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儒医 - xp1024.com
《万事儒医》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第一章,千金子

晨光映浪,海风初拂。

香洲市近日好似蒸笼一般。

海水浴场里挤满了人。

彦波希一个蛟龙探底,潜到深水里,看到了海底的石砾和放大了的沙子。他捏起了一颗,浮出头脸,乜视一眼,一扬手往远处一掷,海面上立刻攒起一串笔直的水花。

小时候,真没少和小满一起玩儿这个!

彦波希满意地笑着,脸上浮着一团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天真。想想在学校游泳馆里的日子,即便是游泳冠军,也领略不到在大海里波涛汹涌中的意趣。

眺望诺大的浴场,岸上的人摩肩接踵,海里也人头窜动,一幅生动的夏日海浴图尽收眼底。

蛙泳、仰戏、侧划、潜游他由着性子,将各种游泳的花样足足玩了个够,这才心满意足地慢慢往岸上靠拢。

水温也越来越暖,他闭上眼睛仰卧在海水里,尽情享受这份久违了的惬意。

“啊呀呀——”

在听到一阵惊呼的瞬间,彦波希感到有个东西撞到自己腋下。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红彤彤的包裹在眼前一晃,随波逐流而去。

情急中,他俯身一窜,一把抓住,细看时,惊得手一哆嗦,差点又滑落到水里。

原来是一个襁褓!襁褓里有个孩子!

“啊?哪是什么?”

周围传来一阵嘘声。

彦波希二话没说,抱起怀里的襁褓,“噗嘁“、”噗嘁”就往岸上跑。

紧挨身旁的一位矮胖妇女,赶上来相助,她双手叉开,帮他托住了襁褓的底部,生怕他失手滑落。

周遭的人迅速围拢,跟在他身后往滩上跑,沙滩上瞬间形成了一个流动的扇面。

“我是医生,请大家安静,让我检查一下!“

危急时刻,彦波希及时亮明身份,安定了噪杂的人群。

盘腿而坐,他把襁褓放在腿上,打开来看,一张泛着黄色的小脸呈现在人们眼前。

“噢,还真是个孩子呀!”

彦波希俯下身子,把脸伏在婴儿的小胸膛上,他倾听到了婴儿的心跳,脸上浮现出笑容。

“孩子没事,是个男婴!哟,怎么还有黄疸!”

随着他的一声诊断,人们这才释怀,视线被这孩子吸引,一个个抻长了脖子,都想看个真切。

“哟哟哟,做鬼脸呢!嘻嘻”

”怎么会有黄疸呢,要不要紧啊“

人们小声议论着。看来惊呼和颠簸,都没有影响到这个小家伙的酣睡。那张弹指即破的小脸上,眉清目秀,脸皮微黄,他竟拧了拧眉头,引来众人人一阵欢笑,一个个露出了像儿童一样可爱的表情。

彦波希用手摸了摸,襁褓里面并没有湿透,但孩子的肉不算结实。他顺势又查看了孩子身体的其他部位,均无什么损伤,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孩子倒是没有多大问题,就是有些黄疸,看来还不足月,他的襁褓都湿了,继续下去孩子会着凉的!”

彦波希说这话时,抬头看了看众人,见大家身体都滴答着水,实在是犯了难。

“这个好说!”,只见那个胖胖的女人说完就跑向了浴场盥洗室,回来时,手里拿了东西。

“给你这个,先应应急!”

一条大大的粉红色干爽浴巾,已举在了彦波希眼前。

他抬头碰上的是她和蔼可亲的眼神,粗略一眼,那紧绷着泳衣的肥硕胸脯,正因为喘息而上下起伏。她并不知道,就在她跑着去拿浴巾的时候,落在彦波希眼里的是她的蹒跚,他心头已为她浮上一层忧虑。

“太谢谢了!”

彦波希顾不得多说,接过浴巾,用自己的身体挡着海风,准备给小家伙换下襁褓。中年妇女见状,也凑过来,蹲下身子,从襁褓里抱出婴儿,放到彦波希叠好的浴巾里,两个人手脚麻利地把宝宝包了个暖暖和和,只留了个小孔,好给宝宝透气。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没人照看啊?“

”这孩子命真大,要是一口水呛着保准没命了!”

“就这么把一个小婴儿撂在滩上,也不怕被人偷去!”

“你别说,会不会是个弃婴啊?“

“”

正在人们怀着各种疑问议论纷纷,义愤填膺地谴责着孩子父母的时候,一对嘴唇青紫的青年男女,突然冲进人群,看到孩子叫嚷起来:“孩子怎么了?”

“你们还知道有孩子啊!”

彦波希打量着他们身上花哨的紧裹在身体上的滴答着海水的泳衣,一声断喝,话语里冲满了愤怒。

这俩人惊恐地看着他,又环视了一下人群。那个男的突然冲上前,从彦波希的手上抢过孩子,看也不看,拉着那女的,急匆匆离开人群,向浴场外走去。

“呸!什么东西,还有脸来抢孩子!”

“连个谢谢都不知道说,真没素质!”

“唉,世间另类,世间另类啊”

““

众人对这俩“没良心的”破口大骂了一阵,也就四散开来,各干各的去了。

沙地上只剩下彦波希和那位送浴巾的妇女。

彦波希想想不放心,跑着追上去,拽住那女的,嘱咐道:“这孩子有黄疸,你们要用茵陈和大枣给他煮些汤剂喝一喝,就好了。千万记得啊!”,见他二人点了头,才放他们走。

望着他们渐远的背影,彦波希无奈地摇摇头,又恨恨地高声吆喝道“再出来玩就别带孩子!”转身走向海里,还嘟囔着:“真是没心没肺,世间少有!”

他转身回头的刹那,正与那妇女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刚才真是太谢谢您了!”

想着她刚刚的义举,彦波希心中感佩,不由得向她笑着微微一躬,表达了谢意。

“没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她只是平淡地一笑,又摇了摇头,两只手无奈地一摊,“谁叫这孩子有这么另类的亲爹亲娘唻!”

说话间,两个人又都扭头望向那对越走越远的小夫妻。

“不对!”

彦波希突然“咣”地一拍大腿,撒开脚丫子就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高呼:

“哎——前面的人——快停下来——“

那妇女一看,也来不及思考,跟着就撵上去了,身上的脂肪块儿在奔跑中上下乱颤跳起舞来。

目标越来越近,眼见着胜利在望,彦波希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一点,可谁知那两个人一见到有人来追,竟撒腿奔跑起来,这使得他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更拼了老命地追赶,边撵边高呼:

“拦住他们——,救孩子——救孩子——”

“救孩子——,救孩子——,前面的人,快拦他们——救孩子”

那妇女知道彦波希是要追上那两个人,立即扯高了嗓音边追边喊。好在沙滩上人多,听到有人呼喊“救孩子”,很多人不由分说,迅速加入到围追堵截中。

包围圈迅速收缩,两个企图逃跑的人被成功截获。

彦波希赶上前时,已是气喘吁吁,他干咳了几声,对着那两人说:“你们,不能走!”

“为,为什么不能走?”

逃跑的人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他们气愤无比,拿白眼珠儿瞪着彦波希和堵截他们的人。

彦波希喘息未定,却毫不退缩,他义正言辞地责问道:“您们,怎么证明,这孩子,是你们的?”

中年妇女此时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她听到彦波希的发问,这才回过神来,点着头把嘴张成一个“o”型。

“就是啊,凭什么啊,我们还真是太大意了!”

“幸亏他明白过来!”

众人也恍然大悟了,回想着让这人跑了的种种后果,不禁心惊。

“这孩子,就是我们的!”

那俩人干瞪着眼,没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只能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边说还边挣扎着要抱着孩子走。

“谁有电话,赶快报警!”

彦波希向人群求助。

有个白胖男青年说:“我有,我来报!”说着就拨通了110,说明了这里的情况。

一听到报警,小夫妻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弃了孩子就跑,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追上去逮住,再也挣脱不开。

几分钟功夫,来了五个警察把有关的人和孩子一起带到了浴场派出所。

“这次您可是立了一大功啊!”

派出所长握着彦波希的手说。

“谁碰上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所长,无论那个孩子是否找到父母,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先调理好这个孩子的身体,我是医生,对婴幼儿黄疸的治疗有一些经验,近几天我希望每天可以来给他来诊治一次!”

“那是自然,彦教授能这么仁爱,正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唉,都是人,道德水平却是天壤地别,他们为了几千块钱可以贩卖人子,您却为了他人的孩子不辞辛苦”

“我是个医者,怎能见病不治?更何况是那么小的孩子!我自当尽我本分!“

“那好,就有劳您了!“

在与派出所长握手告别的时候,彦波希跟所长说了这番话,又回到浴场谢过了众人,到盥洗间换洗了衣裳,就准备回转下榻的酒店。

从盥洗室出来,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位送浴巾的妇女,想想她在救孩子这件事上的作为,再想想人家的浴巾还包着那个小宝贝,彦波希总觉就这样不告而别,有点不够仁义。

他询问了几个人,也没有知道的,只好叹了口气,满怀心事地往下榻的灵韵大酒店走去。

第二章 急性子

回到酒店,他刚换上一件原白色中式绸布上衣和浅灰色的长裤,就听到了“嘟嘟”的扣门声。

“进来吧!”

不用猜,肯定是张阳!

因为他自知,在香洲,除了跟来的这个徒弟,没有第二个人会来探望自己。

为期一周的研讨会昨日已经结束,参会的人大都走了,如果不是还有未了之事,他也早就返回汉中的家里避暑休养了。

“老师,那个浴场一定很好玩吧?您去了那么久,叫我好等。”

彦波希刚把祖传的那块老瑞士表扣在腕上,张阳就嘟囔着已来到了眼前。

这个一米七八的大男孩,身骨结实,面庞红润,今日又换了身银灰色的休闲装,浑身充斥着的青春气息

“嗯,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玩唻!”

想起与那阳光海岸极不相称的抓“贼”情景,彦波希一语双关地发表着感慨,见张阳竖耳恭听的样子,继续道:

“说这里嘛,海阔滩广、水净沙细,游客也不算太多,比起大都市的拥挤,这的确是个好玩的所在。只可惜”

“可惜什么?”

青年人的好奇心始终是旺盛的,张阳见老师话锋一转,他的注意力等候着后边的关键。

“嗯——,今早晨我碰到了一对偷婴儿的小贼!”

彦波希的嘴唇用力闭合,那两个老酒窝在脸上一闪,便随着脸色的一沉,消失在腮帮子里了。

“啊,偷婴贼?那,那您报警了吗?”

看着张阳震惊无比,他索性把刚刚的经历告诉了张阳。

“这些挨千刀的,怎么惩治都不为过!“

张阳愤慨。

“好了,后面的事情,就靠警察出力了,我们还能出上力的,就是先把小婴儿的身体照顾好。我明天带你去看看,以后每天你去给孩子送茵陈汤,争取把小儿子的黄疸早日消除,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

学生痛快,彦波希喜欢,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了一个令张阳难以置信的问题:

”那好,等以后我在这里建了医馆,你来不来?”

“开医馆?”

张阳听到老师这个决定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听他说智抓偷婴贼。

他不知道老师为何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虽说这里是海滨,可他觉得这里的经济条件也不怎么发达,要说搞搞旅游嘛还可以,设医馆,老师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老师,我觉得您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您来这里,开不开的好不说,张阳怎么办?再说,这地方能挣着钱嘛?”

“为了钱,我完全可以在汉中或者去京都或者回上海,又怎么会选在这里呢?我开医馆,不是为了钱!“

”不为钱?那是为了什么?“

张阳不明老师的心意。

”往大了说,是为了中医的发展,往小了说,是为了还一份夙愿!“

”大了的,我就不问了。那小了的,有么故事?“

张阳的笑容,不怀好意,这让彦波希顿生讨厌。

他拿了个枕头砸过去,气哼哼地说:”你想什么呢?“

张阳嘻哈笑着,边躲边想跑回自己的屋。

”回来!还没说完呢!“

张阳只好止步转身回来,恩师的话,他可不敢不听。

彦波希边说边脱掉了拖鞋,穿上白色薄棉袜,又换上了从家里捎来的黑色布鞋,颠了颠脚后跟,感觉还挺舒服,招手示意张阳给自己拿过来毛巾,擦了擦头发,继续他的话题。

”这里有超长的海岸线,绵延的山脉,像一个大氧吧,这种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对于病患的疗养,那是非常有益的!你别看这个地方目前还不发达,但住不了几年,我相信会有大发展的,你就等着瞧吧!”

彦波希的兴致,并没有因为张阳的顾虑而减弱半分。

他看着他的一脸迷茫,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鉴于老师对当地百姓的了解,在这里站稳脚跟,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张阳“哦”了一声,虽不完全认同,但老师这么自信,他也不好再说什。

或许老师就是因为那个夙愿,才会做出这么违背常理的决定吧!

看着张阳的无奈沉默,彦波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桌子上的黑皮包里,掏出了一个考究的布袋,从里面摸出一块奶油色的鹅卵石,递给他。

“你看看,这石里乾坤,在别处能寻着?”

张阳接过来一看,一幅天然的山海景色被浓缩在一块仅有手掌心大的卵石上,禁不住暗叹绝妙。

“真是奇妙,这不会是您刚在海边上捡的吧?”

张阳的心情有些激动,立马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个自己也捡到了一块奇石的幻像。

“嗯,捡到的倒是不假,不过我得到它的时候,还是在四十年前!”

彦波希抬头望向窗外,浓密的翻卷的睫毛迷成一条线,思绪似乎飘出去很远。

“咦,那么久远啊!”

张阳低头再细瞧这块石头,溜光圆滑,显然是经历了时光的磨砺。

这石头虽然奇特,可他还是搞不懂老师拿它出来,与刚才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它又不是《红楼梦》里的通灵宝玉,能预测福祸,记录风尘。

张阳把石头还给老师,从橱柜上把老师刚换下的衣物送到卫生间里。

彦波希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

“不用你洗,交给服务台吧!我们这就去吃饭,饭后还有重要的事忙呢!”

彦波希把那石头又放回包里,等张阳从卫生间出来,摆头示意:“走吧!”

师徒二人去了餐厅,一顿简单的早餐竟被他们细嚼慢咽地吃了大半个钟头。

饭后回房的路上,彦波希毋庸置疑地对张阳说:

”我已决定在此设馆,这几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尽快地把场地选好!今天上午你和我一起先去趟人民医院,做个现状调查,然后再去派出所看那孩子!记着,回来时买茵陈和大枣。”

张阳站在走廊上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他怔怔地看着老师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才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回自己房间做准备。

待出来的时候,脸色却又多阴转晴了。

因为他想明白一件事,觉得老师的安排说不定正能帮自。

如果老师看到中医在这里的状况不好,或许就改主意了。

心情一好,劲头就足,在去医院的路上,他把租来的捷达车开得飞快。

“臭小子,你是想谋杀亲师啊?”

彦波希对张阳的驾车技术很不放心,立即警告他。

“这么宽的海滨大道,又没车挡着,为啥不兜兜风?”

老师的提醒,张阳还是要听的,试探着降了车速。

“兜风?那也不能不要命吧!”

彦波希嘴上谴责着,见张阳放慢了速度,心里才又安顿下来。

这些熊孩子,一不敲打就翘尾巴。

不过,若论起来,张阳还算是熊孩子们当中好的。

像他这样集天赋、细心、谦虚、又有耐心且能坚持潜心学习的学生,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常常暗暗地为收到这个学生感到庆幸。

这也许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吧!

自己的那个叛逆儿子是不敢指望了,彦家百年来的医养传承,就靠张阳了,因此他才要带他出来历练。

其天性秉赋,无不合乎自己的要求,在他的心里,已经一厢情愿地内定了这位继承人,只差找个适当机会对他言明和一场规矩的仪式了。

之所以不愿意过早的透漏心事,一来是他怕年轻人架不住一些虚荣的催化学歪了;二来就是家族不传外姓的束缚还需要自己向族人去破解。

现在张阳已经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只要自己家族的阻力一破,仪式一成,他就是彦氏中医的第五代传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家族祖辈积累的医案记录和所收藏的所有医书典藏了。

想想自己家族几辈人的毕生所学和典籍积累终于能后继有人,彦波希的心头滚过一阵激动,看张阳的眼神也变得愈加亲和慈爱了许多。

本次参加的这种每两年一届的学术研讨会,是中医界最高规格的。

按照张阳目前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是他靠着自己在业界的影响力,找到院方和举办方反复协商,才为他请求到这个难得的与国内知名学者交流学习机会。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能让张阳早开眼界,多识名家,尽量在学术界为他搭建一个高起点的平台。

这是目前他作为一个国家重点中医大学的教授,能为徒儿做的,至于今后的发展,还要看他自己的修为了。

所喜的是今年的盛会竟选在了自己阔别了四十年的香洲这个县级小城,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眼看就要圆了自己多年来重游故地的这个梦想,他的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激动。

不知道他一直牵挂的小满一家怎么样,和自己义结金兰的那个小妹妹现在又是怎样?

“老师,今天要是没有您在,那孩子的命运可就惨了!”

张阳开着车,不知道怎么突然又想起那件事。

“这只能说是一种侥幸吧,造化弄人,但愿那孩子能及早回到父母的怀抱!”

彦波希并没有居功,相反,他的心却因此一沉,暗想:”也不知警察查的怎么样了?”

第三章 生地

师徒二人飞奔着来到人民医院,一座崭新雄威的门诊大楼呈现眼前。

“嚯,还不错嘛!”

张阳由衷的赞叹。

“是谁说这里封闭落后来?”,彦波希侧脸看他一眼,紧接着又教训道:“凡事不能光看表面,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顺着廊道进入一楼大厅,立即就见到了人声鼎沸的场面,长长排起的各种队,告诉人们这里的业务是多么繁忙。

彦波希让张阳去挂号,自己站在大厅里扫视四周。望着再也熟悉不过的场景,彦波希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救死扶伤的自豪感。

张阳站在挂号处排队,因为前面还有不少人,目光绕着大厅转了一圈,又落到老师身上。

老师那不凡的相貌和一身的书卷气,令他在人群中显得那么鹤立鸡群,与众不同,这么一会会儿功夫,就有许多排队者,把目光移向他这位恩师,要不是老师为人恭谨,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流言蜚语。

那一米八八的个子加上匀称的身材,伟岸挺拔;再看那长方形的脸上,五官端正,剑眉微扬,目光炯炯,摄人心脾。张阳不得不惊叹老天对老师太偏爱了,如果她是个妙龄少女,估计也逃不过他先天的吸引力。

“愣什么!哪个科?”挂号窗口传来一声不耐烦且嘶哑的女声询问。

张阳赶紧收敛了心神,对着那挂号员说:“中医科!”

对方甩出一本病例让他填写。

他虽有不满,却苦于不好在外生事,只好吞声照办。

挂好了号,师徒二人很快在二楼找到了中医科门诊。

诊室里,并没有病号,只一位中年女医生,穿着白大褂闲坐在那里出神,见有人进来,忙转脸招呼来人。

落入师徒眼帘的是一个皮肤白皙挽着发髻的鸭蛋脸。

“谁看病?”

“是我老师看!”

张阳赶紧扶老师过来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坐定,递上了病例。

彦波希没有言语,只静静地把手腕放在诊脉包上,趁女医生为自己诊脉,扫视了一下她的胸牌,见上面写着:“于冠群,副主任医师。”

“请问您是张阳吗?”

于冠群切完了脉,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彦波希,圆脸上的一双秀目含着几分客气。

“嗯?啊!”

彦波希先是一愣,当他目光落到病例上“张阳”两个字时,才明白过来,点头含混着应了一声。

她又看了看他,面带犹疑,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请您张开口!”

彦波希按吩咐做,她用压板压着舌头检查了喉咙,又扒了扒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又测了血压,听诊了心肺,这才说道:

“并没有什么大碍,血压也很正常,总得来看,身体还是蛮不错的。只是,也有些虚证的苗头,虽现在觉不得什么,也该引起警惕,好在只稍加调理,就可安然无恙了。“

说完,凝神开了个药方给他,彦波希接到手,低头一看,心下一乐,接着揣到衣兜里。

“于大夫,我能问您个看病以外的问题吗?”

彦波希忽然开口,神情变的一脸严肃,这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脸上淡然一笑带着疑问回道:“可以呀,什么问题呢?“

“我看其他的诊室门口都排队等候,唯独中医科这么清闲,这是没有病号呢,还是我们中医科技不如人?”

彦波希的措辞很是犀利,张阳觉得老师这样发问,就是无事找事,肯定惹得人家恼火。

其实老师这也是明知故问,中医现在的状况在全国还不都一个样。这种小县城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就是他自己就职的汉中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不是一样和西医没法比?只不过那里医院的级别高,病人多,没得空闲罢了。

那女医师并没发火,她只是脸色微微红了一下,竟含笑答道:“虽然今天您来的时候这里恰巧是没有病人,但我不否认眼下中医科确实比其他热门科室要清闲得多!”

“噢?中医博大精深,延续几千年,难道就真的干不过洋鬼子的玩意儿?”

张阳见老师话入主题,忍不住插嘴。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久久憋在心头的这股不平之气,今日终于逢着一个一吐为快的机会,挡都挡不住。

于冠群边整理着血压计边笑望着这个年轻人,看来他对中医还是蛮推崇的。能在年轻人中找到一个这样的受众,可真不容易。

“我代表中医们谢谢你的信赖,可说到眼下这种状况的原因嘛,还真是挺复杂的!”

彦波希没有说什么,只用探问的目光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自从我国引进西医以后,对中医就形成了严重的冲击。随着科技进步和设备的不断更新升级,这种冲击会越来越大。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西医的许多优势,是人们能看得见的,人们宁可相信仪器,也不愿相信我们的手指头,就是现在临床上,我们也是中西医结合着治病。再说目前中医也有许多问题,病人不来,我们也不能去抢,您说是不是?”

于大夫一番话不软不硬的,在彦波希听来,却都是实情。

“那你没有考虑改行做其他科的医生?毕竟那些科收入是好的!”

彦波希试探地问道,他这样提问,更多的还是在意张阳的反应,他并不担心于冠群的答案。

“改行?谈何容易!他们发钱多点,也付出了不少的体力精力,我只要收入还能维持生存,并不嫉妒他们。说道这点上,我还是要谢谢你们能来看中医!”

”那你能给我说说,中医吸引你留下来继续做的理由吗?这可不是马上能转变的状况!”

彦波希更进一步。

”我大学里学的就是中医,也干了几十年了,为此也付出了半生的精力,放下,难呐!再说了,干别的科,咱也不精啊,还是干自己的老本行心里踏实!至少还有那些经西医治了一轮治不好的,那些疑难杂症的病人和许多老年人,都还对我们有需要,所以,我还不用愁吃饭的问题,为什么就改行呢?”

于冠群以为这考试似的问答,也该结束了,她刚想放松一下心情,却又听到彦波希紧追不放地追问:“要是有一天中医吃饭都成了问题,那你还会继续吗”

“这个我很难回答,想象的东西本身就不靠谱,我要是回答说一定会继续下去,您信吗?但不管怎么说,就算你是不敢中医了,遇到病患有求,我还是会出手相救的。这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于冠群的话,令彦希大为宽慰,不管是发自本心的意愿,还是冠冕堂皇的应付,都让他心里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话说到这个份上,彦波希觉得再装下去就不合适了,于是就拉过来张阳,满怀歉意地亮明身份:

“其实我们也是中医大夫,这是我学生。刚才我们这样做,不过是想更真切地了解一下基层中医的现状,绝无戏耍的意思。实在对不起,还请你原谅!”

彦波希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这样的交流有点似是恶作剧,他觉得很对不起这位在基层坚守的同行。

“您该是彦波希教授,他才是张阳,对吧?”

于冠群抿着嘴笑,觉得这师徒二人的行为,有些像塞万提斯小说里的堂吉诃德和仆人一样滑稽。

“是的,您怎么“

“今年的中医研讨会上,我有幸在现场听您做过报告!我原是没资格参加这种交流的,只因为这种研讨会在本市召开,市里给我们争取到一次现场旁听的机会,所以。”

“噢,是这样啊!原来我们早就被你看穿了底细,我们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呢!”,于冠群笑着主动和说这句话的张阳握了握手,三个人又笑成了一团。

“哎呀,彦教授啊,您怎么都用上微服私访这一招了呀,有什么想知道的,您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行了,这大热天的还亲自来跑一趟。您看我们事先也不知道,得,我还是告诉主任一声吧!”

于冠群说着就要起身去找主任,彦波希赶紧拦下。

“这纯属是我们的个人行为,我们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我退了休,想来定居,顺便来看看咱这里中医的情况。刚才假装病人,已经让你小于见笑了,可千万不要再惊动他人了啊!。”

“嗨,能够这样巧遇,也是我的幸运,只要您老别笑话我才疏学浅班门弄斧就好了!”

见彦波希话语诚恳,于冠群也就不再勉强,只好找了两个水杯,为两人倒了杯温水,放到他们手里,这才接着彦波希的话茬,表达了自己的感想,以解他们的尴尬。

“我回去就按着您开的方调理,于大夫,时间有限,你这里还要忙,我们也还要去别处,就不再打扰了,只是还需要您给开一副茵陈和大枣来,我们回去一用!”

“怎么,是孩子有黄疸吗?”

于大夫爽快的答应了,刷刷开出了药方,在递给彦波希的时候,随口一问。

“对,你可真是行家!”

虽然于大夫对他们很热情,但是刚才被人家识破的尴尬还是有一些的,彦波希接过药方,看到进来一个病人,及时提出了告辞的想法。

临走时,他破例跟于冠群互留了联系方式,还说“以后有什么病患方面的事情,我们可以互相探讨!”

“好!太感谢您了,如果您以后来定居了,我一定登门拜访!”

望着彦波希师徒离开的背影,于冠群忍不住吃吃发笑,笑得那位病人感到莫名其妙。这可是她今天遇到的最好笑的一件事了,只可惜为了人家的面子,自己不好与人分享。

回返的路上,彦波希问张阳:“我以后要是聘这个于大夫,你看怎样?我看她的年龄,说不定两年后,也好退休了”

“不错,但愿你能如愿吧!“

张阳嘴上那么一说,心里并不像老师那么乐观。

第 四章 女贞

满庭芳急匆匆地从海滩出来,就直奔早市,身上的肉被颠得乱颤。因为她穿着有弹性衣服,身材的缺陷暴露得一览无余。

刚才为了那孩子,也顾不了许多,看看时间,实在是来不及买菜回家吃饭了,只好给老公打了个电话,然后直接去了单位。

紧赶慢赶的提前了两分钟坐在了办公桌前,总算保持住了几十年来从不迟到的记录。

一上午被工会主席拉着去探望了一位刚刚生完孩子的女职工,见那初生的婴儿,在全家人的欢声笑语中被照顾得妥帖周到,满庭芳禁不住想起早晨沙滩上见到的孩子,觉得真是可怜,不知道他家的父母,该是怎样的凄惨忧愁,“也不知道那孩子找到父母没有?”。

想到那个孩子,自然又想到那个奔跑着抢回孩子的人,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好面善。可在哪里见过,一时也想不起来。

她的种种疑问,只在心头萦绕了一会儿,就被后来杂七杂八的事务冲到脑后去了。

下午去政府开了一个关于创城的会,一天的时光也就平淡过去了。她的生活继续在原有的轨道上,波澜不惊地运转着,直到她在家里看到了当地的六点半新闻,她的思绪才又回到早晨的那个场景。因为在电视屏幕的下方有一条“爱心人士齐心协力智救男婴,盗婴贼海滨浴场就地落网,本台将在21:30进行报道,欢迎各位观众收看,有知情者请继续向本台提供详情”的字幕新闻以后。

“要是那个小婴孩一直找不到父母多可怜啊!“,满庭芳往锅中的鸡汤里扔了七八个枸杞,心头一动,”我是不是可以收养他呢?”

自从父母去世以后,满庭芳的心境就日渐苍凉起来,已经五十岁的她,忽然意识到,今后的岁月是很难再拥有五十年的光阴了,常常生出些蹉跎岁月的怅恨。

她曾在书上见到有人说“人生是充满希望的悲剧“,可年轻时总觉得这个离自己还很遥远。如今半个世纪已悄然让自己在浑浑噩噩中消遣光了。当她意识到离着终点越来越近了,就有种时不待我的感觉,希望把愿望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全部实现,将来能怀着满足离开这个世界。

有时候看到在家中独来独往的女儿冰冰,她觉得这时代造成的独生子女实是太孤单了,想想要是自己和老伴走后,女儿要一个人在世上独来独往,心里不免得有些忧愁。

要是她能再有个弟弟或妹妹那该多好!可惜自己已过了再生一个的年纪,不用说政策不允许,就是允许也已经生不出来了,要是那个小婴孩,,呸呸呸,刚刚还可怜人家父母呢,怎么一想到自己就自私起来了,该打!

满庭芳轻轻地往自己的老脸上贴了那么一巴掌,就算是对自己进行了惩罚。

既然不能侵占为己有,那多加关照还是应该的,那孩子长得不错,可就是太瘦了,可恶的人贩子!

正想得出神时,忽听到家门“嘎达”一声响,她走出厨房抻头一望,见丈夫王三丰已闪身进门,没见闺女没跟着回来,迎头就问:

“冰冰呢?”

“爸妈不让她走,留家里了!”

王三丰嗡嗡地说话,表情惯常素素。

“今天我遇到一件奇事!”

不待丈夫坐定,满庭芳就迫不及待地把早晨海滩上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了一番。

“幸亏那人还算机智,要不然那孩子就苦了,他的家人也就毁了!”

王三丰赞叹之余,也是一番感慨。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满庭芳瞄了一眼丈夫,凑过去皮笑肉不笑地补充道:“你还别说,那个抓坏人的人啊,除了机智,还是个大帅哥呢!“

“切,你们这些大妈级的女人,就好自作多情!你不会又成了他的粉丝吧!”

王三丰对满庭芳的话嗤之以鼻,表情不屑一顾。

“你可别吃醋啊,这人还真的很帅唉,那身段,那眼神,不说能秒杀一千,也能倾倒八百!”

满庭芳往嘴里扔了颗紫红的葡萄,故意吊他的胃口,谁叫他整天嚷嚷着自己是个超级肥婆呢!

“呵呵,我吃哪门子醋啊,你还以为自己是妙龄十八呀!自己看看,看看,看看你那肥样!”

“那又怎么样,胖有胖的好处,老有老的魅力!本来我也不是以貌示人的人,无论何时咱都是凭的内在气质!你看不惯啊,那就离得远点!”

满庭芳虽然嘴硬,可内心里也对一身赘肉讨厌,总憧憬着再回到九十五斤体重时的小身材。

“哟哟哟,说你胖,还真带上喘了哈!”王三丰撇着嘴继续嘲笑。

“你不肥?瞧瞧你自己那腰围,不也都过了三尺三了,裤子的长度都赶不上腰围大,还有脸来说我!”满庭芳面上恼怒,动手在他的背上捶了三下。

这话倒是不假,王三丰现在俨然是个大腹便便的老板了,原先的潇洒挺拔早已不复存在。这些年,为了业务,整天在外和各色人胡吃海喝的,腰腹早早地挺起了将军肚,可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有脸时时嘲讽妻子是肥婆。

王三丰却故意将犟着鼻子说:“使劲锤,还真舒服,用点劲,再来两下!”,边说还故意做出一副舒坦无比的样子气她。

满庭芳就势又加劲捶他几下。

“你想谋杀亲夫啊!“

许是疼了,王三丰扭着嘴躲闪,说话提高了嗓门。

“活该,都是你自己要的!”

满庭芳觉得找回了点尊严,看着他吃吃发笑,心里的恼怒也早已烟消云散。

“最毒妇人心这句话真是不假,我算是领教了,快出去找你那林妹妹去逛你们的大观园吧,让我在家清静清静!”

王三丰这一提醒,满庭芳才想起每日和闺蜜散步的约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时间刚刚好,估计那林妹妹啊,正对自己翘首以盼呢。

王三丰已经翘着二郎腿,横躺在沙发上独霸了电视,轮番地换着频道看,这个习惯令满庭芳十分讨厌,多次声讨,可他的毛病就是改不了,一个大男人一到家就追电视,不把电视台熬到说“再见”都不舍得离开,就是上个厕所也得把遥控器拿着,就怕她给他把台调了。

碍于时间催着,她也顾不得跟他再来个恶作剧捣乱,起身喊了声“走啦——”

“走吧、走吧,快走吧!“,王三丰急催着,巴不得她快出去,可临末了又舔着个脸不知羞耻地求老婆,”别忘了给带个西瓜回来啊!”

老公惯好指使人,是回到家都打不出去的那种恋家男人。他的业余爱好,除了看电视,那就是逗逗家里的宠物狗贝贝。

在满庭芳眼里,他简直是懒惰加无聊,每次被他指派干什么,心里都愤愤不平的,两个人也因此没少鸡毛蒜皮地打嘴仗。

可也就是在这种大事高度一致,小事你嘲我讽的状态中,不知不觉地度过了近三十年的光阴。

“等着吃西瓜皮吧你!”

她用手指“啪”地弹了他的头皮一下,就像弹西瓜熟不熟一样,放下这句话,带上了手机,出门下楼。

林晓华正在公园旁伸着脖子等她,老远看见她,朝她挥手。

“早到啦?”

“没呢,也是刚来!”

两个老友一见面,挽起了胳膊一同进了公园。

她们边逛边聊,满庭芳很自然地就把今天早晨在浴场发生的事当新闻一样,向林晓华重播了一遍。

“哎呀,这事可真是功德无量啊!那个医生还真是了不起,够机智的!”

林晓华由衷的赞叹,令满庭芳很有满足感。

“说来也怪,我从他身上读出一种别样的感觉,似曾相识一般!”

满庭芳翘了翘嘴角,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个人长得咋样?”

林晓华被满庭芳的“似曾相识”勾起了好奇心,问得不怀好意。

“嗯——,可以用四个词来形容吧,高健挺拔,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气度不凡!是一块历经岁月仍存遗香的老——腊——肉!“

满庭芳说出这串赞美的词后,吃吃地笑了起来。这让她的闺蜜似信非信。

“这么高的评价啊!我可从来没听你这么赞美过谁!哎,莫不是你被人家的气度给迷住了吧?“林晓华侧脸瞅着满庭芳的表情,笑嘻嘻地调侃道:”不会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去你的!你也不看看你姐姐我满脸的褶子,哪里有那寻求罗曼蒂克的心情!”

“那可不一定,感情这东西可是连自己都拿不准的,瞧你把人家说得那么好,简直就是个男神,你能不喜欢?”

“喜欢归喜欢,但我那只是一种纯粹的欣赏,这和你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林晓华是她三十几年的闺蜜了,两个人在一起说话常常是信口开河,无拘无束的。今日如此调侃,也只是取笑逗乐,说过的话一会儿就到随风飘脑后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穿花径,绕柳堤,来到一处桂园。

四季桂的香甜幽幽袭来,沁人心脾。

“啊呀,太香太香了!怪不得人们都说,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林晓华圆圆的脸,触到一叶桂枝,她深深地吸气,一幅陶醉的样子。

“这句话你怎么会用在这里!”满庭芳拍了她一掌,吃吃地笑起来。

“你别胡想,其实这比喻用在这里也是很妥帖的!”

林晓华可不是没文化的人,满庭芳想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就顺嘴打趣道:“嗯,也是,真正死在花下的人,确实是闻所未闻,如果真有如此的死法,也够香的啊!也应该算是一股风流了。但绝不是平常人理解的风流,在这里风流应该理解为不俗!”

“此处可以多解,随你怎么理解了!”说完闭着眼,转着脖子,摇着头,飘飘若仙的样子,引得满庭芳笑岔了气。

“要是咱家里能有这么棵桂花树就好了!”林晓华天真地说。

“那也容易,到集市上买棵回来,放家里慢慢养大,不就得了!”

“办法倒是不错,可我家里那小破屋,放哪里养?哪像你家有那么多地方!”林小花提起房子就烦闷,工作了三十几年,愣是没有买房,一家人还挤在那套单位分配的老房子里,眼看着房价越来越高,新房子夜越来越成为了她可望不可及的一个梦,不知道何时变为现实。每次想想,都满眼是泪。

“花香不在多,室雅何须大!放阳台上一小棵,就香满屋了,还得多大的地?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爱好了!”

”你不就是要说我懒,不像你那么热爱生活吗?说我懒,我承认,可说我不热爱生活那可是假的。前几年朋友也送了几盆兰花,也很香,都让我拨弄死了,想想都觉得对不起送花人。从此,我家里就再也不敢养好花了,就弄几盆吊兰,干不死也涝不死的,好养!“

“有吊兰也不错,净化空气!你可以多养一些,把家里布置成天然氧吧!”

“唔,这个建议可以采纳!”林晓华说完,就推着满庭芳往前走,“这地方再好,不是咱的,咱还是往前走吧!你不是还得给三丰买水果吗?“

“我说让他等着吃水果皮呢!别光我说,你那里,有什么新闻?悍妇方优优那个事,怎么处理的?”满庭芳看着小花问。

“还能怎么处理,不了了之呗!”

第五章 续断

“不了了之?那怎么行!”提起这个事,满庭芳就光火。

那日去医院买药,发药的人态度傲慢,问她个事,待答不理的。

满庭芳忍不住说了她句“什么态度!“

她满脸凶相地说:“就这态度,怎么滴?”

满庭芳刚想跟她理论理论,恰巧低头一看,给的竟不是自己的药。

“你看这是谁的药”满庭芳没好气地把药扔到柜台上。

谁知她竟接着另找了药,嗖一声给扔出来,由于用力过猛,把药穿过窗口扔到了地上。

满庭芳气不过,当场就打了投诉电话,没想到还一级级找到林晓华这位药房总管那里去了。

林晓华是医院医药部负责人,那日正赶上她当班接诉,才参与了这件事的处理。

“行了吧,你也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好在你及时发现了,换了药,也没毒着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啊!”林晓华不愿再把事情弄复杂,就劝闺蜜放下这件事

“她要是但凡态度好点儿,我也不会去找你理论,你就这么不了了之,那就是对她的纵容,对病患不负责任!”满庭芳到现在还是一肚子气。

“平时她也没那样,这不是那日正好赶上她刚离了婚,心情不好嘛,就原谅她吧啊!都是女人,何必再难她呢?”

“刚离了婚啊,那好,就算我不追究了,你们也得好好教育教育她,或者给她换岗,否则后患无穷!”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她有了这次教训,以后肯定会改正的!”林晓华做着和事佬,总算把满庭芳的气给说消了。她知道,自己这个闺蜜,别看嘴头上伶牙俐齿的,其实内心是很善良的。这不,一听说她刚离了婚,就说不追究了。

林晓华正在得意着自己的说服能力,谁知满庭芳却又说:“这种情况,你们真得赶快换岗,这对她、对病患都是一种保护,你要是不听啊,出了事,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好好好,听从你的指示,给她换岗,投诉可以撤销了吧?”

“哼,随你们吧!”

两个人边走边聊,转悠着就回到了公园门口。满庭芳看看手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就与林晓华互道晚安分手返回。

在离家不远处,有个水果摊,满庭芳就近买了西瓜和桃子带回去,回去好堵住王三丰那张又馋又刻薄的臭嘴。

进了家门,见王三丰还在看电视,就把水果往他怀里一扔,自己盘腿坐到沙发上说:“想吃就自己去洗!”

王三丰却躺着不动,说:“你去洗!”,两条腿在沙发上一伸,故意用脚踩着她,四仰八叉地躺沙发上,继续看他的电视。

满庭芳气不过,起身抓住他的一只耳朵,“洗不洗?”

王三丰咧着嘴,疼不过,只好求饶:“洗洗洗,马上洗!”,爬起来好不情愿地提着水果进了厨房。

“你认真点,桃子要撒上盐洗!”满庭芳又提醒了一句,望着他的背影说:“怎么这么贱,非逼着人动粗!”

电视上正播着香洲新闻,画面在满庭芳眼前一幕幕闪烁,满庭芳饶有兴致地看着,收看当地的新闻是两口子难得一致的习惯。

画面中那熟悉的海滩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趋了趋身体。只见一位手持话筒的女记者指着背后的大海说道:“今天早晨,海水浴场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也令人鼓舞的营救被盗男婴事件,对此我们采访了事件的当事人彦波希先生”

画面里出现的人让满庭芳眼前一亮,那不就是早晨救小孩子的那个人吗?彦波希,彦波希,他叫彦波希?不会那么巧吧?难道他就是自己苦苦思念了四十年的波希哥哥!

再细瞧瞧,似像非像的,怪不得自己觉得他似曾相识,难道真的是他回来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满庭芳已无心再看那新闻的后续内容,整个人被一种震惊和激动地情绪包围着,他高声叫道:

“三丰,三丰,你快过来看!”

王三丰闻声出来,满庭芳指着电视激动地对他喊:“波希哥哥,是波希回来了!”

王三丰赶紧坐下观看,屏幕上一位长得英俊潇洒一身书卷气的中年男子正说道:“好多人都参与了营救,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我肯定也拦不住那两个盗婴贼!”

主持人接过来话筒,说“彦先生说得对,还有许多人也参与了营救,但他们事后都默默离开了,甘愿充当无名英雄,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广大市民学习,据彦先生反应,有一位女士除了参与营救,还为婴儿贡献了浴巾,还有的打电话报警”“对于事件的发展,本台会继续跟踪报道,欢迎知情者与我们联系!”

“说你呢,老婆!“,王三丰放下水果,双手按着满庭芳的臂膀,“哎呀,你也成了见义勇为了,快跟电视台联系,说不定还给你发个见义勇为奖呢!”

“去你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我波希哥哥!”

“这个容易呀,找电视台一问便知!”

王三丰一语中的,把满庭芳的思想指向了一个去处。

“对,明天我们就去找!”说完就独自噔噔噔地上楼了!

王三丰知道,今夜她又要自己独处了,摇头一笑,心想:”正好没和我争台了!“,索性躺沙发上继续看他的新闻。

满庭芳来到楼上的客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不宁。

那双满含善感与睿智的眼神,在满庭芳的脑际浮现,只那么一瞬的相视,就给人以春风化雨般的温暖,那炯炯如炬的目光如星星闪烁,即便是包含了沧桑,也足以照亮你的心灵。

她在这个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人的眼睛能和波希哥哥的媲美。

那是他独有的,能令满庭芳心潮激荡的眼眸啊!

岁月的力量竟这样巨大,会把一个人变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相遇不相识,难道四十载的春秋日月,使你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的誓言?

满庭芳脑海里那张稚嫩的脸和刚才看到的脸,随着她的意念慢慢重合,让她深信这人绝对是她的波希哥哥。

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位翩翩少年,那样仪表堂堂,那样高挑挺拔,那样意气风发,那样温柔善良。

他与她携手而行的那些岁月,早已深刻心底,无论经历多少时光都不会磨灭半分。

波希哥哥,你为什么才来?既来了,为什么又不来找我?

满庭芳的心又一次被眼泪塞满,满到盛不下,像溪水一样无声地流淌。

这份情,何人能解?

那些过往的岁月,每每忆起,都恍如昨日。

“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学医,我们一起治病救人!”

这是波希哥哥临别时的嘱托,满庭芳一直谨记在心,她有幸赶上了八一年高考,但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她没能进中医类大学,却上了武汉金融学院,毕业后成为一个天天和数字金钱打交道的人。

可那时对于她和家人来说,“金融”是一个多么陌生的词啊!

翻开老少五辈的历史,家里都离不开一个“穷“字。贫农出身的她,祖上五辈都是文盲,上大学前她和家人连银行的门朝哪都说不清。

父亲曾想让她复读,他也希望家里能出个和彦大夫一样的人,能为人看病,解乡民于病痛。

而面对家里的贫穷,满庭芳心怀愧疚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那个年代的学生,国家需要是第一位的。虽然学的不是自己最喜欢的,满庭芳也能够勤奋努力,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成为这家国有大银行的一员,一干就是三十个春秋。

“看来波希哥哥是如愿以偿了!”

满庭芳想起他在海滩上高呼“我是医生”的情景,泪脸像雨中绽开的花。

那一幕早已刻骨铭心,在几十年的记忆重复中,从未模糊。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太阳已在西天照耀,云雨峰下窗户石前,跪着两个人,他们面对山海,庄严结拜,许下誓言。

第六章 厚朴

可又有谁能预测,此后一别竟是四十年的杳无音信!这种隔绝让满庭芳的童年跌落在了追忆里,与后续的人生总不能顺利地穿连,就如同一步欢快的舞曲,正欢悦时戛然而止。

满庭芳在心里默默呼喊着波希哥哥,她希望这心声能穿越时空,唤醒波希哥哥的第六感感知,来与她回应。

夜深了,疲惫终于袭来,满庭芳带着回忆入睡,眼角上那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渍延成无限的愁绪伸向了眼角。

她哪里知道,丈夫正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被梦寐纠缠的脸,在心里怅恨:“傻瓜,你就守在你那五岁的爱情了沉醉吧,人家已不知你,你还这么念念不忘。难道我和你几十年的婚姻,就抵不过你和他的几年游戏吗?“

满庭芳曾经和王三丰谈起过她和波希哥哥的故事,那时他们刚进入初恋。

对于满庭芳来说,她觉得这是一种对他的情感忠诚,她告诉他自己有个这样的哥哥,就是要他像她一样对他。

可对王三丰而言,却像是她的一个宣言,“我心里从小就有一个占据心灵的人!”

他的情有些受伤,可是他若让她觉得他在吃一个少年的醋,他怕她瞧不起自己。

王三丰曾经半开玩笑地问过满庭芳:“你是不是爱过他?”

结果遭到满庭芳的一顿猛拳,她还振振有词地说:“亏你想得出,我那时才多大啊?”,之后又恍然大悟地指着他说:“我心正,你心邪!”

王三丰这才笃定,觉得自己的爱情完美无缺。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在岁月的厮磨中,他们彼此都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如今已经融为一体,将来也将陪伴终老。

王三丰看着满庭芳的老脸,内心生出一份怜惜,他自然自语嘲笑满庭芳:“都这模样了,还想续那少年梦!”

说完话,给她拉了拉毛巾被盖过她的肩膀,把屋里的空调调到最低档,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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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浴场里又是人声鼎沸,师徒的脚步一踏上海滩,张阳就一改平日的持重,退下皮囊换上泳裤,嚎叫着如离弦之箭冲进了海水,溅起一层浪花,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里。

彦波希笑骂了声“臭小子”,遂找了块干净的沙地,租了个遮阳伞的摊位,坐下来看风景。早上刚过了一阵水,他不想再湿身,这一点在车上他已和张阳说明了。

斜椅半躺,彦波希眯眼瞭望着这金沙银浪,天海一色,顿觉苍穹之下,人之渺小。海风的轻抚,给他带来无限惬意。

眼前的景致,彦波希感到熟悉又陌生,一种莫名的情愫从心底里盘旋升腾,紧抓着心房,挥之不去。

他眼望着被太阳炙烤在水中上蹿下跳的人群,思绪飞旋飘荡着往前搜索,将尘封的记忆从遥远的岁月里慢慢催醒、展示,在海风的抚慰下,如影似幻般地复活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清纯稚嫩得像银铃一样的笑声、叫声:

“波希哥哥,波希哥哥,来找我呀!来找我呀!咯咯咯呵呵呵哈哈哈哈“

那不是小满充满稚气的叫声和笑声吗?

他的心禁不住颤抖了一下,眼前水雾渐起。

原来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一直都包裹潜藏着这段记忆。

那个不是故乡又胜似故乡的地方,那曾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一家人,那个不是亲妹却已被自己视同亲妹的人

这些记忆潜藏在他心灵最深渊最柔软的一个地方,因时空隔阻,多少年来,不被触及,不被注意,竟似遗忘,没想到一旦重临旧境,竟会让自己这样难以自持。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真的经不起怀旧了吗?彦波希揉了下灼热的双眼,感到喉头被什么哽咽住了一般。

那曾是他人生经历中最单纯最有趣的时光。

彦波希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四十五年前,回到那片给于了自己与大城市完全不同的山海世界,正是那里,让自己的人生在另一个起点上,夹杂着困苦孤傲,更加丰富鲜亮了起来。

那年冬天,他才十三岁,因为父亲工作变动,他和母亲随父亲从上海来到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一个叫桃花池的海滨小村落。

因为需要借住民房,做了满庭芳的邻居。

那时的满庭芳也只有五岁,乳名小满,后来上学时,彦波希才帮她取了“满庭芳”这个大名。

父亲是一位中西医兼顾的大夫,是彦家一族第三代传人,年轻时曾被他爹送往国外学习过西医,是国内屈指可数的中西医兼顾的医生,成为某中医药研究所的掌门人。

七十年代初,他奉命到有着北方丰富中医药资源的“桃花池”建立一个北方中医药研究所。

初来乍到时因缺少办公场所,就临时借用了小满家新盖的但还未及入住的四间新瓦房,做了研究所的所在地。父亲见当地老百姓看病难,就用了其中两间,建了一个医疗室。

这样一来,原先用来安置他们一家的两间房,就没有了着落。

满庭芳的父亲满诚义是村里一位普通的农民,当村支书和父亲找他谈话做工作的时候,他一口就应承下来,还说:”如果不嫌弃,彦大夫一家也可以住在我们家。”

父亲是个细心人,专门去做了一次家访,当他看到老满一家六口住在简陋的四间老草房子时,就感到占用了他家新房子很对不住这一家老小,更何况再要腾出两间来安置他的家属,所以就没答应。

父亲决定另找一处房子,他把想法一告诉老满,老满就急了。

“彦大夫你那是看不起我老诚义!”,他说他有办法解决拥挤,“我让两个闺女先到邻居亲戚家借住一段时间,再在院子里盖个厢房就行,不管怎么说都要紧着你们治病方便用”。

因为他知道,村子里再也找不出第二间这么大这么新的瓦房了。

盛情难却,父亲只好先答应住下,并且和他约定,等研究所建好了,马上给腾地方。

彦波希一家就是这样和满家成为了在一个院里走动、一个屋檐下的邻居。

村子依山傍海,错落崎岖,地势南高北低,一条东西走向的石板河蜿蜒着穿村而过,把村子均匀的分出东西走向的南北两截,居民的房屋都临河而建,不断地向外铺陈,形成了东西长,南北短的一个带状村落。

老满家的房子在河南沿上最靠南端,门前是一条沙土路。生产队的办公室则在村子的西南一角,有一个面东开门的大院,大队部的西面紧挨着是村里没有院落四面敞开的小学校,彦波希的妈妈陆萍就被安排在小学里当了老师,而彦波希跟着妈妈就读于小学的五年级。

彦波希的父母都是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的人,父亲走南闯北多年,对于这里的环境没有适应不了的,而来自南方的母亲和他对这里就很不适应。

这里的冬天的冷,是夹杂着潮湿并渗到人的骨头里的阴冷,他们的手脚都起了冻疮,晚上热过来,像被猫咬了一样的又疼又痒,连耳朵梢也都被冻成了紫色。

小满的妈妈给他们送来了从山上采来的松柏枝子和茄子杆,说是用这些烧水泡脚泡手就可以治好冻疮。

开始自己和妈妈都不信,爸爸却说:“偏方治大病,你们试试吧!”

第七章 沉香

试了几次,果然有效,渐渐就好了。这让彦波希第一次感觉到,这里也有让自己惊奇的事情,对大娘这个农村妇女生出了一份的敬意。

最让人讨厌的还是这里的肮脏闭塞和贫穷。

整个村子都充斥着牲畜粪便的味道,大人孩子都没有好的卫生习惯,上厕所没有专用的手纸,衣服都是灰蒙蒙的,很长时间都不更换,那些村里的孩子由于只有一件棉袄,贪着在冰天雪地里玩耍,常常冻得鼻涕挂面,孩子们吸溜不住了,干脆用袖子一擦了之,久而久之,两个袖头就都锃明瓦亮的了,只是他们照玩不误,对自己的杰作也没有羞耻感,还嘻称这袖头的现象叫“打铁”。

对于这个个名字,彦波希甚是不解,直到小满把他带到了打铁铺,只见铁匠师傅都围着黄卡卡的围裙,有个叫刘铁匠的打铁师傅告诉他,那围裙是用桐油浸泡过的布缝制的,具有很好的阻燃效果,即便火星飞溅在上面,顶多留个小洞,不会引起火苗。

医疗室向村民开放,村里的人们兴高采烈奔走相告,像是天降喜事,而满诚义因为自己家给医疗室提供了场所,感到脸上无限的荣光,他的家也因此热闹起来。

父亲曾是个军医,有大学请他去教学,但他却宁愿到基层为官兵服务,高超医术和高尚的医德,使他倍受官兵的信任和尊崇。后来因为在解放前夕的一次战斗中为救伤员负了伤,这才从部队专业到了地方。

最令彦波希难忘的就是他对周边村民病患的那份医者慈悲心。他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村民的脏,村民的无知,态度温和,问诊仔细,救治得法,疗效显著,时间不长,彦大夫的美名就在当地百姓中传开了,十里八乡的人,常赶来看病,忙得父亲分身乏术。

随着时间的推移,彦波希一家很快就和房东熟悉了,也了解了这家人的情况。

满家是典型的北方农家,一对夫妻有三个女儿和一位老婆婆,全靠满父一个人挣工分养活,日子过得很拮据。所幸的是那时村里分粮食是以人口为主,叫什么“人七劳三”,所以虽然缺钱花,但还能吃饱饭。

好在满诚义是村里难得的集木工、瓦工、铁匠、编匠于一身的能工巧匠,人又勤快好求,村里人谁家有个活计都愿找他帮忙,他又乐于助人从来不受分毫,村民们过意不去,有了稀罕的吃食,也就送来一碗,以表谢意。

而这些一般是到不了夫妻二人口里的,老婆婆是第一享用人,她也不舍得全吃光了,都会分给孩子们一口。彦波希自然也会跟着沾光。

而令他欣然接受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肚子缺,而是那些变化无穷的味道。就算是一碗面,家家端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妈妈曾经为此责怪过他,被满家妈妈制止,她说:“都是住一起的孩子,你还那么生分!”,此后妈妈就不再说什么了,而是嘱咐彦波希,可不能自私,有了好吃的,也一定要分些给姐姐妹妹们。

彦波希言听计从,只是满家对孩子也有要求,两个姐姐从来都是不要的,只有五岁的小满,扛不住诱惑,在彦波希的反复劝说下接受,但她只要一点点尝尝,尝过之后就不要了。

他家孩子们的衣服都是老大传老二、老二传老三的,小满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等到衣服传到她身上的时候,常常是有好几个补丁了。所幸的是她的母亲心灵手巧,总是变着法儿把补丁裁出许多花样,缝在衣服上很有美化的效果,小满穿着并不觉得丢人,相反还因为那些补丁的花样与众不同,生出几分自豪感。

彦波希每每看着小满裹在身上的旧衣服,就觉得眼前这个小妹妹真是可怜,和那些城里小姑娘鲜亮的衣裙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他常常想着等自己能挣钱了,一定要给这个小妹妹买件花裙子,保准乐得她睡不着觉。

彦父和满父很快成了好朋友,他们常常夜晚在一起喝地瓜干酒聊天,小满的娘就在灶下给他们作下酒菜。

而一向孤单寂寞的彦波希,一下子混入这样一个大家庭,这让他感到新鲜好奇又兴奋,一有时间就要拉上小满到街上疯跑,孤独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兄弟姐妹的好和天阔地宽与上海弄堂不一样的快乐,竟渐渐地接受了这里肮脏和贫穷。

有一次两个人在外玩疯了,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吃饭,父母找不着,还以为是丢了,正动员了村里的民兵准备去找,正好碰上两个人手拉手一蹦一跳地回来,被两家父母分别一顿好打,谁知两个皮孩子不但不哭,相反还偷偷地望着对方做鬼脸!

彦波希嘴角向上弯着笑出了声,摊主近前看了看他,又走开了,说道:“想什么好事呢,都憋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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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今天起得不算早,一夜梦境连连,眼皮有些浮肿。下楼一看,丈夫已经出去了,她来不及吃饭,急匆匆去了单位,抓紧时间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就和分管行长请了假直奔电视台。

一路上,彦波希的音容笑貌荣绕脑际,牵动了她已封闭几十年的情感。

波希哥哥的眼是多么美啊!

小时候,她曾无数次地趴在他背上,搂过他的脖子,骑过他的肩;她也曾无数次地摸过他的眉,捧过他的脸,挤过他上扬的嘴角,刮过他高高的鼻子,但就是没有去动过他的眼。因为她怕一动,他那大大的双眼一闭,就看不见里面那两颗亮闪闪的星星了。

岁月真无情,相逢不相识!波希哥哥脸上的沧桑,让满庭芳思绪万千,她不知道他离开以后,都经历了什么?

来到电视台的新闻部,找到那位主持人,说明来意。

那位主持人抱歉地对她说:“这份报道是海滨派出所报过来的。人也是他们介绍过来的,帮着录制了节目就走了。我们也曾跟他要过联系方式,可惜他没给,要不你再到派出所那里看看?”

满庭芳马不停蹄又找到海滨派出所。

“哎呀,你可来了,正到处找您呐,电视台还要做跟踪报道的!”所长见到满厅芳很高兴。

“我不是为领功来的“,满庭芳急切地向所长说明了来意。

“哦。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呀!有有有,我马上查!”,所长很热情,不一会功夫,就拿了个手抄的电话号码交给她,“按说我们是不该提供的,但鉴于原因特殊,这次就行个方便,但是不能再外泄了!”

满庭芳点头称是,接过了电话号码,立即输入手机打了过去,不想回音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嗯,这样吧,您再去灵韵大酒店找找,兴许能找着!”

满庭芳听后豁然开朗,她十分感激所长的提醒,立即驱车赶往彦灵韵大酒店,途中她想象了一下见到波希哥哥的情景,不免有些激动。

来到酒店一番交涉,得到的答复却是:“客人不在,您再联系他吧!”,这让满庭芳甚是失望。

“好在已经知道了手机号,总会联系上的。”

满庭芳以此安慰着自己,驱车回单位。

徒座桌前,往事钩沉,那些童年的往事,历历在目,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脑海播放

从第一次见到波希,小满就高兴极了。因为这个哥哥不但长得好看,而且个子高高的,身材匀称结实,很有力量的样子。

“要是有这么个哥哥站在身旁,保管小青、小年和小建那些坏蛋们,谁也不敢再欺负我了。”

站在门边,剪着齐齐的刘海木碗头的小满,被这种强烈愿望驱使着,勇敢地上前拉起他的手,“哥哥,我们上街玩吧?”

这位大哥哥低头给了她一个温和的微笑,很爽快地牵起她的手,被她拉着上了街。

“我有哥哥了,看你们以后谁还敢再欺负我?!”她扬着圆圆的小脸,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那些小坏蛋都愣了,只拿眼看着波希哥哥,反复地打量他,却都不敢上前来耍横。

彦波希还真给小满长脸,当众拍着胸脯宣布:“以后我就是他哥哥,谁敢再欺负她,这个伺候!”说着还扬了扬自己的右拳。

小满很是得意,对这个哥哥就更加上心了。每天放学时间就在门口等他回来,有了好吃的也不舍得独食,总是等着波希哥哥回来一起吃。

小满的娘从此再给她零食,都是双份。

波希回来也总是友好地摸摸她的小头,刮刮她的小鼻子,牵手就领她进家门,俨然一个大哥哥的样子。

波希哥哥要写作业时,小满也很乖地在一边好奇地看,从来不出声去打扰他。

如果他写完得早,就会顺势教小满学拼音,教她识字,写字,还教她算术,波希没想到她一学就会,不到半年,她所掌握的知识已经相当于二年级学生的水平,这令陆萍妈妈也啧啧称奇。波希哥哥也以老师自居,常常生出些自豪感来,为了教的更好,还学着妈妈一样为他唯一的学生提前备课。

若任务完成的早,波希作为奖赏就会带她出去玩。

农村孩子的玩法跟城里的孩子大不一样,和现在的孩子更是大相径庭,他们的玩法大致有捉迷藏,踢毽子、摆龙门,打瓦,砌长城,过大棍,有好多的玩法彦波希从来没见过,都是现跟着当地的小孩子现学。

小满就逐一给他介绍村子里的孩子们,她告诉他每个人哪个好,哪个坏,谁经常欺负自己。甚至还告诉波希每个人的外号。他们中有脑筋笨笨的“大憨”,爱哭的“鼻涕虫”,还有调皮捣蛋的“挠子”,最可恨的是“提篮子”,外号都是他起给大家起的。

波希听得哈哈大笑,笑完了就用手轻捏着她的腮帮子问她:“那你有没有外号啊?”。

第八章 落得打

小满噘着嘴,鼓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嗯嗯也有,他们叫我大馒头!“,她低垂着眼,羞得脸蛋通红,咬着嘴唇,搓着小脏手,”我也不知道为啥。”

“嗯?还有这样的外号?哈哈哈哈哈哈馒头好吃,好吃,难不成他们是想吃你啊!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彦波希笑出了眼泪。

“他们还编排我大姐叫猪肉,我二姐叫大米呢!”,小满也不知道为啥要什么都告诉他。

波希笑得前仰后合,“这都是什么外号呀,他们就知道吃、吃、吃,真是些饭桶!”

“你可不敢那么叫她们,我那两个姐姐可厉害了,连我爹都不敢惹,你要是惹了她俩,吃了亏我可救不了你,你保证不叫她们外号!”

“真有那么厉害?我倒要叫叫试试!”彦波希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跃跃欲试,小满一急,哭了起来,彦波希最怕这个,只好把刚刚兴起的念头偃旗息鼓,哄她道:“逗你玩儿的,还当真了!”

他当即一拍胸脯,答应不叫她们的外号,还向小满保证,一定要治治那几个不良少年,替她出气,看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小满。

“你说,先教训谁?“

“提篮子,他给全村人起外号,最坏!”

“好,就先他!”

没过几天就传l来了“提篮子”被彦波希修理的消息,小满这回算是扬眉吐气了,逢人就讲:”我说他是我哥哥吧,你们还不信!“

陆萍为此事惩罚儿子,让他在院中罚站,不给吃饭,还说若不承认错误不准离开半步!

波希昂首站着,眼睛里流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还跟妈妈顶嘴,“他就是欠修理,老给别人起外号,还欺负小满,我这是为民请命!”

“就是,他就是坏!”小满过来帮腔。

“我看欠修理的是你们!我叫你出气!我叫你再出气!”陆萍抽起笤帚就揍波希,波希歪头躲避,小满跑过来阻拦,只可惜个子矮,不顶用,被陆萍一抓就丢一边儿去,笤帚一下一下的打在波希身上,急得小满哇哇直哭。

彦波希就是不讨饶,扭着嘴忍痛冷笑。

陆萍越来越气,下手越来越重。

她从未打过他,这孩子一向是很文雅的,来村犯错太离谱,逼着她入乡随俗给他体罚,她怕他在这里染上野蛮气。

幸亏母亲赶来抢下了笤帚,救了彦波希。

”嫂子,惯子是杀子啊!“

“哪有那么严重?男孩子,哪有不打架的。他们今天才打闹,等不到明天就又和好了,咱大人犯不着生气,教育两句也就是了,怎么还往死里整啊!“

母亲叹口气又对陆萍说:“那个孩子也是该教训!只是他自小就没有了爹娘,叔叔养着,他上学也上不进去,整天提着篮子拾草剜菜的,嘴贱得很,给全村的大人小孩起外号取乐,起的五花八门,也着实可气!可是谁又忍心去惩罚他呢,没娘的孩子,唉!”小满的妈妈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里,彦波希这才放下了骄傲,觉得自己是有些错,低声对妈妈说:”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站在这里好好反省吧!晚饭不用吃了!”陆萍气哼哼的走了。

小满的妈妈手指戳着波希的头说,“你呀,本来是个好孩子,再这么闹腾,很快也就学坏了,快改了吧啊,可不敢再惹你妈妈生气了!”转脸又对着小满吼了一声,”还有你,把好好的大哥哥都带坏了,我看最该揍的是你!”

”不,大妈这是我的主意,跟小满无关!“,波希赶紧把小满揽到身边护着,生怕大娘也打她。

”你呀,哎!“,大娘说完气哄哄地回屋了。

此时院里就小满和波希了,她拉了拉波希的手晃晃,仰脸看着波希含泪说道:“波希哥哥是我让你挨打的,你有没有受伤啊?”

波希低头看看只长到他大腿跟那么高的小满,用手刮了一下她的小翘鼻子,笑着对她说:“没事,以后他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说归说,波希还是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离开,一直站在那里反省,小满就跑回自己家给他弄吃的。

娘从衣橱子里拿出了一个塑料包,打开里面一些炒熟的花生米,用个小布袋盛了,递给小满说:“给哥哥拿去吧”

小满特别感激娘,悄悄拿了去,递到波希的手里,两个孩子索性坐地下,开心地吃起花生来。

后来小满和波希才知道,当天晚上,两个母亲又一起去看望了被打的“提篮子”,提篮子因此哭了一个晚上。

从此以后,“提篮子”再也没有欺负过小满,而波希也再也没有和村子里的孩子打架。经历了这件事,孩子们似乎是懂了些什么,满家三姐妹的绰号渐渐变成了乡村人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

波希从此后也不再领着小满瞎疯了,学习之余就继续教小满课程。没想到这个小妹妹很聪明,一学就会,这让彦波希这个老师生出一份自豪感,教她课程更加认真。

还有一件最让小满和波希兴奋的事,就是跟着彦爸爸到大山里找药材。那些在小满眼里再寻常不过草根树皮在彦爸爸嘴里都变成了能给人治病的宝贝,引得两人齐声欢叫。

彦波希因有家传从小熏陶,见怪不怪,他所惊奇源于这座山里的药材之广泛,而小满就不一样了,对于缺医少药的农村小娃娃,能知道什么草药能治病,这就是件天大的事。

彦爸爸所指点的那些花草,小满其实是认识的,因为娘带她来山里挖野菜的时候,曾教过她哪些野菜,哪些树皮,哪些花、哪些蘑菇是可以吃的,哪些是有毒不能吃的。

她熟知这些野菜的名字,可在彦爸爸嘴里却变成了别的名称,村里人常说的铃铛苔,书里叫桔梗;水红叫红蓼,土疮草叫泥胡菜,曲曲芽叫萹蓄,就连常用来喂猪的蚂蚱菜,书里都有名字叫马齿苋甚至妈妈说过的那些有毒的,彦爸爸也说是可以做药材,这令她一头雾水又十分好奇。

彦爸爸还反复告诫:“这些药材绝不敢随便乱用,必须要要经过专门的学习,成为了医生,才可以用它们来给人治病”

他摸着小满的头说:”我希望你和哥哥都好好学习,学好了文化,长大了学医,将来造福人类!“。

小满本来就很佩服彦爸爸,经他这么一说,幼小的心灵里就播下了一颗从医梦想的种子,因此学习文化更加上心。

满家父母从来都不管,他们觉得小满和有文化、人品好的波希父子在一起肯定错不了。

第二年秋天研究所就建好了,但家属院因为经费紧张还无着落,彦家还得在满家住些日子。小满一家本来是可以搬新家的,可满诚义却执意让彦家先住进去,占了西面的两个套间,小满和奶奶住在东间,中间的一间是进出的通道兼厨房,两家共用。

因为波希已经长成一米七八的大小伙子了,旧屋的小炕已经伸不开腿了。彦家若是不答应,满诚义就要把老屋两间打通并成一间,磊一个炕让彦波希住。

波希父母见满家一片赤诚,又恐满诚义真的拆屋并炕,只好领受他们的好意,搬进了新屋。满家却只是让老婆婆和小满住到了新屋的东间,而老诚义两口和俩闺女仍住在旧屋里。

由此小满和彦波希真正成为了同一屋檐下,分住两端炕的”家人“,他们手挽手进进出出的犹如亲兄妹一般。

到了小满该上学的年龄了,需要郑重地起个大名。彦波希自告奋勇揽下这个差事,小满也愿意这个名字由波希哥哥来起。

“满庭芳,怎么样?”

彦波希趾高气昂地问小满,这可是自己查了妈妈的不少书籍才得到的名字。怕她不明白,他还解释道:“满庭芳就是满屋子里都是香气的意思”。

”满庭芳就满庭芳,我觉着挺响亮的!”

她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正是它,承载着她对波希哥哥的所有记忆,陪伴了她近半个世纪的风雨兼程。

第九章 香附

彦波希经租伞人一问,神思才回到现实中。

他手搭凉棚看了看海滩,想找找张阳在哪,可那些下了水的人,就像下在锅里的饺子一样,根本分不清张三李四。

看看时间还早,他转身换个姿势,继续休息,目光所及到海湾的东北角。

只见那里高楼耸立,巍峨入云,楼盘紧挨着楼盘,推挤成一片钢筋水泥的层林,让他赞叹李白那“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玄想,竟在时隔千年以后变成了现实。

他感慨时光飞逝,感慨沧桑巨变。

古老的香洲和自己离开时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么自己所熟悉的人呢?小满如今又会变成了什么样子呢?对面相逢,自己能不能认出她来?擦肩而过,小满又会不会认出自己呢?

这样想着,彦波希的心便惶惶起来,好似那刚刚风干的眼泪,又流到心里去了,沉沉的,犹如被雨水打湿的芍药。

他站起身来,再转身望向西南方,看见的竟是云雨峰与自己正遥遥相对。

它依然那么雄伟兀立,静默万年,历经沧海桑田,见证岁月磨难,更承受着宇宙的星斗移转,傲视着人间的更迭轮回。云雨峰啊云雨峰,我们终于又相见了,很快我就会去访你,探你,寻找我和小满曾经留下的足迹。

”苍天在上,大海作证”,彦波希说一句,小满跟着说一句。

“我,彦波希”

“我,满庭芳”

“在此结拜为兄妹,从此天涯海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不相弃!”

这正是他们在云雨峰下结拜时的誓言,想不到这誓言在现实面前却是那么不堪一击,一别四十载,两地不相知

“老师,您也下水就好了,里面可凉快了!”

张阳滴答着海水回了来,嘴唇青紫,手里举着一个大大的贝蚌,向他炫耀。

“老师,你看,这是个什么蚌?”

“是西施舌,就是西施的舌头!”

“啊?西施的舌头,那会是什么样?”张阳十分惊讶地说,他原想着这里头会有粒珍珠,因为从外形上看,这个很像是他们家乡湖里的河蚌,没想到竟是个古代美女的舌头,这名字既叫人恐怖又充满猜想。

“先拿着,回去再给你细说!”

彦波希结算了那摊主租金,表明了要走的意思。抬腕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就对张阳说:“咱们吃了饭再回!”

彦波希带他就近海边找到一家叫“一网渔”的小酒馆,进门后店家殷勤接待,给他们安排了房间饭桌,彦波希凭着记忆,点了几个过去吃过的渔家菜后,把张阳捡到的西施舌交代店家,“老板,麻烦用它做一个盅!”

“是自己海里捞得啊,真是好手气!”店家笑着接过来,说了这句奉承话,就拿去加工去了。

饭菜很快上来,彦波希逐一先品尝了一下,心中失望,因为再也吃不出当年的那个味道了!

等到店家把那个用西施舌做的汤盅拿上来,彦波希示意他说:“是他捞的!,给他!”

张阳低头一看,盅里不过是一个大贝壳里有块红红的贝肉,他用筷子夹到嘴里嚼嚼,确实鲜美。

彦波希看着他咽下去,才说:“你刚才吃进去的,就是西施的舌头!”

“啊!,这,这也没什么感觉嘛!”,张阳想想刚才吃得是西施的舌头,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又后悔咽得太快,没有再仔细品味。

彦波希看着他微微发笑,”你小子,心不正!“

二人说笑之后,就开始吃饭,张阳敞开肚皮,吃了个大饱,吃得打起了饱嗝,惹来彦波希一阵善意地数落。

趁老师结账的时候,他跑去店家的海鲜架看到那里也有西施舌,标价每只二十八,不禁咂舌,真贵!

”这东西全国没几处有,能不贵嘛?“。

出了饭馆,彦波希对他说出了西施舌昂贵的原因。

”老师,那这东西也能入药?“

”药食同源难道你忘了?”

张阳笑笑不再作声。

二人驱车回到灵韵大酒店时已过了正午,下午没有预定的安排,师徒二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张阳累了一上午,身子一着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彦波希却在隔壁躺床上瞅着天花板出神。

早晨他跟张阳说起的医馆之事,绝不是一时冲动随口一说,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老家上海的祖传医馆已经在父亲那一代上交了国家,那祖传的字号“仁和堂”,也被沿用至今。他和父亲两代人有幸在国家给提供的大平台上大显身手,但退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他自己必须提前做了一番规划。

一个学医的人,是很难有真正意义上的退休的。因为不是别的行业,可以“金盆洗手”,面对病患所求,一个医生只要还有正常的能力,是不可能视而不见拒绝救治的,只不过是可以不用朝九晚五地赶着时间上班了而已。当然,不用面对排队的病人,工作量变得轻松很多,已有相对自由的时间。

既然没有真正意义的休,彦波希便不想把自己剩余的时间消耗在无序的散漫中,他觉得他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完成。

排在头一号的就是他要把祖传的那本《彦氏医典》的续书编撰完,这是他和父亲两辈人行医以来的经验总结,父亲也曾有续典的愿望,因他走得突然,随手所记录的心得,还未及整理,便撒手人寰,空留余恨,这个任务责无旁贷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不想自己也像父亲一样留下遗憾。

因为这本续典承载的是两代中医专家的宏愿,内容浩繁,彦波希必须潜心撰著,全力以赴,因此他需要一个清修之地。

但是修典最忌关门造车,为了典籍的内容足够全面,能囊括最新的问题,彦波希想到的最佳方案就是独立地开一家医馆,即可以为医典提供更丰富更新鲜的素材,又可以为社会发挥点自己的余热,可谓一举两得。

彦波希想起父亲曾对他说过:“学问在院所,更在民间”,他希望自己能做得和父亲一样好,把自己的医术用到最需要的地方,那么自己生命的价值才会得到最大的体现。

那么医馆该选在哪里呢?

他不是不可以回“仁和堂”,但那里临街而居,名声在外,业务繁忙,熙熙攘攘,自然不是一个清净之地。

自己的出生地上海,经济发达,人口密集,生活的快节奏,已经不属于一个要潜心著书的人;自己的工作地汉中,历史悠久,中药材资源丰富,行医的先决条件比较好。可这里自己太熟悉了,多年的人脉关系也都在此,想必不会有真正的清净,让自己可以潜心修典,他必须要找到一个既相对僻静,又有着丰富的中药材资源之地才行。

想来想去,彦波希忽然把视线落到地图上那个海滨小县城——香洲,那个他和父亲都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不同的是父亲在那里是和疾病战斗,而自己却是和自己战斗。

他对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份遗产太过珍惜,太过重视了。为了它,他必须离开自己熟悉的这个地方,离开这一片给过自己刻骨铭心的痛苦和荣光的土地。

但他无怨无悔,因为他知道,他新做的这个选择,即便卿卿还活着,她也一定会理解和支持他,并乐意和他一起去完成的。

因为自从爱人十年前因意外车祸去世以后,他把自己当成是和妻子两个人的共同体,发疯一样地几乎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这份他们共同的事业上,为学习、探究、尝试、发展它付出全部的心血。

爱人的意外亡故,是彦波希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痛。

他们是大学的同学,她是他这辈子挚爱的人。他们是生活中的好伴侣,更是事业上的好搭档。可童话一般的美好生活,却在一瞬间被车轮碾碎。

他们是一同上路去参加一个学术报告会,想不到从此阴阳两隔。

侥幸逃生的彦波希,每每想起妻子那血肉横飞的场景,都像又做了一场噩梦。那是怎样的撕心裂肺的日子呀!他宁肯死去的是自己,也不愿意让悲剧发生在妻子身上。

如花似玉般的妻子,温柔如水的妻子,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妻子,竟然就这样离开了自己,连一句离别的话都没有。

如果不是有年幼的儿子需要抚养这份责任支撑,他或许早已随她而去。可为了儿子彦阳,彦波希只好咽下悲痛,暂且苟活。

在独自抚养儿子十年间,自己有过多少个泪雨滂沱的夜晚,早已数不清了。

对妻子的思念,对命运不公的怨恨,都随着的日光月华的流逝集聚成他心上的痈瘤,不敢去触碰。他咬着牙,心一横,把对他们共同事业和信仰的坚守与奋斗,作为了对妻子最好的怀念。

有好多的热心人想帮他再物色一位伴侣,都被他拒绝l了。

他的心紧紧封闭,他要和儿子相依为命,他要完成妻子的心愿,他觉得他已没有能力再分一点心出去给谁了。

他答应了谁,都将是害了谁!

也有崇拜自己的学生,主动向他袒露心曲,也都被彦波希坚决拒绝了。他告诉她们,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爱人,好以此让人家完全死心,远离自己,让自己的心能安安静静地生活在对妻子的追念当中。

尽管他做了如此的努力,也无法扭转有的人对自己暗暗倾慕,暗暗关注,暗暗陪伴。

眼下就有一位叫慕容秋的女学生,不顾年龄的差异,不顾他的严词拒绝,不顾舆论的抨击,不顾家长的反对,一直在追求等待着着自己把心收留。

这给了他好大的压力。

他不是不理解她的疯狂与执着,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感情所属,他不能看着她为了一个无果的未来而葬送青春。

该说的都和她说了,可是女学生却深陷自己的情感漩涡里不能自拨,这让他真的很为难,也很束手无策,只能尽可能的躲着她的热情,希望有朝一日她能知难而退。

“唉”,彦波希从心底里发出一声轻叹。

正好此时手机响了,瞄一眼,是儿子打来的。

“喂?”

“老爸,你在外玩得怎么样?是不是乐不思蜀了?把我一个人扔家里这么些天!”

第十 章 五味子

彦波希刚刚应了一声,就听见儿子在听筒里咋咋呼呼的声音。

“你小子,寂寞了?”

“寂寞?哪能!你儿子我大艺术家,正在享受这高贵的孤独呢!老爸,你到底在哪?“

“再住个几天就回去了,你这些天在家干什么?没惹事吧?”彦波希答非所问。

“我?像小白兔一样乖乖地在家一直没出屋!你就放心好了,不会有狼外婆来的。就是来了我也会把她吓跑!顺便给您汇报一下,我已经给刘姨放了一个月的假,打发她回家啦!”

“没出屋?你让她回家,那你吃饭咋办?”

“嘿嘿,没问题,吃的喝的都是网上订购的,外卖送饭上门,方便得很呐!”

“外卖送?那些怎么能随便吃!”

彦波希的声调忽然高了几分,眉头拧成个疙瘩。

“您这大教授也太落伍了!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还出去买东西啊老爸!告诉您吧,现在就连咱家楼下卖烤地瓜的,也都用支付宝收钱了。您呀,也别光盯着老祖宗留下的那点子岐黄厚朴,还是关注一下高科技、互联网、新时代吧!”

“混小子,你专门打个电话来就是为了教训老子啊!”,彦波希知道儿子可不是那好啰嗦的主儿,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谈,就催促道。

“情报员向203汇报,慕容秋刚来咱家里找过你,我拿真话说不知道,可她不信,给我三天时间考虑。到时我要是不给地址,她说她就去报警,去贴寻人启事,您说我该怎么回复人家,您得教我啊老爸!”

儿子彦阳在电话里油腔滑调地煽情,这让彦波希心中很是烦恼,慕容秋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执拗!

手持电话想了一下,只好很不情愿地教儿子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你就说我到美国去了,一个月后回去,让她先不要找我,先回家,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看来有些事横竖也是躲不了的,彦波希决定直接面对。只是眼下,得先稳住她,让她回到父母身边,她安全了,自己才会心安。

“是,遵命!“

“你也别在家里老是叫外卖了,自己勤快点做点家常菜吃吃,又卫生,又营养!”彦波希为了儿子竟也婆婆妈妈起来。

“是!”

儿子挂了电话,彦波希知道他最是怕人唠叨他。

接完儿子的电话,彦波希发现有信息提示未接电话,看看是个陌生号码,猜想又是些搞推销的骚扰电话,也就顺手删掉。

这些骚扰电话,真是烦死人,彦波希因此从不接陌生的号码。

因为他知道如果是熟人换了手机号,都会再给自己发个信息的。

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号什么时候被泄露出去了,唉,高科技提供了便利又带来了风险,真是有得就有失,万事固难全。

儿子来的电话,让彦波希愁上心头。

慕容秋这孩子这样偏执,可怎么好?

现在学校已经对毕业生清场,她也不能住在学校。一个女孩子在外流荡着住,也不安全,万一有点什么闪失,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本来这次出来开研讨会,自己还庆幸能趁机回避与她师生道别这一关,谁知道她竟然唉!

再说说着这彦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本来自己不在家,他的生活就没人照顾了,他却把家里的阿姨给放了假,这不是自找麻烦嘛,这些个孩子!

自从妻子过世,仅仅十六岁的儿子正好处在叛逆期,表现出很多放任不羁的举动,让彦波希很是头痛。总算这几年有了些改变,他和儿子才有了正常人一样的交流,彦波希内心也有了些安慰,他觉得可以告慰爱妻在天之灵的是,他们的儿子现在已经长成一个英俊潇洒的大小伙子了。

心里一急,就想尽快地把医馆的事快定下来,也好及早回去。他起身换衣服,为下午的行动做起了准备。

张阳正睡得香香的,被电话铃声叫醒。

电话是宿舍二师兄郭侠打来的。说是后天下午坐飞机到定翔市度假,顺道会去香洲看望老师和师弟。

张阳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香洲?”

郭侠说:”天机不可泄露!“

张阳接完电话就赶紧去告诉老师。

看来老师早已起床了,手提包都准备好了,整装待发的样子。

张阳把郭侠要来的消息告诉彦波希时,彦波希倒没有惊异的反应,只淡淡地吩咐张阳给郭侠安排好住宿,完了又吩咐张阳:”我们下午就出去选医馆的地址,如果满意就定下来,好吧?”

“这么急啊,好,我这就去提车。”张阳应道。

师徒二人说走就走。开车出门转道向阳道,因离海大约有一里路,看着一弯蓝海,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这是一条新城区的新街道,交通四通八达,只是商业还不够繁华,街两侧绿树掩映,葱茏叠翠,只从树缝里才可以看到有些二层小楼上,贴着红红的出租出售广告,整条街由于没有大型的车辆行驶,也不喧闹。

彦波希觉得这很适合自己喜静不喜闹的秉性,在此开医馆应该可以,于是就对张阳说:

“停下来,就在这条街上看看吧!”

当跟着租赁广告转悠了几家店以后,二人有些失望。

因为这些网点每一层只有30多平米,根本满足不了一家医馆的需要。

师徒正临店叹息着,彦波希不经意的转眼间,看到一位身着青色唐装的老者倒背着手向他们走来。他看起来有六十开外,身高腰直,慈眉善目,细白的面皮透着微微的红润,一头黑发甚是明亮,这样的仪表让彦波希内心不免暗赞。

“你们找房子干什么?”

“我们想开一家中医医馆,这些房子都有点小”,在老人面前,彦波希如实相告。

“开医馆啊,那你们怎么不去鑫海名城看看呢?那里有好些独栋的别墅,都好几百平米,一般人也租不起,正闲置着。你们开医馆的,上家下店的,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的语气很坚定,言辞富有感染力,像个推销商铺的行家。

“租别墅?这个我倒没想到。那个别墅区在哪,麻烦您给指点一下吧?”张阳觉得老人说得很有道理,就抢先问。

“就是那里!”老人手指往远处一指,“那小区背靠着一座山,隔一条路,对面就是大海,冬暖夏凉的,再好不过了,不管是住家还是搞经营,都是风水宝地!”老人边说边比划,非常热情地给他们介绍着。

彦波希顺着方向一看,正是自己在浴场里远远地望见过的那个楼盘。

“原来是叫鑫海名城啊!”彦波希心想。

那是一片依山傍海的楼宇所在,彦波希还曾思忖过,以后来了香洲,就把家安在那里。

“老先生,您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呐,真是太谢谢您了!”彦波希微微鞠躬向老人家作揖。

老人并不居功,只说“小事小事”,因为帮助了别人而受到了尊重,内心乐呵,笑嘻嘻向他们摆摆手,倒背着手哼着小调走了。

彦波希不仅感叹:“这位老先生,肯定会高寿!”,彦波希望着老人的背影赞叹。

“是吗?老师,您又学会相面啦?!”

“像他这么乐于助人的人,就该享高寿!“

“那可不一定,兴许是托呢!”

“你以为人心都是坏的啊,年轻人,即使为师离开这里许久,这里的城市也发生了巨变。可我还是相信,这位老人就代表了香洲人的淳朴!”

“但愿如此!“

张阳不敢过于和老师争辩,他想还是事实最有说服力,是真是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十 一章 香盖

二人驱车到达小区,但见高楼林立,气势恢宏,背后青山拱卫,前方碧海连天,楼房按照高层、小高层、多层、别墅这样的次序由北向南从高到低铺展开来,大有参天纳海的气度。

最前方的一排别墅与大海之间又有海滨大道和路两边的绿化带渲染,形成了一道绿色的长廊。只见各种树木花草穿插在楼宇间,拂香叠翠,把整个楼区点缀得郁郁葱葱,自然天成。

”真是风水宝地啊!“,张阳惊呼。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里确实是个风水宝地!”

彦波希脸上洋溢着喜色,又补了一句:“老人家真有眼光!”

“那我们赶快找找吧!“

“还找什么,那不就是?!“彦波希边说边指向最前排的一座别墅。

张阳循着老师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最前排离小区人行道往西的第三个别墅上,二楼紧闭的一扇窗上写着出租的广告。

他们走到近处看看,只见红纸黑字粗大笔画写着:“吉墅出租,有意者请找售楼处庞女士联系”。二人打听到售楼处,原来正对着小区的大门口,离这别墅也就不到三十米远。出门与小区门口步行路相接,直通向小区的大门口。

他们进入售楼处,一打听很快就找到了那位“庞女士”。

“庞女士”其实是一位非常年轻貌美的姑娘。她身材窈窕,长发飘飘,面容娇美中略带了几分羞涩,一双美目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就像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如果不是穿着一身制服,真的很难让人把她和训练有素的售楼员联系在一起。

“庞女士,我们是来咨询前面那套别墅出租事宜的。”

美女面前,张阳刚才那副不服气的嘴脸,立马变得谦和有礼起来,彦波希暗骂这小子“重色轻师”,在背后狠劲掐了他一下,不想他竟忍受得住,愣是没有叫出声来。。

”噢,是为了这事啊!”庞女士浅浅一笑,露出一口洁白光滑的小牙,更显得清纯靓丽。

“二位老师还是叫我双双吧,请这边坐!”

自称双双的小美女把他们引到服务台附近的一圈沙发里,还给两人倒了两杯柠檬水。

她陪客人坐下后说道:“这套别墅的主人希望居住的人比较文明有涵养,不要破坏里面的装修和家具,出租别墅主要还是为了通风散气,免得房子因潮湿而发生霉变。

“这点请你放心!“张阳点头应承,心想:“你到哪里再找我老师这样又文明又有涵养的人,这家房东算是有福了。”

“这座别墅呢一共三层,建筑面积三百六,因为房主对租住者有条件限制,所以租金也比较优惠。”

“多少钱?”张阳问。

“一口价,每年三万,费用自理,不知两位先生能不能接受?“

双双的言谈举止,透露着售楼人的精明干练,这份与外貌极不相称的沉着老练,让彦波希的心中又是一叹,“如今的孩子怎么都成熟的这么早,独独自家的彦阳还是那么幼稚!”

到了拿主意的时候,张阳不好擅自做主,再加上他也不了解租房的行情,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老师。

迎着双双和张阳探寻的目光,彦波希只说了”我们愿意“四个字,就使事情一锤定音。

张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彦波希看到双双浅浅地一笑,也满意的笑了。

双双心内暗惊:“原来这才是真神啊!”,她立即调整了交谈对象,面朝彦波希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带你们去看看别墅里面的情况,如果二位还觉得满意,那我就联系房东,看看他是个什么意思,如果他也愿意出租,我再联系你们,好不好?”

“好的”彦波希和张阳同时答应,双双去取了钥匙,带着他们去实地查看了一番,师徒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双双心里高兴,这单子生意总算是碰到个有缘人,自己的那份收入,也就落了地了。

“我想我的委托人对二位先生也应该是欢迎的!”,生意成交时,双双都忘不了夸赞一下自己的顾客,这是她一贯的销售习惯,但对张阳则是一剂慰心的良药。方才双双态度变化,令他的自尊心还是受了一点小伤。

“但愿如此!”

彦波希言简意赅,他拿眼睛余光瞟了张阳一眼,心里偷着乐呵。

”非常感谢你给我们的介绍!”张阳也向双双道谢。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双双颔首应承。

彦波希提议张阳和双双互留了联系方式,等待房主约定见面签约时,也便于联系。

这些事情办理妥当,彦波希和张阳就随着双双走出了别墅。

离开别墅时,双双又补充了一句:“房主对住户比较挑剔,要不这么好的房子,这么低的租金早就租出去了。因此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们租这房子是用了来居住呢还是”

“噢,我们是想用它开一家中医医馆!”,彦波希对双双开诚布公。

“哦,是用来开医馆啊,这样还需要办理大量的批准手续,还要征求小区近邻住户的意见,还得物业批准,总之,麻烦事一大堆呢!”

说完话,双双沉吟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笑着对彦波希说:“这些可以以后再说,还是先等我消息吧!”

“好!谢谢你!”

事情办的如此顺利,非常出乎彦波希的意料,心下欢喜,因此也就爽快地答应了双双邀请他们参观在售楼盘的邀请。

双双带着他们在售楼处先对着沙盘讲解了整个小区的整体规划和基础配套情况,接着介绍了周边相邻的建筑情况,还分析了未来城市规划的远景,一番介绍后,硬是把彦波希和张阳说得心动,觉得这里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居住地。

“老师,您要是真在这里开医馆,我还真建议您在这里买套房。您想啊,这前店后院的住着,日子过得会多方便,多舒坦!再说,您要是在这里买了房,您和小区里的住户也就成了邻居,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要不是急病,我相信大家一定会首选你的医馆的。”

尽管庞双双分析的头头是道,她意在卖房,彦波希内心对她的分析再认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财力,因此也就只是听听,最后以“我们考虑考虑”为由结束了继续看房。

“您不买也不要紧,有朋友需要的,帮我们宣传一下。”

双双麻利地从柜台上抽了几张售楼海报和小册子,递到他们手里,态度依然很温和,丝毫看不出推销遇冷对她心理上的影响。

彦波希和张阳不能不被人家女孩子的胸襟折服,不但不反感她的夸大推销,反倒只能恨自己的囊中羞涩了。

第十二章 连翘

郭侠如期到达香洲市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张阳下午六点从机场出口接到他时,彦波希电话安排他带着郭侠直接到聚龙码头“郭家渔”饭庄。

路上郭侠问他:“阳子,你毕业后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无非就是去各家医院应聘呗。像我们这些学医的,不到医院里去工作,又能干什么,你呢?”

“怎么说呢,我爸妈希望我进一家公立的大医院工作,而我那国外的叔叔却希望出去国外再深造一下,建议我再念个植物学博士,我自己嘛,更愿意去西藏支边。你也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在野外逛荡的人,若真被绑在体制内的大医院里,那不还得把我憋死!”

郭侠话音一落,深吸一口气,就憋着嗓子模仿齐秦唱那首老少皆知的“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别嚎了,瘆得慌!“

他刚唱了两句,就被张阳制止,他讨厌郭侠那不入流的嗓音。

“狼嚎”嘎言而止。

张阳并没去过什么聚龙码头,经向多人打听,才七拐八拐找到老师说的饭庄。其实就在下午他们看的那别墅对面,一到了目的地,就看见彦波希正在饭庄门口徘徊着等候他们。

郭侠在刚刚见到彦波希的一刹那,心里涌起一股要冲上去拥抱老师的冲动,当他抬头看到饭庄门头上“郭家渔”那几个字时,心里更是流过一阵暖流,老师真是太有心了!

但当看到老师那一成不变的表情后,那股冲动就在心里打了几个转,偃旗息鼓了。

老师有威严,是种不言自威的气质。

郭侠就是在这种威严的注视下过了三年。

他也不知道老师身上有什么魔力,竟让自己这个心灵的浪子,在他的注视下,能够心安神静地学习完了他并十分喜好的这个专业,并保证了不错的毕业成绩。

彦波希领他们进入房间,并没有要求他们讲究座次,只示意他俩随便坐下来,等待着饭菜上桌。

待菜上齐了,他还破天荒地要了一瓶高度白酒,这让郭侠和张阳都有些意外。

要知道老师是一贯反对人们喝“大酒”的呀!

彦波希看透了俩弟子的疑问,笑了笑说:‘今天我们为郭大侠接风,欢迎郭大侠流浪的第一个站,就是来香洲看望老师和师兄,所以今天咱就破例喝点白酒,但不要喝醉。当然,张阳要开车就免了,其实这酒就是咱师徒俩的了”,说完话,他竟难得地对郭侠笑了。

郭侠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不敢相信似地看了看老师,又瞪着大眼望向张阳,眼神里充满了探寻,似乎在说:”这还是咱老师吗?”

彦波希和张阳对视一笑,张阳麻利开瓶,并给郭侠斟了满满的一杯,又给老师也到了满满一杯,两个人都没有推辞。

老师点的菜都陆续地上了桌,是三样海鱼和一样凉拌海菜,还有清蒸海蟹和一个面蒸山野菜。郭侠虽然叫不上鱼的名称,但看看那外凸的像珍珠一样的鱼眼珠,就知道这些鱼都是非常新鲜的。

彦波希介绍说,所有的鱼都是用了渔民们自己的土法子做的,跟大酒店里厨师做的很有不同,让他们趁热吃。

正值饥肠辘辘,俩小伙子一听说开吃,就迫不及待的伸出筷子夹鱼。

彦波希双手并用,拿筷子和勺子一起给俩孩子往盘里送鱼,嫣然是一个对着幼儿的大家长。他还用筷子指着各种菜给他们一一介绍。这种温情,郭侠觉得弥足珍贵。

“这种鱼,当地的渔民叫绸子裤鱼,平时是极少见到的,我也是在40年前只吃过一次,肉质细腻,蛋白丰富,且鱼刺又短又软,其得名的原因是因为它的生前形状就像是一条裤腿,所以这种鱼被当地百姓视为珍品,用于大补,妇女坐月子用它熬小米粥吃了,据说是有利于骨缝密合,不会落下腰疼之类的月子病。今日能在这里碰上,你们还是非常有口福的!”

学生听了介绍,觉得稀奇,就赶快品尝,果然味美。

“这种鱼叫老头儿鱼,主要的特征是有胡须。此鱼通体圆滑,鱼肉松软,最适合炖豆腐吃,你们尝尝!”

说完又盛些给他们分到盘里。

俩学生边吃边点头,含混不清的说着“好吃,好吃!”

“此鱼叫黄海刀鱼,因身形扁长,银光闪烁,很像一把磨得锋利的大刀而得名。此鱼肉质鲜美,营养丰富,最美味处是肚皮,胆固醇含量极高,最不适宜三高人群。”郭侠因为认得这鱼,就抢先学着老师的样子给张阳介绍,说得三人哈哈大笑。

彦波希看他那可爱的样子,就表扬道:“回答正确,奖励白酒一杯!”

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说:“人们的食物其实和身体息息相关,大侠已经完全领会了我的意思,值得称赞!我们做中医的,在这方面也要注意和病人沟通,除了吃药以外,在食物上也要注意搭配,多给病人一些忠告,以求事半功倍。“

彦波希举杯轻吮了一口,然后督促郭侠也喝。

郭侠也真是有大侠的风度,端起酒杯咕咚就是一大口,只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头直达胃肠。

“好小子,还真有股侠士风范呐蛤!”

彦波希赞赏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弟子,从心里欢喜起来,他欣赏郭侠豪爽的性情,但并不支持学生多喝酒,自己平时也不喝,今日因点了些鱼蟹,怕寒着徒弟,才要了酒。

待郭侠平复了酒精的味蕾刺激,彦波希又指着桌上的第四道菜说:“这道菜当地的渔民叫灵星菜,可以生拌也可以熟食,生拌就是我们今天吃的样子,熟食一般都熬制成冻,再凉拌或者做汤吃,这种海菜含碘较多,至于怎么用来食疗,你们自己考虑吧!剩下的野菜和海蟹子就不用我再讲解了吧?来,尝尝!”

郭侠对这道灵醒菜很陌生,感觉吃起来嘣脆爽口,酸酸甜甜的,以为能够解酒,就多吃了几口。

张阳体会老师的那份怀旧情感,知道他是有意借着这几道菜来追忆少年。旦看他介绍这几道菜如数家珍,就可想而知他在这里的日子,该有多么惬意舒心了。

“老师,你以前在这里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也真是好有口福啊!”张阳感叹。

“是啊!我不光是有口福,我还在这里见到了最淳朴善良的人,感受过一个大家庭的最单纯的幸福啊!”

“那您给我们讲讲你在这里的故事呗!”郭侠以前并不知道老师曾经在这里待过,经这一说,正撞了他的本性。

“说来话长,等有空再给你们讲吧,我今天的目标就是让你们吃到真正的“渔家宴”!

张阳就和郭侠趁机给老师敬酒,想不到老师每次都欣然接受,概不推辞,他的这种随和表现,不仅颠覆了学生对他惯有的认知,也鼓励了郭侠的率真随性,刚刚初见老师的那股感情冲动又一次浮上心头。

郭侠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给老师只添了一点,站起身,端着酒,望着老师深情告白:“学生明日就离开老师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老师再见面,今日学生再敬老师一杯,感谢您的教导之恩,祝老师健康长寿”说完举杯把酒一饮而尽。

“好!”彦波希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又给自己到了半杯,之后却对郭侠说了一句让他大感意外的话。

第十三章 彼岸花

“郭侠,其实为师一直都觉得很愧对你,今日这酒就当是老师向你道歉了!“彦波希主动和张阳碰了碰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老师您这是说哪里话?我怎么敢当啊!”

郭侠冷不丁听老师这样说,深感意外,一时间手足无措。他望向张阳,端着的酒也不知该喝还是不该喝。张阳听了也大感意外,只见彦波希放下空酒杯,对他俩淡然一笑,说道:

“要是没有这口酒助着,老师可能说不口,今日也借着这个酒劲,也该对你说句实话了!”

郭侠屏住呼吸看着老师,他不知道老师此前对自己隐瞒了什么,看他的情形,说明是件大事,难道会像电影和小说里的狗血镜头一样,牵扯到自己的身世?

彦波希见郭侠如此神情,知道是自己的话把孩子吓着了,于是又淡然一笑说:“你也别害怕,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只不过是为师隐瞒了和你父母的关系而已。其实我和你的父母都是大学同学!”

“什么?原来还有这种缘原?为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郭侠吃惊地问。

”是他们不让我告诉你的!‘彦波希加了口才填到嘴里,“他们托我对你严格管束,为的就是磨砺你的性情,去除你身上的骄燥,因为他们知道,做中医必须要有好性情。所以这些年,我对你要求特别苛刻,你心里也有怨恨老师吧?”彦波希温和地问郭侠。

“不怨恨!”郭侠说完,把一杯酒一口喝去了大半,酒精在刺激他味蕾的同时,也激荡起他的侠义豪情,将那些曾经的委屈和不平在此瞬间化为无形,留下了心灵的一片澄净。郭侠咧嘴笑了。

”谢谢老师对我这么用心打造!“

”不恨就好!“彦波希呵呵地笑着说,放开话题,催促他们吃菜。

张阳不喝酒,服务很到位,盛汤倒酒及时周到。

郭侠闷头又喝了几口,就不胜酒力显出了醉态。他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你们大人,都、都好自以为是,就是不信任自己的孩子,也不尊重孩子的感受,你们都太自以为是了,太“

彦波希见状就说:“咱不喝了,马上回去!”

张阳扶着跌跌撞撞的郭侠,三人打道回府。

从海边回来,和张阳一起安顿好了郭侠,彦波希有些心潮难平,躺床上反思,“郭侠说的话,也不能说没有点道理。大人们有时也确实是有些自以为是。自己对彦阳,郭家夫妇对郭侠,都想在孩子选择未来时,强硬地加入些自己的意志,可孩子们真的需要这些吗?”

他也由此想到了张阳,还有慕容秋,还有其他个性不同的孩子。自己这个老师在忙于传道授业中,在向他们灌输自己的人生经验时,是不是忽视了对学生们内心的体察和理解呢?

酒劲上涌,他感到有些沉闷和无助。

脑子里一出现慕容秋这个名字,就痛心起来。

据郭侠所说,慕容秋已经回到了上海。

从理智上来说,她目前这种安排,对她对己都是一件好事,但不知为什么,自己总还是对她不放心,有所牵挂。如果真如所言,今后考取了汉大附院的医生,今后自己和她又该如何相处和面对呢?她能放下原来的执念吗?

尽管这几年,在她的面前,自己一直摆着一副凌然漠傲的样子,那不过是为了吓退她。他不敢因了自己的恻隐之心而给她一点指望,因为那样会害了她一生。妻子的过早离世,已经使自己体会到了中年丧偶的痛苦,自己又怎么会把这种不幸,再让弟子重受一遍呢?

抛开感情的纠葛外,单是这三十二岁的年龄差距,就预示了未来的结果。自己毕竟不是彭祖在世,就算是自己爱她,他也不能让慕容秋用半世的孤独来获取这短暂的幸福,更何况自己对她,自始至终没有那样一份感情。

这是他和彦阳已经挑明的话。慕容秋虽然也不小了,却是一直在校园这个温室里成长起来的小花,还没有经历风雨,没见过彩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还是和郭侠、彦阳一样心智不成熟的大孩子,所以才会有这么幼稚的一厢情愿。而自己是个过来的老男人,是她的老师,是她的长辈,有责任帮她把好人生这条船的航向。

对慕容秋的拒绝和冷漠,其实自己的内心也很煎熬。自己又岂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如果不是处在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他多么愿意做她和蔼可亲的师长,像对张阳一样无私地来呵护她,鼓励她,教导她。可现在,他只能选择无情地拒绝远离,想必对那孩子也是不小的伤害吧?

但愿她目前的离开,不是因为无奈,而是心甘情愿的放下。

彦波希想象不出,慕容秋以后会有什么境遇。他希望幸运之神快点降临到慕容秋的身上,快把那个真正爱她的人给她,让她明白自己当初的痴迷只是一场误会,在她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时,就会完完全全把自己忘掉。

这样,自己也可以安心,对这个世界也就无愧了!

无来由的,又怨恨起命运来,为什么要让自己和慕容秋相遇,又让她爱上不该爱的自己?倘若自己的妻子还健在,估计慕容秋连这个念头也不会有!即便是一样有了,这个时候妻子一定会和自己一起来帮助慕容秋吧?

两行酸泪从心底里涌出,滚滚而下。

他顺手摸索着床头小柜子上的开关关了灯,把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是在人前是装着坚强的,让自己在这暗夜中,也脆弱一回吧。

心泉一旦打开,就无法停止。

彦波希索性任由着自己的感情在无声中尽情宣泄。在黑暗的保护下,他愿意剥去所有的伪装,把自己的脆弱、疲倦和孤独都释放在这间小屋里,以求得片刻解脱。

或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彦波希在思虑重重的困倦中渐渐精神恍惚起来,似睡非睡中他见到了妻子,只见她还是那么美丽,那么温和,穿着白大褂,微笑着慢慢的向他走来

他们在海湾沙滩上,嬉笑打闹,开心地笑着。他们在海水里相互拥抱亲吻,享受着阳光下的甜蜜和幸福。

但好景不长,忽然间,狂风大作,暗无天日,惊涛骇浪向他们袭来,来不及逃脱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大雨倾盆而下,把它们全身都湿透了。妻子在自己怀中瑟瑟地发抖着,对自己说着冷。

彦波希盘腿坐下,把她整个的人紧紧的拥抱,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的冰凉,亲吻她发紫的嘴唇。可妻子还是冷,一个闪电跟着一个惊雷,彦波希看到妻子惨白的脸上流淌着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他大声地呼喊着妻子,妻子微微地睁开眼,对着彦波希说:“照顾好阳阳,我要走了!”

转瞬间,妻子在自己的怀中象轻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留给他一怀的虚无。

彦波希痛哭着,对天长呼:“卿卿——回来——卿卿回来——你回来——“

第十四章 陈皮

彦波希哭醒,眼前一片黑暗,枕上湿凉一片,全身冷汗淋漓。

他久久离不开梦境,心慌情迷,泪流不止。

妻子离开自己已经十年了,已经很少再进入自己的梦境了,在对妻子苏卿卿深切怀念中,彦波希已经心若止水。

今夜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什么叫自己的心神不再安静了。

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当然不相信什么魂魄托梦之说,更明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道理,看来是睡前的思绪扰了心。

此时此刻,他反倒希望那鬼神之说是真的,那么自己就还有一个和她互通信息的希望。然而他分明知道,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一切的梦境都是自己大脑受到刺激而混乱编排的幻影。

妻子苏卿卿是一位知识女性,父母也都是知识分子,和彦波希一样,她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两位老人在痛失了爱女后,便一病不起,虽然他已尽已所能,但终是没有挽留住两位老人,不久老夫妻俩相继离世,使这个家连续失去了三位亲人,父子俩备受生离死别的折磨和凄凉孤寂。

妻子走得突然,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这样的决绝让彦波希的感情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接连的打击也曾使他的精神恍惚,半梦半醒。

“照顾好阳阳!”,他又想起梦中妻子对自己说得那句话,大概这也应该是她临终最想说而没有能力说出的话吧。

彦波希一时间觉得心里空空的,他想着彦阳,想着他曾经的种种,心绪不宁,再难入睡。

张阳今晨起得很晚,有人来敲门,才把他惊醒。

昨夜,郭侠回来后拉着自己的手诉苦诉到半夜,张阳困得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直到郭侠累了睡了,张阳才睡,所以今天就睡过了头。抬手摸过来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多了。穿着拖鞋踮脚跑着去开门,可门口已没有人。他猜想是老师吧,就回来赶紧推郭侠起床,可郭侠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也叫不醒,他只好自己先穿上衣服,去找老师。

开门见老师已等在门外。

“老师您早起来了,刚才是您敲门吧!”

“嗯,郭侠怎么样了?”

“嗨,醉得一塌糊涂。他原本酒量就不大,昨晚还那么喝!”

“不要去催他,等他醒了,问问他愿意去哪里玩,你陪陪他吧。”

“那您不一起去啊?”

“我还有件私事要办,中午你们自己吃饭吧,我就不回来了。”

“要去哪,我送您!”

“不用了,你还是陪着郭侠吧,我自己打车就好。”

“好吧。”

张阳知道老师的脾气,他说不用就不用,再多的纠缠会令他心烦。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饭点已经过了,我的房间里还有两碗混沌,是给你们留的,服务员给保温桶盛着。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洗漱好了过去吃吧。”

彦波希把自己房间的ic卡交到了张阳手里,就走出了酒店。

老师今日又要去哪里呢?张阳带着疑问回房,见郭侠还没有醒,就去老师的房间把混沌拿过来自己先吃了一碗,剩下一碗,继续给郭侠留着。

吃完饭,觉得无聊,就又躺倒床上去拿手机看网上的新闻。突然铃声响了,手机显示是庞双双的电话,张阳接起电话,听筒里就传来庞双双那好听的声音。

“张哥,还记得我吗?我是厐双双啊!”

“原来是双双啊,怎么样,房东同意了吗?”,张阳一听是双双的电话,顿时来了精神。

“房主这两天有事,想在后天上午十点和房客见面,如果双方没什么意见,就签约。”

“那太好了!”张阳抑制不住激动,这件事只要完美收官,自己就可以早点回家看父母了!

“房主还说,你们要准备好钱款,如果双方没有异议,签约付款一次完成。”

他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师,老师只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张阳就一边用手机看新闻,一边等郭侠醒来。”

彦波希走出酒店来到大街上,招手打车,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在道上划了个弧线驶到自己的身边。彦波希上了车,向司机报出了一个地址:“去桃花池”

司机一片茫然说是没有这么个地方。倒是有个叫桃花源的地方。彦波希就对司机说,那您就跟着我的指挥走吧。

司机按照彦波希的指挥,把车子开向了彦波希心中的那方水土。彦波希想山不换水转,水不转人转,不管怎么变,自己就本着云雨峰去,准没错。

没费多大的事,就找到了他记忆中那个村庄的所在。出租车司机嘟囔着:“我就说是桃花源嘛”收了钱就把车开走了。彦波希环顾这里,青山依旧,大海依然,然而眼前的村庄已经发生了巨变。

村庄已比以前大了很多,房屋看来是经过了统一的规划重建。土旧的房屋,早已经被一排排整齐的新瓦房所替代。就连村头的那块木牌,也已经换上了黑色大理石的碑石,上面赫然刻着“桃花源”三个字。彦波希豁然开朗,原来村庄已经更改了名字。

彦波希徒步行往村里,在街上碰到了几个人都很年轻,自己一个也不认识。好容易找到那条石板河,也已经经过了重新的改造,现在两岸都用水泥和石头磊砌,比原来高宽了不少,上面原来石板桥也被坚固的钢筋水泥桥所取代。只有那河里的溪流还清澈如初。

彦波希已经找不到自己当时居住的房子,他只得依着那条河的位置来大体确定,新房子的位置。记得满家那房子是新的,应该不用拆除了吧?

