱翊钧也没说话,就那么让刘守有在那里站着。朱翊钧自己则是在翻弄着奏折,看起来一副很忙的样子。

半晌,朱翊钧放下手中的奏折,开口说道:“刘爱卿,免礼吧!”

刘守有这才站了起来,虽然身上很难受,可是依旧恭敬的站在旁边,静静的等着朱翊钧问话。

“前些日子朕交代你办武库司的案子,几日不见你来回报,朕今天就想着把你找过来问问。”朱翊钧看着刘守有淡淡的说道:“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有哪里需要朕帮忙的。”

虽然朱翊钧话说的很好听,语气也很温和,可是刘守有也不傻。

自己这么多天没把差事办下来,要是天真的认为皇上高兴,那就有鬼了。自己的手下办不好差事,自己杀了他们的心都有,皇上现在估计和那个时候的自己差不多。

要不然刚刚自己进来,也不会让自己行礼那么久了。

刘守有连忙开口说道:“皇上,兵部那边给出的答复是拿错了,去京营送军械的人将废弃的军械拿给了京营,送军械的人不熟悉武库司的仓库。”

“错把废弃军械库的军械,当成了好的军械。”

朱翊钧一愣,转头看着刘守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个人不是临时工吧?”

刘守有一愣,临时工?什么临时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清了清嗓子,朱翊钧也知道这是惯性反应了,实在是被后世一顿操作猛如虎的部门给弄得条件反射了。平复了一下情绪,朱翊钧笑着说道:“他们说,你就信?”

刘守有一脸委屈的说道:“陛下,臣不信啊!”

“臣让人去查兵部的文书,结果文书一点都不差,臣想着那就把人带回锦衣卫问话,可是兵部那边说了,除非有皇上的旨意,说着有罪证,不然他们绝对不允许臣把人带到锦衣卫。”

到了这个时候了,刘守有也顾不得丢人了,索性就都锁了,希望皇上看自己可怜,能够网开一面。

“臣让人去查武库司的张目,结果武库司的账目纷繁复杂,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找到,臣无能,请皇上责罚!”说道这里,刘守有直接跪在了地上,以头杵地。

朱翊钧看着刘守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刘守有是不是这么多年跟着文官办事,把自己给办傻了?

锦衣卫是这么查案的吗?

不过朱翊钧也知道刘守有这真的是没办法了,朱翊钧看了一眼张鲸,开口说道:“张鲸,你和刘守有一起去查吧!”说着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们下去吧!朕有些累了。”

刘守有一脸尴尬的走了出去,这是被嫌弃了。

看了一眼身边的张鲸,刘守有面有些献媚的说道:“张公公,还请多多指教。”

张鲸笑了笑说道:“刘大人,咱家可不敢指教刘大人,皇爷让咱们一起办差,那咱家自然也会尽心尽力的。如果刘大人不忙,先跟咱家去一个地方如何?”

刘守有一愣,连忙笑着点头道:“我不忙,去哪里?还请张公公示下。”

“武清伯府!”张鲸也没隐瞒,笑着说道。

刘守有一愣,去武清伯府做什么?

在京城,谁不知道武清伯府,不但因为武清伯府是太后的娘家,还因为武清伯是京城这几年的风云人物。武清伯府的清水轩,那可是大名赫赫。

依靠着卖镜子,这些年武清伯府可是赚了不少的银子。

每年冬天的新鲜蔬菜,那更是大把大把的赚钱,武清伯府这几年扩建了一倍,可以说是极尽奢华。武清伯府的人,出手也是极尽豪奢,绝对是声震京城。

在加上武清伯府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当真是煊赫异常。

刘守有虽然不知道张鲸为什么去武清伯府,可是他现在也没做决定的权力,只能跟在张鲸的身后。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武清伯府,然后站在门口等着,让门子进去通报。

虽然刘守有和张鲸,一个是司礼监秉笔奉旨提督东厂办事太监,一个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可是在武清伯府的门前,一样硬气不起来。

时间不长,武清伯府里面就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国舅爷李高。

两个人连忙笑着行礼道:“见过国舅爷!”