他走走停停,希望能遇见个人问问,见有个大叔推着一车青草的打眼前路过,他已经认不出是谁了,急忙上前询问。

“大叔,跟您打听一下,满诚义老人的家在哪里?”

那大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慢吞吞地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一个远亲,好多年都没见了!”

彦波希觉得用这个身份比较恰当。

老人一垂头,脸上的表情很凄苦,“唉,来晚了,他走了!”

“走了?”彦波希心下一惊,脑子里闪现出满大叔当年的形象。这乡村人有时说走了,就是死了,难道他老人家已经?

“前年心脏病走的。唉,一直什么病也没有,说没有就没有了!”

“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呢?”彦波希问。

“没人了住在这里了。他老伴去年也走了!三个闺女早都嫁到别处去了,老大老二都嫁得天南地北的,只有那个小的,叫小满的,逢年过节还回来给老人上上坟,平时就住在县城里也很少回来了。”大叔说着,满脸愁容地看着彦波希。

彦波希的内心滚过一阵悲凉。生命总是这么脆弱,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小满的爸妈是多么善良的一对老人,如今自己竟再也见不到了,是自己来得太晚了!

“那您知道小满在什么单位工作吗?您有没有她的电话啊?”

“听说是在个银行里当了干部,电话我是没有,不过村委会可能有,你去那里问问吧!”

老人说完就想推车走,彦波希拦住又问他:“您领我去看看他家的房子好吗?”

“这容易,就在村南头,跟我来吧。”

第十五 章 金银花

彦波希跟着大叔来到了小满父母的家。这是一处和原来完全不同的屋舍,大门紧闭上了锁,锁眼处已经满是锈迹,看来好久没人来了。

跟大叔问清了坟地的去处,彦波希谢过他,到村里小卖部买了香烛和烧纸,只身来到村子东头山脚下的集体坟场。循着墓碑上的姓名,找到了满诚义夫妇的坟茔。

彦波希对着坟跪身祭拜,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落到土里,打了个卷,形成一个个小泥团,慢慢地渗透到地下。

拜祭完,清理了纸灰,在确保没有了火星以后,他顺路向上走转到东山,这是他和小满经常出没的地方,那里的一丘一壑都留下他们的足迹。

他先来到了东沟看看,那沟底的水正满满当当的,这是教小满学会游泳的地方。

再去老鹰石看看,悬崖石缝里的那棵杜鹃花还在,已经长成很大一棵了,虽然此时已没有花了,但见那枝蔓盘石而上模样,就知道生命力很顽强。

还有窗户崖,被雷火劈去表皮的那块巨石,依然透着煞煞的白光。它还是那么方正,似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自己就是在这里和小满瞒着大人偷偷结拜的。

仿佛岁月又回到了从前,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十八的少年,就是在此背靠巨石,面对大海,像古人一样跪地扣头,拱手相拜。那誓言,在彦波希的听觉里放大着分贝,在山谷里回荡盘旋,震人心魄。

“天地为凭,山海作证,”彦波希说一句,小满就跟着说一句。

“我,彦波希”

“我,满庭芳”

“今天在此结拜为兄妹,从此天涯海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不相弃!”

誓言今犹在耳,而人却天各一方,音信隔绝四十年,誓言变成了一句空话,这是谁之过

再往上走,就是这大山的顶峰云雨峰了。此时只见峰顶傲立,白光四射,格外耀眼。

有民谣说“云雨峰带帽,大雨就来到”,事实经验证非常准确。只要这云雨峰的浓雾遮住了峰顶,那么就会下大雨。

彦波希曾经和小满在山顶上发现了的独叶茶,经父亲辨认是一种学名叫石苇的中药材,可以作为帮助医治肾炎的辅助茶饮。彦波希和小满,每到春天都会来採回去头茬,让满妈妈炒制茶叶,泡茶喝。如今,这“独叶茶”还活得好好的吧?

彦波希不怕艰险,沿着记忆中的小道,攀爬到了山顶,见那独叶茶已了无踪迹,只有些山石被风化成的小石坑里,还有些存积的雨水。整个峰顶只剩下光秃秃的大平顶岩石泛着白光,还在默默地记忆着岁月沧桑。

彦波希站在峰顶,放眼望向大海,大海依然辽阔,波光粼粼,渔船在海面上就像一片片小树叶。心中一番感叹,和自然相比,一个人始终是那么渺小!

他感到时光太无情,从离开到现在本是人生中漫长了四十年,可此时他感到只是一瞬。

云雨峰在山下望着虽然险峻,峰顶上却是一块平坦的大石,可容纳百人团坐。

彦波希干脆躺下来,伸开四肢,用身体在峰顶上写了个“大”字。

他面向天空,呼吸着大山里芬芳清凉的空气,看流云幻化,听万籁交响,感受着天地间急速的气运交化,真希望自己即刻融化在此,随气流升腾成一片白云,无牵无挂,随风飘洒。

身子底下,山石被太阳烘烤的热度,灸烫着彦波希的腰背和四肢,异常舒服,他就这样躺着,放松所有,肆意地把自己交给这山川,眼神迷离,慢慢睡去

******

满庭芳今日替领导来参加的这个视频会议时间挺长,国级的领导讲完了,又省级、省级讲完了又市级,三级传达完毕,已经接近了下班时间。

政府会议中心浴场离着浴场不远,走出会场,她信步来到了海边浴场里,希望能在这里再现奇迹,碰到波希。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找到他。

绕着浴场的边沿大略的巡了一遍,没有发现那个人的踪迹,几许失望在心头,她长舒一口气。

已打了那么多遍的电话,波希哥哥怎么都不回一个?对了,现在再打一个。

电话里传来几声长音,看来是打通了,可就是没人接。如此几遍重复结果都一样。满庭芳失望极了,招呼司机过来,上车回单位。

怎么这么不巧呢,为什么每次打电话,他都不在!满庭芳一路上心怀心事,默默地一语不发。这让司机小赵都感到奇怪,“满主任平时都是平易近人很乐于和我们司机打趣说笑的,今天这是怎么啦?”

回到单位,满庭芳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又趁着午休的时间去了趟酒店,人家说那两位先生出去还没有回来,她想了想,问客人是否退房。服务员说:“还没有,他们预定的房间时到周五。还有三天呢!”

满庭芳就对给服务员里说:“那我给他留言吧,麻烦您见那位彦波希先生回来,把留言给他!”

满庭芳留言后再次失望而归。

下午一通事一直忙到下班,满庭芳疲惫的回到家,见了丈夫就把寻找波希哥的情况一一和他说了,等待丈夫再帮自己参谋参谋,看有没有什么更省力又快捷的寻人方法。

三丰却说:“”你也别急,波希大哥要是看到你的留言,一定会联系你的,接下来你就耐心等待大哥的电话就行了!”

“可他酒店只订到周五,今日已是周三了,如果他走了,再联系就难了!”满庭芳觉得王三丰的所谓镇静自己并不能真正苟同。

“哪怕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工作单位了吗。即便是他真的走了,我们也还是可以去找到他的。总之有了信息就不怕找不到,所以夫人你还得保持镇静才对!”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我们还是应该尽量在香洲找到他!”满庭芳坚持自己的想法,只待吃完了晚饭,就又去酒店寻找。

可得到的答复还是和中午一样。

张阳等郭侠醒来已经到了中午,两人出去吃了饭,就陪他去商场买了些替换的衣服,回来把身上的脱下来换洗。

郭侠问起老师是否也醉酒,张阳说人家早起来去看望老朋友了。

两个人在外边溜达了一会,觉得也没什么可买,就回来等老师,可一直等到黄昏,老师也没回来。

张阳心里想着签约准备钱的事,有些焦急。给老师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提示不在服务范围,老师这是到哪里去了呢?

一直等到快七点多了点,才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张阳急忙开门,见正是老师站在门口。

第十六章 刺蒺藜

“老师,你可回来了!”

张阳和郭侠齐声欢叫。

彦波希疲惫不堪地进房,问了声郭侠“你没事吧?”,就眼前发黑,晕了过去,幸得两个学生急忙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老师架到床上,服侍他躺好,赶紧进行检查,但见彦波希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呼吸短促,心跳无力。

“情况挺严重的,赶快求救!”

张阳手摸着彦波希的脉搏命令郭侠,郭侠立即拨通了120急救中心,急救车疾驰而来又呼啸而去,彦波希当晚就被送进了医院急救。

经医生的一番诊治,初步诊断彦波希只是一时的低血糖,输了瓶葡萄糖液体,很快就苏醒了,但脸色还是很苍白,意识已经清醒,但身体还很虚乏无力,看了看焦急的学生,用表情示意自己没事,之后就沉沉睡去。

两个学生惊悸之余,都对老师突然生病大惑不解。平日老师的身体那是多好啊,是学校里有名的不老男神,从没见他生病,怎么就病来如山倒,一下子低血糖了呢?这一天他到底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呢?

就在两个学生在医院悉心照顾彦波希的时候,满庭芳又到了他们下榻的酒店,她猜想这个时候,波希哥哥说什么都应该回来了吧!

她走向服务台正想打听情况,想不到她已熟悉的那个姑娘,急切地对她说:“阿姨,您可又来晚了!您要找的那位先生刚刚被救护车拉走了,我看他脸色惨白怪吓人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满庭芳这一惊非同小可,眼前瞬间一阵黑暗,吓出一身冷汗,摇了摇头,才又恢复了视力,他顾不得自己,抓住那姑娘的手急切追问:“去了那家医院?”

“自然是人民医院喽,咱香洲也就那么家正规医院!”

“好,谢谢,谢谢了!”

满庭芳从酒店奔跑出来,顾不得联系三丰,一个人开车去了医院,一路上心中默念:“波希哥哥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千万千万啊!你一定没事,一定没事的!”

“不好了!张阳,咱老师发烧了!“

郭侠拿着个体温表,神色慌张地惊呼。

张阳抢过来一看,我的天,显示刻度是395c,看看老师,已是面红耳赤,他不敢怠慢,遂按响了呼叫铃。

进来个年轻的护士,站在门口问:“什么事?”

张阳把体温表送给她说:“老师发烧了!”

“先给他物理降降温!”,护士拿了体温表,转身走了,张阳猜测她应该是去找大夫了,就跟郭侠说:“温度太高了,看来只能冷敷降温了!你去护士站领几个冰袋。我去买几条毛巾!快!”

”那咱老师这里?“

”没事,我们很快就回来了!估计医生也不会来的很快!”

医生办公室和护士站紧挨着,彦波希的病房正对着医生办公室,张阳说着,用眼朝那略了一眼,没见医生在那,他推测应该是去看病号了,如其等他,倒不如快些给老师先降温。

郭侠心领神会,先去护士站领了冰袋,又拿了暖瓶去了开水间,张阳则跑下楼去小卖部里买毛巾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彦波希一人,他翻了个身,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苦的呻吟。

而这一声呻吟,正巧被打听着找进门的满庭芳听到了。

她疾步走到床前,看到的正是自己找寻了好几天的那张脸,再抬头看看床头挂着的牌子上,病人的名字正是“彦波希”。

虽然满庭芳对彦波希的身份确认无疑,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在彦波希耳朵后面找到了那个老人们称为“拴马桩“的”小猴子“,才上前轻声呼唤:

“波希哥哥!波希哥哥!醒醒,醒醒啊!“

满庭芳的轻声呼唤,没有把彦波希唤醒,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似乎睡得很沉,只是眼球滚了滚,但没有睁开眼。

看来波希哥哥是太累了,他是个病人,需要静养,那就让他先休息,只要找到了,相认是迟早的事。

满庭芳抑制着内心的感情冲动,没有再去高声呼唤他。

她环顾这间病房,是单间,条件自然是不错,可怎么连个陪床的都没有?

满庭芳找了个木凳子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抓住了彦波希露在薄被外面的手,感觉很冰凉,她又试了试他的脚,也是冰凉的,再掀开薄被试试胸膛和两肋,却是滚烫。这分明是发高烧了,怪不得哥哥不答应自己,原来他是烧得迷糊了。

正惊讶着,却感受到彦波希的手微微一动,见他眼眸微启望着她,表情欣喜,喃喃低语:“卿卿,你回来了!”

满庭芳内心焦急,正想告诉他:“我不是卿卿,我是小满,我是满庭芳!”

还未开口,就听到背后有人进来。

回头见是一个护士和挂着听诊器的大夫,急忙闪让到一边,让他们给哥哥诊视。

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听彦波希的胸腔,对举着注射器的护士说:“呼吸音粗,推吧!再给他查个血!”

“嗯!”

那护士点头应承,转脸问满庭芳,“你是彦波希新来的家属吗?”

满庭芳略显迟疑,接着又点点头,问道:“医生,我哥哥他得的是什么病?”

护士把一针管的液体推进了注射管后,对满庭芳说:“初步诊断是低血糖,可他现在又发高烧了,得让大夫看了才明白,我给他加进了退烧的药,你得多给他喝点水,之后会出大量的汗,注意别感冒了!”

满庭芳点头称是,目光望向那个大夫,大夫皱着眉头,告诉满庭芳:“有可能还有肺炎,等查了血看看吧!”说完大夫和护士一起走了。

满庭芳在送他们走出去的当口,正好碰上了打水回来的张阳。

“你是谁?到我们屋里来干什么?”,张阳看看昏睡的老师又望望满庭芳,警觉地问:“你对我老师做了什么?!”

郭侠一把抓住满庭芳的手腕,厉声质问,眼珠子瞪得突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是他妹妹,我没对他做什么,你又是谁?他学生?“

满庭芳毫无惧色,用力想挣开郭侠的挟制。

“妹妹?笑话!我老师是独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妹妹!你分明是假冒!快说,来这里有什么图谋,不说,我马上就报警!”

郭侠的内心闪过一阵恐怖。

这女人要是说走错了房间,他也不会想什么,也就让她走了,可她却偏偏说是老师的妹妹,这更让他觉得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因为她分明是在撒谎,因此才说要报警,为的是震慑她,让他说出刚刚对老师动了什么手脚。否则若是让她跑了,就无从知道老师刚刚受到了什么侵害!

”你胡说,我就是他的妹妹,我是她义妹!我叫满庭芳!“

“义妹?哼,你倒是转的真快!”

“你们这是干什么?要吵出去吵,这里是医院!”

还是那个护士,她拿着一个针管过来,俯身给彦波希扎了一针,开始抽血,彦波希眉头一皱,很快又平静了。

“给他压着!”

护士抽了一管子血,贴上了标签,郭侠赶紧放开满庭芳,接过去压着老师臂弯里的采血点,心里还着急自己放开了她,怕她趁机逃跑。

满庭芳看了看昏睡的彦波希,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挎包里掏出一张便笺和笔,在上面写了两行字,把字条放在门边的储物柜上,对郭侠说:“医生给他用了退烧的药,你要好好照顾他,给他多喝些水,我会再来的!”

说完,趁着郭侠在那照顾老师,腾不出手了,恋恋不舍地离开。

“你别走!”,郭侠吆喝也只是干着急,因为此时他还不敢对老师放手。

满庭芳听着他的叫声,怕他来追,就加快了脚步,心想:“真是个毛糙鬼!等我再来,看怎么收拾你!”

她正回头望着小跑,不想和迎面回来的张阳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向对方道歉。

满庭芳顾不得细看对方,匆忙离开了。

张阳望着她急速离开的背影,心下狐疑:“这么大年纪的人,在个医院里瞎跑什么?幸亏撞的是我,要是个病号,那可惨了!”

他手拿毛巾进了老师的病房,一进门就听见郭侠着急地喊:

“你可回来了,刚才可把我急坏了!你看看那柜子上,留的字条写了什么?”

郭侠的话,令张阳疑惑,但他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他拿起字条,读出声来:“波希哥哥,我是小满,来看你你睡着了,我会再来看你!”

“啊,还真是妹妹呀!”

郭侠的话令张阳更不明白了,他问郭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郭侠把刚刚发生的事,跟张阳一说,张阳这才明白,他自然自语道:“难道就是她?”

“怎么,你也见着她了?”

张阳笑笑,也不说明,他拿了毛巾,立即招呼郭侠:“马上准备,给老师物理降温!”

第十七章 君子仁

郭侠不敢怠慢,见老师的针眼也不再冒血了,就过去帮着张阳张罗铺垫毛巾,把冰袋隔着毛巾在老师的腋窝和腿弯处分别放置好。两个人麻利地给彦波希做完了物理降温,把被子掩盖好。

过了有半个小时,彦波希身体的温度已经降到了三十八度二,人还处在昏睡当中。

郭侠给老师喂了一些水,瞬间又想起那个溜走的女人,

“哎,张阳,你说那女的留个字条,会不会是个障眼法,故意推迟咱追他的时间?”

张阳听了望了望张阳开心地笑了,“怎么,你那福尔摩斯的瘾还没过够啊?是不是好人,等老师醒了一问不就知道了?”

“那倒也是,我不是心里急嘛,万一他对咱老师有什么不利,知道的越晚危害越大不是?”

彦波希醒来了,他冲天咳嗽了几声,就要起身。

两个学生急忙上前搀扶。

“老师,您好了!”

“嗯,上个厕所!”

两个人赶紧把冰袋取出来,郭侠低头从床底下找出一双拖鞋,帮老师穿上,张阳则帮他把衣襟扣好。

两个人扶着他走向室内的卫生间。

彦波希原不想再麻烦学生,可刚下地站起就感觉身体很虚飘,两腿发软,因此也不敢逞能,真真正正地做了回住院的病人。

进了卫生间,他让学生出去,掩上了卫生间的门。

等他上完厕所再出来,感觉比刚才硬实了一些,就挣扎着走到床边自己上了床,郭侠举着那张字条来到他身边说:

“老师,有个人来看过您,她说是您的妹妹,她还给您留了言!”

彦波希听说,非常诧异,难道是小满?

“快拿来我看!”

郭侠把那张字条交给彦波希,他看着老师表情的急剧变化,断定来人和老师还真是渊源颇深。

“不错,她真的是我妹妹!为师今天出去,就是为了寻找她的踪迹!“

彦波希眼中放光,苍白的脸上浮现着美滋滋的笑容,似乎刚才的虚弱都好了大半,这让张阳和郭侠都大感意外,就是那么样的一个老太太,怎会令老师的表现如此不同寻常?会不会是发烧把老师的脑袋烧坏了吧?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彦波希的脸上露出孩童一般的天真,已在张阳和郭侠面前大跌了眼镜,他俩忍不住地瘪了嘴摇头,可他好似并不察觉,仍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冥思苦想,“怎么知道的呢?”

张阳用手背试了试老师的额头,已经变凉了。

“老师,你甭费心思猜了,她说还来,到时您一问便知!”

彦波希听了更加高兴,想想很快就见到小满了,心也安顿下来了。

许是身体虚弱,也许是药物的安眠作用,彦波希躺下很快又睡着了。

张阳对郭侠说:“你明日还要回团队,早些睡吧!老师这里我盯着!”

郭侠却说:“什么团队不团队的,本身就是玩儿的事,老师都这样,我哪有心思玩,算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那你别忘了和人家说说!”

张阳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嘱咐道。

“嗯,我知道。对了,还是你先睡吧,我今天上午已经睡饱了!”

两个人互相谦让了一阵,最后郭侠劝说了张阳,两个人分前半夜后半夜轮值,张阳这才把病床边上的折叠铁椅子拉开,将就着在上面睡了。

郭侠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守夜。

十点钟他又给老师测了体温,是37度5,还是低烧,但只要不再往上升,就无大碍。看看老师睡得安稳,张阳掏出手机给旅游团的导游发了个微信,说明了自己不能随团的理由。

导游给他发来个ok的手势表情,这件事就算是搞定了。

郭侠看着老师的病容,觉得应该找值班的大夫再了解一下病情,虽说是中西医治病理论互相不通,但目的还都是一样的,他看老师睡得正沉,就去找当班医生了。

屋里静悄悄的,满庭芳蹑手蹑脚地进来,轻轻把一个饭桶放到床头柜上。又从随身带的大布包里拿出了三个瓷碗、一个玻璃瓶和一束盛开的月季花。

她坐下来看着彦波希略显消瘦的脸,默默垂泪。

她见彦波希脸色已显正常,把手放在她额头的上方几近触到皮肤的高度上试了试热度,已没有上次来时厉害了,才放下心来。

她多么想唤醒他,兄妹相认,然而看看时间已是深夜,她不舍得再惊醒了他。

找到了就好,波希哥哥你快好起来吧!

满庭芳体味着咫尺天涯的况味,控制着自己的感情,细细端详起和以往已经大有不同的兄长。

他是那么虚弱和疲惫,已完完全全成为一个需要别人照料的病人。医生这个身份此时此刻对他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像别的病人一样,在自己不能完全主宰自己身体的时候,身为医生的他,也得把生命交到完全陌生的医者手里。

兄长仍然是有着极好相貌的美男。即便是在病中,也难掩他与生俱来的英俊和潇洒,完全不辜负风华正茂时“白马王子”这个称号。

那长方脸上,不浓不淡紧密排列的剑眉向上微微扬起剑锋,清秀而不骄横;他那大大的重睑下,密长而上卷的睫毛静静铺设,把他的心事掩藏,岁月沧桑的痕迹包裹着智慧慈祥往眼角推挤,由几道鱼尾纹向鬓角辐射,扇动着几多情怀,拂人心扉;

高秀挺拔的鼻梁和精雕细刻般标致的鼻头下,人中深种,不薄不厚不大不小棱角分明的双唇自然轻抿,平静恬淡,;方圆适中干净利落的下巴微微上翘,把整张脸的气势恰如其份地收拢抬升,让一份笃定和倔强暗暗释放。

那浓而密的很乏,整齐地往后抿着一丝不乱,把饱满的天庭衬托得格外饱满宽阔而光亮,呈现出近乎完美的轮廓,让人联想里面装载了多少智慧;

满庭芳内心惊叹,老天对波希哥哥实在是厚爱,让他拥有着这样摄人心魄的容貌。他虽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翩翩少年郎,但成熟男人的气质又使他更具魅力了。

他还保持着这极好的身形。满庭芳自然回忆起他在沙滩上的身影,大约得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加上不胖不瘦挺拔匀称的身姿,使得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根本不像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

他有着极好的气质,满庭芳从派出所里得到的信息,已经知道他已是为教授了,大概是几十年血样已深深浸润他的每一寸发肤肌骨,浑身散发的书卷郁香令人心安神乐;

他烁目皓齿,或言语或凝望间的风流雅致浑然天成,超然物外,月朗风清

满庭芳欣慰的笑了笑,从包里又拿出纸笔,给彦波希留言:“波希哥哥,我给你熬了菠菜粥,你喝点利于恢复,明天我会再来看你”

留好了字条,满庭芳恋恋不舍地悄然离开,屋内的人竟全然不知。

满庭芳走了不久,郭侠就气冲冲地回来了。

因为他和那个当班医生的交谈并不愉快。

老师的病情被确诊为急性肺炎,郭侠给他建议加进几副中药联合治疗,被那个医生嘲笑了一顿,说他“真敢开玩笑!”

虽然话不投机,但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好据理力争,郭侠只好憋着气扔下他回来,等老师醒来商议。

他一进门就嗅到一股花香,很自然发现了满庭芳留下来的饭桶和鲜花,看看张阳还睡着,就后悔自己离开太久,没有碰上这位阿姨,向人家道个歉。

当他看到满庭芳压在饭桶底下的字条时,知道他们兄妹并没有相认,想想这女人为了老师的克制,不禁有些感动。看起来这个阿姨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要不老师能为她那样?

看来老祖宗说“人不可相貌”这句话还真是个真理,以后自己再也不能凭主观臆断了。

郭侠见那些花平放在柜上,水瓶里也没有水,他想了想,就领会到了这位阿姨没有加水的原因,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了几重,禁不住自然自语道:“真是心细如发啊!”。

第十八章 稷糜

他把花瓶加上了水,把那些玫瑰花插在瓶里,放到房间靠窗一侧的床头柜上,房间里立刻充满了温馨。

张阳犹在酣睡,看来他太累了。老师也在熟睡,看来他也太累了,这样想着自己的哈欠也难以控制的来了。

可是他告诉自己不能睡,必须坚持着,这是他的责任。

他强撑着精神,想找个事情做做来赶走困倦,在房间里寻找了一圈,视线落在满庭芳的饭桶上。

一阵饥饿感袭来,他打开饭桶一看,是满满一桶泛着菠菜绿的白米粥,正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调动了他的味蕾,使他忍不住地咽了一下口水。

此时若喝上一碗,保准不会再困!

他很想喝一碗,可看看熟睡的老师,知道不行,人家为老师送来的粥,老师没喝,自己怎么能先喝呢!

他看看熟睡的老师,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把手伸进老师的被窝,在他的腹部抚摸了一番,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子。

“我怎么就这么蠢!”“什么声音!”

张阳被他那“啪”的一记耳光惊醒了,坐起来懵懵懂懂地问张阳。

“和人家想比,咱都是白痴,枉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徒弟!”

郭侠摇着张阳的臂膀情绪激动地说。

“你说什么梦话呀!”

张阳被他说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你摸摸咱老师的肚子就知道了!”

郭侠答非所问。张阳起身来摸,一试心酸。原来老师的肚子前胸都贴着后背了,刚要拿开手,又听到了“咕噜”一声肠鸣,张阳心里叫苦:“老师啊老师,你饿成这样,怎么也不说!”

“你看看,人家的妹妹就是妹妹,比咱都想的周到!“

郭侠提着沉甸甸的饭桶,在张阳眼前一晃,把字条交给她,张阳看了,免不了自责,他和郭侠对视了一眼,“还等什么,把老师叫起来喝粥啊!”

彦波希被他们摇醒了。

“老师,老师,醒醒,醒醒啊!”

彦波希睡得正酣,被俩个徒弟催醒了,整个人都不舒服。

他睡眼惺忪地问:“你们不睡,叫我干什么啊?”

“老师你看!”

郭侠把打开盖子飘着香味的饭桶往老师面前一送,彦波希眼前一亮,瞬间感到了饥饿,他心内慌慌,肚子咕噜咕噜叫得更加欢畅了。

“你们上哪弄的,为师我还真的饿坏了!你们也饿坏了吧?快盛出来咱一起吃点!”

张阳和郭侠对视一笑,赶紧用满庭芳捎来的碗,盛了满满一碗,送到老师手上,张阳翻了翻那个布袋,里面竟有三个汤匙,内心千恩万谢后,给老师拿了一个。

彦波希接过来香喷喷的粥,也没谦让谁,顺嘴就吃起来。许是饿坏了,吃像不再像早晨起来那样斯文,可他一贯的习惯还是很难改的,吃饭的速度总跟不上肚子的需求,一时心急,竟有种要哭的冲动。

等他把肚子填得差不多的时候,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停下来看着俩徒弟问:“你们怎么不吃?”

两个人都低垂了头,满面羞愧的样子说:“老师,我们不饿,您吃!”

饿不饿切莫说,两个人的表情,让彦波希感到奇怪,他开始有些疑心,因问他俩:”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真没有!您再吃点!”

张阳生怕郭侠告诉老师粥的来源,抢着答道,他觉得老师要是知道了,肯定今晚上就不会安静,更不用说是吃饭,睡觉了。

“真没什么?郭侠,你说!”

彦波希把目光投向郭侠,他知道这小子虽然脾气有些毛躁,但人品不差,不会说谎。

“嗯,真没什么!“

郭侠虽不知道张阳为何说谎,但已猜测张阳的谎话,肯定是善意的谎言,所以就随声附和。

“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头!这屋里有鲜花,不是玫瑰却是月季,这粥里有有菠菜,陈皮,菊花、枸杞、雪梨、还有石斛,分明是一道药膳,这不是常人的思路!难不成是你俩去熬的?”

“这粥是您的“

”当然!这粥,噢,就是您的两个徒弟找店家熬的。别人怎么会想得到呢!嗯,至于那花嘛,是我们在酒店的院子里剪得,省了花钱,嗯嗯,我看着又大又香又漂亮的,并不比玫瑰差嘛,所以就剪来放屋里,老师您不会怪我们吧?“

张阳急着抢过了话头,他预感到郭侠要说出实情了。这谎撒得虽然结结巴巴的,但也很符合情理。郭侠暗暗地举了个拇指在背后戳。

令郭侠吃惊的是,张阳撒谎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难怪老师这么独独地喜欢他。他什么时候学的!

“这个解释嘛,还算可信,嗯,这花嘛,确实漂亮,不比玫瑰差,这钱省得好!”

彦波希看着花,开心得不行,笑着说了声”算你们有心“,便把碗里剩下的粥吃了个精光,郭侠待要给他再盛,彦波希摇手制止,“饿极了的人,切不可多吃,更何况又是这样卧床!你俩快吃吧,留到明天就坏了!”

张阳和郭侠原本就饿了,老师这么一说,正中他们的下怀,两个人立马拿了碗过来,把剩下的粥分了两碗,一会功夫就风卷残云般,把粥吃了个精光,完了一抹嘴,连说少吃。乐得彦波希嘿嘿发笑,根本就不像个病人。

“老师,您就是要找妹妹,也不能一整天连饭都不吃啊!”

张阳刷洗完了餐具,走过来帮老师躺好,忍不住把心里的埋怨说出口,他对老师的这次得病深感蹊跷。

“都是为师的错,连累你们跟着受苦!对不起啦!”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您不该糟蹋自己!”

“我知道,你是为我!”

彦波希说完了就要洗漱,郭侠为了少让老师走动,把脸盆牙刷的都端过来了,彦波希本不想这样,可弟子的一片心意,也不好违,就将就着洗漱,完事之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躺下休息。

张阳趁机和郭侠换班,师徒就此歇息。

凌晨两点多,张阳起身给彦波希量了体温,已经降到了37。2度,心中欢喜。“看来这粥还是管了些用的!”

又在老师迷迷糊糊中喂了些蜂蜜水,到凌晨四时左右,又喂他些温开水,出了一层细汗,体温就恢复了正常。

期间张阳又跑回酒店一趟,给老师拿了替换的衣服,回来后倚着墙边迷迷糊糊小睡。

******

满庭芳第二次从医院出来后,就和王三丰一起回家了。

路上,王三丰在车里问她:“这次见面了吗?”

满庭芳摇了摇头。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三番两次地去看个病号就是不能相见!人家刘备请个天下英才诸葛亮才三顾茅庐,人家大禹治水三过家门不见亲人,那是人家不去见,你倒好,去见个多年杳无音信的结拜大哥,竟弄出个三顾病房而未见,可真有你的!”

“你怎么这么烦人,唠叨起来比个老太婆还要啰嗦,不是哥哥正睡的沉嘛!”

“那你叫醒他不就得了?”

“我叫了,叫不醒。三更半夜的,我也不好太吵,毕竟他是病人,我也不能不顾及他的状况。前次来,他还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呢!”

“这么严重啊,那还敢继续在这县级小医院里耗?用不用转院啊!若是需要,你告诉我,我给他联系医生!”

满庭芳这样应着,心里也在盘算,“他现在看起来是有好转了,但是肺炎这病有时会反复,今日这个烧退得有点快,应该是退烧针起的作用吧,也不知那两个学生会不会照顾病人!哎,我明天一早还得来送饭,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吧,如果再继续不好,再考虑转院的事。好在他自己是医生,应该知道轻重吧!”

“明天你要是再来四顾啊,我可不陪你了!”

“不陪拉到!缺了硫磺还制不成疥药了?”

“你呀,就是个煮熟的鸭子,嘴硬!”

“是呀,我身边现在正有个鸭子在呱呱呱呱地乱叫呢,他的嘴这会比谁都硬!”

“你这人,真不知道幽默,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来!”

“好好开你的车吧,谁跟你开玩笑!”

第十九章 甘遂

清晨六时许,香洲人民医院已经笼罩在一片晨曦里。

彦波希一早醒来,看到的是两个疲惫的学生正睡得酣畅。

张阳倚着墙的睡姿让他有些提心吊胆,怕他从凳子上滑下来。正准备下床把他叫醒,正好护士进门来把他惊醒了,可只过了一会儿,就又睡了。看来是真累了。

护士还是昨晚当班的,进门来询问了些情况,还把一支体温表交到他的手里,嘱咐他量体温,还说很快就会来取。

彦波希明白她的意思,赶紧把体温表插进腋下,心想“护士们忙了一夜真够她们累的,可别耽误人家交班!”

护士门忙碌的场景,彦波希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记忆中的那些场景里,自己都是那个检查和关照病人的人,想不到今日他也成了病人。

这种角色的变化,令他感到沮丧又有些新奇。

他想趁机体验站在一个病人的角度,对医生们会有什么样的要求。

不一会护士又转回来,要了体温表一看,脸上漏出了喜色:“体温正常了,好得真快!看来崔大夫的治疗很对症啊!”

“姑娘,我得的什么病啊,给我打的什么针啊,我昨日烧得迷迷糊糊的,不大清楚!”

“医生诊断是急性肺炎,嗯,药嘛,有退烧的,有抗生素!对了,您来的时候血糖低,我们先给您补了糖!”

“哦!谢谢啊!”

“不客气!”

基本上就是这个路数!

对于自己的症状而言,西医这样应急处理也没有错。

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个病全是因为不小心在山顶上就吹了山风,因风邪侵入造成的。如果及时,几付汤药也可解决问题。

谁知道自己会在那个大平顶上睡了那么久呢?而且还做了那样奇怪的一个长梦!醒来时,才发现随身所带的钱物也不翼而飞,连手机也没留下。他只好忍饥挨饿步行了二十多里路才赶回了宾馆。

如果不是因为一整天没吃饭造成了瞬间的低血糖,导致了临时性休克,吓坏了两个学生,他们也不会慌不择路地求急诊至此。

因为昨晚上学生给自己的药粥所起的作用,整个治疗过程就变成了中西医结合的一个范例。

想想自己身为一个老中医,还会大意到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彦波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苦了自己的徒弟,跟着担惊受怕不说,还受这般劳累。

彦波希心里愧疚,也很感激两个徒弟。

患难见真情,这话真不是瞎说的。看看床头的花,想想昨晚的粥,彦波希心中涌起一股感动,两个大男孩能做到这样的细致周到体察入微,实在是难得,看来自己这几年花在他们身上的心血是没有白费啊!

“老师,你醒啦!好些了吗?”

正在彦波希感慨良多的时候,郭侠醒了。

“嗯,烧都退了,已经好了!让你们俩受累了!”

“嘿嘿,都是应该的!您好了,就比什么都强!”

郭侠摸了摸脖子,说得话发自肺腑,他见张阳还睡着,郭侠就把他戳醒,让他坐到椅子上。

张阳已醒,就不肯再睡,他见老师已经好了很多,心里高兴,冲口说道:

“我觉得这病好得快,有这粥一半的功劳!“,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指着床头柜上的饭桶,有些得意忘形,”唉,有个妹妹那是真好啊!”

“嗯,张阳这话说的对,我喝了粥以后,就感觉这心呢有了着落了,看来你们俩已经真的出徒了!这与妹妹不妹妹可没有关系!“

彦波希看着张阳笑吟吟地说,眉眼间透着像慈父一般的骄傲和自豪。

之后就是惯常的洗漱,张阳说要出去买早饭,彦波希不让他买别的,让宾馆在送一桶跟昨日一样的粥来就好!

这一说让张阳有些犯了难,看来只好真的去求助宾馆了,只是那些药材只好在医院里配了。看来这谎可真是不能撒,一个谎后边得跟着十个谎百个谎去圆。

“那老师您得多等会儿,这粥现熬可得会功夫!”

他放下话,给郭侠使了个眼色,告诫他不准说实话,郭侠点头说:“我去办吧!”

郭侠走在病房的走廊上,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去买中药材,迎面看到了一个人让他喜出望外。

原来正是满庭芳又提着饭桶赶来了,他立马迎上前去,拦住了她。

“阿姨,您这么早就来了?我昨天冤枉了您,对不起啊!”

满庭芳看见郭侠给自己鞠了一躬,想起他那日的纠缠,让她不能和哥哥相认,不免心生怨恨。但碍于波希哥哥的面子,只好放弃计较。

对郭侠说道:“没什么,你也是为了我哥哥的安危着想,我哥哥他怎么样了呀?”

“烧已经退了,比昨日好多了,但今天他一早就去做各种检查去了,估计得一上午,您要是想见他,还是下午再来吧!这是给他捎的饭吗?我老师可喜欢您做的粥了,可惜今上午的检查要求空腹,他暂时还不能吃饭,我先替他收着,等做完了检查再吃吧!“

满庭芳听他一说,心中又是一阵失望,”看来自己还是来晚了!”,她这还是昨晚上就准备好了食材,今早上四点就起床做了,为此还落了王三丰一桶的埋怨。”他上午检查,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既然病情已经好转,相认也是早晚的事情,不急于这一刻。“

想到此,满庭芳就把饭桶交给了郭侠,见他正往外走的样子,不禁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你老师检查有人陪吗?“

”噢,有我大师兄陪着呢,您放心好了!我这是要去化验室,取化验报告!“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阿姨,老师得的就是急性肺炎,这病来得急,去得也快!现在医生的治疗措施很对症,取化验单只不过是进一步确认一下罢了!您还是下午再来吧,有什么想了解的,到时问我老师就完全明白了!“

郭侠可不愿意让满庭芳继续跟着,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时刻,他的神经都很紧张,怕她继续问东问西的,漏了马脚。郭侠自知在撒谎方面自己确实没有天赋。他一边紧张着应付,一边埋怨着张阳多事,如果开始就让老师知道妹妹的出现,哪里还需要撒这些大谎。

刚刚他心里还产生过坦白一切的冲动,要不是临出来时,张阳那样的提醒,他才不愿再圆这谎呢!幸亏自己先看见了她,才有时间急中编排出这套善意的谎言。

“那好吧,我下午再来!”

目送满庭芳走了,郭侠捋了把额头的密汗摔在地上,轻松得心花怒放,既为阿姨带来的粥解了困难,又为自己的谎撒得圆满而庆幸。

正想提着粥回去,有考虑时间上不对,只好提着桶真去了一趟化验室,把老师的化验报告取了来。

他一看报告,顿觉诧异,因为老师的化验报告里并没有细菌感染。

第二十章 合欢

这说明老师的病不是细菌性的感染,那么为什么又发了那么高的烧?难道是感染了某种病毒?

带着这个疑问,郭侠不敢怠慢,出门就近给老师买了些葡萄香蕉之类的水果立即返回病房。

他觉得比起老师的病来,就是挨多少骂都不要紧。

可当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老师和张阳并不在房里,物理的东西都没动,难道他们真的是去检查去了?不会真有这样的巧合吧?

彦波希和张阳先到达鑫海别墅的时候,庞双双已经等在那里了。

“好早啊!‘

”你们早!“

两个年轻人首先互相打了个招呼,彦波希只是微笑点头,表达了致意,

”房主说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到达,两位先坐下等等吧!“

”噢,真不巧!“

庞双双落落大方地招待着师徒,时是地看着手表,表明她急切的心情!

张阳把她叫到一边悄悄说明老师在病中,不能久候。上这来也是为了房主便利,偷着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嗨,你要是早说就好了,房主还就是从医院赶过来呢!要是早知道,在医院签,那多好!”

“谁又会预料得到呢!都怪我没有说清楚!”

张阳听闻,也后悔自己少说了一句话,让老师带病还如此奔波。

“没什么,等等就是了!’

彦波希终于开口说话,庞双双听出了他的虚弱,赶忙到售楼中心拿来了喝水的工具,给彦波希倒了杯开水。

”谢谢!“

彦波希的眼窝有些凹陷,目光更加深邃,这让庞双双觉得他有洞察一切的本能,在他面前说话,不免敛声含气,规规矩矩。

张阳正等的心焦,手机吱的一声飞来一条消息,原来是郭侠埋怨他不懂事,拉着生病的老师到处跑,医生护士都很生气。

张阳赶紧给他回信说是老师一意孤行,非来不可,他才不得不跟来的。

之后又低声下气地请郭侠一定乖乖地在哪里盯着,好好跟人家大夫解释解释,

“还解释个屁!都生气了!“

郭侠的真性情暴露无遗。

张阳低头忙乎,遭受着郭侠的闹腾,彦波希也正在闭目养神,忽听庞双双说了声”来了!“

二人抬头迎望,却见一位中年妇女被一个少女搀着胳膊翩翩走来。

呀,好靓的女孩,好富态的老太!

张阳惊叹一声,定睛再看以后和老师不约而同地惊呼道:“原来是您?!”

庞双双一看这阵势,好家伙,熟人!

“原来你们认识啊!啊呀这得是多大的缘份啊!”

那妇人放开少女,目不转睛看着彦波希,一步一步走近,脸上的神情有惊喜,有忧伤,有牵挂。

”哥,我终于见着你了!你这是好了!“

彦波希听到这一声哭喊的时候,双手被她的双手紧握,她看到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旋转。

”大姐,您,您这是怎么了!,噢,沙滩一别,我曾出来找过您,可您已经不见了,我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呐!“

彦波希显然被她着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边说话边向她颔首致意。

张阳心里却在叫苦,这不就是她那妹妹满庭芳吗,怎么他称呼上姐姐了!

”波希哥哥,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满,小满啊!“

妇人泣不成声,泪落连连。。

”什么,你就是小满?“

这次轮到彦波希吃惊了,他虽然和她早已相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是小满妹妹。因为他从她的身上,看不出一点当年的影子。

那妇人含泪点头道:“我一直都在找你,医院我已去过三次了,我给你留的字条,你可有看过?“

就这么几句话,就融化了彦波希所有的疑问和顾虑,他轻轻拥她入怀,喃喃抚慰她道:”小满,我去过老家,去过云雨峰,去过爹娘的墓地“”一股酸楚容上彦波希的心头,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含泪笑道:“我们兄妹,总算是团聚了!“

一对老人,幸福相聚,忘了周边的小辈,他们沉浸在对已逝岁月的深深怀念中不能自拔。

那女孩、庞双双、都看得一头雾水,大眼瞪小眼,对这把子年龄却能不避嫌疑而真情相拥的这对老男女,投去了惊讶而好奇的目光。

“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嘛!”

女孩拉了拉妈妈的手,叫得有些难为情。

这提醒了两位老人,他们松开了对方,满庭芳立马把女儿推到彦波希面前,介绍到:“哥,这是我的女儿冰冰!”

又对冰冰说:“冰冰啊,他就是我常常和你提起的波希舅舅啊!快叫舅舅!”

“原来是舅舅啊,舅舅好!”冰冰倒是不认生,很爽快地问候了一声,又粘在满庭芳的身后,用手指在满庭芳的背后画着,用喉音不时地小声提醒:“分寸、分寸啊!”

”女儿都长这么高了!好啊,好!“

彦波希的夸赞是由衷的,冰冰在边上侧脸端详,见舅舅气质相貌可真是不同凡响,便先就喜欢了,还在心里嘀咕,这下可有的在同学面前炫耀了!我这个从天而降的舅舅要是当今妙龄,仅靠着这玉树临风的颜值气派,就能唰掉那些歌星影星们,在娱乐圈大红大紫的,根本用不着干别的。

还没说和人家说上两句话,就对这位舅舅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满庭芳拉着彦波希落座,自然要打听些家人的情况,当得知彦波希的父母已经亡故的消息,不免唏嘘。

”哥,这应是您的儿子吧?“满庭芳看着张阳问,赞赏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打量,“真是个好孩子啊!”

“不,我是老师的学生!他的儿子比我要英俊潇洒多了,是实打实的高富帅美男小鲜肉,这次没跟着一起来!”

不待彦波希回答,张阳就主动做了自我介绍。他言语中的那点调皮幽默引得大家轻松一笑,冲淡了刚才的悲伤气氛。

“那,嫂子一定和你一起来了?‘

“没,没来!“

彦波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悲戚。

”阿姨,我师母在十年前就故去了,现在老师是一个人生活!“

还是张阳替彦波希回答了这个不愿触及的问题,刚刚变得轻松一点的气氛,骤然又变得悲怆起来。

满庭芳看着彦波希的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声音变得哽咽:”波希哥哥,你受苦了!“

彦波希递给她一张纸巾,凄然一笑,脸上的肌肉有些僵持,“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你别难过了!”

“嗨呀,先别光忙着叙旧了,咱的主要事情还没有办呢,伯伯阿姨你们,还是抓紧时间把合同签了吧!”

庞双双的提醒恰如其分,“对对对,快签吧,阿姨,我老师还要回医院呢,他这是利用大夫查房的空隙出来的!”

张阳接着庞双双的话,进一步地提醒道。

“谁说要签合同了,我哥哥用妹妹的房子,难道还得付房租?走,哥,我这就送你回医院,今上午你不是还要做许多检查嘛,错过了可得再排好长时间的队呢!”

满庭芳的叙述令彦波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看时间也确实是该回去了,就对满庭芳说:“好,我们这就回去,至于合同的事,以后再签!”

兄妹二人说走就走,满庭芳搀着彦波希的胳膊,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庞双双一溜小跑才赶上满庭芳,满庭芳趁机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佣金一分不会少你的,切记给我对外保守秘密!”

“知道,您放心!”

庞双双心领神会,给满庭芳一个满意的承诺。她可是自己的财神娘啊,得罪不得,这座别墅正是她从自己收购得。

满庭芳领着彦波希上了车,冰冰坐在后座。而张阳和庞双双告别以后,独自开着来时的车,跟在满庭芳的后边,向医院驶去。

车在路上行驶,彦波希和满庭芳的心情都难以平静。

他们都没有想到,在彼此寻找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话可以叙述尽这四十年光阴里的种种历程和感悟,但真正相聚了,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时间,车里竟然出现了不该有的安静。

但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幸福的,她们各自都在为这次相聚而庆幸。

“哥,我给你做的粥你还喝得惯吗?”

女人是感性的,满庭芳的问话打破了车里的宁静。

“嗯?嗯!很好,很对症!”

彦波希只有片刻的迟疑就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情。他不用再问满庭芳什么,肯定是这俩徒弟对自己隐瞒了什么,回去再好好教训他们!

“您找房子用来干什么?”

满庭芳想到了促成他们像人的这桩交易,心里就暗暗庆幸。

“我是想开一家医馆,对了小满,你给取个名字吧!”

“这,还是你自己取吧,我又不是真懂!”

满庭芳一边推辞着,一边在脑子里飞速地搜索着可以用来作医馆的名号。

“你的名字是我给取的,我的医馆名字一定得你给取!”

彦波希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满庭芳就不好再推辞,接着刚刚的思路又想了想说:”中医的最高境界就是阴阳平衡,这很符合儒家的中庸思想,我想就叫‘中和堂’如何?“

“化学里还有个反应也叫‘中和‘!”

王冰抢着插了一句嘴,乐得彦波希说着”对对对“,呵呵发笑。

彦波希摸着下巴又想了想,”唔,这确是儒家的思想!《中庸》有云: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迏道也。致中和,乃天地安位,万物成长,社会中和,天下太平。小满呀,你这个‘中和堂‘,取得太好了!”

第二十一章 醍醐

“你觉得好便好!今早晨的粥,我又做了些调整,因为我昨晚上见你已经不再烧得那么厉害了!”

满庭芳的话,无意间向彦波希又透露了许多信息,这些信息在彦波希的脑中迅速链接分析,让他得出了一个很明确的结论:原来两个爱徒对自己隐瞒了不少非常重要的事情,他相信他们这么干的初衷,是为了他着想的,可这对小满来说,是多么难耐的煎熬。

彦波希无法对满庭芳道破实情,只能边听边感谢边道歉:”都是我不好!“

“这怎么能怪你呢?你病得那么厉害!”

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到达医院,兄妹告别时满庭芳说:”晚上我和你妹夫再来看你!等你出了院,就来家里住!”

“好,都听你的!”

告别了满庭芳和冰冰,彦波希沉着脸走向病房,张阳紧跟其后,连着叫了好几声“老师”,彦波希都没理睬,因生着气走得急,倒不像个病人了。在路过走廊卫生间门口的时候,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幸亏张阳飞奔着抢过来扶住,彦波希才幸免吃亏。

他挣脱开张阳的扶持,起身后气呼呼地去了病房。

张阳跟着进门,趴在郭侠的耳朵上,小声说道:“昨晚上粥的事,老师都知道了!”

“老师,我们不是故意说谎,是当时您的状况确实不能接客!喏,这里还有今早上送来的一桶呢!”

郭侠心想:知道就知道了吧,就是挨顿骂也好于再提心吊胆挖空心思地来圆谎,都怪张阳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胡说什么,你才接客呢!当时不宜,那过后呢?”

彦波希十分光火,提高了声音,他不能鼓励这种撒谎的行径,即便那个理由是为了自己,那也不是他们骗人的借口。

“我们做事不能光考虑自己的得失,得换位想想别人的感受,撇开我不说,你们冒功领赏的时候,想过我小满妹妹的感受了吗?她得多着急,多受煎熬?咹!”

才见了这么一霎,就小满妹妹叫顺嘴了!张阳有些不能理解老师,这很不像他嘛!

“老师,是我们考虑不周,这都是我的主意,与郭侠无关,您要罚就罚我吧,千万别再生气了!”

张阳主动承担了责任,郭侠心里也就不再怨他,很男人地脖子一挺说:“谎是一起撒的,还分什么先后,要罚一起罚!”

“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他人!”

张阳这样坚持,是怕彦波希把这事告诉郭侠的父母。

“他更该罚!”

彦波希指着郭侠,狠吼了一声。他想起他曾那么信任地向他求证过张阳的话,可他撒谎连脸皮也没红一下,这让彦波希产生一种怀疑,他先前对郭侠的认识是不是正确。

“只要您能消了气,怎么罚我都好,我们做的确实不对!“

郭侠低着头,一副诚心认错的态度。

”我哪敢罚你们?我罚我自己!“

一项温文典雅的彦老师,此时却为了一个刚刚想人的女人发怒,而且这还是在医院里,郭侠真的难以理解。

“您罚自己,比罚我们更叫我们难受!”

张阳这样说,也是真情。

”子不孝,父之过,教不学,师之惰。是我这个当老师的,没有教好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都回家吧,不用再在这里陪我了!“

”老师,我们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您就原谅了我们吧!“

郭侠又一次请求。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还是第一次。

”你们该求的人,不是我!“

彦波希说完,再也不理他,躺上床,转身背对着他们,无话。

张阳见状,向郭侠招招手,二人悄悄凑到一起,耳语几句,然后去了护士办公室。

彦波希训斥完了徒弟之后,感觉有些累,他上床躺下刚想睡会,医生和护士就都进来了。一番批评之后,便开始了一天的治疗。

彦波希因今日找到了妹妹,心情还是蛮好的,所以对两个徒弟也没有真的进行实质性地惩罚,他说这一通气话,不过是要提醒他们该如何做人。

郭侠硬着头皮把满庭芳早晨送来的粥,盛了一碗,送到彦波希嘴边。

彦波希赌气不吃,郭侠只好放到柜上,心里忧愁,深悔今早晨见着她妹妹时不该再撒谎,阻止人家见面。

“要是老师再来个绝食,再犯个低血糖,那我的罪过可大了,这事要是让爸妈知道,不知又要掀起多大的怒浪!。”

郭侠的担心很现实,看来只有拿满庭芳来解围了,郭侠于是厚着脸皮对老师说:“我会找您妹妹道歉!”

彦波希这才换了脸色道:“知道就好!”,然后吩咐张阳把一桶粥分了三份,三人分食完了事。

下午彦波希又开始发烧,郭侠再次要求他们调整治疗方案,当班的医生这才在抗生素治疗的基础上,又加了抗病毒的针剂,彦波希才有些好转起来,但是体温控制在三十八度以下至三十七度五之间徘徊,虽不再高烧,但也没有完全退烧,搞得彦波希。经受了两天浑身肌肉和关节疼痛之苦。

“看来的用用咱们的看家本领了!”

彦波希终于决定用中医介入治疗。他吩咐张阳去中医科找于冠群来商量。

”老师,你病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也好有个照应!“

于冠群听说彦波希在这住院,自然是很是重视,马上过来探视,一见面就看出彦波希比那日相见时憔悴消瘦了不少。

“小病小灾的,原不想打扰你,谁知身体不中用,治了三天,还不好,只好麻烦您给瞧瞧了“

彦波希轻描淡写的叙述了病情,他的话于冠群自然明白。

”是不是我还得提出会诊申请,你才方便给我治?“

彦波希不想因为自己让她为难。

”按规定是那样,不过我和崔大夫私交不错,我先找找他问问情况再说吧!“

“也好!”

彦波希再被急救清醒的时候,就下决心这一次全部让西医治疗。他作为一个中医,很想借此机会了解西医治病的一些原理,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做到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中西合璧式的医生。

但现在看来这几计划不能继续维持了。他也怕自己被窝在这里小病拖成大病,急病延成慢病。

虽然一直遵循着中医“不治己病,旁观者清”的古训,但也是时候请中医介入了。本来张阳和郭熙也可以给自己诊病治病的,但毕竟是住在别的医院,自己暗地里加中医药干预,不符合院方的规定。

彦波希作为一个医生他不想破坏医院的规则。想来想去让于冠群在本院内对自己实行会诊治疗才是最合乎医院规则的办法。

片刻之后,于冠群带来主治大夫崔医生一起来到彦波希面前。

“彦教授,您看您既是同行怎么也不言语一声,看着我们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学生技术有限实在是惭愧啊!”

崔大夫握着彦波希的手,面带惭愧状,

“你可不能这么说,这些天亏得你跑前跑后的,我的病情才会得以控制住,我都还没有感谢你呐!请于大夫过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探讨一下这中西医结合的方法,在我身上做一点尝试,还得麻烦您成全我们呀!”

彦波希面带笑意,他这样说也并非虚情假意。尽管目前还没有痊愈,但是她觉得不能否认前期治疗的结果嘛。

“这个没有问题,这些天进展不顺利,我也在考虑请中医介入的方案了,可惜您太谦虚,我又眼拙,不知道您这位专家就在眼前,嘿嘿,还要请您多加原谅啊!”

崔大夫很会做人,顺水推舟就使事情看起来很圆满了。

“那既然您同意,那就让于大夫试试?”

“好!”

第二十二章 石决明

于冠群就这样开始了对彦波希的治疗。她征求彦波希是否要停下西药的治疗?彦波希让他征求崔大夫的意见。

商量的结果是,给了于冠群二十小时的时间,单独用中医治疗,崔大夫说,他也希望在能控制病情的情况下,看看纯粹中医治疗的效果。

于冠群对她的这个意见非常满意。因为这样既给了它机会,又控制了风险,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试。

“彦老师,这是您的脉象,这是我的方案!”

“不用看,你就放心大胆地治就行了!”

于冠群一再坚持,彦波希拗不过,只好接过来于冠群的记录看,只见写的是脉象:脉浮虚无力、苔薄白、面苍白、烦热、肢痛,给出的处方:金银花、连翘、薄荷、犀角、羚羊角、大青叶、桔梗、甘草、玄参、石斛,各种药材名称下都标有重量克数,彦波希看罢处方,没有提什么意见,又交给她。

此后于冠群照方配药,彦波希遵医嘱吃药,在十二小时之内,连续服用了三次药,满庭芳也调配合理的粥羹膳食,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彦波希的烧竟渐渐往下降了,控制在了三十七度半以下。彦波希周身酸疼的症状也得到了缓解,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崔大夫连连惊叹:“太不可思议了!中医药确实是我们的瑰宝啊!”

于冠群笑了,她的笑里有自信和自许,是胜利者的微笑。

张阳和郭侠欢声雀跃,他们觉得老师这次以身试药,意义非凡。

而彦波希除了感谢于大夫的治疗和崔大夫的支持感谢以外,对两个高兴得过了头的徒弟却是一阵敲打。

“淡定,淡定,再淡定!这次我们虽然展示了中医药的疗效,但是我们也要看到中医药的短板。这次胜利不是我们独得的,是在西医治疗的基础上取得的!“

他怕这两个学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而闭塞视听,不知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

又住了三天院,烧已全退了,满庭芳纠结波希哥哥回了自己家,张阳和郭侠要住酒店,被满庭芳以增加她的麻烦为由,一一攻破了防线,随老师住进了她家。

三日之后,彦波希觉得已经大好,就跟满庭芳提出要回家的意思。满庭芳就和王三丰商议想跟着哥哥一起去他家里看看。王三丰支持,王冰听说也嚷着要去,说定了后天就启程。

第二天,满庭芳做了一桌子菜,给哥哥一行践行。还没喝几杯酒,彦波希就央求王三丰停酒、吃饭、喝茶,三丰想想大舅哥不喝酒,俩小朋友有碍于师道尊严也不敢放开了喝,光自己喝也没什意思,就爽快地答应彦波希。

吃完饭,俩学生回去收拾行李,王冰上楼回自己房间里休息,只剩下三个大人从餐厅移到了客厅,凑一块聊天。

先是聊了聊彦波希医馆的审批手续等一干事宜,都交给了满庭芳慢慢处理,又谈到王三丰现在公司的经营以及未来的发展计划。

满庭芳拿了些家里的照片让彦波希看,还特意找到自己父母的。满庭芳跟彦波希讲了波希离开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满庭芳还告诉彦波希,自己一家是怎样久等不至彦家来信如何失望等情节。

听完了满庭芳的回忆,彦波希一直存在心里的疑问似乎就要有了答案。

他对满庭芳说、:“其实我和爸爸都给你们写过很多封信,原来你们都没有收到啊?怪不得我们一直收不到回信!”

满庭芳听了感到非常吃惊。“什么?你写过信?”

“是啊,好几封呢。每一次我爸爸给大爷大妈写信,我都顺便给你也写一封,都放在一个信封里,都是我亲自寄出去的!”

满庭芳生气的说:“肯定是叫哪个混蛋给扣下了!”王三丰看到满庭芳如此的激动,忙劝她不要急,跟大哥好好分析分析。

满庭芳压了压自己的情绪,对王三丰说:“怎么能不急,你想这扣下信的人隔断了我们兄妹四十年的联系,对我们这是多大的损失!要不是哥哥能回来,或许我们这辈子都无缘再见了!”

彦波希其实也很惊讶,就说:“小满说的是事实。如果单纯一封信收不到,可能是丢失了,可我记得每次寄信都是自己亲自送到邮局营业室的邮筒里的。不会每次都出问题吧。再说,要是找不到收信者,往往信件会被退回。可我们一次也没有收到退信”。

“如果真是被人扣下了,那这个人扣信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个人是谁?他和小满家怎么就有那么大的仇!”彦波希想,人做事都应该有个动机。

“我父母在村里为人耿直,勤劳善良,并没有意得罪过谁。是谁这么坏呢?”满庭芳说着,心想那时邮局送信一般都送到大队部去,那就是说,信件是被大队部里的村干部扣住的。

可到底是谁呢?

“那个时候村大队部的干部,现在也都不在世了,无法查找!时间过了这么久,看来也只能是个悬案了。”满庭芳分析着,因无法找到仇家而恨得牙痒。

彦波希觉得这件事确实让人气愤,但既已无从查考,也只有感慨造化弄人运气不济了,他劝解满庭芳不必纠结于古过去,还是寄希望于未来,“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你再恨他,时光也回不来。即使这次我不来,退了休,我也是会回来找你的。所以我们都是会见面的,别生气了。”

满庭芳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和彦波希商议明日的行程。

王三丰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眼睛竟流出泪来。满庭芳知道老公酒后需要迷瞪一会,要不一个下午就会没精打采的,就对彦波希说:“哥,咱都睡会吧,醒了后你和我一起包饺子。”

“好吧”,彦波希其实也有午睡的习惯,满庭芳的这个提议正中下怀,便各自找了自己的房间午休。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到客厅里的那个红木框的老式挂钟,不紧不慢的哒哒地摆着,告诉着人们时光无时无刻不在流逝。

嗯?家里怎么这么静啊?

王冰睡醒了一觉,三点的时候起身下楼,还以为爸爸妈妈和舅舅一起出去了呢。中午她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就饿了,下楼来找点好吃的。由于穿着居家服和优质泡沫脱鞋,倒是也没有弄出什么声响。

她转悠到厨房里,自己盛了半碗米饭,趴上鼻子闻闻,好香。就是有点凉了。不过大夏天的倒也不怕。就索性在厨房里吃起来。

中午的剩菜倒是还不少,有的也没怎么动,但她连看也不看。她就是愿意这样干吃。

对于这种吃法,她还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说是和别的东西掺和着吃,就吃不出每样食物的真味,那才是真的叫曝废天物呢。

平时满庭芳夫妇对这孩子基本上是散养的,任其自然生长,人情世故之类的也没有刻意地去教她。所以这孩子在获得自由的同时就养成了一种无拘无束的天性。

打发了肚子,她就去了爸爸的书房,想看看爸爸这几天有没有淘着新的宝贝。没想到一开门,见妈妈躺在那里睡觉,吓了她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

听着妈妈打着轻呼睡得正香,王冰也不忍心叫她,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爸爸的书桌旁坐下,四周观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有什么新鲜的物件。顺手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上网玩。

其实家里每人都有一台电脑,自己的那台放假时忘了带回来,就只好蹭大人的用。

妈妈的笔记本电脑一般不让她动,怕她在上面安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软件,下载什么游戏的,把自己的电脑给搞乱了。爸爸倒是很大方,干脆给了她。所以,王冰几乎每天都得在这间屋子待上一段时间,好像上瘾一样。

王冰正在网上和小伙伴们天南地北的聊着,忽听妈妈问“几点了?”,原来她已经醒了。

满庭芳起身坐了几分钟就吩咐王冰说:“冰冰,今天和妈妈要包饺子给舅舅吃,待会儿,你给那两个哥哥打电话,让他们晚上六点来家里吃饺子!”

“嗯”。王冰答应着,眼睛并没有离开屏幕。

满庭芳就去和面,等看到老公和彦波希睡醒了出来到了客厅,才开始切肉弄饺子馅。

在满庭芳准备饺子的时候,王三丰重新泡了茶,又和彦波希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满庭芳准备好了,就过来叫彦波希一起来厨房包饺子。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彦波希的饺子包得就像展翅欲飞的雏燕一样好看。今天她要让他再体会体会玩面之乐,所以就不顾王三丰的反对,硬把波希哥哥拉过来。

波希来了,王三丰也跟着过来,满庭芳给他们分工让三丰擀皮,自己和波希哥哥包,三丰勉强为之。因为他对这个真是不感兴趣,做得当然也不好,所以饺子皮擀得也不匀。满庭芳就不用他擀皮了,让他包,自己擀皮,憋着笑,故意让他在波希哥哥面前出丑。

第二十三章 红升

王三丰包了几个,模样好丑,波希看看三丰为难,知道他平时在这些事上不大动手,让他去给泡茶攒蒜等着吃,说是这顿饺子就自己和小满包了。王三丰像受到特赦一样,乐不可支地领命速逃。

彦波希和小满包着饺子,说是找到了一些以前的感觉。满庭芳也想起了小时候难得吃到一次的饺子。想起彦波希跟娘学包饺子受到表扬时的那个兴高采烈的情形。那时是多么贫困,可那时的快乐又是多么的单纯啊。

饺子终于包好了,满庭芳又催王冰打电话。彦波希知道了说:“还是我给他打吧!”

等到张阳郭侠到来,饺子也基本下好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这团圆的饺子,感受着大家庭的欢乐,祈祝着明日行程的顺利。虽然只是蘸着蒜泥,没有美酒佳肴,这顿饭却吃得其乐融融,舒心畅快。

饭毕,彦波希跟随学生回酒店,满庭芳为行程做了些准备。

第二日一早,王三丰把一行人送到机场,他们准时起飞,飞向了波希最熟悉的心灵栖息地,飞向了小满需要从头认识的另一番天地。送走了彦波希和满庭芳一行,王三丰直接开车去自己的公司。

车子在香洲市的立业大厦写字楼门前停下,王三丰乘电梯上了二十一层楼以后,直奔公司的办公区。进了公司,员工见到了老板都点头问好。

王三丰的公司“瑞祥电子制品有限公司”规模并不大,二千万的资产和二十六名员工的公司,即便是在香洲市这样尚欠发达的城市里,也只能算是一个小企业。

公司近年的资产利润率都在逐年递增,上半年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二十五以上。由于王三丰坚持着稳中求进的经营思路,没有赶潮流盲目扩大经营规模,所以避免了许多的投资风险,公司得以稳扎稳打的向前发展。

公司稳定的发展,带来了资产的增长和职员薪金的递增,目前人心安定,运转正常,前景可期。王三丰这位当家人也备受员工的拥戴。

由于瑞祥公司生产的是电子产品,雇员多是年轻人,只有自己的亲三叔,作为公司的管理者之一,一直从公司建立干到如今。

叔叔是部队转业的军人,从部队营级干部转业回到地方已经多年,在行事作风上仍保留了许多军人可贵的品质和习惯。最典型的就是守规矩,讲纪律。因此公司在他粗线条的管理下,也维持了正常的工作秩序。

平时日常的管理,王三丰完全依赖三叔。他把自己的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了外部的市场拓展和内部的产品设计研发上。

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就开始查看秘书放在桌子上的营销进度表,越看心里越高兴。还差十天才到月底,这个月的产品销量双双比上月递增了28%,若是以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公司未来成为一家大公司也是咪表客气的。

他随即就给总经理助理刘思雨打电话说:“来我办公室一下”。

助理刘思雨是上个星期公司才招进来的经管硕士研究生,具有海外留学背景,是公司里唯一一位“海归”。王三丰对她给予厚望,希望尽快成长为他的左膀右臂,及早进入公司的管理层,替代像三叔这样的“老兵”,改变公司的管理理念和模式,跟时代同步发展。

刘思雨敲门进屋,径直走到老板的对面,问老板有何吩咐。

王三丰拿那张进度表,对她说:“我们这个月的销售进展不错,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刘思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昨日做的准备今日派上了用场。她很平静的对王三丰说:“从调查分析的情况看,这个月销售贡献度最大的,是公司的aom型车载导航仪,销售量较上一个月提高了三成,其他产品的销售情况保持稳定,看来我们去年研发的这款产品与我们的市场预期f非常相吻合”

“唔!你分析的不错!让销售部马上跟进代销商,了解用户对这款产品的评价,征集意见。同时通知生产部,按月减少这款产品百分之十的生产数量!”

“产品销路这样好,为什么要减产?”,刘思雨着急的问,他觉得老板的思路自己理解不了。

“电子产品的市场竞争太厉害了,我们这款产品,虽然用户需求市场很大,但是产品的可复制性太强了,很容易被假冒仿制,山寨版马上就会出来,到时候假货排挤真货,我们的市场就不好维持了。所以,应该借着第一代产品好的这个开头,在销售正热的时候,立即考虑研发改进版的第二代,第三代产品,争取更多的持久的市场份额!”

王三丰向刘思雨如此细致地介绍居安思危的理念,是想让她早一点明白,市场的竞争是多么的残酷激烈,希望她这个助理,能够快速的适应工作的需要,很好的理解自己的经营理念和决定意图,真正的对自己的工作既能助,又能理。

“总经理真是高瞻远瞩啊!”刘思雨由衷的感叹,自己怎么就想不那么多,那么远。

“你以后也会习惯这样瞻前顾后的!”王三丰给了她一些鼓励或者说是要求,又说:“把我刚才说的马上传达下去,顺便让设计部经理徐宽来过来!”

刘思雨虽然有文化也有知识,但毕竟是来自于象牙塔,还缺乏实战经验,自己要想带出一个好兵,不亲自教导又怎么行。

招聘一位总经理助理的主意还是庭芳给自己出的。

随着公司的不断发展,光靠自己和三叔是越来越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三叔虽然严谨,但毕竟已经是六十开外的人了,体力和智力观念,都有些跟不上时代潮流,有时候和公司新员工在理念上就经常发生冲突,自己又分身乏术,正觉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庭芳就建议她招聘一些新人,慢慢培养起一个好的管理层,做好接班的准备。这样,王三丰自己也可以轻松一些。

王三丰觉得有道理,就及时的把老婆大人的建议付诸实际,在上周好几个应聘者中挑选了敏捷干练的刘思雨。

满庭芳很强势地以“垂帘听政”的方式参与了这次助理的选拔。

依着王三丰的想法,是想招聘一个男助理的,觉得和自己一同进出还可以帮着自己应酬一些外界的事。而庭芳则让他摒弃性别观念,大胆起用新人,坚持先招聘思雨,因为她觉得思雨是最适合这个岗位的人选。除了本身具有的经管硕士背景之外,庭芳还十分看重她对工作的态度。

满庭芳说公司现在急需要一个能把内部先管理起来的人,这项工作急需要认真、耐心和细致、周到。而这些特质也只有女同志最具备,再加上她的专业背景,应该很快就能担当起这个重任。至于帮着应付外部的人选,可以在以后慢慢挑选。

王三丰相信妻子多年在银行人力资源管理岗位选人的经验,所以最后还是采纳了她的建议。

庭芳对自己公司的经营素来是不闻不问的,唯独这次在用人这件事上出人意料地积极参与,应该也是事出有因,所以,王三丰也比较重视她的建议。

“王总,您找我?”

设计部主管徐宽已经来到面前。王三丰请他坐在自己对面,起身亲自为他沏了一杯清茶。

“谢谢!”徐宽并不急着喝茶,他知道王总找自己肯定不是为了喝茶聊闲天,“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要感谢你和你的设计团队!咱家的aom导航仪这个月的销量上升了三成,给公司带来业绩上的突破,所以,我想在今晚上给大家庆功!另外还会给每个人发红包!”

“谢谢王总!”

这样的奖赏让徐宽有些受宠若惊。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更不用说红包。

“但是,徐工,咱的产品还要及时推出更加完善的第二代,第三代产品,才会不断地占领市场。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考虑下一代产品的设计问题!大家又得辛苦了,我已经安排销售部去了解用户反馈了。”

“没问题,我们一定加倍努力!”。

“好了,那你通知大家今晚的晚宴!”

“好!”

徐宽走了,王三丰就想,给他们发个多大的红包合适呢?

想了想,就拨通了三叔的手机,这使得和三叔合计合计。

第二十四章 生脉

彦阳驾着车向飞机场奔去,他比爸爸下飞机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出发,给自己留出了十分钟的机动。

这次来接爸爸和往日不同,因为今天还有两个未曾谋面的客人。

昨天晚上,彦阳突然收到爸爸发来的一条短信,这可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联络方式。信的内容是:我明天下午回,有两位稀客随访,把家收拾好,整理一间屋作她们的客房!”

彦阳回信:谁?

爸爸回信:一言难尽,见面再说!

是谁和老头子一起到访?就不能说个明白!既然已经写了那么多个字了,就不能再多写几个把事说明白?

彦阳一阵抱怨,老头子就是“惜字如金”,这次又添加个神神秘秘。

他把这两条短信反复的看了几遍,想从中研究出点什么来,还真让他发现了些端倪。

第一条短信里有“她们”二字,如果不是打字错误,就说明是两位女性!难道是爸爸为了提前给自己一个暗示?他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俩女朋友?这可不像是爸爸的性格。

第二条回信里“一言难尽”,那就是说事情比较复杂,一时说不清楚,所以见了面再说。彦波希从字里行间读出了一丝爸爸的无奈来。

还有第三条,那就是所谓的“稀客”,说明爸爸也是很少见到的。既是“稀客”,必然也是”贵客“喽,需要好好招待。

他的好奇心被挑动起来,一个晚上,他的心悠悠荡荡的,不得安宁,在屋子里转悠什么事情也干部下去。

爸爸这次出行去了哪里,为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办过什么事?这些自己都一无所知,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做得有些不称职,不是自己不想做,是爸爸根本就不让他参与。

还是问问那“人精跟屁虫”张阳吧!尽管自己平日不喜欢他,可此时除了问他,还能再问谁?。

彦阳一直这样称呼张阳,因为他老是跟在爸爸身边,什么事都少不了他,彦阳觉得他分去了爸爸对自己的爱,心里怨怼,一直也不愿意给他好脸色。但毕竟是爸爸的得意弟子,常常来家,彦阳对他的感情也就是招呼而已。

他给张阳发了条“是谁和爸爸来我家?”的短信,企图问询情况。张阳的回复说:”是你爸爸失散四十年的妹妹和她的女儿!‘’

我的天,还有失散的妹妹?怎么从来没听爸爸说起过!四十年,这是多久远的人和事啊,怪不得爸爸说是”一言难尽”呢。

如果没有什么差错,这对爸爸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对自己又何尝不是!更何况还有个女儿,那应该就是自己的表妹了!

彦阳没有过有个妹妹的人生体验,一时间也说不明白自己的感觉,就给张阳发了个“实在惊人”表情,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再看看这房子,这些天都是自己一个人自由随意地住着,已经搞得很乱了。要自己一个人收拾,还要搞出间客房?彦阳的头都大了!

张阳那老气横秋的回信又来了:“回去问老师吧,我也是才知道!”

“我的天,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倒是掉下个姑姑来,真像是听故事说书一样!”

不管怎么样,房子还是得收拾的。彦阳看看乱糟糟的家,心里发愁,在这方面自己还真不擅长!原来收拾个家真比画幅画都难。最后还是厚着脸皮,给刘姨大打了电话,请求支援。

刘姨对小房东给自己的优待很是感念,所以彦阳一声招呼,她二话没说,全部应承下来,说今天上午早早回来收拾,让他不要着急。

彦阳的脸这才多云转晴起来,把主要精力又转移到猜测这个未曾谋面的姑姑身上。

他哪里知道,远在三千里以外的张阳也和他一样难以入睡!

他的心第一次这样的失衡!一个在社会上有着较高名望的教授,在物质占有上,已经无法和一个炒房的女人相提并论!老师的价值又体现在哪里?自己今后的人生价值又如何体现呢?再想想自己双亲勤恳困顿的生活,简直是天上地啊

再说彦老师这次带的这个妹妹,老师回家后儿子能否和他一样接受这个她这个异性妹妹,就很难说了。王冰可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他和彦阳能相处得好吗?

飞机在云层中穿行,已看不到人间的山川湖海。

满庭芳和彦波希并排坐着,在高空中默默欣赏眩窗外,朵朵巧云的千姿万象。

这奇异的景象让两个人同时想起了小时候她和他在山坳里看到飞机从上空划过留下一道云痕时的那种向往的心情。彦波希曾对小满炫耀过,在上海是有机场的,也经常看到飞机飞过。而小满说的是:我要是也能坐上飞机在天上飞,那该有多好!

几十年的光阴已经飞过,想不到现在坐飞机已经是人们生活中一件很平常的事。兄妹俩在今天竟可以这样一起在天上穿越云彩观看天庭,这是多么好的感觉啊。满庭芳和彦波希都觉得理想成为了现实,今日的心情不同于往常坐飞机,只觉得无比舒畅。

我们的日子真的是越来越好了!满庭芳在内心里发出一声感叹!

“你在想什么?”彦波希轻声问满庭芳。

满庭芳说:“我在想,坐飞机上天,曾经是我们觉得多么遥远的梦想啊,可现在对我们却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了!我们的生活进步实在是太快了!”

“是啊,以后或许会更快,会有更多更新奇的事物来到我们的生活中,改变我们的生活!”

“哥,我现在经常回忆起以前的事!”满庭芳转脸看着彦波希说。

彦波希报她以微笑,说道:“说明我们都老了,往前走的脚步慢下来了,才顾得回头去看走过的路!”

“是啊,我们真的都老了。未来就要靠孩子们去开创了!”

“对呀,用***的话来说,这世界最终是他们的!”

“嗯往后,就看他们的了!”

小满心领神会的笑了,波希哥哥的话里包含了多少往昔的记忆啊!

飞机准时着陆,张阳、郭侠去取行李,彦波希就领着满庭芳娘俩往候机厅的东门而去,彦阳一贯都在那里接他。

到了门口,远远地彦波希就指着一个在门口等候的大男孩对满庭芳说:“那就是彦阳!”

“哇塞,我哥哥是大帅哥唉,这下我可有了眼福了!”冰冰两手一拍,惊呼着就要跑过去,被满庭芳一把拽住。

“别吓着哥哥!”

转脸对彦波希说:“你看这都是追星追出来的毛病!”

冰冰一点都不恼,边走边大咧咧的说:“好看就是好看,喜欢就是喜欢,干嘛藏着掖着?谁不爱美呀?”

彦波希哈哈笑着说:“我可是被冰冰的天真给打败了!”

张阳、郭侠托着行李赶过来,满庭芳说:“别贫了,快和哥哥们照顾行李去!”

王冰这才住了嘴,又跑去和张阳他们拖行李。

出来东门,就见彦阳迎上来,叫了声“爸爸”,面对两个陌生的女人不知道如何开口,显得有些尴尬。

彦波希招呼他近前,对他说:“这是你庭芳姑姑,这是你冰冰妹妹!”

彦阳生硬地叫了声:“姑姑好,妹妹好!”

“哟,我大侄子真是帅哥,怨不得冰冰惊讶呢!”

“彦阳哥,这些日子你可要带着我好好玩哦!”冰冰蹦到他面前,牵了彦阳的手,马上又挽着人家的胳膊,彦阳很不适应这样被一个女孩儿粘着,又不好甩手,只好被动的被“劫持”着离开机场。

张阳和郭侠在后边会心地交流了眼神,意思是“有她受得了,看她怎么办!”



第二十五章 儿茶

满庭芳一坐上车,就给丈夫王三丰发了一条信息:已安全到达,勿念。三丰很快回复了一个笑脸并附有文字:祝一切安好,亦勿念!

满庭芳微微一笑,把手机放进皮包里,开始饶有兴致地从车窗里观察路上的风景。

这是一条高速路,只见群山环绕,立交蜿蜒,郁郁葱葱,时不时还要穿过隧道。面对着迎面而来的中原大地,满庭芳急切地想领略“千年古市”的风采,游览这凝结着浓浓汉文化底蕴的国之中原。

彦波希一路上热情地介绍着当地的风景和风土人情,侃侃而谈不亚于一位导游。

满庭芳怕他大病初愈后劳累,就好心地制止他,“哥,咱先好好歇歇,一天旅途也太累了,等回家你休息好了,再给我慢慢讲,好不好?“,彦波希这才笑着点头打住。

满庭芳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不再言语,沉默了一路。

走了四十多分钟的车程,进入汉中了市区,又经过了几街几巷,车子进入一个不大的小区。

彦波希指着自己住的楼给满庭芳看,那种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

在满庭芳看来,这小区虽然已经不是很新,也算不上高大上,但从它的建筑风格、施工质量和周边环境打造上来看,还都是很用心的,很有品位的。

彦波希家住在二楼,开门进来,彦波希真是很惊讶,自己的家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对着门口的玄关处还破天荒的放了一瓶鲜花。

几个人进门来,满庭芳看着整洁宽大的客厅对彦波希说:“哟,哥哥的房子收拾的蛮漂亮啊!”,彦波希笑着用手指了指彦阳。

“都是刘姨回来收拾的,我哪会!”

张阳却赶紧地出溜到沙发上,那么一坐,就有了那种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放松。郭侠倒还淡定,找了个沙发坐下李休息。彦阳从厨房端出了事先洗好冷藏的两盘水果,一盘送去书房,一盘拿到客厅。他见张阳四仰八叉地歪在沙发上,就对着他灰着脸说:“你们洗手也得我请?”

“谁让你请!我不洗了,就这样吃!”张阳伸手就要抓盘里的东西,故意做样子气他。被彦阳一巴掌打一边去。

“先说要紧的,你们今晚去哪睡?”

“哎呀,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张阳一拍脑袋说。

他想:学校是没指望了。老师本来是可以凑合一宿的,可现在来了这么多人,就不便了。更何况,彦阳这个有洁癖的怪东西,是肯定不会和我俩挤一个床睡的,再说她2就是愿意也挤不开啊!

“只好学古代的落魄书生露宿街头了!好在夏天也不冷,就是蚊子有点多。”张阳双手一摊,故作轻松地说。

他仰视着天花板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满怀自信地说道:“那也不怕,我可以弄点中药点着熏,小蚊子们又能奈我何!”,说完抱起了臂膀。

冰冰知道他后边的那些话都是故意说来埋汰彦阳的,就出来插话打趣道:“哪还至于可怜到那个地步!大不了找个八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现在订都来得及,不就是几个钱的事嘛!”

“净睁着眼说瞎话,汉中现在有八星级的酒店吗?还总统套房,还不就几个钱,你还真当自己是土豪啊!”

“哎,你还真说对了,她不是土豪,她爸爸是!”郭侠来了劲,笑指着冰冰说。

冰冰打了他一下他的手指头,笑着说,“少胡说八道,你爸爸才是土豪劣绅呢!”

彦阳看看这几个“大仙”仙得不轻,就不愿意再为他们浪费时间,没好气地从兜里掏出一张豪林酒店的会员卡,甩给张阳,“赶快起来,洗手准备吃饭,吃了饭就从这里消失!”

“真是混世魔王!”张阳看着彦阳的背影嘟囔道。

”有本事你大声说!”冰冰说着就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小声对张阳说:“这个哥哥,脾气真大!”

郭侠在一旁插嘴:“他呀,刀子嘴,豆腐心!哎,你怎么不大声说啊!”

书房门开着,笑声从里边传出来。

彦阳站在门口说:“爸爸、姑姑,准备吃饭吧!”

“你已经准备好饭了?”彦波希刚才还和小满说他们小时候挖地窝子烧玉米吃,搞得满脸是灰如小鬼的事,正商量着找家饭店给她娘俩接风洗尘呢。

“中午就让刘姨回来煲好了鸡汤等着您了!还炒了几个青菜,现在保着温呢,都怪累的,就先将就一次,别出去了。”因姑姑在场,彦阳说话有些腼腆。

“看看这孩子,想得多周到!哥哥,你可是有福了,这么好的儿子!”满庭芳又是一顿夸奖,把彦阳直夸得摸着头嘿嘿直乐,心想:这个姑姑真会表扬人!

彦波希一声招呼,大家就都到餐厅来一起动手,很快把饭菜搬到餐桌上。彦波希一看还挺全乎,有馒头,有米饭,有鸡汤,还有难得一吃的菜豆腐,还有几碟小青菜。看着这些,心头一热,觉得彦阳似乎一下子长大了。

饭桌上,彦阳积极主动地给满庭芳盛汤递饭,往她碗里加菜,很是殷勤,对那仨学生却不冷不热的,彦波希又高兴又纳闷。

虽然张阳和郭侠经常来家里,彦阳对他有些抵触,但冰冰是第一次来,怎么他也这样对人家!

彦波希本来也不是个愿意多事的人,又都吃着饭,不好发问,就简单地喝了一碗鸡汤,吃了几筷子菜,放下了筷子就不吃了。

“爸爸,你怎么吃那么少?”彦阳见爸爸吃得那么少,以为是菜不好吃。可他自己吃着觉得今天的菜,刘姨做得还是不错的。

“是呀哥,孩子说得对,你吃得太少了,再吃点吧!”满庭芳也说。

两个学生也抬起头来想劝,彦波希还不等他们开口就说道,“我在飞机上吃多了,又回来喝了汤,已经很饱了,你们不要管我,吃自己的!”说完就离开了餐桌回卧室。

此时他心里很满足,这次香洲之行,找到了小满,又找到了未来医馆的场地,而且小满也来到了自己的家和彦阳见了面,这是自己当时出行的时候连想都不敢想的。

再往下要做的,就是要和彦阳说明白怎么突然就有了姑姑和妹妹了。

细细想来,彦阳的性格何尝不是随了自己很多,但就羞于表达这一点,就完全是遗传了自己。

彦波希回到自己的卧室,半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以安顿五脏六腑。这是他多年的养生习惯,饭后都是要半躺十来分钟,然后再去散步。

满庭芳见哥哥回了卧室,也很快吃完了饭,就敲门过来了。见彦波希没什么不舒服,很放心,想想今天旅途劳顿,希望他早些休息,就说:“哥,今天咱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彦波希回答说:“好,你也早点休息吧”

满庭芳就找了冰冰去了面目一新的房间里休息了。

剩下了三个学生还在吃,彦阳正打算问张阳他们什么时候走,彦波希过来把张阳叫到书房去了,收拾餐具就成了彦阳的事了。

师徒在书房坐定,彦波希问张阳:“你是怎么打算的?”

张阳说:“我去年年底,已经参加了校园招聘,已收到老家一家公立医院的预约函,我打算先应聘,边干边照顾一下父母,后边再看情况吧!”

“好,你是有志气的青年!老师支持你。以后有什么事还需要老师,就打电话或者来找我,都行,也可以给我写信。我这里永远都是你汉中的家。如果两年后我能如愿去香洲,那里也随时都是你的家。”彦波希嘱咐着。

“彦阳已经给我们安排了住宿,明天我赶车,就不过来了。老师,学生就此和您别过,您多多保重身体!”张阳说着,语调里满含着对老师的不舍。

彦波希破天荒地拥抱了张阳,紧紧一抱,轻轻拍肩,在耳边叮咛“好好干!”

后又叫过郭侠来询问了一番,让他带问他爸爸妈妈好,师徒终于拥抱在了一起。郭侠三年来的内心期盼在此刻得到了满足。

张阳叫上彦阳和满阿姨,王冰打了声招呼,说走就走。彦阳、王冰送他们去酒店,说明天一早他来送他们去车站。王冰主动提出还要押车,被彦阳拒绝:“你还是睡你的吧!”

第二十六章 锁阳

送完张阳他们回来的路上,彦阳的思绪不断地翻腾,对今日从天而降的这位姑姑满怀疑虑。

爸爸四十年前失散的这位姑姑,是爸爸的亲妹妹吗,因为他们长得太不像了!更何况她还姓满,爸爸因此叫她小满,这就像社会上叫小张、小李、小王一样,哪有这样称呼自己妹妹的?

从她的模样和神态举止来看,完全看不到自己家族的基因特点。爷爷奶奶长得都是很不错的。所以爸爸才拥有了这幅倾倒天下女人的相貌,怎么会生出这么平凡的女儿?这位姑姑的来历,肯定有大文章,四十年来家里人为什么从没提起过?事关血统,是大事,自己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接受一个从天而降的姑姑!

回到家中,彦阳见爸爸的屋里灯光还亮着,知道是在等自己,就敲门进去。

“把他们安端好了?”

“嗯!明天一早,我还去送他们到车站!”

“好,你想得很周到。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好不好”

“好,那我回房了!”

听着爸爸体贴的话语,看到他如此征求的目光,彦阳只好忍住了自己心头的疑问,欲言又止地离开。

彦波希也困顿地熄灯休息。

夜是这样静,父子俩又有谁能真正地安然入睡呢?

朝霞满天,新的一日从霞光里透出了绚丽。太阳从霞光里跳跃出来,十分耀眼。

等大家都起了床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满庭芳准备的早餐。

“怎么起这么早,昨晚上睡得好吗?”

彦波希在客厅里见到满庭芳,关切地问。

“睡得好,你呢”

“我也好!”彦波希打着哈哈。满庭芳会心一笑,就把他推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彦阳也过来了,他问候了满庭芳就过来拉了拉彦波希的衣襟,说:“爸爸,出来一下,我跟你说个事!”

“你姑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就这说吧!”彦波希不愿意在小满面前这样鬼祟的。

“噢,我去叫冰冰,这个懒熊!还不起来!“满庭芳知趣的离开,屋里只剩下了爷俩。

“什么事,说吧!”彦波希的语气里含着一丝不快。

“我想换部新车!”彦阳说。

“这事当着姑姑的面不能说?还搞得这样鬼鬼祟祟的!你这么大了,做事也不分个光景!”

彦波希难掩对彦阳的不满,可毕竟是刚刚回来,他控制着自己的语调低声说他。

“谁知道你怎么答复我?又不是亲姑姑!”

彦阳虽然是小声嘀咕,但彦波希已听得分明,他压低了声音对彦阳吼道:“她就是我的亲妹妹!就是你亲姑!”

“凭什么?”彦阳的眼瞪得比彦波希还大,他已经好久没有和父亲这样对峙过了。

“就凭我小时候和她在一个锅里摸勺子,一个屋檐下住!”

彦波希一时也说不清楚,竟冲口来了这么两句。

“你们那大集体年代,这种情况多了去了这不算理由。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你不该自欺欺人!”彦阳的犟劲又被激起来了,干脆把想说的意思尽情表达!

“你”彦波希用手指着彦阳,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话来驳他,只用目光逼视。

“舅舅早!彦阳哥哥早!”

冰冰的出现打断了父子俩的剑拨弩张,彦波希马上放下了忟怒,调换了语调问道:

“冰冰睡得还好吧?”

“嗯,那房间里有药香,和我家里一样,当让就睡得好!”冰冰一脸的笑意,缓和了餐厅里的火药味。

“这孩子,太懒了!”满庭芳坐下来盛饭,先把一碗小米粥给了波希哥哥,接着又给彦阳,再给冰冰,最后才给了自己。

“谢谢!”彦阳接过了碗,很自然的就把“谢‘字后边的称谓给省去了,彦波希气恼地瞅了他一眼,低头吃饭。

因为没有人说话,这饭吃得比较沉闷,彦波希扒拉着粥里的米粒,想寻个话题出来,这样的沉闷太压人了!

“小满,你和冰冰打算先看看哪里了呢?”彦波希首先打破了沉闷。

“哦,这个没什么打紧的,我们也是不了解,当然还是听地主的安排了!”满庭芳满脸含笑地说。

“我看还是先看武侯祠吧,汉文化是这里旅游最大的主题了,而诸葛亮又是主题中的主题!”彦阳觉得自己对刚才的僵局负有主要责任,不管是不是亲姑,来的都是客,在客人眼里,总不好叫老头子下不来台吧,就积极地发表看法,将功折罪。

“那好,吃了饭,咱们好好合计合计!”彦波希心里暗想,臭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心里的火头也慢慢降下来。

“那车的事,您得给个痛快话,人家团购还等着我回话呢!”

为了不让客人产生误会,彦阳索性还是把刚才的话题又扯出来,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钱的事,不用您操心,已经有了。”,他现在既不愿意再惹爸爸生气,也不想让他为钱的事伤神!

满庭芳听了,接着话茬说:“你一个学生,上哪去弄钱呀,要是你需要,姑姑这里”

那个“有”字还没出口。彦波希就打断了她,说:“小满,你也别急,容我考虑考虑!”

“行!您考虑好了,早点告诉我。参加团购,估计还能省个万八千的。”彦阳说完,就把碗里剩下的粥唏哩呼噜喝出了很大的响声。

满庭芳并不知道内情,以为彦阳喜欢喝,就要给他再盛一碗。只有彦波希知道他那是变相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彦阳起身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就要回自己的房。

“彦阳哥哥你今天上哪?”冰冰突然发问,“我要跟着你去玩!”

“我要去我的画室,你跟着去会很闷的!”彦阳画画需要全神贯注,他不愿带这么个小累赘在一旁打扰。

“画画?哈哈,可就太和我的胃口了!”冰冰舔着脸,非要跟着不可。

“真不怕?那你就跟着去!”彦阳见吓不住她,只好用激将法!

“ok!一言为定!”冰冰用手作着姿势,看着彦阳回了自己的屋,心里那个美就不用提了!哼哼,学服装设计的大一学生,哪有不懂画画的?这次自己在大帅哥面前,可得露个大脸,耶!

满庭芳知道冰冰心里为什么那么高兴,就催促他快吃,满庭芳还吓唬她说:“你要是再磨蹭,彦阳哥哥就不等你了!”

“唔,彦阳哥哥一定得等我哦!”冰冰一边急着咽饭,一边着急地叫唤。

彦波希却说:“慢慢吃,别呛着,吃饭可得细嚼慢咽,哥哥只要是答应了,就不会不等你!”

第二十七章 内金

彦阳和冰冰走后,家里只剩下了兄妹对面。彦波希为了让小满开心,吃了大半碗粥后,又分别吃了半碗炖冬瓜花和小半碗炖茄子。这两样菜都炖的很烂,正是彦波希喜欢的。

看到满庭芳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自己,彦波希就催她说:“饭很好吃,再不吃,就都凉了!吃完了,我给你号号脉!”

“嗯?”

“给你查查身体,正好趁机调养调养!我觉得,你还是有很多虚症的。”彦波希从刚看见她时,就断定她的身体是有问题的,所以自己答应她一起来,也是存了这份私心。

“嗯!”满庭芳应了一声,边吃边说:“哥,你为什么不同意彦阳换车啊?孩子需要,你让他换呗!”

彦波希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小满,不是不支持他。你说现在的孩子,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他现在开的车,才买了两年,当时也花了十七八万,还很新的,有必要换吗?虽然那车钱不是我给的,是他自己挣的,可我能惯着他这么快的喜新厌旧吗?”

“这孩子上着学,就能挣个车?也太了不起了。那车确实不如大车方便。波希哥,可能我们真的是落伍了,孩子们的人生起点,已经和我们当时没法比了,我们不能老是拿着老标准来评价了,咱也应该与时俱进了!”

彦波希知道小满对彦阳还缺乏了解,只看到了表彦阳昨天的表现,自己还是满意的。他也不想再起争端。但是仅仅为了这个,就无原则迁就他?

彦波希陷于了矛盾之中,心中反感,就暂时放下彦阳的事,转而关心起满庭芳来

“小满,平时你身体都有什么感觉呢?”

“我也说不好,常感觉到力气不够,上个三楼都气喘吁吁的。我以前是很瘦的,这几年老是睡不好,身体就慢慢胖起来了,其实吃得并不多。可能是年纪到了,老了的缘故吧!”

“你已是典型的亚健康了,再不调养,可能会出大问题的。这半个月,就让哥哥给你好好调养吧!”

“好,我守着你这么个大医圣,当然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小满说着也笑着,希望波希哥哥能多一些开心。

小满能接受自己的建议,彦波希当然高兴。在心里大体计划了调养方案。

“那你自己呢?”满庭芳见他不做声了又问。

‘我也调养!”

“说话算话?”

“算——话——”彦波希看到小满质问的表情,拖腔回答她。他又想起小满小时候他们常在一起顶嘴斗智的情形!“”你呀,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也是!”

“过来吧!”彦波希命令道、

满庭芳就搬了个凳子坐下,把手伸到写字桌上,两个人就像医院里的大夫和病人一样诊断。把完了脉,彦波希又看了她的口、舌、眼。甚至是手掌、手指甲,都看了个遍,彦波希又让满庭芳自己掐了一下手腕和脚腕,他看了看并没有凹痕。

就最后对满庭芳说:“是虚症!你看你心和血都虚成什么样子了!我先给你开些中药吃着,每四副药为一个小疗程,每天晚上坚持用热水泡脚半小时,早睡觉,十几天以后,会给你很大的惊喜。到了这里,你可得全听我的!”

“好,病人听医生的!”。

满庭芳痛快的答应,彦波希就开始写了药方,说:“等彦阳回来让他给你去买药。”

满庭芳却说,“干嘛非得麻烦彦阳,我要你和我一起出去买。”

“也好”、彦波希也想带小满出去走走,而满庭芳想的是要让彦波希也适当的运动一下。

兄妹二人说干就干,两人一起去医院买中药。彦波希先领他去找了的同事郑国强,一见面,郑国强就急忙起身相迎。

“哈,终于把您盼回来了,许多病患来找您,听说你休假了,都急不可耐了,不知道后续的药怎么吃,这不院里就叫我先来抵挡一阵子!”

彦波希马上说明来意,同时把满庭芳介绍给他。郑国强的个子较矮,面色黝黑,无论身高还是相貌都和彦波希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知道彦波希想让他给自己瞧病,就摇晃着脑袋抬眼瞪着他说:“怎么,不老男神也病了!?”

“什么不老男神,谁又能逃过宿命呢!快六十岁的人,还没这点自知之明?”

“嗯,您也确实该调养了!不能光看着面子好,里子就不管不顾的,里子也要好!”郑国强边说边给他昂他坐下给把了脉。然后开了个药方,并安排身边的实习生给他去交钱取药,彦波希把自己给满庭芳开的药方一并给了他,就叫他给满庭芳再诊断一下。郑国强笑着说:“有你护驾,还用得着我吗”

彦波希也笑着说:“我说了她不信,再找个人说,她就信了!”

郑国强摇头笑笑:“在这里,不信你的病号,我还是头一次碰到呢!”

彦波希也笑笑说:“亲而无理你难道没听说过?”。郑国强就给满庭芳把脉,完后对彦波希说:“令妹的身体底子是不错的,但此时却不怎么好,身体透支太厉害了,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病,任其发展,将来心脑方面难说不定会出大问题。所以必须赶紧调养”,彦波希点头称是:“我也是这么看的,所以才带她来让你再给瞧瞧。”

“有你看就足够了,还来扰我,多此一举”。郑国强又摇着头笑。

实习生把药买回来了,彦波希拿上药,也不理会郑国强的调侃,拉起满庭芳就走了。

回来的路上,又顺便捎着买了菜。欲上楼时,在一楼的楼梯间碰到了九十岁的独居老人潘奶奶,正用浑浊的老眼怔怔地望着满庭芳,满怀善意的好奇问彦波希:“彦大夫,你又娶新媳妇啦?”

彦波希只得趴在她耳朵边大声跟她解释说:“不是媳妇,是妹妹!”庭芳听到他那么大声的吆喝,觉得像是要广而告之,就笑着继续上楼。

彦波希好像意识到什么赶紧打住。撂下潘老太就快往楼上追赶满庭芳了。

在楼梯拐角处,两个人都听到老人竟大声地自言自语:“哪个男人不叫自己的媳妇是妹妹!唔哼,妹妹,妹妹。。。。。。”转身进屋,把门呱嗒一声带上了。

满庭芳呵呵地笑着上楼,回头像小时候一样刮脸羞着彦波希,先进了家。

彦波希:心想:坏了,,这下跟老太太是永远也说不清楚了!

彦波希进了门背依着家门,无奈地对满庭芳说:“这回又要有绯闻了!”

“怎么叫又有绯闻?难道曾经有过绯闻?”满庭芳不依不饶的

第二十八章 祖师麻

彦波希后悔自己一下子说漏了嘴,只好讪讪地说:“噢,那倒没有!”

他急忙招呼着小满进厨房煎药,好解除刚才自己的尴尬。满庭芳偷着乐,心里话:“一个被称为不老男神的丧偶独身男人,没有绯闻,反而不正常呢!”嘻嘻笑着去帮他煎药。

中午时分,彦阳打电话说回不来了,说是有幅画要和冰冰一起完成,估计得在画室里打通宵。彦波希和满庭芳这一日就是泡药、煎药、过滤药、喝药,家里弥漫着中药的特殊香味,满庭芳打趣说,这才是真正的“中医室家”。

午饭和晚饭,满庭芳都是根据波希哥哥的指示做的,他说食物搭配好了可以起到食疗的作用。

这一日,琐碎而充实。

按照彦波希的要求,满庭芳晚上八点半泡脚,九点钟准时上床睡觉,一宿都睡得很好。

第二日清晨醒来就陪着彦波希出门散步。回家后彦波希习惯地看了一眼手机,有两条信息,都是昨晚自己睡觉以后发来的。

一个是郭侠发来的:老师我到家了,我爸妈让我代问您好!您要多保重啊!

另一个是张阳发来的:老师,我已经到家,家里都好,勿念。我爸爸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一家人都很感谢你!

彦波希全身涌起一股暖流,心里也揣着些忧愁,微笑着分别回复“好”字,思绪也随着短信的发出,飞到短信的来去处。

郭侠所回归的sh那是自己的出生地,虽然十几岁以后就随着父亲到处游走了,但不管到哪里,黄浦江上轮船的汽笛声和外滩的霓虹灯火,夹杂着弄堂巷口的侬声软语,永远把那份都市繁华留存的记忆里。这座城,如今更是举世瞩目,驰名中外!各种信息不用打听也会自动钻到耳朵里,因此,即便远,也不陌生。

郭侠优越的家境,决定了他目前没有什么生存的压力,自然可以更加随愿地选择他的人生方向,两个老同学也都是有知识有学问的人一定会尊重郭侠的选择,自己没有什么好挂念的。

倒是张阳,出生在ah的一个偏远小城,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因为父亲有病,家境困难。他能否为生存现实的所迫,违心的选择事业,都是未知数。好在张阳是个肯吃苦的人,也是个品学兼有的孩子。只要不停地努力,假以时日,一定会走出困境,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的。想到这里,他的心又略略地放松了些。

“彦阳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赶画也得打通宵啊?怎么假期还这么忙,这么累呢?”

满庭芳把一碗温好了的中药送到他手上,忧心忡忡地问。

“我也不大懂,据说是灵感来了刹不住,如果不完成,错过了时机,灵感就没有了,再找就难了!所以加班画画也是经常的事!不必忧心!难道冰冰不如此吗?”

“她呀,哪能吃这个苦!相比看来,彦阳真是个好孩子!”

彦波希喝了药,把碗给她,苦着表情对她说:嗯,还好孩子,你带去住住试试?”

“你舍得啊?你要是真舍得,我真还带他走,正好我也没儿子!”

“那你把冰冰给我留下,反正我也没女儿!”

“那可有的你忙了,我家冰冰一天都不会让你闲着!”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彦波希又说:‘’说正事,你觉得身体怎样?”

“昨晚睡得好,神清气爽!”满庭芳如实汇报。

“贵在坚持啊!”

“嗯!哥,你还是问问彦阳现在干什么吧,我想咱们还是把早饭给他们送过去吧,孩子们那么累,又吃不上饭,又累又饿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啊!你说呢?”

彦波希不得不承认,女同志在关心人上就是细心。想想自己这些年来,对病人就怕想得不到位,怕有闪失,对彦阳的关心那就差得远了,怪不得小满向着他。

“好吧!,老子永远都是孩子的勤务兵!”

“那孩子还是老子的老来靠呢,你怎么不说说!”

“那他也得让你靠”

彦波希带满庭芳打车到“周老师画院“门口敲门,彦阳睡眼惺忪地来开门,见是爸爸和姑姑,很感意外。

“你们怎么来了!”

“你姑姑要来给你们送吃的!”彦波希语气冷冷地,还是放不下老子的架子。

彦阳撮着眼,往里屋一抻头,吆喝一句:“冰冰,你妈来了!”

冰冰也撮着眼从里屋出来,整个人蔫头耷脑的,张着嘴哈欠连天。见到他俩,叫了声舅舅、妈妈就去巴拉二老带来的东西,立马起身把彦阳老过来一起分享。

趁着俩孩子用餐,满庭芳就拉着彦波希一起来看他们画的画。只见些艳丽的色彩块块抹在画布上,高低不平的,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叫油画,得站远了才能看出效果来!”

彦波希提醒,满庭芳就后倒退了十几步,再看时,那画面就呈现出来了,是一幅远山平湖的画面,很有意境。

“不错不错!“满庭芳夸赞着,彦波希也点头,“你别说,这两个人一起作画,还真是浑然天成!很不错,说明他们的审美观念是一致的!”

“嗯!”

满庭芳别的不懂,看个整体意识,还是能辨别个好坏的。

见两个孩子吃了个不剩,满庭芳就对彦波希说:

“我们中午再来送!晚上一定得回去,可不敢这么累!傻孩子们,身体才是本钱,比什么钱都重要!‘

“不用不用,中午我们自己解决!冰冰帮了我,这次我请客!”

彦阳的情绪已经不像昨日,满庭芳心想,看来创作给两个年轻人带来了不少快乐,冰冰要是在往常这么熬夜辛苦的,早嚷嚷上天了,看来一个家里一个孩子还是太孤单了!

“我们看看彦阳的其他作品?”满庭芳饶有兴致地对彦波希说。

两个人又看了些挂在墙上的成品画,欣赏评论着。

“咱也别再打扰他们了,哥,咱回吧?”

“好!”

说完两个人告别彦阳和冰冰往外走,在门口,满庭芳又嘱咐了彦阳一遍:“晚上一定回家!”

“嗯”彦阳应道。

走出了“周老师画院”,两个人继续散步,满庭芳边走边问彦波希:“彦阳这样早就独立挣钱工作,是不是被你逼的?”

彦波希想了想,点头说:“也算是吧。当年我想让他学中医,他不干,非要学美术,我一气之下就吓唬他说除了学中医学别的就不管学费,谁知他竟和我赌上气了!从开始上本科,就不要我给的学费了。“

“学费加日常的花销,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不要你的钱,怎么办?”满庭芳听他这么说,实在是吃惊,没想到波希哥哥和自己的亲儿子还有这么深的分歧和隔阂。

”无非是暑假出去给人家打工,借钱,凑够了学费,自己又利用业余时间搞家教、给人家画画,后来又和周老师画院合作,给人家画仿制品,出口赚钱。倒是也挣了些钱。那车钱就是这么来的“

彦波希还有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从此以后父子感情就开始有了裂痕。虽然他随着年龄渐长也变化了许多,但总归还是没有达到像正常家庭里那样亲密无间。

”我现在想来,自己对这件事也是有相当责任的!至少没有跟孩子耐心的沟通,处理的不够冷静!现在后悔也晚了!“彦波希对满庭芳说着。目光迷茫地望向远处。

彦波希能主动检讨自己,出乎满庭芳的意料,但她心里高兴。她敬佩波希哥哥能客观剖析自己的勇气!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改变也不迟!”

彦波希自嘲地一笑,跟满庭芳继续前行,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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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旱莲

艳阳和王冰吃完了家长送来的饭,两个人又忙了一阵。至中午时分,彦阳果不食言,带冰冰来到街对面的一家麦当劳快餐店,找了个靠窗又僻静的角落坐下。

彦阳和服务员要了点餐本子,推到冰冰面前,慷慨地说:“想吃什么,尽管点!”

王冰翻开餐本,乐呵呵地说:“那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她用手指着一份餐说:“我要这个!”

“好!”

彦阳看都不看,就对服务生说:“这份餐,要两份!”

“你也不看看自己爱不爱吃”王冰没想到彦阳会这样迁就自己,有点受宠若惊!

“在我眼里,只要是饭,都好吃!”艳阳说话的表情含着讥讽,也有自负,在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女孩面前,就是不用装,那也深沉得够派!

满庭芳走了这些日子,王三丰日日傍晚都领着家里的忠犬贝贝逛商场来打发晚上的时间。

为了照顾它,王三丰刻意推掉了除了那晚的庆功宴以外的所有饭局,专心来陪伴贝贝。这也是满庭芳在临走前和短信里反复嘱咐的。

满庭芳走后,每日给他发来短信,说说她们在汉中的情况,多的时候一小篇,少的时候三言两语,一直没有间断联系。可他还是很不习惯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日子。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多出了那么多事。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朦胧中翻身一搂,枕边空空的,令自己心也跟着空空的,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更何况还得伺候着贝贝这么个不省心的狗宝宝。

算算满庭芳和冰冰回来的日子大概还得个八九天吧,心里又有了盼头。闲来无事,就给满庭芳发个信息问道:“定了返回的票了没?用不用我给你提前网上定?”

满庭芳回信:“不用,我已经定了!是二十二号的票。下午六点到机场接!”

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再问,那些肉麻的想想念念的话,已经不是自己这个年龄的人该说得了。就是真不要脸皮地说了,可信度也一定在她那里大打了折扣,说不定还被她讥讽一顿,还不如不说。他知道满庭芳要的是一种怎样深沉的感情。所以不管有多少不耐烦,他也不愿意在她的面前泄露自己的脆弱。

“那彦老十几年来空守宝房,是怎么过来的!”

王三丰把一块狗粮用手托着放到贝贝面前,泰迪犬贝贝嘴里发出一声感激的嗡鸣,快速的叼到嘴里,嘎巴几下就进了肚子。它抬头又望着主人,期望再有赏赐。

“还是你好打发!”王三丰又给了果果一粒狗食,果果又吃到肚里了!

“没了!”王三丰伸开空着的巴掌,让果果看清楚,果果离开他,叼了个玩具骨头到边上去磨牙去了。

独自培养一个失去母亲的男孩一定不比自己这几天管理贝贝容易吧?王三丰一时还没放下这个念头。该打!这是怎么个比法?人家是人,这可是狗,他自己嘲笑自己没脑子,竟笑得小腹乱颤,一直笑得自己都觉着很无聊。

其实此时自己真的觉着很无聊!

还是多想想彦波希的苦,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福!这就是知足常乐吧!

可现在妻子和女儿却在那里陪伴着那位“苦主”。

凡事就怕联想,这么一联想,王三丰对彦波希的怜悯之心就一下子掺进了些酸溜溜的味道。

再想想又觉得自己的内心不够光明磊落,又暗暗地自责了一番。

妻子和女儿去彦波希家是自己支持的,满庭芳去他家看看,完全是出于对义兄早年的照顾给予报答的心情,源于人家发小时纯粹的兄妹感情。这些事情,妻子对自己没有丝毫的隐瞒,自己再有别的想法是不是就不够正派了不够义气了吧?更何况,还有冰冰一起去的,再想别的,可就对不起几十年来夫妻间的信任了。

一直以来,王三丰和满庭芳之间都是给了对方相当大的自由空间和绝对信任。他们彼此都可以交往原先自己的朋友,包括异性。现在彼此的朋友有好多都成了两人共同的朋友。

王三丰想起多年以前两个人还都年轻时的样子,不由得又喜上心头。那时两个人曾经约定,如果觉得不爱对方了,就要告诉对方,决不能欺骗!

几十年来两个人都恪守着这条约定,到如今还坚定地走在一起,那没有约束的约束在无形中竟然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成为他们家庭稳定的保护伞。

这样的家庭关系,既简单又轻松,安稳恬淡,虽然没有什么过多的浪漫情调,但走的坚定踏实。

想当年谈恋爱的时候,满庭芳还是个窈窕淑女,自己曾经像个诗人一样向满庭芳说:“如果婚姻是一条红线,那么我愿意永远与你一起相牵,如果婚姻是幸福的羁绊,我愿意亲手将它打烂!”当时说这句话,可是为自己追求满庭芳加了不少的分的,怎么真正面对现实生活时,就不像是说话时那么大气磅礴了!仅仅是离开一下,自己就受不了啦?

看起来,人啊,许多的时候其实都是自欺欺人。

今晚下雨,王三丰和贝贝守家,他没找到什么令自己兴奋的事做,就打开电视轮番着中央财经、军事天地、海峡两岸几个频道看了半天,觉得实在无趣,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贝贝颠颠地跑过来,用头拱拱主人,见没有反应,就在沙发旁,把身子一圈,趴在主人身边守护着,慢慢地也睡了。

第二天一早,王三丰早早醒来准备早餐,给贝贝留了足够的“粮食”和水,吃了饭去公司继续“指挥”战斗。临出门时,贝贝不让走,非得跟着。

王三丰只好蹲下身来,学着满庭芳平时的样子,慢声细气地给狗宝宝作作“思想工作”:“爸爸要上班了,上班挣钱,给贝贝买好吃的,贝贝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贝贝的嘴里发出一阵“宛转悠扬”的低鸣,似是委屈的答应,他这才起身走人。贝贝又跟到门口,后身着地,前腿撑身,昂着头,旺旺地叫了两声,看着彦波希离开,与家里的男主人告别。

贝贝这个样子,让万三丰很感动,有些不忍心把它独个扔在家里,可自己百事缠身,真是无暇顾及它。最后还是狠心把门带上了。心里想着,晚上回来带它出去散散步吧!

开车在路上走着,体会着这些日子自己料理家务的不易,心想“老婆回来,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她!“

他由满庭芳的辛苦,又想到了彦波希,这又当爹又当娘的,十几年这得有多大的毅力呀。而且人家自己的事业也很有成,是在行业内创出了名望的,真是佩服佩服啊。

刚刚到办公室里坐定,助理就拿过来一份打印的文件,神情焦急地对他说:“这是环海大洋发来的知会函,说我们提供的二号产品质量有问题,要求退货!”

王三丰拿起文件,眯眼看了半天,猛然把信件往桌子上一拍,吓了小助理一一跳,“让质检部魏候立马来见我!”

“是”,助理立即去落实老板的旨意去了!

真是最怕什么,就来什么,你魏候到底干什么去了!王三丰的脸冷得如冬天的钢铁。

第三十 章 千年健

满庭芳在汉中住到第十一天的时候,王三丰即来信催促她们及早回去。

她觉得这不大像是丈夫处事为人的风格。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满庭芳心事重重地给三丰发了一条询问,三丰回信:“也不是,就是近期需要出差,贝贝无人看管。”

尽管王三丰回信说出的催促理由很简单,但在满庭芳看来,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不是有急事,有大事,三丰是不会催促自己的。仅仅是贝贝无人看管,送到宠物店托管几天以前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哪里还需要催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母女返回呢?

王三丰越是不说实话,满庭芳的心中疑团越大,感觉问题或许很严重,就和彦波希说明情形,决定提前回去。

彦波希赞成满庭芳的猜测和决定。只是冰冰这些天和彦阳一起画画写生,同出同进相处得出人意料的好,玩得还没过瘾,对提前返回有些怏怏不乐。

“反正你已经知道家里的位置了,以后有空,你随时都可以飞来嘛!”

倒是彦阳好话劝解,这才又提起精神。

彦波希提议他们再住一天,看看汉中的著名景点,也不枉此行。满庭芳则说要先去祭拜一下嫂子再去看景点。她的这个提议很出乎父子俩的意料,但他们又不能不接受满庭芳的这个请求,只好用无声的沉默表达了暗许。

第二日,母女在彦氏父子的陪同下,来到苏卿卿墓地,默默地献花,鞠躬默哀,场面十分庄重肃穆。

垂悼完成之后,这才去了武侯祠。

当近距离的站在诸葛孔明的塑像前时,敬意油然而生。彦波希自己说,他也很敬仰诸葛亮这个人,说诸葛亮身上凝聚了中国文人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精神,更是忠贤智勇的化身,是中华男子的楷模!满庭芳对他的说法非常赞同。

晚上,彦波希提议包饺子为她们送行,彦阳这日特意留在家中,帮着爸爸打下手。四个人明确分工,事情做得就很有效率。彦波希饶有兴致地表演了包饺子的技能,让两个辈打开了眼界,满庭芳负责调馅,她的卖点是靠鼻子闻闻就可以判断馅的咸淡。冰冰擀皮,彦阳烧水,他们觉得实在找不出什么特别的技术显耀,只好在两个老的面前甘拜下风。

“唉,哥,咱也有他们没有的强项!”

冰冰两手沾满了面,她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正在往盘子上拾饺子的彦阳说,引得三个人都很好奇。

彦阳用大眼看着她,不知道她这个小妹妹会拿出什么特异功能,就问“什么强项?”

“咱的强项嘛,那叫一个——吃!”

全场笑成了一团。彦波希转而对满庭芳说;“唔,他们这个强项可真是够强,咱们现在还真是吃不过他们了,要是不顾死活的吃一肚子,保准得消化不良!”

大家一齐忙活,其乐融融,彦阳觉得就像早些年过春节一样,这种气氛已经是久违了!

饺子包好了,彦波希和彦阳还做了几个地道的汉中小吃凉菜,配着饺子一起吃。

这一晚,送行的饺子吃得特别有滋味

第二日,满庭芳和冰冰飞向香洲,留给彦波希的是她们再次光临的美好期待,而等待母女的却是王三丰公司遭受交易诉讼的消息,好在王三丰积极应对,真诚弥补,才把一场危机控制到仅仅是赔偿了几十万损失了事。经此一事,王三丰忙得焦头烂额,渐渐地感觉倒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送走了小满,彦波希觉得该把一切都告诉彦阳了。所以从机场回来,他就把彦阳叫到自己的书房,把自己这些天压在心里的话,向彦阳娓娓道来:“那还是四十五年以前的事了,我和你奶奶”

满庭芳母女的汉中之行以后,两家虽不曾再有互相探望,但电话、短信常互通信息,互送问候,也没断了联系。两个家庭也因为有了这段特殊的缘分,生发出了这份特殊的亲情。

又过了大半年,满庭芳单位用工政策进行改革,女职工干到五十岁,就可以提前退岗,到法定年龄再办退休的政策。

满庭芳的年龄恰好符合政策,她就积极响应改革,递交了离岗申请,半年后满龄离岗,从此离开了自己工作了三十年的银行回到家庭,成了一位真正的全职太太。

一下子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完全放松,她常常感觉无所事事。出于对丈夫公司的关心,就常去王三丰的公司里“微服私访”,拿着国有大银行的管理理念这么一对照,问题多得她心里发毛。所以就不断地在王三丰身边吹吹枕边风,提示他注意公司的管理。这让王三丰产生了一个想法。

老婆既然会管理公司,那为什么不请她来帮自己呢?王三丰把这个想法跟三叔一合计,三叔拍手称赞。对这个侄媳妇,他从心里认可!

开始满庭芳并不愿意来,觉得自己认真工作了那么久,也该歇下来享受享受轻松生活,不想再涉足职场受那些约束牵绊。但经不住王三丰的软磨硬泡,再想想老公忙不过来,自己在家闲着,不出来帮她也没有道理。就勉强答应来公司工作。

她对王三丰提了两个条件:一是产品生产上和对外应酬上的事,她不想掺和,在内部管理方面,她要有绝对的相机处置权。二是在公司不要公开她与王三丰的关系。

对于这两个条件,王三丰不假思索,一口答应。自己的老婆,就是要了权利,又能怎样,反正不会搞破坏,帮倒忙,给她!

公司是王三丰独资的,老板拥有绝对的决定权。他当即就给满庭芳封了一顶副总经理的桂冠,让她戴着走马上任。

自从前期彦波希给满庭芳用中药调理了身体见效后,满庭芳就开始注意日常的养生,做到了饮食有度,适当运动,身体状况大有好转,连身材也改善了不少。穿上了公司的制服,稍加打扮,虽然貌不出众,但却俨然一位很有气质的公司高管。

当王三丰把满副总隆重地介绍给公司的那帮小青年的时候,人们都在猜测:王总是怎么回事?人家请个女副总,要么美貌娇娘,要么知性美女,看着养眼,管着舒心,他怎么请来个嬷嬷?难道是家里有“妻管严”,为了避嫌?呵呵,看她诺大年纪,在家抱娃娃还差不多,哪会管理公司呢!各人的心里都揣着猜测和儿戏一样的窃喜,完全不把满副总放在眼里。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满庭芳上任的第一天就给公司内勤的所有人员来了一个下马威!

上午,满庭芳就让办公室主任吴峰领着自己到各个部门巡视了一圈。一是为了跟大家熟悉,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先看看公司表面上的管理状况。

一个一个部门走过来,也没用多少时间,只粗粗一看,满庭芳就发现了很多问题:

多数办公室内不安静,上班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地面不够整洁,有碎纸机的地方地面上有纸屑,她所去过的办公室,从业人员大多不知道起立迎接,缺乏礼仪知识。桌面凌乱,毫无章法。甚至还有的人上班边吃东西边干活!

满庭芳看了后真是忍无可忍,心想王三丰这是怎么管的公司。把办公室主任叫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并立即给他下了一道命令:立刻通知各部门,中午时间,清理自家门户内的卫生,下午检查上班,不合格者,一律重罚!

通知一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刚来这位嬷嬷搞得鬼,心里那个不痛快就不用说了!各部门都炸了锅。办公室的秘书刘倜心里就嘀咕:“你说要这么一位老嬷嬷来管着咱们,肯定是又说教、又老套,以后就没有什么自由了。,可怎么办啊?刚刚把那个大兵收拾得差不多疲软了,又来了个新嬷嬷,看来后边还是得想办法跟她斗法喽!”

第三十一章 小金丸

满庭芳说到做到,下午两点钟,把公司内部的三个部门负责人都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亲自带领他们,又加上了自己的助理钟欣,还邀请了三叔,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查看。

满庭芳先公布了奖罚规定。三个部门,最好的部门每人奖励100元,中间的不奖不罚,而最差的就每人扣100元。部门领导据此加倍奖罚。他们在会议室设置了一个投票箱,让参加查看的人采取无记名方式,打钩投出认为办公环境保持最好的部门。并且当场开箱唱票。

三个部门负责人也无法事先沟通,都怕既丢了面子,又损失了钱,回去不好和属下交代,所以不管好赖,就厚着脸皮都把优秀票投给了自己部门。三叔、满庭芳和助理的这一票就尤为重要。满庭芳也不加干涉,按照实际做出判断,投出了自己的一票。

开箱查验的结果是:人事部最好三票,办公室最差一票。

满庭芳当场拍板,履行规则,办公室这个月,每人工资扣一百元元,而人事部则每人奖励一百元。并宣布,以后像这样的例行检查,每个月不定期的搞一次,检查结果每次都在全公司公布。奖罚的金额是上升名次数乘以一百元。奖罚的钱都体现在员工的绩效工资里扣或奖,绝对兑现!

办公室主任吴峰把这一消息带回去宣布,办公室就炸了锅!都对这个结果有意见,尤其是还把罚下来这钱给送给另一个部门。让我们以后在人事部的人面前怎么能抬起头来?

“这满嬷嬷可真够缺德的!这不纯粹是让我们窝里斗嘛!”刘倜故意火上浇油的鼓动。

他这么一吆喝,其他人就一下子随声附和起来。

正在大家议论的嗡嗡嘤嘤的时候,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最后收嘴的人抬头一望,原来满庭芳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只见她双目炯炯,腰板挺直,冷静地看着一屋子的人,不言自威。助理钟欣伴在一边。

“怎么,面子过不去,心疼钱了?!”满庭芳带着讽刺冷笑着问。

她环顾着这几个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人,厉声问道:“公司罚你一百元钱,你觉得丢脸,你觉得心疼,那你给公司的脸上抹黑,公司因此失去生意,你觉没觉得丢脸,觉没觉得心疼?!”

屋里鸦雀无声,满庭芳又说道:“保持工作环境的整洁,维护公司的形象,难道是小事吗?它反映的是公司的管理水平,反映着一个员工对公司的归属度,反映了他的工作态度。在有的人眼里,这是一件非常简单地事,仅是举手之劳,何必小题大做?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但它反映的问题却非常不简单!你以为人事部的同事得一百块钱多了?那得坚持了多少时日的打扫清理?你觉得你罚一百屈了?想想你比人家少付出多少努力?这还不算影响了公司的形象而丢了的生意!有本事,把罚款成倍的再拿回来,那样我第一个给你们点赞!面子可不是靠别人给的!是要靠成绩去挣的!”

想不到刚才还气冲斗牛的小青年们,被满庭芳一段义正言辞说得哑口无言。

满庭芳在大家的沉默中一脸严肃的走了,钟欣紧跟其后。

剩下屋里的五个人,都唉声叹气东倒西歪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秘书刘倜心想:这下可掉到母夜叉手里去了!这老娘们太厉害了!想不到还这么能说,还说得叫人无法反驳。哼!光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初来乍到的,就敢这么耀武扬威,来训斥拿笔杆子的、握方向盘的、提供一切后勤服务的?要是让她踩下这一亩三分地来,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什么他娘的人事部多么辛苦,就那么几个臭娘们,整天没个事干,还能没空收拾卫生?我们这里多少活?一天到晚忙到黑?真是不公平啊不公平!钱,也不能让他们就那么容易得去!不行,全公司无产者得团结起来,英特纳兴耐尔,才一定会实现!还得联合那几个整“大兵”的哥们,一起来对付满嬷嬷!

办公司主任吴峰,没好气地发号施令了,他把今天在满庭芳那里受的气,全部都发泄在了自己的手下身上。

“起来,起来,你看看你们那个熊样!没守着人的时候,噢,个个是英雄,现在又个个都成了狗熊啦!赶快动手打扫!要想保住劳动果实,那就打扫、打扫、再打扫!”说完,摔门就去了自己的屋。

这时几个人凑到刘倜跟前齐声说:“大哥,咱就这么叫这老娘们欺负?”

“欺负?这是哪里?咱都是干什么的?离了咱哥们给她服务,她能掀起多大的浪!忘了怎么折腾那大兵了?”刘倜皮笑肉不笑的问。

“大兵嘴头子赶不上趟,可这老娘们嘴巴可挺厉害的,对付大兵那套,不一定好使呀!”司机王本良着急地说。

“当然不能用那一套了,本人自有妙计!听着,咱们如此这般”

秘书刘倜是湖北江岸大学文秘专业的毕业生,进入公司已经六年,公司大小文案都经过他的手,因喜爱历史,肚子里装了些异闻韵事,平日闲暇之余,愿意在同事中讲点趣事,调侃人生,且为人仗义,好在嘴上打抱个不平,又是公司里相对早的老人,几个小青年就尊他为老大,所以平时除了主任是行政领导之外,刘倜就成了这屋里真正的精神领袖。此时见刘倜有了主意,都凑上头来听他吩咐。

几个人聚头一听,立马转忧为喜,乐呵呵地跑到自己座位上了。

大家按照刘倜的计谋,都动手干起来。临到下班前,办公室已经收拾干净。

吴峰回来背着手到里边转来转去看看,嗯,感觉到办公室从来没有这么清凉过。

清清爽爽的感觉还真是好啊。怪不得满嬷嬷这样重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看来自己真的是失职了!挨批也是自找的。谁叫王总那么好说话呢?把大家都惯出毛病来了!

想到这里,就去了满庭芳的办公室做了一番自我检讨。

满庭芳见他态度诚恳,就微笑着请他坐在自己的对面椅子上。说道:“吴主任以前可没受过这样的批评吧?”

吴峰就说:“以前确实比较疲沓,主要是这方面,总觉得是小事,大家有钱赚就行!没把这事往公司形象来重视,您这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差距!”

满庭芳听了他的解释,心里暗暗地埋怨王三丰。

公司管理什么样,关键在老板!真正的责任在自己的老公身上。

所以他对吴峰的态度就缓和了许多:说道:“其实我抓这些表面的东西,并不是仅仅为了搞卫生。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倡导一种对公司的忠诚。我知道你们公司这两年效益不错。但生意不是仅靠机遇就能永远保持的。公司不可能老是那么侥幸,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得把管理基础打好,把公司从根本上治理好,形成一种自己的企业文化。世界上的五百强,那个公司不是靠着稳固的管理而强盛不衰的?,我们应该居安思危啊!搞卫生,这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满庭芳打开话匣子,有些收不住。转而一想,这管理的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停止了说道理,嘱咐吴峰道:“这事抓一次不行,得反复地倡导养成习惯才会固定下来,所以,你今后可要日日督促,养成习惯就好了!”

“那是当然”。经过和满庭芳的交谈,他这才了解了满庭芳的本意。

满副总这么个大妈级的人物,从哪里学来了这些管理的理论知识?看来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嬷嬷啊!王总请这位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抓管理,看来他也觉得继续纵容不行了吧。

三十六岁的吴峰,其实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论理论知识,也并不在满庭芳之下,但是王三丰的不拘小节给他们放大惰性提供了机会。而这种惰性一旦形成了习惯,就不好改了。

吴峰此时只想快回去,告诉那几个正蠢蠢欲动的家伙,还是放弃报复念头,乖乖听话吧。如果抓管理这件事是王总授意满庭芳干的,那么到头来吃亏的肯定是那几个人,自己还得跟着受牵连!

凭着这么多年的观察,他知道整治三叔是刘倜的鬼主意,而这次他也不会就这么甘愿臣服。

这位满副总,可是拥有一条“毒舌”的嬷嬷,刘倜他们要是不知斤两,自找上门,跟这么个白骨精式的人物较量,结果可想而知,她可不是性格耿直的大兵!

吴峰想到这里,赶紧告辞了满庭芳,到办公室大屋,召集那六个人开了会,先是自我检讨前段时间,对部门环境卫生的忽视,正经八百地说了些公司以后要抓管理的话,还旁敲侧击地提醒大家乖乖听话,不要节外生枝!

大会开完了,剩下的六个人又凑开了小会,这才各自散开各干各的事。

不一会儿,满副总的助理钟欣把一份公司由满庭芳起草了大纲梗概的管理报告,交给刘倜,说满总让他三天编写完毕。

刘倜乜斜着眼说:“好,等到期来拿吧!”

钟欣见他不怀好意的样子,也不愿多搭理他,撂给他一句话:“反正是领导安排的事,干好了你自己送去,我才不来拿呢”,说完放下大纲就离开了!

刘倜心想,这回我得好好表现表现!

第三十二章 刺五加

满庭芳刚刚让钟欣把那篇自己拟了提纲的管理报告送去办公室,不想三叔过来找她。满庭芳知道三叔可能是为着卫生检查奖罚的事。

果然三叔见了她坐下就说:“庭芳啊,今下午卫生检查这个事,一次就奖罚一百元是不是太重了呀?”

满庭芳笑了笑,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对他说:“三叔啊,你还真以为要每旬检查,怕他们的工资不够扣啊?”

“既然立了规矩,不就得执行啊?”

“扣钱从来都不是奖罚的目的。但是这种工作,如果长期搞,就会疲沓,所以三元五角也起不到警告作用,久而久之,不了了之,就连检查的人也会失去积极性,结果只能是白忙活。金额大点,就能引起重视,改的就快!坚持一段时间,等大家养成了好习惯,我们的考核检查就可以停下来了。因为都好了,你再罚谁去?咱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个错误纠正了。你等着看吧,下一旬,情况就可能有个大反转!”

“你怎么知道?”

“你想想;他们三个部门负责人,不管好坏,肯定是要投自己的部门,那就都一样。等于没评。真正起作用的是你、我和钟欣的票,只要我们三个人作到不偏不倚,实事求是的评,就能保证评价公平!这次办公垫了底,下次我估计他们可能成为第一,不但把损失的钱找了回来,可能还得再挣一百!”

“是吗?”

“您想,办公室要翻身,人事部要保级。他们都会加倍努力,成绩肯定不错,只不过就是谁第一的事了。而财务部这次没奖也没挨到罚,可能触动不大,他们要是不警觉,那就会被人家落下!你悄悄观察着看是不是这个样吧!”

“嗯,可能吧!”三叔没想到检查个卫生还有这么多的道道,忽然觉得满庭芳的这个管理倒有几分比赛做游戏的意味,也是可以打赌预猜的,还挺有意思的。

本来他是看着办公室那些人今下午吵吵嚷嚷的,怕庭芳初来就为这么点事得罪下边那些人,再在背后给她找茬使绊子的不值得,所以才来提醒她。没想到倒教她把自己给说服了。

三日后,满庭芳问钟欣刘倜负责的那个管理办法写好了没有,怎么还没报过来。刘欣说还没有报来。满庭芳说问问他。

过了一会儿刘欣就过来说刘倜没有写。

“为什么?“满庭芳不解地问。

“他说他不会写那些剥夺员工切身利益的管理办法!”

满庭芳的脸色一沉,说:“让他主任来!”

钟欣一个电话打过去,吴峰就过来了。

满庭芳见着吴峰就说:“你那里刘倜,无辜不完成本职岗位的工作,怎么处置?”

“有这样的事?”吴峰对这件事情很吃惊,表示不知道!

“钟欣,告诉他!”

钟欣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

“以前这种事经常有发生吗?”

“”

“公司里还养着这样的大爷?!”

“”

“你给他说,要么马上写,今天下班以前本人亲自报到我这里!要么走人!”

“满总,您别发火,我也不太了解情况,容我先问问吧,会不会这里头有什么误会?”

“好,我给你这个面子,你去跟他谈,要么好好干,不干就走人!如果今天完不成任务,明天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这?”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

吴峰退了出来,边走边在心里把刘倜骂了好几遍:这个该杀的,嘱咐他都不听,自己要找死,别把你爷爷我稍带上啊!

到办公室一看,吴峰正坐在那里摆开了吵架的姿势。

“不用列个架势,没人给你来吵!”

“?”

“满副总说了,要么今天下班前把那个办法写好了亲自交到她手上,要么到人事部领薪水走人!”

“什么?她那么说?”

“是滴,你自己考虑清楚了!”

吴峰说完了就走人,这个刘倜一贯自高自大目中无人,这回可碰上比他更自大的人了!看他们怎么掐吧!

吴峰这样想也是有原因的。他也觉得满副总有点过分,王总能让她随便撵人吗?满庭芳也真是太自负了!可这个刘倜也太自不量力了,竟然敢公然不听工作安排,岂不知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可是硬碰硬顶上了!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自己乐的坐山观虎斗,看他们如何收场!哼!

吴峰走了。刘倜坐在那里生闷气,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呼啦一下子围过来。

“刘哥,你快写吧,小腿拧不过大腿!”

“刘哥咱如果就这么认了怂,以后就别想在嬷嬷面前大声说话了!”

七嘴八舌的,把刘倜说得心堵。自己也不过是想使使绊子找点事想引得满庭芳来质问自己,自己好趁机和她斗斗嘴,杀杀她的威风。不成想她非但自己不来,还要把饭碗端了!真是最毒妇人心,实在可恶!如今骑虎难下,也只有和她拼到底了,否则自己就成了人们的笑柄。是想自己今后又如何能吃得下这碗憋屈饭!

“老子不用你炒,老子先炒了你的鱿鱼!”刘倜恼羞成怒的吼道,吓得几个围过来的人,都趔趄着回了自己的桌。

只见刘倜从电脑桌抽屉里找出一份报告,坐在那里看了看表,见时间还早,就一直挨磨到离下班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拿起报告,昂首挺胸地找满庭芳去了!原来他做了两手准备,早就把报告写好了!

找到了满庭芳的办公室,刘倜也不敲门,气哼哼径直就进去了,钟欣没有拦住他。

进了门,他把报告扔到满庭芳的桌子上,叫嚷到:“任务,老子完成了!但老子从此不再伺候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满庭芳没有挽留他,只坐着说了声:“恕不远送!”

心想:“这样的刺头,走得越快越好!”

刘倜走了,报告还在桌子上。满庭芳拿起来细度。越看越觉得报告思路清晰,表述恰当,内容精炼,基本上把自己大纲涉及的内容事都涵盖了。

“原来还是个人才,怪不得恃才傲物!自古大才多异性,还真是不假!只是这样脾气,可惜了这人才!”

满庭芳在屋里踱着步,看着刘倜写的报告自言自语。

她并不后悔自己抓管理所带来的影响。这是为公司的从长远虑,势在必行!否则是走不远的。但因此失去了人才还真不是她的初衷。但想想刘倜主动叫板,不强硬回应以后就无法管住这帮人!尽管人才难得,但是这样冲动无端的人才,也不是真人才!随他去吧!满庭芳下了决心,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钟欣进来打断了满庭芳的思路,她看着钟欣问:“这刘倜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办事还这样冲动?自己的工作联系着家里的生活,难道他自己就不想想还是早就想着另谋高就?不行!你详细的了解一下这个人,即便是走,也要让他明白自己的问题,免得出去以后再碰壁,损毁我们公司的名声!”

“好的。只是满总以后这项工作谁来接替?”

“不急,先看看再说!我相信咱公司里还能发掘出人才!”

“好吧!”

刘倜走了以后,办公室骚动了几天,见公司再也没出现什么新鲜的事,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吴峰看完了争斗,少了一个刺头,心里反而欢喜。这往后看你们几个谁还敢不听我的?!他天天来监督卫生打扫。几个小青年一下子失去了领头的大哥,马上成了一盘散沙,对吴峰的驱使也只好逆来顺受。

刘倜的工作暂时出现了悬空,三叔提议再招聘个人。满庭芳说,“不用,公司里一定有这样的人才!”

近几日文秘方面的事,满庭芳没有交代别人,而是让办公室主任吴峰先兼着来做。自己给他把把关,也能先应付着。毕竟这样的企业还是以生产营销为主。满庭芳的精力开始投向了财务部。

忽一日,办公室里的人被通知到会议室听课。

“听什么课?”司机王本良没好气的问。

“听满副总讲如何写报告!”

“嗯,她还会写报告?“王本良心想,“老太婆真是脸皮厚,人家刘倜那是科班出身,那文才可是你老太婆能比的?你把人家挤兑走了,还好意思讲课!”

“会不会写,你到时候一听不就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万应膏

办公室里的人陆续来到了会议室,他们见着满庭芳的心情是比较复杂的。明明心里揣着怨气,但又有畏惧,怕自己一不小心被他锁定成为第二个刘倜,所以面上的表情也都很尴尬。

满庭芳并不计较这些,只见她站在会议桌的里端,把一块白板挂在墙上,手里拿了黑笔当了授课的工具,

她看看大家,表情平静,开口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对刘倜这件事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今天我们暂且放下这个话题,先听我讲课,之后我会找机会和每一位交流心得”。满庭芳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虽然脸上的容貌老象,但精气神旺,说话底气足,气质好,嫣然一位资深教师。

”满庭芳的眼神落在每个人身上,“我知道你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若论对这个问题的理论知识,可能比我这个老太婆知道的多。但我比你们的经验多。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在大学里学得是金融,里面有一门专门的课程就是公文写作!我曾经有过八年的文字秘书的经历,所以我这个老太婆也想与时俱进,和公司的青年才俊们来作一下交流。其实我讲课只是一个引子,希望能够抛砖引玉,把我们中间的能人找出来。如果,你们中间有人能承担刘倜的这份工作,那么我想把他的工资标准的三分之一给他。把他原来的工作的二分之一给另一位能承担的人,把刘倜的工资的三分之一也给这个人。公司留下三分之一,作为精简人员的收益,拿来作为你们办公室的年终奖励,根据工作表现奖励大家。如果大家同意,咱就可以考虑实施,如果不同意,那么我们可以到社会上再选人才不迟!好,现在我们来讲工作报告的写作要求,第一项工作报告的格式”

满庭芳安排这么一次听课,是有目的的。实际上她是想接着这个机会和办公室的人做一次公开集体的思想交流,尽早消除刘倜辞职对他们的心理影响,是办公室走出这个阴影,使公司的工作秩序不要因为人心的浮动出现失误。实践证明,这次讲课达到了三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告诉办公室的那几个人,自己也是科班出身,且有多年的秘书经历,是行家,即便一时找不到人,公司的事情在她的关注下不会乱,因此刘倜辞职影响不了公司!往最坏处说,即便是真没人干,自己也可以很轻松的搞定文字的事,难不住自己,让大家认识,刘倜恃才而骄,不是抄了公司的鱿鱼,而是自己炒了自己的鱿鱼!公司不能惯着这样的人,再有才得人,也得按照要求给公司工作,公司里没有优等员工!谁要是效仿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第二个目的,趁机宣传了自己的工作履历背景,让大家明白老板请自己来公司看中的是工作才能,而非其他原因!增强对自己的认可度!第三个目的,断了刘倜的归路,同时释放一个信息,公司搞管理,不是为了从大家工资里克扣钱,也不是为了变相的裁员,相反提倡多劳多得,重视对公司的贡献!

满庭芳粗略地算过。刘倜的工资加各种补贴收入每月差不多有六千元,这样的分配,等于给接替刘倜工作的人增加了两千元钱,还减轻了他原来的工作,这可是不少的一笔钱,能够打动有才能的人。同时这样巧妙地分解了刘倜的工作,增加了工作的员工也能承受。挖掘了公司内部的人力潜力,很好地解决了人浮于事的弊端。

果不其然,大部分人都同意这个做法,通过几次文章写作的选拔,办公室的赵颖光荣当选,而他工作的另一半却按照比例分解到了办公室其他几个人的身上,就连司机王本良也分得了一部分物品登记的任务。当然也同样按比例把刘倜工资另一半分配了给了相关的人。办公室的人皆大欢喜,刘倜离职的影响也从此烟消云散。唯有司机王本良分得最少。他看到大家已有了钱,就忘了一起叫了多年的大哥,一下子变成了满庭芳的拥护者,内心非常为刘倜不值,因为刘倜和满庭芳顶牛,说到底不是光为了他自己,是为了大伙。当时挑拨他跟满庭芳干的人,满庭芳用几个小钱就轻易地把他们收买了,此时哪里还能想起刘倜?本来自己还想支援刘倜,在出车用车上的事上给满庭芳穿穿小鞋,看来也不能这样了干了?这世态炎凉也太叫人寒心了!自己绝不能再做第二个刘倜!回到家中,王本良就给刘倜打了电话报告了公司的这件事,这使刘倜渺茫的有可能还再被请回去的希望化为了泡影!

虽然初战告捷,但满庭芳并没有胜利的喜悦,他有些忧心刘倜的生活。本来自己那日要求刘倜亲自送报告,就是想跟他当面交流一下,希望通过交流能纠正他的错误做法,同时劝诫一下他注意自己的修养,提高自己。不曾想这人太爱面子太冲动,竟然主动叫板,把自己和满庭芳都逼到了无法回旋的地步!

满庭芳的忧虑来源于钟欣对刘倜情况的调查反馈:刘倜早年是农村出来的大学生,父亲常年有肺病,家庭生活困苦,好容易上完学结婚生子,家庭负担比较重。他妻子是城里人,很看不起他的家庭,经常因为刘倜要负担父母的一些生活费用而发生争吵。前些日子还提出了离婚。刘倜在家里的生活不幸福,精神压力很大,所以就愿意在公司里讲讲异闻韵事调剂自己的负面情绪。那天冲动可能也如此有关吧。现在失去了工作,家里的日子怎么过?跟老婆怎么交代?他的父母又怎么办?这些问题都压在满庭芳的心上,沉甸甸的。多年银行人力资源部主任的工作经历,使她对人的关注超出了其他。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满庭芳还是决定帮助刘倜先渡过难关。但是,如何联系刘倜,以何种方式帮助他,满庭芳还需要仔细的考虑。因为她知道:越是自卑的人,表现的越是自负,自尊心越强。如果不实行一种巧妙的方式,刘倜可能不会接受这份帮助!她心里还在为刘倜的离开感到惋惜。一时间也没有个头绪。公司出现了人事上的变动,王三丰一直也没有说过什么,是还不知道,还是出于尊重自己的专断处置权利?还是他对刘倜这样的一般工作人员根本就漠不关心?满庭芳等了几日,王三丰只字不提,他对此事是什么态度,都不得而知。哎,今晚上回家还是自己主动跟他提提吧!

满庭芳这样想着,也开始检讨自己的工作是不是太急了,一下子拿一个才成立了十年的个体小企业和有着几十年精细管理的大银行相比,也是不是太有些不合实际了?自己在那个环境里习惯了,主观上看不上小企业的管理,忍受不了他的不完美,可能这样也不对吧。今后还真是得再改进一些,要考虑小企业的特点和实际,稳扎稳打的把管理做好!

一边想,一边开着车行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天上飘过来一片黑云,一阵急雨骤然泼下。搞得满庭芳措手不及。看着路面上快速升起的水位,满庭芳真担心自己不能按时回去。这时,后边的车滴滴地想起了喇叭。满庭芳从后视镜里一瞟,见是老公的车,心里安顿了许多。两个车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慢慢前行。好在急雨来得快也去得快,雨过天晴,两个人找了个路边停车,因地上有水也不下来,都开了车窗,王三丰抻出头对满庭芳吆道:“三叔让咱去他那里吃晚饭,说是煮了你最爱吃的海捕螃蟹!”王三丰说得时候对老婆一脸笑意。

“奥。好吧。那咱去给他买点好白酒捎去!吃螃蟹最好喝两口!”满庭芳高兴地应着。

“不用了,前两天我才给了他两瓶茅台!”

路上的积水基本消退,两个人又一前一后的直奔三叔家而去。

第三十四章 福寿草

三叔家住在城市的郊区,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平房大院。

满庭芳和王三丰开了近三十分钟车才到达。

三叔和三婶子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放在了炕上的吃饭桌子上了。煮熟的红红的海蟹正张牙舞爪,看得出临被煮死前是做了如何的垂死挣扎。

到了三叔家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满庭芳和王三丰进厨房和叔叔婶子打个招呼,就被吩咐脱鞋上炕。夫妻二人盘腿打坐,等着二位老人上炕开吃。

三叔又端上了几个下酒菜,除了青菜,还有好几种海螺,还有花皮蛤蜊。最让满庭芳口水直流的还是那热气腾腾的野生海梭子蟹!

叔婶被请上炕,老夫妻紧挨着坐定,与满庭芳和王三丰面对面。三叔开酒,婶子夹菜,难得的家宴在大炕上开始了。叔侄对饮无需客套,满庭芳则对着海蟹下手,婶子就在盆里翻腾蟹,给侄子媳妇挑那些掂起来沉的,说是这样的肥。

这种吃饭的场景,让满庭芳回想起小时候与家人一起吃饭,想起自己的爹娘,心里有些伤感,但很快就被三叔的一番说辞给打散了。

“来,庭芳,三叔敬你一杯!这次你可是给三叔我出了气,长了脸,叫三叔我不能不对你刮目相看啊!”

“什么事叫三叔这么高兴?还说得这么惊人!”满庭芳笑着和三叔碰了一下杯子,稍稍的抿了一口白酒。

“就是那个捣蛋鬼刘倜,总算是被你像送瘟神一样送走了,给我和三丰都解了难,为公司也除了害!”

“不就是一个秘书辞职吗,看还把你高兴成这样。你们和他还有什么大过节?”

满庭芳进公司才没几天,并不了解原先的内情。来的路上,她还打算把刘倜辞职这事拿出来论道一下,找个解决良策,忽听三叔这么一说,倒对这个话题又来了兴致。她用征询的眼神看王三丰,却见他只抿着嘴在那里坏笑,就是不说话。

还没等三叔开腔,婶子就开始为三叔鸣起了不平:“你三叔这几年可教这个什么倜给折腾惨了,经常是生着闷气回家。回来就向我发牢骚,我真担心他被气出病来!”,转脸又向着三丰说:“他每次着了他的道,跟你诉苦要撵走他,你都说公司需要公司需要的,让你三叔忍耐,要不你叔早就开除他了!”

“我让三叔受了委屈,我给婶子赔不是!”王三丰嬉皮笑脸地和婶子碰杯请罪,又跟三叔碰了一下说:“现在她给你拨出了眼中钉、肉中刺,今后就消停了,来喝一个!”自己先饮了一盅。

“要说是眼中钉、肉中刺,那也没有那么夸张,但这小子确实是太能生事了,搅和的他屋里的那几个小青年都跟他学坏了。不但不听我的,还常常变着法子来捉弄我,气得我够呛,可为了息事,就都忍了!”三叔又喝口酒,像是压了压心中的怒气!

“还有这样的事?”满庭芳吃惊地问。

“啊——”三叔夹了口菜吃,含混不清的应着。

满庭芳就对着王三丰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事情早就出了,为什么拖着不去解决啊!至少也该找他谈谈吧?”

“我忙里忙外的哪顾得上啊!”王三丰显然是给自己护短。

“那还有部门领导呢,是摆着好看的?你这叫姑息养奸,害人害己!”

“好了好了,现在都好了。所以啊庭芳,三叔和三婶这不是专门摆上这蟹子宴,就是给你庆功的,你可是帮我去了这块心病啊!你知道现在公司里的人都怎么说?!”

三叔兴高采烈地,加上喝了点酒,脸微微地红着,瞪着眼瞅满庭芳,有点得意忘形。

满庭芳没想到刘倜还有这样的品行,竟然也敢对三叔不利。看来除了老板,他在公司里倒成了个“二老板”了。

“怎么说?”满庭芳觉得这点很重要,自己差点忽视了。

“他们说,走了刘倜,安静无事,来了庭芳,再不寻常!”

“他们真那么说?”

“真那么说!”

满庭芳拿着个蟹子钳,向王三丰颠打着嘲笑道:“王三丰啊王三丰,你这个老板是怎么当的?竟然让一个这样的人,在公司待六年!就因为他只听你一个人的了,是吧?”谁知王三丰又嬉皮笑脸说了一句话,差点把满庭芳给呛卡着。

“其实,我的他也不大听!”

“你可真够窝囊啊!”

“哎呀,我也找过他,可你一开口,你说一句,他有十句等着你,歪理邪说的一大堆理由,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伶牙俐齿的人,三绕两绕就让他给绕进去了,搞得你很心烦,所以就赶紧打发他离开,少给自己找烦恼,只要把那几篇字给我写好了,我也就将就着用。要不然凭他的文才和号召力,不早就提职重用了?”王三丰终于说了实话。

听了这两个人像演双簧一样的一番“汇报”,满庭芳对刘倜的那点同情和惋惜之心,此时已经化为乌有。原来公司里养着这么一个害群之马,公司的管理者却拿他没法!这叫什么逻辑!

三叔因为高兴,喝得有点多,一个劲的逮着王三丰数落。说他不如侄媳妇给叔长脸,不如侄媳妇会办事。“你看人家把刘倜走后的事处理的多好,公司秩序一点也没受影响,特别是原来跟在他后头的那几个喽啰,现在见了你三叔我比以前可乖多了”等云云。

说得王三丰没法,只好喝酒赔情加奉承,说他对公司劳苦功高,自己今后要如何孝敬等。

他见三叔酒劲上涌,没完没了,就赶紧结束吃饭,对婶子说回家。

走时三婶子又给满庭芳装了一些海蟹,觉得今天光顾着说话,都没大怎么吃!还放了一些自己加工的地瓜面,嘱咐满庭芳怎样做稀饭。

满庭芳谢过了婶子,就和王三丰走了。

剩下了三叔躺在炕上还笑嘻嘻地说着醉话。

三婶子见老头子多时不这样顺心了,也不打断他,由他叨叨去了。自己收拾了炕,夜深时把他往炕里面拖了拖,就算是一夜。

回来时,满庭芳没让三丰驾车,而是让他坐自己的车一起回。她对酒后驾车深恶痛绝,因为自己今天就喝了一小口,是为了解除海蟹的寒气,基本上可以忽略。而王三丰喝了好几盅,而且是高度茅台酒,所以是绝对不可以驾车的。

满庭芳经常看到酒后驾车所酿的惨祸,每次看到都责备这司机对社会、家庭和自己都不负责任!

她给公司的司机王本良打了电话,让他打车来把车开回公司,还特意嘱咐王本良回家时再打个车,要着发票,明日到财务报销车费。

王本良一一应着,按照满庭芳说得话,把每件事到做到位。回家的路上坐在出租车里,心里觉得满庭芳还真是细心体贴别人的人,或许她也并不是真如自己想像中那么强势狠毒吧。

从三叔家回来,王三丰很快就睡了。而满庭芳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还是在想刘倜的事。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还是只听了三叔和王三丰这两个管理者的一面之词,就对刘倜持完全放弃的态度,或许也有问题。除了他的的行为,和对自己的无理态度,其实自己和他还没有真正的交流!

为什么刘倜要这样干?王三丰为什么能容忍他这么干?难道真的是太忙或者是嘴头子不行这么简单?那这不说明,刘倜不但文章写的好,还具有很强的思辨才能吗?这样的人要是用在谈判场上又会是什么样?

满庭芳一直都为自己没有和刘倜进行过面对面的交流这件事感到有缺憾。自己从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和属下这样对话。本来还打算着让三叔去找找他,现在看来是绝对不能用这条策略的。希望今晚能好好的想出个办法来。

第三十五章 通草

第二日到了公司,满庭芳先找了办公室主任吴峰,向他了解谁和刘倜最要好。

“王本良”

吴峰无需考虑,就向满庭芳报上了这个人名,心中暗暗窃喜。他知道,满庭芳这是要“清除余孽”了!

再叫这俩家伙狼狈为奸!

满庭芳就让他找王本良来见自己。

吴峰就幸灾乐祸地去办公室对着王本良说:“王本良,满副总有请——”,看见主任这小人得意的样子,大家猜测没有王本良的好果子吃!

王本良来了来到满庭芳面前,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满庭芳知道他心里对自己有成见,也不计较。倒是笑嘻嘻地问他车票报了没有。

王本良说:“报了!”

满庭芳说:“王师傅请坐吧,我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王本良说:“只要是我分内的事,满副总尽管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有意在”分内“和”副“字上加重了语气。

满庭芳也不生气,倒是觉得王本良的那个样子有点好笑,但考虑自己找他正是看重了他的这点义气,只好忍着笑,问他:

“我听说你和刘倜关系比较不错,他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满副总要想再辞退我,最好是找我工作上的毛病,问这些干什么!”王本良气冲冲地说。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关心刘倜!”

“你关心他还能辞退他?谁信!”王本良心想,大不了我去开出租!

“你又误会了,我没有辞退他,是他自己扔下文件,说不伺候我了,抬腿就走了。不信你可以去问他!”满庭芳觉得有必要让他明白事情的真相,就耐心给他解释道。

“真是这样?”

满庭芳不想再重复自己的话,就看着王本良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哥怎么会这样冲动!!难道真是错怪了她了?

满庭芳趁机说道:“刘倜目前处境艰难,他父母家中指望他奉养,老婆正跟他闹着离婚,现在又失去了工作,你就不想帮帮他?“

”当然想帮,你是什么意思?“王本良猜不透满庭芳的目的。

“这是一万块,有他辞职结清的薪金五千三,我又给他添了一点,凑个整数。你交给刘倜,告诉他我今天晚上六点钟,在幸福人家等他,去与不去他自己决定。我会在那里等他到8点。”满庭芳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装着钞票的信封给他。

“这件事只准你自己知道!”满庭芳又叮咛他。:

“明白!”王本良拿上钱,旋风一样跑了。

满庭芳拿起手机给老同学钱程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公司里等自己。打完电话,急匆匆地下楼,自己开车去了钱程公司找他。

刘倜接到王本良的电话,就从床上爬起来。看看家里乱糟糟的,也无心整理。就下楼去等他

过了一会,王本良到。一见面就问“真的是你自己辞职的?”

“嗯!我就是受不了她的气!找我什么事?”

王本良说到这里,赶紧把满庭芳给的钱交给刘倜,把自己来的目的向他说明。

刘倜的第一反应是:“我不去!凭什么他要我去,我就去!”

“大哥,我觉得满总她和别人不一样。这次可能真是我们错了!”

“满总?该不是你也被他收买了吧?”刘倜不耐烦地问。

“不是,我觉得你为了那些人牺牲自己不值得!你好好想想吧!哥,不管怎么说,她这次找你,你都该去。我走了,有什么需要兄弟的,打电话就行!”

“好,我会的!”

王本良走了,刘倜拿着钱,思想也陷入矛盾之中。

其实,辞职那天,当自己的最后一只脚踏出公司的大门的时候,刘倜的心理是很难过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那个老太太就那么来气,那么控制不了情绪!这下子面子是找回来了,可自己付出的代价却是整个家庭进入危机。

后悔归后悔,自尊心是不能放弃的,那个东西虽然给不了吃喝,却是自己在人世间能顶天立地活着的根本。他看重、他放不下!。如果说是自己错,就是自己不该事事愿意出头,去博得人们的几句赞誉,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经了这一事,自己也真正的明白平时的那些追随者是些什么东西了,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世态炎凉。

除了王本良来过电话来过人,那些跟屁虫,竟没有一个来问过自己的。那些恭维话不过是虚假的利用!自己怎么这么傻!

还不如那个被自己炒了的满老太,心里竟然还记挂过自己,还自掏腰包给钱。在女人中,光这份胸襟就很少找。和老太太比,刘倜不仅自惭形秽起来。

自己不是找不到一份工作来养家。也不会屈服于妻子的胡闹。只是这次辞职为了什么,为了谁?现在看来毫无价值!

毕竟自己在这里已经干了六年,人家王总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自己对公司还是有感情的。但是已经走了的人,还能回去吗?

那是万万不可的,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不回去了,还有必要去见那老太婆吗?

再一想,人家把橄榄枝送过来了,自己如果不识抬举,也显得自己的胸怀太小。去就去,看她如何说。从王本良透漏的消息看,或许会再请他回去。但转念一想又不像,如果想让我回去,那为什么把工资都结清了。海,见了面,一切自然都明了。

满庭芳准时到达幸福人家大酒楼的时候,刘倜还没有来。

她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清茶边喝边等待。酒店里放着轻轻的音乐,萨克斯曲《回家》在餐厅里,回旋荡漾,勾起满庭芳无限的乡愁。

当年的那种苦日子,现在是没有了,但是那从苦中历练出来的勇气和胆识,让满庭芳终生受益。因此她心里对那段苦日子就格外的珍惜,常常回味。而这种回味中,时时都离不开波希哥哥的身影。

正当她微闭着双眼,用心听着这段乐曲回味从前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满副总真是好兴致啊!”

睁眼一看,正是刘倜。

满庭芳很高兴的看到,此时刘倜打扮得文质彬彬,衣衫整洁,手里还拿了一个黑色的男式手包。

满庭芳笑了笑,温和地问了声:“你来了,路上好不好走?”

“还好吧!”刘倜落座。

满庭芳招呼服务生过来,把他推荐给刘倜,“你来点菜!”

刘倜也不推让,顺口对服务员说:“再加一杯清茶,一份鲍鱼浓汤和拨丝山药,外加两份蔬菜面。”

服务生去准备饭食。满庭芳知道刘倜点的菜,是照顾了自己的,都比较清淡。

“不知道满大总经理,找我何事?”刘倜开腔,带着不屑一顾的表情。

“聊一聊你感兴趣的事!”

“我有兴趣的事?此时我最有兴趣的事是你把这个拿回去!”刘倜说着,手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满庭芳的面前:“我应得的,已悉数留下。这些,不是我应得的,你拿走吧!”

满庭芳看了看那个信封,对刘倜说:“那也是你应得的。是你这几年对公司工作的一点补偿吧,所以,你也不用把它当成是我的廉价施舍!”

刘倜冷笑一声:“那也是新的规定,以前公司没有这种制度。我已经不是公司的人了,新规定对我无效!”刘倜还是拒绝了。

满庭芳知道刘倜在意自己的尊严,就把这事暂放一边,对他说:“今天约你来,就是想提醒你对企业管理再重新认识一下“,满庭芳拿出一本自己撰写的《漫谈企业管理》一书交给刘倜,”我的想法都在这里头!”

刘倜接过书,看到上面的作者是满庭芳,露出了惊异之色。中国文人对书始终放不下敬畏!

“主要的还是这件事!“满庭芳交给刘倜一张名片,对刘倜说:“这是钱程网络公司的钱程总经理的名片,他那里缺一个营销编辑,你要是有兴趣,不妨去试试。他正在那里招聘。钱总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已向他介绍了你,希望你尽快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把家里的事安顿好!”

刘倜接过名片看了看放在桌上。

此时饭菜上齐,满庭芳做了个请的姿势。

刘倜迟疑着拿起了筷子,边吃边看她。心想:“这个老娘们,原来不是想请我回去啊!”

第三十六章 磁石

“我不明白,就算你对搞管理方反感,但这件事并非针对你个人,为什么你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呢?难道是大家推举了你?“满庭芳觉得和刘倜这样愿意当英雄的人交谈,不需要拐外抹角。

刘倜只是听着,并没有搭话。

满庭芳给他盛了一小碗鲍鱼汤,接着说“虽然你是一时痛快了,可是这样对不对、该不该,值不值呢?”

刘倜只是低头吃饭。他并刻意隐瞒自己的窘迫,妻子不在家,他已经好几顿都没有好好吃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是一顿饭,索性吃饱了再说。况且自己在满庭芳面前这样表现也有些发泄的快感。

满庭芳猜不出他的沉默是故意对自己置之不理,还是另有打算,说着话,观察他的表情,慢慢试探。

为了打破沉闷,她给他夹了些菜,问他,想不想喝点酒?

刘倜摇头,坦率地说道“这些天我自己已经喝了不少了,此时想保持点清醒!”

“我看了你写的报告,感觉文采好,有思想,只可惜,事情来得太急,容不得转圜!”

在刘倜听来,满庭芳这样说,就是变相地告诉自己,“造成目前困境的,是你自己!”,这让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刚刚有了的一点好感,顿时又消失了。

”我已经吃饱了,谢谢你的饭!我先回了,你慢慢用吧!“刘倜终于给了满庭芳一句话。他走的时候,带走了那张名片和书,却没有带走钱。

尽管如此,满庭芳还是很高兴。他不求一下子和刘倜能成为朋友。从剑拨弩张的对立,到接受自己的帮助,对于刘倜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进步了。

只要他去找前程,就一定会被录用。

满庭芳拿起信封,对刘倜又多了一份好感。一个在逆境中还有意维护自己的尊严的人,是可敬的。因为一个有自尊的人,内心才会坚强有力!

刘倜出了幸福人家,就来到了马路对面的小公园,他此时不愿意立刻回到自己那个凌乱不堪的家。

深冬之夜,公园里几乎没有人。刘倜找了个躺椅躺下。看着苍穹上的点点寒星,感觉到了阵阵袭来的寒意。而此时的心境和这冬夜竟是如此的契合。

已经快要过年了!每年这个时候,父亲的肺病就会加重几分,对自己的依赖就更多了几分。而妻子每次不依不饶地抱怨,简直让自己受不了。有时也真想和她离了算了,可是看到儿子冬冬,就不忍心了,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有时刘倜也想,如果自己能挣更多的钱回来,就不会再有这些争吵了吧?可是这来钱的路在哪里?

这次回家一说自己辞职的经过,妻子就火冒三丈地骂自己“神经病”,然后就领着孩子回了娘家。临出门还告诫他:“你就等着律师的离婚传票吧!”

刘倜反思自己,刚刚满庭芳对自己的批评不是没有道理,还真是要重新考虑怎样适应职场。想到满庭芳,刘倜又想到她的推荐。去不去呢?难道自己就这么可怜巴巴地接受她的帮助?

冬夜的寒冷使刘倜保持了头脑的清醒,经过冷静思考,刘倜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爬起身来坚定地往家里赶去。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让所有的人看看!他拿起满庭芳送给他的书就去了岳母的家。

满庭芳从幸福人家回来,看到老公正在看电视等自己。

“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

“去幸福人家和刘倜吃了顿饭!“

“员工炒了老板的鱿鱼,这还上赶上了,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满庭芳坐沙发上喝了口水,对王三丰说:“他并不知道我是老板夫人。我还不是不想看到许多严重的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他一个年轻人,到别处再找份工作就是了。人家要是没地方高就,他能说辞职就辞职?说不定早就想走了,只是这次找个理由,你多操心了!”

“刘倜不是那么有心机的人!我觉得他就是心智还不够成熟,爱面子,好冲动,才会这样!也不是我多操心,实在是他家里的状况叫我担忧!”

“他家能有什么状况?”

“你看你对自己的员工一点都不关心!他家是农村的,父母家很穷,有病,妻子现在和他正闹离婚,这个时候再失业,还叫不叫人活了!我怕他承受不住这么多,再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和他吃顿饭,就是为了化解他心里的怨气,给他指指问题!不管怎么说人家也为你的公司付出了六年的青春,我们不能这么无情,更不能落井下石!”

满庭芳并没有告诉王三丰自己去找钱程的事。一是不知道刘倜是否会去,如果不去,就当是没有这件事。二是不愿再多个话题,因为王三丰对钱程和自己的交往,有些看法,他们两个不太对劲。。

“他那样的家庭背景,如果没找好下家,说辞职就辞职,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典型的没有责任心!该!”

王三丰听了这些更生气,恨恨地说,他觉得这个刘倜真该挨揍。

“咱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谁不犯回错?可犯了错要是都落井下石看热闹,咱也没有今天的进步吧。所以我想帮他,说不定还拯救了个人才呢!”满庭芳说完就去洗漱,一会回来,上床盖上被,和王三丰并排半躺着说话。

”难不成你还要把他再请回来?不行啊,别人不说,三叔家的蟹子宴可不是能白吃的!”王三丰趁机敲打她。

“哼!就是你真去请,人家也未必肯来!我觉得刘倜还是挺有志气的!”满庭芳这样说,是因为刘倜不收那点钱。

“不过你那管理是不是也进行得太急了呀,该缓缓的就缓缓!”王三丰早想跟妻子说说这事了。他觉得妻子的强势整治不一定就是好事。

“不能缓,但是要调整方式。下一步要先搞培训,提高思想认识,统一思想。认识提高了,推行起来就会事半功倍!“

“好吧,你悠着点!这次只是走了个职员,别再弄走个主管,伤筋动骨的!”

王三丰不得不提前给满庭芳打个预防针,自己老婆那雷厉风行,办事认真的作风,自己可没少领教过。

”都是因为你自己就是不愿受管的主,才把公司搞成这样的!我这才搞了个最简单的卫生管理,就有人闹辞职,以后要是再搞更重要的,还不定又跳出什么人什么事呢!”

“其他方面你还要搞?打住吧,别再给我整出乱子来!银行和企业不一样!”

“不整才会出乱子!如果每个企业的管理都能像银行一样严密,那得有多少企业早都进了世界五百强了!”满庭芳不服老公的说法。

“行了“,王三丰拍了一下满庭芳的肩膀,说”快睡吧,一个老太婆了,别整天想着当改革家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三丰说完就翻身背对着她睡了。

满庭芳心里想:“还敢说我是老太婆!非要让你看看老太婆的厉害!”接着就用手挠他的胳肢窝,“再叫你说老太婆!”

王三丰最怕这个,只好举手投降,笑得满脸是泪:嘻嘻哈哈地说”你是疯二娘,青春豆腐渣!”

“好你个嘴歪!”,

万三丰背上立即挨了一阵天马流星拳。

第三十七章 脉通

时间过得快,一旬很快到来。满庭芳又领着进行了一次检查。

不出所料,办公室果然洗刷了前耻,位居第一,欢呼雀耀!财务部垫底,虽然大家心里懊恼,但有了刘倜这个前车之鉴,也就没人再明目张胆地站出来反对,只能寄希望于下一次再好点。而人事部,没有保住名次,几个人都后悔大意了,今后还要更好!

满庭芳听到钟欣私下里了解到各部的这些反应,受到了鼓舞。想不到只是抓了一个小小的卫生问题,也能在公司里搅动起人心来。这促使满庭芳更加坚定了要继续抓管理的决心。

三叔跑来对满庭芳说:“你还真是神了!”

“三叔,那叫什么神!这不过是按照普通人的心理变化预测的!这件事一定要再持续的抓下去,才能深入人心!达到目的,不可半途而废!我就是想让大家树立管理的理念!”

“好,我支持你!”三叔态度坚决地说。

“我担心的是下一步!管理越深入,触及到人们利益越多,你侄子不一定总会支持咱们!”

“那你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是财务!”满庭芳有些心事重重地说。

“有什么好顾虑呢?”

“最好有三丰的授权!否则,容易引起误会!财务部的人会比较敏感!”

“这,也是啊,要不我去和他说?”三叔若有所思地说。

“不用了,还是我跟他说吧!好在公司里的人,并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就先做个年度常规的内部审计吧!”

“好!”

晚上,满庭芳即将自己的想法对王三丰和盘托出,说明利害,争取到了王三丰的亲笔授权。

满庭芳就顺理成章地对公司财务展开了审计。

满庭芳查看这些财务报告驾轻就熟。除了自己在金融学院学习会计基本知识外,毕业后她还自学了会计大学本科课程,还考取了注册会计师,在银行信贷工作中又经常对企业的财务资料进行分析,可以说是个行家中的行家。

财务部的人并不知晓这些,只觉得这副总老太也太能管闲事了。刚刚搞了什么卫生比赛,现在又搞财务审计,就怕天下太平了,她没差事干!心里抵触着,服务上就不尽心。满庭芳察言观色明明知道他们的想法,但表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只一味很沉静地查账,除了个别问题需要财务人员来解释,并不需要他们来帮助。

五天以后,满庭芳基本上已经掌握了整个公司的业务脉络以及公司资产和负债的大体状况,也发现了一些不太守规矩的事项端倪,可由于事情不大,也就忽略不计。

全部查完了以后,她写了一个审计报告,反馈给财务部,又上报给总经理。财务部几个人一看,不仅惊叹,真没想老太太原来还是个财务专家啊!

针对有关问题,满庭芳又草拟了一个加强财务管理的办法,在流程上,增加了一些监督制约的环节,又对资金划拨的权限进行了划分。同时,说服王三丰引进财务管理软件,利用现代科技实现了财务信息的集中管理和数据有限制的共享。

财务上几个人一看就明白满庭芳是奔着什么问题来的。都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必定被老太太抓个正着!想不到她的思维这样缜密,反应这么迅速,办事这么有条理!

满庭芳乘着兴致,又对办公室的文件管理进行了整治,突出公司商业秘密问题,理顺了文件签批、传递、保管等的规程。

最后对上下班制度进行了一些类改革,针对不同的岗位制定了不同的要求,内勤人员要求坚守岗位,外勤人员则主要看业绩,早晚有签到记录就行。

经过一番整治,公司管理凸显效果,由于建立了管理架构,顺畅渠道,目标要求明确,大家各负其责,请示报告的事项减少,有的信息可以通过系统软件查询,真是方便又快捷,还减轻了相关部门的工作量。大家都感到公司的管理水平发生了质的飞跃,对公司的信心更足了,不但再没有因为管理有人离开,相反却因为信心的增强而对公司更有了归属感。

王三丰这才切身感受到管理的重要性,后悔没有让满庭芳早点来!

满庭芳听了却不以为然地说:“你应该后悔的不是我早不早来,而是没有早早的请个懂管理的人来管理!如果不是提前离岗,我才不会辞职到你这里来呢,我要有我自己的事业,那才是我的立身之本!目前呢,我先帮你整理整理,等上了道,我还是要去干自己爱干的事!”

王三丰嘴上先答应着,心里却想:“叫谁给我当家我能这么放心,大胆的让他去这么折腾啊!,不过这么一折腾,还真是好!”

让满庭芳最难啃的一块骨头。还是公司的薪资制度的改革。因为牵动利益各方,涉及面广,难度就比较大。

王三丰想通过征集点子的办法来搞,三叔说哪还有个谱?满庭芳的意见是公司先拿出个总章程,公开向公司员工征求意见,在反复修改完善后确定实施,采用协商的办法来确定每个人的薪金,从而避免吃大锅饭,人浮于事,效率低下!。

后来大家经过反复的论证,还是觉得满庭芳的这个办法既优先声明了公司的主导意见,又能听到公司中层和普通职公布对这个办法的态度,了解到他们的诉求和愿望,再考虑到其合理性的基础上,再兼顾到各方面的利益和愿望来确定。在大家认可的情况下,实施起来比较稳妥。最后还是采纳了满庭芳的意见,后经实践检验,效果很好!

经历了这些以后,满庭芳在公司里的作用和地位都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认可,而满庭芳却觉得,自己的新的航程才刚刚开始!

只是她不曾想到,她来公司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另一个人的高度关注。

第三十八章 金钱草

满庭芳离开汉中的第二天,彦波希就正式的上班了。

在满庭芳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除了一如既往地传道授业,医治病患之外,还撰写了一本关于中国医学未来发展方向的探讨性的学术专著,书名叫《华人华医论》,以个人的名义出版发行。

这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不知为什么,却在医学界出人意料地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引来了不少的争议。成为彦波希从医以来最褒贬不一,争论最多的一本专著。

有人称赞他敢于痛陈旧弊,除旧立新;也有人说他,离经叛道,忘了祖宗!

校方对彦波希的这次学术发表,保持了冷静的中立态度,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这种表现,在世俗人的眼中,就意味着怀疑。而更多熟悉他的人却是对他不理解。

他的老同学,也就是郭侠的爸爸郭青云,就给他打来电话说他:“你说你现在,在国内中医界,依靠家传背景,借着自己医术,凭着在学术界、医术界德艺双馨的威望,完全可以功成名就,守成而退,吃老本安度晚年就足够了。怎么还不知足,还主动出击,招惹是非,自毁形象啊!”

彦波希却不以为然,他回答他说:“老同学,咱都多大了,还有多少站出来说话的机会了!我现在每天都觉得时间太少,须只争朝夕,如果光想着名利,明哲保身,有争不鸣,又怎么对得起那些罩在头上的荣耀和桂冠啊!”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你也不能不顾现实吧?”

“现实是什么?“

提起现实,彦波希就生气,他就是为了解决现实的问题才有争则鸣的。

”不就是伪医泛滥,假道盛行吗?会念几篇古文,就成国学大师了,也敢开坛演讲;读了点黄帝易经,就封国医圣手了,处处招摇撞骗!顾现实?怎么顾?你不就是让我有言不发,有争不鸣吗?可那样的态度,是对医道不忠诚,对病患不负责啊!为医者,难道就应该这样吗?“

郭青云原本是想说说他,这把年纪了,安顿点,少惹是非。可谁知反让他给教训了一顿!哎!这个老同学,越老越活回去了,原先的性子,他是一点都没变啊!

郭青云其实是看过这本书的。书中明确提出治病应遵循“以人为本”的理念,大胆地在学术界第一人第一次提出了“摒弃门户之见,振兴中国医学”的口号。

还第一次提出了改革“中医、西医“、中药、西药“的称谓,主张不分西中医,统称为”华医、华药”的思想。大力倡导一切以最大化的效果,以最小化的侵害作为医道的最高目标。

因为在彦波希看来,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目标都是治病救人。至于药剂如何采集,用什么形态使用,完全都可以归结到“方法论”的范畴。

既然是方法的问题,那么就可以,趋利避害,取长补短,择优而用,不必墨守成规,目前的分科制度,把原本可以结合起来使用的方法,人为的割裂,这不是自找麻烦,分散实力吗?他极力赞成实行“全科”医生制度!

这些观点,这些理论,郭青云本人是认可的,也知道这样做正是针对时弊,切中要害的,是有效的,可行的,他也是赞赏的。

但他不是那个理想主义的彦波希,他所站的立场,不是事情对不对,而是对自己好不好!

他也知道,他和彦波希不是同路人,但是找朋友,他还是要选择彦波希这样的人。坦诚、坚定、无私、执着!这些品质,彦波希身上都有,可他没有的恰恰也是处世中最重要的,那就是主动适应!只有适应,才会游刃有余,若没有这点修养,自己怎么能转悠起来这个公司。

郭侠并没有马上去西藏,他还家里赋闲,有时间就看看书,准备了解一些藏医的知识。爸爸妈妈对他去西藏的态度是不支持。只同意他以旅游的形式去体验可以,常年置身于那里工作,他们坚决不同意。

郭侠暂时说服不了父母,也不好说走就走,毕竟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他常常想起老师的嘱咐,决定先在家里陪父母一年,跟着他们也了解一些药物制造的知识,为去西藏,做些足够的准备。

爸爸劝说老师这事,他是坚决站在老师一边的。自己看了书,并利用网络发表了一些支持老师观点的言论。想不到也在年轻的网民中掀起了一场热议。张阳、慕容秋他们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老师的一边。用自己适合的方式表示了舆论的支持。

看到儿子也这么不消停地推波助澜,郭青云只在家里骂他们师徒都是书呆子!想想自己让孩子跟着彦波希这一根筋学习,是不是做错了!

但看看孩子的变化成长,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耻!

最后也只好放任自流,不再管顾了。

彦波希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他也不在乎院校和医院里那些世俗人的嘴脸变化。只是把自己的理念,结合在实践的临床中加以运用。尽量为病患寻找最佳的治疗方案,增进疗效,减轻痛苦。

经他多方结合施治,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来他这里看病的人,越来越多,竟然到了早起排队抢挂号、买挂号的程度。中医科因为了他,出现了前所未有“繁荣”

慢慢的。院方首先对这种思路给与了肯定,尝试性地在其他科的病房里,增加了一些结合中医的治疗,比如针灸、艾灸、药浴、熏蒸等。开始是还是对症下药,经中医科会诊后,选择性的使用这几种方法,但后来就演变成一种变相的推销。

所有的病房都上了艾灸、针灸、泡脚这样一套疗法,只要问问病人,想用,就给用上这“三大方“

面对这种情况,彦波希在院务会提出强烈地质疑。他说:“各病房都开上了中医三大方,这是对病人负责的态度吗?这是蛮干!早晚都会酿出事端来!大家都到个病房去听听,病人和家属是怎么议论的?他们说这是变相的敛财!“

副院长胡勇第一个反对他:“彦教授说话,可得凭良心,不是你提出的中西医结合诊治,还有什么华医的大一统理论嘛,现在院方把你的治疗思路发扬光大,你不但不感激,反而又在这里提起抗议了!这是什么道理?”

他的话,引来好多个部门领导的随声附和,他们都对彦波希会有这样的反应表示不理解,有的人干脆就说他矫情。

彦波希当仁不让,他站起身,质问副院长:“请问胡院长,我所说的结合施治,是这样的结合吗?”

第三十九章 金不换

业务副院长胡勇被他这样凌厉质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彦波希刚刚松了一口气,不想心内科主任冷寇,却皮笑肉不笑地问彦波希:“那请问严主任,您给说说,您的综合施治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施治模式?”

彦波希刚要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看到他那表情,才知道他不怀好意,是故意来调侃自己的。

彦波希也不正面回答他的提问,而是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院长郑凯,对他说:“院长同志,如何施治这个问题,在我们医院没有滥用中医“三大套”方法之前,早有实践,而且也有详细的会诊规定,想必各科的主任同志没有谁愿意承认自己的业务水准已经低到连本院的规章制度都不知晓的地步吧?!”

“你”

冷寇见彦波希不仅没接招上当,自己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内心懊恼。

他心有不甘地又对彦波希展开攻势:“西医有西医的治病医理,中医有中医的治病医理,两个医理千差万别,两者根本不可调和,况且会导致分不清责任,治疗效果也无法定性,我们医院不应该被一些混淆视听的言论所左右!既然严主任反对这种做法,干脆还是全面停止什么综合施治的好!”

冷寇的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就产生了一阵小骚动,大家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

“就是嘛!本来路归路,桥归桥,清清楚楚的,就很好,这样一综合,连我都觉得乱!好好的病房,给搞得烟熏火燎的,真是受不了!”

“人家严主任刚刚摸索出点经验,就叫这些人胡乱作为给搅和乱了,怎么能不生气!太蛮干了!”

“嗨,枪总是打出头鸟,像我,领导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反正出了事,只要不是我的责任,就找不到我头上。只要工资奖金有得发就行了,还去争论个球!”

“话可不能这样说,听严主任这么说,那中医三大法,用了是会产生效果的,就凭那么几个护士现学现卖,也不经中医大夫甄别选择,这万一要是用反了,不就越治越坏了嘛?要是哪个倒霉蛋碰巧,给治死了,可怎么了得?如今的家属可不好糊弄!”

彦波希听了这些议论,心里感到很悲哀!他觉得此时自己必须站起来为病人说几句公道话了。

他站起来,环顾着眼前身穿着白大褂,被病人视为生命救星的这些医生,看得大家都静了下来,都注视着他。

只听他说道:“我刚刚听了大家的议论,各有各的认识角度,各有各的道理!可是大家最关注的是什么?是责任谁来负,功劳记给谁,收入会不会受影响,影响不影响环境。还有的关注,治死了人,家属好不好糊弄!可大家为什么独独不关注病人?我们开医院的宗旨是什么?”

彦波希站在那里,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动了真的感情!他面对着的人,虽然意见不同,发言的出发点不同,但在医治病患这个问题上,他还愿意相信,他们还是同事,目标还应该一致!因此他还愿意孤独地站在这里呼吁,唤起他们的基本良知!

“我们为什么不想一想,如果躺在这里的,是我们的父母,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是我们的朋友,或者干脆是我们自己,我们愿意接受这样的综合施治吗?敢接受这样的综合施治吗?”

见大家都陷于了沉默,彦波希再次呼吁:“今天这个问题,根本不是一个学术上的问题,答案本已分明。既然我们骗不了自己,为什么要去骗患者、骗家属?这样的利益打算,只顾眼前,丢弃根本,纯粹是蛮干!”

其他人保持了沉默,其实他们心中都很明白,医院不能这样搞,但就是不站出来说真话,因为他们谁也不想得罪!

彦波希最后看看院长说:“院长,我的话讲完了,您作为领导,来做个决定吧!”,说完落座!

“彦教授也过于危言耸听了吧?大不了只能说是我们的方法采用不当,可我们的初衷是好的,是为了发展中医。怎么能说是骗呢?你这个词用得太不恰当了!”胡勇仗着自己是副院长,此时竟对彦波希批评起来。

“我们都可以在这里用一套说辞为自己开脱。如果这件事情被患者或者家属反映到新闻媒体,我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医院的这种行为!到了那时,不知道胡院长这套理由是不是能说服大众!”

院长郑凯一直在听,他一言不发的原因,是想多听听大家的意见!是到了该自己发言的时候了。

他说“彦主任刚才说得很对,这不是个学术的问题,但却是个关乎医院声誉,关乎病人健康的大问题!从今往后,不管什么科室,需要互相技术支援的,一律按照规程申请会诊。立刻停止各病房普遍推行“三大套”的做法,把医院的治病方向调整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这一次是彦波希带头鼓掌,掌声立刻就热烈了起来!

邪不压正!邪不压正啊!

彦波希心里高兴极了,他觉得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胜利,是医道的胜利,是救死扶伤精神的胜利!

他下班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同学郭青云打电话,告诉了他今日发生的事。

郭青云在电话里为他庆祝:“哈哈,祝贺老同学啊!祝贺你这位医学界的唐吉坷德终于取胜一回!”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敢取笑我是吧?看我见了你的面,怎么惩罚你!”

“好了,你那胜利还是自己慢慢享受吧!我有正事找你,郭侠今天就去找你了,估计飞机晚上八点就到了!他已经和彦阳联系好了!接站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啊?郭侠来?他来这干什么?”彦波希有些惊讶地问。

“郭侠这孩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铁了心要去西藏支边!你做做工作,把他给我劝回来!你说,那西藏是他能待的了的吗?”郭青云带着生气的语气和彦波希说。

彦波希接受三年前的教训,不想再被孩子看成是“自以为是”的人,但又考虑到郭侠只身一人去西藏,也确实不是一件小事,如果只凭一时的好奇,到后来后悔吃苦的还是自己。等见了郭侠,看看他是什么打算再说吧。

他不能对郭青云再许诺什么了,就回复他说:“孩子大了,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了。我们可不能老是自以为是啊!”

郭青云一听彦波希这样说,以为他是不管了,就急了眼,在电话里恳求起来。

“咱俩可是亲同学,你可不能不管啊!刚才我说你是唐吉坷德,你可别记仇报复我啊!求求老同学,一定把他给我说转回来啊!”

“看你那点出息!我尽力就是了!”

彦波希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记起刚才郭青云说郭侠联系了彦阳,就急忙给彦阳打了个电话。

马上听到了彦阳的声音,“老爸,什么事?我正赶往机场去接郭侠呐!”

第四十章 远志

彦波希放下电话,就去准备晚饭。

他做了几个家常菜,等着彦阳和郭侠回来。

从郭青云电话里透漏出的消息判断,看来郭侠与家长的意见完全对立,自己真能像郭青云期望的那样,劝郭侠回心转意吗?

彦波希没有什么把握,他这种没有把握,更多地是对自己的立场没把握。

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似乎感到,郭侠和自己在精神追求上,有一种默默地契合,一脉相承。

要说服郭侠,首先就得先说服自己。

当年爸爸为了下基层放弃了留在高校的优越条件,自己不是也将要到基层去开医馆吗?我们做的这些选择,可都是无怨无悔的!

郭侠的想法,若是一时冲动,自己就得说服他,若是早有志向,那就另当别论!但至少要和他好好地谈谈,把去那里可能带来的艰辛和危险,跟他讲清楚,让他在充分认清困难,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后,再做选择!

彦波希这样想着,心中安定了不少。

作为一个父亲,他能体会到郭青云夫妇的心情。将心比心,若是彦阳提出这样的要求,彦波希肯定自己也会纠结的。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难道父就不担忧了吗?只不过父亲的担忧多不大会表达而已!

彦阳和郭侠终于回到了家。

一见面,郭侠就扑过来和彦波希拥抱,彦波希拍拍他的背,说:“回来好啊!“

“好了,还是快跟你彦老师说说你的事吧!”彦阳最看不来有人向爸爸示“爱”!

“不急,先让郭侠平静平静。”彦波希嫌彦阳催促。

“老师,我想去西藏,可是我爸妈一致反对。我想,老师一定会支持我!希望老师能帮帮我,说服我爸妈!”,郭侠是个急性子,直肠子,他哪里还能等。

彦波希笑了笑,心想:“这父子两,都看好了我,岂不知,我自己也迷茫。”

但他还是镇静地对郭侠说:“今天太晚了,你也累了,先吃饭休息,明天咱再细说,好不好?”

郭侠这才意识到,老师还在家等自己吃饭,就点头答应说:“好吧!“

饭后,彦波希嘱咐彦阳好好照顾郭侠休息,自己就去了书房。

彦波希在书房里上网。

他在网上查阅了有关西藏的许多情况,特别是藏医方面的,特别做了些记录。

第二日一早,郭侠就起来和老师一起出去散步,为的就是能和老师多聊一聊去西藏的事。

彦波希见他如此着急,就开门见山地问他:“去西藏,是你一时冲动,还是早有理想?”

“早有理想,记得临毕业的时候,我跟老师说过!”

彦波希想了想,确有此事。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理想?”

“我觉得少数民族的古老医学,很值得我去关注研究,我已经对这方面注意很久了!”

“噢,有什么发现吗?说来听听!”

”我觉得,我国的中医,应该把少数民族的医学纳入其内,才算全面。而我们现在对这些都知之甚少!“彦波希听他这么说,边走边点头,“继续说!”,他鼓励郭侠说下去。

“比如。藏医、苗医、蒙医等都自成一体,同样也历史悠久,况且,这些地区地理情况特别,气候环境恶劣,出产的药材,也应该和我们平常使用的中药材,有很多不同吧,我想去了解研究一下,从中寻找出些规律性的东西,作为对中医的有效补充。老师您说,这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你爸妈,主要的还是对那里的环境比较担心,怕你去了受苦,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这些你有过考虑吗?“彦波希问他。

“我也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是我不想只高枕无忧的享受父母为我挣来的生活。老师,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存了这个念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不去试试,会终生遗憾的!如果我只是按部就班地混,我一生都不会幸福的!”

彦波希听郭侠这么说,心里非常感动,甚至想自己如果也年轻,定会和他一起去!但是他又不得不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不去西藏就是混嘛?你这个认识是不对的!“

“发达地区的医生已经够多了,不差我这么一个。可是那些地方,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在那些地方,我的人生价值会得到更大的体现!””

“可你要是留在上海,你父母会对你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你也可以将来照顾他们。”

“老师,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放弃。老师,你就帮帮我吧!“

彦波希理解郭侠的一腔热血,可是此时却不能鼓励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提醒他,试着去完成老同学的托付。

“你已经大了,按说老师不该干涉你的志向!可是郭侠,为师不能不提醒你,那里的环境,十分的艰苦,可能要超出你想象的若干倍,甚至有时还有人会牺牲生命!这些你都想到过吗?你不怕吗?”

“想到了,老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不会怕,也不会后悔!更何况,现在西藏也今非昔比了!我已经对那里的情况做了多方面的了解,政府对这一块也有支持政策!”

看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彦波希已经无法再对他说出”不该去“这三个字了,只说到:”老师的话,你再细想想,老师希望你能做出理智的选择。因为只有那样,才会坚持到底。我们回去吧!“

“老师,您可一定得帮我向我爸妈说说啊!”

“走吧!”

彦波希把郭侠来了以后,自己和他交谈的情况,原封不动地向郭青云做了汇报,电话里他听到了青云失望的叹息。

郭青云想:这孩子把去西藏提高到“终生遗憾”和”一辈子幸福”这样的高度来和家长谈,最终哪个家长不得败下阵来?除了粗暴干涉,还有什么招?可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去粗暴地对待儿子!

郭侠第三日,返回上海,见到爸妈,耐心地和他们交流了半天也没用,夫妻报着一丝的希望,也坚守到底!

郭侠终于还是给父母留信,报名去了西藏,尽管他知道,所有人的劝说是为了爱他,但是他必须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看了郭侠留的信,郭青云马上给彦波希打电话说:“小侠,他已经去西藏了!”

彦波希抱歉地说:“老同学,有负所托,有负所托啊!我们还是支持他,祝福他吧。”

而郭青云恨恨地给彦波希反馈的一个信息,却让他乱了方寸。

“哼,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了吗?我料定,恐怕你听了这个消息,连你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什么消息?”

“郭侠并不只是自己一人去西藏的!你不阻拦,伤害的可是两家孩子!”

“还有谁?”

“当然是你的好弟子!”

他这么一说,令彦波希大吃一惊,心里似乎飘过一片阴云

“能不能不兜圈子,快告诉我,是谁?“

彦波希听到了一个此时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慕容秋!除了你,谁还能教出这么两个另类半吊子徒弟!”

彦波希拿着电话的手,哆嗦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龙胆

慕容秋也去西藏的消息,令彦波希十分震惊,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以至于今日到医院上班,他心里还是不能释怀。

“好个郭侠,原来你小子在老师这里还打了这么大一个埋伏,真是把这些孩子想简单了!”彦波希自言自语。

慕容秋去西藏?她不是要来汉中吗?不是要来附院吗?那日给学生送行,慕容秋自己亲口说的。那时,自己还以为她是为了和自己接近才这样选择的,所以,自己才煞费苦心地选择和张阳去了香洲。

难道是郭侠听了自己病中的话,回去后追求她成功了?要不慕容秋怎么会想起要去西藏!

倘若慕容秋是因为郭侠或因为理想而去西藏,那他心里是祝福这两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但如果她是为了别的,彦波希心中就有无限的担忧。

自己的父亲曾经作为一次雪灾援助医疗队队长去过西藏,那里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与他们生长的都市有着极大的差异,需要很强的精神支撑力才能坚持适应下来。

慕容秋如果不是出于对那里的爱或者对那里某个人的爱,单纯为了逃避些什么,而采取了这样一种一走了之的办法,那么势必会后悔的。一种后悔的人生,该有多痛苦!

如果她因为后悔而返,郭侠又将如何自处?

彦波希越想越深,越想越忧心,越忧心越烦恼。

最后,不得不把自己的设想全部推到重来,把事情尽量往自己希望的好的一面来设想。

假设郭侠追求慕容秋成功,两个相爱的人志同道合,在那里学习藏医药,学习藏文化,传播汉文化,传播汉中医,用所学为藏区百姓的健康服务,这都是非常有意义的,自己这个老师也该为他们骄傲。

他觉得应该对自己的学生有信心。

不管是自欺欺人,还是阿q精神,彦波希情愿这样想,来安扶自己这颗悬浮的心。

“老师,六床的病人找您!”

新招收的研究生王珏跑过来对自己说。

彦波希放下杂念,快步随他来到了五病房六号病人万国强的面前。

这是一位已经确诊为肺癌早期的病人。住院前是郊区某县的一位地震局长。在最近的一次公务员体检中发现了端倪,后来院确诊了病情。

他是一位将要退休的机关干部,确诊癌症这件事,在他的内心和家庭里引发了一次“地震”。

患者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得知了病情,遭受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

家属也遭受了精神的煎熬。他们在谈癌色变的今天,显得那么无能为力。只好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了医生身上。

经过了大量的病情咨询和医生反复研究,家属和医生一致意见是马上住院,手术切除肿瘤,在经过既定的治疗过程。这样是可以把目前的癌割除掉,避免这个定时炸弹的引爆。

想不到的是,病人本人在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量后,却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手术,慕名来找彦波希,希望通过他,用老祖宗的办法来治疗自己。

像这样的病人,彦波希还是第一次碰到,因为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手术。

因为他做手术的先决条件太好了!早期发现,没有扩散、没有转移、这是癌症专家们最愿意拯救的对象。

即便目前癌症仍然是不治之症,但在医生眼里,能够最大化的延长生命,这也是一种成功。

收治这样的病例,彦波希是扛了极大的压力的。

确定接诊前,彦波希和病人及病人家属做了一次深入地交谈。

彦波希:“能够在早期发现,本身就是一件幸事,您为什么放弃这么宝贵的手术机会呢,有可能手术以后,如果不再复发,就意味着是痊愈了!我希望您能够慎重选择,不要错失良机!”

万国强:“这是我经过了痛苦的思考以后,做出的抉择!”

彦波希:“我不太理解您说的!”

万国强:“既然是不治之症,就是把瘤子割了,只要病根还在,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痊愈!我也问了主张手术的大夫了,手术创伤很大,也有很大的风险,我怕瘤子还不能要我的命,手术万一失败会要了我的命也不是不可能!“

彦波希:“您对中医就这么有信心?毕竟我还没有完全单纯靠自己的力量治愈过病例!

万国强:“中医不是能够除根吗?至少中医可以知道些我身体哪里虚,哪里实的,可以对着这些治疗,说不定那些就是癌症的病根,你给我把这些都调理好了,也许会发生奇迹也说不定!”

彦波希:“我们不能靠侥幸来治病啊!”

万国强:“你这病房里不是也有许多癌症病人吗?”

彦波希:“大多是中晚期手术后过来的,属于中西医结合施治。通过中医固本强元来增强免疫力,减轻放化疗的副作用,减轻患者的痛苦,延长生存时间!”

万国强:“就是嘛,连晚期的都可以治,我这早期的就更有希望了!彦主任这样慎重,是不是不愿意担风险啊?”

彦波希:“主要的是怕失去良机,也是为了维护您选择前的知情权,说到底,是为生命负责!”

万国强:“您就大胆的治吧。大不了您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就是治不好,我也不会怪你医术不精的!”

彦波希:“要想战胜病魔,必须有积极的心态!还要打持久战的准备

刘国强:“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打个比方,就是让您大胆的治疗!”

彦波希:“我非常感谢您的信任!说实话,像您这么乐观积极的病人,我还是头一次碰到!我希望您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能够早发现,就为治病创造了良机!让你的家属来一下,我还要征求一下你家属的意见!“

万国强就把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叫到彦波希面前。彦波希示意他先到外面去等等。

与万国强态度完全不同的是,妻子一见到彦波希就跪地磕头:“彦大夫,彦主任。您可千万要说服他去手术啊!”

彦波希又一次陷入了矛盾之中:万国强的坚强笃定,让他从心里敬佩,而他家人这个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彦波希把她起来坐到椅子上,说:“我刚才已经和他谈过了,他还是坚持找中医保守治疗。表面上看,他很坚强理性,实际上是对西医治疗没信心,也害怕西医治疗的过程。这样吧你们再回去好好地商量商量,慎重考虑,及早治疗,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要错过良机!“

送走了万国强一家,彦波希陷入非常纠结的沉思中。

“对待这样的病号,自己该怎么办?“

第四十二章 玉茭子

彦波希压抑着自己跃跃欲试的冲动,只能靠理智来面对这件事情。

他先找院长汇报了这一特殊情况,院长协调他与肿瘤外科主任李和平讨论。

“从专业上来说,对于这样的病例,采取手术切除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他想用中医解决,这纯粹是一厢情愿!说句你不乐意听的话,现在全国尚没有真正单纯靠中医治愈癌症的范例。我们又怎么能仅靠激情去支持一个病人天真的想法呢?“

“是啊!”

听了李和平的话,彦波希内心的挫败感和无助感并不亚于病人。

因为病人还可以对医生心存依赖和幻想,而他身为医生却只能理智地直面现实。其实这种结论早就在意料之中,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来多此一举呢?彦波希似乎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所以,当万国强来医院再次固执己见的时候,彦波希就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令他失望的答复:

“我们不应该拿这么好的生命机会来赌!”

万国强则用了蔑视他的眼神看着他说:”我敢用生命来赌,你为什么就不敢拿名望来赌一次?“

“我的名望,没有你的生命重要!”

“再重要,我也想试一试!”

面对着万国强不要命的顽强,彦波希保持了沉默。

万国强毫不客气地说他:“原来你也是个懦夫!我就不信找不到敢给我治的好中医!明日我就去北京!”

“千万不要相信那些不靠谱的宣传!”

彦波希望着万国强倔强的背影大声告诫,然而病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彦波希并不生万国强的气,他生自己的气,因为在癌症面前,自己的确还是个“懦夫”。

后来从万国强家属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万国强在北京一家著名的中医院里就诊后,如愿以偿地拿回来许多的中药煎服,医生嘱咐他服药观察。

彦波希希望万国强的搏命能换来一个好的结果,盼望着能有奇迹在万国强身上发生。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万国强煎服中药三个月,再次检查,肿瘤一点也没有缩小。再复诊,再服药三个月,检查时,发现肿瘤不但没有缩小,却有了略微地增大。

他这才在北京的一家肿瘤科医院做了微创手术。经历了难熬的放化疗后,出院回来,就又回到汉大附院找彦波希中医调养。再次来找彦波希,万国强一半为治病,一半是为了向彦大夫承认自己的错。他这个人,是非分明,恩怨也分明!

再次见到万国强时,彦波希再也看不到那种胆识和义气,看到的是万国强面对自己的羞惭,还有被治疗过的虚弱。

彦波希觉得不管怎么样,万国强在自己心中都是一位英雄!因为他努力地去尝试了!这种气概不是谁都能有的!

所以当王国强见到自己说:“彦教授,我自不量力,不该那样说你”的时候,彦波希没有丝毫赌胜的感觉,他发自肺腑地对万国强说:“不管怎样,在我心中,你都是一位英雄!”

万国强终于笑了,他觉得自己的心思有了知音。

“好,以后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我们并没有失败,我们要争取胜利!”

两双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是彦波希为鼓励万国强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为了万国强的身体,彦波希使进浑身的解数,适时诊脉,适时加减,在药剂主治的同时,又配合着食疗和彦波希独创的康复操运动,万国强的身体经过两个月的调理,状况正在逐步好转。

“又要寻我什么事?”一见万国强,彦波希就和他开玩笑!

此时的万国强已经和彦波希如朋友般相处了,见他从外边进来病房,就从床上坐起身来,抬头仰望着他说:“我想出院回单位上班!“

“还是先忍忍吧!虽然你是地震局长,单位离了你也不会地震!好不容易身体有了些起色,我可不能让你半道里再溜了!”

“可我在这里确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闲着也是难受啊!而且还经常看到有的病号那个”

“噢,怪我,怪我,早该想到!”

彦波希明白万国强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什么。这两天,病房里送走了两个癌晚病患,万国强可能是受到了些刺激!

彦波希想了想说,“要不这样,你可以出院,但绝不是去上班。还是去法台山的青云观吧,那里的元存道长是我的朋友。她已在那里潜修多年,颇通医术,不如你先去她那里调养一番,我按时去给你诊脉、调方,你也借此机会呼吸呼吸山里的新鲜空气!”

“有这样的好去处,你怎么早不安排?”万国强一听可以离开医院,就很兴奋,恨不得马上就走。

“早安排,你那时的身体,能这么安排吗?“

“是是是,快给我安排吧!”

”但是那里不可能让家眷随行居住,需要你自己料理生活。”

“这个没问题,正好闲得难受!”

“做饭注意不能吸油烟!得安装吸排油烟机!”

彦波希立即写了封信,让彦阳拿着开车去了一趟法台山,见到了元存道长,一切安排停当后,万国强就办了出院到那里调养。

彦波希则隔一天去一次,为他诊脉调方,无微不至。

就是苦了彦阳,两天一趟法台山,实在辛苦。但想想这件事对病人和爸爸的意义,彦阳就觉得辛苦点也挺值。所以,两个月来,风雨无阻,让彦波希和万国强都很感动。

万国强的家属为了照顾他,在道观的山下租了房子居住。道长允许他们白天进观料理万国强的生活,只晚上离开。因此,万国强虽说是在青云观调养,说是远离红尘,其实比在医院的条件还要好很多。

元存道长原名安小玉,幼年战乱时父母双亡,随难民流落于此,被当时观中清阳道长收养。清阳道长见她天资聪慧,收为徒弟,潜心教导,终成大器。她成为道长之时,已经是国泰民安,她就特许观中道姑,自愿下山还俗,因此大量的道姑离开。现在观中也只有五位道姑在观里修行,日子过得尤为清净。

彦波希因来山里找药,与道长相识,得知她精通医法,常来观中谈论医道,向她求学,遂成为忘年之交。彦波希这次将万国强托付给她,也给予了无限的信任和期望。

道观坐落深山,离汉中闹市相去二百里,山清水秀,曲径通幽,十分适合潜心修养。

元存道长每日清晨都来指导万国强到山顶团石上,挺身打坐调息一个时辰,其他时间则任由他在山里游走,并不过问。万国强平生第一次这样无牵无挂无拘无束地生活,心上轻松,眉头舒展,一月下来,精气神都有了不小的改善。

又住了一月,万国强自感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吩咐自己的家属回家。彦波希来给他诊了脉以后,面带喜色,也同意他的想法。因此,家属回家,万国强自己留在观里继续调养,一应生活需要,都靠自己完成,还真不把自己当病人了。

这日,彦波希又来观中诊脉,元存道长前来邀请他留住一日,品尝自己刚刚采集的杜英新茶,还说做了平时难得的墨物宴,招待他和朋友。

彦波希正好没有课业和值守,就爽快地答应了。彦阳有幸随父一起尝到了平生从来没有领略的妙味!

次日,彦波希、彦阳和万国强,都被邀请到了道长的招待侧厅,由道长陪伴着等待了半个时辰,竟等来了一桌全是黑颜色的食物,飘着诱人的清香,这让他们无不感到惊奇。

正纳闷这些黑色的食物是怎么来的,道长乐呵呵地给他们开始了讲解

“这一宴墨色食物,全都是因为用了一种植物!”

第四十三章: 南烛

“一种什么植物?”几个人齐声好奇地问道。

“此物俗名乌饭,道家称玄烛,中医学名南烛叶。长在长江以南,清明时节发芽,待叶片长出来时,采集取汁冷藏。用它浸泡各种食材二十四个时辰,食材变黑,再用依常法烹饪。我们今天的这些饭菜,都是这么做出来的!”元存师太娓娓道来,大家看着这油光发亮的黑色食物,啧啧称奇。

“道长请我们吃这个,定是有玄机吧?”彦波希面对元存道长会心笑问。

“大学教授不会看不出门道吧?”元存道长说完也对着他微微一笑。

“好,那让我来解解!有道是”

“哎哎哎,我们先尝尝吧,闻着看着一桌子香喷喷黑溜溜的鸡鸭鱼肉听你们清谈,也太折磨人了!”万国强咽了一嘴口水,“这谈医论道,是不是等吃完了,再喝着道长的杜英新茶说啊!”

“哈哈哈!”彦波希和道长看着他那馋样,开心大笑,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是,万国强的脾胃功能比以前强健了。

“边吃边聊!”元存道长右手一摊,做了个请的手势。

“快尝尝这鸡鸭鱼肉!”彦波希也笑着催他下筷,还抬头与道长的目光交汇,两个人都抿嘴暗笑。

彦阳往桌上再瞄瞄,桌上分明摆着一只烧鸡、一盘鸭掌,一盘红烧肉,一条鲳鱼,还有鹌鹑蛋、蔬菜和米饭、馒头。这些都很平常,所不同只是都成了黑色而已。他不明白爸爸和道长为什么那样笑,好像这饭菜里有什么秘密似的。

万国强见道长请吃,也不客气,一筷子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嘴里,咀嚼着品滋味,觉得清香鲜美,就是松软没嚼劲,再细细品来,觉得有股子像豆腐又不全是豆腐的味道,就鼓着嘴,转着眼珠向道长和彦波希发来询问。

见他俩吃吃暗笑,就咽了食物,用拳顶了一下彦波希说:“原来你早知道不是真鸡鸭鱼肉啊!我怎么吃出一股子豆腐味!”

元存道长停了笑,对他说:“你真说对了!这些鸡鸭鱼肉,都是用了豆腐和各种野山菌做的,你忘了我们道士也是吃素食的了?”

“原来如此!可我在其他的地方看见,有的道士也没有食戒,他们好像什么都吃!”万国强咽了食物,咂吧着嘴说。再看看桌上的东西,那个惟妙惟肖,不禁赞叹:“这厨师也太手巧了,这鸡鸭鱼肉都以假乱真了!”

“其实是为了调动俗家人的食欲才这么做的。我们平时吃,就不用这么费事!求道之人,最忌用心不专不诚,如果连口欲都不能断绝,那也很难修成真人,你看到的该是些假道学吧!”

“对对对,肯定是假道士!”万国强点头称是。忍不住又夹了块鱼尝尝,还是差不多的味道。看看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就说:“别光我吃,你们也来呀!”

三人这才动筷。

彦波希夹了一块鱼,品尝着赞道:“真香!真妙!”

道长就问:“有何妙处?”

彦波希就接着吃饭前被万国强打断的话,解析玄妙:“有道是食以黑为补!此物榨汁延时呈黑,对应着无形中的水,而肾主水,看来道长是要给我们补肾喽?”

“还不止!此物古代医书上有记载。味苦平,无毒,入心、脾、肾三经,能够止泄除睡,坚筋益气力,久服轻身长年啊!”元存道长补充道。

“道长您是怎么得知这种吃法的?”彦阳好奇地问她。

“记得是三十年前的四月初八日,游历到南京的一个村落,见那里的百姓,家家户户都用一种黄绿色的水浸泡大米、鸡鸭鱼肉等物,询问才知道其中原委。原来那里有风俗,每年四月初八就要吃一顿乌饭,保佑一年老少健康平安。那些用来浸泡的水,就是从一种叫乌饭木的植物里揉取的。“

“那您吃过他们的乌饭吗?”彦阳又问。

“当然,不仅吃了乌饭,还学了制作方法。贫道趁机收购了一些树叶回来,查找医术佐证,才终于搞明白了它的妙处!所以,每年清明过后半个月,我都要去那里收购一些回来备用!此时也正是采收的季节!”

“那就是说,我们平常都可以像吃菜一样吃它了?”万国强迫不及待地问。

元存道长却说:“虽说是药食同源,但它既然也是一味药,就存有药性,还是尽量要让医生诊断以后,再吃比较安全。”

万国强把手一伸,就要道长给他诊脉,元存道长接过来他的手,笑着对众人说:“我要给你们每一个都把一下脉,看看有没有不适合的!”

黑饭还在餐桌上散发着清香,三个人都不希望道长说的那个情况出现在自己身上!

元存道长逐个把脉完了,对着三个人笑笑说:“没有问题,都可以吃了!”

这时万国强和彦阳就又开吃起来,由于道长平和随性,平日也不论乎礼仪,两个人的吃相就不怎么雅观,逗得彦波希和道长呵呵地笑、

元存道长用小蝶又把彦波希还没吃的几样盛了几块,端给他,彦波希就怀着好奇之心逐一品尝。道长在一边用询问的眼神看他,似乎是问:“味道怎么样?”

“唔,真不错,个个清香四溢啊!”彦波希边吃边发表着感慨。

“你和你尤其需要多吃!”元存道长分别指着彦波希和万国强说。

“为什么是我俩?”万国强舔着脸问道长,

“因为你我都老了嘛!你可真笨!”彦波希替道长回答了他的疑问。

“噢!”万国强恍然大悟。

元存道长只是乐呵呵地笑。

彦阳这段时间跟着爸爸一次次接触病人,对医生这个行当有了新的认识,也逐渐理解了爸爸逼着自己学医的良苦用心。今日又见识了元存道长的墨物宴,使他第一次对中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心想:“要是当年遵从了老爸的安排,说不定现在也是一名优秀的中医大夫了!”

“小伙子,你尝尝这个!”

彦阳看见道长给自己的碗里夹了几个黑黑的鸟蛋。

“谢谢道长,这是什么鸟的蛋?”

“鹌鹑蛋!”

“啊?都黑的发光了,真像是些药丸!”

道长接着他的话,看了看万国强和彦波希说:“你说的对,这个啊,对有些人,还真是极好的药丸呢!”

“道长,你说的是我吧?”万国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道长微微笑着,点头说:“不止你,还有他!我已经给你们准备了几大瓶子汁液,带回去用吧!”

看着一桌子惟妙惟肖假的鸡鸭鱼肉,彦阳突发奇想:“要是我在汉中开这么一家餐馆,那不是会很火?”

第四十四章 商陆

吃完了墨物宴,也品尝了杜英新茶,彦波希和彦阳返回汉中。

路上,彦阳兴致勃勃地对彦波希说:“爸爸,我要是在汉中开家墨物餐馆,我想一定会火起来的!”

“你小子,脑子转得还挺快的啊!”彦波希没想到彦阳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心里惊讶,觉得儿子有些不同了。

“你以为,这些年画廊是白开了呀!”

“你呀还是专心学画吧,等博士毕了业,再说吧!”

父亲没有坚决反对,就意味着默许。彦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想等到晚上找自己的导师谢鲁再详细地谋划谋划。

父子二人回到家,彦波希到书房看书,他想再查查有关南烛叶的有关信息。彦阳就在网上与导师谈他开饭馆的设想。

彦波希正对着一本《本草拾遗》看得出神,手机滴滴一响,提示有微信传来。拿起来点击看到是小满发来一条信息:

“医馆的相关手续已经办妥,哥哥何时来香洲料理?”

彦波希抿嘴一笑,对小满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掐指头,数了数日子,又想了想,就回了信:“两个月后见!”

见对方马上又回了个“好”字,就放下手机,继续看书。

彦阳这里也正忙得不亦乐乎,屏幕上的qq对话也正在滴滴进行。笔者在此选一段给读者君阅知,或许就可以猜测出故事后续的发展。

“老师,我有一个大发现!”

“么呢?”

“有种植物,具有食疗作用,可以使食物变黑!”

“你爸说的?”

“no”

“?”

“在一个老道那里吃的,墨黑清香”

“怎么”

“我想借它开家别出心裁的餐馆或许能火”

”有点意思“

“那咱详细谈谈”

“ok,老地方见”

“等我”

彦阳过来和老爸说了声要出门,彦波希就不大愿意。可儿大不由爹,彦阳撂下一句“不用等我”就下楼了。彦波希听着楼下发动车子的声音,心里犯嘀咕:“这么晚了,还出去干什么?”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月以后,在自己家的街对面,一家名为“烛墨生香”的文化菜馆热烈开张。那日彦阳邀请自己去做开业嘉宾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儿子跟自己说的不是玩笑话。彦波希心里惊讶后生可畏,对彦阳说干就干的办事作风,由衷欣赏。但对于自己是否作出席嘉宾却颇为纠结。

经过了反复权衡,彦波希还是找借口拒绝了,他怕直接回绝会伤了儿子的心。

可彦阳对自己玩得那点小把戏洞若观火,不屑一顾。

“不愿意去就直说,不就是怕我借你的名声炒作嘛!”

自己这个“老江湖”的一点小把戏,被一个二十大几的“愣头青”一语道破,彦波希有些尴尬,也有些惭愧。但事关原则,不能含糊。

虽然彦波希知道南烛叶这味中药材,在临床中也曾经和许多药配伍使用。但作为食材来用,自己还是在元存道长那里第一次体会。理论上说是无毒的,但食疗效果和相关的副作用,自己还不够确定,因此他对彦阳的这个菜馆的前途和命运也有一丝的担忧。

好在彦阳比较聪明,只把南烛叶浸泡的食物作为特色饭菜推出,同时经营其他的菜点,食客也只是出于好奇,点一两个尝尝,主打食物还是当地的平常菜肴。由于饭馆的走廊楼梯间都摆了许多彦阳的油画,因此这家菜馆颇有文化气息,前来品尝的人不少,生意还算红火。

原来这家菜馆是彦阳和老师合开的,日常经营还是以彦阳为主,因此彦阳只能申请了休学创业。一个画家博士,不务正业的去当厨子,这事在他所在的学校也引起了一些非议。可彦阳并不理会,之一门心思经营。他在餐厅里又搞了个钢琴演奏的项目,把个菜馆搞得名副其实的“有声有色”,生意兴隆。

彦波希看在眼里,忧在心头,彦阳这是如何打算的,难道他真的就从此不再深造画画了吗?

好几次想找他谈谈,但彦阳都以生意忙为名也来个拒绝,彦波希也只能无奈地叹息,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坚决反对。如今木已成舟,也只好默声等待着他幡然醒悟。

儿子最终还是体谅了他的苦衷,知道他不可能去菜馆吃饭,就隔三差五的给他带回来。彦波希也就来者不拒地享受心意,半个月下来,倒也没发现有什么副作用,这才放下心来。

转眼二个月已经快过完了,彦波希还是每隔一日去看一次万国强,他的状况越来越好,已经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在彦波希建议下他回医院做了复查,没有再发现有癌组织,就结束了道观生活,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又休息了一周,万国强终于说服家人,重新回到了单位。鉴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万国强主动提出了辞去地震局长的请求,得到了上级的批准。组织照顾他,安排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从此万国强过上了无官一身轻的生活。

当有人向他提及职务变迁之事的时候,万国强总是说:“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一切都能放下了!”

彦阳倒是没有忘记道长的嘱咐,每次给爸爸带食物,都顺便给万国强也带一份,万国强来拿食物,顺便也让彦波希给自己号脉,因此两个人常常见面聊天,情义越发深厚起来。

彦波希还有一周就退休了。这是他盼望的,也是他留恋的。

时光不会由着你的愿望走走停停,该来的还总是要来的。

在任职的最后几天,学院和医院都小范围的为彦波希退休做了庆祝活动。

彦波希对大家的祝福除了感谢还是感谢,与老师和同事们依依惜别。

彦波希最后一日是在课堂上。因为是老师的最后一课,学生们都听得很用心。

讲完了课,彦波希给学生们深鞠一躬。

只听班长一声“起立”

学生们齐刷刷的站起来,齐声喊出一句口号:“不忘师恩,遵承师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彦波希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结束了自己长达三十多年的执教生涯,离开了学校和医院。

回到家来,彦波希内心五味杂陈。自由终于来了,可心头的留恋比高兴更多。

前大半生的岁月已经流走,后半生的未知又将如如何经过?

夜晚在书房,彦波希抚摸着妻子的遗像,用他们的家乡话与她哝喃细语,背影在灯光下显得那么孤独和寂落。

又是一声滴滴,一条微信不合时宜地来打扰了阴阳两界的衷肠倾诉。

彦波希无动于衷,看着遗像说道:“卿卿,我今日退休了,以后陪伴你的日子就多了!我们的彦阳长大了,他现在停了作画,做了开饭馆的小老板,你说滑稽不滑稽啊!”

他边说边笑着,一滴泪落下来打在了那位被他唤着卿卿的女子遗像的脸上,而她报以他的总是那灿烂如花的笑惬。

第四十五章 安坤

彦波希用软纸轻轻吸掉泪水,把相框抱在胸口。

他离开书房,来到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始终把妻子相框搂在怀里,看看照片,哭哭,抹把泪。再看看,再哭,竟控制不住。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彦波希无法不触景生情!他想起自己曾对妻子许诺过,等自己退了休,就陪她游遍天下!

今日自己真的退休了,可卿卿何在?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苏卿卿念着唐婉的《钗头凤》,句句哀怨:

人成各,今非昨,离魂常似秋千索!

所不同的,一是生离,一是死别。

彦波希含泪默念着陆游的《钗头凤》来回应她,字字带泪: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人鬼情未了,这一腔情愫又如何排解得开?彦波希哭累了才像孩子一样睡了。

彦阳轻手轻脚的进了彦波希的屋,来到爸爸的身边,见他已经睡着,脸上犹有泪痕,就没有惊动他。看到他抱着妈妈的遗像,彦阳心里也难受,差点也哭出声来。他知道,这一日,是爸爸难熬的一日。

爸爸又想妈妈了!

他轻轻地给爸爸盖了条空调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知道今日是爸爸退休的日子。不知道老头子会怎样面对这一天。

心里记挂这件事,一关了餐馆门,就跑回来看望他,不想他已经这样睡了。

表面上,爸爸是个恬淡的人,表面平静。可谁又知道,他其实内心是一个感情丰富而细腻的人。他和妈妈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曾经有过二十多年的美满婚姻,又岂能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就算爸爸不说,彦阳也知道,每逢佳节、每逢一些特殊的日子,总是要勾起他对妈妈的思念!

自己小的时候,见到爸爸拼命地工作,似乎要在工作中把自己燃烧掉一样,曾很不理解,现在自己对他越来越懂了。看到他一个人陷在旧情里,无法自拔的样子,彦阳就很心痛,更担心他退休后,会不会像别人一样特失落,不适应。

心里有事,不知所措,干脆打开qq和q友们聊聊天吧。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孤独寂寞的呢?

只是自己还正年轻,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开始青春的航程,而爸爸却已经没有青春了。

彦阳叹息着,看着屏幕上闪闪跳动的一个个头像,竟然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出来,和自己聊聊心事。

原来自己一直是没有真正知心的朋友的。幸亏了这些年来自己为了经济独立,不断地挣钱,忙得没时间可怜自己,把自己打造成了一部外表冷漠的挣钱机器。

这样想着,彦阳心里懊恼起来。画廊、菜馆开成功了又如何?自己还是照样不快乐!

正不开心着,突然有个吱吱的声音从笔记本电脑上传来,屏幕的右下方,一只小熊猫的头像,正不断闪烁跳动着。彦阳一看,表情轻快起来。

原来是远在天边的冰冰来给自己发来话:“帅锅,你也不睡,不会也是在赶作业吧?”

彦阳自嘲似地一笑,腮上两个酒窝凹显出来,魅力四射。他快速敲动键盘,回复了一行字:“我已经当了菜馆小老板,还玩什么作业?现在正愁老爸呢”

“哇塞!舅舅咋了”

“今日退休,不高兴呢!”

“找个事干干就好了”

“你有经验”

“我妈就是”

“什么状况”

“因为无所事事,在家里到处挑毛病,后来去了爸爸公司,忙着搞管理,啥事也没有了、哈哈、就是把我爸爸的公司搞了个底朝天、现在啊、我爸那小公司的管理水平已赶超国家大银行了”

“姑姑真能干”

“闲着就有事”

“可我爸他除了看病,他还能干啥?”