李高也连忙还礼,虽然李高是武清伯李伟的儿子,太后的哥哥,可是张鲸和刘守有一起上门,也不能等闲视之。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高开口道:“两位,里面请,家父正在客厅等候两位。”

三个人一起从侧门走了进去,事实上张鲸和刘守有也没资格让武清伯府开正门。

三个人来到大厅,见到武清伯李伟正坐在这里。

张鲸和刘守有赶忙上去行礼:“见过国丈!”

武清伯李伟笑着摆了摆手:“行了,坐下吧!”说完对着一边伺候的丫鬟说道:“给张公公和刘大人上茶,用上一次宫里赏赐的茶叶。”

听了武清伯的话,刘守有心里面有些忐忑,转头看向了张鲸。

张鲸却是一脸的笑容,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国丈,我们这一次来,是有事情求国丈帮忙。咱家和刘大人奉旨查一桩案子,想找。”

话还没说完,武清伯李伟的脸已经沉下来了:“可是牵扯到我们武清伯府了?说,是谁,告诉我,我定不轻饶!”说完还瞪了一眼李高:“是不是你小子又惹事了?”

张鲸连忙说道:“国丈,国丈,不是,没牵扯到武清伯府,咱家和刘大人赐来是为了借人的。借一些账房,尤其是熟悉文书的老账房。”

第三十八章 本朝第一权阉

这一次的案子,张鲸心里面很清楚,抓人严刑拷打,这是行不通的。皇爷那边是不会同意的,皇爷要的是不能和文官翻脸,事情还得办了。

那就只能走正常的途径,张鲸可不相信武库司那些人都是干净的。

他们的账面干净,那是做出来的账,知道这一点也就好办了,查账也就是了。在大明,谁家的账房先生最好,张鲸的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武清伯李伟家。

前几年,武清伯李伟家的清水轩大肆的招收过账房先生,而且还自己培养,听说他们有一种独特的记账法,很是高深。

张鲸准备让这些账房去查账,要是查不出问题,在想其他的办法。

武清伯李伟听说张鲸要借账房先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原来是借账房先生啊!这个没问题,咱们李家别的不多,就账房先生多。”

“你要多少?”

张鲸想了想,有些试探的开口问道:“不知道十个可不可以?”

“十个?”武清伯李伟一愣,随后摆着手说道:“还以为多少,十个而已,小事情!”说着对站在身后的李高吩咐道:“你去找十个账房先生,让学堂那边找十个最好的。”

“知道了,爹!”李高点了点头,笑着答应道。

事情办完了,张鲸和刘守有也就不在这里多呆了,带着李家给的十个账房先生离开了武清伯府。

出了武清伯府,张鲸笑着对身边的刘守有说道:“刘大人,点齐你的人马,咱们去武库司。”说完转身上了自己的轿子。

刘守有一愣,这就完了?

不过作为失败者,刘守有只有看着得份,除非张鲸这一次也不行,不然他只能处于低一等的地位。叹了一口气,刘守有对身边的手下吩咐道:“去,召集人手,去武库司!”

兵部这些天的气氛很紧张,毕竟整天被一群锦衣卫盯着,搁谁也不舒服。

前面虽然扛过去一波了,可是事情还没完,谁知道锦衣卫还会搞什么幺蛾子。

“锦衣卫的人又来了!”

这个消息瞬间打破了兵部的宁静,兵部左侍郎王篆脸色阴沉着走了出来,他准备去和刘守有谈谈,锦衣卫总是三天两头的往兵部跑,兵部还要不要做事了。

整个兵部人心惶惶,整天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刚走出院子,王篆就看到了不少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除了锦衣卫之外,还有不少东厂的番子。王篆顿时就是一皱眉头,东厂怎么也参合进来的。

当看到张鲸和刘守有的时候,王篆的眼睛就是一咪。

比起刘守有,张鲸可是不好对付的多了,现在文官对张鲸的评价基本上就是“本朝第一权阉”。这个张鲸,不但深的皇上信任,而且为人处世很圆滑,基本上不留首尾。

关键是这家伙手段老辣,出手也不留情,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角色。

比起那些张扬的太监,张鲸更像是藏在袖子里面的毒蛇,随后都会出来咬一口,而且这一口还非常的致命。这一次武库司的事情张鲸参合了进来,不是好兆头啊!