“这你就消息不灵通了”

“怎么”

“舅舅早就在香洲租了我家的别墅,准备退休后在那里开医馆”

“真有这事”

“我妈说舅舅用不需要租”

“看来是真的”

“你问他嘛”

“嗯”

“帅锅,他要是去开馆,你咋办”

“没事、我也继续开我的馆!”

冰冰发来一个大大的赞,又发了文字:

“你们都厉害、我得下了、还赶作业、代问舅舅好”

还没等彦阳回复,冰冰就发来个招手再见的表情,急忙下了线。

从冰冰那里得到的这个消息,让彦阳大感意外。爸爸要在香洲开医馆的事,从未和自己提及。再说即使要开医馆,为什么要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这里头有什么原因吗?难道他没有考虑自己的感受?

很想这就去问问他,但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子夜,不便打扰了。

还是睡吧,一切等明天再说!

彦波希从睡中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微白。看看盖在身上的被,知道彦阳来过。看看枕边妻子的遗像,抚摸了一下照片上妻子的脸,说了声:“再见了!”然后包裹起来,起身放到书房的一格柜子里,把柜子门掩上。

轻轻地走去彦阳的房间,见儿子睡得好好地,就退回来,换上晨练的服装,出去了。

彦阳终于醒来了。昨夜睡得晚,醒得也迟。急忙忙起床洗漱完毕,就下楼开车去了自己的菜馆。

急忙忙去,又急忙忙回。带了好些早餐回来,还有用南烛叶汁做得乌金馒头。这样的匆忙,已经成了彦阳早晨的惯例。自从开了菜馆,早餐就有彦阳负责了。想到每天也只有这么一次和爸爸一起吃饭的机会,再忙彦阳也愿意,几个月来从不间断。

总算等着爸爸回来了,父子像平常一样吃早饭。

彦波希嘱咐彦阳:“那菜馆的业务走上正轨以后,你得找个得力的人搭理,我希望你还是要回到学校去把学业为修完,那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

彦阳趁机问:“您不是已经退了嘛,干脆我聘您去给我管理菜馆吧,没有谁比您更好了!”

彦波希摇摇头说:”隔行如隔山,管不了!“

彦阳眨着眼,动着心思说:“什么也不用您干,只在那里那么一坐,我那菜馆在食客眼里就是养生堂了!”

彦波希却严肃地说:“你少动那些歪心思吧,还是以货真价实为生意的根本!我是不会去的!”

彦波希的回答其实早在艳阳的意料之中,也只不过是为了找点话题,就那么一说。看到爸爸那个认真劲儿,彦阳就觉得很好笑,吃吃地笑起来。彦波希以为他是在笑自己,就把自己上下打量一遍,没发现什么可笑的地方!

为了不惹他不开心,彦阳收住笑,给她拿了个黑馒头,:“不过是和您开个玩笑,那您有什么打算?”

彦波希说:‘先住一段时间再说吧,我还没有想好!不管怎样,我都要先和你妈妈去游一下世界!这是我许诺过她的!’

彦阳有些莫名其妙,“和妈妈?”

“我和她的遗像一起去!”

彦阳真感到诧异,一夜之间,爸爸又活回去了,或许是执念太深,才会想出用这样的方式履行承诺吧!

彦阳叹声气,没说什么,赶紧想法子转换话题,他害怕再招得爸爸伤心。

忽然想到香洲医馆这事,就试探着问道:“咱这条街上一直都缺个诊所,小病小灾的也要跑去医院,很不方便的。要不,您再重操旧业,在楼下开个诊所怎么样?”

彦波希不假思索地说:“我不开诊所!要开我就开纯中药的医馆!”

彦阳咽下最后一块馒头,看着爸爸说:“这么说您真的要去香洲开医馆了?”

“嗯?”彦波希听了一怔,抬起红肿的双眼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第四十六章 苦连

“冰冰说的!”

彦阳边摆放着饭菜边说,顺手给爸爸拿了一个银汤勺,那是满姑姑给他们邮寄过来的,一人一把。

“是有这么件事。可现在,我又犹豫了!“

“为啥又犹豫了?”

“那时你还没开餐馆,现在我要是一走,就剩你自己一人,我有点不放心!”

彦波希接过勺子,把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

彦阳笑笑说:“那有什么不放心的。其实,您在这里,我也没用您照顾啊!单纯是为了我,您也不必改变初衷!“

“那不一样,不一样!”

彦阳坐下来,又给爸爸端过去一碗菜豆腐,这是他早晨最爱吃的,接着又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就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跑那么老远去开医馆,在汉中,不是更好吗?”

“我喜欢那里,想换一个环境生活!你没去过,不知道那里有多好!”

彦波希长叹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一时无法向彦阳说明白自己对那里的感情,苦笑了一下。

“原本我是想退了休,就去那里居住,你毕业了也可以去那里发展!可现在事情都变了,我又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这事等我和你妈妈旅行回来再说吧!”

“真要和妈妈去旅行啊?”

彦阳只以为昨日是爸爸伤心,一时情绪失控,随心就那么一说,没想到他会真的付诸行动,所以惊讶。

“是的!明天我们就走!”

“爸爸,这也太急促了吧!今天才是你退休后的第一天嘛,干嘛那么急?”

“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彦阳见说不服爸爸,就只好问他:“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没有什么需要更多准备的。我就是想和你妈妈出去走走!走倦了,我们自会回来!”

“那好吧”。看见爸爸又停下了吃饭,陷于沉思,彦阳就知趣的闷头吃饭,只剩下彦波希还在那里声声长叹。

彦阳知道爸爸的心结是在于妈妈,心想:出去走走也好,或许他这心病也就了了。

吃完饭,彦阳乖乖地收拾了餐具,给爸爸泡了杯清茶,说:“既然要出去,那就好好想想路线,需要准备什么,告诉我,我去买!”

彦波希点点头,目送彦阳出门。

家里就自己一个人,也无事可干,彦波希端了彦阳泡的清茶,来到书房。

他又把苏卿卿的遗像请出来,对她说:“卿卿,我终于退休了,明天我就和你去游览天下,可好?”

回应他的还是那灿烂的笑容。

“我们先去哪里呢?你最爱自然风光和历史古迹,那我们就先去游览三峡如何?”

“我们不跟随旅行社,我们随意游!”

“我们也不让彦阳送,就我们俩!”

“游完三峡,咱再去其他地方!“

”等把你以前想去而没能去的地方都走遍了,我再带你去个地方,那里你肯定喜欢!那里还有个你没见过面的小满,是我认的异姓妹妹。她在老家过得挺幸福的,她丈夫王三丰有公司,女儿冰冰上大学!他们一家都对我好!”

“我想在那里开家中医医馆,我们在那里行医,治病救人,发扬中医学,如何?这都是你喜欢做的。可我就是舍不得离开咱的宝贝儿子怎么办?“

”他越来越自立了,可是也越来越没有自己的时间,都二十八九的人了,还没有女朋友,你着不着急呀?”

“我过去忙于工作,没能好好照顾他,现在我退了,该好好弥补一下了,你说是不?”

彦波希和妻子讨论着,虽然他说的每一句话,发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没有回音,但他却觉得妻子就在身边一样。他不停地和她交谈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到高兴处,也会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说到沮丧的处,唉声叹气,热泪横流。彦波希如此痴迷着,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迷恋。

“滴滴,滴滴,滴滴”

又是手机,老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我们!

彦波希起身从挂在衣架上的上衣口袋里摸出来一看,见上面有六条未读信息和一个未接电话。

电话是满庭芳打来的,除了一条未接电话的提示,信息也全是她昨天发来的。

“哥,你何时来?”

“哥,于大夫已经应聘了!”

“哥,中和堂的牌子已经做好,挂上正门了!”

“哥,中和堂的牌照发下来了”

“哥,医馆的批复手续都办好了,你何时能来?“

看着这些信息,彦波希心里七上八下地,这可怎么办?

小满在那里那么积极地帮着自己打理香洲医馆的事,而自己是去是留还拿不定主意。

为了自己,是该去!

为了彦阳,则该留下。

更何况,他还有对妻子暗暗地承诺过,要照顾好彦阳。

今天自己还刚刚信誓旦旦地要和妻子一同出去旅行,怎么能现在去香洲?

只有再拖拖了。

彦波希决心已定,就给小满回了信。

“医馆的事,你先料理着,我这里还有些事需要办好,得等几个月再说了!实在是对不起!”

发出了信,彦波希就开始为出行做准备了。

这次旅行,是自己的心里一直想要的,不该为了别的再做改变了!

彦波希忽然又想起了万国强,给他打了电话,约他来家里为他诊了脉。情况很稳定,彦波希只给他开了些开胃健脾的药丸,让他坚持服用两周,就可以停药观察了。

第二日,彦波希也没让彦阳去送,坚持自己背着苏卿卿的照片登上了西去的高铁列车,奔三峡而去

家里只剩下了彦阳自己一人忙里忙外。他的博士生导师谢鲁老师见他孤单辛苦,有空就常来菜馆陪他吃饭聊天。

谢鲁导师老家是js的,跟随父母工作,曾在sd的济南住过。因为小时候有过一次急病手术,是几个慷慨豪爽的sd大汉给他无偿献血才捡回一条小命,所以父母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纪念。

一日,谢博导拿了一幅油画过来让彦阳欣赏,还让他猜猜这幅画的价钱。

彦阳趴在画上仔细的观看了一阵,又开老远做了一番观赏。对于这位国内一般画家的作品,值多少银子,彦阳确实心里没底。他对导师摇了摇头,只见苏教授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一千?”

教授摇头。

“一万?”

教授还是摇头。

“莫非是十万?”

教授还是摇头。

彦阳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把这幅画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也没看出它値自己不敢说的“一百万”这个价。

“继续猜!”,教授鼓励着他。

“难道会是一百万?”

“不是难道,是正是!”

“可,可它并不是世界上顶级的名画啊,怎么能値这么多钱?”

彦阳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老师两手一拍,空中“啪”一声响,用那根手指扣着桌面,愤愤不平地说:“这叫炒作!”

“炒作?”

“是啊!哪怕是一幅二流的作品,只要有资金给你不断地哄抬,就可以卖到这个价!”

“哇,要是哪位幸运,被炒作了,一年画上几幅画,这辈子不是就不用再愁了?”

“哼!你以为是买彩票啊?这可都是人为的抬高价格,是有人操作着才会涨的!大钱,其实并不是让画家挣了。是画家出售后,被买家资本轮番炒高的!钱是让那些炒家一层层的挣去了!”

“那像我们这样的,如果一直没人炒,岂不是要一直穷死?”

“要不怎么流传着,撑死炒家,饿死画家这么一说呢!”

彦阳听了老师说的这些话似懂非懂的。他猛然想到,老师怎么会一下子有这么多钱买这幅画?难道他在哪里发了财?

不由得问道:“这画是您买的?”

第四十七章 白术

“我买的?哼!我哪有钱买?”

谢鲁老师自嘲地撇了撇嘴,觉得还是词不达意,又补充道:“我就是有钱,也不会买这样的!”

“那您这是?”

彦阳更不解了,指着那画问。

“我这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我还是听不明白!”

“有个买主花了一百万买了,现在又想出手,怕卖不上价,就托人找到我,想让我再给吹吹!”

“那您给不给他吹?”

“正两难呢!给他吹,丢了咱的本分;不吹吧,又扫了朋友的兴。所以,我找你想个主意!”

彦阳一听这事都难住了老师,心想自己哪里还会有什么好主意,就双手一摊,对着老师无奈地摇头。

“别急着拒绝,再想想!再想想!”

“这是不能两全的事,老师,您别再费脑子了,赶快回绝算了!”

谢鲁并不理睬彦阳的态度,只是转着眼珠子继续想辙。突然一拍大腿,满脸堆笑地说:“有了!彦阳,你可真是老师的解忧草啊!”

“嗯?”

谢鲁笑呵呵地拍着彦阳的肩膀说:“画先放你这里,我去去就来!你可千万给我看好了它!”

说完,就笑着跑出去了。

看着老师这般疯癫状,彦阳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成了老师的解忧草了呢,彦阳真参悟不透!

收拾完菜馆的一应事宜,已是夜晚时分,彦阳受托在身,也不敢把画放在店里自己回家。索性就住在店里看护。想想自己护卫的是一幅根本名不付钱的东西,彦阳心里老鼻子不平了。

连着等了几日,还不见老师来取画,彦阳就有些不耐烦了。给老师打电话联系,只说是让他再等几日。

彦阳猜不透老师的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只好再耐着心性等。,

一日中午,菜馆里顾客盈门,彦阳正忙着招呼,一位戴墨镜留披肩发穿着一身旧长衫的中年男子进门。

他一见彦阳,举手就拜:“宝屋藏宝物,吉物送吉祥!”

看着这人的打扮和举止,彦阳心里发毛,但听他说得都是好词,以为是个送“吉语”的落难人,不好硬撵,就请他在大厅里落座,吩咐服务生给他送来一碗吃食。

谁知这位吃客并不接受,只说了声:“小先生轻视本家了!”就拂袖而去!

众人看了,窃窃私语,都拿眼来看彦阳。彦阳急忙撤到自己的休息室,透过窗户,看那人离去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哪路大神啊?”

如此这般的情景在这间菜馆里连演了三日,彦阳就发火了。

“你到底是哪路尊神,三番五次的来店里捣乱,再胡闹,我可报警了!”

这人这才端坐在桌旁,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小先生不要生气,我对你本是好意,可你却拿我当要饭的,我怎么会跟你说真话呢?”

“那你有什么好意,今儿就给我说明白!什么宝物给我送吉祥?要说不明白,我就把你当骗子送给警察!”

谁知那怪人并不恼怒,用手弹着裤脚上的灰尘,慢条斯理地说:“我是说你这屋里有一件才到的宝物,补了你这屋子的风水,使你化险为夷,逢凶化吉罢了!此物就在东南方位,小先生自己去找吧!”说完还是拂袖而去!

走时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唱着:“造化物找造化人,有福消受,造化长存,无福消受,另找旁人!”

这时常来的顾客因为和彦阳相熟,就催他快想想最近自己屋里进了什么好东西?彦阳想了想就对他们说:“除了老师拿来的那幅油画,自己屋里最近没添置什么东西啊!”

众人就催他快找来看看。彦阳不想拿,因拗不过众人的好奇心,就把画拿出来让大家瞧,但却不敢说出这画别人已付了百万元。

有位彦阳不认识的客人说:“看这画,山水景致,有可能就是那大仙说的宝物。我常听人说过,老板桌后边墙上挂幅山水画,是代表有靠山能聚财,好些大老板的办公司都挂呢!”

人们随声附和,都说这画画得好,这位先生说得对,说得对!。

彦阳却说:“我才不信那些封建迷信呢!做生意那是靠着勤劳诚信,没听说过,挂张画,就发财了的!”

“哎呀,呸!呸!你这小伙子,可不敢这么说,这是亵渎神灵的,你太年轻了,不懂的厉害!”

“是啊,快收起来吧!”

在众人的劝说下,彦阳很不情愿的收起了画,心里埋怨老师,怎么还不来取,给自己招来个神经病!

往后几天。那人再没来过。不过倒是有位老板来找彦阳,说是要看看那幅画。

彦阳对他说:“这画不是我的,是替人保管的,不方便总拿给人看”,心里想“那可是一百万吶,要是弄丢了,自己可赔不起!”

那人却说:“只是看看,又少不了什么!”

彦阳坚持,那人就问货主是谁?

彦阳不假思索就对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我老师谢鲁让我保管的,要不您去问他吧!”

“哦。是谢鲁大师啊!知道!知道!”

那老板知道了名姓,不再纠缠彦阳,兴冲冲地走了!

果然不出三日,谢鲁老师就带着几个人把画拿走了。彦阳这颗揪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又过了数日,当谢鲁再次哼着小曲,来谢彦阳的时候,彦阳这才深悔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一次老师的“解忧草”,莫名其妙地就当了一次哄抬艺术品价格的帮凶。

回到家里彦阳把自己的画笔画架砸了个稀巴烂,发誓从此不再当画家!

店里的人有事问他,他也不元理睬,只自己一个人干生闷气!

“本来以为这个行当里是干净的,谁知也藏污纳垢到这种程度!”

彦阳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高度白酒。并不管老师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

这是老师给彦阳摆的“庆功宴”,就在艳阳的菜馆里。

原来老师谢鲁对他说:“那画卖出了二百万的高价!”,原因就是那画被说成了是一件可以帮人化解风水之险的宝物。买那幅画的,正是那个老板。而老师在其中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承认了自己就是彦阳的谢鲁老师。

“你从中可收过好处?”

彦阳愤愤地问,他觉得眼前的这位师长,已经不配自己在用“您”这个尊称。

老师却面不改色地说:“分文没取!不信你去问问!”

“我该问谁?”

“那画的前主人叫商榷,家住上海路78号!”

“我一定会问个水落石出的!”

彦阳红着眼睛说。

谢鲁却站起身来,放下一千块钱,仰着脸晃着头走出了菜馆。

出了店门,又停下脚步,回首看了一眼正怒视着自己的彦阳,暗笑道:“哼!臭小子,还跟我使气,真是太嫩了!”

第四十八章 蒲公英

彦波希背着“卿卿”走走停停,途径四川的巴中、达州和奉节,在第二日的早晨九点钟到达了白帝城。

这里正是三峡的起点,也是刘备托孤的地方。

彦波希曾读过《三国演义》,对很多的三国故事,都很了解,对于第一站的游览充满了期待。

出租车司机应他的要求,把他送到一家国旅公司的宾馆,登记住宿。他准备在这里游览一天后再沿江而下。

为了出行方便,彦波希找到了这家旅行社的负责人,开始交涉聘请导游的事宜。

旅行社希望他拼团出行,彦波希不愿意,最终他付了价值不菲的服务费,才达成了合作的协议。应彦波希要求,旅行社为他专门安排了一个姓纪的导游,而且商定了沿途的住宿地点和游览时间均由彦波希来定!

导游应约来到面前,原来是位刚刚从旅游学院毕业的眉清目秀的女学生,满脸还写着单纯和幼稚,不乏的是对刚得的这份工作的满腔热情。

彦波希明明知道这是旅行社“最经济”的安排,但他还是接纳了这个女孩,并及时和她互留了联系方式。

彦波希本心对导游的期望并不高,只是希望她能给自己做个路线的向导,或者路上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身边有个人帮自己传递信息而已。说白了,就是花重金请了个旅途保姆。

今晚就只能住在这白帝城了。

彦波希刚刚进了房间洗漱完毕,就听到手机响。接起来一看,是彦阳打来的。

他用纸巾擦了一下手上的水,接听电话。

不过是彦阳问候他的话。彦波希详细地和儿子做了“汇报”后,就挂断了电话,揽着妻子的照片躺床上休息。

小导游打来电话询问他今日的出行计划。彦波希告诉她,上午想好好的睡一觉,以解这一天一宿的劳顿,下午两点以后,再去白帝城看看。明天开始三峡全程的游览。

小导游欣然同意。彦波希还告诉她,上午没什么事,她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下午两点在楼下大厅里碰头。

“那我先回家一趟!”

从声音里听得出,小导游因为得了半上午的自由时间,挺高兴。

“好”!

“那彦先生您先休息吧!”

“好!”

放下电话,彦波希心想:“这孩子还挺孝顺的!”

这念头只在心上一滚,就过去了。彦波希看着照片中的妻子,轻声说:“卿卿,咱已经到达三峡的白帝城了,刘备托孤的地方!”

彦波希已经习惯了妻子灿烂的沉默,把她放在另一个枕头旁,给盖上薄被,搂着睡去。

下午两点,宾馆的服务台准时叫醒。

彦波希因为旅途劳顿,睡得很沉,被电话铃声一惊,心头突突地跳。

迷蒙中,想起和小导游的约定,只好把“卿卿”再请到背包里去,匆匆穿衣下楼。

小导游已经等在门口了,彦波希打个招呼就跟她往外走。

小导游想帮他背着背包,彦波希笑着谢绝了。

小导游只好举着小旗子在前边带路,跟随着成群的人流往那里行进。

白帝庙的大门口,小纪导游找了个最方便观赏的位置,让彦波希站定,开始了她毕业后的第一次讲解。

“这就是先生心里一直想着的白帝庙。在介绍白帝庙之前,先让我来给您介绍白帝城的由来。”

彦波希回头对“卿卿”说:“我们到达白帝庙了!”

他这个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小纪导游的注意,以为彦波希的背包里有同步的通讯设备,心中不免有点紧张。

她干咳了一声,继续讲解:“白帝是古代五帝之一。传说王莽篡位时,其手下大将公孙述割据四川时,一心想自己当皇帝,就在瞿塘峡口修筑城垒,屯兵占据。他听说城内有口井冒白雾,就故弄玄虚说是“白龙出井“,趁机登基自称白帝,所占据的城池就被封为白帝城。”

彦波希知道白帝,却不知道白帝城是这样得名,看来小姑娘的功课做得还是蛮充分的,心中的那点勉强随之消散。

“白帝城位于瞿塘峡口北岸,是我们这次三峡之旅的起点。因为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先生您读过三国吗”

小姑娘话峰一转,问彦波希。

“我读过!”

“噢,那您一定知道刘备白帝城托孤的故事喽!”

“我知道!”

“那我就不讲了,好,现在我们就进庙,庙里有个托孤殿向我们惟妙惟肖地展现了当时的情形!”

那孩子的小旗一挥,就带着彦波希进了白帝庙。

白底庙前,彦波希亲眼看到了刘备托孤的大型彩塑。这些塑像身形高大,刻画细腻,栩栩如生。但见刘备病重卧榻,幼子刘婵跪在地上垂泪,诸葛亮面带愁容注视着刘婵,危局受命,手中的羽扇似也在微微颤抖,身边几个大将面色沉重。

泥塑的场面竟然也深深地打动了彦波希,使他对这对一心恢复汉室天下的忠信君臣感佩不已。

看完了托孤堂,又随着小导游游览了明良殿、武侯祠、观星亭,再现的都是三国故事,三国人物,每一处都勾起彦波希对那段与滚滚长江一同流逝的烽烟岁月的深深地思念,似乎自己也要穿越时空,到那个群雄逐鹿狼烟四起的三国时代与英雄汇聚一般。

小纪导游就对彦波希背包里藏有同步录音设备的猜测深信不疑,因而在回酒店吃饭的时候,有意试探。她问彦波希:“先生的同步通讯设备是什么电源的?用不用充电?”

这一问,让彦波希感到莫名其妙,眨巴着大眼看着她说:“什么设备,没有啊!”

“我见您老是回头说话,所以以为”

彦波希终于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了,只是笑笑,也没再作过多的解释。

小纪见状,以为他有不可说的原因,就尴尬地摇摇手说:“算了算了,没事没事!”

去服务台问清了晚饭时间,向彦波希交待明白,又说:“明天八点,准时登船向下一站出发。您可以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七点十五,我来接您吃早餐!”

“好的,明天见!”

看着小纪走了,彦波希回到房中,放下行囊,又把“卿卿”请出来,摆在写字桌上。他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子,笑着对“卿卿”说:“我要记上今日我们的见闻,想不起来的,你可要提醒哟!”,之后就伏在桌上记日记。记完了,就又如昨晚一般与“卿卿”同床共枕而眠,一夜睡得特别安稳。

一觉醒来时,已是清晨。见时间离小纪约定的还早,就起来洗漱。做完了这些,就背起行囊,去了餐厅。他用手机给小纪发了个短信。

“我已经到了餐厅,你也来吃饭吧!”

信息刚刚发出去,彦波希的手机就响了,接起来就听到小导游那稚嫩嫩又略带颤抖的声音:

“彦先生,我有个事要跟您商议商议,我这就过去!”

第四十九章 藿香

“好,过来再说!”

小纪匆匆赶来,对自己的迟到向彦波希表示抱歉。彦波希只是提醒她快吃饭。

小纪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边说边看着彦波希的脸色。

“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快说说!”

彦波希看她似乎是羞于开口的样子,就主动提醒她。

“我想让我爸爸,和我们一路同行,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小纪导游怯怯的,有点害羞地说出了自己想和彦波希商议的事情。

“为什么要商议我啊?你自己决定就是了!”、

彦波希说着,对着她微微一笑。

“您同意啦!太谢谢了!我这样做,有些不应该,可我想第一次导游,能让我爸爸看看我会用我的工资支付他的费用的我”

小纪由于高兴和激动,说话竟不再那么流利了。

她想要表达的,彦波希心里都明白。彦波希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成全一个孩子的孝心,这事虽然有些违反她的职业规定,但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带一个人走和两个人走,给一个人讲和两个人讲,又有什么不同呢,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的爸爸!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的老板说的!”

彦波希的话解除了小纪的最后一点顾虑,她从心里感谢这位好说话的叔叔,就陪在身边给彦波希端饭倒水的,十分殷勤。

饭后出来酒店,眼中的白帝城还被朝霞笼罩。

小纪带领彦波希迅速登上了长征号游船,小纪的爸爸已经在船上等着了。他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身材不高,面庞黝黑,五官端正。在小纪的介绍下,彦波希热情地上前和他握手,手上感觉到了他操持生活的粗壮。

随着一声汽笛的长鸣,彦波希的三峡之旅正式起航。

为了观赏美景,他们一行三人站在了船头,随着轮船在透明的水中前进,峡谷的美丽景色,就如两副山水画轴,在眼前徐徐展开。

人们不能不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对着一处处奇峰异景,船上的游人不住地发出声声惊呼。

彦波希不由自主地大声吟诵起李白的诗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不管你能如何熟练地背出这首诗,如果不亲临其境,是永远无法完全领会诗人的感受和情怀的。”

彦波希的自我点评,引得小纪和老纪都拍手鼓掌,彦波希也因为偶尔的放任,胸腔也畅快了不少。

“爸爸,你觉得三峡美不美?”

小纪小鸟依人一般,挽着爸爸的手臂,半亲半扶。

“美,太美了!就像是画一样!我跟着娃子沾光啰!呵呵!”

老纪的古铜一样的脸上泛着喜悦的光彩,他用手抚摸了一下小纪的头顶,彦波希看到那手指上的一道道裂纹,填满了洗不掉的灰尘。

眼前的父女亲密,让彦波希非常羡慕。在他的印象中,彦阳大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和自己这样亲密过。

这一切的不和谐,都是因为经历了那场意外的变故。自己的人生也因了那场变故而完全改变。

彦波希往后扭头对着背包轻轻地说:“卿卿,我们起航了,你看到了吗?”

由于船上人声嘈杂,小纪听不到彦波希说什么,但从这位叔叔的举止神情上,就可以知道他又对着那个设备讲话了。他真的只是来旅游还是兼有别的使命?在小纪眼中,彦波希这位儒雅慈祥的长者,浑身笼罩了一团神秘,她的好奇心,使她极想从彦波希身上,快点找出答案来。

船在湍急的水流中沿江而下,风景也一处有一处的不同,小纪尽最大的努力给自己仅有的两位顾客讲解着。

小纪的爸爸在她讲完休息的时候,给女儿递上水杯,然后竖着大拇指说:“好!好!”

小纪却笑着对他爸爸说:“光你说好还不行“,又笑着看向彦波希,”得这位先生说我讲得好,才算真好!”

说完,清亮的眸子就一直看着彦波希,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她的爸爸笑意未消也看向了他。

“讲得确实很好,我很喜欢!”,彦波希马上回答,他愿意为小纪刚刚开始的事业锦上添花。

“谢谢彦先生!”

老纪却对他说:“先生说好,那是鼓励你,你可不带骄傲的!”

“爸,我知道!”

在爸爸面前被人夸奖,自然和在别处不同,小纪对彦波希充满感激之情,挨了表扬,还有点害羞,就离开他们,到另一边看风景去了。

彦波希对老纪说:“老哥真有福,有这么个孝顺的女儿!”

“嘿嘿,是的是的,小娃从小就懂事!”老纪满脸写着自豪和得意,“就是这工作嘛,以后得到处跑,一个女娃娃,叫人不放心吶!”

“没关系的,都有公司管着,您不用担心!”

彦波希宽慰他,知道他一个农民,毕竟见识有限。

“这孩子从小跟着我,没少吃苦,我希望她以后的路,能平顺些!”

“老哥膝下几个孩子啊?”

“就这么一个,还差点养不活,哪敢再要几个啊!”

“为什么呢?现在的生活条件,养活一个孩子,应该不是太难了吧?”

彦波希听他这样说,有些意外。

“我家情况特殊啊!她妈妈在她出生后不久,就疯魔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一个男人家,东一口西一口的讨着奶养她的命啊,后来就靠养了一只羊,喝羊奶长大的,那时候的难,现在都不敢回想!”

老纪说着,眼圈都有些红。

彦波希看到老纪伤心,自然也想到了他自己抚养彦阳的不易,虽然生活条件不同,但一个男人独身抚养孩子的艰辛他是深有体会的,更何况他家的条件比自己还要艰难,彦波希对老纪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那她的妈妈,后来找到了吗?”

“上哪去找?唉,估计是死了吧!”

老纪一低头,彦波希分明看到两滴眼泪跌落在甲板上,成了两朵水花。

“没有去公安局报案?”

尽管话题叫人悲伤,彦波希还是这样又问了他,从自己的衣兜里抽了张面纸给老纪。

“去了,可至今没有消息!”老纪的声音哽咽。

他用纸擦了眼,纸上沾染了一层油灰,他把纸又叠了一下,再擦拭了一下眼窝和脸皮,就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待他回到彦波希的面前时,彦波希又问:“孩子知道这些吗?”

“知道!”

“那你怎么不再找个人一起过,也可以帮着你抚养孩子?”

“天下的后娘,有几个对丈夫前妻的孩子好的?我不敢冒险,就自己养她,等她嫁了人,我再考虑这些吧!”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有你这样的父亲,孩子也算是有福了!”

“嘿嘿,尽心就是了!”

彦波希根据老纪的叙述猜测,老纪的妻子,可能得的是产后抑郁症,如果当时有好的照顾和医治,是可以治愈的。只可惜她生不逢时,病不逢地,竟然错过了治疗,造成了这一家人人生命运的不幸。他不能不再次感慨,在农村健康知识的普及,基层医疗队伍的建设是多么任重道远。

彦波希很想帮帮这家人,他问老纪:“孩子的母亲是天生有这病还是生孩子后得的?”

“原来哪有,是生了孩子才疯的!就因为这个,村里人还说,我娃的命硬,把她妈妈剋疯了!”

“那都是迷信!看来你妻子得的应该是产后抑郁症,这个病要是治疗及时,应该是可以治好的。”

“噢,您还懂得这个?!”

“实不相瞒,我是个医生!”

“真的?那,那要是找着人,现在还能不能治好?”老纪焦急地问,面对一个医生,他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他的脑海里,立即涌现出妻子疯魔时可怕的模样。

“现在,就难说了,不知道这么些年,她又经历些什么,这对她是很重要。现在需要做的是马上找到她!“

第五十章 贝母

“可是,到哪里去找啊?“老纪满面愁容地说,他感到这件事希望渺茫。

”你去找过吗?“

”找过。孩子上学前的几年,我边打工边寻找,后来孩子上了学,就离不开了。一直没有个消息,慢慢我也死心了!“老纪对那段历史总是感到不堪回首。

彦波希觉得一个走失了的精神病人,应该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怎么就会这样毫无声息,“那公安部门也没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消息!“

”回去以后,你可以再去找找公安部门,说不定已经有了更好的查找办法了!”

“嗯!我回去就办“

”当然,我也给你留意着!”

小纪不知从哪里转回来,对两个正在谈话的人说:

“彦先生,爸爸,马上就要看到神女峰了!这里的风景与别处不同!”,说着举起喇叭准备讲解。

船上有好多个旅行团,导游们的讲解因为扩音喇叭的作用,此起彼伏,相互干扰。彦波希和小纪的爸爸必须紧挨着小纪才能听清楚。

随着航船的行进,一根巨石突兀于青峰云霞之中,恰似一位亭亭玉立、美丽动人的少女正静静地迎候着游人。游客们齐声惊呼,纷纷留照。彦波希情不自禁地打开背包,拿出妻子的遗像抱在胸前,让“她”与自己一起观赏奇景。

小纪导游,举起了喇叭,开始了讲解:‘’这就是有名的神女峰,又名望霞峰。是巫山十二峰之最。她每天第一个迎来朝霞,又最后一个送走晚霞,是巫山的一座标志性自然景观。关于神女峰的传说很多,人们最津津乐道的是“

小纪在讲解过程中,自然看到了彦波希的一系列举动,心中的疑云顿时消散。原来,先生每每与之对话的是一张黑框照片里的人啊!

小纪和周围的人同时都看到了一张有着灿烂笑容的女人的脸,这个女人长得真是美。

不用解释,人们也能明白,彦波希带着这相框照片中的人游览的含义。

热烈地气氛在彦波希周围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有低低地私语传过来,冲击着彦波希的神经。

“怎么还把遗像带船上来了!”

“这多不吉利啊!“

”离远点,怪渗人的!”

有些人怯怯地离开了,倒是为彦波希留出了不小的一块空间。

小纪和老纪都贴近了他,小声问:”先生,您这是“

“我妻子,我曾经答应她,退了休带她出来玩,可是她已经先我而去了,所以,我“

“哦,原来是这样啊!”

彦波希凄楚地一笑,算是对惊扰了旁人致以歉意。然后就转身继续与“卿卿”看风景了,他沉浸在自欺的幸福里,与“卿卿”喃喃细语,不再关心有多少人对自己注目。

老纪招手把小纪唤到身边,指着彦波希的背影,小声说:“你看清楚那照片了吗?”

“、嗯,他的妻子好美啊,怎么了?”

“我怎么瞅着,他那妻子的模样,跟你妈妈有几分相似唻!”

“啊?!”

父女俩一齐望向彦波希,真想奔过去一看究竟,会不会是自己走失的亲人!可是他们看到彦波希沉迷的情形,实在不忍心去破坏了他此时的“美好”。

“等船到了停靠站,再看吧!‘小纪对爸爸说。’

老纪点点头,沉默不语了。他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一支点上含在嘴里,猛吸了几口。

他心里有些慌乱,需要这尼古丁来稳定一下。

这怎么可能?

虽然那照片离着自己有点距离,照片上的女人也穿了不同的衣服,留了不同的发型,可那模样是变不了的,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女的八成就是自己走失的妻子。

航船在也夜幕中停靠在小三峡大宁河渡口,白日的喧嚣,被夜晚的清凉取代,碧水青山换成了点点灯火,更有另一番意境。

彦波希发现老纪忽然变得沉默起来,晚饭吃得也很少,以为是自己选的饭菜不和他的胃口,就要求小纪领他们到岸上找地方开小灶。

经历了一天的接触,他和老纪已经成了老伙计,老纪今天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作为医生,他觉得有义务提醒他吸烟危害健康。

小纪带他们在河边的一家餐馆坐定,根据爸爸的爱好点了几个小菜,还要了三碗店家自酿的米酒。

“一人一碗?”

彦波希笑着问小纪,他怀疑小纪这小女孩是不是也能喝酒。

“当然是一人一碗,今日我请客!”

小纪正因为彦波希给的方便,让自己完成了一个愿望,真心实意想请他喝酒。

“你还没挣到酬劳,还是我请吧,能这样相遇,也是我们的缘分!”

彦波希历来都是不把钱放在心上的人,何况今日和自己相伴的是这样一对父女。

“是啊,还真是有大缘分啊!”

老纪话里有话地说道,刚想把那照片的事说出来,被小纪踩着踩脚又打住了。

彦波希端起碗,说:“来,为我们的缘分,喝一口?”

“喝一口!”

老纪一下子就把酒喝光了,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说“可把我渴死了!“

”哈哈,你老哥把酒当水喝啊!”

彦波希听老纪这么一说,觉得他真是可爱。猜不透他平日是怎么喝酒的。

要么是个酒鬼,要么是个酒神!酒鬼是因为酒精中毒馋酒而喝酒,酒神是怎么喝都不醉的人,这两者虽只是一字之差,但差别却是本质上的。

“嗯,我爸喝酒就像喝水一样!”

“那还不都是被生活逼得!”

老纪说着又抬手把老板娘刚刚新给倒的一碗酒又喝干了,老板娘就接着又给倒了一碗。

当彦波希瞪大双眼看着老纪喝完第三碗的时候,他断定老纪只能算是个酒鬼。

小纪给爸爸夹过去的菜,他一口没吃,接着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你爸爸是酒精中毒吧?”

彦波希轻声问小纪,小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听家里的老人说,我妈妈疯魔走丢了以后,他就开始喝酒了,慢慢的就成了这样。”

“你想过找你妈妈吗?”

“想”

“即便是找回来她还是个疯子,你也要她吗?”

“嗯!其实有可能,我很快就找到妈妈了!”

小纪说完了这句话,一抬手也把一碗酒喝完了,彦波希看到了小纪的眼泪也随着酒被她喝进肚里去。

“快吃菜,吃菜压压,你怎么也和你爸一样啊!”

彦波希被她这样的举动吓着了,难道她有了妈妈的消息?

“刚才说就要找到你妈妈了,你有消息了?”

待小纪平稳了情绪,彦波希端着酒碗小押了一口问道。

“我妈妈,有可能,就是你天天说话的那个人!”

彦波希的手一哆嗦,酒碗掉在桌子上,酒淌了一地。

“老板娘,快拿个抹布来!”

小纪着急地喊。

第五十一章 佛手

老板娘扔来一块抹布,小纪一看满是油腻的,就扔一边去,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一条围巾,交给彦波希。

彦波希一看是用上好的丝绸做得,哪舍得,就还给她,在自己口袋里摸了摸,没摸着什么,就干脆用手拧了拧。一串水滴落地,裤子上立马生出一朵太阳花,彦波希用手又抚弄平,抻了抻看看,裤腿上已浸渍了茶水色的污渍。

“没关系,回船上,换条干的就是了。你刚才说什么?”

他见小纪满脸尴尬,有心安慰,同时追问她刚刚说的那句令自己震惊的话。

“我爸爸说,我妈妈很像你那照片上的妻子!”

这次可是听得分明,彦波希还是震惊!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我妻子,她可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

尽管彦波希说话时把语气尽量地放轻,可还是道出了自己真实的意思,“你爸爸肯定看花了眼!”

小纪摇晃着爸爸,希望他快醒过来和这位先生说个明白。可老纪却把她的手推开,“谁这么烦人,耽误人家睡觉!”

“爸爸,快醒醒!”

小纪又急切地摇晃了几下,老纪这才猩红着眼抬起头来。

“你快给彦先生说说吧,你不是看着他夫人的照片跟我妈妈很像吗?”

“噢,对了!“,老纪用手在桌子上一撑,坐直了身子,”我一直都想说的,在船上我就想说!我老婆和你老婆长得太像了!”

老纪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感觉心头不再堵着。他眼瞅着彦波希,心里报着很大的希望。

面对眼前一老一少“天方夜谈”式的指认,彦波希无奈地朝天花板笑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只好从背包里又请出出来“卿卿”,掀开包着纱绢,对“她”说:“卿卿,有人要和咱认亲,劳驾你了!”转脸对着他父女说:“让你们看个分明!”

老纪抢上来,对着照片细细观看,越看越激动,口里还喊着:“就是她!就是她啊!你是怎么碰上她的,她怎么就成了你老婆啊!”

他边说边哭起来,因为这代表着,自己的妻子真的已经死了!

彦波希糊涂了。本来是想着让他们看分明了,证明不是,谁知竟越弄越糊涂,看来爷俩都醉得不轻。

“什么成了我老婆?我再跟您说一遍,她本来就是我老婆!我和她是大学的同学结婚的,怎么又成了碰上的,噢,你以为她就是你走失的妻子,这可真是奇谈!”

彦波希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光火,他见过骗人的,赖人的,可没见过这样赖人的!

小纪见彦波希明显的不相信自己和父亲的话,还觉得他们很好笑,就开口说道:“先生,或许我妈妈和您妻子真不是一个人,可从模样上来看,实在是太像了,难道您就不觉得这里面或许有蹊跷?”

“连你也这样认为?”

彦波希感到这父女俩有些不可理喻,心想或许是太想亲人了吧,只有这样想,他觉得才可以理解他们。

“我虽然没有见过妈妈,可是我看过她和爸爸的结婚照,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噢,有几分像?”

“九分以上!”

听了小纪的话,彦波希的思绪也不能不转圜起来。是呀,想想他们父女,认个已经过世了的人做亲人,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蹊跷不成?

想到这里,就放下对他们的成见,好言安慰正抹眼泪的父女俩。

“对不起,刚才我有些急躁。老纪您先不要哭了,我敢保证,你老婆绝对不是我老婆,她们长得很像并不代表就是一个人,所以你也别绝望。或许这件事,还有别的原因,我们一时还搞不清楚。“

转而他又对小纪说:”你也不要灰心,如果你妈妈和我妻子之间确实有什么联系的话,那么等我们找到了原因,不就离着找到你妈妈更近了?我们下一步该做的还是尽快寻找你妈妈的下落才是!”

父女俩都点头,觉得这位彦先生说得有道理。

“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回去再好好分析分析!”

“嗯!”

小纪去付了费,此时彦波希根本没有心思再跟她争论该谁请客的事了,他赶紧把妻子的照片包好放回去,拉起老纪就往外走。

三个人急匆匆回到船上,进了彦波希的房间,一起热烈地讨论着刚刚知道的这件事。

“彦先生,你说,会不会,我妈妈和您夫人是同胞姊妹?”

“刚才在餐馆我就说了,我妻子是独生女!”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要说长得像的人也有,可长得这样像的人,就叫人不敢相信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老纪此时已经恢复了镇静,说话也不再语无伦次。他忽然又问彦波希:“你老婆要是活着,今年有多大?”

“五十四周岁!”

彦波希笑起来,老纪问年龄又能说明什么呢?

“啊?!连这个都一样!”,老纪在地上转着圈跺着脚,“你说你叫我怎么能不那样想!”

彦波希也感觉好似被什么在心上划了一下,这种巧合的几率确实是太小了!如果不是自己和妻子有大学同学的经历,彦波希觉得自己也都会跟老纪一样的想法!

在彦波希看来,所知道的信息,一直都在把他们引向一个结论:长得一样,又是同年所生,如果有血缘关系,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样的事实是,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再或者他们的长辈是双胞胎!

彦波希是学医的,这点逻辑他很容易就想到。只是没有什么办法来求证。他们都说像,到底有多像?自己并不知道。

他问老纪:“你有没有带着你媳妇的照片?”

”没有,我哪能像你似的!”

老纪摇头。

客房里的气氛顿时沉闷了起来,大家都沉闷着,彦波希起身去开房门,希望进来些新鲜空气。

“我有!”

小纪突然兴奋地说,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像个炸雷一样,把两位长辈吓了一跳。她激动地拿出手机飞快地拨动着屏幕,然后把手机拿到彦波希面前。

“你看!”

一张十分美丽的姑娘的脸呈现在彦波希面前,一样的明眸皓齿,一样的五官清秀,一样的笑容灿烂,彦波希看着惊呆了,他一屁股坐在床上,这活脱脱就是自己的妻子再生啊!

老纪兴奋的问女儿,“你什么时候拍的?怎么在饭馆里你不知道拿出来让彦先生看啊!”

“那时我真的没想起来!”

彦波希听不进他父女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头晕,闭了眼,手扶着床架坐稳,心脏在胸膛里猛烈跳动得“咚咚”直响。

他头脑里此时展现的不是妻子现在的这张照片,而是妻子和自己结婚证上的芳容,那张照片在自己的人生里,曾经多次被拿出来使用,已经刻在了自己的脑海。就像老纪说的,除了衣裳、发型不一样,其他哪儿都一样!你再能说,她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吗?

“彦先生,你怎么啦?”

老纪还在拿着两张照片对比,小纪一眼瞥见彦波希脸色苍白的样子,关心的询问。

“没,没什么,我刚才只是有点头晕,现在好了!”

“那您躺下休息一下吧!”,小纪帮他放平了枕头。

“不用,已经好了!”

彦波希招呼小纪到自己身边来,问她:“怎么不早让我看你妈妈的照片呢?”

“我一时忘了,刚才你问我爸,我才想起来!”

“你为什么拍这张照片呢?”

“一是为了想妈妈的时候看看,二是为了工作后,有条件到处行走,就可以照着这个模样寻找妈妈!”

“可怜的孩子!好孩子!”

彦波希站起身,一把把小纪搂在怀里,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好像找着了自己丢失的女儿一样。

第五十二章 浮萍

小纪的身体伏在彦波希的怀抱里,抽泣不止。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在人群里始终感觉到的是孤独又孤独的。像今天这样被一个长辈的宽大怀抱相拥的温暖感觉,是自己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真舍不得离开。

可是在父亲面前,她不能这样。怀着对这个温暖怀抱的眷恋,小纪挺了挺脊梁,让自己的身体离开了他的拥抱,保持了一点距离。

“现在就剩下一个血缘关系的确定了!孩子,如果你妈妈和我妻子真的是双胞胎姊妹,那么我,就是你的姨夫了!”

彦波希用双手拇指抹去了小纪脸上的泪,看着她的眼睛说。

他放松了她,小纪就回到了父亲身边,懂事地用手搀扶着父亲的胳膊。

“怎么确认法?”老纪虽然对鉴定血缘这件事也有听闻,但到底怎么鉴定,他当然还不清楚。

“通常情况下,是经过采集血液来辨别,但如果被鉴定者不能到场,取一些他身体上的细胞组织也行,比如头发、皮肤、骨头之类的!”

彦波希边说边思索,妻子虽然人是已不在了,好在自己还有一点对她的珍藏只是老纪的妻子已经失联了多年,不知还能不能。

“到哪里去找人都走丢了这么多年了!”老纪好无奈地说。

“你回去再找找吧!另外,还需要到你岳父母那里再了解一些你妻子身世之类的信息,这些对弄清她两个人的关系很重要!!”

“好吧,我回去就办!”

彦波希的书房,灯火通明。

书桌旁,彦波希正用手抚摸着一对翠绿的蝴蝶,它们振翅欲飞的样子栩栩如生。这还是谈恋爱时妻子送给他的定情物,是她用自己的头发和着翠绿丝线编的,彦波希曾惊诧于卿卿的心灵手巧;放下蝴蝶,他又拿起一个红红的锦囊,轻轻触碰那一撮胎发,柔软如丝绒。旁边放着的小纸条上,写着“爱女蓉蓉胎发”几个陈旧的字迹。这是岳母交给他,让他随着骨灰安葬的,是自己不顾众人反对执意留下来作了念想。

这些都是彦波希的珍藏。确切地说,是妻子身体上的一部分。想不到自己当年的一份不舍,会对今后妻子出身的确认具有了特殊的意义。面对着这些“珍藏”,彦波希浮想联翩。他的心沉沉的,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放

把卿卿的遗像包裹起来放好。彦波希知道,今后自己所要做的,必定是卿卿理解和支持的。他和她已无需再执念于某一种形式的承诺了。不管遇到多少麻烦和辛苦,彦波希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替卿卿找到姊妹,为她们还原身世。

尽管,还没有进行血缘关系的鉴定,但是在他的心里,卿卿的姊妹已经存在着了。他要尽自己的所能去寻找她,这也是自己对卿卿该负起的责任。

此时他又想起陪着老纪回到老家见了他的岳父母的情形,不禁唏嘘,上天对卿卿姐妹怎么会这样残忍!!!

老纪的岳父母,都是农村的老人,岳父已经八十三岁了,身子板已经佝偻弯曲了,岳母也近八十了,眼睛已近失明。这是风烛残年的一对老人,晚景的凄凉填满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经过反复的说明,老纪的岳父母终于承认女儿是收养来的。因为他们不能生养,所以才叫亲戚帮忙,从老远的地方找来的。孩子来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大概有一岁多的光景吧。当问及有没有付钱的时候,老纪的岳母回忆说是给过亲戚二百块钱。

“她小时候的东西还有没有了?”

“没有了,不敢留!只记得当时孩子的衣服都破了,小脸灰灰的,真是可怜!”老岳母回忆起来还是很心酸,“这孩子在上家肯定是受过好大的委屈的,怕见生人,我们两老像宝贝似的养着,慢慢地才好了!唉,谁知道又会我那可怜的孩子啊,跑到哪里去了啊,怎么这么命苦啊!啊啊啊啊”彦波希看到的是一个养母的老泪纵横,他心里对贩卖人口的那股子恨意,在他们面前偃旗息鼓。

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彦波希给那老母亲看了看眼睛,对他们说:“应该是白内障,到县城的医院手术很容易就能治好的!老纪你要带她去啊!”

“嗯,我会的!”

临走的时候,彦波希把一千元钱交到老人的手里,对她说:“手术前先买点好吃的增加营养!”

老人说什么也不要,彦波希好说歹说,她才收下。

“谢谢您!”小纪代替老爷姥姥道谢,彦波希又嘱咐她“如果治疗方面有什么不方便的,就给我打电话!”,想了想,又对老纪说,要尽快和你岳母说的那个亲戚联系上,或许能知道些眉目!“

老纪一一应承,还表示要尽快去公安部门再看看。

“可恨的人贩子,真是该吃枪子!“彦波希怒火中烧。

小纪的妈妈是买来的,那么自己的妻子呢?自己只知道妻子是独生女,从来也没有听到她本人或者父母,说起过有丢失了姊妹或者孩子这样的事。因此他由不得不怀疑,卿卿是否真的是岳父母亲生。

可现在岳父母都不在了,找谁求证呢?

当彦阳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时,爸爸已经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等他了。

“老爸,您回来啦!”彦阳凑上前去,端详着父亲的脸。“也没见怎么晒黑哈!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吧?”

“嗯!我老皮老脸的,哪有那么娇!我这趟出去,玩得是一般,但是却有了一个意外的重大发现!”彦波希难掩心中的激动,他想快些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儿子又苦于一句话说不完。

“什么重大发现?”

“是有关你妈妈的!”

“我妈妈的?这和你出去旅游有什么关系!”

“真是一言难尽!”

“怎么又一言难尽了,我满庭芳姑姑来时,你也是这么说的。别卖关子了,什么事,快说吧!”

彦阳这个等着答案的人,可是比爸爸还要急切几分。

“我碰到了你姨父和姨家表妹了!”彦波希想了想,觉得这样开场有利于事情的叙述。

“我姨夫?我表妹?”彦阳用手摸了摸爸爸的额头,“你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我什么时候有姨了?我既然没有姨,哪来的姨父和表妹呢?您不会是又和谁结拜了吧?哦,也不对,姨是我妈妈结拜才行,”彦阳的心一下子空洞起来,老爷子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难道

“您不会拿着妈妈的遗照去和人家结拜吧?”

“这和你姑是两码事,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你耐点心,听我跟你细说嘛!”

于是彦波希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彦阳交代了个清楚。

“真有这么巧的事?您出趟门,正好碰上小纪,小纪又找老纪,然后两个人又说是和我妈像,这怎么听着像天方夜谭啊。爸爸,您会不会被诈骗团伙骗了吧?现在的骗子可是防不胜防啊!你不在家的这些天,我可是被骗子骗惨了!”

“世上哪有那么些坏人?我说得这事,千真万确是真的,没有什么疑点。我看过那个人的结婚照片,和你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那就更可疑了,现在许多照片都是可以做假的!”

“不可能,凭我的经验,我觉得这事绝对不是虚构的!下一步就需要做血缘关系鉴定了,因此下一步,就是帮着小纪找妈妈,只有找到了她妈妈,才能鉴定,在科学面前,一切虚假都是要盾形的!你不必担忧!”

“好的,我支持,需要我帮您做些什么呢?”彦阳见影响不了爸爸的信心,说明事情的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没有我这唯一的儿子参与呢?

“眼下正有一件事,需要陪着我跑一趟sh。“

彦波希对儿子的表态很满意,他顾不得询问自己不在家时儿子到底受了什么骗,就急着给对儿子下了命令。

“您想几时走?”

“明日就去!”

第五十三章 百部

鑫海名城城别墅区。

满庭芳的别墅正门已挂起了“中和堂”的匾额。院子的门口右边也安装了单位名称铜牌。

此时她正挥汗指挥着搬家公司的工人把两组中药橱子安放到相应的位置。

庞双双穿着一袭红色的旗袍婀娜多姿地飘进来,让她眼前一亮。

“双双来了,今天穿的这么漂亮,有什么活动啊?”

“公司搞第三期楼盘的推销活动,让我们几个售楼员当礼仪小姐,没办法,只好裹着这幅行头了!”庞双双用手往前拽了拽衣领,她觉得这衣领有些紧巴,好似喘气都有些受阻了。

“哦,你穿旗袍还真是好看,简直魔鬼身材!“满庭芳的赞美真不是虚假应付,在她眼里双双那就是一幅衣服架子。

“第三期又是些什么样的房子啊?”

“花园洋房!满姨,您不考虑再买个了?这期的大户型里有几套花园洋房,有院子还赠送地下一层,投资居住两相宜,性价比特别高。只可惜我没有那么些钱,要不说什么我也得留一套!”

“真有那么好?那我抽空还真得去看看!”满庭芳对这个话题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

其实她是在为彦波希留意着房源。

上次去他家,波希哥哥还告诉自己他十分看好这个楼盘,只是目前的价位又升了不少,不知道他的钱准备得够不够。好在自己的一笔理财产品有个五十万的快到期了,如果他不够,自己倒是可以多少帮帮他的忙。

“好啊,我随时奉陪!“庞双双说这句话的时候纯粹出于习惯,她不奢望满庭芳真会再去买楼,光这一别墅还不够她住的?虽说是要给义兄当店铺,那产权还是她的。如果不是出于特殊的原因,一般的人是不会在一个地方同时多次置业的。

”满姨,那彦先生啥时候来啊?我看你都给他准备的差不多了。”

庞双双皱着眉头,环顾了屋子一周的陈设,觉得满姨的热情帮忙有点过分提前了。

“说是还有些事没有料理完,还得再等几个月!”

“那您还用得着这么急着安装家具?万一他不来了,岂不是白忙活?”

“波希哥哥说来就一定会来!“

满庭芳毫不迟疑地说,她觉得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她知道,波希哥哥可不是那种随便做决定事后又说话不算话的人。

满庭芳起身用鸡毛掸子扫拭了一下橱柜上的灰尘,接着说道”我现在给安装上,趁机可以走走气味,更安全!”

她那坚信不疑的淡定,让庞双双有些不解。一个人太看重别人的承诺就会活得很累,如期在等待中煎熬信心,不如随遇而安,一切靠自己。

想一想上次他们见面的那个场景,在现代的人中是很难再看见的了。现在的人,连白纸黑字写的条文,都可以想方设法赖掉,更何况是空口白牙的一句话。

“他有你这么个妹妹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看你给她安排得头头是道的,多省心啊!”

庞双双看着这座别墅眼馋。不知道自己这卖楼的,啥时候能有属于自己的这样一座楼院安家?但是她不能对着满庭芳表达自己的羡慕,她怕被人家看不起。

“要是连这点忙都不帮,还叫什么兄弟姊妹啊。相比当年波希哥哥为我们家做的,我做这点太微不足道了!”

满庭芳道出自己的心里话,她不赞成双双这种对人情的理解。

“那就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小时候能有个这么好的大帅哥帮助你!”

庞双双脑海里闪出彦波希那潇洒儒雅的形象,啧啧叹息,心想,那么好的大帅哥,你满姨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留下,要是那样还用得着这样为他人作嫁衣裳?

搬运工人已经将橱子安装完毕,过来找满庭芳结清了搬家费,走了。

“哈哈,我是挺有福的。这人和人之间不就是应该你帮我,我帮你的嘛。你这孩子,怎么一说话就是八辈子八辈子的,你这才多大啊,真逗!走,带我一起去看新楼吧!”

满庭芳知道让双双停止为自己犯愁的最好办法是谈买房。

一听说看楼,双双就来了精神,她赶紧贴近满庭芳,手挽着她的胳膊,一起去看楼盘。

满庭芳相中一套最前排的一楼花园洋房,正是双双刚才介绍的那种。她用手机拍了图纸了模型的照片,传给了彦波希,又给他打了电话,只可惜没有接通,一些详细的事情无法传达。

“这户房子卖完了没有,一共几套?”

”还没有,一共十套,还有三套,怎么您真想要?”

“先给我留着吧!”

“您要是真要,就先交点意向金。要不,我留不住!”

庞双双内心一阵喜悦,想不到自己随便这么一说,就能拉来一大单生意,如果这楼卖出去,老板怎么还不得奖励自己个万儿八千的,那么自己离着那别墅的梦想就又近一小步。

别墅,别墅,我的别墅

庞双双在内心里兴奋地叫着,面上的表情却蹦得安祥,当然对满庭芳的热情那一定是少不了的,她可是自己的财神娘噢!眼前她那别墅就是在自己这里买的。

满庭芳会意,她从自己的包包里,抽出一张卡,在双双这里一刷,“先交一万吧!”,一单价值一百五十万的房产交易就这样诞生。

“我那别墅的物业费,是不是就要受到照顾了?”

满庭芳歪着头笑问双双,双双胸有成竹,伸出一个巴掌说“五年免费!”,然后在自己的登记簿上让满庭芳进行了房产推荐记录。

这是公司对业主帮忙销售的奖励政策,双双又怎么能不把它用足用活呢?钱是公司出,奖金是自己挣,她此时在心里一盘算,这单生意完成,就为满庭芳省下七万五的物业费。

我的奶奶,我这么精的人,在这老太太面前也得甘拜下风,真不愧是干金融的,这靠钱赚钱的本领实在是大啊!自己当年怎么不去学个金融专业,即便不在银行里干,最起码这赚钱的本事也该比现在强吧,那别墅不也早就不是海市蜃楼了?

“正式的物业优惠合同等房款交齐了,就可以和您签订了!”

双双对满庭芳说这话,意思是如果生意不成,一切都不算数。

满庭芳觉得事情已经办完,就急着要回去,三丰的公司里事还挺多的。她和双双摆摆手算是告辞,去别墅那里锁门走人。

望着满庭芳的背影,双双的内心翻腾不已,有钱就是任性啊!看看人家,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办完了自己要用一年来想的事。,哎,这人和人如何能比,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人家住的是大house,自己住的是小出租,同为女人,为什么境遇就这样不同?

这么一比较,庞双双的自卑感又加重了几分,有什么办法能再多赚些钱呢?只有多卖房、卖房、卖房!在这个年月还有什么比房地产更热的行当?

sh市的一个弄堂里,彦波希和彦阳找来到了岳父母的老邻居张航运老先生家,向老夫妻俩了解妻子卿卿的身世。

鉴于当事人及亲属都已离世,两位老人已没有任何顾虑,他们向彦波希和彦阳和盘托出了实情。原来卿卿确实也是岳父母认养的孩子。所不同的是,卿卿来到苏家时,还是个没满月的婴儿。据说是到市里的福利院认养的。

为什么她和小纪母亲的收养过程这样不同?这背后又隐藏了怎样的隐情?彦波希一头雾水。两位老人对别的也不了解。

“我们何不到那家福利院问问?”彦阳向父亲提议。

彦波希的猜想被证实,父子俩都异常激动。尤其彦阳感觉如同生活在梦中一样。

他和爸爸一样急切的想搞清楚这一切,因为这意味着在这个世上还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自从妈妈离世,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那么孤独,现在竟然,而他们还都生活在那样的困苦里。

他脑海里立即出现了一个有着和妈妈一样容颜的疯老女人沿街乞讨的形象,他的心一阵阵抽疼起来。

第五十四章知母

彦波希父子问知了那家福利院的名称地址,马不停蹄直奔而去。

经过打听查询,终于在上马街益儿巷的136号,找到那家博爱福利院。

彦波希和彦阳找到院长把情况一说,人家表示乐于帮忙,但由于年代久远,需要时间来查找当时的认领资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就请他们回去等待,父子俩只好无奈返回。

高速路上,彦阳全神贯注地开车,彦波希则仰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连日来的奔波寻找,使他感到无比疲乏,但他却无法进入睡眠。此时脑壳正血管贲张,用手一按太阳穴,食指和中指碰到了头皮,感觉很疼。这都是太紧张和睡眠不足造成的!

彦波希揉了一阵子太阳穴,并不怎么管用,头还是很疼。即便这样,他还在思索着妻子的出身问题,生怕自己漏下什么重要的环节,没有找到那条最近的路径。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把自己的“珍藏”向公安部门提供,希望通过全国的基因库信息,来帮助查找小纪的母亲。

看着儿子的背影,彦波希的心里暖暖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体会父子亲情。

从汉中来sh一路上奔袭几千里,彦阳都心甘情愿地默默陪伴着自己,照顾着自己,他觉得彦阳真是长成男子汉了。望着眼前的彦阳,一股情绪涌上心头,彦波希的眼眶热热的,心里酸酸的,暗想着“要是卿卿还在,我们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可此时此刻卿卿却已”

心酸涌上心头,真想痛哭一场!可为了不影响到彦阳开车,他只有控制着自己的感情,默默地让满眼热泪无声地跌落,然后转脸悄悄地擦干泪痕。

“到了服务区,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吧!”

彦波希平复了一下情绪,哑声向儿子提议,他由自己的累,想到了儿子的累。他知道,在高速路上,这样长时间的疲劳驾驶是很危险的。

”好的!”

父亲的提议正合彦阳的心意。

刚才父亲的一些举动,彦阳从后视镜里也看到了一些,他的一颗心,为老爸悬着,生怕他在这高速路上出状况。就是他不说,自己也正想找个服务区停一下,让他下来活动活动筋骨。

车子进了一处叫青羊店的服务区,彦阳尽量提早放慢了速度,以减轻刹车时惯性的俯仰冲击。

车子停稳之后,父子俩一同下车,彦波希在车旁跺了跺脚,伸展了一下身体。彦阳则急乎乎地提了水壶去餐饮区加开水。他顺便到超市里买了些零食,看看时间还不到饭点,又跑回来放下水壶,去了趟卫生间。

出了卫生间,正要去找爸爸,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在那垃圾桶里翻找东西。彦阳看看自己手里的吃食,轻轻走过去,给了他一包饼干。那乞丐飞速的拿到手里,抱在怀里转身跑到一层灌木下,麻利地拆开包装,往嘴里塞着饼干,还抬脸向彦阳笑了笑,那痴傻表情里也能看到感激。

彦阳看他有些干噎,就又去买了一瓶水给他。那乞丐拿过来打不开瓶盖,彦阳就走近给他开了瓶子,然后做了个喝的样子,给了他。那乞丐很愉快的接过来,照样子喝着,嘻嘻傻笑。彦阳又凑近瞧瞧他的模样,见是个年轻男子,就叹了口气,把所有的吃食都给了他。自己又去买了一趟,这才回到停车的位置找爸爸。

“那个人精神有问题吧?”

刚才彦阳的举动全落在了彦波希的视线里,他心里赞赏儿子,更关心那个不幸的人。

“嗯,看起来不怎么明白!“,彦阳回答着,给了他一包芝麻饼。

彦波希没有站在外面吃东西的习惯,就扔到车里,顺手从驾驶座后背上抽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儿子。

彦阳吃着面包,正感觉噎得慌,爸爸给的矿泉水,解了他的急,几口就把水喝干净了。

看他吃喝完了,彦波希又言道:你给了他吃的,那只是小惠,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是不是该给服务区的人打个电话,提醒他们妥善安置这个流浪者啊?他出现在这里太不应该,也太危险了!你想想,万一他突然跑上高速路,会是个什么结果”

“还打什么电话,我们直接过去找他们不就行了?”

听了父亲的话,彦阳这才真正觉察到自己和父亲比起来有多么肤浅,他更喜欢直接了当的解决问题。

“也好!”

父子二人去找了服务区的领导,反映了这件事。

那位当班的领导,诚恳地给他们道歉,说是工作一时疏忽,没有看到,一边安排身边的服务员“赶快出去看着他!”一边打电话请求支援。

事情得到妥善的解决,父子回到车里,他们一边休息一边看着交通警察把那位智障人带走,这才放心上路。

而那位当班的领导,马上召集了手下人开会。对值班的人说:“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就照着这样处理!那两个人提的意见对,这证明我们的工作还是很有差距,大家以后可要注意了!不过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高速路是封闭的。除非有人把他带进来又遗弃!”

一路上,彦波希还是头疼不止,只好从车上的药箱里,拿了包感冒冲剂喝了,这才逐步缓解。他对儿子说了声“慢点开”,就斜依着靠背慢慢睡去。

醒来时,已是下午,看看车子又停在了某个服务区,这才知道原来已经又跑出去了很远,自己这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疲劳顿去,头也不再疼了。

车内悄无声息,彦阳已经睡着了,他太累了。彦波希打算下一段路程自己来开。虽然自己不是经常的开,但是毕竟也是有十几年驾龄的老司机了。这样想着,他轻掩了车门,拿上水壶去倒了些开水回来。

重新坐到车上,他拿出手机,准备通过导航看看离自己的家还有多少路程。一下子看到了小满发来的一组图片。他低头一张张的看着照片,知道这是小满帮自己物色到了房子。就给她悄悄发了个信息:“我在高速路上,房子你看着好就行了!”

刚刚点击了发送,彦阳也醒过来了。他伸了个懒腰,手机触碰到了车的天棚,没有充分的伸展,真是舒畅的不够。

彦波希此时才真正理解了彦阳想换一个大一点车的理由,儿子长高了,车小了!再往上一望,自己也觉得头快顶着车顶了,怎么平时没觉出来呢?

“爸爸,你啥时醒的,我睡了好久吗?”彦阳转动着脖子,活动一下颈椎,坐在驾驶室里睡觉脖子真难受!

“我给你按摩一下!”

一双有力的大手落在彦阳的肩胛处,肌肉在它的按揉下,一阵酸疼之后又很舒服,彦波希把这种手法在彦阳的肩背颈椎等处游走了个遍,彦阳就感到全身舒畅了,而彦波希全身却微微汗出。

“真舒服!想不到您还有这一手!”

“推拿也是中医的一种方法,他和针灸一样疗效奇特!以后我会经常给你推推,下边的路,我来开吧,你已经开了一天了!”

“不用,您还是多给我揉揉的好!”彦阳转动一下钥匙发动了车,车子载着暖暖的温馨再次上路。

第五十五章 柏子仁

满庭芳回到公司的时候,看到三叔正在办公区外廊上,给刚刚置换来的花草浇水。

她快步走上前去,抢下他手里的水壶,扶他到自己的办公室沙发上坐下,给他沏了杯茶,端到面前。

“三叔,您怎么来干这些事?这事公司里有专人负责!”

“这点事又累不着,除此之外,你说三叔还能干什么呢!”三叔仰起偏黄的脸,看着满庭芳,嘴里散出一声轻轻地叹息。

看得出来,经了一场病,三叔的气色已比原来差了许多。

满庭芳听出了三叔的话外之音,他这是在问,“我的病已好了,你接管的事,是不是该交给我了?“

“您不用急,先养几个月,等完全好了,再回来接着干。若是上班太急了,我怕您的身体吃不消!”

满庭芳小心翼翼地说,她尽量想把话说得明白,又不让三叔感觉到洞察了他的内心。

三叔呵呵地笑着,喝了口茶,向空中摇了摇手说道:“我回来也干不了原来的事喽,那些事只好交给你了。只要能给我留个来坐坐的地方就行了,老了就是老了!”

满庭芳看着三叔衰弱的样子,从心里真不想让他再来公司操劳,可是面对一个正哀叹自己老了的长辈,满庭芳说不了真话。

“您哪里老了,看看这身板,一看就是扛过枪的人!再说了,公司这么大的摊子,我自己管不过来呀,您再歇几个月,等身体完全恢复了,还得来干,公司离不了您吶!可您要是现在来干,我可不敢交给您,要是把您累坏了,我可担待不起!”满庭芳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哄他开心,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三婶在他家中呼天抢地、天塌下来的样子,心里还很惊秫。

三叔三个月以前,刚刚得了一次中风,虽然是救治及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闪失,但是却因此住了三个月的医院。经此一病,他老人家的精神和力气就差了许多。这不刚刚出院,他竟在家里待不住,又跑来公司寻事干了!

“没事,我有数!小丰子忙什么呢?刚才我去他办公室,人不在。”

三叔的眼睛里,满是关切,好似三丰离开他多久一样。看来三叔在这里摸了底,还要听三丰说一句话,心里才踏实。

“大概是有事出去了,我也是刚回来,怎么,您这么几天不见,就想他啦?”

“嘿嘿!是有点!”,三叔低头笑了笑,表情有点像被人家看穿了心思的小孩一样害羞。

满庭芳也随着他笑,心想:“真是老小孩,也没有太老啊,怎么这么快就”

她边想边掏出手机给三丰打电话:“三叔出院了,来公司找活干,你这大老总到哪去了,也不在公司迎驾?”

手机里传来王三丰低低的声音,“我这里还离不开,你好好接待他,办完事我就回去。”满庭芳边听他说,便要把电话给三叔,想让他爷俩说上两句,三叔摆手拒绝。

“说是很快就会回来!”,老人家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欣喜。

满庭芳就跟他先简单汇报了一下他不在时,公司里发生的主要事情,他听得还很认真,问道:“公司的运转还好吧?”

”一切正常,您老就放心吧,咱喝茶!“

三叔这才放松了身体在沙发里,安心喝茶等三丰,满庭芳趁机跟他聊他的身体,还现学现卖,把在波希哥哥家学到的养生知识传授给三叔,一直聊到王三丰回来。

王三丰满面春风,踌躇满志的样子写在脸上,像是打了大胜仗。他一见三叔就嚷嚷:“三叔啊,您不在家好好休息,刚出院就跑来了,我和庭芳想好了“

满庭芳抢话说:“三叔回来工作,咱是不是得欢迎庆祝庆祝啊?”边说,边给王三丰使眼色,让他听从自己的安排。

三丰会意,只好顺着满庭芳的话,一拍胸脯说:“对对对,得欢迎,得庆祝,地方你来挑,饭菜三叔点,我买单!”

三叔很高兴,吃饭时,满庭芳又去把三婶也接来饭店,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除了不能喝酒,三叔分外开心。

晚上回家,两个人躺床上起愁来,不知道如何妥善处理三叔的事。如果他是公司的一般人,事情还好办,可他是老板的三叔,又是公司元老,这事就不好办。谈不好,老板就可能背上目无尊长,忘恩负义的罪名。

自从三叔得病,两个人就商定,不让三叔再干了,给他公司10%的干股,让他享受公司的分红,安安顿顿舒舒服服富富裕裕地安度晚年。只是这决定还没来得及和他谈,他就急着回公司来了,这让两个人非常被动。

“只有等他自愿地离开,这件事才完美,你看他那急于上班的样子,那话我说不出口!“满庭芳首先打破了沉默。

“他不是说不能干了嘛,你怎么不顺水推舟,把咱商量给他股份的事情告诉他呢?现在僵在这里怎么再开口?哎,你平时也不是愿说假话的人,这次怎么也学会虚伪了?”王三丰起身坐起来,话语里有些责怪满庭芳多此一举。

“他那是言不由衷的。如果真心想不干了,怎么今天吃饭,他在你面前连一句推辞的话都不说?他分明是为了给咱留点面子,用话套话罢了!老话真说得不假。姜还是老的辣!你看。遇到了事,老将一动心思,咱俩就抓瞎,你不用心人家用!”

“可是你要是真让他干,那就是害他。他可不是别人,是我三叔!他再怎么误解我,我也不能让他拿着老命去证明什么!“

王三丰的犟劲上来了,还真不好转圜。

“我知道是你三叔,实在没办法,那就我替他干活,他只当甩手掌柜就是了,反正公司里多他一个人也不多!”

”满庭芳一转身,把后背留给三丰,她都不愿意多给他再解释了。

“暂时只好先这样了!那就辛苦老婆大人了?”王三丰听到老婆这样大包大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毛糙,就把头趴在她的肩膀上,向她示好赔情。

王三丰此时的示好,并没有消化满庭芳的不快,她挪开身体,把三丰闪了个“嘴啃床”,不理他。只希望有些棘手的事,可以通过时间的消磨,条件的转圜,会自行消解

第二日上班,三叔并没有来上班。晚上满庭芳和王三丰接他和三婶回爸妈家团聚,顺便住家里。

一个月以后,三叔也没有来上班,夫妻又给四个老人定了一个旅游团,跟团出游去了。

三个月以后,三叔还是没有来上班,说是老两口去看外孙子去了,

半年后,三叔照样没有来上班,爸爸告诉三丰,他去上了老年大学去了,好像是去学习了太极拳和国画。爸爸还哈哈大笑着告诉三丰,“其实,你三叔原本就没打算再去上班了。之所以过去看看,那是因为和我打了个赌,就是为了要试试你小子对他这位元老叔叔有多少真情!看来你小子是经受住考验了!我也因此赢了他一幅红木象棋!哈哈哈“

一年后,王三丰和满庭芳一起给他送去股份和年终分红。

三叔和三婶子老高兴了,逢人就夸自己的大侄子讲良心。

第二年春,王三丰的公司又聘了一位专管生产的新副总。

满庭芳也终于完全脱手公司,成为了真正意义上“散淡的人”。

此等皆是后话,而此时正闹小性的满庭芳并不知晓,正是自己和三叔在公司里喝茶的那个时刻,王三丰和人签署的一项投资协议,险些将公司送上破产的边缘,当他们面对着那场危机的时候,才感叹三叔的这点事,简直小得不值一提!

第五十六章 桑寄生

庞双双把这一周卖的房子又从头梳理了一遍,心里很滋润,她身上新穿的一套浅灰色博宝连衣裙,更是把她衬托得飘逸灵秀。

看着着手里的卖房进度表,她低头盘算,若照着这个速度下去,自己的别墅梦就不会那么缥缈了。

拿过来计算器按键算了算,这个周自己的销售回扣可以达到两万三,在销售组里,已是首屈一指的业绩了。

项目总监李清辙来到她身旁,询问了一下业务,临走的时候还故意用身体蹭了一下她的臂膀,眼睛四顾压低了嗓音附在她耳边递过来一句悄悄话:“晚上,老地方!”,说完就从自己的身边匆匆而过。

庞双双假装没有听见,脸上不做任何表情反应,心里却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个项目销售总监,年近五十岁,秃顶肥肠,表情严肃,对手下比较苛刻,售楼员们私底下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聪明绝顶”。他已经三番五次地骚扰她好多次了,按着自己的性子,庞双双早就该当众给他一个耳光。

可是她不能,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自己还没有找到新的出路之前,还是得罪不起。她只能在确保自己不失去自身清白的情况下,选择隐忍,选择应付。

她希望等着这个楼盘卖完了,清算了自己的报酬,自己就辞职不干,远远地离开这个色鬼!

李清辙所谓的“老地方”其实就是公司的销售部第一期楼盘的一个样板间。第一期的房屋早已经全部售罄,样板间也就没了什么用处。公司原本要优惠销售出去的,被李清辙找了各种理由暂时留下来,成为了他自己的私人会所。

庞双双曾经在不知就里的情况下,被他以商讨这套房屋出售为借口骗过去一次。在交谈中,李清辙趁双双不注意,把她搂抱在怀里,嘴里还嚷嚷着:“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你可想死我了!”,说着就对她动手动脚。幸亏双双机智,假装说听见有人来了,挣脱了他的魔爪,这才幸免于难。

虽然是气愤,虽然是委屈,可是考虑到这件事对自己名誉的严重影响,双双选择了沉默。

李清辙见双双这样的反应,还觉得小姑娘是害羞或者害怕,因此色胆更嚣张了几分,有事没事的就来找双双的麻烦,一次次挑衅着双双的底线。

可双双拿定主意,不反应,不上当,处处回避着和这个大色鬼单独相处,一时也倒是平安无事,她只是努力地卖房,为离开做着最后的冲刺。

今日她再次梳理自己手上的这几套房子,意欲把房款尽快地催促到位,自己也好早一天领到报酬走人。

“让你个色鬼干等着去吧!”

庞双双暗骂了一句,想象了一下,那个坏蛋白白等着的狼狈样,心里还偷了乐了一下。

她翻看了一下缴款记录,有三户已经交齐了款项,只剩下了满庭芳和一个仇姓的业户,还没有来办理认购手续。

她先给仇姓的大哥电话:告诉他“楼盘很抢手,如果三天之内交不上款,公司就要把房子卖给交现款的人了,价格就要加价三百块了”,对方说在外出差希望留房,下周一一定来缴款。

“那我再跟上级给你说说情吧,看能不能做下工作来。要是求下情来,您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周一来把钱交上,如果您再拖,那我在这里也不好干了,大哥一定要守信用啊!”

庞双双这样同时打着威胁利诱和感情催化这样的几套牌,把对方说得只有说“好、好、是、是”的份,才挂了电话。搞定一个以后,他就给满庭芳打电话,在她心里,觉得满庭芳的工作是最好做得了,就看她有没有时间来了。

因此拿起手机,拨通了满庭芳,清了清嗓子,攥了攥情绪,娇滴滴地跟满庭芳说话:“满姨啊,忙不忙啊,双双想你了!嗯、嗯,还可以,就是老板不让人活啊,老催着我们找客户催钱,我对他们说,满姨工作忙,离不开,要不人家早就把这点钱交齐了!嗯,对呀,催了我好几次了,我都不好意思给您打电话说。这不今天老板又给我下任务了,说是再不交钱,就要从我的工资里扣差价了!是这样啊,房子卖得太快了,公司又涨了三百。嗯,那好啊,满姨,我等着您!”

扣下电话,庞双双吃了一颗定心丸。满庭芳说是如果顺利,明天就来把款交上,让她不要为难!

庞双双把这些料理完了以后,心情很轻松,不经意间,就哼起来一只小曲。

“什么事这么高兴,好兴致啊!”

同事罗燕过来找她,问她借一双丝袜。

“你的呢?怎么没穿丝袜就来了,真不讲究!”庞双双对罗燕说话,向来是毫不留情的。这丫头人长得标志,就是缺心眼,办事老是没头没肚的。好在人还比较实诚,没什么心计,所以双双和她交往也感到轻松,有什么话也都是直来直往的。

“唉,不对呀,你不讲究就一直不讲究呗,怎么这会又要讲究了?不借!”

庞双双知道这丝袜一借出去,肯定肉包子打狗,罗燕这人一定会忘了还的。好在一双丝袜也就是十元八块的,不值当得计较,她这么说,也只是故意拿她开开涮。

“求求双双姐了!李副总说是下午要来什么大人物,参观咱这楼盘,让我去作礼仪,不穿丝袜肯定是不行的。我今天其实是穿了的,谁知不巧刮碎了,你看!”罗燕带着哭腔啰嗦了一通,还把一双抽了丝的丝袜拿给她看。

“给你”庞双双从包里拿了一双给她。自己平时都会在这包里多备一双,就怕出现罗燕的这种情形。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销售部的人,都知道,因此谁出现了状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而她自己也因为这点小事,屡屡及时救急让她赚了不少的人缘。

“谢谢啊!”

罗燕拿着丝袜走了,庞双双就暗暗思忖,“奇怪,每次作礼仪,都是少不了我的,怎么这次大人物要来,反倒没我这个台柱子的份了?”

忽又想起一早上李清辙对自己说的话,心下明白了不少,看来这狗东西是给自己和他的猎物留足了时间和机会啊!

这样想着,内心里就多了一份提防,生怕他借着大家都忙于服务再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因此,就暗暗的在心里盘算,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找好出场的机会,也好有正当理由摆脱他的纠缠。

第五十七章 密蒙花

下午两点。

鑫海名城售楼处彩旗飘飘,鲜花簇拥。

门厅外墙最上方的电子屏幕上循环流动着一幅红光标语:“热烈欢迎陈伟宏总裁莅临指导!”

两排体态修长,容颜明媚的礼仪女生站立走廊两侧,翘首静待贵宾光临。

在售楼处的后门旁,庞双双正一手托着一大束鲜花,一手将一百五十元钱,交给快递员。

随着一声“电驴子”的突突声和一阵白烟由近及远,庞双双的乳白色高跟鞋已经踏上了后门口的台阶,在后门外静候。

透过玻璃门,视线正好能够看清庭廊里的一切,而里面的人都对着正门瞧,根本无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来了,来了!”

礼仪队伍小声提醒着彼此。

本公司董事长杨远征正引领着一行人向售楼处走来。

为首的是一位瘦高个子,十分精干的中年男人。

庞双双听到自己的心在叫,也听到心房里青春活力的泵响。

毫不迟疑地,她抬脚开门,双手拥抱着一大束鲜花,与来宾相向款款而行。

在来宾进入走廊的三分之一处,庞双双恰到好处地双手把鲜花献上。

握手、拥抱。

礼仪性的动作干净利索,落落大方。

四目相逢时,双双透出的是自信尊重,来宾送出的是满意欣赏。

“哗_____________”

掌声四起。

陈宏伟先生即兴拉起庞双双的手举在空中,向四周致意。

“哗————”

又是一阵掌声

庞双双还没来得及向贵宾说声“欢迎”,本公司的董事长杨远征就笑着向陈宏伟先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庞双双识趣地闪身离开,让他们一起缓步走向大厅内的展示沙盘。

负责解说的杨霞,已在沙盘面前,做好了讲解的准备。

走到近处,杨远程示意杨霞开始。

“欢迎陈伟宏总裁!下面”杨霞的解说刚刚开始,就被贵宾一句“对不起”打断了。只见陈伟宏总裁面带微笑地看着杨远征,以征求的口吻问道:“可不可以请刚才送花的那位小姐来讲呢?”

“当然可以!”杨远征无法不答应。

他对着正欲离开的庞双双一挥手说:“你来讲!”

私底里传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没有准备,她能行吗?”

庞双双迈着坚定地步子款款走过去,接过杨霞手里的远光小手电,向陈伟宏先生,微微低首致礼,镇静自若地开始了自己的讲解:“眼前您所看到的这座沙盘,展示的是我们远征地产公司的鑫海名城地产三期工程的全貌,这方楼盘是我公司5年的项目规划。目前已经建成的一期二期已经售罄,正在出售的是项目三期,”

随着她的讲解,陈伟宏总裁听得入神,杨远征先生也用一种赞赏地目光看着自己的这位漂亮能干的员工

那边的讲解顺利进行,而这边的礼仪队伍却十分安静。他们谁也不敢来破坏这种安静。只是有个人在心里暗暗发恨:

”这个死丫头,我本来故意没安排她的事,怎么还叫她瞅准机会表现了。她是怎么知道我没安排送花的?这也倒好,这丫头的鬼心眼子,倒是弥补了我工作的一个漏洞,给我的安排锦上添花了。只是这丫头要是得了宠,以后自己就彻底没机会了!唉,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而另一个女孩潘晓则后悔莫及:“原来她向我打听的那些欢迎细节,都是为了今天这样啊,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啊,这个庞双双,我跟他说了那么些,她对我却守口如瓶,真不够义气。小人!”

更多的姐妹,在内心里都暗暗佩服。

“我的讲解完毕!请陈总、杨总批评指正!”

庞双双流畅地完成了讲解任务,再次向两位领导致意。

“讲得好,我本想着告你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这没准备的都讲得这么好,看来老弟你这里是人才济济啊!啊,哈哈!”

陈伟宏总裁的赞扬,让杨远征立马脸上放光,看来这入门的印象是不错的了,对后续的谈判大有益处!他看看庞双双矜持地立在那里,面带羞涩,欣赏地提醒他:“还不快谢谢陈总裁的夸奖?!”

“谢谢总裁夸奖!其实,我讲解得不是最好的。我们这里的每一位售楼员都能做到,真正的讲解员杨霞讲得是最好的!

庞双双从微微地陶醉中醒来,立即向陈总裁道谢,并及时把自己和团队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尤其是强调了杨霞的优秀,算是对自己抢她戏的一点补偿,表现了良好的职业素养。

“唔!很好,小小年纪竟能时刻不忘团队,还不抢攻,难得!”

陈总裁用赞赏的眼光打量着她,对杨远征说:“这样优秀的员工,你得重用!”

“那是自然,请陈总裁到实地去看看,如何?”

杨远征还是想用更直观的东西来打动这位远在香港的合作伙伴。

“好”

一行人,又呼啦啦地涌向了建筑工地。

庞双双的周围立马围上了一圈身材婀娜多姿的姐妹。

“行啊,双双,真够露脸的!”

“什么时候准备的啊,讲得这么好?”

“唉,聪明绝顶真偏心,把那么好的机会留给双双,把咱姐妹都蒙在鼓里”

七嘴八舌,唯独杨霞和潘晓没有过来靠拢,他俩双手抱着臂膀,脸上布满着阴云,乜斜着眼看着这些人,脸上漏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双双镇静地笑着,并不作答,也不解释。刚才杨霞和潘晓的举动,还是落在了她的眼里,内心对于这两个人生出一丝歉疚。

对于潘晓的歉疚在于自己对她的守口如瓶,怎么说都有些算计利用的成分。而对于杨霞的歉疚却是由于意外,让自己出头露脸耽误了她,让她的精心准备付诸东流。

有心向他俩说声对不起,但是自己的腿却违背了自己内心的意愿,愣是没有迈出去那一步。

“切,靠着耍小聪明,走歪门邪道得到的,有什么值得显耀的,真是小人!”

杨霞扭着身子离开了,潘晓紧随其后。

眼看着两个人阴着脸离开,自己的那声“对不起”却终是没有说出口。庞双双知道自己失去了和他们和解的最佳机会。

她没有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一种解脱感。她预见着自己的未来,或许会有些改变,也或许因为改变再也不用受那个混蛋的辱了。

”姑奶奶今日这奋力的一博都是被李清辙你个聪明绝顶的老混蛋逼得!”庞双双似乎听到自己嘴里的牙,因为愤怒而咯吱吱响了一阵!

售楼处里,终于安静下来,恢复了往常的情景。这个时分,已经没有什么顾客会登门了。

庞双双记起满庭芳说明日会来交款,就给她发了个信息,又提醒她一下。

满庭芳只给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件事办完,庞双双今日的计划全部完成,她开始收拾手头工作,准备着到时间好下班。

“双双,电话!”

售楼处服务台的小芳喊了一声,庞双双快步走过去接过电话。

她听到听筒里传来董事长杨远征不容置疑的命令:“庞双双吗,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趟!”

第五十八章 肉苁蓉

杨远征的办公室静悄悄的。庞双双是第一次来,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董事长,打她听着才找到了这里。

她站在门口,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老板在这个时候要自己来做什么。

正欲敲门进入,却看到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毛宇宙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

“毛助理,您好!”

出于礼貌她轻轻地打了个招呼。

“有事吗?”毛助理看到她的时候,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布满了疑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董事长电话叫我过来,我正想敲门呢!”

庞双双向毛助理说明来意。

“哦,是这样啊,那我先进去帮你问一声!”

毛助理说完进去,庞双双立在门外,听得清里面的对话。

“杨总,这是我从人事部刚刚查到的资料,是三年前招聘的大学生。学得是营销专业,销售业绩一直遥遥领先!”

“怪不得呢,原来是科班出身啊!只可惜,这样的人在我们这里被埋没。当你觉得人家是人才了,她马上又不属于我们的喽!”

“怎么了?”

“陈总看上了的人,我们怎能不放?这件事情办不好,可是影响到两家的合作呀。目前我们急需要这个合作伙伴,所以在一些次要的方面,不能不有所妥协啊!”

“原来是这样!噢,对了,她已经来了!”

“在那里?”

“正在门外等候!”

“您怎么不让她一起进来!我正找她说这事呢!”

“我”

“快有请!”

庞双双似乎已经明白了总经理找自己的原因了,她在心里迅速地做了一个决定。

毛助理出来,向她一招手,庞双双就随他进去了。

撞入她眼帘的满是奢华。

“坐吧!”

庞双双落坐,杨远征就来了个开门见山,“刚才你大概也听明白了,今天你的表现,让我们合作方的陈老板非常欣赏,他向我提出要把你从我们这里挖过去!对方是一家在香港的世界五百强地产企业,陈总想聘你去香港总部工作。去与留,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那您希望我去还是留?”

庞双双面带微笑地问,但她投来的灼灼的目光,让杨远征有些不自在起来。

想想公司与人的合作掺杂了一个人事的变动,似乎是有些交易的成分,这让自己这个大男人,在这个小女子面前似乎矮了一截。

他叹了口气说道:“从公司的对你的感情来讲,我是希望你留下来继续为公司出力,可是对公司的发展来说,如果去,对于两家的合作会起到积极地作用,对于你个人倒也是一个好的发展机会!”

“公司是我毕业后的第一站,就像我的娘家一样,我愿意为公司的发展出一份力,我去!”

庞双双的回答大大地出乎了杨元正的意料。

他没想到这女孩子竟能这么迅速地当机立断,而且还把“出塞”的理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这么崇高,这么滴水不漏,让自己这个总经理也不得不拿她当功臣来看。

他原来猜想她即使真想一步登天,也得拿“想一想,和家人商量一下”这些理由来推辞一下吧,表示一下对公司的留恋,也好让自己这个掌门人脸上好看一点,心里好受一点,没想到你她竟会这样当机立断,不给自己留一丝脸面。

难道现在的年轻人就这样了?不对,自己的女儿和她年龄分明不相上下,到现在不还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什么事都依靠着自己这个老爸摆平。

杨远征这才意识到,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小女子”,而是一个“大丈夫”,他不能不对这位年轻人刮目相看。

“那好吧,我把你的意思转告陈总裁,你也做做准备,公司会对你出的贡献给出相应的回报的!”

“不用了,杨总,只要把我的工资和绩效奖金及时结清就够了!”

“这个好说,明天我就让财务给你发钱。对于你的调动,公司说什么也得表示表示!”

杨远征说的不是假话,他有他更深的思考,这丫头去了那边,就成了公司和合作方的一副桥梁,今后遇什么事情,也是一个不错的沟通渠道,因此他要表示的意思,一定得是一个大大的红包,他要的正是她说的,把这里当成自己娘家的这份感情。

“好吧,那我先谢了,杨总再见!”

庞双双踩着轻快地脚步离开了,杨远征的心随着她的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咯噔“了几下,他在在心里痛骂着李清辙,你这个李混球,怎么把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人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窖藏三年!

怪不得当年昭君出塞时,汉元帝杀那个画家毛延寿了。要是自己是个皇帝,此时也会像抓小鸡一样把这个李清辙揪过来三百个板子让他见阎王!

杨远征发够了精神上的疯魔,理智重又回到心上,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恭喜陈总,双双同意了您的意见,不日就会随您一道去贵公司报到。这次的人才输送,我们可是下了大本钱啊!小姑娘提出了很高的离职补偿哦!”

对方在电话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谢谢老弟,我也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补偿的!”

庞双双今日回家不是很早,她从总经理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海滩。

海滩上冷风阵阵,吹得她裙袂飘扬。

她的心有些冷。

总经理杨远征告诉自己的这件事,令自己真的难以平静。

她知道这机遇的到来不会是天上掉馅饼,一定还附加了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条件。

但她还是答应了。

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自己也该换一个地方了。

为了能够顺利地从这家公司离开,她觉得冒一次险是值得的,大不了就是失业一段时间。

这三年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只有自己知道。一个出身寒微的小女生要想缩小和上层社会之间的距离,除了努力再无他法。

她忘不了自己被初恋男友母亲排斥和蔑视的眼神,她也忘不了那个强悍的中年女人是用多么市侩的语言来嘲笑自己“小土鸡还想变成金凤凰”的。

而最让她受伤的,是自己男友在面对现实时,向世俗低了头,他主动放弃了他们的爱情。

为了给自己争这一口气,自己已经横下了一条心:一定要做一个靠着真才实学自立自强的女人,做一个有尊严的女人,而不是靠着天生丽质去当花瓶或者成为男人包养的“金丝雀”。

她选择了这项有挑战性的工作,也是为了让自己在磨练中迅速地成长。

冷风的吹拂,让她进一步清醒,不管今后还会遇到什么险滩暗流,一定要勇敢地去面对!

想好了这一切,庞双双坚定地往公交车站走去。

她等来一辆公交车,向着着自己的“蜗居”而去。

第五十九章 路路通

王三丰今日回家有点早。

中午和一帮研究投资的朋友在一起吃了个饭,又去卡拉ok歌厅唱了一会子歌,直玩到尽兴方归。公司里也没有什么要紧事,索性就不去了。

一开家门,忠犬贝贝就扑上身来,用舌头舔了舔他那油光光的老脸。

“好了好了,贝贝乖!”

贝贝这才撒着欢,亦步亦趋地跟随他来到客厅。

他把一个手提袋扔到茶几上,又从储物室里拿了些狗粮,亲手喂到贝贝嘴里,摸摸它的头,用手一指阳台,“到露台去玩吧!我要休息了!”

贝贝不情愿地离开了。

家里的大猫花花,嗖地一声从里屋窜出来,照着阳台就去找贝贝的麻烦,自不量力地伸出利爪,又抓又挠,挑衅贝贝。

贝贝一呲牙,它又马上跑进来,钻到客厅的沙发底下躲藏起来。贝贝气恼,追过来用爪子伸进去捞了几下,没动着花花分毫。

花花得了便宜,凭借沙发的保护,又从沙发底下伸出爪子,飞快地抓挠狗腿。

贝贝不胜厌烦地汪汪叫了两声,无可奈何地拿眼睛看着主人,希望他来主持一下公道。

王三丰看着眼前的猫狗大战,觉得十分好笑,吃吃地笑了两声,感慨这自然世界里也是一刻不停地争斗,他起身用手摸了摸贝贝的脑袋说:“你个大个子,就让着点小不点吧!嗯?”,算是对它的安慰!

贝贝无声地躺倒在地,眼瞅着沙发底,守株待兔,等花花出来。

王三丰脱掉外衣,坐到沙发上,给自己泡了一壶西湖龙井,慢慢品饮。

他在等待着满庭芳回来,好向她显耀自己的投资成果,让这个金融院校的高材生,也看看自己这个“门外汉”是怎么玩转“资本运作”的。

这是自己第一笔投资的第一月收入,差不多可以抵得上当地政府一个部门头头的一年薪金了。

这也太刺激人了,自己只是投入了二百万,一个月下来就是十二万,那么一年下来就是一百四十四万。收入水平已高达百分之六十。要是能发展着别人加入的话,还有更高的回报。

他不是没有质疑过风险,也怀疑类似传销,可鼓动自己加入的朋友,言之凿凿,说这是合法的资本运作。看着别人,大把大把地往家捞着那不费力的钱,他心里的最后疑问也被打消了。当下世界,什么神话不会创造出来呢?

自己跟满庭芳说过此事,可她每次都声色俱厉地告诫自己风险,说是陷阱,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参与,还骂自己结交了什么狐朋狗友,不干正事,限制自己和他们来往。

今日自己终于把实实在在的钱拿回来了,看看她还怎么说!

他沉浸在自己的茶香里、胜利中,感觉有些飘飘然,顺嘴哼起了《空城计》里诸葛亮的唱词:“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帆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忠犬贝贝眨巴着大眼看了看主人,它觉得主人与往日有些大大地不同。

满庭芳一下午在单位给三丰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法接通,她不知道丈夫身在何处。

今日上午庞双双已经对那套房子催款催办手续了,波希哥哥的电话倒是打通了,说是马上来办,可是那钱款明日还到不了位,需要几天时间准备,这样就不能按照自己和双双的约定在明日付款了。

给双双解释了一下,希望晚几天交款的请求被拒绝。

双双说自己从今天开始就不在那干了,如果不办手续,这套单子只好取消,那么以前的价格和谈妥的优惠政策也可能享受不到了,自己也落不着那笔提成了。

这房子是不能退的。双双那话也说得够实在,满庭芳相信眼前的事实。那房子那么好,离着中和堂很近,波希哥哥在这里居住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一定要给波希哥买下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满庭芳不停地转着手里的铅笔,眼瞅着窗外想主意。

她希望找到三丰商量商量对策,看能不能想办法先给他垫几天款。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班,三丰也没有给满庭芳回半个字,急得她只好找老同学钱程帮忙。好在对方一口答应了,并及时把一个银行卡给自己亲自送过来,交代了密码,自己这一颗悬着的心才安稳下来。按照规则,满庭芳给他打了一张借据。

“跟我还得来这个?”钱程笑着对满庭芳表示了充分的信任。

“账目清,好弟兄嘛!非常非常谢谢你!一周以后就会还你!”满庭芳说着把借条奉上。

“怎么谢我?上次给你安排了个人,你还欠着人情呢!”钱程素来喜欢打趣别人,他拿过来借条,往车前窗下随手就那么一扔。

“帮了这么大的忙,忘不了,一并请!”满庭芳爽快地答应。

“那可不行,至少请我两顿!”

“行!”

钱程这才满意的开车走了。

看着钱程离开,满庭芳心里担忧的事三丰的去向,因为公司里,谁也不知道老板去了哪里。

等到她进了家门,看见睡在沙发上的王三丰,这才放下心来。

她当然也看到了茶几上的包,打开看到了里面的巨款,心想,难道三丰知道自己需要钱?可这么点也不够啊,幸好钱程给的卡上自己可以放心地刷,人家说“足够你那套房子钱!”

摇醒了睡梦中的人,她去厨房做饭。

两个人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又聊起了一天的见闻。

“波希哥哥明天就来了,我们一起去接他吧!”

“嗯!”

“他的房子款需要几天筹集,我找你不到,只好找钱程帮忙,先让他垫几天!”

“多少?”

“一共一百五十万,咱家里有五十万,钱程给借一百万!”

“不愁不愁,你看包里是什么?”

“你那点积蓄也不够,只能顶点零头!”

“以后每月都有这么些进账!一年就是一套房!”

听了三丰的话,满庭芳吃惊不小。她惊讶地问道:“你这是发了什么财了?还没月都有?难道是阿里巴巴遇着宝库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你老公的秘密,以后你就跟着我享福吧!”

三方得意洋洋地说,满庭芳又惊奇又疑惑,他越不说,她越要刨根问底。

三丰撑不过,只好交代说:“我这是资本运作!”

“什么资本运作?”

“就是前些日子给你说过马龙搞的那个投资项目,我小投了一点,这不,人家给咱利润分红了,”他得意地指着那提袋说:“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你到底是投了?”

三丰点头,“只投了一点!”他从老婆脸上不但没有读出赞许兴奋,反而看到了一张愁云密布的脸,这让他怎么也难以接受。

“投了多少?”

“二百万!”

“二百万还是小投?”

“人家都投上千万,我才二百万,当然是小投了!”

“哪来的钱?”

“我用公司的风险基金和发展基金投的!”

“那公司发展需要钱怎么办?公司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怎么应对?再发生类似上次的退货危机怎么办?”

满庭芳一阵连珠炮式的追问,让三丰感到强大的逼迫感,自己的兴奋被满庭芳当头泼一盆凉水,不满情绪也越来越盛了,他没好气地对她说:“这钱拿来投资,钱上生钱,比你放着个死钱强多了,亏你还是银行出来的,怎么连这个帐都不会算了?”

没有赚着表扬,王三丰也来了气,说话的嗓音也高了几度。

贝贝放弃了对花花的蹲守,立即跑过来用头蹭着满庭芳。

“要想咱这个家不遭殃,你马上想法把钱撤出来!这绝对是个局!你好好分析分析,天上永远都不会掉馅饼的!”

满庭芳牵上忠狗贝贝就出去了,临走时撂下了这句话,他希望王三丰能恢复理智,不要被诱惑!

第六十章 百合

满庭芳从外面回来时,王三丰正在家里看电视,见满庭芳回来,也没和她搭腔。

满庭芳知道是为了自己的那几句话而不高兴。

难道自己说错了吗?

为了不再把气氛搞得更僵,她没再提这件事,尽管在外面她想好了许多道理,但看他眼前的这个心情,估计道理也是听不进去的。

满庭芳不愿意在丈夫心中树立个絮叨婆的印象。她只好耐着性子,等待他心情好些的时候再和他聊。但这样的时机往往是很少的。

和王三丰生活了几十年,对于他的性情,满庭芳了如指掌。他是个急性子,听不来别人的唠叨,即便是人家说得有道理,只要一絮叨,他就耐不下心来听。更何况现在是“事业有成”!

满庭芳曾告诫过他,一个不善于虚心听取别人意见的人,早晚是会吃大亏的,但他只是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

她希望自己说的那番话,能够引起他的重视和反思,不要再执迷不悟而影响到主业,这是她最最担心的。

夫妻二人一夜无话,背对着背睡。这可不是常有的情况。

家里的猫狗也放弃了争斗,各自回了各自的窝,家里不同寻常的安静

第二日上班后,满庭芳就去了公司财务部,查看了王三丰提走资金的有关凭证和记录。她心里的揾怒就像捂着的炉火一样,被风一吹,终于燃烧起来。

“明明公司章程规定,支取大额的资金是应该有老板、副总和财务部经理三个人全部签字以后才可以支付的,为什么没有我的签字就付了款,嗯?!”

满庭芳用手敲着账本,怒气冲冲地质问财务部门经理林静。

“钱是老板的,他要花,谁敢不给?”

林静满肚子理由,根本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说给不给了吗?就是给,也得走流程吧?以前都走得挺好的,为什么单单这一笔不走了?那制度都是摆设吗?”

“这一笔,是老板说不用经过你的!那制度是人家老板定了来管手下的,老板随时都可以改!我么们都是手下干活的,不听老板的,听谁的,听你的?”

林静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对满庭芳的质问不以为然,说话时还夹枪带棒的,给了满庭芳一个大白眼。

“听制度的!这是你的职责!”满庭芳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感到很空乏。

她既不能理直气壮地来驳斥这种资金挪用的行为,也无法在不知内情的员工面前,行使老板娘的特殊权利,说一千道一万,不执行制度的是自己的老公,自己发的这一通火也只能算是发泄了罢了!问题的关键不是规则,是执行规则的人。如果不改变人,恐怕以后这样的事还会继续发生。

如果真如她说的,是王三丰故意不让自己知道,那么一个小小的财务部经理,又如何能阻止得了王三丰的行为。满庭芳这样想着,也就消了自己的怒气,可是当她又看到林静那种漫不经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满庭芳心中顿生一阵厌恶。

跟这样的人在这里饶舌,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并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不负责任地迎合老板。

在这些人眼里,老板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老板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得罪了老板和得罪自己这个副总,可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看来自己的管理搞了一顿,也只是形式上的,管理的理念根本还没有深入人心。甚至就是连形式上的完美都达不到了。

这些人心里想的是,端老板的碗,就得受老板管,可他们唯独不想,公司要是出了大问题,他们端着的将是一个什么碗,那里面有多少饭。而王三丰这样随意破坏办事规则,现在看起来,似是威风十足,可他也不想一想,一旦公司垮了台,谁还会在他面前唯命是从?有谁会和他同甘共苦!

“利令智昏,利令智昏啊!”满庭芳心里的悲哀又多了一重,他一下子想起了这个成语,觉得用它来形容目前的三丰最为恰切。

看来要求被管理者来监督管理者,这本身就是行不通的。要想杜绝此类问题的再次发生,自己必须另辟蹊径。

满庭芳向林静扬了扬手背,示意她离开,林静拿起账本,一肚子不满地扭着腰肢走了。

看看林静那个松松垮垮的样子,满庭芳立马下定决心要把她换掉,只是这还换掉的理由和时机,自己要好好的想一想。

“置气不养家”,这是娘从小就教育自己的话,现在这句话一下子又浮上心头。

王三丰在没有受到损失之前,是不会那么听话的把那二百万抽回来的。骗钱的人,又怎么会将吃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

眼见着两百万的巨款,像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满庭芳的心一阵抽疼,二百万在一个普通家庭里能做多少事?要是在社会上做公益又能就多少人渡过难关?可现在唉!

但愿三丰能就此打住,否则公司非被他败光不行!

不能让三丰这么执迷不悟,满庭芳拾起电话打给三丰,她必须和他保持畅通的交流,才可以引导他远离那个陷阱。因此她不能和他继续怄气,只能委曲求全。

电话接通以后,满庭芳只是说了一句:“今天下午去接波希哥哥,你可不要忘了啊!”

“一直记着呢,怎会忘!走时我去接你吧”

“好吧!”

三丰的语气里送过来一些善意,大概是自己对作业的表现也有反省吧。若在往常,除了一起去办公司的公事。满庭芳都是不让他来接自己的。为了管理方便,她还是不愿意暴露自己是老板娘这个身份。因为她知道,一旦大家知道她和三丰的关系,自己就不会再看见真相了。

可三丰说:哪有不透风的墙,人家迟早会知道“,她却坚持说“能瞒多久算多久吧。”主要在早期不要暴露就行了。

今天林静的表现,让满庭芳彻底看清了大部分人身上的那种奴性,自己想要把好财务这道防火墙,看来还真的需要“老板娘”这个身份来撑腰了。

王三丰下午三点就到了公司楼下,满庭芳让他上楼来拿东西,二人往外走的时候,路过公司业务区的外走廊时,满庭芳上前挽起丈夫的胳膊,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他的这个举动,让丈夫对她多看了几眼,更让公司里看到的人们瞪大了眼珠子。

在他俩离开人们视线的一刹那,“哇——”惊叹中人们迅速围拢在一起,“满老太这是要上天啊!”

彦波希临上飞机之前,给满庭芳发了一条短信:“下午四点飞机到站!”,上了飞机就自觉地关机,和彦阳一起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四点一刻,他们已经走出东站门,站在了香洲市的大地上。

小满和三丰迎上来,依次和他握手。对彦阳,夫妇俩则用拥抱来欢迎。

三丰和彦阳把行李放上后备箱,上了车后,满庭芳对彦波希说:“双双正在公司等我们过去办理手续,我已经给她联系好了,早晚都在公司等着,我么快去吧!”

“好!”彦波希答应着,王三丰就把车开向了鑫海名城售楼处。

第六十一章:王不留行

几个人到达售楼处的时候,已近傍晚,售楼处里灯火通明。

“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满庭芳上前和庞双双握了握手,又向另几位姑娘点头致意。

“不用客气,应该做的!”

庞双双一面往座位那里邀请客人,一面向另一位售楼员示意上茶水。

“双双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好啊!给大家添麻烦了!”

彦波希因为认识庞双双,便主动向她伸出了手。

“能为您再次服务是我的荣幸!”

庞双双赶忙双手捧着彦波希的手,面带微笑。她探寻的眼神看向他身边的彦阳。

彦波希会意,就介绍儿子与她认识:“这是小儿彦阳!”

“噢,欢迎欢迎!”庞双双主动和彦阳握了手。她看着彦阳不凡的相貌,心中暗叹:“真不愧是卓越超群的一对父子啊!”

王三丰向庞双双点了点头微笑,老熟人之间就免了那番客套,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一位瘦瘦的小女生,用茶盘端上来四杯热茶,分放在四位客户面前。

“双双,我哥哥刚下飞机就直奔这来了,你们也等了不短的时间了,我看咱们先让他们看一眼房子,再抓紧时间把手续办妥。完事之后,咱们一起吃晚饭,你说好不好?”

“好的,满姨!”

一行人随庞双双先去建筑工地转了一圈,回来后庞双双就把早准备好的合同文书交到彦波希手里。大家看了合同内容,一番议论之后,就要签合同。

满庭芳想起交意向金的时候,公司里有个优惠政策,满庭芳就对双双说:“全款交房款的优惠折扣是”

“呐,早就算好了,所有的折扣一定让彦先生享受到!九七折以后的价款是这个数!“

双双说着把自己攒着那份合同给满庭芳看,满庭芳看了一眼,向彦波希点了点头,意思是可以签字了。

“哎呀,彦先生,您找满姨给您买房,实在是找对人了!你看看,滴水不漏!”

庞双双大声说笑着,为满庭芳表功,满庭芳只报以微笑说:“最终都还是双双照顾才行,哈哈!”

“是啊,我让她来全权处理这件事,看来是最明智的选择!“

彦阳在相应的位置签好了字,满庭芳刷卡完成交款以后,一套彦阳名下的房产交易诞生,只待工程完工验收交付领房产证了。

手续办完,满庭芳邀请双双和同事们一起吃晚饭,被谢绝,一行人走出售楼处回到车上,王三丰刚发动了一下车子,满庭芳说:“等一会儿”,回头看着后座上的彦波希说:“双双说她要离开香洲了,她在这里也没个亲人,我想趁机给她送送行,您看怎么样?”

车里的几个人都一致赞同,满庭芳就又给庞双双打了电话,说是大家都想给她送送行,庞双双这才盛情难却地过来。上了车她对车里的人说:“那就让我请各位长辈吧,感谢满姨一家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好好好!只要你能来就成!”

满庭芳满心欢喜地对王三丰说:“去鑫瑞大酒店,钱程早在那等着了!”

“嗯?你请他干什么?”王三丰问,语气里带着一份不喜欢。

满庭芳低声解释道:“哥哥的房款幸亏他及时帮忙,刘倜的事也是他帮了不少忙,已经和我要了好几次谢了!”