看了一眼刘守有,王篆也知道,刘守有请不动张鲸。

以张鲸的地位,现在能指示他的人不超过三个,既然是兵部的事情,那就可以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了。显然,皇上对于刘守有什么都没查出来,很不满。

王篆也意识到了,皇上这是非要查出点什么来。

关键是武库司的事情,王篆知道的也不清楚,他才上任没多久。不过做官这么久了,王篆也不是官场小白,武库司的油水,那是整个大明官员都知道的。

很多人都说,武库司的油水,那就和油库一样啊!

“张公公,你来我兵部,有何事啊?”王篆皱着眉头看着张鲸,开口问道。

虽然心里面对张鲸很不待见,可是王篆也知道,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张鲸笑着对王篆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咱家是奉了皇爷的圣旨来武库司查账的,前面有人弹劾了武库司,皇上觉得应该查一查。”

“如果查出了武库司有问题,那就按律惩处,如果没查出武库司的问题,那也能还武库司清白,平息物议。”

张鲸一句话就把王篆的所有话都给怼回去了,有人弹劾,这次查账就是有正当性的,加上这是皇上圣旨,这次查账程序上也是正当的。

有则处罚,无则加冕,这种说法也毫无漏洞,张鲸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好,既然如此,那张公公请吧!”王篆点了点头,他知道没办法阻拦。

不过王篆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一次张鲸还查不出什么来,他肯定要上奏折。皇上要查武库司,这个可以,可是这样整天到兵部来,这耽误兵部的正常做事啊!

看着张鲸和刘守有带着人向着武库司而去,王篆也转身回了自己的衙舍。

武库司。

武库司的郎中赵宣已经等在这里了,见到张鲸和刘守有,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板着脸说道:“武库司进五年的张目全都在这里了,两位请吧!”

留下这样一句话,赵宣转身就走了,没有丝毫的迟疑啊!

“这是笃定我们什么也查不出来啊!”张鲸笑着拿起一本账册:“大明朝的文人就是太过自信,这自信是好事情,可是有些时候,太自信了,也没什么好处。”

随手将那本账册扔回去,张鲸笑着说道:“查吧!咱们看看着兵部的武库司,到底有多清廉。”

从武清伯府借来的十个账房先生,从身后的包裹里面拿出了一个大算盘,以及笔墨纸砚,然后每个人搬起一摞账册,坐到了武库司准备的桌子后面。

时间不长,现场就想起了算盘声,以及刷刷的翻页声。

张鲸见刘守有一脸的紧张,笑着说道:“刘大人,坐,时间还长着,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完,让人沏一壶茶,咱们边喝茶边等。”

“咱家早就想到武库司不会准备茶叶,咱家自己带了,这可是皇爷赏赐的茶叶,等闲可不得见。”

刘守有心里面十分的焦急,可有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笑着说道:“那刘某可要好好尝一尝了。”

第三十九章 抓人

两个人坐在这里喝茶,那边的查账可是一直没停,算盘的声音啪啪作响,大家的神经似乎都被这个声音牵着。虽然刘守有也在和张鲸谈笑,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查账这边。

“大人,这里有问题!”

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人举起了手,在他的另外一只手中拿着一本账册。

听到他这话,刘守有连忙放下手里面的茶杯,朝着那个人的桌子冲了过去。到了那人的身边,刘守有迫不及待的问道:“哪里?在哪里?”

张鲸这个时候也过来了,虽然他表现的很是胸有成竹,可是心也是提着。

皇爷让自己来帮刘守有,如果自己也什么都查不出来,张鲸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皇爷交代了。现在有了线索,张鲸怎么可能不激动,连忙也跟了过来。

“大人,是这里!”

查账的账房指着账本上的一处说道:“这里的采买花费不对,按照这上面的价格,每一笔采买都会少掉一笔银子,虽然不多,可是每次采买都会少,日积月累下来,这就真的是一大笔银子了。”

“还有这里,两位大人,小人觉得这里的采买价格是虚高的。”

“按照京城的物价,即便是采买最好的,价格也要比这上面写的低三层。”账房面容严肃的说道:“如果不是采买的人贪墨了,那就是这账是后写的。”

“为了凑足钱数,虚标了采买的数量以及价格。”

张鲸和刘守有对视了一眼,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刘守有看向查账账房先生的眼光,仿佛见了饿狼一样,可以说是双目放光,这都是宝贝啊!

按照账房先生的说法,哪怕是真的采买花费,这里面也不对账,显然是有贪墨在里面。比最好的价格高三成,武库司会买最好的?不买最差的糊弄人,那就是好的了。

哪怕是真的采买,这里面也有一大笔银子被贪污掉了。

关键是刘守有怀疑这些采买的银子根本就没花,而是直接被贪墨掉了,这只不过账面上的银子。对于这一点,刘守有当然不陌生,想到即将打破的突破口,刘守有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张鲸看着刘守有,笑着说道:“刘都督,咱家觉得还是先把武库司的人控制起来吧!”

“一旦消息传开,这些人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先把人控制起来,然后查到有罪的就拎出来。这样做也能防止他们串供,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好,就按照张公公说的办!”刘守有大答应了一声,对着身后的锦衣卫招了招手:“跟我去抓人!”

张鲸看着刘守有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径直走回了椅子上坐下,再一次端起了茶杯。与刚刚不同,现在喝茶的张鲸比刚刚多了几分释然,多了几分成竹在胸。

刘守有那边则是毫无顾忌,之前他在兵部可没少受鸟气。

尤其是武库司这帮人,现在终于到了报仇的时候,查到东西就不怕,所以这一次刘守有干的理直气壮,凡是反抗的,直接让锦衣卫上去打倒。

这边闹腾起来了,兵部的大佬们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这一次不光兵部侍郎王篆来了,兵部尚书吴兑也来了。

两个人来到这边的时候,发现张鲸还坐在那里喝茶,而武库司的人已经被看管在旁边了。

看到这一幕,无论是吴兑还是王篆全都是心里面一沉,显然他们也意识到这肯定是查出东西来了。前几天锦衣卫可没这么嚣张,张鲸来了,他也不敢这么嚣张。

“原来是吴尚书!”

见到吴兑,张鲸连忙站起身子,满脸笑容的说道:“咱家今日到兵部办差,叨扰了吴尚书了,罪过罪过。如果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还请吴尚书多多担待,毕竟咱们也都是为皇上办差。”

虽然张鲸说话的语气很客气,态度也很好,但是他说的话却是软硬兼施啊!

吴兑自然听出了张鲸话里面的意思,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沉着脸说道:“张公公,你奉旨办差,自然没人敢阻拦,但是你羁押了武库司的大小官吏,这是何故?皇上可没让你这么做吧!”

话说的不客气,语气也严肃,但是张鲸却丝毫不在意。

甚至脸上的笑容都丝毫为减,张鲸对着吴兑拱了拱手说道:“吴尚书,这羁押武库司的大小官吏,自然是有原因的。咱家刚刚让人查账,已经查出了不妥之处了。”

“吴尚书,这本账册里面,武库司的每一笔采买都会少一笔银子,每一笔多则上千两,少则几百两。看起来不多,可是武库司每年多少采买,这是多少银子?”

“加上这些采买,每一笔都高于市价三成,这三成去哪里了?”

张鲸才不会提好东西和坏东西的事情,那些东西现在都找不到,死无对证,还不如咬住了这三成银子的贪墨:“武库司多少采买,每一笔高三成,这是多少银子?”

没等吴兑说话,那边又有人开口了。

“大人,这本账也有问题!”

账房先生举着手里面的账册,大声的说道。

“说!”

张鲸这一次没走过去,而是大声的说了一个字。

“这是武库司铁料的账册,每笔铁料和产出都不相符,材料耗费比寻常高出两成。即便是寻常的铁匠铺,也不会有高出这么多。”说着他又指着那本采买的账册说道:“采买的账册和这边材料账册对不上。”

“采买高出两成,使用时又少两成,一进一出就是四成。”

“每一笔采买来的材料,只有六成会被用作制作军械,在这六成里面,大概能成军械四成。其中两成在制造军械的过程中,再一次不翼而飞了。”

听到这里,张鲸都笑了:“买来十成的材料,最后只做出四成的军械,武库司真的是当的好差事啊!”说道这里,张鲸转头看向了吴兑。

“吴尚书,咱家把这些人压起来,是因为他们涉案了,现在没查出一笔,就有一个武库司的官员牵扯其中。”张鲸的脸上带着笑容,可是语气却很森然:“咱家压着他们,是怕他们逃走,怕他们串供。”

第四十章 我不上,我就哔哔!