王三丰嘴里“哦”了一声,心里的不满也就消散,发动了汽车,满庭芳又提了提声音对彦波希父子说:“是我的一个同学,这房款就是他给帮忙凑的,脸皮厚,老嚷嚷着叫我请他客!”

“应当的!还有双双也得好好谢谢!”

彦波希随声附和,说得也是真心话。

一车人到达酒店的时候,前程早就在门外迎接了。

人们随他上楼进入贵宾厅。

按照宾客习俗坐定以后,王三丰作为男主人,彦波希和钱程作为第一、二号宾客,坐在他的两侧;,满庭芳作为女主人,彦阳和庞双双作为第三、四号宾客,坐在满庭芳的两侧。

菜都是钱程点的,从品种上充分兼顾了两地的口味不同和男女喜好,同时还兼顾了养生,吃起来清淡而不寡味,精细又有营养。菜品种类丰富而又量少精细,可谓用心良苦。

在座的人都对菜品赞不绝口。特别是彦波希,从每一道菜上都感受到了点菜人的满满盛情和殷殷心意,因而对钱程顿生好感,那份生疏也在这无言的信息和几杯酒的交互中慢慢消散。

王三丰坐在主人座位上,甚尽本分。开场三杯酒,欢迎、感谢、祝福之词尽被他说遍,那酒也喝得扎扎实实,凭着语言和酒量,把自己的心情表达了个足够。

彦波希素来不喝大酒,今又是妹妹家的主客,也无人与其计较,因此,一杯为限,随兴斟酌,心情轻松愉快;

钱程酒量最大,老熟人面前也不好意思作假,只能对王三丰的每次提议都积极响应。又加上他说话风趣幽默,时不时的和王三丰打嘴磨牙的,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因此席间的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

庞双双和这席间的大多数人都认识,再加上性格活泼开朗,要了一杯啤酒慢慢喝着,很容易地融合在了这种气氛之中。

独独彦阳,现在还犹是一位校园学子,平时不好热闹,少有酒场应酬的经验,置身于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又加上在场大都是长辈,且父亲大人在场,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显得沉默寡言,只当听众,有点和气氛格格不入。幸而满庭芳在身边不时的给他夹菜,还问他些学业和餐馆的事情,才多少解除了他的一些尴尬。

杯斛交错,玉液琼浆,赞美颂扬。

一顿酒吃到下半场时,钱程对着满庭芳说:“你这假小子,什么时候变成小媳妇了?还不快给我们客人敬酒?”

满庭芳吃吃地笑,然后举起杯里的葡萄汁说:“我觉得在座的我都应该敬酒。但我哥哥我侄子和三丰,我们是一家人,我就先不敬酒了。今天我特别觉得该敬钱程老同学和双双。感谢大家对我和我们家的真诚帮助!”喝了一口,大家响应,也都喝了杯中的一小口。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双双要离开我们这个小地方,到香港去了,我们这杯酒,给双双送行,祝她在新的岗位上顺心如意!”

“哦!”

席间发出惊叹之声,接着是大家都来和双双碰了杯、祝福。

此时双双站起来敬酒,她说:“感谢大家。其实我今天来参加这个家宴真的是很感动。我卖的第一座别墅是满姨买的,最后一栋房子是彦先生家的。我觉得这就是生命中珍贵而神奇的缘分。我在这里没有亲人,离开的时候有你们给我祝福,我走得就有底气了!谢谢大家!”

大家对双双的敬酒词报以热烈的掌声。彦阳也真诚的笑着鼓掌,庞双双向他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在双双的感召下,彦阳也起身敬酒,他说道:“在场有长辈,有姐妹,我心里只有感谢和崇敬!”

全场又是一阵掌声。

酒喝到最后,还是彦波希发出了止酒令:“美酒好喝,不醉为好,佳肴味美,吃好才好!我衷心的地祝愿,大家回家都睡个好觉吧!”

“哈哈哈”

第六十二 章 千斤拔

彦波希父子并没有按照满庭芳所期待的那样住到自己家里来,而只是在家中小聚。彦阳认了门,两家人在一起喝茶说笑了约一个时辰,就去了上次居住的那家酒店居住。

在他们的谈话间,彦波希谈到让彦阳回去筹款,也好及时归还钱老板,彦阳要了满庭芳的银行账号。

王三丰说,庭芳垫的那点,尽管先用着,不急着还,让哥哥不要有什么压力。

彦波希却说没有丝毫压力,款项已有着落,只是时间不凑巧而已。只有彦阳知道,爸爸凑够这些钱也是放下身架,找了好几个老朋友,自己回去也就是把招呼的变成现钱。

而满庭芳却一直埋怨他又住酒店又急着还钱的,分明是拿自己当外人。

彦波希也只是笑笑,并不辩解,任由她埋怨了事。相反却对满庭芳的身体情况格外上心,反复的询问了好些问题,在给她诊了脉后,突然发问:

“告诉哥哥,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让你忧心气恼的事?说实话,身体可是瞒不了大夫的哟!”

这让两口子一时间很不自在,王三丰脸上的表情尤为尴尬,他挠着脑袋皱着眉,暗送秋波给满庭芳说:“有嘛?没有啊!啊?”

“没什么事,就是昨天在公司里跟个小经理斗了几句嘴!”

满庭芳浅笑着说话道,王三丰这才如释重负。

彦波希见状,也不再深问,只对二人说:“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值得你去生那么大的气,搞坏了身子,后悔可就晚了!”临走时,叮咛妹妹妹夫,万事顺乎自然,不必强求,更不可过于操劳。

回到了居住的宾馆,彦波希心事重重,睡不安稳,感觉心头堆了一大推的东西。

这次见到小满,感觉到她有许多变化,身体也还没有真正调整过来。

可能也是为了自己的房子和医馆的事操劳所致吧,但是有什么叫她那般忧虑,以至于影响到身体?

彦波希眨巴着大眼,暗自猜测了许多可能,也没个头绪。

这样思绪缭绕、心神不宁地想了许久,最后又把思路拢回到医馆上来,计划着自己在香洲这几天的日程。

明天先去看看医馆的情况,看还需要置办什么。

再和于冠群大夫见面,一起商讨一下医馆的开张的有关具体事宜,不管自己在不在这里,于大夫都将是医馆的主要管理者之一,自己得把这个想法告诉她,也好让人家心里有个底。

还要去拜访一下钱程,这个人自己还是喜欢的,要亲自上门拜访一下,方能真正表达出自己的谢意。噢,对了,还有那个双双姑娘,

还要给小满调理一下身体。

回去以后,还要继续寻找小纪的妈妈,也还得再和保育院长联系,问一问妻子当年被抱养的资料找到了没有。

“爸,你也睡不着啊!”

彦波希正板着指头数着自己的日程,彦阳推门进来。

“嗯,怎么你还不睡,明日还得赶飞机早起!”

彦波希调换了一下卧着的姿势,手指着椅子示意彦阳坐下说话。

“我在想,你那几个朋友能那么顺利地给我钱吗?”

“这些人都是爸爸多年的老朋友,你只管放心回去拿吧!”

“如今转款那么迅速,您还是把您的银行账号给他们,让他们打过来不就行了,免得拿钱又不安全又麻烦!”

彦波希想想,觉得彦阳说得有道理,自己的思维还是停留在老习惯上。

“也好,我明天问一问。”

“那我明天回去,就把小餐馆关了吧?”

“为啥要关了呢?开得好好地的。”

儿子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彦波希有些莫名其妙。

“我,我,我过来和你一起开医馆啊!香洲这个地方真不错,我喜欢!”彦阳坐在圈椅里,面上有些羞惭,毕竟自己曾经那样拒绝了祖宗的寄托。

彦波希坐起身来,表情错愕地看着彦阳,冷笑道:“你不是开玩笑吧?早些年那么逼你,你都不干,现在又拿这事来开涮你老子啊!”

“我那回不是不懂事嘛!“彦阳说着,还把圈椅往床边挪挪,拉近了和父亲的距离,”这回,我是认真的!难道您不再希望我传承祖业了?”

彦阳想起当年父亲逼自己上医学院的事来,心里还真有些后悔。

彦波希把彦阳看了足足两分钟,心里猜想着这小子又扇什么风这是?是什么事让他这头倔驴变了性情要浪子回头了?因而对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彦阳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彦波希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直视着彦阳的,他知道彦阳这个话的背后,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否则,以彦阳的性情,又怎么会轻言放弃!

“没,没什么,我的美术已经学到这个份上了,再想突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想再学点别的,多长点本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学医的意义更大,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治病救人,我想想都”

在爸爸烁烁目光的注视之下,彦阳感到有些心虚,似乎爸爸的目光要洞穿自己的一切一样,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理由,说不出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最好的学习机会,你已经错过了!还是安心把博士读完,好好地画你的画吧,学医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没个十年八年的基础学习是出不了徒的!”

彦阳的表情一下子沮丧起来,但他还是不死心:“我知道不容易,我会认真学的!“

”小子,人一生是没有多少时间让你多次选择,反复尝试的!你已经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就该脚踏实地地做好它。为了画画,你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年的青春年华,就算现在遇到了瓶颈,也要持之以恒,努力去突破它才是。怎么能半途而废,止步不前呢?”

彦波希尽量保持好的耐心来和儿子交流,他已经不小了,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只是他今天的变化,太让他出乎意料了,学了十几年的画,半道了再从医?如果真是浪子回头还好,倘若是心血来潮怎么办?自己不能由着他这样见异思迁!

“你的这个想法,我不能同意!当然了,如果你想了解些中医的养生知识,我还是可以慢慢告诉你的!学医的想法,就此打住吧!”

彦阳听爸爸这么说,脸拉的老长,其实在父亲这里碰壁,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谁叫自己当年那么不听话的?哎!只好慢慢来了!既然爸爸说可以教自己一些养生知识,那就先从这里开始,只要自己认真学,说不定他慢慢的就接受了自己了呢。

彦阳这样想着,面上的表情也在不断的变化着,一会儿悲,一会儿喜,这些都没逃过彦波希的眼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彦阳学业上的事关心的太少了,想想也觉得愧对彦阳。也该和孩子说说他喜欢的事了,就关心地说:“哎,我的事,你都知道,也跟我说说你那些画的事!”

“画画,就那样,有什么好说的!”

彦波希没有等来儿子兴高采烈的汇报,却看到了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彦阳,又想起刚才他说的话,心里不免一紧,“怎么,你不喜欢美术了不追求绘画之美了?”

“美术美术,哼!绘画是很好,可是我看到了藏在它背后那些不美的术!我一下觉得没意思了!”

彦阳说出了这句话,犹如把肚子里憋了好久的浊气,释放掉了。他没有心情在和父亲扯那闲篇了,索性起身要回。

“等等,什么叫不美的术?你给我说清楚!”

彦波希一把抓住彦阳的手,他听出这孩子话里有话。

彦阳撤回来,他觉得也该让父亲知道自己休学的事了。于是,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告诉了彦波希,听得彦波希也是一愣一愣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要不,我哪有时间陪着您天南地北的跑!”彦阳说出了实情,心头无比轻松爽快。

原以为彦阳是找到了自己的追求,干着自己喜欢的事,应该是很幸福的。没想到他遇到的一件偶然的现实事件,竟然会改变了自己曾经那样坚持的追求。

孩子还是嫩了点,还得开导开导。于是彦波希对彦阳发表了自己的一段宏论:

“你看到的现实,可能是有些不美好的地方,可你也不能一叶障目,就不见森林了。遇到一点不满意就觉得天下一团黑了!那个老师能代表美术界的全部吗?哪个被人们纪念的艺术家不是德艺双馨的人?正所谓厚德载物,正气长存!你也不想想,你自己这样放弃,不就是当了逃兵一样吗?”

彦波希希望自己的话,能给彦阳一些启发,让他明白自己其实不是一个看客,而是一个身兼责任的行者,面对自己的人生,他要有担当,更要有胸怀!

彦阳用惊讶的眼光看着爸爸,没想到困扰自己好长时间的事,爸爸几句话就点播明白了,自己的心一下子又亮堂起来。和他相比,自己显然还是太脆弱了!是呀,怎么能一遇到点挫折,就改变自己的初衷呢?

“老爸,我懂了,不会再烦恼了!我不忘初心,不当逃兵了!我回去睡了,您也早点睡吧!”

彦波希点一点头,看着彦阳走出门,摇摇头,自己笑了笑说:“还是嫩了点啊!”

第六十三章 中和堂

想想刚才自己对彦阳的一番话,虽然有些说教的意味,但也是青年人成长所不可缺少的。人的理想不坚定,路就会走的摇摇摆摆。

彦波希苦笑了一下,忽然觉得和彦阳的心灵对话太少了,这孩子也太孤单了。

这样想着,内心里有些自责,自己这个父亲当得真是还不够尽责。

勉强把思路又拢回到了医馆上来,这件事安顿不完,自己的心无法安稳地干别的。

他从写字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截铅笔和信笺纸,在上面开始起草医馆的营业章程,一直忙到深夜才睡。

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看来今日是个好天气,彦阳已经走了,可能是没忍心叫醒自己吧。

这样想着,彦波希心里一阵温暖。

想想今天的计划,他就和满庭芳在电话里约定上午九点在中和堂见面,让他约上于冠群大夫,一起在商量医馆开业的事。

九点钟,彦波希到达别墅的时候,满庭芳和于冠群已经在那里等候。

几年不见,于冠群还是老样子,穿一身银灰色的职业装,内衬着白色蕾丝衬衣,盘起的发髻让她的身高增高了不少,看起来干练典雅。

她见到自己尊敬的人,眼睛里满是惊喜和热情,激动地和彦波希握手,“您终于来了,我和庭芳真是望眼欲穿啊!”

寒暄过后,彦波希就把自己起草的章程放在桌子上,让他们给提提意见。

满庭芳把草稿交给于冠群说:“这个我是外行,还是于大夫看吧!”,说完就去厨房准备茶饮去了。

于冠群也不推辞,接过来认真看了两遍之后对彦波希说:“总体上没什么问题,只是有几个细节上还要进一步再细化一下。彦老,我觉得是不是在药材购买这一环上,再加上些硬性的约束规定,现在药品质量上良莠不齐,这一环搞不好,将是人命关天、砸牌子的事啊!”

“你说的很对,这一环太关键了,确实是要有严格的规矩来保障才行!”彦波希眼含赞许,他问于冠群:“你说怎么表述好呢?”

“加上专人验货,验货后付款这一条!当然,这位专人,一定得有火眼金睛,是行内的专家才行,不知道您有没有人选呢?”

“这件事情如果交给你担任,你看行不行?”

“行是行,但是我只能在货到的时候把这道关,不能外出采购。如果能有您这样一位专家来做这件事。应该是可以剔除风险,但您的主要工作,还是应该放在诊治病患上!如果被这件事缠绕上,那才是大材小用呢!”于冠群眼望着彦波希冷静地分析着。

这件事被提出来,彦波希也觉得必须解决好。他忽然想起郭侠父母的药材公司,就问于冠群:“那要是有国内正规的信誉好的药材商供货,你看行不行?”

“如果是这样,那当然好了,您这方面有人?”

“我的老同学正在上海经营着这样一家公司呢!”彦波希自豪地说。

“那可太好了!”于冠群双手一拍,兴高采烈。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满庭芳正好准备好了茶水,端出来分别递到两人手里,见两个人高兴地样子,知道是说到了要紧而又令他们开心的事,好奇的问。

“说到货源,我想起了郭侠的父母!”

“哪个郭侠啊?”

“和张阳一样,他是我的学生。他父母都是我和卿卿的同学!”说到这里,彦波希想起郭侠和慕容秋,也不知道他们在西藏过得如何,郭侠追求慕容秋有没有成功,思路这样一分叉,思念又爬上心头。

“这件事情只要妥善解决了,再从我们医院里应届毕业实习的大学生中,招收两个中医专业的学生,来做司药,就大功告成了!”

于冠群信心满满地,她对这座中医诊所,寄于了厚望,把这里作为自己继续发挥余热的用武之地。在这一点上,她觉得和彦波希异人同心,灵犀相通。

“财务上的事,就麻烦小满喽!”

彦波希看着满庭芳,无比信任地说。

“愿意效劳!”

满庭芳端着一杯水,另一只手紧贴裤缝,弯腰行了一个奴仆敬向主人的大礼,滑稽的样子,引得两位医生哈哈笑。

彦波希立即联系了郭青云,把这里开医馆的事情一说,对方表示全力支持,让彦波希发个药材需求清单,说是五天后,药材到达。随即给彦波希发来一个银行账号信息,还附着“开业大吉”的祝福语。彦波希会心一笑,把手机交给满庭芳,让她把账号留存,然后说:“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那就是启动资金了!”

满庭芳自告奋勇地说:“这个我来帮你解决,就用这套别墅抵押,给你去银行贷款,你看如何?”

“不了,既然可以用房产抵押贷款,还是用我自己老家的吧。这套别墅,不到万不得一还不能动它的主意,这里需要长久的安宁”

彦波希说着陷入了沉思,其实他心里在想的还有另一个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的,那就是妻子的死亡赔偿及抚恤金。

心头一酸,鼻子和眼睛就有些发涩:“若她还在,那么和自己一起在这里出入的该是她的身影!”

这个念头在心上这么一过,就被他很快控制了住了。

转过神来他又和她们商量起了开业的日期,之后各奔东西去完成分工的任务。

彦波希除了再修改完善诊所的管理章程外,立即着手列出药材清单。

满庭芳要建会计手工帐。

于冠群离开别墅,去了医院请学生。

上午很快过去,满庭芳的手工账页已经建好了。在“库存材料”这一项上,又做了许多明细账。只等着彦波希列出清单,他就把药材名一一誊写在账眉上。

看看彦波希还在边冥想边写着药名和数量,一时半刻还完不成的样子,她溜出去买回来了中午做饭的食材。

在厨房里忙乎了一会儿,饭桌上就有了犒赏肠胃的米饭和菜肴。

闻到饭菜香,彦波希也觉着有了饥饿感,就放下手头的活,他给三丰打了电话,叫他回来一起吃,三丰说自己中午有应酬,来不了,只好和庭芳两个人吃了。

满庭芳端出来最后的西红柿扇贝汤,往桌上一放,兄妹两人就开饭了。

“明天我们一起去还钱如何?”

彦波希又开始计划第二件事。

“好!彦阳走了?”

“嗯!等款项一到,我想亲自向钱老板道谢,另外也想请他和双双一起吃顿饭!”

“哎,登门谢谢我陪你,吃饭就算了吧。他们都很忙。再说咱们还是集中精力开业,正好开业时再请谢他们也挺好嘛!”

“那好吧!”

一连几天,彦波希每天的事情都排队满满的,满庭芳也在这里一边遥控指挥公司事务,一边帮着他张罗,他们的计划一样一样得到了落实。

农历九月九日医馆如期开业。

彦波希拒绝了两位女士放鞭炮、烟火开业的建议,只是把门头上的“中和堂“三个字用霓虹灯装饰得流光异彩,放了一些气球,开业仪式搞得非常简单环保。

彦波希在香洲也没有多少人脉,医馆开张当日中午,也就是医馆里的工作人员,又邀请了钱程、双双和彦波希两口子一起到外面酒店里吃了一一顿饭,算是庆贺。

钱程别有心思的给医馆送来了一些歌颂医术医德的牌匾,悬挂在厅堂里,到是把个医馆装饰得颇有文化气氛。双双送了两盆发财树,略表了心意。并告诉大家后天就飞往香港了,到了那里就会给大家来信。

听到这个消息后,满庭芳饭后给她买了一个皮包,彦波希则送了上好的阿胶,嘱她适时滋补。庞双双有感于两位的盛情,走时依依惜别。

开业的前三天,医馆义诊,彦波希和于冠群并列坐台,尽管只来了不足二十个人看病,但这也让两位中医又恢复到离任前的工作状态,颇为兴奋。

满庭芳看着他们一丝不苟工作的样子,很后悔自己没有学中医这个崇高的职业

正羡慕着两位医者,门口进来一位捧着心皱着眉的年轻人,看起来很是痛苦,两位医者见此状况,忙起身相迎,把他搀扶到诊疗床上。

第六十四章 甘露

彦波希先让患者平躺,快速诊脉之后,对于冠群说:“马上施针,先合谷、内关,再膻中、中脘、”他看着于冠群依顺序施针完毕,又观察病人的反应,见他渐趋稳定,又说:“九尾、足三里!”

于冠群又在这两处穴位上各行了一针。

稍事休息,患者渐渐恢复了些力气,痛苦的表情渐渐离开脸面。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谢谢两位大夫!”

彦波希和于冠群相视一笑:“好了!”、“好了!”

“你感觉怎么样?”于冠群询问他,希望了解他的受针情况。

患者说:“就是针的周围有种麻麻的感觉,疼的地方已经不疼了!”

“那刚才又是怎么回事啊?”

“我坐在公交车上,忽然感觉心口疼,我在车上看到了你楼上有“医馆”俩字儿,就在门口站点下车过来拿点药吃,没想到您几针下去,就感觉好多了!真是神了!”

“也没你说得那神,针灸只是先给你止住了痛苦,还得对症下药,中药治疗一下!”

于冠群边说边抬头看彦波希,意思是希望他来写方。

彦波希点点头,略加思索,提笔写了处方让于冠送给柜台。

半个小时后,于冠群起了银针,柜台的药也已经配好。司药小谭将包好的药拿过来放在桌子上,还让他在处方的姓名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示意他交钱。

彦波希则嘱咐道:‘“小伙子,今天你是轻度的心绞痛,我建议你明天去趟医院做个心脏的b超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大碍,就按照包装纸上的说明来煎药,吃完了这些,再来复诊,千万不可大意!”

患者摸了摸上衣袋,面露难色地说:“今天没带钱,下次来一起付可不可?”

小谭望了望彦波希和于冠群,二人点头,小谭说:“那你下次来,一定想好了!”

这位年轻患者谢谢连声,刚要起身,被彦波希按住了。

“不要着急走,再静躺一会儿!”

患者乖乖躺着没再动。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见他再无什么不适,彦波希才让他慢慢坐起,说道:“坐五分钟再站起来!”

过了五分钟,又说:“在屋里先慢慢走走!”

年轻人认真的照做,在屋里缓慢的走了几步,“你家离这里远吗?现在感觉怎么样?”彦波希关切地问。

“没什么感觉了,挺好的!哦,我家离这里不远,大概五站的路!”年轻人笑着回答。

他觉得今天这位大夫,真是小心谨慎,和别的医院的一点都不一样。

“好了,可以走了,我建议你还是打个车回去吧,不要再挤公交了!”说着,从自己的皮包里抽出了二十元钱交到年轻人的手上。

“唉,谢谢!我下次来一并还!”

彦波希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这位年轻人这才心安的离开。

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满庭芳从椅子上站起来,拍着巴掌鼓掌。

“终于让我开了眼界了!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绝技啊!”

尽管找到波希哥哥已经两年多了,可真正见他给人看病,特别是针灸加中药治病还是头一遭,这一次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没有学习中医的后悔劲又加了几重。

“你往后多来两趟,一定还有更让你意想不到的呢!”

于冠群不无自豪地说,她觉得这几年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彦波希这位前辈老师今天的表现,令她折服。决断、从容、准确、周全,更令她感动的还是他对人的那份无微不至的体贴,这得是对病人多么深厚的爱才会达到那个境界啊!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哪!

于冠群在心里叫着,好像是找到了自己膜拜的医界圣主一样,顷刻间,本来就高高大大的彦波希,在她眼里更加高大起来,就是从这一刻起,她变成了他忠诚的“希粉”。

“哥,哥,你快给我说说,为什么你要这样给他治?让我也跟着长点知识!”

满庭芳像小时候一样舔着脸,求彦波希讲解。

彦波希却故意不告诉她,而是朝着于冠群一仰首,说道:“于大夫她肯定明白,你让她说给你听!”

“于姐那你讲给我听!”

于冠群知道彦波希这是借着机会想和自己交流医术,就应道:“好,那我就讲讲试试,看我理解得对不对!”

满庭芳竖起耳朵,一脸的好奇,真像是一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于冠群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解:“病人进门,样子痛苦,定是急症。急症就得用快法来治,中医里最快的就是针灸推拿,彦老才让我用针灸之法。选择的那几个穴位主要是止疼和通血脉的,所以才立竿见影!”

“于姐,你太伟大了,真没想到你还会针灸!”满庭芳实话实说,今天于姐的干净麻利也令自己对她刮目相看。

满庭芳并不知道于冠群的针灸技术在医院里是首屈一指的。

“这都是中医的基本功!只是好多人现在不把心思用在这些费力费时才能学好的技能上了!”于冠群解释给满庭芳听,说到此,心里还有些不忿。世界组织对中医的认可,首先是针灸。可是现在会针灸的中医越来越少了,他们更乐意开西药。

“那为什么他起了针,哥哥又让他多躺了那么长时间?”

“这正是彦老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刚刚行针,是解决了疼的问题,但是血流尚不稳定,急着起身,有可能造成病人第二次的意外。所以让他躺足够的时间,达到了血流血压的平衡,起身才不会难受!至于坐一会,再走一会儿,这都是为了让病人适应体位,也是为了给医生时间观察判断,如果真的没问题了,真正安全了,才敢让他独自离开!其实这些道理很多医生都懂,但就是因为缺了对病人的那份关切,所以过程就被简化了,也把危险留给了病人!”

于冠群一口气讲下来,看了看彦波希说:“彦老,我说得可对?”

“完全正确!”

彦波希给了她足够的认可,于冠群对自己的处理已心领神会,她是有天赋的,自己没有找错人、

“这些都好理解,我最不明白的是哥哥为什么不让他坐公交?为了让人家打出租还要给他掏钱,哥,坐什么车回去,真的这么重要吗?您给我讲讲这是什么道道?”

满庭芳又嚷嚷了一声。

“是啊,彦老,这点我也搞不大懂!”于冠群看着这位中医教授,想从他那里得到个权威的解释。

“这都是从生活本身惨痛的教训里得出的经验啊!”彦波希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凄然。

两个听众对视了一下,原来这里头还有故事呢。

彦波希要讲的话题,牵动了自己的感情,不由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和他要好的姨家大表兄就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导致了心梗,死在了公交车上,当时自己曾泪流满面地哭着问老天:本来有轿车的大表兄,为什么要去挤公交车?!

两个司药的学生,也凑过来听他讲述。小谭比较单纯,说道:坐出租回家快呗,早回家休息,不就早安全了吗?



于冠群用手撸了一下小谭的耳朵,说:“那个谁还想不到。但我觉得彦老的答案绝不是那么简单!”

“其实道理很简单,这位年轻人个子矮,抬腿上公交肯定比上出租车要费力,抬腿的时候,是不是要憋着一口气才能用上劲把身体挪到车上?问题往往就出在这一憋气,一用力上,再者公交车呼啸而来,要是人多,你挤不上去,就可能要坐下一班,乘车者一般都比较着急,有时为了早上车,还得来个小跑什么的。你们想想,有几个人上了公交车不是气喘吁吁的?我让他坐出租车回去,就是为了避开这一切的不利因素。因为,小伙子的心脏有问题!”

“奥!原来是这样!谁能想得到啊!”

几个听众都折服了。于冠群又撸了一下小谭的耳朵,说道:“听听,是你想得那样吗?来中和堂上班,是你们的福气呢,好好干吧,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师给你讲课?”

彦波希笑了,他对于冠群说:“其实小谭也答对了一部分答案,坐出租早回家也确实是早安全了!”

小谭听到彦波希的肯定,竟别过脸来摊手对于冠群说:“你看,老师都说我说得有道理!”

“还真是给你个衬托你就不识秤星了你啊?你这真以为彦老师这是在夸你啊!”,说着又将小谭的耳朵撸了一下。

“哎呀,于大夫,你好歹别捞着一个耳朵撸啊,你换个耳朵撸撸,也好让我俩耳朵都血流平衡,血脉通畅不是?”

小谭一边告饶一边飞快的离开了大厅,逗得大家都开心的笑了。

第六十五章 喜树

另一位司药生齐键也紧跟着也回到了药柜那去了。他害怕谭谈走了,于冠群那厚实的大巴掌会撸到自己的头上。

一顿调笑之后,满庭芳起身告辞,这几日没大在公司里盯着,心里总觉有些不踏实。最令他挂怀的还是王三丰的“资本运作”。

中和堂的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彦波希和于冠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台。

谭谈和齐键把已经煎好装好的中药袋按照处方和人名把药一一摆上药架,只等顾客拿着取药单来取。干完了这些工作,两个人就坐在药柜旁低头看手机,很快就进入了无人境地。

彦波希的手机在工作台上嗡嗡振动,他放下手头的事情,拿起来一看,是双双发过来的一组照片。美街丽人,妩媚可人。还有在公司和居室的自拍照。从照片上看得出来,双双的兴致不错,看来她在那里过得相当不错。

彦波希宽慰地一笑,又把手机放回原处,继续整理着手头的医案,在上面标注了一些内容。

于冠群也没闲着,此时他正在翻看彦波希早年写的一本书。

她看着书上彦波希早年的照片,和眼前的这个人对比,觉得除了气质更加深沉以外,容貌上实在没有多大的变化。

望着正在平静写着什么的彦波希,于冠群实在是羡慕的很。

老天怎么会这样宠爱一个人!无论是人品相貌还是学识才华。他都是一个佼佼者。像这样集多重优势与一身的人,于冠群就是活了五十多岁,还是第一次碰到。她甚至觉得。老天对自己也是厚爱的,让她在退出职场以后,能遇到这样一位德艺双馨的师长。他该是有一套很神秘的养生秘诀吧,要不,怎么会不衰老?

“彦老,您养生保健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呀,你看您总不见老!”

于冠群走过去把那本书有照片的那一页摊开在彦波希面前。

彦波希看了看,抬头笑对于冠群说:“啊,你还留着它啊!当时给我照老了,所以你才觉得变化不大。经了这么些年的岁月,哪能不老,谁也逃不了岁月的淘洗!”

“您就可以!你有什么不老的秘诀,给我们传授传授,让我们也都晚老些年!”

“别人这么说,还可以原谅,你个医生也会相信这些?“

彦波希摇摇头笑笑,觉得于大夫是在说笑话。

“我可不信,你要是不愿意公开秘方,把您那不老丹给我们点也行啊!”

“于大夫真会开玩笑!我不过是顺其自然地活到现在!若您非要说我有秘诀的话,那我的秘诀就是心无旁骛,作息有度,从不熬夜,早睡早起,饮食清淡,还有就是适度的运动。哎呀,这些你都知道,电视节目也经常讲,可能我比别人都能持之以恒的坚持吧!这些难道能算秘诀?”

于冠群看着彦波希一脸的真诚劲,也就只好自嘲地一笑,不再奢望从他这里获得什么灵丹妙药,无奈说道:

“也就是说在您这里,是无方胜有方喽!”

“嗯,对,这句总结的好!我得把它记下来!”彦波希说着,还真在自己整理的医案的扉页上写下了“顺其自然,无方胜有方!”

两个人正说着,就有人进来,请求看病,于冠群急忙迎上前去,把病人招呼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开始了常规工作。彦波希不动声色在一旁细细观察。

来者是一位面容消瘦的女士,约莫四十岁的光景,脸色苍白,头发稀疏,眼珠突兀,脖子有些臃肿,单从外观上就很容易判断,这个人似有甲亢的症状。

“到医院做过什么检查没有?”

于冠群用手指在她的脖劲处抚摸了一下问道。

“医院里查过了,说我有甲亢,可是我吃他们开的药,过敏很严重,所以我想找中医看看!县里的中医院我也去过,吃了十几服药,也没觉得怎么有效。”

病人的声音虚虚的,边说边从包里往外掏着医院的检查病例,还把一小瓶西药交给于冠群。于冠群一看正是治疗甲亢常用的西药“甲硫咪唑”片。

她翻看了医院的检查记录和中医治疗的处方,见中医处方里主要是些滋阴补肝肾的药物。

之后她又询问了病程,这位病人说是已有五年了。

于冠群心想,如果不是西药不合适,这么长时间的西药治疗,按说应该痊愈了。可这种疾病,原因复杂,容易反复,服药时间长,且有些副作用。好多病人耐受力差,往往难以坚持长期服药,所以一个常见的病症,可能就很难治愈。

于冠群感到了一些压力,手指落到病人的手腕的时候,眼光不由得看了彦波希一眼。

彦波希并不答话。

刚才他们的对话,他全都听清楚了,他看着病人在思索。

当于冠群把自己开好的一个处方递给他看时,彦波希微微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小声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噢,还有这一层!”

于冠群微张着嘴,恍然大悟的样子,走回来又坐下,问病人:“您的月经情况怎样?”

病人摇摇头说:“不怎么正常!”

“那您和您先生的关系怎么样呢,实话实说,这些都与病情有关!”

“唉,不怎么好,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这不为了孩子,还勉强维持着,才没离婚!”

女人道出了一肚子的苦水。

“我知道了,没关系,我给您开药吃吃,再配合着针灸,就会好的。”

于冠群只给她开了“逍遥丸”,叫她住个四五天,再来这里取一种秘制的药丸,这药需从外地购买。

“针灸要天天来,大约需坚持四十日!你娘家在哪里?”

“在乡下!”

“那你回娘家住吧!”于冠群嘱咐她,吃药期间离开丈夫,到娘家居住,和丈夫解释明白是为了治病。

病人对于冠群的话唯唯应承,但心里也疑惑,治病跟在娘家住有啥关系?

“你还是在处方上给她写上:回乡下居住,休假治疗吧,免得她回去再生事端!”

彦波希追加了这么一句,病人的眼里就噙满了泪水。

于冠群心领神会,笔尖刷刷把这句话写在了处方上,嘱咐病人:就说是医生要求你这么做的!想必您老公也不会再找茬了!好了,来,我给你下下针吧!”

女病人面带羞惭,摸了把眼泪,跟随着于冠群,来到治疗室,躺在床上,于冠群根据自己的判断,给她施针治疗。

半个小时以后,针灸完毕。于冠群学着彦波希的方法,让病人在床上多躺了十分钟,才让她回去。

屋里又恢复了平静,于冠群看看时间也快到了饭点了,就收拾那些针灸的器具。

“好小子,终于成功了!”

彦波希突然兴奋地喊了一声,吓得于冠群一哆嗦。

跑出来看到彦波希正拿着手机,眉开眼笑地乐着。

“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在西藏的那俩学生终于结婚了!”

第六十六章 珍珠母

结婚就结婚呗,怎么还那么激动,这可不像是彦老您的修为风格哦

于冠群看着彦波希异常的举动,不理解地摇头笑笑,就回去忙自己的了。

彦波希正沉浸在对两个徒弟的祝福之中,突然桌上的手机又嗡嗡地响个不停。

彦波希接听,手机里传过来郭青山那愤愤而又气急败坏的声音:“你那俩徒弟可长大本事了,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可以不告诉老子了,真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都是你给教惯坏了!”

彦波希还未曾讲一言,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他拿着手机愣在那里,不知道郭大老板的气从何来。

再翻看一下手机里,两个新人相依相偎甜蜜幸福的照片,都是以草原牧场和大山寺庙为背景的,两个爱徒换了不少套服装,有婚纱照,有旗袍唐装,还有藏族服饰的,可就是没有父母在场通俗的婚礼照,最后一张是结婚证的照片。

看来郭侠这小子是真的干了让他老子大大光火的事了。可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彦波希很想知道,但是再想想木已成舟,就是知道了又将如何,只要他两个人能幸福长久,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侠秋的结合是彦波希最希望看到的。郭侠如愿以偿,慕容秋也找到了志同道合可托付终身之人,两个人潜心医道,将来必成幸福快乐的一对。而自己对慕容秋的歉疚和担忧之心从此可以放下来了。想到这里,也就不计较老同学的这一番光火,干脆就让自己当一回他的出气筒,给两个孩子挡挡子弹也没什么冤枉的,谁叫自己是他们的老师呢!

彦波希这样想着,心里也生不起气来,想想老同学那边吹胡子瞪眼的狼狈样,更觉得滑稽好笑,竟然自己偷着嘿嘿笑了。

他打算过几天,等老郭气头一过,自己再安慰安慰他就好了,不管怎么说,慕容秋配郭侠,没有什么让他挑剔的。

话说彦阳回到汉中,尊父命一家家去拜访了帮助他们筹款的各路亲朋。通过电话联系得知,钱款都已经如数到了父亲的账号。因此他在表示感谢之余,把父亲提前写好的借据一一交给他们。虽然人家都怪彦波希太小题大做现生份,但彦阳还是坚持着把借条留下了。

拜访完了亲朋,彦阳又去了趟学校,得知了一个令他振奋的消息。

谢鲁老师因为参与了一些不法的交易,事情败露,被牵扯其中,现已被警方带走,说是协助调查,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学校因此加强了对老师队伍的监管,据说现在教学秩序较往常好转了很多,对教师和学生的管理也严谨了不少。

彦阳心里的情愫很复杂。他既觉得学校的教学恢复秩序是好事,又为鲁老师的以身试法感到疼惜。

毕竟他当过自己的老师,虽然对他的行为不能苟同,但作为师生一场,还是有那份感情在那,他从心里也不愿意看到老师陷进深渊。

从学校回到家,彦阳感到身心俱疲。脑子里一盘散沙一般,想想人生的跌宕起伏,感到一片茫然。

无所事事中,索性蒙头大睡,希望睡上一觉,醒来时一切都烟消云散

凌晨时分,彦阳醒来,头恼格外清醒。

转着眼珠看着空荡荡的家,倍感孤独。

此时父亲在干什么,他老人家的“事业”顺利不?

香洲离此这样遥远,为什么父子还要再分离?

父亲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感到孤独呢?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他了,而他又衰老了,怎么办?父亲为什么一直那么排斥再次的婚姻?这么久了,他对妈妈的感情还不能稍稍放下吗?

彦阳漫无边际的想着,心里却空空的,他离开房间,进了爸爸的书房,从书柜的那一扇门里,找出妈妈的遗照。

照片中的妈妈,是那么美丽贤淑,脸上灿烂的笑是从心里透发出来的,在这样清冷的孤寂的夜晚,就像阳光一样温暖着彦阳的心怀,他觉得妈妈其实从来都没有离开自己。

他把照片高高地放在书架上,去自己的房间里拿来了画架,用心准备了各种画画的材料,定好画布,调好了色彩,通宵达旦的又画起来,他要把妈妈的慈爱画进自己的心里。

“我不能为了和那样的一个人赌气而放弃了自己的追求。妈妈,您的儿子不会给您丢脸的!”

彦阳的激情再次澎湃,画笔也在手中有力地飞舞,一位青年艺术家忙碌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使屋里的灯光更加耀眼夺目

画着画着,彦阳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另一个画面,那就是一个和妈妈长得完全一样的女人,衣衫褴褛地在街巷里沿街乞讨,被人驱逐

他觉得心一阵抽疼,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思绪回到了现实,再也集中不了精神。

抬头远望,已是清晨时分,彦阳从书房里走出来,洗漱完毕后,就匆匆去了自己的餐馆。

一进门,店里的伙计们就迎上来,使彦阳感到很亲切!小李问他在不在店里吃饭。

彦阳说了个“吃”字,就去了自己的起居小屋。

小李就把早餐的各种吃食都放了一样,给他端进来。

彦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完全忘记了父母从小细嚼慢咽的家训。

小李见了,笑着调侃他:“几天没吃饭了!”

彦阳咽了嘴里的饭,腾出个空来,告诉他:“从昨晚上到今早上水米未进!怪不得老人们说没吃饱甜如蜜,吃饱了蜜不甜了,我这才少吃了一顿,就觉得这饭比平日好吃多了!”

小李憨厚地笑笑,把彦阳吃剩的东西都清理了出去,又给他倒了一杯红茶。

这茶叶是彦阳特意留在店里的,吩咐小李给他单独留着。

等早餐时间一过,其他店员吃早饭的时候,彦阳就招呼小李进到自己的屋里。

“最近经营得怎么样?”

小李就像未卜先知一样,把彦阳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的账目和钱款存折放在桌子上,往彦阳面前一推,说道:“都在这里了!”

彦阳粗粗算了算,还算不错,就对小李说:“如果我把这店承包给你,由你挑头领着大火干,你敢不敢接!”

第六十七章 腰舟

小李疑惑地看着彦阳,愣愣地问彦阳:“老板你是啥意思?”

“把这个小店承包给你,我呢每年只收点管理费就行了,之外的挣多挣少,都归你。只要是合法经营,我呢平时也不来干涉你。你看怎么样?”

小李觉得这是小老板在和自己开玩笑,经营得好好地,怎会说不要就不要了。因此也没真正放在心上,只是说:“我哪能干了?干不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彦阳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仰脸看着他说:“看你个熊样唉,就甘心当一辈子跑堂的,你不想把你妈接来城里住了,不想娶媳妇生孩子了?我这是给你机会,认真考虑考虑,嗯,明天给我回话!‘

彦阳放下话就起身走了,把小李扔在那里继续发愣。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有时也是会把人打蒙的。

原来小老板说得是真的啊!

小李这才回过神来向外望望彦阳,早已没了踪影。

自己做梦都想把妈妈从乡下接来,当然做梦也想娶媳妇生孩子成家立业了,怎么不敢承包?这么好的生意,当然敢承包了!

可就是不知道你小老板要多少承包费呢。

这边的伙计小李还在七上八下的盘算着,彦阳已经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咨询了有关店铺承包的有关法律常识,,还有偿请律师按照自己的意愿写了一份店铺承包的协议书。

经过昨日一番思索,彦阳已决定离开汉中。他想利用好自己无牵无挂的这段难得的休学时间,到全国各地走一走,访访名山大川,看看人生百态,边考察边创作,这积累边历练,所谓高手在民间,只有生活本身才是艺术的源泉。

他再也不想只坐在书斋里搞学问了!

至于那家餐馆,虽说他不愿意关张,也不是靠着它挣多少钱,只打算象征性地收点承包费,够自己出行的盘缠就可以了。

小李这人憨厚诚实,勤快和气,不会空蒙拐骗,把小店交给他,自己十分放心。如果能够经营好了,也算成就了他的创业梦想,他就可以把母亲接来,母子团聚了,也不会造成那几个服务员的临时失业。

彦阳做出了决定,心安了不少,回家再次面对母亲的遗像的时候,不再感到盲然。

他的心静下来了,重新拿起画笔,把昨晚上没有画完的部分圆满地完成。然后,把照片放回原处,把画拿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再去菜馆和小李顺理成章地签了承包协议,晚上接受了店员的送行宴,汉中事宜也就此了结。

彦阳把家里收拾干净,拎起行囊从此开始了他的天涯江湖。

自从“中和堂”开张以来,满庭芳就公司、医馆的两边跑,虽说是哪边的事情都不算多,但毕竟两处操心,时间就显得有些挤。

王三丰好几次都想提醒满庭芳给中和堂找个会计,但因为顾忌她和彦波希的这层关系,感觉开业初就给人家撂挑子,估计满庭芳也开不了口,索性自己也就是想想,无法说出来

这日天气阴雨,顾客来的少,彦波希和于冠群方才有些空闲,他们也借着这点时间整理近期的病案。

休息的空挡里,彦波希扭头望着窗外的雨丝,沉静地梳理着医馆开张以来的种种得失和感触。

经历了一月余的试运行,医馆的营业基本上步入了正常的轨道。

特别是中和堂这边从头做起,四面八方的大事小情还是比较杂乱,幸亏有小满和于大夫这两个当地人出面,许多事情得到了很好的协调,省去了自己不少的麻烦。

自己一直坐镇医馆,亲视病患,亲开处方,亲把药关,再加上于冠群绝佳的针灸技能,使许多抱着试试看的患者,在这里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治疗效果。

一时间口口相传,中和堂竟然名声大噪,出现了应接不暇的状况。

几次都想抽时间回去一趟,也都因为病患的需要而一次次推迟。

老同学郭青云那里也只能打个电话安慰几句,听他说几句牢骚话,一直都没顾得上见面细聊。

好在时间是治疗心病的良药,郭青云的气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盛了,估计来年若是抱上一个漂亮的大孙子,不管再有多少积怨,父子间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郭侠和慕容秋那里,也只是发回一封祝福信,连个电话也没有给他们打。

彦阳自从决定行走江湖以来,表现还真不错,每晚都给自己发一条问候兼报平安的微信,还时不时地把自己的写生作品在朋友圈里晒,父子虽不能在一起,倒也没觉出多少心里的距离。

倒是张阳这孩子,令彦波希颇为挂怀。

从毕业到现在,除了刚毕业时和刚找到工作时,给彦波希来过信息外,也就是逢年过节给他发来问候祝福,其他时候,少有互动。因此对于他的情况,彦波希就知之甚少,每每想起总有些费思量。

在别人眼里,张阳对恩师的这种疏离都会被看作是一种薄情,但彦波希深知自己徒弟的秉性人品,不仅不非议他,相反的倒是更多了些牵挂。

他总想,如果孩子过得春风得意,不会不向他的老师来报喜的。难道张阳是遇到了什么困顿?

这孩子那样的家庭背景,哪里有郭侠和彦阳的条件,可以由着心性说走就走去选择自己的人生旅程?

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迫于现实的生存,吃苦受屈那是避免不了的。

彦波希一边思绪纷纷,一边喝着杯子里的红茶,把一腔思绪消散在醇厚的茶香水雾中,慢慢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冠群忙着手头的工作,还不时地朝他这里望几眼,她见彦老那样沉静,也不好打扰,低头做完了事,就伸出了自己的手暗暗端详。

那俩司药生老是说她的手就是一熊掌,又大又厚实,撸人特有力,只要她一扬起它,两人就马上开溜。

是他们故意夸张,还是自己真的手劲很大?

于冠群端详着自己的手,确实不是芊芊玉指,虽说指头有些粗短,但怎么也和熊掌挂不上边啊!这两小坏蛋,这是变着花样来讽刺我啊,看我以后怎么继续撸你们!

这样想着,就照着自己的耳朵撸了一下,试试力道,不成想刚刚撸了一下,耳朵就“铮”的一声发出了长鸣!

“哦,原来这耳朵还真的不能随便撸啊!”

于冠群这一声惊叹,打断了彦波希的思索,他转头看向了于冠群,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第六十八章 七珍丸

“我说这耳朵还真是不能随便撸!刚才我试了一下,铮铮地长鸣了一阵!”

于冠群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彦波希觉得她这个行为颇似少小孩童,滑稽好笑,就笑着又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她道:“真是鲁莽!耳朵上那么多的穴位,岂可随便撸的。亏你还是个中医大夫针灸高手呢!”

“嗯,听别人说和自己亲身体验就是两码事!”

于冠群深有感触地说。

“说到耳朵,我还真是有个想法想跟你再聊聊!”

彦波希若有所思,好似刚才关于撸耳朵的话题,引出了他的什么灵感。

“您想聊啥?”

于冠群把椅子往他跟前一搬,倒挎着椅子,把头趴在椅背上,双手支着头颅,做出像小学生一样虚心求教的样子。

“除了针灸是强项,对于耳穴压豆法你掌握得怎么样?”

彦波希认真地询问,若有所思。

“当然不在话下,这些中医的基本功,我平时就很注意练习,在临床上也经常用到。怎么,您是想把这个也在咱这里推广开来?”

彦波希的话题,让于冠群来了兴致,这段时间自己在彦老面前大显示了身手,已经非常有成就感了,如果耳穴压豆法再

“不是推广,是因人而异的使用!特别是对那些儿童和没有时间来针灸的人,或者对怕扎针的人来说,这不失是一种好的办法。”

彦波希说话的时候,并不注视对方,而更像是自言自语。他起身在厅里来回地踱着步,说道“我们还是要从患者的病情出发,在同等疗效的情况下,能少用药就尽量少用药,尽量把治疗的成本和副作用降到最低!因为如今的药,除了本身的毒性,还有环境破坏所带来的许多污染,这些对病人确实没什么好处!”

“嗯,您这个想法很好,我们以后尽量吧!但是耳朵压豆法和针灸的疗效还是很不一样的!”

“嗯,这个嘛,我说了,因人而异!”

于冠群觉得彦波希思索的问题,总是比自己要高出一筹,处处都能体现他的医者仁心,这可能就是自己真正要学习的精髓吧!如果能让他多给讲讲,想对自己开阔思路和事业一定是有帮助的!

“彦老,今日病号少,我们也都闲着,您还有什么高论,不妨都说出来,咱一起论论,我们也好跟您学学!”

于冠群的这个倡议,立即得到了旁边那俩这能玩手机玩够了的司药一致的响应。

此时彦波希只是对他们笑笑说:“哪有什么高论,不过是些担忧罢了!”

“您就别谦虚了,就是您的担忧,那也是高瞻远瞩的,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也好让我们生于忧患,免得死于安乐啊!”

谭谈装着一脸的真诚,虽然话说得油腔滑调,但似乎也有点道理,他那滑稽的表情,惹得彦波希忍夋不禁。

于冠群见他形似戏谑,举起巴掌又要撸他。

“大姑奶奶,我说的可是掏心掏肺的实诚话啊!”

“你小子干医生真屈才了,我觉得你该去考个电影学院当演员才对!”

于冠群也是忍不住笑,还是齐键老实,他对于冠群说:“您刚才还说了不能再随便撸人了,怎么又”

“对对对,大姑奶奶我怎么又忘了!我从今日起就改,但是你俩要是不听话,我不撸你耳朵了,我撸你屁股!”

着彦波希在那独自开心,任凭他们几个打牙找趣,于冠群和俩小子马上收住话头,都凑过来仰脸做出了认真听讲的样子。

彦波希也就不再推辞,开口向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一忧质量。现在,绝大药材大部分是靠家庭种植,那种道地的野生药材是越来越少了。在人工种植的过程中,化肥农药的使用上比较随意,土壤环境的污染也在加剧,比如重金属含量越来越高,这些都导致了中药材的质量今不如昔,也就造成古方的等量药材,达不到古方的疗效,而当下的处方新的剂量,还没能量化诚心的标准来替换,全凭着个人的经验,很难达到精准!”

三个脑袋不住地点着,彦波希稍加停顿,继续讲解:

“二忧资源。经济的发展是一把双刃剑,有些地方需要开发,但其对自然环境人为的破坏也相当严重,造成中药材基地缩水,许多药材失去了繁衍生息的基础,有些药材不是已经绝迹了吗?有的存世的数量也在大量地减少,成为濒危植物,致使有些药材只能寻找替代品,这样药房的疗效也会受到影响。”

“是啊,现实确实是这样啊!”于冠群接过彦波希的话头,我们在临床上,就常常碰到这样的困惑,有些药材,已经被国家列入了保护的范围,比如:麝香、虎骨、已经没有了药材,只好用药性相近的来替代,还有像冬虫夏草,越来越少,贵的吓人,老百姓也用不起!“

两个司药也随声附和。

彦波希继续讲到:“三忧标准。受经济利益的驱使,,在药材市场上的药,有些就不真。有的是以次充好,有的以假乱真,而这些假冒伪劣的药材,一旦进入患者手中被使用,不仅损害了患者的身体,也败坏了我们医者的名声,是我们中医行业的毒瘤!因此,药材的安全性保障显得尤为重要,刻不容缓。

说到这里,彦波希的眉头凝结,忧愤之情溢于言表。

“是啊,我听说,有的地方还发现了以猪皮、马皮生产的阿胶,也打着国内知名阿胶的幌子售卖呢!那猪皮做得,顶多是没效,可要是马皮做得,那药效与驴皮做得正好相反,你说这不是谋财害命嘛!”

于冠群跟着发议论,讨论越来越热烈起来。

谭谈接着又说了一个关键:“问题是那草药倒还好识别,像阿胶这样的制成品,不光是病人难以识别,就是我们医生一般人也是很难辨别的!”

“是啊”

齐键也随声附和。

彦波希坐到座位上,接着他们的话茬说道:

“我还有第四忧啊,忧得是后继乏人!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中医学,博大精深,没有持之以恒的学习探究,是很难成就一位良医的。更不要说是名医,神医了!要培养一个中医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单单是药学一科,就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学习研究,再加上技法,这可谓无所穷极,永无止境啊!这是治有病,那要是治未病,就更是另一层境界了!中医要继承和发展,诚然需要国家的扶持、监管,更需要有志之士来做这件事,所以学中医的,干中医的,都是任重道远啊!”

彦波希说到这里,语气沉缓,用眼光在三个人身上滚了一遍。三位听者也不再踊跃地发言了。

彦波希笑了笑,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说道:“怎么,听了我这四忧,你们有何感想啊?”

第六十九章 二陈汤

“忽然感觉压力山大噢!”

谭谈悠悠地回答,表情忧郁起来。

“我也是!可是我妈当年给我报专业时,我哪里知道中医还有这么多的问题。她只是说:学个医挺好的,医生里边中医是最干净最有文化的了。直到上了学,才知道不是她说得那么简单!现在听老师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很有份使命感唻!”

齐健发着牢骚,虽说他选择把责任一下子推给了家长,但最后一句还是给彦波希留下了好感,因为他没有被自己的“四忧”引到消极里去。

于冠群只是静静地听,没发言,听了俩孩子的话,保持了沉默。

因为她深知,中医学目前面临的问题,虽然自己没有像彦波希一样归纳整理并给下一代讲出来,但是她心里和彦波希一样清楚。

记得第一次见彦波希的时候,就已经向他表明了立场,否则自己也不可能来这里工作。她知道:论道容易守道难,展望未来容易,改变现实难;律人容易律己难,要做一个良医还得正心志、明大义、存仁心、修厚德。一切都要靠行为来完成。

这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彦波希见于冠群保持了沉默,也不催问,这种沉默,他理解。

他所提出的问题,对于刚出校门的学生,或许是容易组织出一篇答案的,但对于一个行医几十年的人来说,反而是不容易的。这就像辛弃疾在他的《采桑子》中所说的那样:“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今天就先说这些,但这些忧都还是喜中的忧。改日咱再论论喜吧!不过,我可是还有考题给你俩,下次咱再讨论你们先说。对于四忧,你觉得你该如何做!”

“啊-----,还有作业啊!”

两个年轻人立刻蔫了,好不容易离开了学校,怎么又做上作业了。我的天,这不是又上大六了嘛!

彦波希及时的结束了讨论,因为他看见针灸实里,唯一的病人,那位裸着后背趴在床上的中年妇女正抻头好奇地往这边望,脸上带着笑,像是看笑话一样。

彦波希看了看表,还没用着提醒,于冠群就走过去了。

“哎呀,看看,这身上的湿邪是多么严重啊!”

看到她背上落着一个个圆圆的紫红瘀血印,于冠群发出了声声叹息,继而又关切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上一下子感觉轻松了不少,很舒服的!特别是双肩和肩胛骨那里,不再紧绷着了,真好!”

“回去以后两个时辰之内,不要洗澡。也不能吹风,千万注意啊!再来的时候,尽量找好天!要是天气不好,一定多穿衣服!”

于冠群絮絮叨叨地嘱咐,生怕她记不住。

那女士一连叠声地答应着,一边穿衣服,末了将要转身走了,还笑着对于冠群说:“来你们这里看病,真有意思,像是学校上课似的!那个讲课的人,是哪里来的?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于冠群笑笑,自豪地说:“这可叫你说对了,他啊,可是个有名的专家教授呢!人家退了休,还不想闲着,还要为社会作贡献呢!”

“啊,是大学教授啊!怎么会上咱们这个小地方来啊!那我可太幸运了!”

病人一听那医生是,心里马上崇敬起来。

“哈哈,人家还就看好咱这地方了。不用说你,就是我,也觉得能跟他一起工作感到很幸运呢!”

“对对对,我们都幸运,都幸运!”

那妇女满脸欢喜的走了,于冠群这才收拾床铺,把上面的床单和被套拿到卫生间,扔进水桶里,往里边放了些八四消毒液。

回来时,彦波希忽然对她说:“我得回上海一趟,有件个人的私事需要去处理!医馆里的事,就靠你了!”

于冠群茫然地点点头,见彦波希急急地整理了手提包,往楼上去了一趟,又下楼来,说了声:“我去找小满!”就出去了。

“好好的,怎么又忽然要去上海了?”

于冠群望着彦波希走远的背影心里纳闷。

俩司药听见说话,也从柜台那里凑过来,齐键对于冠群说:“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

于冠群拿眼一瞪他说:“怎么?祖师爷办什么还得先跟你商量商量?”

齐键却也拿着眼朝她一瞪说:“他哪能轮着跟我商量,要商量也肯定是先跟你商量了,祖师奶奶!”然后做个鬼脸就跑开了。

“你个死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冠群嘴里气恼,举着巴掌撵得齐健绕着柜台躲避,谭谈则抱着双膀在一边看笑话加起哄,搞得一个医馆像个搏技馆一样。

这样疯了一阵,于冠群便有些力不从心了,气喘吁吁地放了齐键坐回自己的座位,指着俩司药说:“真要翻天啊!现在的孩子真是没大没小!这要是放在过去,能行吗?我们那个时候拜师学艺是什么样子?再看看你们,咹,整天拿着个手机,头不抬,眼不睁的,哪有个上进的样?”

于冠群越说越来气,自己一个在医院里也还算“德高望重”的中医大夫,现在竟然在这里和几个小毛孩子磨牙斗气的,真是不值!索性把这一个多月以来,对两个刚来的学生的不满,一吐为快,因而逮着教训他们的机会,就放不下了,继续自言自语地教训他们道:“彦老走得时候说什么,你们也都听见了,他把医馆交给我了,我就得管出格样来!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每天都给我背五篇《本草纲目》!”

啊,五篇啊!老虎不在家,

齐键和谭谈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交换着眼神,没有逃过于冠群地眼睛,只听她高扬了尖尖的女音训道:“不用想什么歪招了!如果不照着作,这个月的工钱就别想领了!”

“一二三!”

于冠群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俩小子一起扑过来,对着于冠群就是一阵乱挠,把她痒得只能咯咯咯地笑,连换气都很都来不及,差点没被憋死,找个机会跑出了诊所,这才算爪下逃生。

两个小青年得了胜,为有了抵制于冠群那双“熊掌”的秘密武器暗自得意着,却忽视了一个问题,医馆里那被安装在墙角的正对着工作台和药柜的监控却真真实实地记录下了刚才的一幕。

于冠群担心再回去还会遇到围攻,就给满庭芳打电话求援。

第七十章 闹羊花

满庭芳到达的时候,于冠群已经在售楼处等候。她眼瞅着满庭芳的车来了,就出门迎上去,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和满庭芳大体上一说,满庭芳听了,也很惊讶。

“这俩混蛋小子,我要是不逃出来,可能连小命都得葬送在他们手里了!”于冠群有些气急败坏,连脸色都变得有些暗紫。

“这挠痒痒还能挠死人?”

满庭芳这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你挠个三下两下是闹着玩,可如果长时间不停下来,就会把人笑死。其实是憋死!”于冠群解释着,心里拿不准,这两个小坏蛋是缺乏常识,还是心眼凶狠。她宁可相信是前者。

“我进去看看!”

随着话音落地,满庭芳已经进了别墅,于冠群赶紧上车躲雨。

进门观察,现场已经被恢复了,根本看不出,刚才有过肢体的攻击和逃跑的痕迹。满庭芳假装不知道内情,对两个青年问:“于大夫呢?”

“说是有事走了!”

齐健故作镇静地说,抬眼忘了她一眼,又低头玩了一下手机。。

“哦,今天没病人?”

“有一个,才走了!”

谭谈凑上来回答。

“那今天你们清闲了!”

“嗯!”

“这么清闲,闲着也是闲着,你们也不玩点什么,怪冷清的!”满庭芳边说边往里走,想把话题往外引,看两个人怎么应付。

“哪敢,医馆里不能玩别的!彦老师要求严格,我们也不敢随便!”

齐健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嗯!不错!真好!没想到我哥哥不在你们还这么守纪律,真是难得啊!他回来我一定告诉他,让他们表扬你们,给你们发奖金!”

两个人笑了笑,也没表示谦虚。

“好了,我上楼上去拿东西,你们忙吧!”

满庭芳就笑着对他们说,得得得快速上楼。打开二楼放置监控的门,于冠群进去操作机器,播放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自己觉得也无法判断,两个人是和于大夫开玩笑还是故意体罚。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做的后果是可怕的。于冠群毕竟是长辈,又是哥哥临走时托付的人,他们这样子,实在是对她的大不敬!更何况还差点把人家笑死!哥哥要是不严加管束,给他们以教训,搞得医馆没有规矩,没有章法,那今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从包里拿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u盘,把这段影像进行了复制备份,这样以来,不管监控自行保存的时间多么短,满庭芳也为证实于冠群所说的事实,留足了证据。

事情办完了,关门出来下楼,见到两个青年就说:“于大夫要是不回来,到了时间,你们就关门下班吧!走的时候好好看看,各处的门窗是不是都弄好了,再检查一下电源,都关了!!”

“好!”

两个人齐声答应着,语气和态度都很谦虚。

满庭芳深深地看了看他俩一眼,心想:“就这俩孩子眼前的表现,于冠群就是有十张嘴来说,人们也不会相信,他们刚刚还对她进行了别出心裁的攻击。看来许多事还真是不能光看一时的表面。”

满庭芳离开别墅,回到车上,拉着于冠群去了一家本地最好的火锅店,要了一间小炕,说是要给她压惊。

秋冬交季,雨丝格外的湿寒,咋暖还寒时节,最难将息。

齐键浑身缩着膀子来到于冠群的桌旁,见医案还在那里摊着,手提包也扔在那里,不像是要一去不复返的样子,心下狐疑,“于老太出去有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是真生气不回来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看看时间也已经接近了下班了,就转脸对谭谈说:“于大夫会不会不来了呢?我们要是走了,她的包怎么办?”

“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谭谈说完这句话,就又低头看手机了,好似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齐键无奈,只好自己掏出了手机,拨上了于大夫的电话号码。

电话长音嘟嘟响了一阵子,也没人接,心想:“看来是真生气了,连电话也不接!”

“没接!你说她会不会是真的生咱的气了!”

齐键对谭谈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一起做的事,怎么像个没事人似的。要是于大夫真生了气,向彦老师告了状,怎么也有点以少欺老和以多欺少的嫌疑。那彦老师会怎么看我们?所以这事还不能不闻不问。

“嗨,哪有那么些气生,放心好了,咱只是和她开个玩笑,彦老师又能说咱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别耽误我这个游戏的进度!”

谭谈一心只在网络上,齐键的忧虑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齐键经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有点患得患失,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就把于大夫的包包拿到她的工作台下面遮人眼目的地方。又检查了一下门窗。还按照满庭芳说的,特别又检查了一下针疗室的电源,见没什么问题,就和谭谈一起锁上门,离开了别墅。

农家小炕上,热气腾腾。满庭芳和于冠群都拖鞋上炕,此时正享受着暖暖的小炕热烙。

两个人都是从农村里上学走出来的大学生,对农家小热炕有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眷恋。

满庭芳盘腿打坐的姿势颇像过去坐在炕头的农村老太太,于冠群指着她笑个不停。

“一看就知道是农人的后裔,你看你腿盘得多地道!”

“怎么,你还觉得是个农人的后裔有什么丢人的?我可是感到无比地自豪!没有农民的付出,你这城里的都得喝西北风去!更不用说,上推三代,谁家不是农民子弟?”

满庭芳捞着锅里的肉食和青菜,往于冠群碗里送,然后端起杯里的黄酒对她说:“今日让你受了毛头小子无理挠扰,我代表我哥也代表那俩少不更事的,对你表示亲切地慰问和道歉,来,先喝一口米酒压压惊!”

满庭芳说这些的时候,嬉皮笑脸的,于冠群知道她还是在取笑自己。

“去你的!道歉我接受。慰问嘛,就算了。也是我自作自受,识人不准。他两个还是我从医院里给介绍来的呢。谁知道竟是两个不懂事的家伙!”

于冠群说完,一下子就把一杯酒喝光了,吓得满庭芳看着她直瞪眼。

可人家于冠群却不在乎,索性自己又倒一杯放桌上,说道:“其实,我可以休息休息了,能来这里干,主要还是本着你哥的德才而来,当然还有你的人品。要不,我在家里多自由快活,还来这里操心怄气的!”

“说得是!”满庭芳随声附和,“这一个月,你的表现,连我波希哥哥都刮目相看,那俩小子哪敢有心不尊重您?以我的观察,估计是开玩笑过头了!人家其实没什么恶意!就是方法选的不恰当,估计他们是没有这个常识,属于做祸不知道祸大的那种。你呀也别生他们的气了,我呢让我哥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你看怎样?”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算把老脸给找回来了,也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于冠群本就不是个死守教条的人,听了满庭芳这样给自己排解,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好,那今晚上,咱两个老姊妹就不再说这事了,只开开心心地吃喝乐,怎么样!”

“好!”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女人,在这间小炕上竟然喝出了一番青春男子的豪放来,她们时而喝酒,时而憨笑,时而回忆往事,时而畅想未来,似乎岁月只在她们心上记录了个数字,在脸上留下了印记,但丝毫都没有改变她们作为一个小女人的梦想和情怀。

第七十一章 决明子

彦波希急匆匆来到上海,还是为了解开妻子的身世之谜。

其实在于冠群和那位病人交谈的时候,彦波希收到了上海保育院长发来的一则信息,说是找到他妻子的收养记录了。

彦波希一刻也不想耽搁,急急地赶来。

经过查看记录,除了证实了妻子是被弃养的事实意外,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

当年保育院收留的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对双胞胎。是被人放在保育院门口,被院里的人发现收留进来的。进来时,小孩子的手腕上都栓了一个小红布袋,上面写了“爱女蓉蓉、爱女菡菡”的字条,还有他们的胎发。这些细节都被记录在案。

原来蓉蓉就是妻子,而另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宝宝菡菡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们被收养几天以后,那个叫菡菡的孩子却奇怪地失踪了。为了此事,当年的那位主管阿姨也被院方辞退!蓉蓉则被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收养“,保育员长指着一条记录对彦波希说:“这是写着有孩子的父母留下的信,说明了孩子的身世!”

院长说完,抖索着手,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张信纸。彦波希接过来,读到:“可怜的孩子,你们是一对不能在阳光下的爱情的结晶,原谅你们的爸爸妈妈,不能把你们养大,只好将你们交给保育院的阿姨了。以后不管你们是在这里一直长大,还是被别人收养,养大你们的人,就是你们真正的父母,好好孝敬他们,不要再找我们。我们无脸再见你们。永远爱你们的爸爸妈妈。”

彦波希读着这封信,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手抖个不停,牙齿都碰得咯咯作响。

院长见他这样,安慰他不要太过激动。

“那么小的生命,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就像草芥一样被丢弃在路人脚下?”

院长也落泪,长叹一声,用纸巾擦着眼。

“那么好的两个孩子,怎么能舍得交出去!既然不能为他们的生命做主,为什么还要生她们?不管有怎样不得已的理由,这样抛弃一对婴儿的父母,都是罪人,永远不配被原谅!”

彦波希恨恨地一句句发泄着自己对弃婴行为的愤怒!

他现在可以肯定的说:无需再做什么dna的鉴定,也能百分百确定,小纪的妈妈就是自己妻子的双胞胎妹妹了!

她们姊妹俩一个意外早逝,一个精神失常不知去向,这一切都是谁之过?

命运怎么就这么残酷!

“谢谢您,院长!您的不辞劳苦,帮助了我们两个家庭!那个叫蓉蓉的,正是我的妻子,她已经早逝了!而那个失踪的孩子,我也知道了一些她的消息。她也结婚生了孩子,只是精神失常了,现在又失踪了,我正和她的家人在努力地找她。”

“可怜的孩子,命运这样悲惨!那么往后。您还要找到他们的父母吗?”

院长问了彦波希另一个问题,这让彦波希格外纠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从伦理上来说,他们是卿卿的生身父母,那就是彦阳的亲姥爷、亲姥娘,这层血缘的关系,无论对错,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无法改变的。可是从内心里,他并不想认识这样的人,因此他只能对院长说:“等先找到另一个失踪的孩子再说吧!”

院长对彦波希的决定表示理解,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祝愿他能早日找到他的姨妹。

彦波希用手机把所有的资料都拍摄了副本,同时,把这里的情况,用短信息通报给了彦阳和小纪。

做完这些,谢过院长出来,彦波希拨通了郭青云的电话。

“你还知道有我啊?”

电话那端传来郭青云矫情地指责声。

“赶快做点我爱吃的,等着我,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我半个小时之后到达!”

因为急着赶时间,彦波希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吃饭,现在胃里估计只剩下一点昨晚上飞机上零食的消化液了,他的胃因为饥饿而疼痛起来,彦波希的眉头轻轻地蹙着。

“你,你。是真的假的?”

“你以为我是你?”

说完这句话,彦波希就挂了机。他知道,郭青云一定会在家里做好了吃的等着他。

等他站在郭庆云和妻子面前时,三个人竟还是无言地拥抱在了一起。

一切的不愉快、怨恨都在相互面对的一刹那间的目目相视中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是曾经遥远而又回归的亲切。

三个人拥抱中,沉默了一阵,还是郭青云想起他两天没吃饭这事,拍了一下彦波希的后背说:“先吃饭!已经给你熬好了枸杞粥!”说完领他到餐厅吃饭。

彦波希确实饿了,看到食物,也不管主人吃没吃,端起来就先喝着,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些瞬间低血糖的症状,再不吃点什么,他随时都有可能晕厥。

郭青云看着彦波希这样,心里很震惊,因为他们心目中的彦大教授那可是斯文儒雅出了名的,谁见过他狼吞虎咽地吃饭过?他这是怎么了?二人既疑问又心疼。

夫妻也不敢打断彦波希吃饭问他什么,只干瞪眼看着他吃,打算等他吃完了喝足了,再问他。

谁知彦波希吃完了一碗粥以后,又喝了几碗水,一抹嘴唇又对两个老同学说:“先别问我什么,找个地儿,让我睡一觉!”

“好好好!”

郭青云连声答应着,看着彦波希疲惫的样子,和妻子一起把他送到家里的一间客房里。彦波希一头扑到床上,就一动不动了。

郭青云看着彦波希,不解地摇摇头,不得不蹲下身子,给彦波希脱掉鞋子。妻子从衣柜里抱出了一条被,给他盖身上,两个人悄悄地退了出来,回到客厅。

“老公,我们的王子这是怎么了?你看他多累多可怜啊!”

妻子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搞得郭青云的眼窝一时也有些潮热。

“好了,别哭了,等他醒了,我们一起问问他!这家伙到底遇着什么事情了,这样失魂落魄的!”

躺在床上的彦波希,感觉胃慢慢地就不疼了,身子也暖和了,整个人从近似旋转的晕厥中,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知觉。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很无力。闭着眼,一切在脑子里都很混乱。在暖暖的被窝里,彦波希就如同行驶在海涛里的一艘舟船,终于回到了港湾一样,安心地睡去。

第七十二章 香附

一觉醒来时,彦波希感到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恢复。

被褥散发出来的薰衣草味,让他心神俱安。

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他真不愿意起来。

朦胧的灯光从房间门的磨砂玻璃上透进来,提示彦波希已经到了晚上。

起身穿鞋走出房间,来到客厅,见两位老同学还坐在客厅里等着自己。

“真是一场好睡!”

郭青云见彦波希起来了,请他坐下来先喝点水。

吕心怡起身到厨房端出了下午亲自为他煲的乳鸽枸杞山药汤,用小瓷碗成了递给他,说道:

“一直保着温,快喝点补补!你看你把身体折腾成什么样了!”

“睡了一觉,好多了!”

彦波希接过来,对心怡笑笑,轻轻喝了一口。

“嗯!好汤!心怡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彦波希赞不绝口,继续慢慢享用着,和先前的吃相大相径庭。

“你呀,也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你是找不到给自己煲汤的人?”

心怡嗔怪了他一句。

郭青云也抓着这个话题不放:“心怡说得对!你说你,虽然看起来挺精神的,可毕竟也年纪一大把了,为什么就不再找个身边人陪伴你?今上午,那是个什么样子?心怡都心疼得哭了你知道嘛!说说,你什么条件,我给你张罗!”

彦波希把汤碗放到茶几上,浅笑着道谢,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谢谢二位的搭救,这事后边再说。我这次来,主要的是牵挂郭侠的事。还有就是向你们说说有关卿卿身世的事!“

二位听后都感到吃惊。郭侠的事,除了生他们的气也没有别的,可他忽然提什么卿卿的身世,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彦波希见两人都懵怔着看自己,也很理解,就把自己如何去旅游和路遇小纪父女,以及弄清楚卿卿身世前前后后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向两位老同学做了叙述,引得郭青云两口子唏嘘不止,皆为这离奇遥远的身世之谜感到纳罕。

“许是卿卿妹妹的在天之灵给你以指引吧!要不又怎么会有那么样的巧遇,竟牵出这样的陈年旧事!”

心怡双手合十,表情肃然地揖拜着自言自语。

彦波希和郭青云都沉默着,客厅里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郭青云打破沉静看着彦波希问。

彦波希叹气道:“目前还没有找到她的姊妹,我想这段时间,我恐怕得为此事多跑几个地方了!”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咱们的直营店铺在全国也分布了不少,我们可以利用一下这个渠道!”

郭青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彦波希说。

“这倒不失是一个好办法!我已经把卿卿的胎发送到公安部门了。只要能在国家基因库里找到相似的样本,或许会找到她的妹妹。只是已经等了两个多月,仍然杳无音信,看来她还没有进入系统的视野!”

“卿卿的照片我们家里有,回头我们复制一下,让我在安徽和周边几个省份分公司的人到处发发寻人启事,除了依靠警察的力量,我们自己也得行动起来。”

“那就谢谢老同学了!只是着岁月蹉跎,也不知道她流落之中还能不能保持住原来的相貌了!”

说话时,彦波希满脸茫然和忧虑。

“还谢什么,想想当年我们四个人那是什么感情?只可惜,卿卿她唉!所以不用说还为了你,就是单单为了卿卿,我们也该这么做!”

心怡这样说着心里已经后悔,不自觉中,已经又戳到了彦波希的痛处,赶忙打住了话头。

“谢谢!”

彦波希只有这一句,好似此时再说别的也是多余。

“好了,我的事情已经汇报完了,说说你家里的事吧。”

彦波希及时转换了话题,这也是自己来到郭家的另一个目的。

“说起我家里的事,我还得先向你道个谦,那日对你的态度”

彦波希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这个,想听他说重点。郭青云就继续道:“事情是这样的。你那俩徒弟之所以瞒着我们私自在拉萨举办了他们自以为是的婚礼,是因为我们对他的婚事持反对态度!”

“那么般配的一对,你们为什么反对?”

彦波希非常不解。

“第一,那慕容秋情归何处,你不是不知道,当时还在院校里闹的沸沸扬扬的!郭侠那孩子傻,我们是怕他一时昏了头,得到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将来苦!”

郭青云说这话时,没给彦波希留什么面子。彦波希心中无愧,表情上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很认真地听老同学说下去,“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我本来觉得侠儿出去溜达一圈,很快就回来了,可他和慕容秋在西藏结婚,就意味着他把心就实实地留在那里了。只要慕容秋不回来,他就不会回来。那我们俩怎么办?我这份家业以后怎么办?”

郭青云摊开双手,问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所以,你们就死命地反对,结果把孩子逼急了,干脆给你来个先斩后奏?”

“也可以说是这样吧!”

说到结果,郭青云一脸的溃败。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彦波希问这话时,又看了看心怡的表情。

“他们这么不尊重我们,我们不打算接受!”

心怡赌气地抱起了臂膀,彦波希看到了一股子排斥的架势,郭青云没吱声,也算是对心怡的态度的默认。

彦波希先是微微一笑,之后又朗声笑起来,“哈哈哈”

“波希,你这是何意?”

吕心怡又气又急,她觉得彦波希变得奇怪起来,自己和老公说起这事这么生气,他不但不安慰,反而还取笑他们。

“我说,两位家长大人,你们还说人家郭侠傻,依我看啊,你俩才是真傻!”

彦波希止住笑,他想开始了对两个人进行点“心理疏导”。

“何出此言?”

郭青云听彦波希这么一说,回过神来,难道波希这个旁观者看得更清?

“真愿意听?”

彦波希故意调他的胃口。

“愿闻其详!”

郭青云拱拱手,做了个请教的姿势。

“这个态度嘛,还差不多!”

“哎呀,波希你就快说嘛,我们怎么傻了?”心怡也扛不住被他这样吊胃口。

“鸽子汤凉了!”

彦波希却故意打住话头不说,再吊吊她的胃口,开开玩笑,让室内的气氛活络起来。

心怡拿起汤锅,在彦波希头上用力戳一指头:“我真服你了!”,然后去厨房把汤热好了又端回来,坐下听他讲。

彦波希也不再说喝汤的事了,这才敛住了笑容,给俩“大傻”细细分析。

“先说第一个问题。郭侠这孩子不但不傻,反而很聪明。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喜欢慕容秋了。我们都是过来人,那眼神态度一看便知。可是他一直没有对她表白。为什么?”

第七十三章 二益丹

“难道你是说,侠儿是欲擒故纵?”

郭青云嘴上虽这么问,但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哪会用什么心计!因此马上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可能,面对着你这个老师,他也只有暗自伤心的份!哪里还会耍什么心计!”

“我没有说他耍心计,我是觉得他很理性。我对慕容秋的态度,郭侠一直是明白的。此时他若要追求她,在我这里没有丝毫障碍。可是,他并不着急这样做,而是选择和她一起同甘共苦,让自己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替代到了别人,这样的爱情,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我对于慕容秋来说,不过是一道过时的风景。慕容秋能够选择和郭侠一起去西藏,可见是怀着对郭侠多大的信任,才会追随他一同前往。那点虚无缥缈的虚幻,和一起风餐露宿、同甘共苦凝结成的爱情相比,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从照片上看,他们的幸福是发自内心的,我很看好他俩的未来”

郭青云夫妇听着彦波希的分析,虽似信非信的,但态度已经有所缓和,这让彦波希看到了说服他们的希望。

心怡给他到了一杯茶,彦波希接过来,喝了口,继续分析道:“至于第二个理由,看起来挺合理,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理由!”

“怎么讲?”

彦波希也不正面回答郭青云,只是反问:“那我们彦家几百年祖传的中医,彦阳说不干就不干了,我是不是也得和他断绝关系呀!你忘了,你当时是怎么劝我的了?“

说到这里,郭青云嘿嘿笑了,但是嘴上还是强犟:“此一时彼一时,就是因为经历了这事,我和心怡才更加理解了当年的你!”

“所以说我是过来人,经验对你们还是有所启迪的!和我相比,你已经好了十万八千倍了,至少你们一家四口,都干中医,这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事,被你们那么武断地一个反对,才把孩子逼成这样。这一点,我还是很佩服我这个徒弟的果敢!“

彦波希夸着郭侠,脸上有了得意之色,惹得人家夫妇俩一起讨伐他,郭青云说“郭侠的这些行为,是不是有你在背后充腰?”

“比窦娥还冤!”

此时心怡插话:“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刚才说的,我也承认有道理,可是他们这么干,把亲家气得不行,还以为是我们唆使儿子强娶他的女儿呢,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们的地址,还到家里来大闹了一场,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你说,你叫我们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啊!”

这种状况是彦波希所料不及的,因此也就理解了郭青云那日的气急败坏。但面对问题,不管多么复杂,解决问题才是关键,他只好再苦口婆心做心怡的工作。

“你看看,原来两家都不同意啊,可两个孩子都顶着压力走在了一起,更可见其真心无二!至于礼数上的事,我愿意批评他们,让小的向老的道歉,你们呢也要快点接纳他们。要不然,等明年人家有了孩子,都不知爷爷奶奶什么样!我看到那时你心里急不急?还顾得再纠缠这些?“

彦波希的这一招还挺灵,心怡听到孩子,马上就有了笑容,似乎那可爱的宝宝就在眼前一样,对着郭青云说:“这点波希还是说的很对,到时候,你怎么办?难道还能真的不让孙子进门吗?”

郭青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行,就听他和事佬的,糊里糊涂的默认。可亲家那里怎么办?”

“不用你犯难,我自有办法!”

彦波希大包大揽地应承,使得郭青云大为感动,但他还是提醒彦波希说:“这件事,你出面可是不合适啊,别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彦波希也不计较,只说“知道、放心,我有数!”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工作嘛,还得让人家的小棉袄去做,才能保准成。因而又嘱咐俩老同学,“事成之后啊,你俩再上门表示一下诚意,就皆大欢喜了!如果俩孩子肯努力,他们的未来,将是不可限量,你那点家业恐怕就是九牛一毛了!”

“你对他们,就真的那么有信心?想不到这么多年没和你在一起,你还学上吹牛的本事了!真是得对你刮目看了!“

“唔,那是当然。知徒莫若师嘛!单凭他能放下优越的生活条件,潜心于去研究藏药这一点,就很不简单,将来必定超过你我!当然了,我自己嘛,还是爱听你最后这一句!”

“呵呵呵,王子变成厚脸皮了!”

“呵呵呵王子也可以变成苦行僧哦!”

两个老同学,又磨起了牙。

郭青云脸上的愁云已经消散,彦波希的到来,给他愤懑的心情解开了枷锁,再加上从彦波希这里听到了对郭侠的赞扬,心下也好欢喜的,马上恢复了原来爱开玩笑的本性,逮个话题来嘲讽彦波希一番,屋里顿时有了笑声。

心怡心里也是高兴,同时也很感慨。

从知道自己的儿子瞒着双方家长和一个曾经爱着导师的女人结婚以来,夫妻二人就生活在个人的愤懑和不平当中,对自己的孩子的爱之深和恨之切,都发泄在一次次的高声讨论里。这种复杂的感情,搅得原本温馨的生活,失去了快乐,过成了一片灰色。

想不到彦波希这个进门时被自己怜悯和同情的孤家寡人,在关键的时刻反而成了照亮他们心怀的明灯,给他们照出对未来的憧憬。这些都不由得她不感动,不佩服。

看来生活的幸与不幸也真不是单从生活的形式上来判断的。或许正是因为他经历了那样的不幸,才使他更加懂得什么是幸福,更加懂得如何呵护和珍惜,也使得他对得失能更看得开、放得下吧!

看着彦波希和自己的老公说笑嬉闹,心怡的心里一下子暖暖的,因而又把那汤给彦波希去温了温,端给他催他喝下,收拾了锅碗去清洗。

等她回来时,见彦波希已被郭青云领到书房里,摆开了围棋大阵。

估计两个人又要厮杀一阵了,心怡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卧房,换上睡衣躺床上休息。因为挂念着书房里那两个男人的招呼,一时也没有睡意,因而躺在床上,思索着该怎样和郭侠这对新婚的小两口沟通。

她希望,彦波希的说服之能,能够尽快凑效,早日收到儿子和儿媳妇的道歉。这样自己就可以明证言顺地把对儿孙的爱,毫无保留的给他们

第七十四章 僵蚕

彦郭二人的围棋大战,其实仅仅进行了三局。彦波希因为已睡了一大觉,因而头脑清晰,思路敏捷,三局两胜了郭青云。郭青云本想再杀几个回合,把棋局赢回来,彦波希却主动退出了战场。

“心怡还没睡呢!”

彦波希说出罢战的理由。

“我让她不用管咱们!”

郭青云说着就要去和心怡传话,被彦波希拉住:“算了,你也累了,还是睡吧!我也还有些事情需要理理思路。”

听彦波希这样说,郭青云也只好收回那不服的心思,回房休息了。临走时,还叮咛彦波希:“你也别太晚了!”

彦波希点头允诺,说话间来到了客房。

床上的被褥也没有挪地方,他就势一钻就进了被窝。

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

思绪飞转,把诸多的事和人在脑子里捋了一番。

郭侠和慕容秋的事当然排在了第一位。

自己在离开郭家之前,就必须把这件事办停当了,只有如此,这一家子后边的事才能趋于正常,自己对郭侠,对慕容秋的一番牵挂才会真正放下。

除此之外,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寻找自己的妻妹。前些天,彦阳发来的信息说是已经在安徽地界,那么找小纪母亲的事情他自然也会上心。自己应该先过去,安排他们表兄妹相认,然后再考虑对她家的帮扶。也不知道老纪的酒是否戒掉了

还有,就是顺便去看看张阳

哦,还有医馆那边

彦波希这样想了一圈,看看已是深夜,什么信息也无法再往外发了,索性还是睡吧,那薰衣草的芳香也着实有安眠的作用

第二日的清晨,彦波希早早地醒来了。他先给郭侠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在她父母家里。然后把自己对他们这件事的看法,谈了自己的观点和打算,当然也对他们不和父母商量这件事,善意地批评了徒弟。

郭侠很快给回了信,说是他俩也不是故意惹父母生气,也是讨厌现在婚礼形式庸俗,想简化一些程序,简简单单地把两个人的爱情保护好,不想受到其他因素的阻碍,没想到对双方父母造成那么大的伤害,最后还是尊重了老师的建议,说慕容秋也愿意和自己一起向两边长辈道歉。

彦波希高兴地给他打了长途电话,接通后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把电话给了心怡,心怡说了一些话后,又把电话给了郭青云

郭家夫妇和儿子的矛盾纠葛,就这样瞬间消解,夫妻二人竟也在彦波希面前落了泪。

事情圆满,皆大欢喜。

彦波希主动告辞,急急地和儿子通话后,就告辞同学,一路奔波去了安徽的小纪家等待彦阳。

到了小纪家,彦波希没有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情景。

女儿还是随旅游线到处奔波,老子还是在家里醉生梦死。

院子里到处都是雨后家鸡留下的满院“个”字,发散着难闻的酸臭味,熏得彦波希几欲作呕。

站在院子里的老纪,一脸羞惭,硬着头皮把彦波希迎进犹如垃圾场一样的主屋。

老纪找了把旧椅子,用已经不干净的抹布,擦了几下,请彦波希坐。

彦波希沉默的坐下,二话不说,撩起他的手腕,就给他诊脉。

长叹了一口气,冷着脸直问他道:“以后想活还是想死?”

“当,当然,是想活了!没听说还有谁是愿意死的!”

老纪笑着说,不解地看着彦波希,又诚惶诚恐地问彦波希:“怎么,你摸着我的脉,觉得我不好?”

“是啊,已经是酒精肝硬化了,再下去就是肝癌晚期,到了那时,就没几天活头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医院检查!”

彦波希表面上冷漠,内心里却很可怜他,他知道作为一个长期酗酒的人,自行戒酒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戒酒,必须让他自己先下决心,只有下定决心,才能解除他对酒精的心瘾,这样才可能通过医疗戒酒,真正实现永久戒断。否则,他仍然会再复饮。那样对于他来说,就白白遭受了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也走不出最后的悲惨下场。他必须让他对喝酒这件事惧怕起来才好,所以,彦波希把他的病症说得严重了许多。

他不想让小纪这个过早失去妈妈的孩子,再遭受很快失去父亲的命运。

不管是作为医生,还是他们的亲戚,他必须帮助这个家庭。

他的话收到了效果,老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带痛哭的喊着:“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彦大夫你要救救我啊,救救我!我闺女还没嫁人呐!”

“亏你还知道自己有女儿!看在你闺女的面子上,我可以救救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我也答应你!”

老纪抬起头,用猩红的眼睛看着彦波希,弄出一副可怜相!”

“那好,你必须戒酒!而且必须是你自己自愿下决心戒,才有效!”

“我下决心,下决心戒!其实我自己也想戒,可是就是戒不了!”

“这次我们去医院,我帮你!只要你下定决心戒,就一定能戒断!”

彦波希反复强调下决心的问题,同时给了他一些希望!但他自己明白,这是一件艰巨的任务。看来自己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老纪要戒酒,至少要有一个月的疗程,医疗戒酒后,还得有半年的适应期。也就是说,要坚持半年以内滴酒不沾,才能算真正戒断。

但这也是自己必须去做的。为了小纪,为了菡菡,其实更是为了蓉蓉,也就是自己的妻子卿卿。

彦波希禁不住悲从中来,想想这半生的遭际,想想前前后后的经历,心里五内杂陈,酸甜苦辣撞击着自己的心,感觉好似咬碎了一样的痛疼。

但愿自己的心愿能够达成,但愿老纪能彻底戒酒。那么,他们一家的生活就有新的未来,孩子们也才会有崭新的人生。

“我下决心,我一定下决心!”

老纪痴痴的眼神望着彦波希,把他看成了自己的救星。

彦波希上前扶起他来,微笑着鼓励他道:“那就有救!”

“老纪,这个年轻人找你!”

大门外的邻居招呼老纪,彦波希顺声向窗外一望,高大幽黑的彦阳,正站在门口。

他立即起身出屋应了上去。

第七十五章 冬虫夏草

彦阳向他们走来。

看到他结实的身躯、黝黑的面庞、有力的步伐和坚定的神情,彦波希由衷地笑了。他感到了欣慰。

看来彦阳所说的江湖历练了他,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娇弱了。

彦阳快步上前,在院子中央,用无声的拥抱回应了爸爸的笑脸。笑意写在他脸上,嘴角翘起,腮上闪出一对酒窝。

彦波希在他的背上用力拍了两把,叫了一声“好小子”就放开了他。

然后,拉着彦阳面对老纪说:“这是我儿子,彦阳!”

又对彦阳说:“他就是我对你说的姨父!”

彦阳生生地礼貌性地叫了声:“姨父好!”,感觉这个称呼自己叫得很口拗。

老纪愣愣地看着这父子俩的举动,有些回不过神来。听到彦阳称呼他姨父,这才明白了彦波希的意思。

感情这是认亲来了!

这才伸出脏兮兮的手,和彦阳握握,嘴里哼哼了两声:“好!好!”

眼前的这个小伙子,长得太好了。看着人家父子俩一样英俊的模样,再看看自己的拖沓不堪,老纪无比羞愧,觉着自己的土屋陋舍,实在是装不下这样的父子俩,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老纪,还不快请客人进屋里说话!”

门外的邻居见他那个样子,忙笑着提醒了一句。

“哦,对!进屋吧”

进了屋,彦阳看到屋内的一片狼藉。

只见屋内的床上还摊着未整理的被褥,一个长方形的木桌子,就放在床边。桌上放着半瓶白酒,还有一盘没有吃完的青菜。几只苍蝇在那菜上正盘旋着。

屋里充斥的浓浓的气息,让彦阳一阵反胃,他冲出屋去,对着院里一颗落叶的梧桐树,狂吐不已。

彦波希紧跟出来,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打着,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修炼的差不多了呢!这种气息,你爸爸我早在四十年前已经习以为常了!看来,你还是修炼得不够哦!”

彦阳不语,只是从背后的旅行包里拿了瓶矿泉水,漱了漱口。

看见老纪站在门口发呆,就高声对爸爸说:“我今天没开车,打车过来的,那司机开车一点不稳,我有些晕车!”

彦波希理解彦阳说这番假话的初衷是给老纪留点脸面,也就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这样的家庭环境对小纪的影响。

这样的场景也确实难以再叫彦阳进屋去,他让老纪拿了几个马扎子出来,和彦阳坐在外面说话。

老纪见人家嫌弃他屋里脏,也就没好意思再给他们准备什么吃喝招待。

一个人干笑着,坐在一旁,甚不自在。

彦波希看着他别别扭扭的样子,也觉好笑,就话里藏话地对他说:“这院子真不小,就是没收拾好,老纪,女儿回来怎么住啊?”

“她在那间屋!”

老纪往院里的西厢房一指。彦波希起身过去看了看。见那小屋陈设虽然简陋,但收拾得还很干净。用报纸糊了的墙壁上,还贴了几张旅游照,使这间房子散发着与正屋截然不同的气息。

“你有正屋,她干嘛不住去厢房啊?”

“彦波希明知故问。

“嘿嘿!她嫌脏呗!”

彦波希愤愤地用手指点着老纪,“你呀,要是孩子有个朋友同学的,怎么往家里领?!”

老纪只是傻傻地笑,当然也有愧疚地说:“她从来不往家里领!”

“你!唉!”

彦波希一声叹息,,他望着老纪一脸的无赖和无知,心还是跟着哆嗦了一下。

彦阳打量着这座院落,若有所思的对爸爸讲:“我见着张阳了!他今晚上会过来!”

“真的?那太好了!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

彦波希喜出望外,激动地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在一个乡镇医院碰上的!其实,他离咱这里不远,就是和这个县相邻县的一个乡镇。我想你们肯定都想见了,就把你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他说他得下了班才能走,估计到这里怎么也得晚上了”

“好!好!彦波希点着头,很难得地表扬了彦阳:“彦阳你这次可是办了一件大好事!”

老纪不解地问:“张阳是谁?他来这里干什么!”

“姨父,他是我爸爸的学生,最得意的!”

“噢,原来是这样!”

老纪答应着心下犯了难,这两个人都这么不好伺候,再来一个估计也一样的,我可怎么办?净在他们眼前丢人。他正低头犯愁,却听到彦波希说:“彦阳,你去离着他最近的地方找家旅馆,我们在那里等张阳。老纪呢,今晚上到明天,赶紧收拾屋子,后天我们就带你去医院戒酒。”

以后要和他说的还很多,今天也确实不能再说什么了,彦波希便起身和彦阳一起告别了老纪。只留话给他说:“你今晚上的酒,要比往常减少四分之一,还有就是小纪回来,一定让她给我打电话。”

老纪唯唯诺诺应承,送走了客人,回到屋里赶快吁了一口酒,这才按照彦波希说的,开始收拾房屋。

收拾着房子真是个累活,老纪觉得自己的力气快用尽了,几次都想撂挑子,可是想起彦波希对他说的话,又不得不坚持了下来。

彦阳和彦波希坐公交车来到离着张阳的乡镇驻地三公里的地方,找了家“光明旅馆”住下等待,彦阳及时和张阳联系。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晚上掌灯时分。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摩托车轰鸣声的突然停顿,不到几分钟,张阳就出现在了彦氏父子跟前。

不肖分说的是,师徒相见,紧紧地拥抱着竟泪飞如雨。

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凝噎在心头的许多的话语,都随着泪水流淌出来,及到要开口说话时,竟然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彦阳在一边看着,深受感染,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的博导老师谢鲁和研究生导师周老师,也不知道谢老师的案子最后怎样定性,周老师他还好吗?

彦阳知趣地离开了,把整间房让给了久别的师徒,他想,他们今夜该有彻夜的畅谈吧。于是去找了旅馆的老板,让他们给准备了简单地晚餐。

彦波希放开张阳,看到他比以前消瘦了不少,但看得出气色精神还不错。他们坐下来,互诉离开后的种种,张阳告诉老师,自己现在在一家偏远的乡镇医院工作,离着农村很近,接触的大都是农民。由于医疗资源的不匹配,目前的工作环境还比较艰苦。

彦波希鼓励张阳要不怕艰苦,不要荒废了这段接触基层群众的大好机会。他说:“越是落后的地方,老百姓越需要医生,不要因为环境的艰苦而放弃了你自己的追求!”

“我知道,就是家里的老人觉得进了乡镇医院,怕找不到媳妇!”张阳嘿嘿地笑了声,说出了老人的担忧。

“你觉得会吗?”彦波希关系的问他。

“不会的,有缘千里来相会!”

张阳自信满满地说。

“这样就好!”彦波希赞赏张阳,但又忽然对他说:“但如果你觉得自己遇到困难自己解决不了的时候,不要忘了来找老师!”

张阳点头答应。彦波希顺便告诉张阳,医馆已经落成开业,目前还比较顺利,有机会希望他去那里看看。张阳答应。

彦阳来请他们吃饭。三个人一起坐到这家旅馆的雅间。

在吃饭间,彦波希和张阳又讨论了老纪戒酒的事,说自己在这里至少会待上一个月的时间。张阳若是有空,他希望师徒能多多聊聊。

张阳听了很高兴,他告诉老师,自己以后每周都会来一次。

而彦阳却宣布,自己下一站将去杭州,至于什么时间启程,就看自己什么时候见到小表妹了。

第七十六章 水晶玛瑙

“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吧!”

彦波希这样说,也只是猜测。因为和老纪刚相见又来见张阳,还没有来得及谈及这个话题。

饭后,三个人小叙了一会儿,彦阳就主动离开了去了另一间屋。他知道爸爸和张阳肯定有好多的话要聊。

这屋张阳和老师,饭后先是对着面喝了一会淡茶,之后张阳要了热水和老师都泡了脚,两个人盘腿上床,后又都躺在床上,敞开了聊天。所及话题一回是医学,一回有是生活,一回是家人,一回又是学生、朋友。但聊得最多的,还是他们都热爱着的中医。他们有感悟、有畅想、有忧虑、也有探讨。他们谈得很深很远,从国内到国外,从古方到现代科技萃取,真是无所不谈。

彦波希已经好久没有和人这样投入地聊中医了,今日和张阳敞开了聊,真是很过瘾。

直到张阳两眼发直后,不知不觉地在谈话中睡去,彦波希才停止了发声。

夜已经深了,小旅馆里静悄悄的。彦波希由于兴奋,反而睡不着,在床上辗转了一晚上,竟然失眠。直到几近清晨时,才打了一个盹。

“喔喔-喔——’”

一唱雄鸡天下白。离着乡间这么近的小旅馆里的人,都能听到这雄鸡报晓的叫声。

彦波希也被这一声鸣唱叫醒。

张阳在收拾床铺,见彦波希醒了,就对老师说:“老师,我要回去了,赶着上早班呢!”

“吃了饭再走!”

“不了,回去还能赶上食堂的饭。如果在这耽搁了,就迟到了!”

彦波希见他对上班时间抓得这么紧,也就不再挽留,只嘱咐他回去一定要吃饭。

张阳答应着,走出去,找到彦阳,打了招呼就走了。

彦波希跟随他送出门,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才转身回去。

还是彦阳早早准备好了早餐,让服务员端到房间里,和爸爸一起吃。

彦波希一瞅,见是玉米粥和煮地瓜,还有一小碟腌萝卜头。

“这么艰苦啊?”

彦波希看着饭笑了。他从来没见彦阳这么抠门过。

“穷乡僻野的,就这水平了。就是这些,还是我舔着脸和店家要的呢。他们根本不提供早餐!”

彦阳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边说。

他的这份淡定让彦波希很是好奇。原来被大厨小厨伺候着的儿子,此时还真是安于吃苦了啊!看来这“江湖”还真是塑造人的好去处。

看他吃得那么自然,彦波希也有些被调动了食欲。他拿起一个地瓜,吃起来,几口以后,感到有些噎,就拿起粥来喝。这一尝,神情大变,一股子香喷喷、甜习习的味道涌满口中,传送到鼻子里,有感觉被传到心里。再嚼一口看起来软囊囊的萝卜头,竟还是蹦脆蹦脆的。

“唔,这种滋味,真的已经久违了!”

他想起了住在小满村子里的时候,满妈妈做的碴子粥,就是这个味道。不过那地瓜比较面,没有这个甜。萝卜头也比这个咸。

彦阳见爸爸如此,不禁在一旁偷偷发笑。想不到自己因陋就简的一种选择,竟给爸爸带来了那么大的享受。他不解地摇摇头,笑笑,看着爸爸问:“真的就那么好吃?”

”嗯!久违了的味道!”

当父子俩下午回到老纪的房子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个人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老纪已经把院子收拾干净了,在那些鸡爪落地的地方,他们看到有河沙覆盖的痕迹。

最值得庆贺的是,老纪把那两只鸡给圈养起来了。他在鸡舍的周围布置了密眼的渔网。两只公鸡在里边踱着方步,举着红红的冠子,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看了叫人透爽。

“咱去看看他屋里!”

彦阳一伸大长腿,一步一米远。

彦波希紧随其后。

家门并没有锁,屋里却没有人。

屋子里有种刚刚烧过柴草的味道。

彦波希一摸锅盖,还是很热的、这说明老纪才刚刚离开。

进到屋里来,彦波希看到了崭新的牡丹花铺满了床。原来他换了新床单和新被套。

彦波希趴在被子上闻闻,并没有闻到家里原来的味道。

难道是里外全换了新的了?哈哈,这可让老纪破费多了!想想刚进来时的情形,彦波希感到心里很有成就感。

尽管这些改变,没有自己的一点功劳,但他心里还是很满足。单单就是凭着眼前的这份“巨变”,彦波希也能推断出,他对老纪说的话起了作用了,看来老纪真的要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了。

“这真是好消息!”

彦波希心里高兴。

“哇!我可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这是姨夫自己完成的吗?”

彦阳的质疑,提醒了彦波希,他也觉得这工作量和时间有点差得超乎寻常。

“爸爸,他回来了!你看!”

顺着彦阳手指的方向望去,彦波希笑起来,他看到了小纪挽着老纪的胳膊走进来,老纪里外一身新,已是今非昨比。

四个人面对时,有那么半霎的迟疑。小纪看清了面前的人,对着彦波希鞠一躬,爽朗地叫了声“姨夫”,又对着彦阳颔了颔首,脆生生叫道:“表哥好!我叫文迪!”

两个人赶快答应。彦阳从背包里拿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包裹交到她手上,有点害羞地说“”路上给你买的,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

小纪非常感激地接过来,轻轻地将礼物的包装打开,原来是一个精致的杏色皮质小包。

“表哥,我非常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了!”

小纪的开心溢于言表,这让彦阳也很高兴,几句话很快就拉近了两个人距离。

彦波希没想到彦阳还留了这么一手,觉得他这件事做的很合宜,不仅对他投去赞赏的一笑。

认亲就这么简单地完成了。彦波希父子也明白了家里环境巨变的原因了。

彦波希问小纪:“小纪,噢,不该叫你小纪了!文迪,你会在家里住多少天?”

“只有一周的时间。我的下一个旅行地是从上海到宁波,大概也得一周时间才能回来!”

彦波希听得清楚,觉得这时间根本不够,就对她说:“我和你爸爸说好了,他要戒酒,需要住院一个月。由于这个过程很难承受,非常需要亲人的陪伴!一周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的。因为还需要在饮食上、情绪上好好调理!出院以后,还需要有半年的适应期。”

彦波希说着,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只要爸爸能把酒真戒了!我就是暂时失业了,也是值得的!姨夫,您不用顾虑,我这就和老板辞职,回家来专心照顾爸爸!”

小纪权衡利弊很快做出了选择。

这决定让彦波希对她刮目相看,彦阳也很佩服这个孝顺的表妹。

谁知纪文迪却哭起来,含泪对他们说:“其实我爸爸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我!”

“这怎么能怪你呢?”

彦波希和彦阳互相看了一眼,她爸爸酗酒,与她有什么相干?

第七十七章 珊瑚

“因为怕我受后妈的虐待,我爸爸就没再另娶别的女人。我妈妈又一直找不到,拉扯我也很困难,他经常要借酒浇愁才慢慢酗酒的!”

文迪抽抽噎噎地叙述和自责着,眼泪纷纷而落。

女孩儿叙述的这一切,勾起了彦波希内心的许多共鸣。这使他对老纪不仅多了一份理解和同情,在人格上也多了一份敬重,看来他的内心还是想承担对孩子的责任的,只是生活的艰苦,压垮了他的意志。

彦阳默默拍了一下表妹的肩膀,想安慰她,但自己同时转脸偷偷地用手压了一下眼角,巧妙地抹去了自己快掉出的眼泪。如此相似的经历,牵动了他的心,叫他难以无动于衷。

彦波希知道,文迪的自责如果这么一直背负着,必将成为一块心病,难道命运给上一辈人的苦果,还要让无辜的下一代继续吞噬吗?

彦阳刚才的小动作,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知道彦阳这是为了什么。

想到此,他对文迪也是对彦阳说:“孩子,这并不是你的责任,因为不是你替爸爸选择的!这是命运给这个家的苦难。你爸爸这样做,他是承担了一个父亲该承担的责任,因此你要懂得感恩而不是自责!等你们自己结婚生子之后,你们就会理解你的父辈,同样,你们也会负起为人父母的责任。我们一起积极地面对,不要向命运低头!”

老纪听了这些话,不住地点头,他也安慰文迪,“你姨夫说的对,都是爸爸做得不好,没有想得那么坚强。这些又怎么能怪你呢!快别哭了。我戒酒也不要连累你丢工作,我自己会戒掉的,你放心该走走!再说,还有你姨父在这里,我这次一定会成功戒酒的!”

老纪开口把责任揽过去,看到女儿哭,他心里也不好受,还是人家彦老师会说话,能讲透道理。

彦波希的话,让彦阳体会到了爸爸对自己和表妹的一番苦心,他很快从情绪的波动中解脱出来,帮着劝慰着文迪,“我爸爸说了,咱们一起积极面对,帮你爸爸结束这苦日子!文迪,咱不哭了!”

文迪这才慢慢止住了抽泣。

彦波希明白老纪这么说,其实只是为了安慰女儿。他自己若能那么容易戒掉,他早该戒掉了。

但从内心里,彦波希真希望文迪能够跟公司请一个长假或者干脆辞职,因为即便是自己能够出钱帮助他们解决暂时的生计问题和戒酒的费用,但是亲情的抚慰,是他怎么也无法替代的。也只有老纪能戒酒成功,他们的家才能真正走上正常的生活轨道。

他希望文迪能站在家庭的立场上来做一次选择,把心上的砝码放在父亲这边更重一些。但此时自己尚没有什么成熟的想法,所以也不好越苞代俎。

因此他想听听文迪的想法再说。

“爸爸您不要再劝我了,我决定了,那份工作,长期在外漂泊着,也不适合我。我觉得还是回到家乡来,心里更踏实。我这就给公司提出辞职!等你戒酒成功了,我再考虑干什么。”

文迪说完这话,就走到一边给公司去打电话。回身时,如释重负,说都办妥了。

文迪的选择,令彦波希颇为欣喜,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竟有这般果断的特质。

他望向文迪的双目,满含慈祥与赞许。

倒是彦阳觉得,自己才刚刚涉足行走江湖之旅,表妹却为了爸爸要提前结束,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替她有点惋惜。但再看看纪家目前的状况,觉得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所以也就没有提出异议。

“条条大路通罗马,既然文迪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你爸爸的戒酒计划吧!”

彦波希的提议,马上的得到响应。几个人就势在锅台边放了几个马扎子,坐下来商量了起来,从住院缴费,到治疗陪伴,到人员替换,都作了周密的安排。

老纪第一次被这样重视和关怀,心里的幸福满满的,感觉自己都盛不住了,因此他逢着村里人就说:“我要戒酒了!”

村民们有的鼓励他,有的则嘲讽他:“你都戒了多少次了?那次还不是嘴上跑火车,光听个嘴响?”

而老纪却信誓旦旦地和人家说:“我这次,是真的!我家文迪的姨父来帮我呢!人家可是大医生,大教授!文迪也辞了职来陪着我!”

那些忠厚淳朴的人听了,则劝道:“噢,这可是天上飞来的好运气,你家这次是遇见贵人了!你可得争口气啊!”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老纪的脸上也长了些自豪的表情。

彦波希若是听到了只言片语,也是微微一笑,心里也升起一份特别的期盼。

话说彦波希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医馆并不平静。

于冠群和两个毛头小子的过节还没有得到有效的拆解,三个人工作起来疙疙瘩瘩的,心里很不顺畅。心里不顺畅,脸色上就有些难看,情绪嘛也会多多少少的带到病人面前。

这一日医馆里来了治疗甲亢的那位妇女,于冠群照常给她行针治疗,走时把新进的一种专治甲亢的中成药蜜丸给她配上。到药柜取药时,齐键正忙着刷朋友圈,一时间有些分神,让病人多等了几分钟。

那病人本就有些不乐意,没想到齐键又给人家发错了药。那个人感觉不太对头,就找于冠群核实。

于冠群一看药名,气就不打一处来。因此走上去,气哄哄的就质问齐键:“你看看你这是发的什么药?”

齐键拿来一看,是自己发错了,虽然马上换了正确的给人家,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大服气,索性又看起来手机,对她不理不睬!

于冠群见他这个态度,就叫他向人家病人道歉。

谁知齐键却把脖子一弓,用白眼珠子看着她说:“你算是那根葱啊?我道不道歉关你什么事啊?”

于冠群一听这话,气得嘴唇都哆嗦,还没道上话去,就被这病人接过了话茬:“那我来看看你算是哪根葱啊?还这么目无尊长!拿错了药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你嚣张什么!吃出人命来,你赔得起吗你?!不讲理不是?来我倒是要看看你这根葱到底几层皮!”

女人说着就上来伸出利爪撕扯,吓得齐健像泥鳅钻豆腐一样,顾头不顾腚地逃到柜子后边躲避。

“妹子!有话好说,身子要紧!千万千万您可别生气啊!我替他向您道歉!”

“有话好说?他有好话吗?医馆叫他这种人在这里工作,这不是草菅人命吗,我到卫生局告你们去!