吴兑虽然很气愤,也很想大声的反驳张鲸,可是他还是没能说出口,现在皇上的目光盯着武库司,而武库司又弄出这么大一个篓子,他这个兵部尚书也是难辞其咎啊!

“那张公公就好好查案,不要辜负了圣恩!”说完这句话,吴兑转身就离开了。

“多谢吴尚书提醒,咱家为皇爷办事,一项是尽心尽力的。”张鲸在吴兑的身后,躬身行礼,脸上的笑容和灿烂,可是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尽显无疑。

等到人都离开了,张鲸看了一眼刘守有,笑着说道:“是不是把查出来的人带回锦衣卫的昭狱啊?”

“你看这管采买的,这管铁料的,还有这个管锻造军械的,这都证据确凿,留着他们做什么。抓回锦衣卫的昭狱,审一审吧!”一边说着,张鲸一边点指几个人。

“另外让人去抄家,咱们也看看他们有多少银子。”

对于王忠和邢尚智在河间府抄家的事情,无论是张鲸还是刘守有都知道,现在锦衣卫和东厂津津乐道的就是抄出了多少银子。手下抄家,两位大佬也不好说什么,现在自己也可以抄家了啊!

刘守有笑着点了点头:“张公公此言有理,刘某这就按照张公公说的办。”

“来人,把人给本都督提出来,全部压入锦衣卫北镇抚司,本都督要亲自审问。”

事情的轻重缓急刘守有还是搞得清楚的,他也没必要亲自去,自己手下有不少抄家专业户。伸手指着其中一个千户说道:“赵东来,你,带着人去抄家。”

“是,大人!”赵东来连忙躬身答应,脸上全都是兴奋的神色,回头对着身后的人一招手:“兄弟们,走!”

东厂和锦衣卫在武库司大动干戈,这样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前些日子锦衣卫就在武库司闹腾,不过那是皇命,大家也没办法,可是再一不能再二啊!

今天的兵部,也许就是明天的自己,这个不能忍。

于是不少人开始准备写奏折,内容基本上就是弹劾和反对。

弹劾的对象自然是东厂和锦衣卫,着重说一下张鲸和刘守有,至于反对,那就很简单了,反对这样的查案方式。如果大家都围着衙门查案,那衙门的日常办公怎么办?

基本上弹劾严厉,反对委婉,以劝说为主,要估计到衙门的日常办公,不然耽误了正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解决办法,没有。

事实上,朱翊钧最烦的就是看这种折子,给你分析一大堆不足,在引经据典说一堆害处,然后最好却不给你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干脆来一个非常笼统的办法,类似后世大话套话和空话。

奏折看起来伟光正,一副一心为国的样子,可是一点用也没用,事情还是没解决啊!

比如万历皇帝派出去的矿监,是,矿监危害是很多,那你们给一个收税的办法啊!

那是绝对不会给的,我们只是宣扬矿监的坏处,只会说他对地方造成的危害,至于税收,那是什么?为什么要交税,我们不知道,居然还要交税?

朱翊钧已经好多次被这种奏折给气到了,恨不得直接把上奏折的人抓过来弄死。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狂喷了一大堆,指责你这个,指责你那个,行,我做的不对,我认,那你给我出一个好主意吧!

结果人家一摇头,我没有,这又不归我管,直接就耍无赖了。

朱翊钧曾经很想怼回去一句“你行你上,不行别哔哔!”

事实上大明的官员很多时候就是“我不上,我就哔哔!”

关键是这些人还不是光看热闹,说说就完了,他们搞事情,这就让朱翊钧受不了了。比如现在,朱翊钧的面前就摆着一大摞的奏折,看起来那叫一个厚啊!

伸手拿起了一份奏折,朱翊钧打开了看了一眼,是弹劾河间府锦衣卫和东厂横行的。

下一本,弹劾锦衣卫和东厂霍乱地方的。

第三本,弹劾钱财孙丕扬勾结锦衣卫和东厂在地方胡乱抓人,大肆勒索钱财的。

第四本,弹劾锦衣卫和东厂不法事,零零总总的十几条。

朱翊钧基本上就是扫一眼之后,随手就把奏折扔了出去。转头看了一眼张诚,开口说道:“把这些奏折挑一挑,凡是弹劾锦衣卫和东厂在河间府的,全都拿走吧!”

“是,皇爷!”张诚答应了一声,恭敬的说道。

朱翊钧想了想又说道:“如果有实际建议的,那就留下,光是弹劾的,全都拿走。”

事实上司礼监除了几个秉笔太监之外,还有不少随堂太监小太监之类的,这些活都是他们干的。不过他们人多,每个人分担下来就不多了。

如果让朱翊钧自己看,估计得累死,大明这么多官员上奏折,你指望皇上自己看,开什么玩笑。

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对着不远处的一个宫女招了招手,然后翻身趴在了床上。

这个宫女叫怜儿,姓李,这名字是进宫之后一个太监给娶的,跟着柳瑟学了一手按摩的手艺,前几天送过来的。朱翊钧还真有点上瘾,整天看奏折什么的,身体都要僵硬了。

每一次让她按一按,舒服不少,年轻人要注意保养啊!

朱翊钧一边享受着怜儿的按摩,一边舒服的直哼哼,然后转头看向张诚问道:“张鲸那边怎么样了?还没让人送消息回来吗?什么时候他办事也这么不靠谱了。”

“回皇爷,那边传话过来了。”张诚一愣,随后开口说道:“老奴怕打扰了皇上,便没禀告。”

“那边进行的很顺利,张公公和刘都督已经查出了不少罪证,锦衣卫已经压着人去了锦衣卫了,同时还让人去抄家了。”

朱翊钧眯着眼睛看着张诚,这个张诚还是真是屡教不改啊!

比起张鲸,张诚差的远了,张鲸往往能够理解自己的意图,把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可是这个张诚就不行了。自己不反对斗,但是因斗废公,这就要不得了。

“自己下去领三十廷杖,再有下一次,你就去南京养老。”朱翊钧歪着脑袋,示意怜儿给自己按脑袋,语气淡淡的说道。

第四十一章 拨云见日,难啊!

张诚出去领廷杖了,朱翊钧继续趴在那里享受按摩。不过朱翊钧的心里面却不平静,事实上他已经动了换掉张诚的心思了。虽然他做的很不错,可是如此公私不分,这是没办法做事情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翊钧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许是太累了。

朱翊钧在皇宫里面享受生活,但是很多人却没这个心思。

随着张鲸的查账,越来越多的人被查出了问题,整个武库司,基本上被一锅端了。张鲸甚至开始询问武库司的工匠,询问他们在武库司受到的欺压。

这些工匠一个个骨瘦如柴,面目黝黑,显然日子过的更不好。

开始还没人敢说,可是当张鲸把一个有人命在身的管事给一刀砍了,这些人终于敢说话了。武库司更残酷的一面被揭露了出来,侵吞粮饷,压迫匠户。

霸占工匠的妻女,整个武库司已经成了一个黑窝子了。

张鲸手中拿着一沓一沓的口供,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眼中已经是带着森然和嗜血了。在张鲸的身后,跟着一大堆东厂的番子,可以说前呼后拥。

兵部正堂。

兵部尚书吴兑看着面前的张鲸,开口问道:“张公公,你不在武库司查案,我本官这里来做什么?”

“吴尚书,咱家这一次来,自然是有事情!”说着张鲸四下看了看,然后说道:“吴尚书是兵部尚书,有些事情还是要和吴尚书说说的。”

说完这句话,张鲸把手里面的一摞供词放在了桌子上:“咱家要找武库司的郎中赵宣,这些供词全都牵扯到了他。”

吴兑叹了一口气,事实上从东厂那边查出消息之后,吴兑就知道武库司的郎中赵宣跑不掉了。伸手拿起安歇证词,吴兑翻看了一下,脸上越来越凝重。

原本以为赵宣有问题,但是吴兑没想到赵宣的问题会这么严重。

赵宣认武库司郎中七年,居然将武库司七年的费用拿走了六成,这还不算他收取的各地将军给的贿赂。要知道,武库司收受贿赂也是大头。

毕竟武库司负责军械发放的,给谁不给谁,给谁好的,给谁坏的,武库司能做大半的主。

在这种情况下,各地贿赂武库司也就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了。

“简直罪大恶极!”吴兑狠狠的一拍桌子,大声的说道:“去把吴兑给本官找来!”

张鲸这个时候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吴尚书,这个就不劳烦兵部的人了,咱家带着东厂的人去。吴尚书只要让人给咱家带路就好了。”

“好!”吴兑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一个文书说道:“你去!”