于冠群一看事情不妙,赶紧放下心中的怒气,前来周旋。她对病人说:“大妹子,你就算帮帮我吧,先生离开时,把医馆交给我搭理,您要是不看我个面子去告,那我就只好辞职了!您的病不是才刚刚有了起色了吗如果我辞了职,那我也无法再给您瞧病了!看我个面子,您先回去,我狠狠批评他们的!”

“好好批评!他让你批评吗?刚才他还对你那个死样子,你还替他求情!真是不长记性!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咹!”

“息怒息怒!”

于冠群好话说尽,这位妇女才罢休。她自从于大夫给治疗后,感觉病情有了改善,特别是那老先生那么细心关照,叫她很是感动,逢人就说这家医馆特特好,谁知还有这样的徒孙,不仅玩忽职守,还这样大逆不道,实在忍无可忍,暴脾气一爆发,就控制不住。

更兼看到于大夫这样德才兼备的医生,竟在此受他妈毛孩子的气,实在是叫人看不过眼,本想大闹一场,帮她出气,没想到于冠群会这样为他求情。

她不能不给面子,因此又向着齐健躲藏的地方,高声骂道:“小兔崽子看在于大夫的面子上,今天老娘先饶过你,要是以后再敢在菩萨面前耍大刀,看我不把你这个根葱撕成葱花!哼!”

那妇女终是架不住于大夫好言相求,臭骂了几句发泄了心中的不满,也就拿了药,气哄哄走出去,于冠群忙起身相送。

及到门口,那病人忽然回过脸来对于冠群大声说:“我发这顿飙,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给你打抱不平,他要是再敢嚣张,我再叫我的哥们好好修理他!”

说完,朝着于冠群眨眨眼,摇头一笑,离开了!

于冠群愣了一霎,忽然恍然大悟,望着那药柜子方向,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第七十八章 紫石英

于冠群走到药柜那里,往后边一望,见齐健已经不在那里,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齐健!出来!”

于冠群一声令喝,医馆里一阵回响,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谭谈被这吼声吓得浑身一哆嗦,不满地瞅了一眼正气冲牛斗的于冠群,烦躁地说了声:“别找了,人早走了!”

“从哪走的?怎么走的?”

于冠群气急败坏地问他,感觉又被齐健这小子耍了!

“打卫生间窗户逃走的!”

谭谈说完这句,望着于冠群那个失望劲,竟又灾乐祸地笑起来。

“走多久了?”

“呵呵,那女的歇斯底里的时候,他逃到药柜后,就顺路跑了!没想到齐健人高马大的,原来就这胆儿!”

谭谈边说边笑,气得于冠群在地上直跺脚,干瞪眼,没辙,只好把一肚子将要喷射的干火,又硬生生憋回去了,实在难受!

想自己从来医馆,已尽心尽力、任劳任怨地干了近三个月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彦先生那里都对自己礼待有加,偏偏是这两个毛头小子容不下自己,不仅搞恶作剧,还对自己肆意顶撞!最重要的,还是这样不敬业,长此以往,这还了得?

不能再这样由着他们欺负了,必须得告诉彦先生,管一管了。

可转念一想,这俩混小子可都是自己从医院实习生中挑选来的,现在自己再告他们的状,彦先生又会怎么看自己?

哎,看来自己真是被他们在医院里的假象蒙蔽了双眼,看人不准啊。

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

她思来想去,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满庭芳正从外面进来,不由得喜出望外,眼前的这个人准有办法帮到自己。

“你刚刚要是早来一步,就能看到一场好戏了!可惜你来晚了!”

满庭芳的脚一踏进门,于冠群就迎上前说道。这可勾起了她的好奇之心,扯着于冠群,非让她说个明白。

于冠群就把刚刚发生的一切,绘声绘色地向她描述了一遍,并告诉了自己的苦衷!

满庭芳听完后后,把手往桌子上一拍,说:“这还了得!真是有恩不报,翻来为仇啊!我找我哥哥说!”

于冠群内心这才找到点平衡,心想:幸亏还有她出来维护点正义了,要不自己如何掰持清楚啊!

懊恼归懊恼,但答应了彦先生的事,还得完成。哪怕是等他回来,自己真的辞职,也得把这最后一班岗站好。

所以,有病人进来,于冠群还是照样看病,只是、药柜那里缺了个人,出门的药就没有了复核把关的了。如果让谭谈一手清发出去,就难以确保配药的准确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更何况谭谈正在那里阴阳怪气地吆喝:“来人复核!”

满庭芳刚要过去,被于冠群制止了。她斩钉截铁地说:“让我来!”

然后俯下身子跟下一位病人说明情况,征得同意后,过去柜台。

谭谈说:“我来抓药,你复核吧!”

于冠群说:“不用,我来抓,你来核!”心想“是时候该让你见识了!”

话音落地,抓起药方一看,就开始抓药。

她这一抓,不要紧,把个谭谈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她,转如陀螺,取药迅速,抓药准确,抓出的药量,上称一称,误差不出一钱,稍加添减,便是一份,速度极为迅速,谭谈这个核对的,都感到有些跟不上趟了。

谭谈不仅仅吃惊她取药的量准,更加吃惊的是,那么多的药柜格子,自己平时抓药时,有些药都还找半天,这于老太,找药准确,犹如神助,实在叫人费解,她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有特异功能?要是没有?那该如何解释?

看着谭谈那副吃惊的样子,于冠群轻松地笑了笑说:“不用吃惊!你要是把功夫用在正道上,也会这样快的!”说得谭谈一脸惭愧。

然后,撂下这边,又去给下一位病人看病。

满庭芳在边上,看着他的“绝技”,伸出一个大拇指,“为你点赞!”

那些病人也都非常佩服她这“一把抓”的功夫。

而于冠群却说:“其实没什么,熟能生巧而已,功到自然成!”

满庭芳对于冠群说:“我上去给我哥发个信,问他何时回来!”

“好”

满庭芳上了二楼,同样是看了监控后,又把当时的场景做了备份。这才给彦波希发了一篇长长的短信,说明这里发生的情况,希望彦波希能够重视起来,早日回来处理。

彦波希很快回信:我一时还难以回去,医馆的事,还需你帮着于大夫搞好管理。

满挺芳回信:哥哥应做好准备,此时人事比医事要重要得多。如果您不能回来,建议您签发委托书,委托一个人,行驶老板的各种权利,只有这样管理的人才会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否则,管理者没有权柄,就无法行使管理职能!

彦波希回信说:“那我委托你吧!”

满庭芳回信:“外行不能领导内行!我推荐于大夫作为委托人!并希望哥哥对齐健的行为,做出处理意见!”

彦波希回信:“同意你的意见。对齐健和谭谈,你先跟他们谈谈,如果他们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向病人和于大夫道歉,则可继续留用,只按照管理章程,进行一定的经济处罚。于大夫那里,你代我好好安慰!如果他们仍然认识不到错误,继续我行我素,那就辞退吧!当然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下下之策。年轻人刚刚走上社会,定要严格管理,但也尽量给予纠错的机会,我不希望从我们这里走出去的青年是带着浑身毛病的,这样对我们医馆也是有损,乃是两败俱伤之举。望你切切代我做好对他们的教育!”

满庭芳理解彦波希的想法。觉得目前也只有这样了。

正想下去看看情况,手机上又显示彦波希发的一条信息:我这里的事,着实是走不开!为了加强管理,我会再让你以出租房屋使用权的方式入股医馆,作为股东,参与管理!

满庭芳明白彦波希的用意,但是对于入股,她是不同意的,但此时为了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只好先接受这个建议。她略加思索,回信道:“权宜之计,哥哥回来后,一切恢复原样!”

彦波希回信:“好!”

满庭芳做完了这一切,就下了楼,把他和彦波希的通信,让于冠群看了看,于冠群摇头。

满庭芳伏在她耳朵上说:“别出声,下班后,小炕见!”

然后又找到谭谈说:“你给齐健打个电话,就说明天上午让他到3楼会议室等我,有事找他!”

满庭芳撂下这句话,不容谭谈质疑,拿起小挎包,昂首挺胸地走出去,边走边想身负的重任,不禁自言自语道:“又要唱黑脸了!”

第七十九章 枸杞子

今日谭谈比往常提前了半小时第一个来到医馆。

进门以后他主动打扫卫生。

边干边不时的地向屋外张望,看看齐健有没有来。

昨晚他已经把满庭芳的话电话转达给齐健了,还约他提前半小时到医馆。

毕竟这件事在自己看来,齐健是有错的地方。

满庭芳昨天的表情告诉自己,不会不对这件事过问。

于老太找齐健时的那个样子,看来也不会对这件事善罢甘休。

一顿讨伐估计齐健是逃脱不了的。

自己这样安排也是想让他事先了解情况,心里有个数,也好今天应对。

这也是自己能给他的唯一的帮助了。

谁叫咱哥们还羽翼未丰,不能自由飞翔呢!

哎!我爸爸常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更何况还有错误在那里明摆着呢!

正思忖间,齐健一身穿戴整齐地来了,。

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么早来,干什么!”

谭谈觉得这人还真是麻木不仁。

“你缺脑子啊,昨天那事不得和你说说后边发生的情况?”说完就把昨天齐健走后发生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发错盒药嘛,我已经给换了,又没有出什么事故!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嘛!“

齐健从柜台里抽出一个面镜子,对着用手理了理头发,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哈,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你走后于老太气急败坏的到处找你,看样子是火大了!还有满庭芳,你好好考虑怎么回她吧!他可是咱老板的妹妹,又管着咱的钱!”

”哎,我是皇帝,你是太监啊!这事要怪就怪于老太!她要是不挑唆那个妇女,她也不会发飙成那样!”

齐健噘着嘴,并不认同谭谈的观点。

“你才是太监呢!我说兄弟,你怎么不知道孬好呢?现在你还这么想啊!不是我说你,这件事你不是没有错,毕竟她是长辈,又是主治大夫,而且彦先生走时还有言在先,让她管理医馆。所以她管你也对,不过就是脾气急了些!”

“对呀,她要是不那个态度,我也不会那么对她!我自己主动向人家道歉和被她逼着,那能一样吗?我当时就受不惯她那个气!”

“别现在嘴硬了,怎么人家那个妇女一发飙,你怎么跑得比兔子都快!还能跳窗,我可是真服了你了!”

谭谈想起他逃跑的狼狈样,还忍不住要发笑!

“我那叫好男不和女斗!那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谭谈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只好对他笑道:“你可真是铁嘴厚皮啊,哈,i服啦you!服啦!”

说完就自顾自收拾柜台,不再理他。

九点钟,满庭芳和于冠群都按时到达。

于冠群奔向自己的工作台,满庭芳边往楼上走,便看着齐健说:“齐健,跟我到三楼来!”

说完话等也不等他,径直自己先上去了。

齐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谭谈,又瞥了眼于冠群,见她低头冷着脸收拾东西,昂头跟着上了楼。

谭谈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哼起了《朋友》。

于冠群冷着脸说道:“禁声!”

谭谈停顿一下,本想说句什么,后又往楼梯一望,就不再唱了。

一个病人进来,于冠群说:“请坐”

新一天的工作,正常开始。

医馆的三楼会议室里。

电视机正在播放着那段于冠群被两个青年挠痒欺凌,吞笑呻吟,狼狈不堪的视频画面。

齐健和满庭芳正坐在沙发上,默默地观看。

视频结束了,齐健刚待开口。

“再看!”

满庭芳用遥控器一点,冷冷地厉声说出了这两个字,毋庸置疑。

齐健只好缩回头去陪着她继续看,画面又从头播放。

如此放了三遍之后,满庭芳见齐健那昂着的头和仰着的脸,慢慢放低,就换了稍微温和一些的表情,问他:“齐健,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您说!”

“你妈妈今年多大了?”

“五十三岁!”

“五十三岁?和我们于大夫一般年纪!”

“嗯”

“你爱你妈妈吗?”

齐健抬头看着满庭芳非常肯定地说:“爱!”

“那要是这画面里的女人是你的妈妈的话,你作为她的亲人,看了有何感受?”

齐健低头不语。

屋内沉默了起来,满庭芳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使沉默在此时更有种无形的力量。

齐健感觉自己的面皮忽地发热起来。

满庭芳又说:“是不是有要冲上去楱那两个混蛋的冲动?“

齐健沉默不语。

见他不语,满庭芳说:“反正我是有!”

齐键还是低头沉默。

”让我们再看看另外一段录像!”

满庭芳起身在电视上操作了一番,电视又开始播放。

满庭芳想让齐健此时以旁观者的身份来感受感受。

画面播放的正是昨天下午医馆里的发生的打闹场景。

满庭芳同样还是播放了三遍。

齐健低垂了那骄傲的头颅,低眉垂目。

“你觉得她还是个好母亲吗?”

齐健肯定地摇了摇头。

“我和于大夫沟通过,她说她对你们,就拿和她儿子一样的孩子看,一样管,一样着急着想让你们早点成才,好接中医这个班!你信吗?”

齐健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头。

“其实她是可以做个老好人做壁上观的!以那位病人的脾气,是不是就能认可你的错误不找茬呢?”

齐健终于还是红着脸对满庭芳说:“挠痒痒,是开玩笑疯过了头,没想那么多!昨天的事,主要的是觉得不愿意被她左右自己的意志。就是她不说,我也会道歉的。可是她说我,就不一样的。我对她态度急躁地命令我,特逆反,特反感!”

“那你想想这件事之前,你们对她”

“我知道了。满阿姨,我们是不该疯过了头!”

说话时,齐健的态度诚恳了许多。

“知道为什么会犯错吗?那是因为你们心里缺少一份尊重!包括对事业、对病人、对师长、其实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才会让你们觉得有些态度可以无所谓,有些行为可以不检点,有些语言可以很随意!但是,孩子,别忘了,你对外界一切的表现,外界都会以更强的力量来反馈回报给你!”

“我明白了,满阿姨,我以后会注意的!”

齐健有些受不住满庭芳的慷慨陈词,他觉得她身上有股子传教士的味道。

满庭芳见他这样,心里很高兴,态度上却还很严肃,提醒他道:“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

“好,去吧!让谭谈上来!”

“嗯!”

齐健一听这话,就像囚犯得到了释放,一溜烟离开。

满庭芳舒出一口气,完全放松下来,刚才自己端着架子演戏,实在是太累了!

“好在孺子还可教!”

第八十章 四虎散

齐键从楼上下来,对谭谈说:“满老太有请!”

谭谈看着齐键的表情问:“怎么样?”

齐键故作镇静地做了个楼上有请的姿势,对他说:“看电影!“

“看电影?卖什么关子!“谭谈不解。

”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齐键一脸玩世不恭,就是不告诉他实话。

谭谈无奈,只好上楼去了。

齐键见于冠群还在冷着脸整理医案,找水杯喝了口水,稳了稳自己的心。隔着柜台,望了望于冠群那玻璃水杯似乎还空着,就趁机鼓起勇气凑过去,笑着把脸舔到于冠群面前,叫了声“于姨——”

于冠群瞅了她一眼,一扭身,不理他。

齐键赶紧拿了水杯,去饮水机上接了水,又双手端着放到于冠群面前。他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对不起,于姨,您别生气了,你大外甥知道自己错了还不行嘛,要打要骂全凭您发落!”

于冠群冷笑一声,仍不看他,只说道:“我算那根葱啊,哪有资格去打你骂你啊?”

齐键又换了个位置厚着脸皮笑道:“有资格,有资格,您太有资格了!就凭着这医术、这资历、这抓药的身手,都有资格!是我鲁莽,有眼无珠,不知天高地厚,惹恼了德高望重的您,还望您大人不见小人的怪,饶了大外甥我,行吗?”

于冠群见他是这个态度,心里的气早消了大半,转身看着他的眼,问道:“你这是真心的?”

“满姨刚才批评我了,我自己也反思了,确实做得不好。前两天挠痒是无心的,开玩笑疯过了头,没想那么多!昨天嘛,是对您的说话态度有意见,才顶撞冒犯您的!我说的话是难听,求您原谅!”

于冠群是豆腐心,见不得这个昨天还趾高气扬的大男孩,今天对着自己这样低声下气,就拿出了作为长辈的姿态,心里已经原谅了他。但脸上还是得耍耍脾气,乜斜着眼说:“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那今后来?”

“今后一定听您的教诲,您让我向东,我不敢向西,您让我打狗,我不敢撵鸡,您让我到天上摘月,我不敢去五洋捉鳖!”

虽说于冠群还拿着架子,但从那“以后来”的询问里,齐键已经听出了话外之音。因此,齐键拿出在学校说相声的本事,来逗于冠群开心,样子滑稽,拿腔拿调,于冠群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说道:“臭小子,就是欠了我撸你了!”

“啊,我投降!”

齐键举着双手,心想:“终于好了!”

他见于冠群并没有真正来撸自己,就放下双手,他自己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竟然是一头汗水,没想到让自己向人求饶是这么难啊!!

能消弥他和于老太的矛盾,是自己心里面愿意去做的。

刚才看那视频中的于老太,那日被他们挠痒的难受样和被自己气到的样子,还是真正触动了自己的内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鲁莽,才真心实意地来做这番检讨的,并不是迫于满庭芳给自己的外来压力。

虽然自己这份工作是于冠群推荐的不假,但是绝不是自己擅长的。这大概是中国很多大学生不得不面对的。可不管怎么说,这些勉强所带来的对自己心境的影响,都与于冠群毫无关系,自己的消极情绪所带来的后果,确实也不应该由她来承受。

今天满庭芳对自己的“教训”,正好戳到了自己的软肋!因为在自己的心里,“妈妈”是一个神圣的词,妈妈是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完全保护的人,不容任何人侵犯!

因为自从爸爸在他三岁的时候,狠心地跟着别人离开了家庭,他就只有妈妈这一个亲人了。从小到大,自己是妈妈含辛茹苦一手带大,母子相依为命的岁月,给了自己需要独立的锻炼,也给了自己无奈孤独的体验。好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心理上的不平衡。他恨爸爸,却又对父爱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渴望!

可是当父亲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的内心却又对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是那样的排斥和鄙夷!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妈妈的一边,发誓永远不会原谅,永远不允许他再来伤害妈妈!

所以当满庭芳拿于冠群和妈妈打比方的时候,自己的心软了!既然是自己的妈妈不容侵犯,那么自己怎么可以去侵犯别人的妈妈?

明白了这个道理,这才真正意识到,无论是自己和谭谈无意中的捉弄,还是自己有心的冒犯,都对于冠群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自己愿意来承担自己失当的行为带来的后果,希望于冠群能够在自己这里来发泄发泄心中的愤怒。哪怕是她对自己破口大骂,他都甘心忍受。

可是人家于老太并不是街巷的泼妇,并没有耍浑撒泼,只是不理财自己,这让自己更加惭愧,因而才会有这样卖力的表演和求饶!

齐键又抱起水杯给于冠群说:“于姨,您喝口水,消消气,我以后还得向您学习,怎么把药抓得又快又准呢!”

“唔,这态度嘛,还差不多,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肯学,你大姨我绝没有不教你的道理!我们这些老人,哪有不愿意年轻人学好的?我们又不会把它带到棺材里去!巴不得有人能传承呢!”

于冠群是个直肠子,没一会功夫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吐露了出来。

齐键想想说得很有道理,也足见她的诚意,再想想自己昨天的态度,真是太混了,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孩子,咱中医是中华民族的瑰宝,里面凝结了几千年来无数人的智慧,我倾其半生的学习,还觉得只是学到了点皮毛,掌握了点雕虫小技而已,只可惜现在已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就是搭上这一辈子学习研究,又还有多少时光属于自己呢?”

于冠群说这话时是浅浅的笑着说的,淡然中也难掩那时不待我的悲怆。

“以后中医的发展,就靠你们年轻人了!这是个艰难但值得你几辈子投入的事情啊!只是人哪能有个几辈子时光让你去做琢磨呢?”

于冠群还是浅笑着说,齐键却能体会到她的无奈。

一个尚已退休的人,一个本可以在家享受安然的晚年的人,对自己还这样的不满足,渴望有更多时间学习工作的人,齐键还是不能完全的理解,但她对中医事业的那份追求,还是深深打动了他。

“于姨,您选择中医是自己喜欢的吗?”齐键忍不住问,因为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忘情地为它付出?这个问题是一直困扰自己的。

“我们那个年代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国家和人民需要这就是最好的理由!哪像现在的青年还有那么多选择!”

于冠群说起当年,立即陷于了回忆,想起那时自己一个乡村丫头,扎着小辫穿着土布衣裳去城里的学校学习,那是一件多么荣光的事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真是太快了!

“有选择又如何,还不是被家长和现实裹挟着走?哪有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选择?”

于冠群的感慨,又一次唤醒了齐键心里的困扰,他冲口说出了自己一直堵在自己心里的块垒。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第八十一章 灶心土

“嗨,人生哪有那么多随意的事啊!能不能活得开心有意思,还是得看这里!”

于冠群说着,用手指了一下脑袋。

齐键和她互相对望了一眼,只是这一秒时间的相望,就让他们停止了继续交流。

齐键觉得自己和于冠群好似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一样,他心里的苦,她不懂。

无言面对无言,和刚才的那个既热闹又滑稽的场面极不相称。齐键不知道下面跟于冠群该再说点什么。

“于姨,我去擦擦药柜啊,您先忙吧!”、

“嗯!”

于冠群答应着,目送齐键离开。她知道这意味着,他们的话不很投机了。在家里儿子也时常这样找借口从自己的唠叨中逃离。现在的青年人,有几个是愿意听前辈们教诲的!

正忖度中,谭谈双手插在裤兜里甩着脚步从楼上一弹一弹地走下来,于冠群望着他那架势又有些上火,这小子平时话没有齐键多,可比齐键圆滑多了!昨天那么纷争的场面,他却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金口玉牙般愣是一言也不发,真够沉住气的!

齐键见他这个表情下来,知道也是被修理过了,就凑上去问道:“也被自己看了“电影”?”

谭谈只是抿着嘴笑了笑,用眼角捎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齐键忽然意识到自己没跟他说什么,人家自然也不愿意和自己说了。只好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装着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药柜。心里却想着:想必满庭芳对他还应该好点吧,毕竟他犯的错误,比我要轻很多。

谭谈下楼来,也不多说话,也没有向于冠群来道歉,只是坐下来喝了口水,就投入工作了。

这让齐键心里有些不明白,难道满老太没有责备他吗?

看看人家也不想和自己多说一句,齐键有些后悔自己刚下来时,没向他透露什么。

药柜已经被擦试得锃亮锃亮,散发着悠悠的药香。

齐建把抹布往厕所水池子一扔,就又去了柜台。

一位患者送过来一份处方,谭谈开始照方取药,齐键复核派药,医馆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情形。

外人何曾知道这里昨天还在发生着纷争!

“哒、哒、哒“

满庭芳前倾着身子,从楼上下来了!她拿着手机,召集大家靠拢,向大家宣读了彦波希发过来的委托书内容,确定了于冠群在医馆的临时管理权和自己助理的这个角色。最后把手机让三个人看了看,还对他们说:“正式的委托函,我哥哥说要等他委托的律师来送达!从此刻开始,我们医馆的负责人就是于冠群于大夫了,我们大家鼓掌祝贺了!”

四个人的掌声,在厅堂里显得稀稀拉拉的,不成气候。

于冠群听了赶忙推辞:“还是你来吧,我这个人不惯干这个,我只想好好给人瞧病!”

满庭芳却说:“我倒是想!可我哥哥说外行领导不了内行,他笃定这差事非你莫属!”一边说着,还撺掇这俩小的,“你们说我哥哥这个选择对不对?”

“对!非于大夫莫属!”

想不到此时这两孩子的意见竟这样的一致,连说出的话来竟也是一字不差的!齐键和谭谈两个人很诧异的彼此看了一眼。

“哈哈,这真是众望所归啊!于大夫就别再推辞了,否则,会伤我们大家的心的!”

满庭芳乐呵呵地表态,于大夫无声默认,也算是接受了委托。

两个小青年互相看了看,自嘲地笑了笑,心照不宣地想到:“说来说去,不就是来管我们俩吗?”

“为了祝贺我们的临时负责人的诞生,老板还特意让我们出去搓一顿!怎么样?”

满庭芳觉得需要活跃一下气氛,现想了这么个主意。

她觉得有时候,一段饭的威力或许胜过一上午的课堂!

“好!好!”

两青年异乎寻常地热烈拥护,很给于冠群面子。

“去哪里啊,于领导?”

满庭芳笑着问于冠群,于冠群就笑着说:“交给俩孩子张罗吧!”

“去大西洋吃自助如何?”谭谈提议,那里是意大利风味披萨最正宗的地方。

“不,这个季节还是去羊蝎子馆吃火锅比较好!西餐老人们吃不来!”齐键明确反对,并说明了理由。

这回轮到于冠群和满庭芳大眼瞪小眼了,既说是他俩决定,又意见不统一,赞成谁都不合适。

“我们不好再言语了!你们俩抉择!”满庭芳推事。

“那就干脆包袱剪子锤!”

还是谭谈有办法。

两个人三局下来,齐键得胜。

看看离中午饭的时间已经不早,待最后一位顾客取完了药,几个人一起欢呼着窜上满庭芳的豪车,在海滨大道上兜了一阵风,前进路上拐了一个湾,向着心里那个暖洋洋的所在奔去!

山珍海味里,杯斛交错中,那些真诚的和虚伪的感情溢满唇齿,送达心腹,成就了中和堂自开业以来最热闹、最热情的一次老板缺席的“盛宴”。

安徽某医院某病房,彦波希正看着在屋里来回走动烦躁不安的老纪发愁。

戒酒过程中,戒断综合征的一些反应还是出现了,尽管医院给老纪做了各种检查,也根据情况给他补充了需要的多种营养,彦波希又增加了开郁舒肝、健脾养胃的中药药剂,并对他实行了一些心理上的引导暗示,但当酒精剂量逐步减少到较之前差距大的时候,老纪心理上的失衡还是表现了出来。

难得他心里明白这是为着他好,才对他采取这样的强制措施的。因为治疗前,彦波希已经跟他做了足够的精神交流,和善意的精神鼓励,因此老纪对自己的戒酒还是充满了信心,并毫无怨言,只是情绪常常不稳。

女儿对爸爸的照顾那真是没得说,真可谓细心周到,无微不至。每日都到医院来询问爸爸想吃什么,再来找彦波希请教饮食养生的知识。

她的真心付出,让两个父亲都感动不已,同时又感慨万千。

对于老纪来说,这是来自他内心力量的重要源泉。

张阳也隔三差五的过来帮忙,他觉得如果老纪戒酒成功,那对他所在医院辖区内的酗酒农民就具有了很强的效仿和宣传意义。因此除了想帮助老师之外,他对这件事情上心也包含了这一层含义。

一来而去的,张阳和纪文迪就熟悉了。熟悉之后又互生好感,暗生情愫,不知不觉的,两个年轻人的心走得越来越近

“老纪兄,吃个橘子!”

彦波希把一个橘子扔到老纪手里,“补充些些维生素!”,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老纪有些失望的接住了,明知道不可能的憨笑着嘟囔了一句:“要是里边能有酒,就好了!”

第八十二章 蝉蜕

彦波希觉得他的神情既好笑又有些使人同情,就笑着问他:“真的很想了,是吧?”

“嗯!感觉没着没落的,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啊!”

老纪无奈地坐到床上,很不情愿地吃着彦波希给的橘子

看来这味道不是他心里强烈渴望得到的,所以表情沮丧又落寞。

“这就是到了关键时刻了!这一周只要能顺利度过,身体不出现什么大的症状,以后就会好的!你需要下决心忍一忍,多干些别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彦波希耐心地开导他,拿了个靠垫靠在房间唯一的躺椅上半躺着,准备和他聊聊天。

因为在他心里,自己的妻妹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又是怎样走失的,始终是一个久悬心头的问题,一直没有时间来向老纪了解。

既然自己这个连襟兄此时正无聊难耐,倒不如和他谈谈这件事。况且,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老纪酗酒的根源在于妻子出走,那么和他聊一聊当时的情景,或许对打开他的心结会有帮助,应该对戒酒还有好处。否则心病不除,也难说以后不再复饮。

虽然那个乳名叫菡菡和自己的妻子有着一样外表的人,至今依然是杳无音信,但不知为什么,彦波希的内心总有一份强烈的期盼,似乎她随时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

他想,倘若,那一天她真的回来了,也好靠自己的医术来帮助她恢复。

“纪兄,咱们聊一会好吗?”

“好啊!聊什么我都愿意,这屋子好似个囚笼,我都快要憋死了!”

老纪巴不得有人能和自己说说话,因为自从彦波希的随身陪伴变成对他变相监事以后,老纪有种被软禁的感觉。这种囚徒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文迪的妈妈是怎么得病的?又是怎么走丢的呢?”

老纪望着彦波希送过来的探寻目光,对空想了想,叹息道:“唉!说来话长了!其实文迪的妈妈是被老思想逼疯的!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她!”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她生了个女儿,在不被待见。我父母说了些她不愿意听的风凉话!坐月子也没有好的伺候,还加上看脸色,听了些冷言冷语,就被憋屈出病来了!都怪我,都怪我啊!”

提及这段往事,老纪痛心疾首、双手抱着头,搓揉着那些原本就不多的头发,声音哽噎。

“我只是暗地里说服她,别往心里去,让她多忍耐些,谁知她还是受不住这些。要是我当时能勇敢地站出来在家人面前维护她,兴许她就不会疯,丫头也不会从小就没了娘!“

彦波希默默地递了张面巾纸给他,老纪接过来用它擦了擦眼窝,又擤了声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彦波希说:“我自己,也不会成为这个样子!可哪里有卖后悔药的唻?”

彦波希叹了口气,半天没有出声,心里沉沉的。

差别!天壤的差别!

这边一个无助的农村妇女,可以只是因为生了一个女儿而被逼疯,至今生死不明;而另一个虽是备受人们尊重和爱戴完全自立自强,却也得不到善终。同胞姊妹,命运际遇竟然如此迥异,又都如此悲惨,怎不叫人生叹!

而根源在于什么,在于被抛弃!

如果不是这样,命运会不会被改写呢?

可造成这一切的难道仅仅是观念吗?为什么在农村,人们都那么愿意要男孩子?

“我们出去走走吧!”

狭促的空间也给人一种压抑感,彦波希也觉得该带老纪出去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了。

“真带我出去?那可太好了!”

就像犯人得到了一道特赦令,老纪迫不及待地起身相随,精神瞬间振奋起来。这令彦波希又是一叹,看来只要满足了他最单纯的要求,就能够有快乐!

简单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两个人出了病房,穿林过桥,来到一处静境。

但见水塘枯静,老荷横斜,幽香暗动。

那池塘中心的假山上却盛开着满山的敖菊,姹紫嫣红,竞相开放。一泓清泉从山顶泻下,跌落在假山的块石上,溅出许多水雾,滋润着山上的花花草草。

“咦,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没人来呢?”

老纪嗅着鼻子,观察四周,没见一个人影。

抬头又看看彦波希,问道:“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彦波希笑而不答,只用手一指,让老纪往高处望。牢记手搭凉棚抬头眯眼顺手一望,看到了自己住的病房楼。

“原来你是在屋里就发现这里了!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没人来这里呢?枉费了这些花草!”

“怎么就枉费了呢?我们这不是正享受着嘛!”

“也是!”

老纪点点头说,但心里的问题还是没有放下。

“人们都去注意眼前门面上那些风景了,谁会知道这拐弯抹角的进到里边还有更好的呢?”

彦波希见他还是东张西望的,就回答他的疑问。

“那我也不明白了,这单位,为什么不把粉擦在脸上,在这么不见人的地方建这么个池塘假山的,岂不是浪费人工物料?”

彦波希听老纪的一番理论,也不争执,用手又指了指荷塘边的一块木牌示意他过去看看。

老纪走过去一望,只见那木排上写着:建于明嘉靖四十三年。

“原来是老祖宗留下的!怪不得呢!看来是老宅子的后花园了!”

老纪恍然大悟说道,心里还真佩服彦波希能处处发现。

“我们继续往里再走走看看吧?”

彦波希招呼老纪,继续往前探路。

“我想在这里做回儿!”

老纪对这里很有些留恋。

“那咱在这里下盘棋如何?”

彦波希想找个办法和老纪消磨时光。

“我不会那玩意!”

“我教你!”

“挺难的吧?”

“一点都不难!”

“那好吧,我也学学,要是能学会了,我就做最好吃的饭,报答你这位师傅!”

待他坐定,彦波希就像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棋谱和几个棋子。

第八十三章 甘草

老纪一看,高兴地裂开了嘴。

就近在荷塘边找到了一石桌两石凳的地方,把彦波希请到那儿坐下。

彦波希迅速摆开棋局,就着几个车、马、炮和相、士、兵棋子教老纪怎么走棋。

“我知道,有个顺口溜的说法,叫什么马走邪路相走方,车是满山打,炮是一杆枪,小兵一去不还乡?我只是听人家这么说,自己没下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纪一脸天真地边想边说,彦波希听了忍不住一笑。

“不错嘛,还知道口诀,就是有的想混了。应该是炮满山打,车一杆枪,其他的嘛,都正确!你看着,我一一地给你演示!”

彦波希把棋盘上的马在两个方格的斜对角一挪,说道:“这就是马走邪路,而且只能这样走,不能这样走!”他边走棋,边比划,一会儿功夫,就把口诀一一地演示给老纪看。

老纪学得认真,点着头,嘴里不住地说着:“哦,是这样啊!”,但当彦波希让他自己也试着走的时候,他把嘴一咧,傻傻地一笑又说:“你看,我又忘了!”

彦波希就只好再让他念着口诀一遍遍地教他,半天功夫过了,总算是学会了走棋的规矩。

看看时间不早了,彦波希说:“今天就学到这里吧,以后,每天下午的这个时间,我们都来下棋。明天我把棋子都拿来,我们就可以试着对下了!”

“那敢情好!”

老纪喜出望外,说着心里也美,过去只是看村里有几个人夏天乘凉时下,边上围着一圈人看。自己偶尔碰到,也看不懂,感觉没资格站在那里和那些人一样观棋讨论。

有时想抻头望望,也被那几个围观的人嘲笑:“你也看不懂,边儿去吧,别在这里碍事绊拉脚的,挡我们的眼!”说笑间,就被他们轰到一边了。

这次真要是学会了,往后也就可以在他们身边评论评论,或者和他们下下露一手,最好把它们都打败了,看谁还敢看不起我!

一路想着,跟随彦波希往病房走。

远远地却望见自己的女儿文迪和张阳肩并肩地在病房楼的门口一晃就进了楼。

他急忙对彦波希说:“文迪和张阳一起来了,我看着他们上楼了!”

“嗯,我也看到了!咱快点回吧,别让他们找不着咱们着急!”

老纪点头,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往回赶,在楼梯间碰到了下楼来找他们的张阳。

“老师,纪伯伯!护士说看到你们下了楼有好一会儿了,我正想出去找你们呢!”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你和文迪在哪碰到一起了?”

老纪有些诧异地问。

“哦,我今天下班早,给文迪事先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过来的!这样老师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晚上我在这里陪纪伯伯就行了!”

张阳边陪着他们往上走,边坦诚相告。

老纪听了心里高兴,只是嘴面上还打着谦让说:“这怎么好麻烦张医生呢!”

说着还回头看看彦波希,见他只是抿着嘴笑,也看不出什么意思来。

“没关系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张阳很随意地应道。

彦波希还是笑着蒲扇了几下那他长长的睫毛,对老纪送来的探询目光假装没有看见。

老纪也就半推半就地笑着接受了。

进到病房,看到文迪正在那里给父亲整理床铺,彦波希躺椅上的被子也已经叠好了。

“爸爸,姨父,你们跑哪去啦?”

文迪跳跳哒哒地过来,对着两个长辈撒娇。

彦波希笑着说:“我和你爸刚刚在池塘边做游戏呢!”

“什么游戏,那么好,叫您们玩了老半天啊?护士说,你们早出去了!”

“车马炮!”,老纪不无自豪地说:“我拜你姨父为师了!”

张阳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对着老师竖起竖大拇指说:“纪伯伯,你这下可赚大发了!我这个老师可不一般啊!想当年那在大学里可是打遍校园无敌手,是祥云棋社的第一高手啊!有这样高级的老师教你,你肯定会成为一代高徒的!”

听了这话,老纪惊得眼睛瞪大,看看身边的彦波希,人家一脸的微微笑意,看来不是吹的!

“是吗?那,那,我可是真是太有福了!”

彦波希并不谦虚地说:“听到啦?好好学吧!”,说完后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对着张阳笑道:“那今晚上就有劳张医生帮着他复习复习功课喽!”

“是!老师放心,我保证让纪伯伯明天就可以对弈!”

彦波希“嗯”了一声,就往外走,文迪和张阳,连忙跟着出来相送。

等离开老纪病房有了足够的距离以后,彦波希停下来,表情整肃地对张阳和文迪说:“你爸爸,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已经出现了对酒的强烈渴望,你们守护一定要耐心又坚守。此时若监护不好,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我今天教他下棋,就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也想帮他培养一个健康的嗜好!一定要避免他出去偷着买酒喝,所以,钱是不能给他的!张阳,你是医生,比较明白,这段时期就多操点心吧!文迪一个女孩子,总有些事情是不方便的!”

“我知道,老师您就放心吧!”,张阳意会老师的意思。

“姨父,您就放心吧,你说的,我们都记下了!您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这些天,劳心费神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那你们快回去吧!”

催着两个孩子回去,彦波希这才疲乏地往自己住的旅馆走。

一路上一个人步行着,不由得想念起阳来。这两天没有联系,也不知这小子今天去了哪里。今晚一定回去跟他电话联系联系!

这样想着,也就加快了脚步,希望快些回到小旅馆先睡上一觉。

待走回旅馆,脱衣冲洗掉了在医院沾染上的来苏水的味道,吹干了头发,往床上一躺,被子一拉就放心地闭上眼休息。

不到一刻钟,彦波希就酣然入睡了,全然觉不出自己这还是在异乡。

一觉醒来,竟是是半夜时分。想不到这一觉竟睡了这么长时间,打开手机看看,也没有什么信息传来。

想给彦阳打电话的念头尽管很强烈,但是看看时间,还是觉得不是时候,就深悔自己没有一回来就先给他打电话。强忍下心头的挂念,从床边拿起前几天才买的一本杂志,又从头到尾地浏览了一遍,没觉出什么意思来。

一时间竟感觉出奇的百无聊赖起来。

第八十四章 益智仁

彦波希睡足了一觉,就再无了睡意。

他在清醒中冥思,竟神驰回了医馆,想起他临行前,给大家讲的中药“四忧。

继而又想到他给两个司药生留下的“作业”上来,不知道那俩孩子和于大夫是否有了答案。

而自己的答案又是什么?

彦波希把手垫在脑后,对着这几个问题思索。

首先是假药的问题。

从老同学的公司进药,渠道还是正规的,必竟是已经经营了近二十年的医药公司了,相信老同学郭青云也一定会把药材质量作为公司的生命线来对待的。通过开医馆以来自己对所进药材质量的把控上看,在这方面倒是可以剔除这一忧。

但是地道环保这一忧恐怕是很难保障了。

要想得到自己认可的优质药材,最好的办法还是创建自己的药材种养殖基地,只有这样,自己才可以真正从源头上把控药材的质量。

这件事情如果真能做起来,那么“四忧”的问题,便可全部迎刃而解。

可是这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件易事。

除了需要场地、资金之外,还需要有这方面专业知识的各种人才,更需要有真诚实干的劳动力。

想到劳动力,自然先想到了老纪父女,又想到农村的人口资源现状。

从这里又想农民的就业增收。

似乎他看到了一些光明的前景。

他的思维在精神的亢奋中捕捉着那稍纵即逝的脑波闪电,跟循着自己思维的逻辑,一步步推进,生怕在哪里丢失。

闭上眼睛,彦波希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一幅画卷:

漫山遍野的自由生长的各种中药材,还有穿梭在其中的飞禽走兽;

深山大川里,潺潺流水,和煦春风,九大仙草,在悬崖峭壁间,各现神韵;

还有那些脸上写满笑意和虔诚的药农,在辛勤收获天然长成的中药材;

自己飘着一大把白须,和小满、于大夫、还有几个徒弟一起,领着一群娃娃们穿行其间,自己正把这些药材知识一一讲给他们听,

山谷里一阵阵欢声笑语

彦波希沉浸在冥想的幸福里,嘴角微微上翘,眼角挤出了笑纹,整个人似乎是要飘起来了

可到哪里去寻找这样一方净土?

这个问号,把他的思维钩回到现实之中。

是啊,到哪里去寻找这样的净土?

难道是在这里吗?

是在这里吗?

这里还能有这样的资源吗?

虽然老纪的家附近,有一片耸立的山,不知是否还可以被拿来生息养药

睁开了眼,冥想的图画消失。彦波希的精神,从那样的诗意中回到了眼前的着一间居住空间。

如果这里真有这样一块闲置的荒山野地,那么就可以考虑让老纪父女来管理,那么不是也可以顺便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了吗?可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具不具备这样的素质,明天去了先问问他们!

如果这个想法成立,那么不仅老纪父女的生活岂有了保障,自己药材的品质不是也有保障吗?甚至还可以带动其他村民的就业。

张阳可以作为自己托付的专业指导人员。

这样想来,这可真是一件可以一举多得的好事!

彦波希想到这里,内心有些小小的激动。但一考虑到大量的资金需求,燃烧起来的希望之火又象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一样。

“唉,即便是有场地和人员,没有充裕的资金来支撑,这件事也只能是个空想!”

彦波希自言自语道,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到“穷”,刚刚点亮的心灵,在失望中一下子又阴霾了起来。

还是得回到现实中来,想想自己目前的收入,感觉那目标遥不可及。

自己周边的朋友,没有几个是属于真正的有钱人,都不过是些拿着工薪过日子的人。况且,他们已经在自己买房子的时候,各尽所能地给了自己帮助,又如何再能有能力帮自己呢?

就是再有点积蓄,彦波希觉得自己也不好再向他们开口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投入,收回的周期是相对比较长的,而且是否成功都还是未知,存在着一定的市场风险。

难道只能认命,像在梦里一样想想了吗?

彦波希的心里怅然若失,一个美好的计划,被这样在心里搁浅,真有些不甘。

他又开动脑筋,企图能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倘若能找到有实力的财团合作,会不会有人对此感兴趣呢?

彦波希的思路一下子首先跑到了郭青云那里。

按照行业规律,他应该对中药材基地是有需求的,为什么自己不和他探讨一下呢?可转念又一想,郭青云这么多年来难道就没动过这个念头?为什么不搞?

带着疑问,他把自己的思路在手机上整理了一段简短的话,暂时存为草稿,并没有发出去。

因为他觉得,这事所牵扯的各种事情,都还没有去落实清楚,不好像个冒失鬼一样,向老郭甩想法。要真是那样,老郭同志就会像个商人一样问自己一二三四,自己一项都没有,岂不会被他骂死?

可不能再给他落下了在心怡面前嘲笑自己的把柄!

“若卿卿还在,我就有人商量了!她必定是会高高兴兴支持我的!”

彦波希再一次自言自语时,目光望向深邃的夜空,似乎妻子就是那天上的星星,她正对着自己点头微笑着说:“这个想法很好,波希,你不能放弃啊!”

是啊,自己不能只想想就不做了,既然这是解除“四忧”的一个好方法,就应该努力尝试一下,办法总会找到的!

为什么自己还没试,就先言败呢?

明天就先找老纪、再找老郭!

因为这个念头,彦波希动了老长时间的脑子,资金、人才、等等等这些事情的盘算,他还是不大习惯,轮想了半夜,越想越深,问题越想越多,事情越想越复杂,脑子越想越大。

彦波希自叹:看来在经济问题上,自己真是没有小满那样的知识、经验和从容。

让一个医生兼大学教授来筹划一个中药基地的事,还真不是一件轻松搞定的事,需要找帮手。

彦波希不由得又咧嘴笑了,因为他心里的这个帮手,不是老郭,不是老纪,也不是于大夫,还得是自己的妹妹小满。

医馆里最近也没有再来什么信息,看起来她还是把问题解决了。

除了自己的一纸委托,也不知道她还用了什么招数没有,现在的年轻人啊,可不好管!

自己心目中的小丫头,已经成长为成熟干练的具有相当管理才能的职场管理者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牵挂呢!

只是此时想起小满,眼前浮现的还是她儿时的那张圆圆的脸,或笑或哭都是那么真实动人。

建设一个野生的中药基地,国家会不会有政策支持?银行会不会支持?

彦波希想到了小满曾经的银行职员身份,估计打听个贷款的政策,应该是不难的吧!

明日还得问问小满!

在和钱打交道这件事上,除了老郭,恐怕在找不出第二个比小满更合适的人了!

彦波希打定了主意,就不再烦恼,继续躺下来时,已是凌晨三点。

天际有些泛白,已近黎明。

彦波希在黎明前的黑夜里,竟又睡到回笼觉里去了。

而再次入梦的梦境中,那药材基地里却是一片的葱茏碧翠。

第八十五章 熟地

第二日到医院一见了老纪父女,把想法跟他们一说,没想到竟得到了一致的赞成。

“咱村那片山就可以,多了不敢说,两千亩,应该不成问题!”

老纪脚蹬着袜子,脚趾头在里边夹动了几下,对彦波希报了底数。

“山里是个什么状况?”

彦波希很关心山上的植被情况,因为这对药材的生长非常重要。

老纪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温开水,眨巴着眼想了想说:“以前还长着草和松树,我也好长时间没进去过了!不过我住院前几天,我听说村里和那几家承包户还打起了官司呢!”

“为啥呀?”

文迪听了不禁发问,这几年他跟村里的人接触不多,村里的好多事她都不知道了!

老纪告诉他们,原来这山早年已经分包给了村里的几家农户。可因为没有公路,割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经营多年,看守了几年也没见着什么效益。村里给农户出的条件是树木只能栽,不能伐。由于没见着什么效益,有些农户就偷着砍柴卖树,导致山上的树越来越少,村里想收回来,可看看承包合同还没到期,承包户们不干,村委会就告他们违法伐树。

“哦,是这样啊!那些树,都是什么树?”

“也没什么大树。就是些松树呗!”

听了老纪的介绍,彦波希不免有些失望。

从老纪讲得情况来看,这座山的经营权已经另有所属,而且还是一座牵扯法律诉讼的“是非山”。彦波希历来从心里讨厌诉讼,所以内心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很快就熄灭了。

他对老纪父女笑了笑说:“咱就是随便这么一说,既然已经有人包了,那就不干咱的事了!”

老纪也报以一笑,继续把鞋穿上,拿了装象棋的方便袋,跟随彦波希一起还到那荷花塘边散步。

文迪见着长辈出去了,就给张阳打电话,说道:“你们家那里有没有闲着的山?姨夫想包山培育药材唻!”

张阳听了,让她细说说怎么回事。

文迪就把刚才彦波希和爸爸谈的事情说了一遍,还对张阳说:“我觉得姨夫这个想法挺好的,你那里要是有,就帮他找找!”

“嗯,再说!”

彦波希和老纪在池塘边转圈走,他问老纪:“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昨天一下子全断了酒,挺难受的!好在医生给打了个点滴,说是里边加了好些什么营养药!”

彦波希笑笑,又嘱咐道:“我给你配的中药,也要坚持吃啊!估计再过个十天半月的,就可以完全戒断了,等好了出院,找份正式的工作干干,别这样在村里整天无所事事的晃荡!”

“嗯,我也这么想!要是再不改,那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啊!那我就不是人了!”

彦波希还是淡笑,他心里其实并不完全相信老纪。因为出了医院,他还要面对许多的诱惑。要是他自己控制不了,文迪管不了他,又将如何?

想到这里,彦波希有些愁绪绕怀,不禁在心里暗叹:得教育好下一代,千万千万不要借酒浇愁,是谁发明了酒这种东西啊!

但对着眼前人,他不能说这些让他败气的话,只能鼓励。因此对老纪也就不客气地说道:

“知道就好!我还是其次,关键想想女儿!“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老纪投来感激的目光,像是对彦波希也像是对自己又下决心道:“我一定要说到做到!”

两个人边说边行,言语间就到了石桌旁,两个人坐下来下棋。

老纪摆好了两边的棋子,列出了要杀伐一阵的架势。

经过昨夜张阳的一番实战指导,他觉得自己终于明白是怎象棋是怎么回事了。

看到老纪信心满满的样子,彦波希笑道:“啊,不错啊!看样子,还真学会了?”

老纪咧嘴一笑,漏出了一半断齿门牙,样子憨厚,心里得意,禁不住夸赞张阳:“你徒弟挺会教的!”

“我徒弟的棋,也是我教的!这么说来,你该是我的徒孙了!得叫我师祖了!”

彦波希的表情半真半假,虽是故意开个玩笑,此时也还是没忘了医生的本分,忍不住还嘱咐他:“这次住院顺便把你那牙修修,别一说话就狗窦大开的!”

老纪以为彦波希故意取笑自己,装出懊恼的样子,说:“下棋归下棋,可不许骂人啊!”

彦波细想了想,知道他误解,只好摇摇头,笑了笑,一看老纪绷着的脸,赶紧道歉说:“好了,对不起了,叫个师傅也行,这可是你说的!对了,还欠着我的好饭呢!”

“那个等回去自然是少不了,可你现在可别又是狗又是猫的骂我啊!我再不好,那也不能算畜生不是?”

彦波希一听觉得问题严重了,看来解释也是解释不清的,只好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快下棋吧!”

老纪是新手,彦波希自然让他先出,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彦波希也只是先陪着他玩玩。引导性的下了一会儿,瞅个机会,故意走错几步,让老纪赢了。乐的老纪合不拢嘴,马上忘了被骂的事,彦波希呵呵笑出声来。

这样连续的下了几盘,老记走棋已经基本上不犯基本的规矩了。

彦波希看看表,对老纪说:“咱出来的时间已经不少了,还是回去吧,要不耽误查房了!”

老纪答应了一声,接着收拾棋子。他把棋子用来时盛着的塑料袋装了,找了个灌木层摸索着放进去,站起身对彦波希说:“呵呵,就放这里吧,省得来回拿怪麻烦的!”

彦波希很反感他这种做法,让他去拿回来,嘴里说:“你真是不讲究,这又能费多少事?你知不知道这棋子已经跟随我十几年了!万一丢了”。

老纪却有些扫兴地站在那里没动。

他觉得彦波希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小气了,不就是幅棋嘛,就是丢了,又能怎的?还用得着变脸?

彦波希只好自己弯腰去老纪放棋子的地方伸手摸索。因为那灌木层里有许多荆棘,弄不好就会伤着人,所以他只好别过脸来躲避着上头的刺,伸手探找。好在他的胳膊比老纪长,没费多少功夫就摸索到了一个塑料袋,手捏着提把小心地撤扯出来。、

可是当他拿出来一看,并不是原先的那个,“这是什么?”

他自语。

打开来看时,顿时吓得魂魄消散。

“哎呀!”

彦波希一腚墩在地上,手里的袋子扔出去好远。

老纪闻声跑过来,看见彦波希的脸色变得煞白!

第八十六章 巴豆

老纪上前扶起彦波希时,见他额上已是冷汗淋淋。手指着抛到远处的那个袋子,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什么东西竟会让一向稳稳当当的彦教授惊吓成这样?!

他自己给自己壮了壮胆,走过去瞧瞧。

小心翼翼地撑开那袋子的口,往里一望,“嗷”的一声跳起了老高。

连喊带叫地爬到彦波希身边来,指着那袋子处,哆哆嗦嗦地说:“那那那那、那是个什么爪子?”

彦波希听了一阵反胃,止不住的干呕让眼泪都出来了。

他稍定精神,急促地喘息着,擦了擦眼,有气无力地对老纪说:“人爪子!”

“啊——,这这这、会是怎么回事啊?”

老纪一听更加惊恐,说话时牙骨不住地哆嗦。

“难说!还是赶快报警吧!”

彦波希说这话时,心还在博博乱跳,刚才自己看到的,分明是一只人手的白骨,那半截腕骨连着张开的四指骨,佝曲挣张,触目惊心,令他平生第一次这样失魂落魄。

难道这会是人体标本的遗落?还是别的什么?

他见老纪颤抖着双手托着手机哆嗦着往外拨号码,就对他说:“让他们马上来现场,这地方太恐怖了!”

言外之意就是想马上离开。

尽管如此,但他知道,作为发现者,他们有义务留下来等待警察。

一是说明原委,二是维护现场。

他的目光绕着池塘周围搜寻了一遍,没有再发现什么,但心里却感觉到这个原来觉得幽静有趣的地方,今天笼罩着阴森森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就连那池塘假山上开着的野菊也显得妖邪诡异。

彦波希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想:“但愿是医院标本室里的。否则,可就惨了!”

“110吗?我们在医院的池塘边上发现了一个人手骨头,太吓死人咧!你们快来吧!就在县医院院子里后边的那个荷花池边上现场就我和我朋友两个人,快来、快来吧,吓死我们了!”

老纪拌拌卡卡地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彦波希心想,警察很快就会来的。

老纪下意识地向彦波希身边靠了靠,问他:“你好点了吗?”

“好点了!”

“你说这会是什么人的啊,啊?”

老纪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不知道,只有等警察来分析了!”

彦波希不愿意预言,他希望结果是自己的第一钟猜测,至少那样就不会再牵扯另外的一个生命。

在这种恐怖的等待中,时间似乎已凝滞。

警车终于来了,下来四五个警察,一下子把四周围了起来。

一个看起来像领导的人,带着法医匆匆来到他们面前,向他们出示了警察证件。

彦波希和老纪急忙向他们说了发现断臂骸骨的经过。

那位法医就地去了物证,并在周围又进行了一遍搜索,也没再发现什么。

警察们立即用缆绳将池塘周围拦起来,开始了现场保护。

医院的负责人和保卫人员也被警察请到了现场,他们的脸上也是一脸惊怵。

一切就绪后,彦波希和老纪则被护送回了住院楼。

有不少的人渐渐地围拢过来看热闹,因为警车响声,做了免费广告,人们都知道:这里有案子了。

彦波希和老纪在病房里心有余悸地从楼上窗户向事发地张望,他们对事情的进展非常关心。

彦波希突然想起自己的象棋还藏在那些荆棘里,就要下楼去找回来。

老纪急忙拦着他,说道:“那个地方放过的东西,还是不要吧!回头我给你买一副新的就是了!那些都占了凶气,不吉利!别要了!”

彦波希坚持要去,他对老纪说:“如果咱们不去把象棋取回来,要是被警察发现了,就会作为现场的物证。我不是舍不得,是怕这象棋可能会把警察的思路引向错误的方向!”

经他这么一说,老纪就不拦他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找到了刚才的““李队””说明了情况。李队立即指挥一位警察,照着彦波希提供的地方寻找,很快把象棋找了出来,交还到彦波希手上。

彦波希拿了棋子就返回了病房。

老纪看到他拿回了象棋,凑上前去闻闻,没觉得有什么异味,这才安下心来,让彦波希把棋子放回了他的手提包里,并表示再也不用这盘棋子了。

两个人一起去卫生间狠狠地洗了手后,老纪脱了鞋,往病床上一躺,忽然对彦波希神秘兮兮地说:“论起来,今天我可是立了头功的!你说是不是?”

“怎么说?”

“要不是我想耍懒,把棋子放那里,就不会引出来发现这包东西了,你说对不对?”

“哼!要不是我坚持要拿回来,那这象棋可就一直和那死人爪子在一起了!你想想,你每日从死人爪子那里拿出来,咱俩再摸索着下它,用完了你再放回到那死人手那里,只要发现不了,就一直会这样拿来拿去的。这里头的不吉利”

“啊呀呀,你快停停停别说了!我受不了了!”

老纪也作出一副要恶心干呕的样子,彦波希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

彦波希想想自己当时的样子,也确实是比较狼狈。所以也不怪老纪笑话自己,相反却自嘲地笑着说:“当时确实是够狼狈的!”

然后忽然对老纪说:“你要是看见酒能像看见那死人爪子一样恶心,就不会再馋酒了!”

“说点什么不好!怎么就离不开死人爪子了,怪渗人的,呸呸呸!”

老纪厌恶又害怕地翻身脸背着彦波希,蒙头盖上被子,不再作声。

彦波希往窗外望了望,见警察已经撤离,人群也都散了,那个地方更觉得萧条落寞,唯有假山上的那抹菊花黄海在风中摇曳

彦波希也抬脚上了那躺椅上,感觉到一种疲惫的放松。

刚想躺下休息一会儿,文迪从外面进来。

她见到彦波希和父亲,呼出一口气,问道:“姨夫,你和我爸爸没事吧?我听说是你们发现了那个---东西!”

“没事!你也跑去看了?”

“嗯!人们议论纷纷的,说可能与两年前的失踪案有关!”

“嗯?”

这个消息让彦波希内心一阵凄然,难道自己希望的第一种情况已经被排除了?

第八十七章 土元

“什么失踪案?”

老纪骨碌翻过身来问。他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有人说,两年前这医院失踪过一位女护士,至今没找着。因为这白骨是在医院里发现,所以人们首先就想到她身上!至于是不是真是她,唉,还要等警察的消息!”

文迪凄惶着脸说,目光从爸爸那里转到彦波希脸上,只读到一脸的哀愁,听到一声沉叹。

“噢,这地方还这么危险啊!那你以后来这里可得早点,别再晚上过来了!”

老纪立刻想到了文迪的安全,嘱咐道。

彦波希听了,也不免心惊。

看来这救死扶伤之所,也不是什么人间圣地,照样有鬼魅魍魉!

“不光是晚上,以后尽量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走,实在要出去,就找个伴!”

彦波希也嘱咐她两句,心想养个女儿可真不易。要是个男孩子,在这方面就不那么叫人操心了。

看着眼前的文迪,他不仅想到了彦阳,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几天都没跟自己联络了,难道杭州的美景就那么好看,竟使他忘了老子?

他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掏出手机拨了儿子的电话。

一阵长音后,听筒里传出彦阳兴奋的声音:“爸爸,你好吗?我现在在杭州的西溪湿地,就是电影《非诚勿扰》的拍摄地!”

“噢,是这样啊,好几天你都没联系我了!”

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彦波希就安了心,至于什么电影拍摄地,他才不关心呢。但自己绕上心头的一腔思念既想让彦阳理解却又不习惯表达,更不甘心就这么自己咽了,所以就别别扭扭地说了这么句不咸不淡的话。

“嘿嘿!我光顾着拍摄外景了,对不起了老爸!噢,对了,我姨夫的酒戒得怎么样?文迪还好吧?您一直都在那里陪着吗?”

“嗯,还算顺利吧!我一时还离不开,你在外,多注意点安全!”

听着儿子连连答应,彦波希也找不出更多的话再和儿子缠绵,只好怀着心事挂断电话,心头却有股莫名的惆怅。

“姨父,您回去吧,我来了,这里就不用您再在这里操心了!”

文迪懂事地催着彦波希回旅馆休息。

“也好,今晚上张阳还来不来?”

彦波希又记挂起自己的徒弟来,他内心里还是希望张阳能来陪伴一下。

“他今夜值班,来不了!”

“”

彦波希的愿望落空,满怀心事地离开了医院。

步行了不长的时间,就听到身后有摩托车的声音,转回头一望,张阳骑车已来到面前。他停下车,单腿踩着地面,对彦波希投来关切的目光。

“老师!我来送送您!”

“你不是值班吗?”

彦波希边抬腿跨上摩托车后座边问。

“我听文迪说医院里出了事,就跟同事调了!我怕她害怕,就过来先陪陪她!老师,您没事吧?”

“好小子,还真有心!我没事,谢谢啊!”

彦波希拍了一下张阳的后背,心一下子开朗了不少。他这个徒弟,就是心细!若文迪能跟了他,今后就有福了!

张阳一踩油门,师徒二人的身后就拖起一条烟尾巴,一会儿又消散了

夜晚九点,光明旅馆进来一男一女。

“老板,找两个标准房间!”

来客中那位男的轻声对店家主人说道。

“好嘛!”

老板一听是外地人的口音,心里高兴,边应着给他们开房间,边要求他们出示了身份证件。手续办完后,收了钱款,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房卡。

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向客房。

老板看着他们的背影禁不住哼哼冷笑,心想:“肯定是一对野鸳鸯!要是真夫妻,哪有这个年龄了还手挽着手的!看打扮,倒是挺时髦的,可能是有钱人吧,只可惜那脸上的褶子,配不起放浪的心喽!”

正在臆想中,老板娘崔凯歌从紧挨服务台的卧房里走出来,给老板端来一碗泡好了的方便面。她往他手里一送,问丈夫:“你又高兴什么?”

“呵呵,来了一对银毫子!”

“怎么个情况?”

老板对着老婆打了一个响指,说:“半老徐娘和白首富翁!”

老板娘一听,脸上飘过一阵邪笑,问道:“你把他们指到那个房间了?”

老板向老婆挤吧着小眼,笑着说:“还能去哪?只有那位老师边上的那两间房还空着!再说了,没有硫磺,怎么能割成芥药呢?!”

老板娘会意地一笑,说了声:“我先去养养精神!”就翘着屁股一扭一扭地回房了。

只剩下老板在服务台那里出溜出溜地吃着卷曲的面条。

一碗面下肚,他又心情极好地哼起了黄梅小调:“姐对花,郎对花,一对对到塘埂下“

彦波希今夜有些心神不宁,什么也干不下去,索性就早早地上床睡了。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觉得隔壁的房间有不小的动静。

“什么人这么能造动!破旅馆,这么不隔音!”

被迫清醒的烦恼,让他心烦意乱,心中骤然聚起一股子火气,很想照着那传音墙壁锤上一顿,好提醒隔壁房客注顾及别人。可多年的修养还是阻止了他的行动。

翻身起床,趿拉上拖鞋,惺忪着眼走去了趟卫生间,返回来时,听到了隔壁传过来更大的说话声。

“你们要是不拿出点诚意来,这事就别想了!”

一个男人凶巴巴的威胁声!

“给你!”

又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么点,太少了吧?!”

又是第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身上只带了这么多!”

“还有他的呢!”

“他没有!”

第二个男人的声音里已经夹杂了愤怒。

之后,是一个女人的说话声,但是却听不清楚。

“小幻,别给他!”

又是第二个男人的说话声。

接着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了打斗和哭泣的声音。

彦波希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怕里边出人命。想冲出去看看,却又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且不明真像,焦急中摸起电话给服务台打过去,说了听到的情况。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她只对彦波希说:“我知道了,您不用管了,我马上处理!”

一阵手机铃响,在夜晚格外地刺耳,打斗声戛然而止。彦波希只听到“嗯、嗯”的回应声。

接着又是一阵男人的嗡嗡低语。

有人走出房间的声音,脚步穿过了彦波希的房门之后越来越远。刚想平静一下的彦波希,突然又听到了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和有人走出房间的声音,再之后又听到了另一间房隐约的开门声。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彦波希睡意全无,萦绕心头的只有一个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复躺上床时,看了一下腕表,正好是凌晨两点。望着天花板,他想道:“这破旅馆,还如何呆的下去!明天一定要向服务台问个清楚!”

第八十八章 细辛

第二日见到老板的时候,彦波希自然没忘了问昨晚上的事。

老板却一脸苦恼地说:“嗨,遇着警察检查,碰到了点小麻烦,好说歹说才算把事情了了!”

彦波希听了,眉头不禁一皱,刚想问他祥情,老板却转身离开了。

他说的是真是假?

因为从昨天深夜隔墙听到的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话语来看,彦波希觉得更像是在谈一桩交易,甚至是一桩饱含敲诈勒索的交易。倘若旅馆老板所说不假,那么警察的所谓检查就变得十分的讽刺。

哼!一方偷天,一方偷情,还真是“各取所需”啊!

但他从内心却对这个结论十分排斥。他怎么都难以相信,肩负神圣使命的人,会在朗朗乾坤下,干这么龌龊的勾当!

一定是老板在说谎!那么他又为什么撒谎?

彦波希一路走着一路思忖,一时间也理不清个头绪,只是开始觉得这光明旅馆,其实还真不一定光明。想想一个这样的小旅馆,竟然也是藏污纳垢处,心里不免生出许多厌恶来,觉得此处不宜久留。

直到进了病房见老纪状况不错,正在和文迪有说有笑的,他的心才跳脱出刚刚的懊恼。

“姨夫,您吃饭吧,我刚从食堂里打的,还热着吶!”,文迪关切地把一个煮鸡蛋、一碗小米粥和一个馒头端到他面前,又把另一个盛着炒菜的饭桶提到了床头桌上。彦波希说声“好”,拿起茶蛋,往食盘里剥去皮,又抬头问老纪:“你觉得怎么样?”

“今天好多了,我觉得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今天查房,我再问问主治大夫,看什么时候能出着院!”

老纪兴高采烈地说,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的惊悸。彦波希见他这么乐观,心下也十分安慰,只要老纪能顺利地戒了酒,那么自己这些天来的所有辛劳都是值得的。

“这鸡蛋真香!”彦波希咬了一口鸡蛋,对文迪称赞道。

“是张阳从医院周边的村里买来的,他说是纯粮食喂养的土鸡蛋,让我煮给你们吃!”文迪向彦波希介绍这些的时候,脸庞红彤彤的,既有自豪,又有几分羞涩,彦波希见了心中欢喜,就笑着赞许道:“确实和我们在超市里买的不一样!张阳这孩子有心啊!”

文迪只是抿着嘴笑,不再多言语,只等着姨夫吃完了好收拾。

彦波希吃完鸡蛋,又喝了粥,擦擦嘴说:

“我已经吃好了!”

文迪急忙把餐具和蛋皮收拾好,对彦波希说:“吃点菜嘛!”

“其实我真不饿,就是还有点困,昨夜没睡好!”

“那您就再眯一会儿,现在离着查房还有点时间呢!”

文迪把躺椅上的被子铺整齐,让彦波希上去休息。

老纪见状把自己床上的枕头扔给彦波希,彦波希接住,往鼻子上一凑,摇摇头说:“不要,一股子酒味!”,说着就给老纪扔了回去。就势身依着墙,闭目养神起来。

老纪很想跟他理论理论,刚想到“狗咬吕洞宾”这句话,还不待说出下一句,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忙掩嘴把下半句“不识好人心”压回心里。

他是自己的恩人,虽说才认了亲,可毕竟人家是教授,自己是沾着走失多年的老婆攀上了他,至今为止人家还是在一味地帮助自己,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和他平起平坐地说话呢,怎么还敢这么放肆呢!

老话说得真不假,人啊真是很容易忘了自己姓什么的!

可一味地接受恩惠,就好受吗?对于一个有良知的人来说,有时这种恩惠就是一种压力,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就常常让他感到沉重。只有自己能汇报了他的恩情,才能和他真正成为平等的朋友吧!

老纪看着依墙而息的彦波希,内心百感交际,心下暗暗盘算着如何报答眼前的这个好人,这个正在救自己出苦海的恩人。

病房里静悄悄的,文迪收拾好了餐具,对着爸爸摇摇手,用手势向爸爸示意自己就要回去准备中午饭了,老纪会意,默默点头,让文迪悄悄地走了。自己则跪在床上,对着彦波希磕头参拜了三下,觉得彦波希在自己面前更加神圣起来。

第二日下午,彦波希回到旅馆,路过服务台,看到老板时,禁不住惊呆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狼藉,服务台已经被推翻在地,一应的装饰摆设也都散了一地,老版本人被打得鼻青眼肿。老板和老板娘都铁青着脸,望着散落一地的狼藉怔怔地发呆。见到彦波希进来,两人齐刷刷地叫了声:“彦老师!”

“这是怎么了?什么人干的?”

彦波希吃惊地问他们。老板一脸的懊丧地摇摇头,说:“不知道,今天刚过了午饭,我正睡午觉的时候,有群陌生人进来吆喝着驻店,我一出面,二话不说,就被几个人暴打了一顿,还有几个人把服务台给砸了!之后这些人就迅速地撤离了!”

“报警了吗?”

“嗯!不知谁报的,警察已经来看过了!”

“可曾丢失财物?”

老板摇摇头,没有要向他叙说更多的意思。

“那就是寻仇了!”

彦波希放下这话,细细观察着老板的动静,见他沉默不语,浮肿的鼻梁两侧眼珠转动着凝神思索。让彦波希觉得他似是已经对谁是仇家这个问题心知肚明。

彦波希的脑海一下子冒出一个想法,他觉得今天的暴打可能与前天晚上的闹剧有关。

推断的根据就是老板昨天早晨的谎话和今天奇怪的冷静,和老板娘出人意料的沉默。

“赶快去医院处理一下吧!要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

老板点点头,老板娘上来搀扶。谁知他往上一起,接着就是一声“哎哟!”,像是吃不住痛疼。

彦波希立即赶过去,问道:“哪儿疼?”

老板呲牙咧嘴地指指自己的左小腿。

彦波希立刻蹲下身来,掀起裤脚,用手探查他的小腿骨头情况,发现并没有骨折,就对他说:“可能是软组织损伤了,快去吧!”

“您怎么知道啊!”

“我略通点医术!别耽搁了,快去吧!”

彦波希催促着,因为自己此时无法判断伤者的脸上的骨头和脑组织有没有受到伤害,早一点诊断明白,早排除风险。不管这老板做过什么,此时此刻,他在自己的眼里就是一个病人。

“谢谢您!麻烦您帮着把店门关了吧!”

老板呻吟着向彦波希感谢又求助,临出门还不忘嘱咐老婆把医保卡带上。

在妻子的搀扶下,他一瘸一拐地上了车,老板娘开车带着丈夫走了。

彦波希望着他们远去的轿车慢慢变成一颗屎壳郎,吐出一口长气。心想:“这真是黑吃黑,现世报!”

但无论如何,冤冤相报总不是出路。

该了的,还得了!

第八十九章 独活

天还没有全黑下来,彦波希就应旅店老板的所托,早早就关闭了大门。

他上下左右的走遍了这座小旅馆,发现除了自己,竟再也没有另外的房客。

许是被白天的事件骚扰,把房客都吓跑了吧!

再不大的旅馆里,就他自己一个住,也觉得空荡荡、孤零零的。

其他人都走了,自己难道还要在这里久住吗?

这个问题原本在上午自己是有了主意的,谁知下午发生的事,不自觉地又纠缠了进来。老板这一走,还不好不告而别了。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想想自己的无辜受累,彦波希也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才搞的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

“我就是不走,他又能咋地?!”

彦波希忽然赌气地自言自语道,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能再不好到哪里去呢?就算是人家要宣布关停,也得等老板回来吧?

这样一想,彦波希又怪罪起自己的一时软弱来,心一横却反而冷静了下来。索性在房间里烧了壶水,泡一壶红茶慢慢品饮。

但一个人独饮,这茶也失了滋味。

抬头望望吊灯,白煞煞地照着,把自己的影子照落在灯下,伴随着他的一动一行。真有种李白《月下独饮》的意境来。只是自己此时的心境已经完全没有了酒仙的诗意,独独有说不来的忡忡堵在心里,难以描述。

无聊地躺上床,了无睡意,烦和乱纠缠着心绪,一时竟也无处排解,化成一股无名的愁绪萦绕在怀,使自己的心忽然沉沉的,感觉魂魄都散了一样。

彦波希摸了摸床头被子下,手触到一本杂志,脸上才堆起难得的欢喜。

“总算是有事可做了!”

原来他拿的是一本装修大全图谱。彦波希前些日子到书店里闲逛时买的。他把书摆在眼前,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精神才渐渐地归拢到一处。

“嗯,这个可以放在卧室!”

“这个可以厨房借鉴!”

“哈哈,这里嘛,阳台可以照着收拾!”

彦波希连着说了三声,没有回应,笑声突兀苍白!突然之间一个他最不愿意承认的感觉,一个他从来都没上脑子的词,飘进了心海。

“孤独”,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眼望四壁,寂静无声,环顾四周,孤身一人,这旅馆本是自己的栖身之所,而此刻却变成了困缚的牢笼。

彦波希交叉双臂抱紧了自己,他感到自己的手都是那么冰冷。

他的心,颤抖着,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沉长的叹息!

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都很忙,很充实吗?

你不是一直都被人爱,被人需要着,被人敬仰着吗?

你不是一直都有做不完的事吗?

怎么会孤独?怎么会无聊?怎么会自怜了?

他用眼看了看手机,这是一个可以瞬间和全世界都接通的工具,那里边通讯录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陪着自己聊上几句甚至几十句。科技的发达,也可以用这个物件和好多的人来个视频聊。

可是这些都是自己需要的吗?

不是的,不是的。他试问自己此时最想见的人是谁?

是儿子吗?他虽是自己最亲的人,为了他,他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此时自己能够放下尊严告诉儿子此时自己的感受吗?显然不能!

是妻子吗?他对她的思念,从来没有因为岁月减一分一毫,可是那些回忆已经唤不出自己对未来新的崇敬,他的心中只有失去的痛还那么鲜明,她在她的心里已经变成了神,再无生命的热度!

那么还有谁?

那些同事,那些学生,他们都在各忙各的事,平时也不再有多少联系,即便是有那么几个可以引以为知心的,可是也不是自己能把心毫无保留的交给的对象吧?

那些病人呢?

他拯救他们,而他们也成就了自己的理想,可是这些人是自己关心爱护的对象,对他们的付出,自己从未想过要得到回报!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可以完全放松地躺在她臂弯里安然入梦的人,一个可以在她怀里哭和笑的人,一个和自己的心没有任何距离的人!

彦波希一直混沌的脑子,在此时这种孤寂和清冷中忽然清醒了起来。

他望着手机,很想打一个人的电话,可是他最终还是忍耐住了。

此时此刻,他的心却又变得惶惶不安起来,他似乎听到了胸膛里咚咚的跳动,和这颗心要跳出喉咙的呼喊:“归来吧,归来吧”

他惊讶于自己的变化,惊讶于自己的需求。一种负疚感,一种负罪感,像大山一样压过来,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自己这是昏了头吧!

彦波希用双手掌拍击着自己的脑袋,冰冷的手搓了搓自己的双侠,觉得脸在发烫。

鼻子呼出的全是热气,他感觉到自己鼻子已经充血。

自己必须和自己的孤独进行一番较量,和一种不切实际的渴望,划一道天河。否则,自己可能会变成它的奴隶。而此时,自己仍然需要完整的坚强!

他忽然生气地把被子蹬开,胡乱地盖在身上,伸手按下电灯的开关,让黑夜把自己完全的包围,似乎在黑夜里,自己才能完全放松真实

清晨醒来时,见老板还没有回来。起身收拾停当就想带上门去医院。

待走出门口,才看到大门上贴了一张纸条,彦波希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善有善终,恶有恶报,时候若到,全给报销”

还真是要没完没了!

上面的文字是用电脑打印的,彦波希环顾四周,也没有找到一处有安装监控的电线杆,只好失望地把这张纸从门缝里扔进旅馆。心想,老板回来,看着办吧!

谁惹得祸,就得由谁来担着!!

他大踏步地往医院走去,一路上他沿着寂静的小路,把从小学过的“红歌”扯着喉咙唱了个遍。

他觉得今早晨自己的独角戏,唱得还不错

第九十章 蜂房

满庭芳今日回家有点晚。一进了家门,屋里一片漆黑。

开灯,转身一望,吓了一跳。

只见王三丰正像个尊神一样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两眼直钩钩地看着刚刚进门的自己。

“你这是干什么,黑灯瞎火的,吓我一跳!”

满庭芳见他那个样子十分好笑,不经心地埋怨了一句。

“你心里没鬼,害什么怕!”

王三丰板着脸,扔过来的这句话,让满庭芳心里蹿火。

“你莫名其妙!”

“在你眼里,谁不莫名其妙?”

王三丰出人意料地提高了音节。

“你不可理喻!”

满庭芳的心里飘过一阵阴云,她觉得王三丰今日好像是吃了枪药一样,故意找茬,这是结婚二十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她想想自己这几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过错,与王三丰之间也没有什么矛盾和冲突,他凭什么对自己这样?

由于无端被挖苦,心中恼怒,不免也绯红了脸,对着王三丰高叫道:

“你这是犯得哪门子神经?一进门无事生非的!”

“哪门子神经?这个家还是你的吗?”

原来如此!

“不是我的,是谁的?你若是个君子,就有事说事,何必在这里借故找茬?”

王三丰站起身,把手里一个存折扔到茶几上,愤愤不平的说:“你丈夫在外边拼死拼活地赚钱养家,你的心上哪去了,你自己知道!还是想想自己姓什么吧!”

说完这句话,王三丰起身回了卧室,把一个满腹委屈的满庭芳撇在客厅里。

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这段时间自己牵挂着医馆里的事,往公司跑得是少了些。但是自己有什么事都是在电话里“遥控指挥”,并没有影响到自己公司里的工作,这去与不去公司,有什么区别?

虽然当初三丰不很赞成自己给波希哥哥的医馆管财务,可这创业初期,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吧?更何况,波希哥哥这段时间又不在这里,于冠群一时也还不适应管理,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该看着不管。

这些事,自己没有一件没和三丰说,他当时也没有坚决的反对,怎么现在翻脸比翻书还快?

真是岂有此理,那里还像自己心中的那个男子汉大丈夫?

满庭芳感到从未有过的委屈和无奈。

她顺势坐在沙发上,从沙发上拿起丈夫扔下的存折,打开一看,很是惊,存折的余额竟然有三十万的存款。

怪不得涨了脾气!原来是长本事了!

满庭芳从鼻子里发出一阵冷笑:这点钱就能让人翘了尾巴?你老娘们难道是没见过钱的人?笑话!这几十年来,从我手中出去的钱,足足有成千上万亿的了吧?可在我老娘子的心里那算是什么?不过是些与己无关的花花纸而已?又怎么会在意这么点钱?

可要说三丰能被这点钱左右了态度,自己也不能相信。当时能选择他,也是看重他的慷慨不俗和一身的大丈夫气概,今日他的钱比以前多了无数倍,又怎么会因为这点钱的原因,就翘尾巴居功自傲出语伤人呢!

满庭芳的思绪纷繁,一时间也没有心情再与王三丰去饶舌。

干脆把存折放到自己藏钱的地方,索性就上楼去睡,不理他了。

今夜的楼上独睡,不比往常,满庭芳心里总感觉别扭的很。一时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入睡。

如果王三丰真的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心里的芥蒂都说出来,两个人吵一架,倒也好。

可他偏偏的含沙射影地指责自己,让自己一时也无法有的放矢地反驳。

满庭芳的心里就如同喝了阴阳水一样难受,

明明什么都明白,可就是无法明明白白的回他,实在是叫人如鲠在喉。

若在往常,满庭芳是不会吃这样的哑巴亏的,肯定会伶牙俐齿地据理力争,直到王三丰理屈词穷地缴枪投降才会算完。

可今日自己却不想和他去理论。

不是自己没有了能力,是不想多费唇舌。因为三丰是不会理解的。

多说岂不是更加徒增烦恼?

等波希哥哥回来,自己也不需要再废那么多心了,也就好了。

满庭芳很快放下了这件事,而另一件事却又爬上了心头,让她再一次的心慌意乱起来。

这三十万块钱,是哪里来的?

家里的钱,全在自己的手里。怎么会平空冒出来这些钱?

这件事必须问个明白!

满庭芳放下自尊,来到卧室,发现丈夫已经在卧室里呼呼地睡了。

“真是没心没肺,刚刚惹人生了气,你自己倒像是没事人一样,睡得像个死猪一样!别睡了。起来说事!“满庭芳在他的屁股上贴了两巴掌,把王三丰打醒了。

他红着眼,看见满庭芳,转背对着她,嘴里问:“什么事?”

“这钱,是什么钱?”

“我挣得!放好就行了!”

满庭芳见他这个样子,也就不想再多问。赌气似的又回到楼上。躲在床上猜测起来。

“我知道是什么钱了!原来他还在弄这个!”

满庭芳忽然想起了王三丰融资的这件事来,心里不免发毛。

她又下楼到卧室房间的橱柜里,摸了一把,什么也没摸着。

前些日子,自己分明把王三丰第一次拿回来的十二万元“融资回报”,放在这个橱子里的,现在怎么没有了,难不成是被他都存进了存折了?

看来是这样。因为按照时间计算,王三丰这是收到了第二期的回报了。可按照惯例,两次加起来也只应该是二十四万。多出来的六万,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从公司里提的,自己应该知道。看来不是。

再有一种可能,就是它扩大了投资的规模。可钱从哪里来?

不会是销售的货款吧?

满庭芳想着有些后怕。他知道这绝对是个陷阱而不是馅饼。如果王三丰真的把用于生产的资金也挪用来投资的话,那么他将把公司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满庭芳再也无法因为王三丰的含沙射影而愤怒了,因为和公司的生死存亡相比,自己受这点委屈,已经是微不足道了。她必须把王三丰叫起来再和他说个明白,希望他这次能够真的迷途知返!

她胡乱穿了件棉睡衣,一溜小跑着下楼,把王三丰再一次从梦境中摇醒。

“又干什么你?真够烦的!”

第九十一章 防风

“我今天不烦你,你将来就会烦不断!你必须说明白,这些钱是哪来的?”

满庭芳生了气,没好气的把王三丰从床上拉起来,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大度和雍容。

“你怎么就这么乌鸦嘴啊!有点好运也被你叨叨没了!”

王三丰把被子一掀,迎头顶撞着满庭芳瞪得牛一样的眼,显得无比烦躁,连耳朵根子都泛了红。

“不说明白就别想睡觉!”

满庭芳依然不依不饶。

看来不说实话,她是不会消停的。

“我的投资回报!不是早跟你说了嘛!”

“还真是啊,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我说过,那是个陷阱!国内已经发生过多起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啊!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的!”

满庭芳恨恨地用手戳了一指头王三丰的脑门子,王三丰借势往床上一趟,把身子一滚,说道:“你呀,胆子没个针鼻子大,树叶掉下来也怕打着头!我说过,我搞得这个和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怎么也就是不听呢,整天叨叨叨叨,真烦人!”

“怎么不是一回事?那些骗子,哪个不是搞得花里胡哨与众不同的,就是被那些假象给蒙蔽了!”

尽管王三丰根本没拿满庭芳的提醒当回事。满庭芳还是不死心地进一步提醒他。可三丰把嘴一撇,从鼻子里发出一团不屑的粗气,反问道:

“那存折里的难道不是真金白银?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吗?事实胜于雄辩,这是你常说的话?”

“你,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那你告诉我,你那个投资,叫什么”

满庭芳见直着劝不醒,也很无奈,叹口气,只好打个迂回,了解些详情。

为了保护这个家庭,看来只有自己再亲自出马了。

“好,我告诉你也没什么!“,三丰一听满庭芳这样问,一骨碌坐起来,转身面对老婆大人,眉飞色舞地把从朋友那里听来的那些宣传,讲给满庭芳听,希望从此可解了她的疑惑。

”这个投资项目叫天蓝天使基金,是个私募公司,专门投资高收益行业,明年计划上市,现在投资多少将来就有多少股份,一旦上市就是十倍、几十倍的回报。许多人都争着进,还进不去呢!我要是没朋友推荐啊,嗨嗨,咱也没这机遇!“

见三丰说的起劲,满庭芳从心底涌起一股子悲哀,她似乎看到了许多原本正经做事的生意人,是如何把毕生积攒的胜利果实心甘情愿的拱手给了骗子,最终落得个倾家荡产的地步。可他们却沉浸在眼前这种不劳而获的快感里,做着暴富梦呢!

三丰见满庭芳沉默不语,又往她身边凑了凑,一脸憧憬地说道:”你想想,一旦上市,咱那二百五十万的股份,少说也得几千万,我们一生都花不完!还用得着再费尽心机地搞什么公司了?你呀,就等着跟我享福吧!”

王三丰越说越兴奋,一时得意忘形,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投资额说了出来。

满庭芳越听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么经不起推敲的谎言,只要有点经济常识都不难识破,可为什么像丈夫这样一位在市场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人,竟然也会这么鬼迷心窍执迷不悟呢?骗子们这是用了什么招数啊?

难道真是利令智昏?

满庭芳心内焦急,对着王三丰大声喊道:“多出来的五十万,是哪的钱?”

“我和三叔借的!他老人家也很感兴趣,争着给我的!”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三叔的钱,是要养老的,你竟敢,我,我真是不认识你了!”

满庭芳既气愤,又失望,她想不明白,三丰怎么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变成现在这唯利是图的样子!

满庭芳一时语噻,用手指头指着丈夫,绕着他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汇,愤愤地离开了。

“神经病!穷酸命!”

王三丰望着满庭芳肥硕的背影,吐着舌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继续睡觉。

满庭芳上了楼,马上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联网,用百度搜索“蓝天天使”。

想不到还真搜索到了一个网页,全是对这家基金公司的包装吹捧,其中运用了少当下流行的投融资用语。这些对于没有专门金融知识的普通人来说,具有无法理解的鼓动性,而那些“不用上班在家里做自己的老板,不用开店轻松赚钱“,“公司基金参与慈善活动”、”公司老总金融精英”“股票上市赚翻天”的一通宣传,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怪不得三丰着魔!”

难道就没人怀疑是假的了?

继续找,满庭芳也发现了有的网友提出了质疑,跟帖回答的人也不少,但都没有一个权威的答复。

满庭芳低头静思,不管它吹得如何天花乱坠,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个基金投融资的模式,最终还是靠拉人头投钱来分层级计酬的。这种模式,就是以集资为包装的传销!

再一想,满庭芳惊出一身冷汗!

丈夫若只是自己投了点,被骗的也只是自己的投入,丢了钱认栽。但如果他也参与了拉人入伙,拿祸害的可是一拨人,背后连带着许多家庭,那么这个事情的性质就变了,那就是触犯了法律啊!

满庭芳越想越心惊,她不知道,三丰透漏给自己的是全部还是只有冰山一角?

她宁愿相信丈夫是被人蒙蔽,不敢想他会见利忘义,却为了赚钱明知是陷阱还领着别人去跳。

睡意早就没了,满庭芳的心思都用在考虑如何来撕破这个基金的伪装。

可目前自己除了三丰告诉的只言片语和网上看到的一些消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自己还没有掌握,如何揭露真相?

她不是没想到向警方报案,但这样做又将置三丰于何地?

满庭芳为难了。

一向是非分明光明磊落的自己,感到了无形的压力袭来。

自己得好好想想。

于冠群今日来医馆不早,因为医馆里就自己一个大夫,有几个病患已经等在那里了。

“于大夫,先给我看看吧,我单位的同事已经来电话催我好几次了!”

说话的正是前几天和齐健大打出手的那位甲亢患者。

经过一个疗程的治疗,她的病情有了极大地改善,因此即使和齐健有过节,人家还是坚持来治疗,只是与齐健照面的时候,她对他的态度,还不是很友好。

若当时齐健向她道了歉,自然不会是这样的光景,可是经了那一场大打出手,事情就搁成了夹生饭,齐建再想道歉,感觉脸面上也下不来,所以就这么僵着,好在齐健对她的脸色并不计较,服务诚恳,倒也相安无事。

“好,我马上给你看!”

于冠群把挎包取下来放进了桌门里,一脸歉意地答应着。

“给我也看看,我们也等了好长时间了!”

后边的几个人也围上来,都想着快看完了早走。

“大家自觉排个队吧,都会很快看完的!今天是我有事耽搁了,对不起大家啊!”

于冠群只好主动道歉,安抚大家。

这几个人还是比较好商量的,就势依照离着于大夫的远近,排起了顺序。

好在馆里有椅子可坐,大家也不觉得累。

依次看完了病患,他们都去找齐健和谭谈抓药的时候,于冠群起身走两步,最近她觉得自己周身都不怎么舒服,特别是两个膝盖总隐隐的作疼,好似是骨关节有了问题,自己凭经验吃了些中药,也不见怎么好转。

要是彦教授在就好了!

她给满庭芳打了个电话,问她今日何时来医馆,想向她问问彦教授何时回来,好让他给自己瞧瞧。

虽然自己已经被任命了这家医馆的经理,但和彦教授的联系也仅限于业务,除此之外她从来都不问业务之外的事。这似乎成为自己给自己定的原则了。

满庭芳却说自己正有事要找她,不一会就到了。

于冠群听了顺心如意,喝了口水就走出门去,边溜达着活动活动关节边等待满庭芳到来。

不想在大门口却遇到了急急迎上来的楼上邻居韩玉莲。

“韩大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于冠群一脸惊喜地问。

“于大夫啊,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身穿红色运动装的韩玉莲气喘吁吁地,脸色白里透红,她一把抓着于冠群的手不放,好像是有急事要说。

“你找我?什么事?”

于冠群心里纳闷,有事怎么不在家里时找我,还跑这么远来这里?

“哎呀,你怎么光知道在外干干干啊!”被于冠群称为韩大姐的这个女人,看看私下里无人,附在她的耳朵上说了些什么。

于冠群听了,勃然大怒道:“这个死胖子,看我不回家撕了他!”

说完这句,于冠群也顾不了等待满庭芳,拉起韩玉莲的手,急急地走出去。

第九十二章 通风

于冠群走后不久,满庭芳就开车到了。

进了医馆见于冠群不在,问齐键和谭谈,都说忙着配药没注意。

还是有个病患告诉她于大夫刚刚走出门去。

看看她的包包还在,知道并未走远。

满庭芳一个电话打过去,却听到的是于大夫包里响着铃声。

连手机都没拿,肯定在附近。

满庭芳走出医馆的门,去问小区大门上的守门人。

看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告诉满庭芳说,刚刚被一个老大姐叫走了。

什么急事竟忘了带手机?

满庭芳心下狐疑,又迫于无法和她取得联系,只好在医馆里等她。

幸亏这里一时还没有来病号,否则的话

满庭芳等得有些着急,看看时间还早,就先去了趟三叔的家,把王三丰投资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担忧向三叔和三婶和盘托出。

两个老人听了分外诧异。

满庭芳要了三叔的银行存款账号,顺道去银行把存折上的三十万划到了这个账号上,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回到医馆,屋里清净,于冠群已经回来,正低头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满庭芳好奇地凑过去一看,顿时惊变了颜色。

“于姐,你这是”

原来于冠群正在写的竟是一份“离婚协议书”!满庭芳不能不问,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不待于冠群回答,她迅速抽出了她手底的那摞纸,挽起于冠群的胳膊就带她到车上。

于冠群像个孩子一样头伏在车坐上无声地咽泣,全身不住地颤抖。

“于姐,你就哭出声来吧!”

满庭芳一脚油门,就把车开上了海滨大道,身后响起了于冠群压抑的哭声。

满庭芳一路无言。

她在路旁找了个位置停车,直到于冠群慢慢停止了哭泣她才换到后座拥抱了她一下,用纸巾给她擦干了眼上的泪。

“于姐,如果你想说,就告诉我,如果不想说,那咱回去。但是离婚的事,不管大哥做了什么,你一定要在你冷静下来以后再做决定!”

满庭芳注视着于冠群的泪眼,善意地提醒她。

“我已经考虑好了,庭芳,我不要鸡肋一样的生活,这一次,我是再也不会妥协了!”

于冠群抹了一把泪,切齿痛恨地说。

满庭芳本想问问她要离婚的理由,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了然。要么捉奸在床,要么发现了丈夫不贞的事实证据。这些在当下又有什么稀奇的?除非男人违反了这个原则,一般情况下,女人对男人的错误又有几个是真长记性的!唉!这些乌七八糟的桃色新闻,她甚至觉得听一听都污了自己的耳朵。

于冠群并没有向她倾诉什么具体的细节,想必是理智有所回归吧,也或许是她不愿意在旁人面前过多地丑化那个和自己已经过了半辈子的人吧!女人啊女人,什么时候才知道捍卫自己。

这样的感情,满庭芳是理解的。

想想自己的丈夫,虽然没有出现过对自己不贞的事实,但是光眼前的这场夫妻争执也让自己的感情非常痛苦。

价值观上的差距和分歧如果得不到解决,不是照样也会让原本温馨的家庭生活变得不得安宁,让两颗原本紧靠的心也越走越远吗?

原本,满庭芳是想找于冠群说说那个基金的事,让她发挥人脉广的优势,帮着了解了解社会上的情况,可现在已不适合再向她提及这件事了。

“我们回去吧!馆里的病人可能已经等急了!”

于冠群叹口气,情绪平复了不少,回归到一个大夫的角色上来。

“您要是觉得不方便去,咱今天就不去了,大不了全休半天,对外就称盘点!”

“不了,还是回去!你放心!”

四目相逢,满庭芳读到于冠群眼里的坚定,遵从了她的意志。

两个病患正等在那里,见于大夫回来了,脸上露出了喜色。

一回到医馆坐上那把诊椅,于冠群就只是一个看病的医生,其他的已与己无关。

满庭芳心里涌起一股对她的敬佩和同情。

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她!

一股忧郁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向自己袭来,使她觉得有些无力感,心里不免发出一声呼唤:“波希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妹妹真是有些心累啊!”

满庭芳见医馆里没有什么问题,跟大家打声招呼就想离开,于冠群却叫住了她。

“庭芳,你不是有事找我吗?是什么事?”

“噢,其实也没什么,今日不是立冬嘛,我原来是想和你说中午大家去饺子城吃水饺。”

满庭芳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她原本是只想和于冠群两个人一起去,边吃水饺边聊聊三丰那件事的。现在,顺水推舟拿来搪塞于冠群。

“那好啊!我参加!”

“我也参加!”

齐健和谭谈一听有人要请吃饭,兴致颇高。

“你们呀,就是俩馋虫!”

于冠群和两个小伙子打趣,满庭芳吃惊地看着,心想:难道她马上忘记了刚才的事?

“也该有人请客了,离着上次咱聚餐,已经快一个月了!“,齐健抢着给馋嘴找理由,“久不聚餐,是要影响凝聚力的!”

“那这次你请!”

于冠群故意调侃他。

“我那点工资,请不起。再说了,提高凝聚力,那也是您俩领导的事嘛,是不是?”

齐健边说边向谭谈使眼色。

“是呀,只有你们才配请客嘛!”

谭谈也来帮腔。

“好吧,今日我请,地方你们挑!”

于冠群痛快地应承,满庭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默认。

医馆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那两个病患也跟着笑。

下班时间一到,几个人欢呼着开车去了刘记饺子城。

满庭芳和店家比较熟,要了个设施和光线都上好的雅间。

服务员问喝点什么,满庭芳给两个青年要了老酒,给自己和于冠群点了玉米汁。

他觉得这种安排应该是最合适的,谁知于冠群却提议今天都喝白的。

“好,太好了!不过于姨你可不敢喝啊,这么大的岁数了,万一喝醉了”

“您要是喝醉了,我可扛不动啊!”

齐健和谭谈都劝着于冠群,原来他们怕担责任。

“不用怕,你于姨对自己的酒量有数!你俩呢,也敞开了喝!”

于冠群满腹豪情地拍着胸脯说,嫣然是一位久经酒场的女汉子。

两个小青年一听来了劲,他们初出茅庐,对什么都很想体验。男性对烈酒的那种原始的精神渴望一经挑拨,就像野草般葱葱滋长,他们寻求的是刺激,哪里还顾得想于冠群为什么异于常日。

“听你们于姨的,今日我们俩喝醉了,都不用你们抗!”

满庭芳笑着对两个年轻人说,把杯子聚拢到一块,对着齐健说:“倒酒!”

齐健从那一堆酒里拿起一小瓶二锅头,用眼睛问,这个?见满庭芳和于冠群都点了头,就每个人斟了一杯。

酒菜一上来,杯一碰,空肚子就下去一杯,四个人胃里顿时火烧火燎起来。

第九十三章 社坛余乍

几杯下肚于冠群便显出了微醉。。

对于于冠群的反常状态,齐键和谭谈不免咬起耳朵。

“哎哎哎,不许交头接耳!”

满庭芳提醒道,她不愿意今天再有任何惹于冠群不开心的事情发生。

“没啥,我们俩说的是,要是咱都喝醉了,下午营业怎么办!”

谭谈机灵,他知道适时的表现责任心,自然会赢得这两个六零后老太太的赞赏。

齐键偷偷地拧了他大腿一把,从嘴角里吹过来一句“奸臣!”

谭谈疼不过,嘴一咧,刚想拧回来,却被满庭芳的话语打断了小动作。

“唔,谭谈忧虑的是,于姐要不咱歇业半天?”,还没待她答应,又接着安排道:“你俩喝完了这些,就吃饭,吃完饭,先回去关上门,挂个盘点的牌子,下午关门吧!都弄好了,你们再回来!”

“嗯!”

两个孩子齐声应道,停了酒,上饺子,吃完饭回去按吩咐关门歇业不提。

眼看着两孩子已经走了,满庭芳给公司的司机老韩打了个电话,让他三点以后来接自己。

“这回安排停当了,可以安心跟我喝几杯了吧?”

于冠群微红着脸庞,笑嘻嘻地看着满庭芳问道。

“好,今日咱姐俩,不醉不归!”

斟酒,对饮,再斟酒,再对饮。两个人轮番着敬酒,不一会的功夫便醉到家了。

“你呀,为什么,就不问问我?”

于冠群醉眼朦胧,在她的眼中,满庭芳不断地晃荡着,渐渐变成了一个幻影。

“问你啥?你不想说,我也是白问!你想说,不问,你也会说!”

在满庭芳眼中,于冠群的委屈是要藏不住了。她的心里一阵窃喜,只要她一吐为快,今日这顿辣水,也就不委屈了自己老胃了。

“嗯,我要说,当然要说,这世上就没有几个好男人!你年轻时,他甜言蜜语,你衰老了,他见异思迁、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于冠群发泄着心中的愤怒,把“忘恩负义”这几个词在嘴里边念叨了很多遍,眼里只有怒火,没有眼泪。

满庭芳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乎,四肢有些发冷,但思维还算正常,今日发生的事情在心里还是清清楚楚。

她给自己和于冠群的杯里分别倒了凉白开水,两个人一碰杯,附和着于冠群说:“对,忘恩负义的小人绝没有好下场!干!”

两个人一碰杯,酒杯见底。于冠群笑了笑说道:“为什么倒白水?你以为我喝醉了?”

“你没醉!是我醉了!”满庭发对着她咧嘴一笑。

“我和你说,我家那个老坏蛋,十年以前当干部的时候,就和下属不清不混的,为了孩子和名誉,我忍了,可到头来怎么样?如今,下了海,有了几个臭钱,他就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咹,今天竟然把个妖精带回了家,你说,我还能再忍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个婚,我是和他离定了!我再也不要这样的屈辱,要这样的一纸婚姻!”

“不要就不要!”

满庭芳说这话,既是随声附和,也是自己的心声。

她觉得,这件事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一定会和于冠群一样绝不迁就的。

夫妻之间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彼此忠诚于对方的感情,这应该是婚姻的底线。

两个人乘着酒兴,高谈阔论了一阵子对婚姻爱情的看法,还构筑了一下子理想婚姻的设想,把个三岁小公主的梦一直做到饺子馆的服务生来催。

齐键和谭谈回来,见两个长辈都醉了,也就没了来时的兴致。齐键草草结了账,和谭谈一起扶着她们下楼。

好在司机老韩早已按时到达,见满庭芳出来,就出来接上满副总和她的酒友,一直跟着满庭芳的瞎指挥,送到了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小区。。

这不是老板王三丰的家所在的小区吗?原来满副总业主在这里啊。

满庭芳下了车,好在还能走路,她和司机一起搭手把于冠群扶着上了电梯。

下了电梯,满庭芳直奔的家门,让老韩甚是诧异,这不是老板的家嘛,怎么这满副总也能进去?

“我到家了,老韩你走吧!”

满庭芳扶着东倒西歪的于冠群,一进家门就背对老韩扬了扬手,吩咐他回去。

老韩“嗯”了一声,悄然退回到电梯里,心下惊讶地想:“奶奶的,原来人家老总和副总这么亲近啊!”

下楼来第一件事,就是一个电话打给自己的好哥们王本良,对着手机悄悄地说:“王哥,我跟你说个你怎么都想不到的事!咱们的满副总今天拿钥匙开了咱老板家的门,你说说,是咋回事?”

对方一阵沉默,之后传来王本亮的亮嗓:“要不是两口子,就是老相好”又一阵沉默之后,又说:”哦,这回你该明白为什么咱老板不请年轻白领请个老太婆了吧!”

对方匆匆挂断了电话,韩氏心中有些不满,但是再想想也没什么可再多说的,其实王哥说得对。就凭把喝醉的朋友也带来,老韩觉得,十有八九人家是两口子。

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开车往公司干赶的时候,王本良已经在知道这个信息的第一时间,把老韩的发现告诉了刘倜,刘倜听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原来,大家都被人家两口子骗了!可他们为什么要隐瞒这层关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刘倜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转来转去,思绪又回到三年前自己离开那家公司的情境之中。

“如此说来,自己的辞职、被帮助、被接济原来都是老板娘的意思?怪不得那个王三丰连出来拦一栏也没有!自己竟然还傻傻地以为老板是个厚道人呢!”

屋里的光线其实是明亮的,可是刘倜心里的光线却黯淡下来。

看着自己眼前宽大的工作室,刘倜不知道是该恨他们还是该感激他们。

自从自己从满庭芳那里赌气辞职以后,就面对了多重选择。

满庭芳推荐的钱程公司,自己虽无意接受,但也到那里去和钱程打了个照面,表达了自己不想去的意思。

那个钱程倒是一个开明的人,一幅悉听尊便的姿态,让刘倜的自尊得到了满足,也让他感受到了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薄情。

后来还是自己找到了大学的同学,一番分析筹划之后,和他合伙开了这家传媒公司。

说是不想再给人家打工,其实也是被现实逼迫的无奈之举。

没想到的是,这种逼迫恰逢其时,又成就了自己。

家当然是保住了,但是对于妻子,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热情。

父母如今也过上了富裕的日子,在村子里也可以扬眉吐气,以儿子为骄傲了,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满庭芳每个月让钟欣送来的一千元的接济了。

如今自己也是这家公司名副其实的老板了,传媒业务越做越好,越做越大。

他自己当了老板,才真正理解了满庭芳的抓管理的苦衷。没事的时候,还曾经把满庭芳写的那本书通篇通读,这多少为自己管理公司也有了一些帮助。

当然,自己还去参加了许多讲管理的培训班,提高了自己。

刘倜经常想起满庭芳,也很想找个机会见她一面,想让她看看现在的自己。

不管是感谢也好,显耀也罢,这个女人都是自己命运中不能忘记的人。

翻开手机,他找到了满庭芳的手机号,给她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满总,今天晚上我在幸福人家等您,不见不散!”

其实刘倜最后一句他也很想写上:“我等你到八点”这句话,但自己还是忍住了。

这样的话,自己在三年前是可以这样说的,如今再如此睚眦必报,就显得自己小鸡肚肠,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胸怀了。

“如今我也是可以给你提要求的人了”。

这样想着,刘倜的嘴角浮上一撇轻浮的浅笑。

第九十四章 迎春花

一觉醒来时,于冠群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是哪里?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透着冰凉的光,似乎随时都可能要掉下来一样。

周遭富丽堂皇又充满绿意的气息,让她疑心自己是睡在了一家高档的田园会所里。

只是窗外林立的楼宇,提醒她,这是在一家居民楼里。

屋里静悄悄的,她看了看盖在身上的薄被,轻盈又温暖。摸摸身下的沙发,柔软而富有弹性。

于冠群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搓了搓脸,眨巴眨巴眼睛,希望想起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

但她模模糊糊地想不真切,记忆还停留在和满庭芳推杯换盏的时刻。

她撩起盖在身上的被子,不待坐起,一只脚刚刚滑下沙发,又落在一个软鼓鼓毛茸茸有节奏地匀动着的东西上,心里一阵发毛。

这是什么活物?抻头一望,一只纯白的狗狗正躺在地上,用警醒的眼神望着自己。她禁不住把脚缩回来,发出一声惊呼:

“哪来的狗?”

于冠群素来畏惧狗,看着眼前这个并不十分友好的家伙,心里秫秫的。她只好将那只刚抽回来的脚,小心翼翼地在地板上找了个空挡放下,眼望着狗轻轻地撑起身。

“汪!”

狗狗只对着她低吼了一声,并没有对她发起攻击。

“于姐,你醒啦!”

满庭芳人跟着声音旋即来到了眼前。

她对着那只狗“嘘”了一声,呵道:“贝贝,回你的屋!”忠狗贝贝听话地起身,从容不迫地走向阳台,活像个刚刚完成站岗任务下岗的哨兵。

“嗨呀,吓我一跳!我最怕你们养的这种宠物了!“

于冠群说话声嗡嗡的,看来鼻子已经充血。于冠群接过满庭芳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扎巴扎巴眼睛,抬头欣赏着房子,啧啧称赞道:“庭芳,你住着这么豪华的大房子好惬意啊!”

满庭芳看到了她眼白上的血丝,只淡淡地一笑道:

“再怎么豪华,那也只是个窝!”

她安慰性地拉起于冠群的手,很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事吧?”

“我是喝醉了,没出什么洋相吧?”

“哎呀,怎么会!你那酒量还真行!”

满庭方一边言不由衷地说着善意的谎言,一边考虑着于冠群今夜的住处。

她到厨房去端回来一盘切好的哈密瓜,用锃亮的小不锈钢叉叉起一块递到于冠群手里,顺口问道:“咱晚饭后,你想住哪?”

“回家呗!还能住哪?你送我!中午吃喝的,还没消化呢,没地儿吃!”

于冠群吃完了瓜,就起身去找自己的衣物,满庭芳帮她穿戴好,又把两只手搭在她的肩上,看着她的眼睛说:“真的要回去?,如果不想回去,就先在我这里住一晚!”

“不,我还是回去!你放心,既然我已经有了决断,就不会再去做毫无意义的事!”

于冠群清醒后的状态非常冷静,眼神里透漏着一股子绝望的坚定。她的话在满庭芳听起来虽然很有道理,但似乎已没了半分感情。

难道这就是心如死灰?

“走吧!”

于冠群手一扬,语气坚定。

“遵命!”

满庭芳抱了抱拳。

自然不需要虚伪的挽留,也不需要苍白的劝慰。

因为满庭芳自己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而于冠群除了愤怒,也并没有表现出平常女人的脆弱。

难道生活的残酷真的能把人的心变成坚硬冰冷的钢铁?

两个人一同下楼,满庭芳把她送回家。在路上,满庭芳又问:“于姐,你要是后悔回来了,就去住在医馆里,我过去陪你,你也别不好意思!”

“不了,说什么,那也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家里?”于冠群的脸上是嘲讽的笑靥。

听她这样说,满庭芳也就不再说什么,只专注开车

第二日彼此再见面时,满庭芳惊诧地看到于冠群的精神状态一如往常,那件事像没有发生一样。是事情有了转机还是已经尘埃落定?她禁不住目送去关切地询问,而于冠群却对自己发来一个“ok”的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满庭芳的心头一片茫然。

齐键和谭谈早已心照不宣,一团疑问全在表情里,但是他们谁也不多问。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均如往常。

而满庭芳的心却七上八下。

这两天眼中看到的听到的事情,真是太不尽人意了。闻着往日醇厚的药香,今日心情也再难放松下来。

她觉得是该催波希哥哥回来了。

三丰的事,于冠群的事,一旦发生点什么意外,都将严重影响全局。

这是满庭芳第一次在波希面前呈现出忧虑和惧怕。

这种强烈的忧患意识同时也搅得自己心神不宁。

她倒是希望自己这是在杞人忧天。

但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强烈地预感到危机离着自己的这个家和这家医馆越来越近。

她希冀着波希哥哥在一切还没有发生时就已经回来了。

只要有他在,自己的心就不会这么乱吧。

叹口气,满庭芳还是上了楼,在她自己那间休息室里躺了半天,思绪纷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她先给波希哥哥发了一个催促返回的长信,把近来医馆的情况做了叙述,特别强调了一下于冠群和王三丰所遇到的事情,希望哥哥能快回来。

想想无法预知的后果,满庭芳不禁有些心惊肉跳,对三丰的恨意也在心里迅速聚集起来。

为什么就这么糊涂,为什么就这么执迷不悟!

三丰他原来并不是这样的。到底是着了什么魔?难道是自己对他的行迹从不过问使自己失去了和他的精神链接呢,还是自己对他的无比信任放纵了他的胆大妄为?满庭芳自我检讨着,心中满是愧意,对男人还真是不能信任到完全不管不问。

想到三丰,不禁又想到昨日约自己吃饭的刘倜。

第九十五章 生熟汤

昨日下午送回去了于冠群,满庭芳看见刘倜的那个约饭短信时,其实是犹豫了半天才决定应约的。

中午自己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实在懒得再参加一个饭局,但心里却又想见他。毕竟这是他离开公司以后头一次主动联系自己,自己也很想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他。

刘倜身上所发生的的巨大变化,也着实让她吃了一惊的。

真是后生可畏!