武库司郎中赵宣的值班房就在兵部里面,张鲸很快就带着人来到了这里,询问了当值的人之后,径直来到了赵宣的房门口。

张鲸开口说道:“冲进去,抓人!”

随着张鲸的这句话,东厂的番子自然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

只不过进去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赵宣的确在屋里面,只不过他不是坐着,而是吊着。一个腰带将赵宣掉在了房梁上,赵宣上吊了。有人连忙跑出去报告,有人上去把赵宣放下来。

“厂公,赵宣自杀了!”一个番子来到张鲸的身边,开口说道。

张鲸一愣,随后伸手给了那个东厂番子一巴掌,大声的呵斥道:“叫唤什么,你知道他是自杀的?给咱家找个仵作来,查!”说完这句话,张鲸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厂公,这有赵宣留下来的遗书!”又一个番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将一份遗书递给了张鲸。

遗书?

张鲸伸手将遗书拿了过来,看了一下,脸色变的更难看了。

在这份遗书上面,赵宣说了自己的罪孽,认下了所有的罪名,最后还忏悔了,什么对不起圣人教诲,对不起皇上等等,言辞写的很是恳切。

“张环,你在这里盯着,咱家要进宫!”手里面拿着遗书,张鲸开口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吩咐道。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睡得正香,感觉有人推自己,不爽的睁开眼睛,发现是怜儿。见她正怯怯的看着自己,小模样还有点委屈,看着可怜巴巴的。

朱翊钧一愣,这样朕很难忍得住啊!

不过朱翊钧还是咳嗽了一声,坐起了身子,好不容易找一个会按摩的在身边伺候,暂时不能收房。收了时候就不能在乾清宫伺候了,不然会有麻烦的。

“什么事情?”看了一眼怜儿,朱翊钧开口问道。

“回皇上,张公公来了!”怜儿嘟着嘴,小心翼翼的说道。

朱翊钧一愣神,这才想到是张鲸,忍不住笑骂道:“让那个老货滚进来,搞什么搞。”

这会儿朱翊钧才明白为什么怜儿怯怯的了,这是张鲸怕他吵到自己睡觉,惹自己不快,就让怜儿来叫自己。怜儿能不委屈吗?她也怕自己生气啊!

看着怜儿小碎步的出去了,朱翊钧眉毛一挑,这背影很诱人啊!

年轻人爱冲动,看样子下午得去找宜妃交流一下感情。

看到张鲸从外面走了进来,朱翊钧没好气的说道:“那个老货,耍什么小聪明,在欺负怜儿,朕把你送去撞钟,说吧,到底什么事情,是不是差事办砸了?”

如果不是差事办砸了,张鲸早就跑进来报喜了,还用让怜儿来。

张鲸看了一眼面容羞涩的怜儿,心里面暗叹,这宫里怕是又要多出一位贵人了。

“回皇爷,老奴的差事办砸了。”张鲸也不隐瞒,把事情的整个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皇上,赵宣自杀了,这是赵宣的遗书。”

朱翊钧点了点头,接过赵宣的遗书看了一遍,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事实上朱翊钧心里面略微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赵宣死了,但是罪不能饶恕,让人去超了赵宣的家。武库司所有的犯官,也都尽快审结吧!”

“是,皇爷!”张鲸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朱翊钧看着赵宣的遗书,叹了一口气,径直走到大殿的门口,看着外面有些阴郁的天空,喃喃道:“想要拨云见日,还真是难啊!”

第四十二章 福至心灵

兵部武库司的案子越闹越大,可以说牵扯了整个京城的目光,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情。比起前几日的盐政案,这件案子因为距离近,牵扯多,自然也就更多人关注。

当传出兵部武库司郎中赵宣上吊自杀的消息会后,不少人顿生兔死狐悲之感。

尤其是在东厂的张鲸亲自带着人抄了赵宣的家之后,不少官员更是担惊受怕了起来,不少人开始上折子求情。理由则是说的五花八门的,大体上就一个意思,这样不对。

西宁侯府。

这几天整个西宁侯府都很忙,西宁侯虽然在家闭门思过,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只要钱家的事情不完,西宁侯府的事情就没完。

西宁侯府的会客厅,西宁侯宋义阴沉着脸,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狠狠的喝了一口。

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中年男子,宋义的脸色更难看了,半晌,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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