刘倜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真可谓是脱胎换骨一般。体面的仪表装束,已经锁住了他的少年轻狂,全部后拢的黑发增添了几分沉稳,而容光焕发的细皮白面更显现了目前的生活是多么舒心惬意。

一见面,刘倜是彬彬有礼地迎着她入席的。他举止得体大方,再不见往日落魄时的落寞和憔悴。

入席后,刘倜提及往事,尽管对她说了许多感激感谢的话,但她从他的眉宇间还是读出了那种复杂的感情。

在那并不纯粹的感激里,包含了更多的是成功后急于宣示的快感。

当然还有洗不掉的曾经的卑微所带给他的痛苦。

眼角眉梢里凝聚着喜和怨,使他的笑容极不真切,这让满庭芳的感情也跟随着倍感煎熬。

满庭芳自以为在那一刻是读懂了刘倜的心的。

面对着他的真真假假,满庭芳似乎明白了他请自己吃饭的用意。

她很想向他展示自己真诚的一面,希望通过自己的包容,引出他内心深处的善念,让一个成功的年轻人放开胸襟,以便今后成就一番大事业。

饭吃到中途,他们已聊了好多的话题,气氛也还不错。满庭芳没料到的是,刘倜忽然直通通说道:“我刚刚得知,您和王总原来是一家人啊!”,说话时眼中闪过那么一瞬的不屑。

满庭芳看在眼里,却微微一笑,眼上的鱼尾纹也跟着往上挑了挑。她叹了一口气答道:“哦,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想看到公司的真实面貌而已。倘若人人都知道我是老板娘,人人都避着我,我又怎么能看到公司的真实情况呢?这一点是我特意向三丰提出的要求。当然这样子,也存有弊端!”

满庭芳喝了一口茶,语气意味深长。

“什么弊端?”

“就是你说话会没有权威性,执行力大打折扣!哼,看来这世间,就没有什么真正完美的选择!你以后啊,也会慢慢体会到的。”

满庭芳说这话时,心里其实也是在自嘲。她至今也忘不了财务上林静对自己说的话。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自己这个合法的公司高管身份,硬是输给了从不参与公司管理的“老板娘”。

那么她作为公司高管费心制定的办事规则,也抵不过公司里的潜规则。

就是这个缘由,才使公司的那二百万更新资金面临着打水漂的危险

“原来如此!您呀,也真能想得出来!”

刘倜因为满庭芳夫妇的不真诚所带来的那点子怨气,在她的开诚布公面前,终于烟消云散。想想人家的苦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女人所能做到的。

刘倜因而从心底对她生出一份莫名的崇敬。

不骄,不燥、严谨、深入,客观、公正,这些素养汇集在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女人身上,所产生的人格魅力,确实不是千娇百媚的妙龄女郎所能替代的。想到这里,刘倜主动和满庭芳碰了碰杯。

“满姨,祝您身体健康!”

听到这一声亲切的呼唤,满庭芳的心里就像吹进了一股春风,她由衷的笑道:“谢谢!祝我们永远都健康。也祝你的公司能永远昌盛!”

“谢谢满姨!”

“不客气!“

满庭芳又饮了口茶,对着刘倜点头微笑,慢悠悠地问道:“今后公司还想扩大规模吗?”

“不急于扩大规模,我想先稳下来看看再说!”

刘倜俯首浅笑,嗓音清亮有力。

“唔,你能这样想,我很敬服!”

这是满庭芳发自内心的一声赞扬,即便今天回想起来,她也没觉得违心。

正所谓挫折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会生出不同的结果。有的人被打趴下,萎靡不振;有的人会坚强地站起来,越挫越勇。

刘倜无疑是属于后者。看到他生活得这样好,满庭芳在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对他的歉意的同时,她也为他感到庆幸。

若是不经历这一次挫折,或许他还是个在王三丰办公室里无所建树脾气火爆的小秘书。

这也说明刘倜是具有一个领导者的潜质的,要他做个安分守己的小秘书,也确实是屈才了。

这样想着,满庭芳又为公司不能及早地发现这样一个有思想的人才而惋惜。

这也说明三丰的经营理念里是缺乏识人、育人、用人理念的。而自己所搞的那场管理,也为他的离开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说明,自己的雅量还是不够大,没有能够包容反对自己的人。

满庭芳数着指头,把三丰公司的中层以上人员扒拉了一遍,发现公司的管理层里,出类拔萃的人还真是屈指可数。没有人才的企业,在日新月异的当今世界,又怎么能够长久立足呢?

想想也是犯愁。

自己主张聘用的那个总经理助理刘思雨,似乎并没有发挥出一个海归留学生应有的作用。

难道她是没有意识到三丰那个投资的荒唐不经,还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三丰这笔投资?

她这样想着,心下狐疑,

从这几年自己与刘思雨接触的了解来看,她不是一个没有风投知识和主见的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她这么沉默?三丰到底是怎么接触上这个投资的?她必须搞明白。否则,自己的应对也我从下手。

满庭芳给自己的助理钟欣打了个电话,让她马上来中和堂医馆见自己。

钟欣是自己迄今为止觉得最忠诚于职责的人了。想必从她那里,自己会得到点真相。

半小时以后,钟欣到达。

齐建把她带她上楼就下去了。

钟欣一见到满庭芳,就迫不及待地叫了声“老板娘”,眼里充满了惊喜。

“我不愿意听这个称呼,还是叫我满副总吧,我觉得这个还比较受用!”

满庭芳笑着把她让进屋。

“公司里今天都传疯了,大家都不敢相信您就是那个从未露面的老板娘,可他们又知道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钟欣的一脸喜像让满庭芳有些意外,一个老板娘就这么轰动?又听钟欣言道:”那几个平时不大听指挥的势利眼,今日一天都不开心了。我看了,真解气,真开心!”

“傻样!那又怎么样,难不成我还会把他们都开回去?”

“对,就应该开回去!就是您好性子,不开他们,最起码,我以后再不用看那些小人的脸色了!”

“看看,跟着我受委屈了!估计那几个人会不安了!”

满庭芳看着这个敦厚的姑娘,心里也是安慰,索性把她拉到自己的床上,并排和她躺着,这让钟欣心里好一阵感动。她问满庭芳:“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有没有听说过蓝天天使基金?”

满庭芳直奔主题。

“蓝天天使?不知道啊,没听公司里谁说起过。”钟欣托着腮想了半天,也没有这方面的信息,脸上一片茫然。

满庭芳见状,就只好嘱咐她:“你回去后,不要主动去打听,要是听到了有关蓝天天使基金的消息,就马上来告诉我,记着,这件事,只我俩知道!”

“我记住了,满总,您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你也别多问了,以后会告诉你的。只帮我留心着就行!”

第九十六章 无根花

初冬的香洲,气象不稳。

满庭芳守在医馆里,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和低空翻卷的落叶,心也跟着卷缩起来。

她望着大厅里空空的两个诊案,若有所失。

波希哥哥的信发出去一天了,也没有回音。

于冠群今日也请了三天的假,说是有事确实来不了。

医馆里仅有的两个主治大夫都不在,这医馆要如何开下去噢!

“满姨,这天太清冷了,咱开开空调吧?”

谭谈来问,满庭芳无精打采地闭目点了点头,不愿开口说话。谭谈接着就去找空调的遥控器去了。

“满姨,咱今天怎么看病啊?”

齐健也过来问,他觉得这是医馆今日最重要的问题。

“哎呀,还能怎么办?来看病的,咱如实相告,就说大夫临时有事,三天不开诊;要是来配药的,咱卖给他药就是了!”

“好吧!可他们啥时候回来啊?”

“很快就回来了!”

满庭芳心烦意乱地示意齐健去准备工作,自己却走出门去,仰头看天

空中污蒙蒙的,似是要变天了。

正心里皱巴巴的不自在着,忽觉脖劲处一阵冰凉。

用手一摸,湿漉漉的。

下雨了?

正质疑时,抬眼望见空中已经飘起了铜钱大的雪花。

啊呀,这就下雪了?

真不敢相信!今年的雪怎么这样早?

身后传来齐健和谭谈的欢呼声,小伙子们都跑出来用双手接那些雪花。

在他们眼中,这洁白的雪花可是纯洁的天使、冬天的梦幻。

“满姨,下雪了,太好了!你看雪花这么大!”

满庭芳此时心中也有惊喜。

这些年,雪花越来越稀罕了。

有时候,一个冬天也难见一场雪。就是下雪,也仅仅是盖盖地皮。

近几年,香洲的冬天一直都是很干旱的,相反温暖的南方却出人意料地下起了大雪。

气候越来越不正常了,据科学家说这是大气环境被破坏造成的。

但愿这场雪,能净化一下空气,减少些雾霾,让人们喘口洁净的空气。

满庭芳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雪。

那时每年冬天都会下大雪,有时雪大的都要过膝深。一家人就不用出去干活,只在家里围着火炉子忙。

妈妈此时一般都是给全家人准备下几天的食物,把炕烧得特别热乎,让孩子们在炕上舒舒服服地玩耍。

爸爸就会在家里编筐编篓编蓑衣,还用麦秸编苫子,高粱秸钉锅盖、盘子、笼屉等生活用品。

而每到这时,波希就会领着自己到门口堆雪人,捉麻雀。

最令人难忘的还是那年一起埋葬因瘟病死了的老猫。

他俩在山里转悠了一上午,才在一处悬崖大石下用积雪把老猫安葬。住了些天,雪化了,他们又去看时,那老猫的遗体却无踪无影。

他们还曾经为这件事难过了好几天,深悔当时没有挖开雪,弄些泥土给老猫筑个像样的坟墓。

娘说那老猫肯定是又托生了新的生灵了,要不怎么会无影无踪?

幼小的自己很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父亲则只是在一旁嘿嘿笑,问他笑什么,他就说:“笑你娘真会扒瞎话!”

那时说的“扒瞎话”就是现在说的讲故事。

波希哥哥则在一旁叹息,说这全都是他的责任。

爹就会拍拍他的肩说:“什么责不责任的,快吃饭吧,明天我就给你们再找回来一只小的,说不定那就是你娘说的它托生的呢!”

雪花很快就停下来了。

屋外出奇的静。

下午就挂起了东北风。

寒流来袭,气温骤降。

第一日,也没有来多少人,三个人紧张的心也稍稍地放松下来。

晚上波希发来了“天气好转,即刻返回!”的短信,让满庭芳的心安稳了下来。

第二日、第三日来的人就逐渐多起来。

人们乘兴而来,扫兴而去。

有的人干脆埋怨起来,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满庭芳只好耐心地解释,表达歉意,总算把这三天应付了过去。

第四日,天气转晴,于冠群预期返回,满庭芳这真正松了一口气。

当她和于冠群单独面对时,于冠群告诉她,自己和老公已经彻底分手,只是对外暂时不做公开,离婚不离家。对儿子也暂时保密,怕为此影响了儿子的个人婚姻。

谈到离婚的过程,于冠群告诉她说,两个人是协议离的,两个人都非常平淡,没有谁难过,财产分割也不麻烦。老公分给她五百万钱和自己正住着的一处房产,她自己也没有表示异议。

所以,三天时间,就把一切处理停当了。

一切都很自然。

“他的财产分割,你觉得公平吗?有没有隐秘转移财产?”

满庭芳问了一声,他为于冠群打抱不平,心里也怀疑,她老公是不是把应该属于她的真正都给了她。

“我已不在乎这些了!庭芳,我现在只是庆幸结束了一段无爱的婚姻。这些钱,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多大的意义。我有自己的退休金,完全可以养活我自己。这笔钱,已经足够多了,我的有生之年也花不完,其实最后可能都还是留给儿子。所以,至于公不公平,我不想再去纠缠了!你想想,多少钱,能买来幸福?”

“那倒也是!于姐,只要你自己能放得下,我就觉得好!以后咱好好的活着!”

“嗯,好好地活着!只要孩子一结了婚,我也就再无什么牵挂,我就好好的做回我自己了!”

两个人紧握了手,互相鼓励了一下。

满庭芳把医馆交给于冠群,就马不停蹄地回家看一眼,接着回了公司。

刚进门坐下,王三丰就紧绷着脸进来了,满庭芳抬头一看,见他脸色难看,自己的情绪也差了许多,没好气地问道:

“怎么了?”

“你对三叔三婶子说什么了?他们昨天把我叫去训了我一顿!你可真是我的好内助啊,啊?”

三丰的眼里冒着火星。

“实情以告,有什么不对吗?”

“你有什么证据说那是陷阱?”

第九十七章 当归

彦波希的心绪特别不宁。

旅店的小老板已经有两周没有露面了,也不知是伤势厉害还是别的原因。想想他走的时候是由妻子护送,彦波希也觉得不会出什么事。

虽说是伤得不轻,不过是些皮肉之疼,按说出来走动应该没有问题。

可为什么就不能来看看?彦波希觉得这个小老板做事有违常理,深悔当时没有留个联系方式。

招牌上的联系电话,都已经打了好几遍了,可无法接通。难道是有意回避了?

他看着手机里几天前发来的那个催他返回的信息,面带愁容。

虽说老纪戒酒还比较顺利,但毕竟还未到他预定的期限。万一后续的监督跟不上,或者将会导致前功尽弃。

好在张阳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把这件事交给他,他也应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眼前最让他觉得纠结的还是这家小旅馆的事。

按说受人之托,应该忠人之事,但是医馆的事也确实不能再拖了。

从他目前得知的情况看,于大夫遇到的这件事非同一般,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再不回去看看,那将是最大的不负责任。不管是对患者还是对她本人,这绝不是他彦波希能放得开的。

还有小满遇到的危机,自己作为哥哥也不应该袖手旁观,即便自己不懂经济之道,但是至少还可以起点劝解协调的作用。

思虑再三,彦波希还是决定尽快先从这里抽身。

看来,他只能跟老纪、文迪和张阳他们道出实情,说明自己的打算了。

大家听了没有不催着他快回的。

特别是老纪,向自己反复表态,说他一定会坚持到底的,要他不要牵挂这里。

只是张阳晚上才有时间过来,他只好在医院里又等了半天,见了面一番交代,这才放心回到旅馆。

屋里没开灯,一轮冷月从云层里穿出来,把银光洒落在彦波希的床头,使他的思绪悠悠缠缠。

忽然之间,他感受到了李白的那种“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感情。

只是他思念的故乡又是哪里呢?

为什么曾经听惯了的轻言侬语和高腔小调都抵不过香洲的那一湾蓝海?

彦波希双手从额头上搓下来,从眼窝里抹下两指黏黏的液体,整个心酸酸的塞塞。

坐在靠窗的写字桌前,他把两个拳头叠摞起来,头伏在上面深深地叹息。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急着想回去,又怕回去?

变换了个姿势,他抬头望着寒月出神了半天,终于起身开灯收拾起自己的行囊。

把这些处理完毕,才给彦阳发了一条告知自己回去的短信。

办完这些事,就给旅馆的主人写了一份留言。

某深山洞里。

光明旅馆的夫妻俩正分别被蒙着眼绑着手在地上翻滚。

两个彪形大汉就像踢皮球一样把夫妻俩踢来踢去。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都怪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哎呀哎呀妈呀疼死我了!”

地上的男人嘴里讨饶,身体在地上翻了两滚,五官已经疼得扭曲。

“爷爷饶命,放过我们吧,我老公是一时糊涂,求爷爷高抬贵手啊”

地上的女人也声声告饶,就是想给打手们磕头都没有跪地的时候。

“哼,你们这对狗男女,放着好好的营生不干,净干些敲诈勒索的勾当,竟然还敢欺负到我们大爷的头上,你们就是想找死!”

说话的是个络腮胡子,一脸煞气,觉得还不解气,又在小老板的身上狠踢了一脚。

”啊呀,哎吆,我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爷爷饶命,饶命啊!我们我们还上有八十岁”

“打住,别跟爷来这一套,你以为这是在秦朝!“,络腮胡子说着又上去对他狠剔了两脚,”就你们两块货,就是真有老的,也不会有什么良心好好待他们!去你的!”

小老板被踢了老远,卷缩在地上哭得涕泪交流,脸上的血迹已凝固成污渍。

也许是累了,两个打手往地上的干草上一坐,骂骂咧咧地喝酒。

“彪哥,这两块货,老大没说要怎么处置?”

说话的是个刀疤脸,他点了一支烟,递到络腮胡子手里。

“哼,老大自然是不屑于和这种小虾米多费心思,只要是这俩货识相地从那里滚开,估计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络腮胡子接过烟,很抽了两口,对刀疤脸扬了扬眉透露了个实底。

地上的小老板听了这话,挣扎着爬起来,跪地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只要能放了我们,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啊,爷爷饶命啊!”

“是啊,要是家里人一直找不到我们,他们会报警的!”

女人似乎恢复了一点智慧。

“臭娘们,还敢跟老子叫板?”

刀疤脸上去又是一脚,狠狠地提到那女人的臀部,疼得她嗷嗷直叫,刀疤脸看着得意地邪笑。

“走吧,把他们的嘴封上,爷我也累了,咱先回去交差!”

“好的,彪哥!”

洞口的铁门咣当被锁上,山洞里一片漆黑。

天一亮,彦波希就带了行李,锁上了旅馆的大门。

张阳和文迪也站在门外,等他又把这家旅馆的门楣打量了一番,才扶老师上车。

坐稳以后,彦波希一声轻叹:“走吧!先把文迪送回医院!”

“好!”

张阳发动车,一脚油门,轿车离尘而去。

某七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里。

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正和怀里的女人温存。

女人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这个虽已到中年却还是魅力无穷的男人,一脸幸福。

“阿灿,光明旅馆的那两个小人,你还是放了吧!”

男子闻言,用双手捧着女人的脸,用深邃的眸子探看了半天,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这么快,你就原谅了这个奸人?若不是他手段龌龊,还那样的羞辱我们,我会屑于和这种小人斗气?!“

“可事情总得有个了结,难不成你还要杀了他们!”

女人浓密的长睫毛蒲扇了两下,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她不想为了自己的事让她的阿灿再惹上血腥。

“想想当时让你跟着受到的屈辱,就是杀了他们,也不解我的恨!”

男人气愤地说道,看了看有些惊恐的心上人,不免又莞尔一笑,“不过,你要是觉得他们还罪不当诛,我可以为了给你集福放了他们。“

他把她拢在胸前,单手抚摸着她那光滑的长发,发现里面掺杂了几根白丝,心中不仅痛苦,随即又改口道:”即使要饶了他们,那也得让他们把不义之财吐出来,才算公道!”

“让他长点记性就算了,阿灿,我们可不能把事做绝了!他小门小户的,经不起折腾,若是再闹出个家破人亡的,那我们岂不比他们更不如?”

女人脸上散发出的悲悯,消解了男人的愤怒,他又捋了捋她及膝的长发,叹息一声:

“好吧,这件事,我听你的!”

男人说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搂着女人进了卧室。

第九十八章 牵牛子

彦波希在机场和张阳相拥告别,乘机东去。

不想第二日医院就传来遗骸案侦破的消息,遗骸的主人恰恰就是那位失踪的女护士。

而破案的过程相当离奇,据说还是靠着警犬的帮忙,从发现骨骸的那个小花园的假山上和和荷塘里分别找到了剩下的尸骸。

凶犯竟是本院里的一位外科主任,因为和女护士的婚外情,被女方以婚姻要挟,而他妻子家族势力甚胜,他今后的发展还仰仗他们的扶持,为了解决掉这个麻烦,他就动了杀机。

据他交代,被彦波希和老纪发现的那个断臂遗骸,应该是在运尸中遗落的。

他本人觉得他的处理手段相当周全,先对尸体做了防腐处理,后又剖尸,分多次转移,沉塘、掩埋。两年多的时间里没破案,他曾暗自庆幸自己的手段高明,慢慢的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罪行,不想百密一疏,功亏一篑。

看来真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当办案人员问他为什么选择在本院藏尸的时候,凶手竟直言不讳地讪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常在电视剧里听到这句台词!”

恨得审案的警察牙根痒痒,恨不能上去先揍他一顿。

老纪听了这些消息,浑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怪不得那假山上的花开得那么鲜艳,原来是底下有一个人的尸骨在那里供养着哪!

这人心都变成什么样了,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杀人啊!

他看了看陪在身边的女儿,虎起脸来训诫:”你就是将来嫁不出去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准你去当第三者!”

文迪瞅了他一眼,很不乐意地说道:“您怎么会这样想?难道张阳是有夫之妇?”

老纪一听,又乐了。他轻轻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觉得自己真是一张臭嘴。继而又舔着脸,笑问女儿:

“那张阳,决定要娶你了?”

文迪不好意思起来,刚刚是自己心急说漏了嘴,或许自己和张阳的感情还没到确定关系的那个地步吧!

好是好,可离着谈婚论嫁总还是远吧?

文迪的心里不免敲起了小鼓。

她自己觉得,张阳和自己的相爱,那是心照不宣的事了,中间还就差着谁先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嘛,就连姨父走得时候,对张阳安排嘱咐的那些事,依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托付终身的人。再说,爸爸入院以来的这些日子,张阳为他们家的付出,那也绝不比一个真正的女婿差一分毫。

也不知道张阳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要等到何时才会向自己主动坦白呢?

文迪想得出了神,手里的一绺头发都被她在手指上绕了又绕,直到拽的头皮疼了,这才撒手。

“他到底说没说啊,嗯?”

见女儿沉思不语,老纪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没说!我就在家一直当老姑娘,陪你到终老,这样你放心了吧!”

文迪半羞半嗔地噘嘴对老爸言不由衷地搪塞了一下,就拿起爸爸的衣服去了卫生间洗衣去了。

撇下老纪自己在那里寻思。

唉!

生下了儿女,就要一辈子操不够的心呐!

这个张阳到底和文迪是怎么个关系嘛。

眼瞅着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对自己又这么好,又是她姨父的门徒,知根知底,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一个好青年。

要是他能做自己的女婿,那可真是祖宗坟上冒青烟了,我老纪的后半辈子也踏实了。

刚才女儿的那个样子,看来已是属意张阳的了,就等着张阳的一句话了。

张阳那孩子也应该是看中闺女的吧。

单从相貌上说,女儿继承了不少妻子的优点,长得虽然没有她妈妈那么漂亮,但也称得上个俊模样了,与张阳还算般配。脾气个性也是很懂事很乖的,张阳应该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就是自己这个爹不争气,既没有创下家产,还迷恋上了酒,要不是连襟彦老师帮着自己来戒酒,自己的未来也是一片黑暗。

难道人家是忌讳这个?

要真是那样,那就是自己这个爹连累了女儿了!

唉,说什么,也得把这酒戒了,要不,女儿的幸福也许会断送在自己的手里。

老纪正浮想联翩地下着决心,张阳却已来到了面前。

“叔,您这是在想什么呢?”

老纪看到张阳略显消瘦而充满阳光的脸,心里的懊恼和担忧顿消。

“没想什么,我听说这医院白骨头手臂的那个案子破了,心里正发毛呢!”

“嗯,我也听说了。这样的事,传的很快!真是丧心病狂,一条年轻的生命竟这样断送在手术刀下!”

张阳的眼里流露着愤怒,同行中出了败类,他的愤慨自然更强烈些。

“就是啊,刚才我还嘱咐文迪,千万不要当什么第三者,弄不好,小命都得搭进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纪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注意了张阳的反应。

张阳的嘴角往上翘了翘,脸上的表情令他捉摸不透,只是问了声“文迪呢?”

“去了卫生间给我洗衣服去了!”

老纪脸上的表情由期待变成了素淡,心里大大的失落。

看来人家是没有这个意思了。

看来文迪是一厢情愿了。

看来自己也是空欢喜一场了。

文迪正在卫生间里认真地洗着爸爸的病号服,那上面有点油渍怎么搓也搓不去,正愁着没办法搞定。

忽然腰际摸上来两只手,吓得她一阵哆嗦,差一点喊出声来。

“嘘——”

回头看时,原来是张阳在她背后抱紧了她的腰肢。

文迪一阵脸红,用手打了他的手一下。

“快把小爪子拿开,我洗衣服呢!”

“我来替你洗!”

“不用!”

“真不用?”

“不用!”

“那我可走了!”

““

“我真走了!”

文迪只觉得腰上的两只手一松,但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她偷偷地忍着笑,说:“走了就别再回来!”

还是没有声音,难不成真走了?

转头见没人,她扔下衣服出去瞧瞧,没见他人。

看来是真的走了。难道是属耗子的,怎么走起来没动静?

气鼓鼓的回来,却发现张阳已经在那里洗着衣服了,看到她回来,向她做了个鬼脸,取笑她。

“你这是干什么嘛!”

文迪半笑半恼地对他嚷了一句,接着上去就是一阵花拳,落在张阳的胸脯上。

张阳甩掉手上的水,就势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文迪拽了拽,没抽出来。

他拉着她跑到楼下的一处草坪旁,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要为你撑起这片天,你接受我吗?”

第 九十九章 兰芷

文迪乌黑的眸子瞬间灿若星辰,可转而又黯淡下来,透着淡淡的忧伤。

她曾经那么期待张阳的表白,但事到临头,却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我”

文迪犹豫起来,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看着张阳期待的眼神,她内心很想答应,可是想想自己目前的情况,她又觉得有些配不上他。张阳的世界或许不会永远属于这里吧,如果自己到时候成为了牵绊,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吗

可是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呀!

一时间,她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了这句至关重要的话,她要确定,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因为我爱你!”

张阳回答的很干脆,连想都不用多想。

“那我的家庭,你不介意?”

文迪问到这个的时候,有种羞耻感。

从小爸爸和自己仅仅两个人的家庭,在众人眼中,似乎就是另类的。这常令她觉得在小伙伴面前很自卑,而掩盖自己自卑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他们面前的自负。

她从来不和村里的小孩子们玩耍,也不愿意和他们搭话。

在别人眼里无忧无虑的童年,她是在孤独和寂寞中度过的。

那些岁月,不堪回首

“那有什么好介意的?你相信我,一定会给你幸福!”

张阳的信誓旦旦感染了文迪,面对着张阳的自信,她无法再违心地拒绝。因此,她对着张阳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接受!”

两个青年人欢快地相拥在一起,张阳牵起文迪的手,就要去找她爸爸。

“走,我们跟叔叔去说说,求得他老人家的同意和祝福!”

“嗯!”

文迪喜极而泣。

光明旅馆的招牌在彦波希离开的五天后就换成了“灿幻星辰大酒楼”。

装饰一新的门楣,使人再也看不到它曾经的痕迹。

门前花鼓戏班子卖力的表演和震天的鞭炮声,招来了围观的人群。

一时间整个街道热闹非凡

梁忠灿从手机视频里看到了这些景象的时候,人已在香港丽湖山庄的一座高档别墅里。

他看着正在给自己备酒的虞美幻,微微发笑。

这个女人跟随自己已经多年,如果不是她的记忆慢慢恢复,思想起自己的家园,又怎么会发生光明旅馆的一幕,产生今天的灿幻大酒楼呢。

“美幻,你看看,光明旅馆现在变成了什么?”

叫虞美幻的女人,听到招呼,端着调好的佐餐酒,婷婷娜娜地来到他的身边,递给他酒,接过手机看起来。

一边看一边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一大早起来得到这个消息,美幻有些意外的解气,她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办事这么高的效率。

“怎么打发的那个小老板?”

只是这个结果,有些出乎自己的本意,所以她格外的问一句,怕他手段太过凌厉。

“哼哼,这种人,连打带吓的,早成了软骨头,随便给他个数,也只有点头的份,根本不会讨价还价!”

“到底给了他多少?”

“我给了那动手的黑老一百万,但是他再给他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梁忠灿摇了摇手中的酒,先放到他的爱人嘴上,见她樱桃口轻轻吸吮了一点,笑着咽了,这才自己把酒杯一倒,一饮而尽。

“啧,啧,嗯,你调酒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他咂着滋味,拉她到胸前,满意地在她的脸上轻吻了一下。

虞美幻略略地一笑,还是不放心地又叮咛了一句:“阿灿,你还是过问一下吧,若是那黑老一分不给他,岂不是巧取豪夺?虽然他可恨,但还是要给他留条活路,好让他改过自新。”

“你呀好吧!谁叫我爱上个慈悲的人呢!”

梁忠灿忍不住又亲了她一口,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总是发不起脾气来。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煞有介事地又问她:“我过几天还要回内陆的基地看看,那里还有些要务需要我亲自去处理一下。你想不想一起回去?”

“真的?”

虞美幻一脸的惊喜,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就好好准备准备吧!”

男人说完这些,放开她的手,挺身去找了衣服,很快穿戴整齐,跟她一扬手,就走了出去。

怎么能不愿意!虞美幻难言心中的欢喜。

自从她脑子里记起“安徽”两个字起,她探究自己身世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上次去那家旅馆,也是自己跟随着恢复不全的记忆片段,和阿灿一起寻找到那里。

好在阿灿心甘情愿地陪着自己去到那么偏远的地方住店,还发生了那么令自己不堪的事。

后续的几天,阿灿陪着她又在附近的山山水水中走了不少地方,可是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她梦中熟悉的场景。

虞美幻的心绪不免又有些失落起来。

虽然自己已经跟随梁忠灿先生来香港已有近二十多年了,但至今还是没有像别人一样和他有合法夫妻的身份。

阿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她一直是极好的,尽管她也渴望像别人一样被称为梁太太而不是虞小姐,但是阿灿不主动给她的,她就不能再去要求。

看来这个愿望实现的希望是渺茫的。

真正的梁太太是一门大户的千金,身家显赫,极具威严,能容忍她在家里存在,已属不易,更不要说被颠覆。当年他知道了阿灿和自己的事情以后,曾经放下狠话:“如果想离婚,除非都死!”

梁忠灿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厉害,他妻子属于说到做到的人,况且自己对不起她在先,因而为了保护心上人,也只得妥协,给美幻买了这栋别墅,雇了保姆,保安,让她在这里安身,这才保住了相安无事。

她怎么还能提更多的奢望,让阿灿为难呢?

现在,她最应该做的,就是赶快让自己恢复全部的记忆,把自己的过去弄明白,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在哪里,亲人在哪里,自己的根在哪里。

这样想着,虞美幻的心中又生出无限的向往,对新的行程充满着期待。

第一百章 茴香

当彦波希微笑着立在医馆大门口的时候,医馆里顿时欢声雀跃起来。

无论是病患还是员工都发出了同一个声音:“可回来了!”

不过是称谓上有些差别。

满庭芳叫的是“波希哥哥”,于大夫叫“”彦教授,而两个青年人则呼着“老师”,病患们则都喊着“彦大夫”

他和每个人都握手,用那么中听的嗓音说着想念和感谢大家的话。

他选择最后和于大夫握手。

“还好吧?”

那满眼的关切,让于冠群的心头发热鼻子发酸,好在她的自控能力很强,情绪从心头一过,很快就转换成了一脸的笑容。

“我很好!”

“那就好!”

待他大步走到医案前坐定,双臂一抻,由衷地发了一声感慨:

“还是回家好啊!”

引得大家都呵呵笑了起来。

“先生,您的行李放哪里?”

大家看到了一个人运进来一个行李箱。

“哦,请搬到我这边吧!谢谢你啊!”

那个人也只是一笑,放下行李就出去开着出租车离开了。

“哥,你怎么也不给个准信,我好去机场接你!干嘛还自己打车回来,又贵又颠的!”

满庭芳埋怨,其实是心疼。

她刚才可是注意了,那个出租车也不怎么新了,肯定不会比坐自己的车舒服。要是他让她去接站,还可以在路上补个觉,真是有福不享找罪受!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又叮咛了一句:“以后可别再这样了啊!”

谁知彦波希却摇着头不领情,“现在的交通这么方便,打个车回来很省事,何必再那么兴师动众的呢?就算你去接我,来回两程的距离,也省不了几个油钱,还得占着你半天的辛苦!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娇啊,还非得车接车送的!”

彦波希打着哈哈,头头是道的说着自己的道理,心情很好,根本看不出刚刚的旅途劳顿。

满庭芳知道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当得和他去争辩。只要他回来就好,自己也就可以集中精力专心对王三丰的投资搞个透彻的调查,也好对症下药,提前防范。

正想着,就听到于冠群对哥哥说道:“彦教授,您还是上楼先休息休息吧!晚上我们给您接个风,明天我和庭芳给您汇报一下这段时间医馆的经营情况,您看行不行?”

“好啊好啊!”

彦波希眼里的于冠群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表现出颓废或者凄凄哀怨的神情,相反似乎更添了一份冷静沉着。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安排这一切,彦波希从心里佩服她能拿得起也放得下,因而对她的建议马上表态赞同。

于冠群立即指派满庭芳找酒店,自己则抓紧时间继续给几个正等着病号看病。

面前坐的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中年妇女,四十岁左右的光景。

“是您看病吗?”

“嗯!”

见她点头答应,于冠群示意患者把手放在诊脉包上,细细给她掐脉。细细的诊断了一会儿,他对病人说:

“请你伸出舌头,好吗?”

患者配合。

“是口癣!”

于冠群报出了病名,那位患者两眼放光,好似找到了救星。她无比虔诚的问道:“于大夫,您说的真对。我去了好多大医院,也这么说,可是开的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这阵子我觉得越来越厉害了,但愿在您这里,能出现奇迹!”

病人的心情,她理解。可是这个病却让她非常为难。

抬头看了看彦波希还没有去休息,只好起身向他求教。

“彦教授,这个病人得的是口癣,就我目前的本领,还实在是没有非常好的办法!要不,您给看一眼?”

“好吧。”

于冠群向那位患者一招手,她就小跑着过来。

“这是我们的教授,您请他给再瞧瞧?”

病人当然求之不得,立即伸过来右手。

彦波希给她也切了脉,思索了半天才说:“这个病能治,但是需要较长的时间服药,病情好得也比较慢,而且在治疗当中还可能出现反复,需要不断地来调药,您能坚持吗?”

患者连连点头:“能坚持,当然能坚持!只要能治着有效,我什么苦都能承受!”

“那好吧,今天先给你开一个方子,排一排原先长期吃药的血毒。你依方吃一个周的中药,马上再来找我调药,好吗?”

彦波希耐心地给她作着解释,病人连说了三个“好”,抓了药,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彦波希这才吩咐于冠群:“给这位患者单独设置一份病例,详细记载她每个疗程的症状和我们开的药物,我要跟踪这个病例!”

“教授,为什么要单独设置病例啊?他有什么特别吗?”

于冠群有些不解,

“这样的病例在我们日常的施治当中遇到的几率是少之又少的。它虽不是绝症,但是治疗起来过程漫长,非常不易,如果不进行跟踪记录,很有可能,我们医生自己都会迷失在其中,更不用说病人常常坚持不下去!唉,我以前曾经治好过一个类似的病例,但是整个过程简直是让人脱一层皮!”

彦波希深有感触地叙述着,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过程之中,表情中带了浓浓的艰涩。

哦,原来还要做这样艰苦的准备啊,看来名医之所以能治好疑难症,并不都是有着什么神功绝技,更多的是要和病人一起作许多艰苦的努力啊!主要的都还是有心,还是真的要好好向教授学学。

于冠群一旦沉浸于病例之中,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优点在于执着,缺点在于忽略了旁的。

“于姐,我已经安排在了渔港新村了,咱几点走啊?”

满庭芳见于冠群迷离的眼神和不出声的沉思,知道她又执着于什么了,善意地提醒她还有今晚上的接风。希望她快点放了波希哥哥去休息。

“哦,对了,五点半就去,怎么样?教授,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好!”

彦波希很领她们的情,自觉地上楼,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剩下另外的四个人,分成了两个阵营。

于冠群继续给病号看病,而满庭芳则叫过来两个青年,指手画脚地和他们密谋了些什么内容。

“咳!”于冠群多次用眼睛的余光搜索了他们几遍无用,只好用声音提醒配药。可那三个人还是在那里窃窃私语,似乎谈的很乐呵,完全无视她的存在似的,气得她只好大声嚷到:“你们别对我这样!有什么事,还那么神秘!赶快兑药!”

谭谈吐了吐舌头,拽了拽齐键:“河东狮,终于吼了,小心着点吧。今儿个,老板可是在楼上!”

只扔下满庭芳在哪里发愣:原来还是很有脾气的嘛!

她本来想叫王三丰也参加这个接风酒,转念又一想于冠群和波希哥哥目前都单了,独自己还是一双,而王三丰和这俩孩子还不知道于冠群离婚的事,万一那句话说不对付,惹她不开心就不好了。还是罢了这个念头,只告诉他医馆里今晚上有事,不回去吃饭了。

听筒里传来三丰懒洋洋的应声,好似是还在睡梦中,这让满庭芳心里顿生狐疑:

这个时候就睡觉,他这是在哪?

画外: 万里挑一的喜悦

今日此时,《万事儒医》的推荐票达到了10001、

这是一个见证。

我所说的见证,不是见证伺茗作品写得有多好。我觉得这个数字,首先见证的是在虚拟世界里与我神交已久的书友们真真实实的情义。

伺茗在起点结识的朋友,亦师亦友。这使我码字的生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意思。

伺茗诊视这“万里挑一”的友谊。

或许冥冥之中也有一种契合吧,当我在某个时点,看到了10001这个数字,给了我这样的启示。

当然,伺茗的成绩和各位老师和大神们的是无法比的。

但我心里还是高兴。

这个数据凝聚了多少人的关心、期望和支持,让我一直难以忘怀。

这就是伺茗面对“万里挑一”(10001)喜不自胜的最充分的理由。

俗话说得好:“没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

倘若这句话真的能实现,那么大家就都有好命了。

可恰恰是这两种要求,都不是我们自己能随心所欲的。

钱,关乎安身立命;病,关乎健康生死!

这两个生活因子将时时刻刻如影随形地跟随人的一生,甚至生前身后

而面对他们所持的不同态度,或就决定了不同的人生宿命

伺茗对这两个重大的人生问题,一直是与众君一样地关注着,体验着、思考着的,因而也才会产生与君分享、思量、探究的冲动,把生活中的甲乙丙丁男,或者abcd女的一些生活中琐琐碎碎的表现,安排在故事里让他们尽情地表演。

鉴于自己思想深度有限,伺茗把更多的思考和思考后的选择留给了读者

伺茗甚至已记不清写这本书已经几个月了,伺茗真的无暇去想。

因为生存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生命的极限却也屡屡被人们挑战成功,我们除了惊奇还能怎样?

网文的各种记录也在不断的被刷新着,造出过许多的神话。伺茗除了羡慕外,倒是没有嫉妒和恨。

从去年凭着一时的冲动,并开笔写这个小说以来,伺茗已经申请过多次签约了。尽管自己觉得文文还不尽人意,但多少还想试探一下深浅。

结果当然是很符合预期的被拒绝。

也许是由于天资愚笨、技能欠佳,想象老套的缘故吧,伺茗编的这个故事的“过门”有点长,没有照顾网上阅读的需要的快节奏,写出的故事没有打动编辑和读者,所以,尽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凑了24万字的故事,一直也没有签约,伺茗倒也没受到什么打击。

对此,伺茗除了检讨自己技不如人和勤奋不如人,投入的实践精力不如人外,没有半点怨天尤人。相反,对写小说这件事的认识,还有了较大程度的提高了。

知道了没有很好的准备,仓促上马不行;不做好先设计故事的结构脉络任务命运等重要基础性的工作,信马由缰地写也不行;更新不勤奋,拖泥带水或长久让读者等待也不行;语言习惯不能与时俱进地及时紧跟时代脉搏,使用时代语言不行。

认识到缺点本身就是一种进步了,难道有此进步,还不该好好地乐一次自己?

唯只有不断地学习提高,再学习,再提高,活到老,学到老,才能不断地进步。

因此,伺茗想在有了这些认识后,再带着批评的眼光,回头再看已经写过的东西,进行一番新的修改,觉得这样才不辜负自己的这颗心。不辜负一直以来怀着极大的耐心指导、鼓励、鞭策伺茗的各位读者和各位作家老师。

因此,《万事儒医》在完成第一卷的百章以后,我想暂时停下来,做一次修改,同时对后续的故事进行构思设计,这些都做好了以后,再重新开始后边的两卷。

希望再开始的时候,会有比较满意的表现。

伺茗对中医一直非常憧憬,从小对那些花花草草就非常感兴趣。它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遗产,需要继承、修正和发展,波希作为一个承前继后的中医传人,所做出的尝试和努力都不会白费。我希望他能找到那条理想之路。因为不久前刚刚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已经为他的实践,提供了法律上的保障。

万分感谢!

让我们拭目以待!

再见!

第一0一章 哑男

正当满庭芳与同事们在祥林饭庄乐呵呵为彦波希接风洗尘之际,王三丰却正卧在一个叫“洗洗香观”的洗浴中心里云蒸雾绕。

被商业协会的副秘书长刘栋拽到这里来他还是第一次。

出了一身臭汗之后,他感觉通体舒畅,在雾霭缭绕中不由自主地展开冥思臆想。

想不到自己竟就这么简单的感到满足了,那么前半生的碌碌蝇营又是为何?

总想着积累更多的财富,让自己能在社会上体面地立足,能给家人提供优越的生活条件,为了这些,在名利场中身不由己地摸爬滚打甚至不择手段,竟错过了多少这般简单易得的人生乐趣!

这样的人生是不是真值得?

在这一刻,王三丰的大脑中难得地展开了人生思索,开始了对自己的剖析和怀疑,但他又觉得思索之后的迷茫比不思索更甚。

难道错了吗?他不过是为了多挣点钱。

都说钱不是万能的,可眼下的人生价值不都是用这个来衡量的吗?

那些个社会名流、商界大咖之所以被人们认为是成功的,并无以复加地推崇着,不都是因为他们在谋个领域里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有谁真正的在意过这些成功的背后所存在的光明或龌龊?又有谁真正了解他们的真实品格和社会贡献?

若撇开这个金钱打造的光环,有谁还会谦恭地聆听他们在各种场合里那样高高在上的指手画脚和分析评判?

没有钱的日子他在早年不是没经历过,那种在贫困中煎熬的日子,他是再也不想回头过一回了。因为没有物质保证生活,又岂敢再要求别的?

他也想过过在人前谈金钱如粪土的逍遥日子,可那种清高也只有在强大的物质保证下,才能真正拥有,撇开这个基础,一切都是扯淡!

大学里上过的老马哲学都说了,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尽管意识有时候对物质会有极大的反作用,但物质是在事物的发展中起着主导作用的。

更何况在一个市场经济的生存背景下,没有钱,你就什么都不是,更没有资格在人前谈尊严。

从蜗居族里走出来的少年,无论物质体验还是人生见识,都是无法和豪宅里的富二代产生共鸣的;工薪阶层说什么也不能和一个大老板拥有相同水平的消费体验。

也难怪现在人们都变得那么物质,只要拥有财富的数量不在一个平面,你就别想什么人格的真正平等。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衣食住行的需求,哪一样不需要用金钱来满足?人情世故哪一样又能离得了金钱来支撑?没有钱,能买上房、开上车、穿上华服?能吃的上美食、受好的教育?没有钱,能有良好的医疗保障和舒适生存吗?

简直都是白日梦嘛!

试想一个经济不能独立的男人,又个哪个女人能和你厮守终生?

这样想着,王三丰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笑。

努力挣钱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一家人未来的舒适生活,为什么满庭芳一边享受着自己提供的物质文明,一边还屡屡嘲笑自己是个钱蠹?

就连你那推崇备至的老波希也都放下了知识学者的身架,开中医诊所挣钱了,难道你一个从金钱堆里混出来的人,还要跟我耍清高骄傲到永久?

哼,凭什么屡屡来破坏我投资赚钱,还把自己想象成个经济警察一般,怀疑一切,真是太自负了。

本公子这次是一定不能再听你胡掰掰了,这次一定要用事实好好教育教育你,让你明白风投的魅力,让你知道老公的真能耐!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金融!

王三丰忽然又讥笑自己,不是来放松的嘛,怎么又想这些?

还是这样一丝不挂地泡在热汤里,由着服务生像揉面团一样,把自己拨弄来拨弄去,什么也不思,什么也不想的好。他享受在静默中体会这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想放下就放下的。片刻的忘我空灵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欲望,更具体的谋划,更多的算计。

他终还是从空灵中回到现实,看着服务生仅用两只手就能把自己操控,让他内心生出一份被羞辱的感觉。

一股子邪火突然冲上心窍,还没等发泄,就被那小子一顿哐哐的拍打赶得烟消云散。

这可太舒服了!

当他开启眼睑,从缝隙中窥视这个极为卖力的服务生时,心头禁不住一阵激动。

好相貌!这个男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高挑的骨架,健硕的肌肉,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明眸皓齿,比那些影视明星更不逊色。先不用说走在大街上得赢得多少少女的芳心,就是自己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看了,也觉得十分养眼。要是自己那个追星的女儿看到,说不定会做出怎样夸张的表情呢!

他这样想着,从鼻孔里嘿嘿了两声,又端详起他来。要是自己未来的女婿能长成这样子,那他一定给观音菩萨天天敬香!

可惜了!

这是王三丰端详他半天后得出来的结论。

为什么这么好的条件,不出去闯一番世界,却甘愿在这里给人撮泥灰?

他很想帮一帮他。

“小伙子,干得不错嘛,你是哪里人啊?”

王三丰活动了一下颈椎不经意的问。这颈椎三天前还硬得像一块旧瓦,想不到这么一折腾,舒坦了不少。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那位少年像完全没听到他说话一样,正专心致志地给他修着脚趾。

王三丰心头不禁一紧,难不成

“哎,小伙子,我问你话呢!”

仍是沉默。

难不成他是个聋哑?

王三丰揣着怀疑,抬起另一只脚,刚想蹬他一下,但立马又放弃了

他明白,这个带着侮辱性的动作是万万不能加到这位少年的身上的。虽然自己只是想提醒他,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也好做个手势,确认一下他的状况,但也许会引起他的反感,如果自己因此被他暴揍一顿,那可是百口莫辩的冤!

无奈之下,大大的失望。

他只好乖乖地的等他做完这一切,心里埋怨刘栋,怎么单单给自己找了一个英俊的哑巴,让自己的心经历这样的苦楚。

想必他那里定有另一番景象吧!

第一0 二章 消息

海滨花园别墅,花团锦簇,芬芳四溢,但房间里的气氛却与这的场景极不相称。

“都安排好了吗?”

“是,小岳已经按计划到达既定位置,相信他一定会不辱使命,张总,您可以放心了!”

刘栋对坐在暖炕上正把玩着旱烟锅的这个人毕恭毕敬地答道。

“很好!“

赞扬他的是一位操着西北口音的中年男子,他中等身材,面皮白细,满头的黑发却如钢针般直立。一双鹰眼,透闪着洞察一切的神威,把面前的刘栋望得心惊肉跳。

”这里面是五十万,你先用它打发那位憨熊,等事成之后,我自会给你十倍于这个的报酬,足足可以让你带着全家到一处圣地过上安然无忧的生活。至于去处嘛,我早已给你谋划好了,你只管放心地去做就行了!”

刘栋内心叫苦,这就意味着自己即将永远地离开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从此开始浪迹天涯。他不敢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但他说出的话,却是那样勿容置疑,每一句都让他寒彻心底。

“是,我一定尽到全力!”

刘栋颤抖着双手接过金光闪闪的银行卡,攥在右手心里,鞠了个躬,闪身走出大门。

眼望着刘栋走出了大门,这位被称为张总的人一挥手,一个身材矫健的后生,快速冲了出去。而他却仍然坐在炕上,用火柴点着了烟袋锅,空气里立刻缭绕着香甜的气息,醉人心脾。

只见他猛吸了几口,然后缓缓地吐出了一串烟圈,眼望窗外,一丝不容察觉的微笑浮上脸颊,胸膛里,一个声音在狰狞地嘶叫,“我才是主宰!”

满庭芳的脚步刚落尽三叔家的门槛里,就听到屋里传来了一阵欢笑声。

竟这么热闹,难道是有什么喜事呢?

走到门口,她迟疑了一下,敲了敲门。

“庭芳来了,快进来吧,看看小三子给我们找的保姆!”

出门迎她的是三婶。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他说过!”

满庭芳的言语中透着一些不满,这令三婶子有些尴尬,不免在心里嘀咕:

这个小三子,怎么事先没跟侄媳妇说声呢?是忘了还是咋地?这样一来,倒像是怕她知道似的,反叫人觉得很不得劲。

刚一进门,满庭芳就被眼前的英俊的后生吸引住了。只见他正娴熟地给三叔做着按摩,对来人置之不理。三叔则躺在太师椅上舒服得咧着大嘴嗯嗯叫着,顾不上和她搭话,只用手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

“三婶儿,这就是?”

满庭芳回头看着三婶问道。

“对,就是这个孩子!”

三婶子笑嘻嘻地回答,满眼里都是对这个孩子的慈爱,叫她觉得奇怪。

年纪轻轻的,连个礼貌也不懂,真可惜了这一身的好皮囊!三叔和三婶子是老糊涂了,怎么只要来个人就喜欢成这样!

“这孩子,是个聋哑,据三丰说是从一个什么澡堂子里招来的,按摩的手艺特别好!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他三叔需要人照顾,就把人家请到家里来了。还别说,你三叔觉得,这孩子按摩得还真是好,有空啊,你也来试试!”

什么?从澡堂子里招的?家里也不是没有洗浴的地方,他怎么去了澡堂子?

满庭芳看着这个男孩,一脸的疑惑,转而一想,心下明白,好你个王三丰,居然去了那种地方!回去再跟你算账。

再细观这少年,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光景,相貌惊人,如果不是残障,他的父母又怎舍得他去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遭受污荼?

满庭芳内心叹息着,似乎也理解了王三丰把他招出来的良苦用心,对三丰的懊恼也跟着降了几分。她见三叔没有要停止按摩的意思,索性从包里抽出个银行存单来,递给了三婶。说道:“这是三丰还欠的五万,加上应该补偿的存款利息,一共五万二。婶子您收好,密码是三丰的阴历生日!”

三婶子接着存单,摇头对满庭芳叹道:“哪有那么些利息呢,你这孩子,就是较真!”

“您拿好了,以后可别再随便上当了!”

满庭芳放下这句话,转身想走,不想却被三婶拉住了。

“庭芳,你和小三子是不是闹矛盾了呀,怎么话都说不到一块去了。我和你三叔都挺挂念呢。唉,我们老了,也搞不懂什么投资,能拿出钱来给他,也是想帮帮他,什么利息不利息的。那个投资的事,现在你俩说的都不是一个调调,我们也分不清谁对谁错,不管怎么说,也不希望看到你们为钱的事闹不痛快!唉,没了家和,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三婶子意味深长的话,在满庭芳听来十分在理。她感激老人的关心,又不想他们为此牵念。便对她笑笑说:“没有您想的那样,我就是怕他冒风险,现在钱已经追回来了,这事也就了了,您和三叔不用担心了!”

“那就好!”

满庭芳从三婶子家出来,就直奔海南路上的吉檀瑜伽馆而去。

王晓华早已等在那里调理气息了。

“我还担心你出不来呢!”

满庭芳换上瑜伽服,对正在闭目盘坐的闺蜜打了声招呼。

“只要想来,办法还不总是会有?“

王晓华微微睁开双眸,说话时脸上浮现出一幅不屑一顾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这个闺蜜此时的智商成问题,象她这个岁数的人,还提这样的问题,真是幼稚得可气。

“那这次你出来,又以什么借口?”

对于闺蜜的反应,满庭芳习以为常,这几十年来,她早已习惯了晓华的冷嘲热讽,但不知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生过她的气,因为晓华自始至终都是以真实面目对她,但就这份真诚,满庭芳就觉得可以忽略她的态度。

王晓华抻了个腰,话语轻飘飘地答道:”我j今天对领导提了个建议,说应搞个院外药品店分布情况调查,她就把这项任务交给我了。本人争取到了三天调研时间。领导还给我配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助手。”

“哎呀,真是哄死人不用偿命啊!那你就不怕一朝被戳穿了?”

看着闺蜜的一脸得意劲,满庭芳有意警醒她别得意忘形。

“不怕,本老太早在之前就已经把这些情况摸得烂熟于心了。这次出来,只不过是把之前为此付出的时间给找补回来罢了,心安理得!”

“原来如此!那大学生呢?也放羊了!跟着你这混世老油条,就学不出个好来!”

王晓华对闺蜜的免疫力特别高,对于满庭芳的这番奚落根本不放在心上,还理直气状地说:“我给她放了两天假,只要最后一天把调查报告给我整出来就行。到时我把数据一填,就一切ok!”

“你们呀!就这样拿着人民的俸禄混日子,真是禄蠹!”

“别拿自个当人民的代言好不好?像我这么有良心的医务工作者,已经属少数了!你也不想想,和那些个蛀虫比,我怠工两天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贪钱,你贪的是时间,还不是小巫见大巫!”

“您过奖了,就我这样一不贪图富贵,二不以权谋私,三不欺压病患的,小巫,算不上!”

“那算什么?,那就算个小巫的魔杖吧,助纣为虐的帮凶!”

“你才是帮凶呢!”

王晓华忽然变了脸色,把俩大眼珠子瞪得滴流圆,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满庭芳不理解王晓华为什么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情绪起伏会这样大,只好把话题暂放一边她对王晓华说:“好了,我们可不是来吵架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有那舒缓的音乐照旧悠悠荡荡地在空中飘扬,环绕着两个不服老的灵魂,让它们在冥想中被依附、抚慰,使刚刚激起的火药味在音乐的丝丝缕缕中慢慢消逝。

“你托我打听的事,有些眉目了!”

王晓华冷不丁冒出的这句话,把满庭芳惊得浑身一颤。

第一0三章 芒刺

“什么情况!?”

满庭芳已迫不及待,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家基金是在h国注册的,国内竟然查不到有关信息。“

“嗯?你是说没打听到?”

”非也!我是说,不得已我只好动用了在香港的关系!只是”

王晓华的迟疑在满庭芳眼里不同寻常,她哪里知道,王晓华此时既怕她难以承受答案带来的冲击,又怕自己贸然决定的事,给好友带来不必要的猜疑,毕竟自己替她垫付的是两万港元的侦查费用,更别说哪些侦查环节的直接证据对方根本不会给你作为证据,他们只给真实的结果。

“只是什么?哎呀,你倒是快告诉我嘛!”

满庭芳焦躁肆意,此时闺蜜的欲言又止对她简直是一种煎熬。

“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嘛!“

王晓华收了姿势,盘膝而坐,面对老闺蜜急切期盼的眼神,不得不道出那近乎残酷的事实。

”这是一家以养老地产注册的公司,在我国境内其实并无真正的地产业务,而是通过分设高端会所的方式,构筑资金管道。他们先是以会所聚集了人脉,而后又以投资基金的名义,选择合适的猎物作为基金主体,让他们渐渐地进入陷阱。由于渠道诡秘,行事低调,数量控制,再加上有专业团队操作,并配合一套颠覆性的理论洗脑,因此受害者往往难以发觉,吃亏上当便成了必然!“

”那那些被骗的人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这里面定有蹊跷!“

满庭芳的情绪愤懑起来,她断不相信那些商界精英们智商,会低到不知道用法律武器来为自己讨回公道。

“唔,你这一句可是说到了问题的关键!”王晓华眼里一闪光亮,她压低了声音,往满庭芳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因为这家公司具有黑白两道的背景,广泛搜集了被害人过往一些见不得光的发家史,一旦事发,就以此相要挟,致使受害者只能忍气吞声。所以,这实质上就是一黑道上的敲诈勒索公司,他们的行为,纯属是诈骗!”

“真是可恶!”

满庭芳挥手锤砸在自己腿上,由于劲猛,疼得嘴都歪了。

“你也不必和自己过不去,还是趁早劝三丰悬崖勒马吧!”

王晓华说着,向满庭芳投去了怜悯大过同情的目光,她隐隐地预感到,自己心目中的的这个幸运儿,或许要大难临头,这大概就是人生无常吧!

满庭芳的心火上亢。

王晓华对调查结果的叙述,虽然验证了她的怀疑,但其复杂性却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竟然还牵扯上了黑道白道,真是魔鬼强盗!”

满庭芳茫然地自言自语,眼神里

“诺,这是调查花的费用!”

王晓华表情夸张,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捻了几下,做了个点钱的姿势,之后左手把一张凭证塞到她手里。

“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补给你!还有,我给你加辛苦费、感谢费、请你吃大餐!”满庭芳看到凭证上的“服务费两万港币”字样,神情恍然,当即表态。

“算了吧,只把找私家侦探的费用给我报了就行!”

王晓华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犹疑,便心安理得起来。

“好在明码标价,无需多加解释说明了,我的辛苦费嘛,就免了,等事情了了,回头你请我去你家蓝莓地里刮一趟儿就行了!”王晓华说着,已经满嘴生津,好似那蓝莓果已经含在嘴里一般。

“大恩不言谢,回头我换了港币,打给你账户!”

“不不不,你还是给我人民币吧,我又不去香港,怎么花啊!”

王晓华的坦率,倒叫满庭芳省心。

这种几十年的默契和信任叫她感到舒畅。

“那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三丰,就不陪你练了,改日请你吃饭!”

“快去吧,跟三丰好好说啊!

满庭芳点点头,收起凭证,辞别晓华,飞车而去,只剩下王晓华坐在瑜伽垫上摇头叹息,“女人若是找不到个让她省心的老公,一辈子也别想消停,唉,庭芳有的受喽!”

瑞祥电子制品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空气凝滞却充斥着火药味。

王三丰看着老婆那张因为岁月的侵蚀而日渐苍老的脸和脸上因为恼怒而僵硬铁青的五官,无可奈何。

他神情茫然地看着她,感到很不真实。

眼前的妻子和当初真是判若两人。

“姑奶奶,这一切都好好的,你是没事干了闲的难受还是咋的?非找个麻烦出来证明你能,你才开心了是不是?”

王三丰迎着老婆投来的冷冽眼神,气急败坏。

他大无所谓地摇头,咽了口唾沫,又无奈地指着满庭芳撒气:

“简直是危言耸听!依我看,上当受骗的人恰恰是你吧?“

王三丰扬了扬手里的那张凭证,对着满庭芳吼道:”就凭着这么一张索钱的破纸,你就信以为真了?你是亲自见过那狗屁侦探呢,还是参与了调查?”

王三丰其实心里还想说的是:“万一那个王晓华和人家合伙骗你,你不是哑巴吃黄连?”

见三丰仍执迷不悟,满庭芳心中的愤恨又加了一层。她一拍三丰的老板台,把台面上的那只签字笔振飞起来,落到了地上:

“这不可能,晓华又怎么会骗我!”

满庭芳并没有半丝动摇的原因更多的源于自己的推断,晓华带来的消息,只不过是验证了猜测而已,她相信晓华,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算晓华没骗你,那你就敢保证她不会被别人骗?以你的理论来看,到处都是骗子,我这月月见分红,你且说是骗局,你是非得把我咒惨了才开心是不是?!”

王三丰的不屑和无理让满庭芳再次感到无语,“你还真是火上了屋还抽三袋烟啊你?”

“但凭着那可能根本子虚乌有的“侦探”发来的那么一纸虚文就敢断言这是个骗局?未免太草率吧?”

王三丰说这话其实也是在给自己壮胆。

乍一听妻子说是诈骗,自己不也是心惊肉跳了吗?

虽说投资有风险,但可不是这样的风险,他不信自己行走江湖这么久,会连个识别真假的能力都没有,就那么容易的就叫人家给诈骗了。

更何况那份投资正源源不断地产生着如此丰厚的回报,这可是真金白银,不是假的。

“你呀,就是太胆小了,所以永远抓不住机会!”

他说话的态度有些玩世不恭,还捎带着讥讽。

对于满庭芳在银行里养成的谨慎作风他早就不屑了,但他迁就她是因为不想再为难她。他觉得一个老女人能够自立不给自己添麻烦也就足了,谁想她还要处处插手公司的事,大有替他当家做主的架势。这让他越来越觉得不舒心。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清醒?!”

满庭芳无奈又愤恨,都火烧眉毛了,他还这么麻木不仁,眼前的丈夫叫她欲哭无泪,她真想上去扇他几个耳光,好把他扇醒!

可这里不是撒气的地方,此时的她也顾不得撒气。

“你一定要告诉我实话,除了咱自己和三叔的,你还有没有发展下线?”

她忍了忍心里的愤怒,平缓语气问到了她以为最关键的问题,她希望听到那声“没有”的答复。

“这”

王三丰的迟疑,让满庭芳心头蒙上一层阴云,背上犹如扎了芒刺。

“这么说是有了?“

“这个”

”到底有多少?都是什么人的?”

她的声音提高了度数,在三丰听来十分刺耳。

“你吆喝什么,这里是公司,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王三丰没好气地制止老婆继续发飙,他害怕自己在公司员工面前掉价。更何况,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公司都有可能被掀翻了。

此时他实在不敢告诉老婆,前不久,他刚刚以员工持股的形式,让几位中层想方设法从社会上征集到了八百万资金,也全部投入了这家公司。

他不是有意隐瞒,是因为怕满庭芳出来阻止挡了财运,所以才嘱咐会计设立了一套账外账,这部分资金根本没参与到公司的经营。

返回的收益都以分红的形式分发到投资者手里了,自己也因此业绩在这家基金公司的阶位也往前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现在每月收益已经是二十万了。多出的这八万,自然又被作为本金投了进去。

也是事有凑巧,老婆前番有那么几天全候在医馆里,没来上班,所以消息得到了极好的保护,也亏得财务部长及时提醒,没让钟欣知道,这事才得以顺利进行。

连续的几个月来,王三丰一直沉浸在快速发财致富的梦境里,只等着返本以后在满庭芳面前理直气壮地证明自己,谁曾想本钱还没有回来,却听到了这样一则让人崩溃的消息。

这令他十分不安,他希望这是一个错误的消息,否则,他真不敢想像那么等待自己的又将是什么?

“好,我们回家再说!”

满庭芳恨恨地扔下这句话,转头离开了公司。

一口气跑到了离公司不远的伉俪桥头,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三丰闯下祸了,这可怎么办?

想不到自己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再和他一起经受一场磨难

她感到委屈,感到彷徨,也不敢想像等待自己一家人的将是什么,只祈愿三丰下线的人和钱少之又少,少到他和三丰可以应付。

桥面离着海很近,海风吹乱的头发像杂草一般,在她的脸上乱抓。

她感觉心里也长满了杂草。

第一0四章 未雨绸缪

她流过了一阵迎风泪之后,强迫自己沉下心来理顺情绪,寻找造成这事端的根源。

结果找来找去竟深深自责起来。

她觉得自己对丈夫太大意了。

自从进入公司以来,她给公司的管理立规矩、建章程,满以为只要着力抓好管理,就可以一劳永逸,保证公司长期可持续的发展。谁知道大意失荆州,问题没出在员工身上却出在老板自己身上。他深责自己对丈夫过于信任,给了他足够的自由空间,本意是让他充分实现人生价值,又如何能预料到他竟这样利欲熏心经不起诱惑。

再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为了医馆的事分了不少精力,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这个故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她或许可以把它当成个冷笑话,可是此时她真是幽默不起来了。

现在看来,幸亏自己还留有清醒,用挣来的钱,先把三叔家的五十多万养老钱还清了,这样即便是出现个什么非常的状况,也只殃及自己一家,就算损失大点,还动不了根本,也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人遇到了麻烦,有时候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即便是自己这样一个完美主义者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天气也似乎是应和人意,秋风中竟有些雨滴绵绵的落了下来。

满庭芳的内心更加凄惶起来。

这样兜兜转转的想着,对三丰的恨意竟在风扫雨落中淡下了许多,转而变成了苦涩的思索。

她觉得急需要做些未雨绸缪的安排,或许这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任务。

她深吸一口凉气,舒缓了心里的烦躁,满怀心事地又回到车上发动起车子向医馆奔去。

她要和波希哥哥好好说说,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

王三丰看着满庭芳愤懑的离开时,心上不免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拾起手机给刘栋打了一通电话都没人接。

心下灰暗的他,立刻感到压力袭来。

他毫无目的地收拾清了桌面上的文件,摔门而出,这让身后的助理一脸错愕。

有听到争吵的员工围拢过来询问,助理两手一摊,说了声“无可奉告”,就把这些好事者哄走了。

可她自己却坐在那里纳闷不已。

老板这是怎么了?

虽然单纯从听到的只言片语里,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但从他们的态度上却可以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他们争执的是一件很大的事,否则以老板的个性是不会这样摔门走人的。

这个满老太婆又来兴什么风,做什么浪?平时对公司里的事情已经是管得密不通风的了,自己这个助理已形同虚设,原本想着就这样混几年薪水就跳槽,谁知今日让她预感到了转机。

她早就很讨厌这个老板娘了,只是碍于职务的面子,不得不表面奉迎一下。

今日是怎么了?不管什么事,就她的那个态度明摆着是不给老板脸面,这下总算惹得老板发了脾气,实在是活该!

助理的心里幸灾乐祸起来,她心里有些窃喜,不仅凭空臆想出了些老板和老板娘彻底决裂的画面,真是大大地快意。

科这种快意很快又被现实的小风吹醒了。

好事哪有这么快就来的呢?

她连自己都觉得愚蠢可笑,就收回了念头,想着趁机离开公司去给自己美美发。

是时候该好好打扮打扮了。

她站到镜前,看到镜子里青春焕发的容颜,脸上匀抹上了一层得意的红晕。

******

满庭芳回到医馆时已是黄昏时分,彦波希正和于冠群在讨论着一个医案。

见小满一脸的疲惫和沉重的进来,彦波希不仅皱了皱眉头。

“吃饭了吗?锅里还有些莲子粥,你喝点吧?”

于冠群问道,这让满庭芳心里一暖。

“吃过了!你们搞完了没有?我想和哥哥说点事!”

满庭芳撒了个谎,此时她就是饿了也吃不下。

“哦,完了!你们谈吧,我回去了!”

于冠群起身收拾了东西,临行时还对彦波希说道:“老师,明天我就直接去小雪家看看了,有什么情况我给你电话!“,见彦波希点了头,就挥手走了。

屋里只剩下了兄妹二人。

满庭芳感觉自己的心头一阵酸热,眼眶就有些充水,但她还是强忍下来了。

因为她怕自己心头的潮水一打开,就收不住。

彦波希只皱眉看了看她,就起身冲了一杯红糖水,递到满庭芳的手里,开口道:

“只要不是天塌了,该吃饭还是要吃饭!看你嘴唇又干又白,这哪里是吃了饭的样子!“

满庭芳接过了水杯,没有分辨,也算是默认了哥哥的猜测。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满庭芳迎到还是彦波希那关切的洞察一切的目光。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吧嗒”落泪的声音,但她忍着。避开彦波希的注视,她喝了口水,镇静了一下情绪,这才尽量放低了声音,向他道出了自己预测的最坏的结果。

“哥,或许,我们一家很快就没有饭吃了!”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彦波希十分的震惊,急急地问。

就目前的小满一家的生活而言又会是什么事情才能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呢?

“三丰闯下大祸了!”

满庭芳终于忍不住落泪,哽咽着向彦波希诉说了事情的原委。

屋里一阵沉默。

这种事情远远超出了彦波希所熟知的知识范畴,他无法得出一个清晰的判断,同时也无法像治病一样迅速得出拯救的方案。

看着满庭芳无声地落泪,彦波希第一次手足无措起来,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没关系,只要我活着,有我吃的,便有你和孩子吃的!”

沉默了半晌,彦波希从心底里发出了对满庭芳的一个质朴的承诺,在这个承诺里他很自然地撇开了王三丰。

见满庭芳怔怔地看着自己,他有慌忙说道:”事情或许还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或许还有转机!你也不要净往坏里去想”

他安慰满庭芳,但却没有附和着她去诋毁王三丰,站在男人角度,他觉得三丰的初衷还是为了家庭,只是不应该盲目涉险,最可恨的还是那些骗子。

“哥,我想,我们得想办法规避一下风险!”

“你有什么办法吗?”

“公司资产的大部分资产已经抵押给银行,也只有在家庭私产里做做文章了!”

满庭芳对彦波希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不是我的专业,我无法判断可行性,但我要提醒你的是,这些措施在法律上必须是能站得住脚的!你还得咨询一下律师!”

“这个我已经想到了,你放心吧!”

满庭芳理解彦波希的意思,她也想到了法律上或许有些啰嗦,但是为了自己一家今后还能够在世上立足,她必须搏一搏。或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也未可知。

只是这件事情还需要女儿回来才能办成,因为现在她已经年满十八岁了。

又该如何对女儿说呢?

事情虽然还没到自己预见的那一步,但也已是迫在眉睫了,必须行动起来。

这样想着,满庭芳心里又火烧火燎起来。

第一0五章 同学之谊

王三丰到刘栋单位寻找他得到的答复是已休假多日,不知在哪里。他又把香洲市自己常和刘栋去的那些地方都寻了个遍,也没有见着刘栋的影子。

电话已打了无数遍也没有接一个。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弥漫,王三丰有些慌了神,后背上瞬间冷汗淋漓。

难道真的被满庭芳言中了,刘栋他妈的还真跟自己玩起了“跑路”?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这个投资自己也是很谨慎才进驻的,还有自己的助理也搞过协同调查。

不管怎么说,刘栋都是自己的高中同学,他怎么可能来害自己?

他是眼看着刘栋率先投进去二百万有了收益后才决定跟进的。

王三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车子停在刘栋单位门口,他趴在方向盘上,侧身子从车厢里抽出了一条中华烟来,撕开一角,掏出一盒,从中抽出一支烟猛吸了一口,想稳稳心神,不想却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什么狗屁东西,还都拿它当个嗜好!”

他赌气地把烟往车外一扔,恨恨地骂道。

这烟本是给刘栋捎的,不想今日却让自己有了人生第一次抽烟的体验,谁知竟是这样!王三丰又接连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嘴里还是一股子讨厌的烟味,只好从车里找了水杯,连着用茶水漱了几口,才好了一些。

“哎哎,老弟,这里可不能随手丢垃圾!”

一个带着环卫志愿者标志的老头,站在王三丰面前。他鹤发童颜,身骨轻键,拉长了脸不客气地对他嚷着,顺手就把那个还冒着烟的烟卷扫进了铁簸萁,眼睛投来的全是不屑,嘴里嘟囔着”看着怪像个文明人似的,原来是空有好皮囊”就转身离开。

王三丰心里本就火烧火燎,听到老人这么数落自己,无名火直往上窜收都收不住。他对着老人的后背火刺刺地吼道:“你再说句试试!”

“我说你怎么了,说你怎么了!不文明还批评不得了?!”

老头子也不是吃素的主,转身回头对王三丰瞪着牛眼吼,既有得理者的气壮,也有倚老卖老的抻硬。

“我说你这么大年纪个人,怎么就不知道留点口德!咹?就你文明,那你倒是用文明词说句人话啊!”

王三丰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双手叉腰,一连串的发问,把老头子的牛脾气更激了起来,嘴里的话就更加难听:“我就是比你好,至少比你文明,看你戴个眼镜像个文化人,原来是个绣花枕头,外光里槽啊!”

四周迅速围上了些路人,人们大多是看热闹,并没人上来询问或者劝阻。

看着老头子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王三丰真想上去给他一皮拳砸破他的老瘪嘴,但毕竟年龄相差悬殊,让他下不了手。偏偏自己又不善于舌战,心头的情绪无法宣泄,只被他气的脸发青,像枚钢针一样杵在那里生闷气,忍受着人们的指指点点,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丰老弟,你这是干啥嘛!”

王三丰感到肩头被人拍了一把,回头看时,不禁喜出望外,原来身后正是自己四处寻找的刘栋!

“还干啥,四处找你嘛,你死哪去了,我跑遍全城都不见你个影子!”

王三丰抬手捣了刘栋一拳,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和老头吵架的事,那老人见此情景,也觉得无聊,就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人群四散,只留下王三丰和刘栋还立在原地,一个难掩激动,一个莞尔浅笑。

“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走,楼上说去!”

刘栋摸不清王三丰的来意,招手带着王三丰向楼上走去。

“丰老弟,说说吧!”

在他的办公室坐定之后,刘栋发问。

“嗯就是想问问那笔投资的红利何时到账,按惯例,时间也到了!”

王三丰拐了个弯试探,他觉得还不能把妻子探到的消息直接问他真假,免得打草惊蛇,使自己陷于被动。

“哦,是这个啊!”刘栋递给他一杯茶,接着说:“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说着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抽出一张金色银行卡起身交到王三丰手上。

“这些是已经到期的收益,刚拿回来的,你不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呢!密码还是原先的。”刘栋满脸都洋溢着笑意,神情泰然自若,王三丰根本看不到一点迟疑和犹豫,“后续进入的,得等到期才能付,这也是公司的规则!”

说话间,他从包里摸出手机扔在桌上,连看都不看。

王三丰的神经有点紧张,他猜想刘栋是早已经看到了自己给他打的“n”个未接电话了。他一定会想到自己是有急事才会这样找他,刚刚自己说是为了问收益到账的事,似乎已经透漏了自己对此事不同寻常的关注。

为了不让他起疑心,只好现编了个谎话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我的信用卡这期的还款数额比较大,今日是还款期,你弟妹又出差了,所以只好向你求救了!”

王三丰说话时的表情姗姗的,撒谎不是他的强项,但此时也只好这样搪塞。

“哦,怪不得你那么急着找我,那可真是不能拖,一旦还不上,可是要影响咱哥们的信誉了!”

“就是嘛!”

刘栋很理解的样子,给王三丰吃了定心丸,表情才慢慢慢地恢复正常。

“好,正事已经办完了,我看今晚我们再去洗洗香馆桑拿如何?今儿我做东!”

刘栋发出了邀请,王三丰不想去,上次妻子还为这个事和自己别扭了好几天呢。只好婉言谢绝道:“今天不去了,改日我做东请你。你弟妹不在家,家里的宝贝小卷毛还得我伺候呢,嘿嘿!”

“那好吧,改日再去!来,那你就先你尝尝我从滇南新收的红茶怎么样?去年冬天整棵树预定的,我这次休假出去,就是办的这个事,顺道呢,也看了看当地的风光,那才是真正的原生态啊!有空老弟你也去看看,别整天的憋在你那个小厂子里奋斗,外面的世界才更精彩,更多机会来!”

“好,有空一定随你一起去看看!”

王三丰应着,端起茶碗往鼻前一送,一股醇厚的茶香沁入心脾,那个和老婆孩子一起出游滇南的梦境一下子绕上心头,令他不自觉地暗笑起来。

刘栋看着王三丰的表情,料到自己已经稳住了老同学的心,下一步会如何,他自己都难预料,心上不免有些悲苦,有些歉疚,因此看王三丰的眼神布上了一层怜悯,心中默念:“三丰,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第一0六章 小雪的怪病

彦波希看着小满面对山雨欲来所呈现出的绝望和哀伤,心疼又无奈。

小的时候他可以为她挺身而出保护她,但现在面对如此巨大的危机却倍感无力。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拥有足够的金钱是多么致关重要。他确实无法让她再过上一个拥有几千万资产的老板娘该有的物质享受,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尽一个哥哥的所能,与其同甘共苦,给她一些基本的保障罢了。

“波希哥哥,难道我真的会沦落到那样的地步吗?”

尽管满庭芳知道波希哥哥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可已经习惯了独立自主的她,在感情上还是难以接受依靠别人存活,哪怕向她承诺的这个人是自己那么信赖和敬仰的波希哥哥。

她的眼前涌现出一幅债主盈门洗劫一空的幻觉,心里的苦又怎是一个“愁”字了的。那望向波希哥哥的一瞥里满含了不甘心,不服气,不接受的泪光,心想:应该为此承担责任的是他王三丰,哪里应该是你彦波希啊!

面对小满的质疑,彦波希不想再说些自欺欺人的话来安慰她,他觉得既然已经把最坏的结果都看到了,那就应该狠心让她承认现实,做好足够的精神准备,才不至于到时候惊惶无措。

”想必将来,你们或许还会东山再起,但至少现在,在你困难来临的时候,哥哥还有这个能力给到你最基本的保障,只要哥在,你就不用怕!”

他知道小满的心气是不能散泄的,自己愿意成为他的精神支撑。此时彦波希的心上不免想到了王三丰,那么稳健热情的一个人,怎么会犯下如此的大错?也许是当局者迷吧!哎,小满曾经在微信里和我提到过这个危机,可自己回来这几日只忙着诊所的事情,竟没有及时找三丰说这事,说来也是自己这个哥哥没有当好。

彦波希的心里感觉有些愧对小满。

“谢谢哥,我都记下了,还是有个哥哥好!”

满庭芳此时才感觉到似乎又回到从前被这样一个哥哥保护着的幸福。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微微笑了,四十年时空阻隔所留下的情感空白,在顷刻间中竟消弭无踪。

“笃笃笃!”屋外忽然响起了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二人同时随声望去,看到闪身进来的于冠群。

“庭芳还没走啊!“,话一出口,于冠群就后悔了,难道人家就不该在这里吗?好在满庭芳只是微笑点头,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彦老师,小雪的病有些蹊跷,我一时拿不准,想请您过去看看!”

“哦好吧!”

于冠群觉得教授今天答应得有些犹豫,他是先看了眼满庭芳,才勉强答应下来。这是从来没有的,教授可一直都是个以病患为重的人呐!为什么呢?难道他们还有未尽的事吗?刚才在门外透过门玻璃看到了他们微笑凝望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急事。可笑的是自己看到这个场景,心里竟慌张了一下,这又是为何?

“您要是不方便,就改日吧!”

于冠群的善解人意已经成了习惯。

“哥,你还是和于大夫去看看吧,别耽误了病人,我上去拿点东西,一会儿也就回家了。”

满庭芳这样说,彦波希心里颇感安慰。他原本是想送她回家的,如果碰到三丰在,他也好便别过问一下这件事情,但碍于于冠群为了病患忙到此时都还未能回家,所提的要求他也不好拒绝,只得先答应她,明日再单独寻三丰聊聊。

“那小满,你自己先回家,我得空再去!”

彦波希说完,就和于冠群一起走了出去,别墅里,只剩下满庭芳一个人。

她情不自禁地楼上楼下走了走,感觉诺大的别墅比别时更觉空荡,整个人的心也悬得慌张。

“哎,这里的一切,很快就要不属于我了!”

她把别墅的每一个地方都看了一遍,心头蓄着悲伤,走得恋恋不舍。

理智告诉她,此时自己该去的,还是那个经营了三十多年的家,自己要面对的人还是丈夫王三丰,还有即将拥门的债主

彦波希同于冠群来到病患董小雪家的时候,小雪一家都还在等他。

屋子不大,陈设也十分简陋,独独小雪的房间布置得缤纷靓丽,病儿瘦弱的躯体横躺在床上,显得十分单薄。

彦波希顾不得与小雪父母寒暄,迳先走近孩子仔细探脉观察。

“彦伯伯,我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呀?”

小雪还是个初二的学生,身高比健康的同龄人矮一截,脸色苍白,虽说岁数摆在那里,可还是满脸的稚气,就连声音也还带着稚嫩。

“怎么会!”

彦波希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于这个被病症折磨了近十年的孩子充满了同情。

“可是为什么吃了那么多的药片,喝了那么多的药水,还不好啊?”

孩子稚嫩的询问,敲打得彦波希的心有些疼痛。他心里明白,她得得这种怪病,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我治好。

这是一种罕见的病,目前医学界把它定性为疑难杂症,名曰“”查不出明确的致病因,也没有确定的治疗方案,过往的病案证实,最大的生存记录过不了20岁。

在孩子父母穷尽所能,历经了各种级别大小医院中西医治疗失败之后找到这里的时候,他已无法将她推出门外,只能将情况和孩子父母说明之后,尽自己的所能一边给她试着调治,一边和自己的同僚们积极探求治疗方法。他只好再对她笑笑说:“得病如山倒,治病如抽丝,小雪再坚持一些日子,伯伯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的。”

“那我就信伯伯,再坚持几天!”

“对,小雪最最坚强了!”

孩子伸出细细的小指头手,彦波希意会,立马伸出小拇指和她拉了钩,就算是彼此承诺了。

站在一旁的于冠群,备受感动。他没有想到的是,彦教授这样一位一板一眼的大男人,竟为了孩子会变得如此细致温柔,禁不住在心里暗暗佩服。

“给她的药里加上些桂圆,服用时再调蜂蜜,哎,最好呢还是抱她出去晒晒太阳,她太虚弱了!”

彦波希对于冠群下完了指令,这才抬头招呼孩子的父母。

“你们一定要抱她出去晒太阳,呼吸新鲜的空气!”

“是是是!彦大夫,为什么小雪的病这么难治呀,我们快要支持不住了呀!她吃的药都那么贵,我们穷打工的,怎么负担得起呀!”

小雪的父亲,一边急急地应允,一边抱怨着生活,这让彦波希心里很不好受。

从一进门他就知道,这是一个贫寒之家,不管他们原来的经济状况如何,摊上小雪这样一个疑难杂症的病患子女,都会进一步因病致贫!

“这是个问题,于大夫,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彦波希看向于冠群,他希望这个女人能异想天开地想到妙招。

“社会捐助是一条道,大病门诊也是一条道,再有嘛,不过,这不可能,不可能!”

于冠群眼瞟了一下彦波希,连连摇头。

“什么不可能?”

彦波希急急地问,她说的前两个办法看起来可行,但都有些问题。第一种办法看起来可行,但能收到多少捐助尚是个未知数,第二个办法因为小雪的这种怪病根本就不在国家规定的大病之列。因此他十分看重于冠群要说的那个不可能的办法,他希望自己能从不可能中找到可能。

可于冠群又连连否定了,这是为什么?

第一0七章 一切皆有可能

“是呀,于大夫,你有什么法子快说出来吧,只要有一点可能,不管什么困难,我们都会去试试!”

董家夫妇说这话时的态度是极为虔诚,他们就像溺水的人,忽然看见一棵漂浮的稻草,来不及思考,只要抓在手里。

“嗯——,这件事情嘛,不是你们能办的,还是我和教授说吧!”

于冠群心里笑他二人不自量力,她走近彦波希,拉他到墙根,附耳小声道:”郭家那里,您看能不能动动心思呢?”

彦波希面上有些惊讶,看向于冠群的眼光满是疑问,分明在问:“郭家离此遥远,能动什么心思?”

“以慈善的名义!“,于冠群对他眨巴了几下眼,算是引导启示,窃想:“这些专业精湛的大家,虽说在专业上心无旁骛,可生活之中往往又是最呆气的,生活能力还真不敢恭维,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反应不过来!”

“噢——,我明白了!”彦波希终于恍然大悟,他面带喜色地指点向于冠群:“真有你的,不去经商,倒真真是可惜了你了!”

于冠群说的这个“不可能”,在彦波希看来却是极有可能的,凭着他对郭青云两口子的了解,他觉得这件事情应该不是问题。

“我回去就找他!”

彦波希给于冠群的感觉是已成竹在胸。

“您可以许他以新闻宣传,到时候庭芳的那支神来之笔可就能发挥作用了!”

于冠群又为教授设想了下一步,而且不失时机地把满庭芳拉进来助力。

“有头脑,嗯,就按你说的办!!”

彦波希这样爽快地答应,有些出乎于冠群的意料。他曾担心像彦波希这样洁身自爱的人,轻易是不会涎着脸开口向别人索要什么的,她先前提到的“不可能”除了担忧救援方不好找外,更多的倒还是来自于彦波希的自命清高。

想不到为了小雪他竟然什么也不顾忌,不但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反而还夸赞自己。这令她有些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领受,方才自己还在心里嘲笑他呢,看来对一个人的评价还是不能太过主观。

“我这才算是哪里到哪里呀!”于冠群不想谦虚地谦虚了一下,“比您那妹妹还差得远呢!”,于冠群还是克制了自己,没有把“猴精的”三个字加在他妹妹前面,也算是留了口德。经历了这半年的时光,她已经把满庭芳的性格为人了如指掌,在她心里满庭芳始终都是一个精明的有涵养的女人。

听着他们二人对话,小雪的爸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因为于大夫那句话,也不敢再多问,怕惹人反感,只能杵在那里不做声,爸爸以手挠头,弄了一肩膀头皮屑,妈妈则在那里用手指绕着围裙拧麻花,呆呆地看着他们。

二人正高兴有了法子,不想身后传来小雪的声音:“谢谢伯伯阿姨,谢谢伯伯阿姨!”,转身看时,见小雪已经跪倒在地,正念念自语,吓得二人赶紧跑过去扶。

“你个小孩子,怎么也这样?快起来!”

彦波希急急的呼喊着制止,二人将她安顿上床,彦波希见她气喘吁吁的,又给她捋了捋胸口,盖了盖被,把目光投向她的父母,夫妻俩转身拭泪。

他眼前又浮现出当时他俩跪求自己给孩子治病的情形,禁不住嘘声长叹。

此等情景彦波希已不是第一次碰到,但此时见一个孩子如此,内心黯然抽疼。尽管他理解病患们的心情,可心底里却很排斥这带有极端的人格不平等的求助。

一跪太重,总叫人承受不起。

于冠群并不知道彦波希内心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她只是觉得苦难把孩子折腾的过早成熟,使人更加心疼。其实在她的记忆中,人们扣头跪拜有时只是尊重仪式,并不真的代表他们的真实思想。

“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的,小雪一定要坚强哦!”

她安慰了小雪几句,孩子已安静了下来,抬头见彦波希眉头紧蹙,表情凝重,就没再多说什么。

“真是受不了这孩子的一跪!你说,到时候,我们要是治不好她的病,良心如何安顿?!”

回来的路上,彦波希又提起此事,神色还是那么凝重,心事重重。

“小孩子一时情急的举动,您也别放在心上!”

“正因为是小孩子才更不可以!”

彦波希斩钉截铁地说,目光忧虑地望了眼于冠群,“你也知道,这种叫“鬼痂”的病是十分罕见的,目前还没有什么根除的方法,大多的病患,在经历十几年的病痛折磨之后,都是会耗竭而死的,我们又凭什么来承受她这一跪!”

“那我们加倍努力,彻底攻克难题,小雪不就得救了吗?教授,您定要相信您自己!”

听到于冠群对自己的鼓励,彦波希只默声点头,但他知道面前的难题犹如山重,不是一两句鼓励的话就能凑效的。他虽然想尝试着攻克,但一切还都是未知的,他驻足抬头,凝望小雪家的窗户,见那家的窗户尚亮着灯,他心里默念,小雪你的生命之灯一定要一直亮着,给我时间来挽救你。

转头闷声前行,思绪已飞到了那些古方医典上搜索去了,于冠群跟不上他的步伐,慢慢落在了后头,她索性也不追赶他,任由这距离越来越大,当彦波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错误时,于冠群已经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气鼓了腮帮子。

其实小雪家住得离医馆不远,这是孩子父母为了看病方便,在医馆近处租了个民房住着。老家的屋离此还有二百多里地,交给邻居给照看着了。

等于冠群赶上来时,彦波希急忙道歉:“我的脑子又飞到医典上去了,对不住啊!”

于冠群嘴里说着“没事”,脸色却是青色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起来。

“你直接回家还是去医馆?”

为了解除尴尬,彦波希主动询问。

“这么晚了,我不回家了,就住医馆里!”

于冠群看都不看他,甩下这句话径自走到前边去了,彦波希一听乱了神,医馆并没有给她留住处,她怎么住?几步追上来,正想问问,却又听到于冠群冷冷地说:“你放心,不会住到你屋的!”

“你说些什么!”彦波希的心像被谁抽了一闷棍,脸一下子烧成个红布,对着于冠群气急语塞。

“你想什么,我说什么!”于冠群嘴上并不饶人,完全不是平日的脾性。她从抽屉里提溜出把钥匙,在彦波希眼前一晃,接着就咚咚咚上楼了,甩下彦波希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今儿这风雨来得也太快了吧!”

半个钟头以后,彦波希已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辗转难眠,刚刚郭青云总裁给的答复是:“这件事,按说是好事,不过我还得再和有关人商量商量“

没拒绝就有希望,事情既已有了些眉目,彦波希就把注意力又回到小雪的病上来,他伸手拿起那本祖传的《奇难录》翻看起来,但怎么也难以专心,今夜于冠群的反常多少给他造成了些干扰,使他难以聚精会神,她最后的那两句话也很让自己添堵。

想不到女同志不讲理时比男同志难料理,自己这一生所学,在她面前这么容易就土崩瓦解了。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有错在先,即便是自己无意那也是伤了她的面子,但愿今夜之后,一切都还能恢复如初,这样想着,也就觉得女同志发个脾气也属正常,没有什么可去计较的,心里渐渐宽阔了不少,思绪终于慢慢回到了书本上。

为了小雪,彦波希破例夜读起来,他并不知道,他所顾虑的于冠群其实早已经悄悄地被儿子接回了家。

第一百0八章 裂变

刚才情绪的失控,令于冠群有些懊悔,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对教授刻薄起来。她明明知道教授这一类人是不能用常规的生活标准来评价的,可为什么今天就和他计较起来了?

难道自己真是个矫情的人?都年过半百了,还有这个资格吗?非亲非故的,人家为什么就必须关注你呢?

这样想着,心上索然无味起来,觉得自己这样为了和教授怄气留下的理由实在是滑稽可笑,轻哼自嘲之后,就打电话叫儿子把自己接回家了。在家里到也无聊,索性继续熬着韩剧过夜,她用遥控器选了部叫《明成皇后》的剧,接着昨天的顺序继续追剧,很快就把自己的灵魂,混沌在几百年前的混淆时空里了。

满庭芳躺在床上凝神思索亦然难免,从回家到现在一等了三丰五个多小时了,至今还没见着个人影。

看看时钟,已是冷晨两点十五,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什么业务需要谈到这么晚?

几次拿起电话来想给他打过去,问问他,可是每次又赌气扔在了床上。

“这个小三子,越来越不像个话了!”

这话是三叔刚刚说的。

满庭芳不想主动联系王三丰,心里又放不下,就给三叔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在他那里。其实就是想告诉三叔,王三丰此时都还没回家这个事实,并不指望他真在哪里。谁知老人认真当了事,一晚上给侄子打了一通的电话,他不接也不回,可把老头子气坏了,情急之下又把电话打回来给满庭芳,说没找着他,结束通话时,他气急败坏地来了这么一句。

“难道三丰真的变了吗?”

满庭芳扪心自问。

曾经的过往,在脑海里像闪电一样掠过,她得出的结论令自己都吃惊,因为她此时才猛然觉得三丰真的变了,而且变化很大。

可她还是倔强地认为,不管他怎么变,她都可以剥去他身上所有的伪装,还原出原先那个正直、阳光、对自己一往情深的男人。

“此时他在哪里呢?和谁在一起?在干什么?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测啊?”

一连串的疑问,搅扰得满庭芳整宿无眠,平时那么舒服的大床,此时也觉得有些软得令人腰酸背疼。

她起身穿好衣服,下楼驾车来到街上转悠。

车子开得很慢,满庭芳伸着脖子四下里张望,希望不定在哪里会碰见那个混球冤家。

不知不觉地转悠到了医馆楼下,抬头望见三楼上有个房间还亮着灯。

不用说那是波希哥哥的房间,因为平时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住在馆里。

“是忘了关灯?还是没睡?”,满庭芳自言自语着停下车,伸手从皮包里掏出手机,找出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刚要拨号又迅速停下来,“要是已睡了只是忘关灯了,岂不惊扰了他!”

满庭芳望着那扇窗,定了定神,最后还是开着车转向公司。

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告诉她,三丰应该是在公司里。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女人所特有的,是灵验的。

小车沿着海滨大向南穿行,渐渐弥漫在刚刚聚拢的浓雾里,只车上的四盏灯,在浓雾里拉出了四道耀眼的光柱,把夜幕一片片刺破

王三丰听着妻子脚步声越来越远的瞬间,心生一阵紧张后的窃喜,但马上这种自得就变成了酸楚和苍凉。

刚刚自己自导自演的这场闹剧,足足可以让妻女对自己弃如草芥。

虽然自己的心很痛,但是他必须要这样做。

他知道当妻子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和声音的时候,会硬闯进来,所以他早已经把门窗关好。

他把眼前的这台旧式的录音机扔到抽屉里,嘴角泛起一丝邪魅的冷笑,一行行眼泪从眼眶里泉涌,跌落在桌面上旋即屏出许多跳跃的水花,潮湿了桌面上的一份文件。

“不能软弱,不能软弱!”

他喃喃自语着,顺手拉开抽屉,拿出今天下午刚刚从律师那里拿来的“离婚协议书”,拿食指用力蘸了蘸印泥,在签着自己名字处,恨恨地摁上了一个猩红的手印,放进手提包里。

“该结束了!”

说完了这句话,王三丰趔趄着爬上楼顶,俯瞰这座城市。面对着万家灯火,他感慨万千,寻着灯火他极目远望,企图在星罗棋布中看到自己的家,然而在霓虹烁烁中,他辨不清家在哪里。

回望和满庭芳经历的种种过往,他留恋难舍,心如锥钻刀刺般痛疼。

“人生最要紧的其实就几步路”,他记不清这是谁的名言了,只觉得这话对自己十分贴切,如今的自己在贪婪欲望的驱使下,走错了这要紧的一步,给自己和身边人挖掘了一条深渊,跌落进去将万劫不复。

他想补救,但终是无能为力了。

站在楼顶,仰望星空璀璨,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在此刻飞升到九霄云外,剩下的躯壳似乎也已变成了一片羽毛,轻的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走。

“只要跳下去,一切烦恼和痛苦就此结束,你的罪也赎清了!”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在他听来具有非常的魔力,推着他的身体不断地移向这座建筑的边缘。

“你是一了百了了,那她们呢?她们呢?她们呢别忘了,你是个男人!”

一个更强的声音在头顶猝然炸响,缭绕不断,令王三丰为之一惊,急收住了移动的步伐。

理性回归了,情感回归了,望着脚下的万丈深渊,王三丰倒吸一口冷气,冒出一身冷汗。

在这“生死一念间!”的消耗中,他的身体一下子虚脱了,他倒退了几步,就势往背后一倒,瘫软在地,抱头痛哭,而回应他的却只有夜风的呜鸣

满庭芳开着车在夜雾中狂奔,手抖得扶不住方向盘。她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心中只是怒火。

回忆刚刚在公司丈夫的办公室门外遇到的一切,让他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我早就受够了她的气了!”

这是王三丰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令她愕然。

“那你为什么还不离开她?”

说这话的是一个女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却觉得陌生。

“哎,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我是铁定要和这臭娘们离婚的!之后嘛,咱们就远走高飞!”

“那这次你说话可得算数,别再让我空等十年!”

之后就是些让满庭芳听了都感到恶心的戏声谑语。

满庭芳飞起一脚踢到门上,嘴里骂着“奸夫**”,想冲进去打死这对狗男女,可那门只是晃了晃,并没有踹开。

她连踹了几脚,门还是没开,看来是从里面反锁了,而且锁具很结实。

她想砸门,可四下里张望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助力,无奈之下只好对着屋里人放下狠话:“王三丰,有种的你就在这里等着!”

第一百0九章 婚变

“没想到于冠群的命运这么快就降到我的头上了,他竟欺瞒了我十年,十年!这世界是怎么了?男人们是怎么了?”

满庭芳把车停在了路边,仰天怅问,泪如泉涌,孤独的身影在寒夜里抽泣抖动。

辛辛苦苦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家庭难道就这样分崩离析了?可不这样,难道自己能够选择苟且地和他同床异梦吗?

“这断断是不可能的!”

满庭芳咬着牙恨恨道,既已知真相,就要守住自己的底线,就算是王三丰不提出离婚,感情上她也再难接受他。离婚不管是谁先提出来,结果都一样。

作为一个独立人格的女人,在这件事上,她不能不较真,更何况他已背叛和欺骗了自己十年。

“既然不爱了,为什么不告知我?”

她们婚前曾有约定,不管是谁的感情变化了,都得诚实地告知对方,彼此都尊重对方的选择,但决不可以欺骗。他们定下这样一条约定的理由是为了寻求真爱,不想自己的婚姻成为爱情的坟墓,他们俩都觉得,这是真正的婚姻与道德的和谐统一,是最大的人性,不想用婚姻的形式来羁绊有种祸从天降的感觉向她袭来。

她不觉得自己什么地方给了他背叛婚姻的借口,她有对不起他吗?无论是默默地支持他的事业还是照顾家庭,她都已经尽到了一个妻子该尽到的本分,没有什么是亏欠他的,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对她?

满庭芳心有不甘,她甚至觉得还没来得及跟着他享受什么,婚姻却就要草草收场。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不甘心又怎样?一直以来她以他为中心,处处为他考虑,为他周旋,为他操劳,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不平和不甘填满了满庭芳的胸腔,她想到了报复。她擦干了泪痕,望着星空出神,在她的心里,一个报复王三丰的计划迅速形成,她心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她要用这把火烧毁他的世界。

“只是可怜了晶晶这无辜的孩子了!”满庭芳喃喃自语,难道他平日里对女儿的宠爱都是虚假的吗?为什么自己行起事来就这样不管不顾?可是如果仅仅是因为顾念孩子而维持的婚姻,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看来自己是大错特错了,男人的心永远不会印记挂着你的功劳而不变。他们要的是女人的新鲜!

满庭芳的思绪是混乱的,就像风一样忽东忽西,乱想了一气之后也没有寻到真理性的答案。

她因为激动而精神亢奋,因为挫败而痛苦,更因为痛苦而备受煎熬。

理智告诉她,谩骂和哭闹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更何况也做不来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刚刚自己在公司里的发泄已经让她觉得大失了风度,今后不可能再那样发泼。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满庭芳亦不例外,整肃的外表,掩藏不住内心的凄惶,终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彦波希的电话。

“叮铃铃”

彦波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忘记了时间,给小雪拟定的下一个疗程的治疗方案正在他的笔下形成,他的心情大好,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响起,惊得他抖了一下手,当他看到是满庭芳的电话,更是吃惊不小,他立即抓起了手机,急切问道:“小满,有什么急事?”

“哥,我”

听到的是小满的哽咽抽泣,“小满,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彦波希不能不急,小满什么时候哭过?如果不是事态严重,小满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电话,难道昨晚上他们刚刚顾虑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小满,你在哪里?快告诉我,我这就过去!”,他心里紧张起来,他知道此时自己该做什么。

“我在盛大磨轮游戏厅下!”

“好,你等我,你等我,我马上来,马上来!”

彦波希撂下电话就跑,下楼开车,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满庭芳。

见到她时,满庭芳已停止了哭泣,但哭泣的痕迹还在,她两只眼红肿,目光却因了泪的洗涤而愈加明亮,透着一股子的坚强不屈,这让他感到怪又不怪,眼中的小满恍然又变成了那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圣斗士。

“怎么了?”

彦波希打开车门,昂首急问。

“王三丰,不要我了!”

满庭芳直视着彦波希,眼眶旋即蓄满了泪,刚才的坚强神情转瞬即逝。

“怎么会,你净瞎说!”

彦波希坐上副驾驶座,急忙抽了些抽纸给她。

尽管他心疼泪光点点的妹妹,但内心却觉得王三丰不像是个见异思迁的人,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误会。

“不是我瞎说,他在外面有女人,都被我撞见了!“满庭芳接过纸巾,用它擦拭面颊,难掩的羞愤让她脸红。”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欺骗了我十年,十年之久呐!“,她用两个食指交叉十字在王三丰面前抖了抖,义愤填膺又道:”哥,是他亲口说的,要和我离婚!”

满庭芳以纸巾拭泪,泪珠连绵,反复擦拭之下,脸颊出现了片片潮红。

彦波希听满庭芳这么一说,不得不接受现实。他知道妹妹不是个捕风捉影的人,她既这样说,就是真的,虽然他内心里极不情愿把王三丰和“陈世美”划上了等号,但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他又给她递了些抽纸,内心惭愧,多想还像小时候一样,替她出头打抱不平,但他还是克制了自己,毕竟他们已不再是翩翩少年。

“回去用芦荟胶敷敷脸吧!”

彦波希看着满庭芳叹息了一声,说话时的声音有些暗哑,看着妹妹被她的丈夫欺辱成个泪人一样,他心里也燃起愤怒,倘若王三丰在此,他必定要甩几个大耳光子给他才解气。

“我们先回去,你先睡个觉,休息好了再从长计议!”

事发突然,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拿更多的话来安慰她。

满庭芳含泪点了点头,两个人交换了座位,他驾车把她送回家,安顿小满睡下,即刻下楼开着满庭芳的车,急速奔向王三丰的公司。

他要找他问个明白,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妻子,他要找出事实的真相,还小满一个公道!

三丰的公司里,两个人四目以对。

“为什么?”

彦波希的目光像利剑一般逼视着王三丰冷冷地问。

“没有为什么”,王三丰摆出了一个请坐的姿势,企图化解目下的尴尬,但后面的话令彦波希更加生气,“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你说的倒轻巧,婚姻难道是儿戏吗?”

彦波希在路上还打算先和他心平气和的谈谈的,希望事情能有转机,可看了他这样的态度,心中不免生恨,说出的话带了足足的情绪。

第一百一十章 家变

“儿戏?是呀,当你和满庭芳卿卿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是很好玩儿的游戏啊!”

三丰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这让彦波希猝不及防,屋里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简直是一派胡言!”

彦波希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会有这种想法!自己这个好心人,什么都还没问,就被他先倒打了一耙,一时气急,竟也语塞。

“我冤枉你们了吗?你看看你那个所谓的妹妹对你有多好!别墅给你住,房子替你买,缺钱找人借,冷暖挂在心,呵呵,就连她这个人,你不是都可以随时的无偿的占用吗?!什么结拜兄妹,你们还真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了?”

王三丰振振有词地质问,一个无情无义抛弃家室的人,此时倒理直气壮嫣然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叫屈,在彦波希眼里怎么看都觉得滑稽,心里对他们离婚这件事仅存的那点疑虑和对王三丰曾经保留的那份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了,心中不免恨叹:”小满这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人?连点担当也没有,分明就是个无赖!“

王三丰见彦波希败下阵来,心里有些得意,他知道也只有用这种下三滥式的胡攀乱咬,才会逼着彦波希置身事外,自己的谋划才能顺利实施。

因为他早已料到,先来找自己理论的定然会是这位自命不凡的彦教授。

满庭芳再怎么悲催,都不会去找自己的长辈,这是她骨子里的骄傲赋予她的秉性。她第一时间要找的人也只能是彦波希,因为在她的心里,她的这位大哥是能为她出头的最佳人选。自己必须找出对付他们的杀手锏。

得意之余他并不吝啬再刺激一下这位可以治病救人的中医学者,看看他是否有能力把人心的病也给治了。

“和你这位大舅哥比起来,我至少还不虚伪,所以你,没资格来教训我!还是回去和你那亲爱的小满妹子,好好想想怎么来分我的财产吧!我想,这个应该是你们最关心的吧!”

“你真无赖,真卑鄙!”

彦波希望着眼前这位无赖透顶的“妹夫”,完全失去了再和他谈话的兴趣,他甚至觉得,小满能有机会认清这个人,离开这种人,应该是求之不得的造化,只可惜这种明白来得太晚,妹妹大半生的生命却都已经耗在个无赖伪君子手里了。

看起来自己心存的那点侥幸只能化为了泡影了,彦波希有种挫败感,他理了理自己的情绪,手指着王三丰语气坚定地说:

“不用你提醒,我也一定会如你所愿,该是小满的,你一分都别想少!”

“奉陪到底!”,王三丰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彦波希扔下了那句气话,愤然离开。

王三丰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寒意袭人。彦波希最后的那句话,让他产生出许多的联想,而这些联想没有一处不是戳着他的心窝子来的,他并不想看到他凭空捏造的谎言成为真正的事实。

楼宇里恢复了宁静,他怕这种寂静,收回心神,坐回到老板台前,拉开抽屉,找出那份拟好的离婚协议书,装到一个大信封里,放进了手提包,然后下楼开车回家,他知道,自己属于这个家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彦波希过得异常沉闷。

先是眼睁睁看着小满的家庭在几日内分崩离析,不免伤感。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对眼前已经拥有的幸福都那么不珍惜,而自己梦寐以求想要留住的卿卿却留不住?而满庭芳在众人面前装出来的无所谓,更让他觉得无法释怀,有时候甚至责怪自己离开她太早太久,无法为妹妹嫁人把好这一关。

而后是恼恨自己在这个时候又来到了香洲,虽然小满说王三丰出轨是在十年前,看起来似乎与自己无关,可当王三丰说出那些中伤的话以后,彦波希的内心就很难再那么平静了。

平心而论,他知道自己对小满的感情是圣洁而无邪的,小满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除了哥哥之外的另外任何角色。在这一点上,他是过来人,是可以肯定的,想不到王三丰却不那样看。

想想王三丰那天说的话,句句叫他心塞。若真是因了自己的到来,使王三丰本该回头时不回头,那自己还是有责任的,这样想了,不免又增加了些自责和懊恼。

可不管怎么说,他的这些想法,都不能告诉小满,他不想在她受伤的心灵上再撒盐,这点子屈辱自己还能担当得起。只要王三丰不说,他便也不提。他现在主要的任务是要照顾好小满,自己的这个妹妹不能再受到伤害了。

“哥,这个您签好了字,保管起来吧!”

是满庭芳在叫自己,他过去一看,马上摇头,“小满,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有什么不可以,你别忘了我曾经和你商议的事!”

满庭芳的脸上表情有些怪异,似乎在提示他什么。。

“你是说,那件事,还能牵连到你?”

看到的是满庭芳默然地点头,一片愁云似已飞到脸上。

彦波希不禁吸了一口冷气,他这个局外人虽不懂银钱之道,但只要想想也知道可能的麻烦和啰嗦。

“只要我在这上面签了字,就可以保全吗?”,见小满又点头,也便相信是真的,“那好吧,我签!”随手签了字又递给她。

只要是能帮到她,他就乐意干,更何况这是救她和孩子于水火的好事。

小满拿过来看了看,又递还给他,笑道:“这个该是你保管的。这座别墅,形式上已经是你的了。“,彦波希还未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又听她嘱咐,”我已向钱程借了二百万,明天上午让他转到你的账户上,然后你再划到冰冰的账户上,这样以来,这笔交易就是合法的了,谁都不会再质疑了,那么这座楼我们就可以长久使用,再无后顾之忧了!”

“好!”

彦波希在小满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微笑。

他的心也跟着轻松了一些,他正想再问问如何再归还钱程的二百万,不巧于冠群跑来告诉他援助小雪的贵重药材到了,请他过去验看,这个话题就被撂下了。

之后的几天,彦波希致力于小雪的治疗,竟见到了一丝好转,这对他和于冠群真是莫大的鼓励,后续的几天时间,两个人就把精力投入到小雪的病上,挑选药材,煎煮滤取不让别人插手,无暇再和小满谈还款的事。

满庭芳如今已没有公司可去,冰冰也不在身边,一个人也懒得再回和王三丰共住得房子,大部分的时间留在医馆里,写写算算的半个月也很快过去,倒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好,她还说等把房子处理掉了,她要换一处新房子。

只有当他和满庭芳独自面对的时候,他常陷进他和满庭芳关系的矛盾之中,有些混乱。

他如果和她走得太近,他就会想起王三丰的那些话,他并不怕担虚名,可他怕小满因为自己受冤枉;他若要和她保持了距离他又觉得对不起小满,辜负了当年云雨峰下的结拜,心里就有些自己看不起自己。

但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和她撇清了关系,小满离婚前自己的那个承诺还言犹在耳,又怎么能事到临头做缩头乌龟。最终他还是决定豁出去了,只要是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他不能为了顾念自己的名声,就怕了那流言蜚语。

只是还有件事,至今觉得心里不踏实,他想提醒小满,但看到小满每每不愿提及王三丰,这个疑问就只好暂时存在心里等以后找机会再找她说了。

因为王三丰在财产分割上先是不依不不饶地处处争抢,两个人达不成协议,只好由法院来判决,一时间搞得两个人冤家路窄一般,在社会上造成了一些不良的影响。

可就在程序进行到庭下调节环节时,王三丰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清身出户,并以最快的速度把公司卖了,所得的钱款除了归还银行贷款和亲友的借款,剩余的部分全给了妻子和女儿,这个结果大大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满庭芳自己也颇感意外。

彦波希不是没有猜测,这里边可能有深邃的用意,他还特别想到了那个基金,也曾怀疑这会不会是王三丰的金蝉脱壳之计。

可再想想小满说的王三丰的恶行,想想他对他们兄妹的污蔑,就无法把他当成一个正人君子来看待,就当成是他一时的良心发现了。

站在小满的角度考虑,他觉得王三丰是应该这么做。

但要是再想想王三丰的那个基金的事,就感到好像是纸里报了个炭火,不免心生畏惧。

也不知道小满怎么考虑的,倘若那个基金是个大骗局的话,那么谎言迟早是要破灭的,到了那个时候,王三丰靠什么来支付他线下那些人的追讨?而这些对小满,对冰冰有没有影响呢?

他忽然想到了小满前些日子对别墅的处置,一种不想的预感笼上心头。

他觉得是时候该找她谈谈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闲操心

彦波希下楼来找满庭芳,于冠群告诉他被冰冰气回家了。

“冰冰回来了?”

“可能吧,看来事情还不小,庭芳走的时候脸都气青了。”

冰冰这孩子也有一阵子没见了,经历了这等家庭变故,也不知这孩子能不能受得了,彦波希想起儿子当年丧母后的种种,不免为眼下的母女俩担忧,他把大褂一脱,招呼于冠群和他一起去看看。

“算了,我还是不去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个病人!”

于冠群的拒绝理由听起来如此合理,但在彦波希听来却是一种托辞,他满是疑问地深看她一眼,于冠群面上就不自在起来。彦波希便不再勉强,说声“也好”,一溜烟离开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于冠群有些发呆,手里正清洗的银针,哗啦落到盆子里,这才回过神来。

“姨!”

谭谈随声而至眼前,这一改常态省去姓氏的称呼,叫得她耳根子有些发腻,目光所及看到的是饱含青春的好奇。

谭谈眨巴着小眼睛凑到她跟前,开口嬉笑,”您说咱彦教授和满老太会不会有机会那个?”

说着两手握拳,两拇指对着头碰了碰,他的眉毛故意地往上抬了抬,活像两个蠕动的豆虫。

于冠群看着他滑稽的表情,不免好笑,不以为然地教训道:”你有空多琢磨点儿业务好不好,事情哪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你呀,别老是自作聪明,遇事嘛,还是多用用心,有些闲心还是不操为好!“

”这怎么是操闲心?难道你就不希望咱教授早早修成正果?“

谭谈碰了钉子,心中却不服。

“咱教授什么样人?他是不找,要找,还会给你留着机会做媒?“

“姨,你怎么知道的?”

“滚!”

于冠群扬了扬手中的银针,“再说我把你扎哑了!”

“你,”谭谈还想辨几句,无奈于冠群手里的银针刺眼。

“快回去干活!”

于冠群面露温怒,没好气地把那银针惯到针盒里,两只胳膊抱在胸前,眼望着窗外,冷傲的样子。

谭谈一片好心赚来一顿抢白,甚是沮丧,他走回柜台就对齐健嘟囔:“吃错药了是咋地?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你呀,活该!拍马也不看看人!”

齐健正在称量中药,一脸的嘲笑让谭谈心苦。

“别在那幸灾乐祸的了,我怎么没找对人,这话不和她说,难道你让我找教授说去?”

“当然不能那么直白了,可你怎么就没想到我呢?你要是先和我商量,保准不会碰那一鼻子灰!哎,我就不明白了,最近你怎么叫她叫得那么亲乎,难不成是有事有求于她?”

“我能有什么事求她,前一阵子咱不是挨批评了嘛,教授回来了,难道你还想一直当没个教养的渣男?再说了,和你这浪子商量?我还不如去找南墙!”

“你这就大错特错了,别的咱不敢夸口,就这一件事,我,还就是比你明白!“,齐健把一包包称好的药往谭谈身边推了推,继续嘲笑,”要是我啊,找谁说,也不会找她说!”

齐健说着话,瞄了一眼于冠群。

“为什么?为什么找谁都不能找她?你把话说明白!”齐健的话和神色,让谭谈意识有什么不寻常,好奇心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

“我要是跟你说了,也得被扎哑,你还是自己琢磨吧!”,齐健把一个药方塞到谭谈手里,说了声“核药去!“,就继续抓药、分药了。

谭谈本想再刨根问底,可看看手中的药方和柜台外等着取药的人,也只好先干活,可那个想法还在心里萦绕。“以前是有个“蜂子”在,谁也不会那么想,可现在两个人都是自由身了,有什么不可?难道还怕王“蜂子”回来蛰人不成?哼,岂有此理!”

波希哥哥的到来让满庭芳家里多了一份暖乎气,原本她是谁都不愿意见的。

可当她从猫眼里看到彦波希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高兴的。

从小至今她对他的这份依赖和敬服始终都在。

在她离开自己的几十年里,她曾经独立地面对了人生的诸多选择,她以为自己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指引和保护了,可当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保护者和被保护者又自然归位。这些她并不知觉,可是离了婚以后,她才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对这个哥哥原来还是有着依赖。

王三丰曾经是她爱的人,也曾是和她一起历经生命旅程的伴侣,而彦波希却是那个站在更高处为她指点迷津的人。

如今,生命的轨迹发生着变化,而波希哥哥的角色又完全回到了从前。

她可以把任何人拒之门外,却独独不会不欢迎波希哥哥的到来。

“哥,你怎么来了?”

她迎他进来的神情里有着不容易察觉的惊喜,更多的则是疲倦。

”我怎能不来?“

他带来的是殷殷的关切。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满庭芳脸上的表情更加落寞。

”嗯,具体什么事我还不知道,正想听你说说呢。冰冰回来了?“

彦波希边向屋里走边问,他往里屋张望着,似乎冰冰就藏在家里某个角落,一下子会蹦窜到他跟前似的。

“快别提她了,没回来,气死人不偿命!”

满庭芳说这话时再不是以前那种藏着骄傲的谦虚了,真正的烦恼压在心头。

“孩子嘛,总有些不着调的想法,不过你不用当真,住几天保准就会主动和你检讨了!“

彦波希落座客厅沙发,自信地鼓动起三寸不烂舌,想把满庭芳的气说消,“当年彦阳还不是一样的惹人烦?可现在呢,不是也都好了!你呀,得给她些适应的时间!”

”冰冰和彦阳可无法比!“满庭芳把一杯热茶端到彦波希的面前。

“有什么不可比的?都是孩子!”

”彦阳这孩子虽说脾气犟,可他骨子里透着善良,犯错总不会太出格。冰冰虽说是个女孩,可要真是耍起邪来,那就是混世魔王投胎,从不怕把事闹大!“

”瞧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彦波希吮了一口茶,香味浓郁,”她那么大点儿人,能犯什么大错?“

彦波希眨巴着大眼,审视着她,希望快点知道是什么事让小满这样沮丧。

“错大了!”满庭芳气呼呼道:”哥,也就是你,我还说得出口,要是在别人面前,我都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满庭芳的话,让彦波希吃惊,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样烦恼?

他严肃了表情,默默注视着她,屏息等待她道出原委。

”冰冰跟我说,他把你转给她账户的那二百万,统统都买了股票,没用十几天功夫,几乎是血本无归了!”

彦波希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头顶响了个闷雷。

“真,真的?无法挽救吗?”

他难以想象,冰冰这么大一个孩子,会有如此大胆之举,二百万的钱财对于普通的十七八岁的女孩而言,是一个天文的数字,而她却敢在不经家长许可的情况下,独自轻易地操纵,也实在是太疯狂了!

“怎么挽救,一次一次的跌停板,连个卖出的机会都没有啊,哥!”

满庭芳的话音里,已经夹带了哭腔,情绪也激动了起来,“哥,你知道那个钱是怎么来的,那是要还给钱程的呀,你叫我以后如何面对钱程?那不是小钱,是整整的二百万呀,叫我拿什么还?拿什么还?”

满庭芳哭喊着擦起了眼泪。

第一百一十二章 搬家

“我对股票不甚了解,怎么叫跌停板?”

“就是每天跌百分之十!”

“噢,那也确实是经不住天天跌!“

彦波希沉吟着,顿觉事关重大,”她不还是个学生吗,怎么就去炒股了呢?”

“这也怪我,在她暑假里,我领她去交易所开了个户,原本是想让她投个万儿八千的,一方面把她平时收的那些压岁钱管起来,学学理财知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她感受一下股市这个晴雨表的作用,谁知她会像个赌徒一样把那二百万都投进去啊!说来这祸根还是我埋下的,我也有责任。“

原来如此!彦波希内心惊呼:真不是一般的胆大!一掷几百万,这孩子哪来的这个胆子?

就事论事,他不得不承认,满庭芳的责任确实不小,豪门养女又当如何?

但看着满庭芳自责的表情,彦波希又有些不忍,也只得和颜问道:“先别忙着自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有什么打算,也只有变卖些房子还钱了!可惜目前正赶上房地产调控,房价正下跌,我们的房子也卖不上个好价钱,充其量也就能卖出这个债务的数!”

满庭芳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彦波希听了内心不禁唏嘘,想自己初来香洲时,妹妹家里还是那么富丽堂皇温馨可人,想不到区区两载,就变得物是人非家道败落,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弄造化,真叫人如历梦幻。

“现在也顾不了更多了,钱程那里,我不想长时间拖欠,哥,我们好几次向他借钱,人家都毫不犹豫的,我已是很感激了,二百万毕竟不是小数目,哪里有脸再拖欠啊!”

妹妹说得是实情,彦波希对此亦有同感,今日再次提及此人,他对钱程的好感又增了几分,不过真的只有卖房这一件个办法吗?

彦波希的脑子转了一圈,实在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得默认妹妹的决定,并真诚地对她说:“卖了房子,你就到医馆里来住吧,就是冰冰回来,那里的房间也足够安排,等我买的房子到手了,你们再住到那里去!”

“不了,哥,我还是先租个房子住,医馆虽好,但总归是营业场所,我偶尔在哪里借宿倒没什么,要是把整个家都搬过去,就太不合适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

“家是家,馆是馆,虽都是房子,可用途不同,搅在一起,诸多不便!”

满庭芳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忧郁,若有所思,彦波希不知道她所虑的是什么,想想她的话也有道理,就顺着她的意思说:“好吧,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吧。”

虽说他还有个房子可期待着让小满住,毕竟还不能拿来解这燃眉之急,眼下还是帮她先找到房子,搬了家再说。

这次相见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彦波希把医馆的事交给于冠群全权处理,只留下小雪的事,他每天晚上过去探视一番,其余的时间都忙着和满庭芳找房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房子很快就找到了,是“状元府邸”小区的一幢大平层。这个小区与鑫海城只一路之隔,离着医馆不到百米,满庭芳去医馆上班,步行也不过几分钟的事,能找到如此便利的住所,两个人心里都很满意。

房子虽是租来的,可面积也不小,是一个一百七十八平米的大平层,彦波希虽觉得租这么大个房子一个人住有些浪费,可想想妹妹以前二百多平米的住所,也就理解了她,没加劝阻,可心里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大房子宽敞明亮,不容易使她因为前后环境差异太大,造成心理上的不平衡,利于她心境平和,有益身心健康。

忧的是,这样的大空间里,平时就她一个人住,很容易使她倍增孤独之感,不利于妹妹尽快地从离婚的阴影中解脱出来。

也不知道她小时候怕下雨打雷的毛病好了没有?没有了三丰的陪伴,风雨交加的夜晚,她还能好好地睡觉吗?

这些念头在彦波希的心头一掠而过,脑子里的另一种念头马上覆盖了先前的想法,这房子是妹妹找的,她想要的就应该是对她最好的吧,那么他只有为她高兴。

现在房子找好了,家也搬过来了,看看吧,小满把搬过来的各种陈设一摆,不又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所在吗?

看着她一件一件地安置着家里的物件,彦波希暗笑自己杞人忧天,自己的多虑实在是没有理由。

他应该早想到妹妹已是饱经沧桑的成年妇女,几十年的春秋日月,已经使她脱胎换骨,再也不是孩童时期那个处处需要自己呵护的小女孩了,她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生活。

“波希哥哥,你看这个!”

满庭芳的一声呼唤,把彦波希唤出思绪,他惊喜地看到满庭芳手里举着的拨浪鼓。

“你还留着,”,彦波希接过那只拨浪鼓,摇晃起来,屋里立刻响起“博浪博浪”的敲击声,声声灌耳,“虽已旧了,不过你保存的完好无损。”

停下摇晃,彦波希抚摸着小鼓,浮想联翩。

这个小玩具,是他为她买的。为了买这只小鼓逗妹妹开心,彦波希曾经在饭后乖乖地帮妈妈洗了两个月的碗盆,妈妈高兴了,给他的零花钱就多一些,除了平时的正常开销,剩下的他都攒着,过年的时候,给小满买的。他还清晰地记着小满得到这只播楞鼓时,眼眸闪出的光亮。

彦波希微微地笑着,眼睛有些湿润。

“哥,你又想起从前了吧?”

满庭芳一脸喜悦地看着他。

“嗯,“,彦波希把小鼓交给了满庭芳,”时光真是不饶人啊,以前的事,现在想起来,还仿佛是昨天一样,可再一想,才想起自己已是老人。”

“你哪儿老了,老的是我,你看看这满头的白发,这满脸的褶皱,这满身的肥肉!”

满庭芳嘻嘻哈哈地说这些,彦波希也跟着笑笑,把那些忧虑全都抛到脑后。

他知道,妹妹已经走出了那个阴影。

这才是真正的小满

这才是自己心底里的那个小满!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偶遇

当香洲已是白雪皑皑的时候,江南还在一片葱茏里。

只是这种葱茏里夹混着湿冷,更使人寒彻心底。

王冰立在寒风里等快车。她心里暗骂着这鬼天气,将头卷缩在衣领里整个人都矮了半截。

寒假已经放了好几天了,她却迟迟不肯回归。

在江南的冷风里吹着,四处游荡了几日,心也是灰冷的。

她清楚此时香洲即使再冷,敞开着享用的暖气也会把家家户户的屋里烘蕴出一个春天来,可即便如此,她宁肯在这里忍受寒冷,也不愿意回到她母亲新安置的那个家。

因为在那里,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夫妇唱和充盈着天伦之乐的所在了。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家。

虽然那个家里还有自己的妈妈。

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突然,毫无征兆。

而养育了自己的双亲却都给不出自己一个可以让她接受或理解的理由。

父母亲对离婚原因的缄口,让她匪夷所思,妈妈是冷静地告诉她,他们的感情已经尽了,他们的缘分也尽了。

这么大的一件事,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给交代了!

而那个一直宠着自己如公主般的老爸,更是言而无物地说了些“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如今还小,以后你会明白的”之类的空话。

面对这些假的托辞,她难以接受,也不相信,更不愿面对。

尽管在父母眼里,她还是个孩子,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年满十八以上的成年人,已经能够对是非有正确的判断了。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妈妈的意思是他们已不再相爱,那他们的爱情又都去了哪里?

谁要说他俩中的任何一个背叛了爱情,才导致了这个结果,她觉得实在是难以置信。

难道暑假时还是夫唱妇随熟悉彼此的超过自己的那么一对老夫妻,会在垂暮之年忽然产生什么新的爱情,并会因此不顾一切地和原配决裂?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现实是他们已经离婚了,已经不在一个屋檐下,已经互无牵扯。

这一切都让是他们曾经的爱情结晶王冰无所适从。

她心里有恨,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去恨!

她只好混沌在这湿冷的候气中自虐,意图让身体的痛楚来麻痹自己的灵魂。

王冰的思绪飞旋着,眼中无物,丝毫没有留意到一个留着一头白发的少年正把一只手塞进了她的背包。

“哎哟!”

“我让你再偷!”

随着一声呻吟和一声断喝,一位瘦高个子的青年,一个利落的擒拿,就把那个白头少年制服在他的膝下,白头少年只咧着嘴吃疼求饶,已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

“快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瘦高个子青年提醒愣在那里的王冰,口气很霸道。

王冰这才从惊吓中醒过神来,拿下背包粗粗地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才向他说了声谢谢。

“滚,再让我看见你,定不饶你!”

好亮的嗓门,王冰被振得一哆嗦,头一歪,眼睛条件反射地一闭。

听到叱喝,白头少年爬起来就低垂着脸溜了,瘦高个子青年向王冰笑笑,露出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面庞黝黑中透着红润,一副血气方刚的样子。

“以后背这样的包出来,一定要警醒一些!”

“谢谢!请问您是”

男青年善意地提醒给王冰灰冷的心带来一丝暖意,她觉得今天自己的运气不错,在当下的现实中还能遇到这样的勇士实属难得,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感激,她觉得都该知道他是谁。

“噢,不必客气,我叫华天雨,也是上大的学生,其实我和你是同级不同系!”

男青年坦诚而轻松地回答道,说话时的表情真诚友好,端正的五官和挺拔的身材在王冰眼里显得愈加帅气英俊。

不仅勇敢,还是个大帅锅呢!

“是吗?真的好巧啊!“

王冰有些喜出望外,主动伸出手说道:“我叫王冰,是上大设计学院的,照你这么说,你是认识我的咯?”

华天雨接住她的手,力道适中的一握,把一股温暖传到王冰的手上。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今春咱学校搞的那场文艺演出,你跳的那个独舞,可是倾倒了一片呢!我就是那个时候记住了你的!”

原来如此,王冰的内心生出一份自豪感,腰板一下子挺直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起来,笑意写在脸上,整个人亭亭玉立,嫣然一朵含苞待放的春蕾。

“咳,那还不是瞎跳一番!”

谦虚归谦虚,可说起这场独舞,王冰内心还是有些小激动。在那场校内师生文艺汇演中,她凭着一支《百灵春早》的舞蹈从众多的演出者中脱颖而出,获得了演出的一等奖,一段时间内的确引来不少倾慕的眼光,走在路上也常常遇到校友们的礼遇,这还让她内心对父母从小的栽培暗暗感激了好一阵子呢。

“那哪是瞎跳啊,完全是专业水平嘛!”

华天雨的夸赞不像是恭维,王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那场演出,您有没有节目呢?”

王冰觉得此时一味地沉浸在既得的成绩中,会显得自己很肤浅,就及时把话题转移到对方身上,以示敬意。

华天雨淡然笑道:“哈哈,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特长,所以只能当个幸运的观众一饱眼福咯!”

“那我再次谢谢您的掌声了!”

王冰微微一笑,轻轻颔首示敬,这个姿态她是妈妈教的,她常说做人要不卑不亢,知书达理、善良厚道,硬是把她的青春淑女的气质给培养出来了。

华天雨见王冰这样,也只有礼貌地回答她:“应该的,不用客气!”

对话至此,两个人都找不出继续下去的话题,正在尴尬时,有人喊了声:“来了!来了!“,见一路快车驰来,缓缓停下,两个人紧挨着上了车。

车上的人并不多,有好多座位都空着,王冰出于礼貌,与华天雨相邻而坐,坐定之后,华天雨问道:“你去哪?”

王冰略一思索,答道:“回学校!”

“都放假了,你不回家在这里干嘛?”

“玩呗!”

“玩?哈哈,这大冷天的,有什么好玩的?”

第一一四章 华家公子

是啊,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总不至于对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说自己是为了躲避亲情债不敢回乡吧?

理由勉强,王冰也勉强应对:“既然没什么好玩儿的,那你怎么也还留在这里?”

王冰撅嘴这一问,以为对方会张口结舌,不料却听到了他吃吃地发笑声,由于是在车上,这笑声十分压抑,他身体乱颤,把他憋得满脸通红。

“你这人怎么这样,有什么好笑的!”王冰被他笑得好莫名,也好难堪,一时嗔怒竟忘了矜持,面含责备。

她歪头惊讶地望向他,心中疑惑:“我也就那么一问,就值得他笑成这样,还真是奇葩了唉,难不成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傻蛋?”

她那睫毛翻卷的大眼睛,在华天雨的脸上搜巡了几遍,也没发现他有什么智障的痕迹,再转念一想,又有些释然:“自己就读的学校好歹也是个211学府,他若真是傻蛋,又怎么能考进来呢?再说刚才的那番擒拿处理得干净利落,身手矫捷,一个智障的人又怎么能做到这样,难不成是个大智若愚的直率男?“

王冰这样一想,越看越觉得华天雨够滑稽,禁不住也”噗嗤“笑出声来。

”你终于也笑了!“

华天雨脸上还是笑意灿烂,他用手轻拍了下王冰的肩膀,满脸都是成就感。

今日能与她相遇真是老天眷顾,难道是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帝?

对于华天雨来说,他对王冰的倾慕已不是一两天。自从那场演出之后,王冰的倩影就经常出现他的脑海里,亦真亦幻。

他曾千方百计打探过有关王冰的信息,还通过网络的魔力,找到了王冰的素颜照,并偷偷制作了一个相框放在自己的床底,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梦想着在哪个路口能够与她的奇遇,可不知为什么,这个梦想一直没能成真,搞得他终日魂不守舍的。

期间也有不少个女孩子明里暗里地向他伸出橄榄枝,可他就像着魔一样,一心痴念着这位名叫“王冰”的女孩儿,对人家视而不见,因此伤了不少妙龄少女的心。

甚至有人还根据他极强的抗“骚扰”能力,暗中猜测他会不会是个同性恋者。

身为上大副校长的父亲和教授妈妈,见他们爱说爱笑的宝贝儿子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亦觉不很正常,正面询问时,他也没个正形,不说实话。

直到妈妈为他晾晒被褥时无意发现了那方小照,心里才明白了原委,并从华天雨那里得到了一个极为认真地答复,那就是“您儿子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啦!”,可对于这女孩的其他信息却像保密局一样守口如瓶。

浪子终于心有所系了,父母高兴之余对未来这个儿媳妇自然十分重视,但苦于儿子不想说,以为关系还不够成熟,也就不便过多干预,只是暂时听之任之。

虽然华家夫妇都是知识分子,平日里家庭气氛比较民主,但对于娶什么样的儿媳妇还是有些传统观念的影响。

女孩子模样不错,就不知人品如何,家境怎样。夫妻俩就轮番旁敲侧击地敲打他,什么良家淑女,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之类的说辞,搞得华天雨不胜其烦,就拿“爸妈,您就饶了您儿子吧啊,对您儿子的眼光就那么不信任”,“爸妈,是您找对象,还是我找对象”,“您要是这么挑剔啊,儿子只好打光棍儿了”之类的话来抗议,总算耳朵根子得到了些清净。

和华家夫妇的热情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儿子并没有很快把女朋友领回家让他们瞧,这使得他们很是期待,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此时其实还只是单相思,那未来儿媳妇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以当下的效率和科技手段而论,华天宇要联系到王冰其实并不难,一个短信毛遂自荐加个好友,这都是时下人们惯用交友手段,可华天宇不想这样做,他觉得这种的相识,如同儿戏,极不庄重,不能真正表达他对她的情意,他心心念念要的就是那种“天作之合、水到渠成”的感觉,不敢违心,因为他怕亵渎了这份真挚的感情。

因此,今日他与王冰的相遇,他觉得这就是“天作之合”,他在心中暗下决心,他一定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了,他要和她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

“老实说,你到底笑什么?”

王冰把身子向外挪了挪,她觉得眼前这个校友有些与众不同,也有些行为不检,初始的好印象立马在心里打了折,尽管他刚刚帮助过自己,但她也不想就这么被他无辜取笑。

“没什么,我只是因为你问了我一个好笑的问题。”

华天宇停止了发笑,转脸望向王冰,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戏虐不经。

“是吗?说来听听,有什么好笑之处?”

王冰被他的表情又一次刺激了自尊,心思已不光在他的答案上,而更在于他这个人。

“哎呀,刚才是逗你的,你看你又那么认真!“,华天雨觉察到了王冰的疏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过于轻率地刺激她了,就收敛了好开玩笑的本性,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其实你的问题,答案非常简单,你问我为什么不回家,答案是我天天回家,因为我的家,就在咱学校!”

“哦?原来如此!那这么说,你是老师的孩子咯?”

也只有教职员工才有把家安在学校的可能,大概是他爸妈是学校的老师,赶上了福利分房吧。

王冰这样推测是有根据的。她出生后开始住的家,就在妈妈单位的职工宿舍楼里,也就成了后来她们这个家庭的福利房。这座楼和银行的营业大楼紧邻着的,同在一个大院,只相隔了一道可自由出入的门,以致于许多只在那里上班不住那里的人,也都认识她。

华天雨眉开眼笑不做声,在王冰看来那就是对自己猜测的默认。

“那你可是好命了,既不用像我一样背井离乡,还时时享受着双亲的呵护!”

王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滚过一阵酸楚,她又何曾没有享受过这些呵护呢,只是现在这些却离着自己远去了,即便再有,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完整了。

“嗨,这算什么有福!世间万事有得就有失,我是享受着生活的便利,可也失去了独闯天下的机会,虽然享受着双亲的照顾,可也得忍受着他们的监管和唠叨,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烦恼,我呢就只想这些好的一面,如此一来,生活就会开心许多,生活也才会有滋有味地继续,你说是不是?”

华天雨的回答很出乎王冰的意料,她原以为他会继续沾沾自喜地向自己吹嘘一番住在学校的优越性,想不到听到的却是这样一番富有哲理的言论,细细一想,很有道理,感觉也不像是假意谦虚,可见他做人不虚,心里对他打的那个折扣又悄悄地减了几分。

两个人的交谈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不知不觉中很快就到了下车点,他们一起走进学校,在要分开的地方,摆手告别。

王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放下行囊钻进了被窝,虽然室内还是那样的冰冷,可她心里却不再那么沉重,她打开电褥子,把头往被窝里一缩,随着被温的提升,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一一五章 严管与厚爱

满庭芳安顿好新家以后并没有马上到彦波希的医馆来上班,而是立即乘飞机去了女儿那里,彦波希对此很是理解和支持,自从得知冰冰在半月之中就把她妈妈转给的二百万消耗殆尽之时,他就提醒满庭芳对于冰冰再也不能撒手不管了。

满庭芳搬家的事情一就绪,彦波希的生活也就回归了常态,只是在工作之余,他对满庭芳见到冰冰后的交流情况有些挂怀,受该事件的影响,他对彦阳的踪迹也多了几分关心,父子俩几乎每晚上都要来个视频。

重回医馆后,于冠群主动向他汇报了工作,见到医馆一切都井然有序,先期接受的几个病患在她的调治下,都有了很大的好转,就知道于冠群对自己的所托极为尽心尽力。

这让彦波希再次觉得医馆聘请于冠群是多么正确的选择,除了言语间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意外,还特意安排她调休几日。

而于冠群却推说自己回去也无聊,还不如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热闹,横竖照常上班,彦波希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她。

对于彦波希表达的感谢,于冠群心上既感到宽慰又感到不自在。因为彦波希对她越是客气,越说明她在他心里始终还是个外人。

她只是素淡地笑笑,既不推辞也不倨傲,一笑了之罢了。

只是苦了谭谈和齐健。也不知为什么,教授这次回来就一反常态对他俩格外关照起来,从劳动纪律到工作态度无不查考,除了考他们医药知识,还让就病例给出治疗意见,一旦出错,不是被逼着背处方,就是被罚当保洁,除了没受体罚,两个人过得俨然古时候的一对医馆小学徒。

二人不明就里,对这突如其来的管束很不适应,不时地对着于冠群摇头、闭眼、伸舌头,意思是让她打探或帮着说情,一脸好无辜。

彦波希看在眼里,只当没有看见,冷着脸一副师道尊严的样子。

“彦教授,您这是要收他们为徒了?”

于冠群瞅个机会忍不住凑过去问,她觉得就是收徒,教授也该看看资质吧,就目前这两个人连自己都看不上,难道教授会看得上?

“谈不上收不收徒,严管就是厚爱,总不能让年轻人在咱们手下荒废了大好青春吧!更何况时不待我,我们总不该把知道的这点东西带到坟墓里去吧?至于收徒嘛,还得看缘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这还差不多!

于冠群听他这样解释,心中释然,她觉得彦波希本就不该整天陪着满庭芳找房子,那是多大的资源浪费啊,传道受业解惑这才是一个教授该做的。

”您这是在谋他们的未来,也是谋咱中医的未来!”

于冠群由衷地感慨,虽是半百老妇,但提起传承,眼睛立即变得锃亮。

她觉得这并不是在给彦波希头上带高帽,无论从医德还是医术上,说他是楷模都当之无愧。

彦波希听了却苦笑了一下,说:“我倒也没有那么大的作用,总之在我有生之年,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

于冠群对彦波希的这个想法非常赞同,他甚至觉得彦波希完全可以做得更多,比如开坛主讲,广收门徒,重新开创一番事业,如此一个德高望重的中医世家,囚在这样一个小医馆里,实在是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我们周围有多少青年因为没有及时的好好管理,或营营碌碌,或误入歧途,这前车之鉴的教训,我们不能不接受啊!以后对这两个孩子的管理,于大夫您就多上点心吧!”

于冠群眼前正在幻想着彦波希开坛主讲,众多门徒齐聚廊下的宏伟画卷,不想却听到彦波希说出的却是这样的一番话来,难道他真就甘于如此平淡地带着自己和这俩学生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那是自然,责无旁贷!”

于冠群这样应着,内心翻腾。

中医的传承无论对一国、一院还是一个人都是一项艰巨的浩大工程,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她和教授都是心知肚明的,而如今真正愿意俯下身子好好学习的孩子又有几人?

这也不能单单地怪这些孩子,贫富不均一名则富的社会现实,那些富了的人动辄炫富,各种媒体大肆渲染,无不强烈地刺激着整个社会的各个阶层,让人们做着各种各样的发财梦,谁都不甘心落在最贫困的那个群体里受穷受苦。

人往高处走,原本也符合人性,可是对名利的追逐喧嚣到人心浮动,就不再是什么好事。人们已经不再愿意做那种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的日子,只要有可能,他们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谋求到那条快速实现梦想的捷径。

可是人们忘记了一句箴言:“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面对着各种诱惑,人们往往会失去理智,不惜铤而走险。而个别侥幸成功的,却成为许多人效仿的榜样。

而这种冲击对年轻人尤为强烈。自己的儿子不是也放弃了他原本喜爱的专业,做起了微商生意了吗?虽然收入颇丰,可是离着自己的人生理想却相去甚远。她不知道,当孩子真的有了足够的金钱存活了,他们还再需要什么?

但愿这两个科班出身的孩子,是那些幸运中毒不深的,不会辜负了教授和她的一片心意。好在本科五年的教育,已经培养了他们的基础知识,缺的是实践经验,只要能沉下心来真学,那么她和教授自然也是会不遗余力。

“那咱是不是得定一个可行的计划?”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育人计划是不能完成的,这一点她觉得必须提醒教授。

“你说的很对,是得有个计划!这样吧,我们先一人带一个,过三个月再轮换一次,反复几次,一年下来再看看,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彦波希询问的表情礼貌谦和,真不像个来自北方的汉子,这让于冠群既欣赏又遗憾。

“行,当然行,就是不知道俩学生是不是可造之材了!”

“总要试了,才能知道嘛!”

“嗯!那我们从下一周开始,但教授您得跟他俩谈谈,我觉得只有他俩愿意这么做,我们的付出才有意义!”

第 一百一六章 交流

“好!你去忙吧!”

于冠群起身离开。小雪她妈妈刚才打来电话说,孩子有点发低烧,她本想告诉教授一声,可听到他刚才的计划,就把时间让出来叫他找齐健和谭谈交流,决定还是自己先去看看再说。

彦波希见医馆里暂时也没病号,就按照他和于冠群的商量,分别把两个青年人叫过来,把想法告诉了他俩,征求他俩的意见,没想到却有了些意外的收获。

他决定先和齐健谈。

齐健反馈的信息是:当时报考专业比较盲目,自己的愿望被家长操纵,其实自己原本对中医没有什么兴趣,是被妈妈硬逼着学的中医,五年下来觉得这个职业成了鸡肋。放弃改行等于白白浪费了自己最好的五年光阴,继续干下去自己又提不起热情,是继续浪费生命,他也怕由此给医馆带来负面影响,所以正打算跟老师说说,让老师给帮着拿个主意,正好今天把话说开了,他求彦教授给指条明路。

再找谭谈谈,他的表现却和齐健大不相同,他不仅没有抱怨什么,倒是站在中医未来的角度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他先是接着齐健的话题谈到爱好是最好的老师这个观念,说爱好与小时候的启蒙教育有关,而现在放眼中国的启蒙教育里根本没有中医的一席之地,大多数人虽为中国人,但对中医的了解并不全面和深入,所以他觉得老师要找到好的传承人,还必须考虑从娃娃抓起。

后来又提出中医到了现在,也应该摒弃传统的传授方式,不能固守着既定的那一点阵地,应该打破行业局限,从各行各业中发掘人才为中医服务,他甚至还给彦波希建议,在社会上招聘化学专业、生物专业、营养学专业、计算机专业的人才来为中医和中医药服务,说得彦波希心中兴奋不已。

齐健能对自己说了实话,说明这个孩子为人真诚,也有责任心,可以信赖;而谭谈的这番宏论说明他是个善思考、有格局、敢创新的人,将来或可大有可为。

彦波希觉得两个人各有所长,都可堪任。只是他们还都很年轻,思想还不够成熟,对人生的的认识还比较片面,还需要继续磨炼。

谭谈说的那几个观点,彦波希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就目前的经济能力来说,他觉得还难以办成这些事,真要办,也只能是提前做些尝试,为业界积累些经验。就算是尝试,也不是自己这个小医馆所能担当得起的。

要培养娃娃们喜欢中医,那就得有一个可以让他们在玩中学的地方,就像当年自己和小满一样。

要找些跨界的人才来为中医服务,那也还得有能力聘用这些人来,比如化学,你得有个实验室让他实验;比如营养学,你的有个调养房,让人家调配;再比如计算分析,你得有台计算机,重要的是你得把中医的内容变成相应的字码信息,,而所有这些的实现,都离不开相应的经费支持。

可眼下,我们还没有这个能力。

他给两个青年留了不同题目的作业,让齐健写写自己今后最理想的人生规划是什么,给谭谈的题目则是论中医如何从娃娃抓起?

彦波希在屋里踱来踱去思考着后一个题目,即便要尝试,也得先从理论上加以论证,他决定先写一篇文章在中医论坛上先探讨一下。

“教授,小雪有些发低烧,我去看了,肺上有些虚热,我给她开了批把膏先润着,您说用不用也同时消消炎?”

于冠群一步闯进来打断了彦波希的思考,彦波希低声告诉了她和两个青年交谈的情况时,还是难掩兴奋。

“教授,您说小雪这低烧不要紧吧?”

于冠群的心思大部分还在小雪身上,彦波希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他立即集中精神,想了想又问于冠群:“你注意问她的二便情况吗?”

“噢,这个我倒是忽视了,我再问问!”

“如果不出我的所料,她应该是出现了便秘的情况,而且一定是三天以上,或许她的嗓子也该不大舒服吧!如果是这样,你让她妈妈给小雪喂一汤匙香油,然后多喝温水,马上排便,之后再喝些水,加一点点食盐,我想这低烧就会退去。你叮嘱一下他父母,这些事情看似平常,但都很重要,一定要高度重视!”

彦波希这样肯定自己的猜测,让于冠群有些不服,多喝水能退烧她知道,明明是肺火,为什么教授却要通便,还要加食盐?

带着怀疑,于冠群打通了小雪妈妈的电话,一经询问,于冠群对彦波希更加心悦诚服,就按照彦波希说的方法告诉了小雪的妈妈,静待效果了。

原来小雪的妈妈告诉她,小雪确实是有便秘的情况发生,而且也确实是在三天以上了,嗓子吗倒是还没见红肿,只是听声音有些发哑。

“老师”,于冠群很自然地改了对彦波希的称呼,“您为什么想到那些,而不是消炎?”

“这个其实也很简单,你知道的,大肠与肺相表里,你的诊断没有错,只是忽略了细节。对了,还得嘱咐小雪的父母,给孩子吃肉类一定不要太多,她目前脾胃功能还不是很好,还承受不起大补,想要增加加营养一定得小补、勤补,好多病患的问题往往就是出在这饮食不加节制上!!”

彦波希笑了笑对于冠群说,于冠群懊悔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等到了下午,小雪的妈妈来电话说,小雪的低烧已经退了,电话里把于冠群一阵千恩万谢,说得于冠群很不好意思,就又把彦波希嘱咐的事情反复强调了几遍,以引起他们的重视。

彦波希和于冠群上午的讨论,齐健和谭谈都是听得真真的,他们二人也算是跟着上了一课。这让齐健的内心更加煎熬了。

说实话,他有好几次都想离开医馆,去干另一番事业,早日给妈妈改善生活,可心里又觉得向2彦波希这样的老师实在难遇,自己遇到了却要主动放弃跟着学习的机会,也实在可惜舍不得,他因为患得患失,所以才犹犹豫豫,举棋不定。

“兄弟哎,我说你还是安心跟着咱教授学吧,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你瞧瞧,咱教授多厉害!这样的学习机会你不珍惜,将来一定会后悔的,还是和哥哥一起,跟着教授好好学吧啊!干什么不是干啊,非得干你那理想的事!你觉得你爱好的那什么唱歌,就那么容易成功了?别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生存才是硬道理!”

齐健知道谭谈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自己就是不想把生命耗在这个自己不喜欢的行当里,尽管理智上说学会了这个自己不愁个饭碗问题,可自己不想抱着个有酒有肉的饭碗痛苦,自己不去尝试,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写那个作业了。

第一一七章 出门弟子

三日后这天,天降大雪。

彦波希答应了齐健的辞职请求,并让于冠群付请了薪水。

可真正要离开的时候,齐健却觉得难以割舍。

当他和馆里的人一一告别的时候,竟一头扑进彦波希的怀里,喊声“老师,对不起”,就呜咽难语。

彦波希默默无声地拍拍他的后背,也有些动容。

“嗨,早知如此,不走不就得了!”

谈谭心里对齐健很失望。他几日前还苦口婆心地劝过他,谁知不仅没有起什么好作用,反而促使他更快的离开了。他不知道是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了,还是齐健这人不识好歹,总之,他今天心里真是窝火,见他如此,禁不住高声调侃他。

“不要再动摇他的心志!”,彦波希放开齐健,面向谭谈,”齐健选择离开是为了追求梦想,难以割舍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大家还是理解他,一起祝福他吧!“

彦波希的话说得深情款款,谭谈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就走上前来和齐健握手,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加油!”

彦波希又面向齐健,意味深长地嘱咐道:“孩子,人生总是要面对许多选择的,既已选择,就要坚定,不要怕,要相信自己。你把这里就当成是初始的驿站吧,以后的征程就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老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妈,也对不起大家!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太狂妄了?”

“孩子,没有那么些对不起!这里是你踏上社会的第一站,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看我们,我们随时都欢迎你,祝你成功!”

“对,祝齐健成功!”

大家都围拢上来,和齐健拥抱在一起。

一朝别离,皆是温情!

齐健没有想到,弃医从艺这个愿望,在自己的心里折腾了大半年,可一旦离开,自己的心里会这么难受,这么难舍,就在扑进彦波希的那一刹那,他甚至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他也没有想到,大家对自己这个职业的“叛徒”,会这样宽容友好。

彦波希也没有想到,自己对齐健的那几句临别赠语,竟成为他后来直面艰难困苦的精神食粮,一直激励着他走向成功。

“哎,齐健,你总是说爱好唱歌,可你唱的怎么样,我们都还不知道呢,是不是在你还没成为明星之前,让我们一饱耳福呢?别到时候,我们想听你唱可买不起你演唱会的票啊!”

于冠群的这一声提议,把大家从那种惜别离的情感中解脱出来,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齐健一下子忸怩起来,面有难色,他向彦波希投去了征询的眼神。

彦波希笑着鼓励他说:“给大家亮一嗓子!”

“齐健,该上的时候就得上!你这样不自信可不行,在这里都这样,那你今后在台上怎么面对观众啊?”,于冠群搬了个凳子,放在场地中央,催促道:“快快快,你就把这里当成你的舞台,试试!”

“于大夫说得对,你真必须经这一关!”

谭谈也上来帮腔,大家全都聚到那凳子的一端,等待齐健上去表演。

齐健感到盛情难却,就放下了感情的纠缠,终于站在了凳子上,开口唱起《我的太阳》

这一唱,高亢明亮,这一唱,激情奔放。大家全部真正理解了他,原来他有着这样好的一副嗓子,在这里默默无闻的干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确实是埋没了,屈才了。

“好!好!好!”

叫好声和着掌声响成一片。一曲终了,齐健向大家深鞠一躬,就像一个演员对观众的谢幕。后来有记者采访齐健问他最难忘的演出是哪一场的时候,齐健深情地向他谈起了这次演唱,他说他觉得医馆里的那个凳子就是他演唱生涯中最大的舞台,而老师带领的那几个同事,是他一生中最好最好的观众,说到动情之处,泪光点点

他又怎能忘记,当他站在门口最后和大家回收告别的时候,当最后一步要跨出医馆大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彦波希声音洪亮的叮嘱:“齐健,医道亦是入世之道!记住为师的话,今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你曾经为医。不要忘了你的医者仁心,不要给中医界丢脸!齐健,成功之后,我说得是成功之后,如果你觉得玩够了,累了,厌倦了,又想再做回中医了,你随时都可以回来,为师等你!“,彦波希最后把手一挥,”走吧!”

齐健的脑子灵光一闪,听懂了彦波希的话。

他在门外双膝跪地,扣首揖拜:“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您的话,徒儿记下了!”

“好,齐健,你记住,我接受你这一跪一拜,走出大门,你就是我彦波希此生唯一的出门弟子!走吧!”

,“谢师傅!”

齐健起身,头也不回,满怀豪情地走向了他自己选定的理想之路。

剩下的是于冠群和谭谈一脸的惊讶。他俩互相对视,谭谈目光疑惑,而于冠群则摇头鼓目,表示此事她并不知情。而彦波希则一动未动地站在那里,目送齐健的背影在自己视线里模糊。

于冠群跑着去拿了把伞,因为屋外的雪,已变成了沥沥的小雨,她想要追出去送给齐健,彦波希阻止了她。只听他幽幽地说道:“让他去承受吧!”

因为彦波希知道,此时齐健内心燃起的这把热火,又岂是这点小雨能够浇灭的

齐健走了,药柜那里就只剩下谭谈一个人支应,这两天忙得他团团转。

于冠群向彦波希建议再招一个人来,顶替齐健留下的空缺,却被彦波希拒绝了。

他说:“你或我先给他复核着,等小满回来了,就让她接替齐健!”

“可您一天都得看四五十个病例,哪有时间复核药呢?再说,满庭芳都那么大岁数了,站着配药,她哪能受得了嘛?”,于冠群还有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满庭芳一个半百的老妇,能比得了人家本科大学生吗?光那些药材她几时能认全了?

于冠群的提醒不无道理,彦波希有过片刻的迟疑,可他想了想,还是坚持了原来的想法,对于冠群说:“就这样吧,试试再说!”

“教授!您这样安排是不是太偏心了?!“于冠群忍无可忍,她觉得这两天教授太反常了,“那个齐健主动辞职,明明是炒了您的鱿鱼,您倒好,不但不恼,反而还上赶着收他为徒。而坚守不走的谭谈,您却有意的刁难他,这算什么?”

“这是谭谈的想法吗?”

彦波希的目光瞬间由一贯的柔和变得锐利,连脸色也陡然暗淡了下来。

“谭谈并没有这么说,这是我自己的看法!”

于冠群第一次明确表态反对彦波希,她知道这会惹得他不愿意,可是她还是坚持了自我。单就这件事而言,她觉得彦波希错得离谱,这实在不像是他该有的风格,于冠群觉得不能理解。

“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齐健这件事绝不是我随意而为,我还以为你早已明了我的心思,不想你会这么看!”

“我可没那七窍玲珑心,你不明说,我可不会猜!”,于冠群说完赌气上楼了。

于冠群没能领会彦波希的一番苦心,这令他内心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对她的要求太高了,不应该怪她。

彦波希看着赌气上楼的于冠群,苦笑了一下,心想:“小满几时能回?”

第一一八章 冰冰的逻辑

满庭芳和王冰在机场相见的场面极其尴尬。

冰冰来是来接了,可心却是那么的冷漠。

站在机场出口母女相见,隔着五尺远,满庭芳看到的是冰冰含泪怨恨的眼。她自己凝结心头的那一腔酸楚硬是被冰冰的冷漠冻结在眉头。

第一次她需要在女儿面前假装着镇静和坚强,稳稳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靠近。

然而没有。

没有了以前兴高采烈飞扑过来的激动,也没有了不分老少的打趣调侃,更没有了紧贴臂膀小鸟依人的亲昵,有的只是形式上的相迎和冷漠。

满庭芳的心被一条无形的网捕获又挤压,一阵裂疼之后,她放弃了感情的纠缠。

因为越纠缠越疼。

她走向女儿,把她拥入怀中,女儿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直直地僵立在那里。

“好孩子,我们走吧!”

说完,拉起她的手,离开这人声嘈杂人流如潮的接站口。

出来机场,满庭芳招呼一辆出租车过来,拉上母女向学校奔去。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空气似乎要凝滞一般。

那司机从后视镜里窥视了他们几次了,从表情上判断母女正闹着别扭,直到进了校门停在王冰宿舍楼下,才开口向老的收了车费。

临走时,还特意提醒满庭芳:“大姐,找到地方好好休息,一看你就是睡眠不足!”,同时还向王冰投去很不满的一瞥。

“谢谢!您走好!”

出租车掉个头就走了,满庭芳自己提溜着行李走在了前面。她不怨孩子,不管是谁的原因,她还是觉得愧对女儿,因为自己确实没有为女儿守护好这个家,她心里痛苦,怨恨、都是可以想象到的。

她不指望女儿能怎么来安慰自己,她只要看到女儿还好好的,她就满足了。

但现在看来,女儿还是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否则,她不会对自己这样!

边走边想的满庭芳内心感到了压力,这压力使她顾不得料理自己的伤痛,自然而然地把冰冰的喜怒哀乐放在了首位。

忽觉有人上来抢过她的行李箱,她自然知道那是还生着气的女儿。

满庭芳放开手,任由她拉着箱走在了前面。

宿舍的楼层挺高,在六楼的最顶层。冰冰往上提行李还是比较吃力,满庭芳紧追几步,抓住了另一边的把手,和女儿一起把行李抬上楼。

到了宿舍门口,冰冰找出钥匙,独自把行李提进宿舍。

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随便找个床沿坐下,待喘息平定。

屋里像冰窖一般,四下里东西都很凌乱,方便面的包装已经塞满了垃圾桶,床上摊着的三层棉被,在向满庭芳控诉着女儿在此所遭受的一切。

满庭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起身一把把冰冰揽在怀里,泪泉奔涌。

她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哽咽道:“冰冰,对不起,是爸妈没有守护好这个家!”

冰冰嚎啕大哭起来,她捶打着自己的妈妈,边哭边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能哭能喊就好!满庭芳疑似听到自己久悬的心落地的声音,她苦笑着任由她捶打,等一阵狂风暴雨过后,才缓缓地向她道出实情:

“你爸爸,他心上另有了新的人了。是妈妈,不愿做个忍气吞声视而不见的小女人,所以,我们才”

满庭芳虽然心里痛恨王三丰的背叛,但她不愿意像个秦香莲一样,在女儿面前更多地丑化她的爸爸,她只是尽量用平淡的语言来向冰冰陈述事实。

“你不要恨你爸爸,我们这样做,也只是履行结婚前的约定而已!”

满庭芳很自然地又提到那个约定。

“什么约定?我怎么不知道?”

王冰挣脱开满庭芳的怀抱,瞪着一双泪眼质问。

“我们曾经约定,不管将来谁有了新的爱情,一定要如实地告诉对方,而对方会给他自由,但决不容许欺骗,没想到一语成谶了!”

“这是什么狗屁约定?幼稚、傻、荒唐!人家结婚,都是山盟海誓天长地久的,你们倒好,还没结婚,就先想着背叛的事了?这叫什么爱情?既然你们对彼此没有信心,那为什么还要结婚,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王冰气愤地喊着,声音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反正宿舍里也没别人,她也不必再怕在同学面前出丑,索性把心里的气闷和怨恨一股脑地倒个干净痛快。

”你们觉得你们的约定在那个年代很新潮是不是,可是你们真正认真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孩子?既然你们崇尚自由,那就别生孩子!!

”你要守信用是不是,可是他为什么就不守信?像结婚证书这样合法的婚姻凭证,难道还不是最应该遵守的约定吗?他都违背在先欺骗在先了,你还守什么约定?你就那么轻易地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你是不是太傻?“

王冰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逮着一句是一句,根本无视轻重。

”是呀,是有点傻,可是妈妈确实做不来忍气吞声视而不见的小女人啊!你恨也罢,怨也罢,妈妈既已知情,就不可能再自欺欺人了!我希望你能站在妈妈的立场想一想,理解妈妈!“

王冰根本不听她解释,发泄完了之后,她索性钻到被窝里蒙头睡觉,把满庭芳撂在一边,任由她生死自灭。

满庭芳感到很无奈,但也无怨。在来之前,她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来迎接冰冰的一顿情绪宣泄了。

寒假都放了,可女儿宁可在这里受冻,也不愿意回去,而且还在期间疯狂地购买股票,致使损失惨重。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场离婚造成的。这也是自己必须来这找女儿的原因。

她必须把她劝导回去,陪着她度过家庭“地震”的余震期,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现在看来,自己还是过于乐观了。可以看出,离婚这件事对冰冰的伤害,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她在冰冰的床边找到了电热毯的开关打在低温上,又把屋里的空调开开,看着蒙头在被窝里的冰冰又言道:

”有些事或许你结婚以后才会明白!”

冰冰听了这句话,猛地窜出头来,恨恨地抢白道:

“既然婚姻这么不牢靠,我还结什么婚?!”,说完又把头继续蒙在被窝里。

满庭芳沉默了,面对冰冰的质问,她觉得怎么解释都是无用的。

伤害就是伤害,一旦发生了,不是几句话就能抹平的。

她可以理解女儿,女儿却还不能理解她。

看来这一切,只好靠时间来愈合了。

她没有跟她争论,而是拿起扫帚把房间的卫生稍加收拾,清除了垃圾,带上几件内衣和手提包出门,直奔自己预定的宾馆去了。

她要冰冰和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消融这次感情的危机。

第一一九章 三丰,回来!

满庭芳只身躺在宾馆的床上时,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异常的清醒。

她感觉胸口沉闷,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在心头。

看来离婚这件事对冰冰的影响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在这件事的打击下,冰冰变了!

如果她仅仅是哭闹或歇斯底里,满庭芳都是可以理解和承受的。可唯独她那种与往不同的拒人千里的神情,令满庭芳感到焦虑和无助。

冰冰曾是那样一个天真烂漫阳光洒脱的女孩儿,如今却变得这般孤傲冷漠,对自己这个妈妈所受到的伤害全然不顾,没有丝毫的安慰和同情,而只是一味地谴责,甚至对自己股票豪赌失去的二百万资金挂口不提,连一丁点的愧疚感都看不到,这不是一个二十岁少女所应该有的心理状态。

“难道我不该较真?应该为了孩子维持一个虚假的婚姻外壳?”

满庭芳对自己的决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但她又深知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个被动者,是一个被抛弃者,她主动提出离婚不过是在王三丰还没有开口前,给自己留了一点可怜的自尊而已,难道冰冰就一点也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妈妈着想过?更何况结婚和离婚本就不是一个人一厢情愿的事。

“即便是我想维持,三丰他肯吗?”

满庭芳站在一个维护自己孩子的母亲的角度,对自己进行了一番刻薄地谴责之后,又扪心自问。

可她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我是铁定了要和这臭娘们离婚的!”

满庭芳的耳边又一次响起了那晚王三丰对那女人说过的话。

她只不过是没有向他提过“维持婚姻”这个屈辱的请求来确认一下罢了。以当时的情景,就算是她自己肯为了孩子忍辱负重做出牺牲,他王三丰也断不会同意。

这样分析之后,满庭芳不再为坚持离婚而愧疚什么了,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因为她自己心里更清楚一个道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婚姻也是不能勉强的。

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从生活本身的意义而言,满庭芳觉得选择离婚,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既然婚姻的基础已经没了,那么给他自由也便是给了自己自由,强于虚伪地自欺欺人,因为生活是实实在在的。

当然这个前提是自己离开了王三丰照样可以活,因为她和他都是从经济到思想都能独立自主的人。

只是没想到,别人家况以持久的离婚大战,在他和王三丰这里却完成得那样迅速,结束之快甚至令她自己都有些感到不太真实。

这可能源于要离开的决心之大,也缘于王三丰对财产的主动放弃,加快了这个离婚案的进程。

其实满庭芳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胜利者,相反她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至少在婚姻上自己是失败了的。

和一个温馨和谐的家庭来比,再多的财产又怎能抵得过,只不过是在不得圆满的时候,退而求其次罢了。想到此,满庭芳有些伤感,山盟海誓变成了分道扬镳,今后的岁月自己是要独自过了,还会有遇到些什么不如意,她无法想象。

满庭芳干脆放弃再想这些无解的难题,和过去的积极筹谋不同,这一次满庭芳情愿把自己交给命运,随遇而安,无论输赢,她都心安淡定。

只有一点,她还必须不能由着性子,那就是对冰冰的照看。

因为不管冰冰如何对待自己犯多少错误,毕竟她还是太年轻,还不到洞悉人心洞察人情的地步,她不能够也不应该放弃对她的正面的引导,她要将所有的人生经验来教育孩子避免和她一样的命运。

满庭芳的这种责任感非常强烈,可又处在欲说不能和说也未必能通的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令她的热情大受挫折。

还是再给女儿些时间吧,或许她慢慢地会想通会理解了自己。

满庭芳觉得自己也要学会的笃定。

因为自己也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的,如果连自己都没有调整到位,又如何能顺利地说服冰冰?

满庭芳一直保持着对自己感受的清醒的认识,此时她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静理性。

这是由她的性格属性特质所决定的,因为她从来都是越挫越勇,她甚至还会在与挫折的对抗中享受到快感。

开始时的激愤和痛苦,已经在波希哥哥那里得到了释放,她不想再在公众面前特别是王三丰面前做个有失风度的弱者。

尽管她的心理防线如此强大,她还是需要一定的调整,她需要真正从内心直面这种变故,直到她乐意和别人来说起这次失败,而不是为了维持一种风度而表面坚强。

因为直到昨日波希哥哥帮着她搬完了最后一趟家具,她才觉得从此以后就是要孤独终老了,在这之前她觉得自己更多的是麻木,或许是潜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吧。

满庭芳没敢期望孩子会陪伴在自己身边,因为原本的规划也是冰冰上完了大学就要送她出国深造的。按人生规律,规律之后她会恋爱、结婚、生孩子,最终她还是要过她属于自己的生活。

王三丰倒是曾经许诺自己后半生陪她周游列国,如今也成为了一种泡影,她今后将有大把的时间来照顾自己了。

“自己就自己,也不错嘛!”

满庭芳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打气,脸上浮现着自嘲的微笑。

“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

这样想了,困倦就袭来,她把枕头翻弄了几下,让它变得舒服一些,然后躺下和衣而睡了。

只是她睡得并不踏实,睡梦中她见到了曾经的丈夫王三丰,他已成为了一个流浪者,蓬头垢面地在街上乞讨,还被一些流氓打得鲜血淋漓,梦中她体验到了一阵痛快,可是很快她又不忍心见他的落魄,忍不住上前招呼,可三丰似乎已经不认识自己了,转身就走。

“三丰,回来!”

急切中,满庭芳被自己的一声呼喊惊醒。

第一二0章 隔膜

满庭芳醒来后,满头懵怔。

她回想梦境,感觉有些怪异。

自从和三丰离婚之后,就没有再和他有过任何的联系,一应与离婚有关的事项都委托了律师完成。

她实在不想再看见这个人,她不愿意心灵上的伤疤被他再次揭开。

这一次她切身的体会到了什么是“有多少爱便有多少恨”这句话的意味了。

自从结婚以来,满庭芳自认为在家庭中无论对丈夫扶持、对公婆的孝敬和对孩子的抚养,她都尽到了为人妻母的责任。王三丰对自己的背叛,是强加给她的。

经了这一事,她觉得她和王三丰经历的一切,就如同吃进了一只苍蝇,死不了人但却恶心人,因此,她希望把他从自己的记忆中剔除干净,永远都不要再去触碰。

她也发誓,从此以后,除了这个女人身自己无法改变外,今后诸事,她再也不拿自己当个女人。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想起半月前她曾咬破了它,品味着血的咸腥告诫自己:“从此以后,你一定要先拿自己当个人!”

想不到,他,自己曾经的丈夫,如今的背叛者,竟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这是为什么?这又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恨起梦中的那个自己,为什么还会对他心软,为什么还要给于他恤悯?若真如梦境,那不是他该得的报应吗?为什么还要叫住他?

难道自己恨他还不够真还不够深吗!

满庭芳甚至都不愿意原谅梦中的自己。

这样寻思了一阵,她忽又觉得自己好笑,“不就是个梦嘛,如何当真!”

她抬手看了看新买的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这个觉睡得很真够长的。

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了手机只看到了波希哥哥发来的一条询问是否平安到达的短信,顺手给他回复了,心里有些失望。

她原指望冰冰会给个电话或者短信问询自己的,但是没有。

难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做梦吗?

可女儿的心思又如何强求得来。

冰冰那里看来还得再等等,事缓则圆,即便是自己的亲骨肉,也不能强求。

她起身洗了把脸,看到镜子中有些憔悴的自己,决定先去理个发,把自己那些受伤的痕迹都捯饬掉。

******

王冰从妈妈掩门走出去的那一刻,她就有些后悔了。

可她没有那个勇气出去拦住她向她认错。

更确切的说是不愿意面对她。

妈妈的到来,带给她思想上的冲击不仅仅是离婚这个事实单方面的,还有诸多她以往承袭母亲的理念。

妈妈贤妻良母操劳半生所得到的是什么,曾经自以为骄傲的那个家会在瞬间轰然倒塌得难以令人置信。既然贤妻良母最终也同样摆脱不了被背叛遭抛弃的结局,那么自己将来是否还要做个贤妻良母?

妈妈总是把别人的感受放在前头,她乐于助人,良友颇多,可此时又有谁能为她挽回曾经拥有的一切呢?她不是还是得自己憔悴自己承担?哪个朋友会陪伴在她身边?那么自己还要遵循她老实做人助人为乐的教诲吗?

妈妈半生要强,工作从不马虎,几乎年年都是先进优秀,可一旦退出了那个职场,就是一位很普通的老妇,又有谁会再念起她曾经奉献的青春和那些骄人的业绩?那么自己是不是还要像她那样刻苦努力?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二百万资金,在十几天内所剩无几,这样的融资,与土匪强盗抢劫又有何异?可那些个上市的公司和所谓的机构,却能披着合法的外衣上市,在资本市场上攻城略地圈钱套利,而小投资者的利益却无从保护,这又是为什么?而引领自己踏入这家交易所的正是自己崇敬的母亲大人,她领着自己入户,却为什么不提示这里原来是虎狼之地?

王冰心头的一个个问题,以她二十岁的经验和认知,都还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而这些问题却让她对原本单纯亮丽的人生理想产生了怀疑。

她的怀疑追根溯源,她觉得是妈妈对她的教育出了问题,以至于她对妈妈的感情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由原先的崇拜亲密到如今的矛盾疏离。

尽管如此,那份母女的血缘还在,那份几十年哺育的亲情又怎会因为有了怀疑就荡然无存?

可越是因为有情就越是叫人痛苦。

因为无解,王冰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面对妈妈的离开,她说不出那句挽留的话。

如今她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更不愿意出来承受被子外屋里的阴冷。

她只是躲在这温暖的包裹里醒来又睡去

******

彦波希这几日心里有些小烦恼,因为齐健的事,于冠群心里有些别扭。虽然照样看病,照样上班,但心事还是写在脸上,对彦波希明显地冷淡了许多。

谭谈忙于应付柜面上的事,也没有时间理会别人。医馆里少了平日里的说说笑笑,气氛有些压抑。

彦波希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冷落了。

看看腕上的表,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他觉得是该跟于冠群谈谈自己的想法了。眼前还有3位病人正等待着自己诊断,彦波希敛气凝神,把着病人的脉搏,步步深入的探查。

“中动脉有些动脉硬化了,也有了淤阻,应该有些头晕的感觉了是吧?,请换手!”

病人换了个手给他,脸上有些惊愕的表情,“大夫,您说得太准了!怎么办啊?

彦波希不动声色,凝神把完了手头脉说:”我还是不给你开中药了,先针灸一下,回家后一定不要再做什么剧烈的运动,保持静养,明天一早让人陪同你到医院去做一下脑部和颈部的ct或者核磁共振看看,如果医生建议你住院治疗,我想您还是听从他们安排!“

“噢噢!”

病人唯唯诺诺地应了,彦波希见于冠群正在复核药材,干脆就亲自动手,给病人取穴下针,又看另一位病人,待时间到时,起身给他取针,病人穿好衣服静待了十分钟,在家人的陪同下犹犹豫豫地走了,彦波希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念了声弥陀佛,希望这位病人能有好运,在出现严重状况前就能入院治疗。

“彦教授,给病人针灸怎么也不叫我?”

于冠群干完了活,凑过来搭腔,“今后针灸这块是不是就不用我再管了?”

彦波希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极认真地看着她说:“等我看完了病号,我在楼上等你,有事情谈!”

说完继续诊断。

“什么事,还不能在楼下说!”

于冠群转身的同时,小声嘟囔了一句,瞟了一眼谭谈,谭谈会意,嘴一撇,继续抓药。

于冠群就趁着给谭谈复核药材的时候嘱咐道:”“待会儿,我和教授要说事,楼下你清理清理啊!”

“好的,你放心!‘

待彦和于两位大夫都上了楼,谭谈站在楼下,胡乱扫了几下地,生气地把扫帚一扔,看着楼上小声说道:”神神秘秘的,就三个人的诊所,你两个还得跑楼上去议事,不就是多了个我吗?有什么是怕我知道的!“

索性也不收拾了,狠狠地带了门走了。

”怎么回事?“

谭谈带门时用了足够的劲,甩出了好大的一声响,响声震到了楼上的两个人。

彦波希望着于冠群问,他眨巴了几下眼,若有所思地请于冠群就坐。

第一二一章 原来如此

他见于冠群坐定,问道:“谭谈有些情绪是吧?”

“那是自然,搁谁会没有情绪!”

于冠群心直口快地答道,完全没有顾及彦波希的颜面,她双臂交叉着紧抱在胸前,一幅找茬吵架的姿态。

彦波希静静地看着于冠群,眉心轻蹙,有些为难,他在思考,她这样的情绪,这场白该如何开。

于冠群被他这样看着,心里发虚,检讨自己的态度觉得是有点过分,但面子上却不愿意输场,她白了他一眼,嘴上强犟:“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难道你就没有想想我这样安排是有良苦用心的?”

彦波希从来不和女人纠缠,苏卿卿又和他是那么恩爱,同事朋友也都敬仰他的人品学识,无不以他为尊,即便是遇到难缠的病人,彦波希的内心也会因为自己在他们面前是个强者而不予计较,以慈爱之心尽力安抚,可如今他面对的是一个有着学识水平的同行,她这种挑衅的姿态,让他一下子难以适从,心上犹如压了石头般添堵。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得包容她,除了“好男不和女斗”的古训在提醒着他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不能不令彦波希放下姿态来包容她,她也是个离婚不久的女人,他既然能呵护小满,也就不能够再去伤害她,因而他只好半带祈求半带埋怨地解释自己,希望他和她之间的交流不要这样剑拔弩张。

“我说过我没有七巧玲珑心,您有什么想法最好和我直说!”

于冠群说完了这句话才觉得气顺了,交叉紧抱的双臂也松开来,自然地放在了双腿之间,双手交叉在一起

他的这个变化没有逃过彦波希的眼睛,心中略略安顿了些,轻轻一笑,自己给自己台阶。

“好吧,我现在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你!”

“愿闻其详!”

于冠群放不开架子,又挺了挺脊背。

“我是这样想的。齐健呢背景特殊,从小缺乏父爱,是母亲含辛茹苦一手带大,供应他上完大学实属不易,他想出人头地,改善自身和家庭的状况,快点让他母亲跟着自己享享清福,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他难得的孝心,可他又很矛盾,觉得放弃医学,就等于浪费母亲的心血,一直在矛盾和摇摆中痛苦,所以呢既不能去实践理想,又无心好好学医,长此以往必将蹉跎岁月,一事无成。”

“我很感谢这孩子的诚实,因此愿意给他一些鼓励,让他先按照自己的理想做一番奋斗的尝试,如果成功,那么得偿所愿,不负此生!”

“那要是失败了呢?”

于冠群抢着问,相比教授的乐观,她更倾向于齐健会失败的结局,娱乐群是那么容易功成名就的吗?

“即便失败,那他也会心甘情愿,不留遗憾,不再妄想,或许从此后会把精力专注于某件事。当然,除了初心的选择之外,再回本行还是他最现实的选择,只有经历了折腾,他才会扑下身心,专注于中医,你我的心血也才不会白费!”

“这也是您收他为徒的理由?”

于冠群似有了些开悟,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是的,我若不这样做,以他的个性,怎么再回来?他和他的家庭怎么承受失败的打击,万一齐健一时想不开,又没脸回来,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不就是要了他母亲的命吗?我这样暗搭个桥,到时候也好渡人!”

彦波希说到这里,语调含了些无奈,他叹口气,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继续阐述自己的理由:“唉!如今这浮躁的世情,孩子们的承受力是越来越差了,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给齐健一些支持,也为他留条后路!我们都有孩子,将心比心,狠不下来呀!”

于冠群听了他一番解释,心里的不平之气已经消散,说实话她内心反倒多了些感动。但她还有一事想不开。

“您这样说明白了,我自然认同!可您也不能只为了齐健就牺牲谭谈吧?同样是医馆里的人,您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彦波希听她这么说,反而笑了。看来这于冠群还真是个直肠子,他只好再娓娓道来:

“谭谈又与齐健不同。他的出身好,家境好,生活状态正常,目前也没有什么生存的危机,一点小挫折应该毁不了他。更何况谭谈胸有大志,不甘平庸,越是这样的人越需要磨砺,才能终成大器,否则,要是他跨不过自我狭隘的立场,就很容成为好高骛远纸上谈兵的人!但愿这小子不要鼠目寸光,枉费了我的苦心呐!”

“原来如此!老师,是我错怪了你了,对不起,我不该跟着起哄,还向您耍态度”

于冠群听明白了根由,自己先就惭愧起来。若说自己比教授粗心,那也不是,是自己的仁爱之心还没有教授深厚宽广,他这哪里是在给人当老板啊,这分明是在操着一个父亲的心嘛!

“他这样当医生,岂不心累死!”

于冠群这样想着,彦波希的形象在她心中愈加高大起来,她站在他面前都得自己猥琐了不少。

“这也不能怪你,要怪还是得怪我没有事先和你通通气!海,其实啊,我也是在当时触景生情现决定的,要怪就怪我感情冲动吧!”

于冠群笑了,彦波希也笑了,掀过了于冠群心中的这片阴云,他觉得呼吸又舒畅起来,又恢复到原先的那种无欲无求的轻松状态。

这种感觉真好!

“那我先走了!”

于冠群走了,彦波希踱到西窗前,打开了窗户。叆叇的夕阳从云层里窜出火一样的光芒,那映照西天的金辉赤焰,把他的心房炫亮烘暖,随着晚霞的消散,他心中的春阳朝晖却在冉冉升起。

他感到身体不再那么寒冷。

第一二二章 药茶

五日之后,钱程从国外考察项目回国。

他到了公司后听到的最让他感到吃惊的事莫过于芳丰离婚了。顾不得回家,他急急地来医馆看望满庭芳,见她不在,心中怅然。

他找到这里还是费了一番周折的。

刘倜说前几天满庭芳曾来公司找过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这让他对这个老同学更添了一份牵挂。打电话没联系上,找去家里,才知道她的家已变了主人,这让他内心十分惊异。

因为满庭芳的家在当时还是自己帮她找人抢到手的,他知道满庭芳对这栋房子有多么喜欢,既然王三丰把财产留给了她,那她有什么理由非得卖掉这房子?仅仅因为这里保存了她和王三丰的婚姻记忆吗?他觉得以满庭芳的个性,不会拘泥于此。

除非她有非卖不可的理由。

可那又是什么?只有当面问问她了。

他想到了“中和堂”,如果运气好在那里或能找到,即便是她不在那里,她的义兄教授自然知道些内情。

“小满去上海看女儿去了!”

钱程被彦波希邀到楼上的茶室里,彦波希奉上一盏茶后,告诉了她的去处。

“她为什么离婚,又为什么卖了房子?那是她最喜欢的!”

钱程的焦虑看在彦波希的眼里,彦波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提的这两个问题。

说王三丰有外遇,那叫小满在同学面前如何抬起头来;说卖房子是为了还他的债,又怕这么做违了满庭芳卖房子的初衷。如果如实相告,那钱程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收下她的二百万?

人家钱程可是好几次都慷慨相助了小满的,总不该让帮助她的人再受经济上的损失吧,在这一点上自己和小满的观点是一致的。

自己是小满的兄长,这个时候应该帮她愿望达成,而不应该再违了她的意,于是就避重就轻地回答他: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小满有更好的打算吧!”

“你怎么能不清楚呢?你可是她的家兄啊!快告诉我吧,庭芳到底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逼得她非离婚非卖那所房子不可?”

家兄?这个称呼倒很贴切!

彦波希心中偷着一乐,他给钱程端起茶,递到他手里,笑吟吟地安慰道:“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不过是想换个全新的环境从新开始而已,这也很好理解嘛!来来来,坐下来先喝口茶润润!”

“真的没有事?”

钱程接过来他给的茶,似信非信。见彦波希微笑点头,这才松了口气,一口把茶喝光了,说实话从下飞机到现在,滴水未进,经他这一招呼,还真是渴了。

钱程连着喝了几盅,先苦后甜,甘鲜爽口,再喝几口,感觉满口余香,又紧着喝了几盏,就觉得满口生津了。

“嗯,好茶!这叫什么茶,这么好喝?”

“这叫沉香茶,是我一位住在深山里的道士朋友相赠的,她说是用一种沉香叶和甘草自行炒制而成的,具有解阳亢、通血脉、和脾胃、消湿气的功效,长期饮用,可以起到暖肾纳气、利水开窍的作用,可谓是对付三高、助益睡眠的一味好茶了!”

”沉香茶?好茶!我听说那沉香都炒到了天价了,想必这沉香茶,也一定价值不菲了吧!“

彦波希虽然用了些中医的专业术语来讲这茶,但钱程也并不难理解,单凭这茶里有”沉香“二字,他就断定这茶一定不是寻常人能够喝得到的,更何况还是深山老道亲手炒制的。

”呵呵,这茶是她送的,确实也不知它的价格。只是觉得此物包含朋友的深情,所以平日也是不常拿来喝的。今日正好赶上了钱总从国外回来,我特以此茶招待,就算是为您接风洗尘了吧!“

彦波希边说边又给他斟茶,钱程曲着食指和中指在茶台上轻扣了两下,算是回敬。心想,“他说的这些个症状自己差不多都有,如果仅凭着喝这茶就能解决,那实在是太好了。只是人家这茶无价,自然也不能购买,自己也只能是心痒一次,以后再找人寻找吧!”

端起茶盅再次品尝,只觉它原来略有的那点苦涩已经荡然无存,只留有香甜滋润。

“真是好茶!”

他再次赞叹。

“钱总如果觉得好,这一罐就送给您喝了,我相信您的睡眠状况一定会因此有所改善,其他方面的小不适,也会跟着慢慢改善的!”

话音落时,彦波希起身从木橱边的一个木盖子瓷缸里拿出一尊用草纸密封的瓷罐子,交给钱程。

“不不不,不行,这哪里使得呀?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您这茶如此珍贵,又是友人相赠,钱某实在不敢领受啊!教授您还是自己收着吧,我今日能得品尝,已是有幸了,再不敢有其他奢望!”

钱程极力推辞,彦波希却笑笑说:“无论多么好的东西,也只有在需要它的人那里,才算真有价值!如果我没看错,钱总此时正是需要它的时候,我何乐而不为呢?我现在也不需要这茶,您若不拿我当外人,就拿回去喝吧,等喝完了,我再写信和我那朋友要不就是了嘛!”

钱程听彦波希的话说得情真意切,而且人家是瞧到了自己的状况,才特意拿出来招待的,他若不拿出来喝,谁又能知道他有这样的好茶?

钱程觉得再过推辞,就有违了教授的一片真心好意,所以决定收下,先记着情,若真能调理自己的身体,日后再找机会好好报答他。

“好吧,既然教授的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钱程接过茶罐,放在一边,四下打量了一番教授的茶室,见挨着墙的几个博古架上,放满了七彩斑斓形态各异的茶馆、茶桶,心中不免赞叹。

“原来,教授您才是个真正爱茶懂茶之人啊!在您面前论茶,实在是惭愧啊!这柜子上的,都是您收藏的茶中珍品吧?”

彦波希却呵呵一笑道:

“钱兄弟,您可是让假象给蒙蔽了哟!“

“怎么说,难道”

钱程看着彦波希,满眼的疑问。

“柜子上的这些瓶瓶罐罐,其实大多都是药茶,根本不是什么茶中的珍品!我是个医生。爱好多与职业有关,所炮制的这些个茶,主要是看功效,并不注重他们的价格!”

彦波希说着,从身后的木架上拿下一个天青色的瓷罐,放到茶台上,用茶匙取了一点出来,拿到钱程的眼前让他观看,之后收回茶叶,对钱程说:“这是绞股蓝,市面上便宜的很,我拿它与枸杞叶相配伍,用古法制茶的方法炮制,就是一剂很好的保护心脑血管的良药。”

他说完又从架上拿出一个紫蓝色的瓷瓶,对钱程说道:“这是很普通的山竹,鲜时采来,用桂花熏着晾干,又是一味保肾利尿的好茶!”

“中医药的知识真是博大精深了!”

面对着这些茶灌和这样一位中医世家的代表,钱程由衷的感慨。

“钱总若是不嫌繁缛,有空可常来坐坐,今日您路途劳顿,不敢久留您了,还是快回家休息吧!小满要是回来,我让她联系您!”

彦波希下了逐客令,钱程自然不好再赖着他问东问西了,可庭芳的事其实并没有打听到什么内情,是真如彦波希所说,还是他故意隐瞒,看来只好等见着她当面想问了,如此一想也就和彦波希握手告别:

“那好,谢谢教授您的盛情款待!”

“不用客气,以后常来坐坐!”

“好的,好的,一定来叨扰,关于那些药茶的事呀,我还想多来向您请教请教呢!”

第一二三章 药童粥道

送走了钱程,彦波希立刻电话唤于冠群到了茶室。

“老师,有么事?”

“麻烦你现在就和谭谈在全市的幼儿园里跑跑,看看有多少愿意和我们合作,在他们的教育内容里加进去中医药知识的。”

“老师您这是要?”

于冠群似懂非懂,他不知道怎么教授见了一面钱程,就突然决定要这样,难道钱程给了老师什么建议?

“谭谈不是说,中医要从娃娃抓起吗?他说得对啊,只有从小开始接触,才会培养出孩子的兴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我是真不希望再有孩子和齐健一样,被家长裹挟着去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造成那么大的资源浪费!”

“您的计划是好,可就是不知道学校和家长怎么想,现在家长们考虑的可是升学率啊!都嚷嚷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有的幼儿园,为了迎合家长巧立名目多收费,三五岁的娃娃就给开始上什么加强班,讲小学的知识了,咱让人家认识中草药,这离着什么高考、中考的,八竿子都打不着,那不是耽误时光吗?我看恐怕难过大人这一关,没有家长的支持,我们这件事是很难做下去的!”

于冠群的忧虑一下子戳到了现实的痛点,给彦波希瞬间燃起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

是啊,现在的孩子,物质条件是比以前丰富得没法比,可他们失去很多本该属于他们的快乐。从三岁的娃娃上了幼儿园开始,就被强行灌输了进了许多的“知识”。而那些知识只不过是凭空想象的世界里的东西,孩子们无法从自然界去感受乐趣。

一曲鹅鹅鹅,经嫩声嫩气的娃娃一读,确实美妙无比,愉悦的是大人,受累的是孩子,因为在这些善于背诵的孩子里,有几个是真正见过鹅的?又有几个能真正领略那“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意境之美呢?

“先试试吧,或许就有不同的呢?”

彦波希说出这句话,纯粹是为了给于冠群打气,连他自己都不抱太大的希望,可他内心却还期望着有奇迹出现,“说不定能碰上开明的老师和家长呢!”

是钱程对那个药茶的的好奇,影响了彦波希,让他想到在孩子们中间普及中药知识。

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能接收到中药材知识的普及,那么一些小疼小痒的,完全可以自己通过喝药茶、吃野菜、涂药汁等方法来轻松化解的,就是没有病,也可以通过药食同源这个根据,对一些疾病提前预防。

但掌握这些知识的最好时期,就是从幼童开始。

如果自己不是从小受家传的影响,仅仅是靠着医学院几年的学生生涯,是掌握不了那么多的药材知识的。如果小满不是在幼年跟随自己的爸爸学了一些医药知识,她又怎么会在第一时间给自己熬制了那样一碗药粥,让自己好得那么快呢?

他决定一试!如其让大家相信那些伪医的空蒙拐骗,什么茄子绿豆的胡吃滥喝,还不如自己这个真中医,给孩子们现身说教,寓教于乐呢!

彦波希生出一种冲动,他觉得自己的这个设想会让小朋友们多一些机会逃出书本的藩篱,见识一下真正的自然界。

见教授坚持,于冠群雷厉风行,叫上谭谈就走了。出门前对尚且等待的病人们说:“稍稍一等,教授马上就下来给你们瞧病!”

几位病人皆大欢喜。

彦波希下楼连着看了三位病号,只身一人忙得不亦乐乎,特别是那个抓药环节,甚是繁琐,因没有人给复核,彦波希都得一一对着处方监看好几遍,确保没有差错,他才能心安地交到病患手里,比平时格外多耽误了好些时候。

诊断完了所有的病患,又发完了所有的药,病人们都走了,彦波希累得两腿发直。

想想午饭还没有着落,就电话给于冠群,问他们回不回来。

于冠群抛开吃饭的事,在电话里急急地向他汇报了与幼儿园接触的情况:

“我们上午跑了四家幼儿园,他们对我们的提议都持怀疑态度,还有的说,增加教学项目得征得上级主管部门和家长的同意才可以,总之,还没有一家和咱达成合作的意向!下午我和谭谈再跑几家看看,如果实在没有,老师,我看咱们还是放弃这项计划吧!”

“嗯,你们回来吃饭吗?”

“我们就地解决吧,老师,您要是不想出来吃,冰箱里还有些饭菜,劳驾您自己上锅热一热,将就一顿吧啊!”

“好!”

放下了电话,彦波希孤零零地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果真有一盒米饭和一碗青豆西红柿炒蛋。这是昨天的剩饭,虽然冷藏着没有变质,但彦波希向来不吃剩饭,他看着碗里软坨坨的西红柿炒蛋实在没有食欲。

掩上冰箱门,他往四下里一找,见还有几个茄子和黄瓜,外加一把香菜趴在灶台上,心想:“这一个人的饭,还真不好做,少了不值当的动火,多了又是浪费,昨日出诊看到小区边上新开了一家粥店,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今日正好去试试,要是好,明天就让于冠群和谭谈也来吃一顿!”

彦波希一人来到粥店,远远就看到大门口一番新店开张景象。

门口正上方一块黑底鎏金牌匾,上写四个大字“宜心粥道”,这个名称让彦波希很费思量,感觉有点月国人的风格,两侧放置的四个大花篮,地上还留着开业放的鞭炮皮,红花花的一地,把个开业大吉的气氛营造的十分充足。

当他一步迈进门,迎面的一块红匾,落入他的眼帘,只见上面写着“好家粥道”,再看两旁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民以食为天,下联是:食以粥为先。

彦波希点头暗赞,这句子编的还蛮符合实际的。

他举目四顾,顾客满堂,人声嘈杂,见西北角靠窗处还有一个闲桌,就走过去。

刚刚落座,就过来一位年轻的女子,交给他一张粥谱让点粥,彦波希看了一遍,好家伙,正反两面足足列举了有上百个品种,这让彦波希一时眼花缭乱,搜寻了半天,最后目光落在一个“花生地瓜面”上,他指着那道粥说:“我就要这个地瓜面的!”

“您还要些别的菜和饭吗?”

服务员善意地提醒,彦波希又对着饭谱和菜谱,分别要了发面饼和一小碟凉拌黄瓜,小姑娘才填了单子,前去报饭。

彦波希在想:‘刚刚点过的这碗粥,会不会和小满的娘做得“精粮粥”是一样的东西呢?

第一二四章 流言蜚语

地瓜面粥和饭菜很快就端上了桌。

彦波希饶有兴致地用汤匙l盛来品尝。

顺滑夹着甘甜立即调动了他的味蕾,他希望从中能找到些岁月流过的痕迹。

可尽管这粥无论用料和配料上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小满母亲熬制的水平,但他再也以难寻到半分孩童时的感觉。

“都是感情做怪吧!”

彦波希正自沉吟,忽听到邻桌有个女人的声音发出了和自己同样的感慨。

他惊奇地朝说话的人望去,见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穿着时尚的妇女,正和围在一起的三个女人说话。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个女人就更热闹了吧!

对于女人们的饶舌,彦波希例来都是不感兴趣也懒于理睬的,他下意识地想加快进食的速度,想早些时候离开,以保持耳根子的清净。

可听到后面的内容,他不能不改变了主意。

”听说那个王三丰已经跑路了!人家把财产都留给了老婆孩子,真够爷们的!什么感情出轨,还不是为了遮人耳目演了一场苦肉计!“

一个留着鸡窝头的女人添油加醋地演绎着,那被口红染得殷红的两片肉制造起消息来十分的灵巧,不小心把一口新换的大白板齿牙也染得鲜红,就像是刚刚生生吞了血淋淋的活物,怪渗人。

”那他没欠下什么债务?我听说凡是跑路的,都是让债主逼得走投无路了才跑的,但凡有出路,谁又肯浪迹天涯呢?他这么跑了,那些债务怎么办?“

又一位女人说完了这话,用薄饼卷了些生菜,往嘴里送着,吃得津津有味,他的脸上泛着油光,体态已现肥胖,一幅富态像。

”唉,谁能想到满庭芳也能受这份苦啊,想当年她是何等意气风发,年轻有为,她老公追她到手费了多大的劲啊!想不到临老了,会摊上这么档子事,我真替她惋惜!”

说这话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女士,模样有点像连续剧《西游记》里的观音菩萨。

彦波希再也难以下咽,他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不是不打听,是压根就不愿意在人前提及。

也许是时间还短了点的缘故吧,对于这桩离婚案,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惋惜什么?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她满庭芳就没有责任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先不说王三丰在外有没有相好的,就她满庭芳这几年跟那个什么义兄亲不间疏的,哪个男人不会嫉妒?折腾出点什么花样来,那也是很自然的事!“

”哎,你怎么什么都向着男人说话啊,人家满庭芳没得罪过你吧?“

”是呀,你这些消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嗨,你们倒是怎么了,怎么都轰起我来了!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这不是咱好久没聚了,我就把得来的这些街谈巷议的小道消息跟姐妹们分享嘛。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嚼活罢了,你们又何必当真!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么些,自然有他的出处!“

”什么出处?快说来听听!“

几个女人的头往中间一凑,嘀咕嘀咕的彦波希也听不清。,他们忽又都嘻嘻偷笑起来,那神情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可笑的私密新闻。

”要不怎么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呢,你们不想想,就这么个巴掌大个地方,谁没有个知己朋友发小闺蜜的,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就成了说法,这消息啊,还不都是这样被传起来的!要找啊,还得找他们当事人去,他们的行为不检点,还能不让人说!“

板齿牙理直气壮地样子,让彦波希觉得讨厌。

这些流言蜚语的制造者们,他们根本没有什么道德立场,只顾自己一时唇舌过瘾,哪里还管他人的冤屈死活?都是吃饱了撑的!

”真没想到他们两个道貌岸然的人,原来私底下都在玩着各自的一套,如今劳燕飞也该是一种报应,没什么可同情的!只不过是苦了孩子,无论谁对谁错,孩子都得承受离婚的后果。唉!“

“满庭芳的闺女不是也有十七八了吧。正视人生的好时候,我听说长得不错,她以后找对象也是个麻烦!“

“是啊,现在好多孩子长对象,都很忌讳这单亲家庭的。他两个口子也是的,还都愿意较个真,就不能为了孩子,做出点牺牲来?”

“哎哎哎,我觉得这些还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们的财产能不能保得住?你们说离了婚的人,配偶分得的财产,应不应该参加赔偿!”

彦波希此时不仅没有半点食欲可言,也没有了再听下去的欲望。

一群搬弄是非的长舌妇能说出什么好话,她们真的是把人性的弱点演绎到了水平。

他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钱,压在菜谱下,起身离开了餐桌。

身后又传来那几个女人的窃窃私语。

“哎哎哎,你们看,刚才这个男的,多么儒雅潇洒啊,要是我能有缘和这样的人产生一段罗曼底壳克”

”就是啊,嘻嘻“

还是不要再听了,谣言止于智者。

彦波希回馆路上的心情是沉重而复杂的,千里寻妹的初衷和现实结果的背离,让他陷入一种犯了无心之过的痛苦之中。

难道自己真的来错了吗?

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还是王三丰的处境。

难道真如那些长舌妇们所传言的那样,小满和三丰真是背着所有的人演了一出苦肉计的双簧?

这怎么可能?!

他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小满和丈夫离婚的整个过程,竟没有发现一丝的破绽。至少小满这里没有破绽的。她的所有行为和情绪的表现,他觉得都是真实的。除非她是个技术高超的演员。

不,不可能,即便是个技术高超的演员,也会留下穿帮的镜头,而小满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他自认为了解小满,她没有那样的演技。自己不应该对她有丝毫的怀疑,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一个问题,似乎就要找到了答案,如果王三丰此时真的跑路躲债,那王三丰的后半生将要面临怎样的厄运?!望。

她是个受害者,可是谣言的编造者却还要那样去丑化她,取笑她,简直是没有人性!

那么三丰呢?

让彦波希时时产生不真实感的,还是他。

他是如何在小满面前隐藏了自己真感情的?这不是一日,是十年之久,要说会表演,那么他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顶级演员了。

可这又怎么可能?

难道十年来小满对他的感情变化没有一点感知?

一个再粗心的女人也不至于粗心到如此的地步吧?

也就是到了这里,彦波希就觉得有些说不通,可问题出在哪里?他也一时说不清楚。

彦波希心乱如麻理不出个思路,他多么想找到一条脉络,像诊病一样查个究竟。可眼前除了听到些流言,再无线索。

那这些流言蜚语,又是从哪里传播起来的?

彦波希忽然想到王三丰曾经当面指责他和满庭芳的关系暧昧,自己还为此打过他,难道对满庭芳和自己的这些泼墨描黑,都是王三丰所为?

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减轻自己出轨的负罪感?

想到这里,彦波希内心又升起一股对王三丰的不满。

第一二五章 大海捞针

不满归不满,为了满庭芳,也为了冰冰,彦波希做不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坐视不管。

午餐所见的那些长舌妇们虽然烦人,但从他们的话里所得到的信息,使彦波希知道了这桩离婚案在外界人眼中原来还有另外一些解释,这不仅给彦波希的分析提供了新的方向,也给了彦波希这样的正人君子一个新的启示:

原来包打听和广播器式的人物也有用处,刻意地隔离他们,虽然可以得到些安静,但绝不能因此就独善其身,相反还会因为阻塞视听,让自己处处被动。

信息是重要的,没有什么好和坏之分,如何筛选利用,完全取决于听者的智慧。

流言印证了彦波希心中时时浮现的疑问,使整个事件在彦波希心中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他决定今后还要多方收集信息,从中汲取有用的东西,早日拨云见日。

那么那个自己捕捉不到的盲点到底在哪里?彦波希觉得答案离自己越来越近。

河南庄周城庄家屯旧城改造项目正轰鸣挺近。打桩机、挖掘机、浇注机的各种声音和建筑工人们劳碌的身影,构成了这片城区新的命运交响曲。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吃力地扛着一袋子水泥在工地上行走。他的步伐有些艰难,有些凌乱,与他那高大的身躯极不相称,一看就不是个干力气活的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叫李祥云的人来自何处。

他是昨天下午包工头才领来的。肥硕的身躯和细腻锃亮的皮肤,告诉人们他是个新落难无生路的人。哪一个班组都不愿意要他,包公头只好让他自己单干。

“放那里吧!老李,你过来!”

第n层级的包工头辛军朝他一挥手,李祥云喘息未定,脚步有些蹒跚地走过去。

“你以前干过什么?会不会算账?”

“没有问题,我过去常和钱打交道!”

李祥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觉得或许自己就要逃脱让自己常有窒息感的这些苦工了。就是自己不会现学,也得这样回答,更何况自己原本就是学经济、搞经济的,怎么能不会理账?

“那好,你跟我来!”

辛军领着他来到一个板房里,把一堆烂纸和一个账本推给他道:“这个出纳拿着钱跑了,你帮着看看,这些账和单据有没有问题!”

“好吧!”

李祥云从容坐定,把有关的账目和单据翻看了一下说:“这帐和单据,一时也很难辨别真假,需要给我一定的时间来甄别。有些单据仅是看起来不大符合规矩。”

“噢,行,我给你两天的时间,把这里搞清楚。看你也不像个出苦力的人,我不管你以前干过什么,那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搬水泥了,理完了帐,就到伙房去帮着做饭吧!如果干的好,再考虑怎么用你!”

“谢谢老板!”

李祥云躬身送走了这位将要改变自己生存状况的人。

真是天赐良机!终于可以逃离常常让自己感到要窒息的体力活了。

收拾这点账,分分钟的事。他之所以要把这事说得有一定的难度,就是为了给自己多留点歇息的时间。因为他知道,这包工头是个蠢蛋,如果他自己会理,又何必找别人。

李祥云见这屋里有张单人床,还有喝茶的工具,喜出望外,赶紧找了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嘟一气喝了两杯,把嘴唇一抹,真他妈解渴!

这些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令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的讨厌。他需要马上洗个澡,换掉这身赃污,然后好好睡一觉,恢复些心力,再做图谋

两日很快就过去了,李祥云把洗干净的衣衫再穿在身上去见辛军的时候,已经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哎,老李,恁这一拾到换了个人哎!中,原来是干什么的啊?那个账恁看明白了木有啊?“

“明白了,70%的帐和单据都是假造的!”

“假的?这个混蛋!”

辛军气愤地把桌上的东西扫落一地,颓然倒在椅子上,“一笔糊涂账,怎么办?”,他的惊慌失措的眼,瞅着李祥云,一筹莫展。

“详细的恐怕是无法知道了,不过,您要是对工程有大体的把控,也不要紧,应该还有多少钱,会计那里应该有数。眼下最重要的,我觉得还是先把人和钱找回来!“

”不用找了,他就是我小舅子,肯定是拿去赌了!“

辛军的一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这个混球,怎么忽然就学坏了!”

李祥云默不作声了,既然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如何插嘴。再说小舅子范的错,也就是他自己的错。管不好家里人,吃亏就是活该!

李祥云扫视了一下屋外的建筑工地,心想:“这下坑苦了那些农民工了,估计这个年底回家是拿不着过年的钱了。就是自己也得早做打算,这里看来也是指不上了。”

“老板,给我支点生活费吧,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嗯,给你!”,辛军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百元的纸币,用两个指头夹着给林祥云,提醒道:“这件事,切不可外言语,目前就是你知我知,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知道了,你明白吗?”

“明白,您放心!”

李祥云没想到老板会这么痛快,赶紧笑着接了钱,装进了上衣口袋。当然他也知道,老板这是在堵自己的嘴!所以,他必须这样承诺。

他不敢嫌少,尽管这点钱在过去对他来说是轻如鸿毛,可如今他却是身无分文,无从有资格顾及颜面。在他眼里,高贵永远离不开财富的烘托。历经这番磨难,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那句“富贵休云贵,家亡莫论亲“的古训说得多么有道理了。

倘若原来自己的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如果都能伸手相帮,自己有怎么会把公司贱卖,奔走他乡。

那些平时乐忠于比富斗阔的主们,当自己有求于他们的时候,他们的钱都有了拿不出来得理由,一个个瞬间变成了比自己还穷的“穷人”。

这里不过是他征程上的一个驿站,他的目标,不是来寻找财富,而是找寻一个人,一个让自己倾家荡产的人,一个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只有找到了他,他的人生才可能有新的开始。

可这个人消失的太迅速了,自己要找到他,犹如大海捞针。即便是这样,也要继续找下去。因为这就是他今后活着的理由。

他不是没有生存的本领,可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混迹于这样的江湖,靠最粗重的劳动赚取最廉价的价值,为活着糊口。

“明天,你就到工地的伙房去帮着做饭吧,那里多少还有点油水!”

第一二六章 难忘贝贝

辛军向李祥云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李祥云干脆直接去了出纳屋睡觉。

既然这里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他也就不在乎是不是会被炒鱿鱼。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

他感到一阵饥饿,出门看看,工地上送饭的车正好刚走,屁股后头拖着一阵黑烟尾巴跑了。

李祥云有些沮丧,摸摸上衣口袋里的那一百块钱,有些舍不得。想想今天也不必再出工了,干脆不吃省一顿吧!反身回屋,他使劲喝水,把个胃充得饱饱的,往上泛酸水。

唉,老子何时受过这等苦楚!要不是欺骗自己的那条毒蛇加害,自己一家人过得是多么好的日子。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过去,因为想的多了,就会消磨他的意志。

后悔和自责是没有意义的,他必须把骗他的人找回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他给自己和同事们造成的损失,他要叫他们用不义之财加倍偿还!

下午继续在出纳室里混到天黑,因为老板也没钱支付业务,所以他在哪都没人关心,似乎自己的存在都是多余的。

晚饭时分,他早早地就等在分餐点了,从炊事员那里领了四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三个,最后一个,他要留给他的爱犬贝贝。一天不见,李祥云早就开始想它了。

这是他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

有时候他心里也悲伤,觉得妻子女儿对自己也真够绝情。

即便是他做的那场假戏足够伤害了她们,可他们就不想想,清身出户以后,他依靠什么生活?

对了,也不能怪她们,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他是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的,她们的恨,又如何允许那个女人和丈夫来分享他们夫妻俩奋斗的成果。

他自嘲的苦笑了一下,“都是咎由自取!”

幸好他带走了老伙计贝贝,它亦步亦趋地跟随陪伴着自己不远千里追寻,从不厌弃,从不背叛,也正是它循着那条毒蛇的气息,引导自己来到这里。

人穷志短,就连跟随自己的宠物也要受罪。世间的任何人都可以嫌我贫,而狗这种动物不会嫌他它的主人贫。从忘恩负义、见利忘义这方面来看,人还真赶不上狗!

李祥云浮想联翩,往家赶的脚步也更快了。

家其实就是紧挨着建筑工地的待拆房。

房东正是这片旧城改造的钉子户老赵。因为被施工方掐断了水电,因此这房子的租金就相当便宜。

他跟老赵说,自己是这建筑工地的农民工,只有等挣到了钱,才能付房租。

想不到老赵对自己的这个无理要求竟不介意,欣然答应了。

可前天晚上一住,他才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这句话又一次被证实,因为紧靠着施工场地的出租屋,噪音多,浮沉大,很影响睡眠,就连贝贝也不能安眠,狂吠了一夜。

现在有了这出纳的屋子,正好可以搬过来住,也可以省几天房租钱。

李祥云回到家中,把包子扔给了贝贝,贝贝美餐一顿后,满意地趴在床边陪着他休息。

李祥云没事闲着难受,就想找老赵一块侃侃大山,过去看了看,没在家,就转回来凑着灯光看手机新闻。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皮发沉起来。

正迷迷糊糊糊半睡半醒中,忽然被一阵狗叫惊醒,他还没回个神来,就被几个蒙面的壮汉扯着四肢像扔青蛙一样扔在一个面包车上。

贝贝上前猛咬,企图护住,被一个歹徒一棍子敲倒在地,不知道死活。

李祥云被布蒙着了眼,胶带封着嘴,看不见途径的路,也无法呼救,他心想,要是打劫的,他们今天可绑错了瞟了。自己身无分文不说,还是漂泊在异乡别土,孤身一人,榨无可榨,一点油水也没有。

但他凭着经验觉得这些人,不像是劫匪帮绑票。

他只感觉着车子开出了老远,最后颠簸了几下停了下来。

拿掉了蒙眼的布,撕开了胶带封着的嘴,李祥云紧着喘息几口才觉得舒畅了一点。他强装镇静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我们的老板让给你捎个话,乖乖地走人,万事皆休,如果还在这里赖着不走,那就取你的狗命!”

一个蒙着面但可见大方脸的年轻人威胁道。

“难道是刘栋的同伙发现了自己,要来杀人灭口了?这怎么可能,我已是低调到再也不能低调了,他们怎么能得知我的下落?”

李祥云借着月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一处荒凉的坟地。倘若这几个人在此把自己杀了,就地掩埋,恐怕很难被发现。

若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做了他乡的孤魂野鬼,那人间的正义就得不到伸张,那些害群之马得不到惩罚和打击,还会继续害人。

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不能莽撞,要活着,要冷静,要活下来和他们斗,直到胜利的那一天。

李祥云的脑子快如闪电般的盘算、权衡,想着如何能转危为安。

绑架者一共四个人,想逃跑是万万不可能的,如果自己不妥协,恐怕今晚就回不去了。

他冷静地想了想蒙面人说的话,知道自己是可以在生死间进行选择的,因此,他装出害怕的样子说:“我都听你们老板的,我走,我马上就走人!”

这时另一个蒙面人,过来对那个方脸的人低声说道:“那边说,可以了!”

大方脸点了点头,命令把李祥云的眼和嘴,又一次封起来,把他带上车,继续赶路,

又走了好些时间,车突然停住了。

他们把李祥云扔下了车,就开走了。

李祥云疼的呲牙咧嘴,他快速地撕掉了蒙眼布和嘴上的胶带,借着工地上照过来的灯光,看到的情景让他惊呆了。

眼前是一片废墟瓦砾,原先的出租屋已被夷为平地,屋里的家具也都被机器碾压得干瘪变形,掩埋在废墟里。那些从瓦砾中伸出来的桌椅的残胳膊断腿,似乎是在向他控诉着歹徒们灭绝性侵略的罪恶行径。

而他亲爱的贝贝,也在机械的作业下,化作了一滩血水,把一堆推挤的夯土让成了红色。

“强盗!强盗!”

李祥云撕心裂肺地叫喊着,眼里的泪水被呼啸的西北风吹成了飞沫。

朗朗乾坤,这还有王法吗?还有王法吗?

“赶快报警!”,这是他心里的声音。尽管邪恶猖獗,但他还是相信人民警察,是会为人民惩治邪恶的,是会为人民伸张公平和正义的。

“这是谁干的!你告诉我,这是谁干的!?“

房东老赵跑来了,他激动地揪着李祥云的衣领,愤怒地追问。

”你先松开,我告诉你!“

李祥云掰开了老赵的手。

”我在这里坚守了快半年了,就今晚回家了这么一小会儿,我的房子就没有了!“老赵垂足顿胸地一腚坐在地上哭喊着,”我到哪里去买后悔药啊!啊——_啊——啊——“

”别哭了,大老爷们的!你也不用后悔了,你要是在这里会更惨!先赶快报警吧!“

”对,报警!报警!“

李祥云的提醒,挽回了老赵的理智,他停止了嚎哭,打了110报警。

李祥云就利用等警察到现场的空隙,给老赵叙述了自己遭遇的惊魂动魄的经历。

”噢,他们原来是把你当成了我了!说实话,就是因为你来,我觉得屋里有个人,我才离开的。我想人在里边,他们就不敢推到我的房子,没想到他们还来个调虎离山,啊,这群强盗!大兄弟,你这是带我受惊了啊!”

“我本人也就是虚惊了一场,倒没什么,你的财产,或许有天也能赔,可我的爱犬贝贝,却牺牲了,他们永远也给我赔不来了!”

李祥云心里难受极了,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第一二七章 得道升仙

警察来了,李祥云和老赵的精神一下子找着了依靠。他们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警察的身上。、

李祥云绘声绘色地讲了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尽管如此,可能够提供的有用线索并不多。因为事发突然,又被蒙着眼,那些人都蒙着脸,关键性的信息李祥云也说不上来多少。比如。车牌号,那几个人的相貌特征等,他只能干着急没办法。

“犯罪分子们太狡猾了,整个事件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啊,看来是有预谋的!”

警察告诉老赵和李祥云,明天上午到派出所向警方提供一份损失物品的清单,再有什么情况,随时保持联系。

“哎哎”,老赵答应着,觉得自己家的事情有人管了,心里有了些着落,情绪也渐渐恢复正常。他见李祥云还在那里为那条死了的狗难过,就过来说些话安慰。

“大兄弟,狗死也不能复生,他和恁的缘分许就是这些年了,恁就别再放不下了,哥哥我再给你买个陪你!”

李祥云知道老赵是为了安慰自己,但是他就是再给自己买十条新的,也不能替代贝贝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这狗恋旧主,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用,我今生不会再养狗了!”

李祥云说得是真心话,他活到今天,虽然刚刚经历了生离,却还没经历过死别。贝贝的惨死,就像在他的心上划了重重的一刀,让他难以承受。

他只养过贝贝这一条狗,相处十年,早已把它当成了自己家中的一员,如今如今惨遭荼毒,岂不悲哉、恨哉!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定要专抓住这些凶手!”

李云祥化悲痛为力量,他想尽自己的能力,帮一帮老赵。

在征得老赵的同意后,他分别给政府部门和有关的社会媒体打了电话,陈述了事实,希望这件事被媒体报导,引起社会各界的重视,造成舆论压力,对犯罪分子形成震慑,以便及早破案,惩治罪犯为老赵讨回公道,为贝贝报仇。

做完了这一些,李祥云决定离开这片工地,如今没有了贝贝的引导,他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前行。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里里,但他也一定要继续寻找下去。

“贝贝,贝贝!”

上海王冰的宿舍里。

王冰被一个梦境惊醒。

刚刚她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正在和家里的帅狗贝贝在一片野花满地的池塘边玩耍,不知为什么,忽然就跟着个神仙随风飘走了,就像电影里化神的瑞兽一般。

她一急,就喊它,它不理,她再一急了,就醒了。

这是什么梦,梦境太奇特了,难道是个预兆?

王冰原来是不信迷信的,但最近生活的诸多不顺,让她的信仰有些动摇。遇到事情,有时也会去找人解梦、算命。

不过对于推算的结果,他发明了一个聪明的“二选法”,算的好就高高兴兴地相信,算得不好,就抿都会给自己的精神有所安抚。这个

王冰回忆想着想着就笑了,因为她想到了那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成语故事。

她凭着东拼西凑道听途说得来的解梦知识,对这个梦做了个符合自己愿望的解释。

王冰对自己的判断力从不怀疑,她是一个充满着自信的女孩。

可那个得道的人又是谁呢?她企图追寻着记忆想起这个梦中的神仙模样像谁,可越想越模糊。

狗狗和谁在一起当然谁就得道了呗?

从奶奶那里得知,是爸爸和贝贝在一起,那这么推论,自然这个得道的人就是爸爸了?难道这预示着爸爸要交好运了?

爸爸要是交了好运,妈妈会不会原谅他,我们的家会不会再回到从前?

这样联想着,王冰的心里涌起一股心酸,这心酸和着渺茫的希望让她的心脉活络起来,通了些人性。

得道,得道,何为得“道”?

她用手机搜索百度,得到了这这样的解释:“道,自然也。自然即是道。是万事万物的运行轨道或轨迹,是事物变化运动的场所。一切事物非事物自己如此,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草木无人种而自生,不呼吸而自呼吸,不心跳而自心跳,等等不可尽言皆自己如此。”

她又搜了一下“得道”这个词,得到的解释是:“得道,古代道家谓顺应自然﹑与天合一的境界。也可理解为获得天人合一的方法。”

她觉得有点深奥,有点抽象,若说自己的理解,其核心的意思就是“道法自然”。

王冰是学过哲学的人,对于道家思想也有些了解,但是说不透彻,干脆一并查个明白彻底!

于是,她又在百度搜索“道家”,好家伙,从定义、思想来源、代表人物、历史发展、经典类别一直讲到对社会的影响等内容一大篇,可谓是追根溯源,把道家的有关知识给王冰进行了基础性地普及。

既然主张道法自然,那是不是就是说,追寻本真的自我,也是一种自然。那么不想见谁就不见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又是不是道家主张的思想呢?

如此推理,她觉得道家真正的思想真谛说白了就是“随心所欲”、“心想事成”虽然浅薄了些,但是对心灵的指引却十分有用。

“最大的课堂在校外”。

这句话是妈妈说的,她曾经很激烈的反对过这种观点。她觉得大人们说话有时候就愿意故弄玄虚。现在看来或许也是有她道理吧。

王冰正统的哲学观念是唯物的,她认可它的科学性。但是她同时又从道家思想中体会出一些辩证法的因素和无神论的倾向,这让她对“道”这个概念产生出了新鲜感,于是她决定先读一读道家的代表人物老子的《道德经》。

现代科技给人们带来的便利真是没的说,王冰找出了刚入大学时妈妈给买的那部电子词典,从中找出了电子版的《道德经》。

开启了阅读模式,王冰读出了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

而此时,满庭芳的新发型已经完成,美发小哥很殷勤,端了一面圆镜子立在她身后,违心地唤了声“大姐”,让她看看看脑后边的发际线留得是否齐整。

“很好,谢谢你!”

满庭芳满意地夸赞,让美发师两个小时的劳苦得道了最大的精神补偿,她付给他双倍的报酬,嘱他早些回家看望父母,微微笑着离开这间发廊。她想还是暂时放下是非恩怨,带冰冰出去逛逛商店吧,女孩子的新衣服,永远没有够的时候

第一二九章 总要面对

王冰看了一会儿《道德经》,开篇一讲已暗熟于心。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真正理解和喜欢。她之所以学习,纯粹是因为梦境的偶然触动而引发的行为,更多的不过是用来打发母亲走后的时间罢了。

冬日天短,太阳落得早,屋里变得更加阴冷暗淡。

她望着残阳西陲,心内忽又忧郁起来,不知道该怎样摆布各种变化的关系,才会找到舒心的感觉。

从道理上来说,生身母亲不远千里来寻她,她原是不该用这样冷漠的态度对她。

可道理是道理,感受是感受,并不能因为有道理,就一定会有好的感受。由着性子做是做了,是非对错事后还是要明了的,该承担的责任她也不想推诿。

等话也说了,气也撒了,心头多日来拥挤的感情像打开闸门的洪水一样宣泄完以后,她觉得自己的心反而空了。

母亲静静地离开,比大发雷霆批评她一顿似乎更有力量,让她不能不回味检讨自己的过错。

总不能老这么僵着吧,自己一时耍耍熊不回去,表达一下自己的强烈不满也就罢了,还做不到和她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吧。可怎么开口和她说,是个难题。

“吱!”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拿来一看,正是母亲发来的。

“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王冰对要不要听从母亲的召唤,犹豫了一下。既高兴,又有些难为情。

高兴的是自己正为如何跟她联系,要不要主动认错这些拿不定主意,不想这信息就来。这句问询来得太是时候了,就像是掐着指头算的一样,老太婆真的如同通神,在宽容大度、善解人意、揣度人心和为他人设身处地考虑等方面,自己与她相差得不是一个级别的问题。

难为情的是,自己对她的疏淡,还有那二百万,都让她为再见母亲感到有些难为情,有些脸上挂不住。

她在寻找一个说服自己下去或者不下去的理由。

最终她还是凭着良心做了选择,决定下楼去找母亲。

因为有些事,逃避总不是办法,该面对的,不管有多么难堪,也总还是要面对的,逃是逃不掉的。

她下得楼来,见妈妈站在风里,鼻头都冻得发红了,心里的那份愧疚更甚。

“上哪?”

面子上还小不下来,问话懒洋洋的。

“去商场逛逛吧,顺便吃点东西!”

母亲也冷着脸回答她。

两个人都保持着克制,交谈里包含着疏生,让母女都很难受。

最后还是母亲大度,把右胳膊一拐,做出一个等待她挎上去的姿势,看着她“嗯”了一声。

王冰心领神会,嘴一撅,身子忸了忸,摇晃着头,做足了一番无奈耍赖,最后才低头暗笑着挎上去。

“小样!”

母亲嘴一撇,乜斜她一眼,用手里拿着的报纸,在她的头上轻敲了一下说出这两个字,花开了两人的僵局。

母女二人就近找到一家大型商场,先去了二楼的餐饮区点了弄堂菜,又去了四楼的女装区狠狠地消费了一把,最后又到地下一层的食品区挑选了冰冰爱吃的各种零食,出来时两个人已是大包小包的多到拿不动。

母女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在购买过程的互动中慢慢消散,她们的感情也再向着正常的状态推进,这让满庭芳心上紧绷着的那根弦慢慢地放松,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把心稍稍放安稳一些,她觉得这一日的漫长胜过日常的一年。

“走,打道回府!”

走出商场。满庭芳发出了指令。

“回,哪个府?”

王冰有些尴尬地问。

“你说回哪个府?自然是你老娘的府,你那冰窝子,还没住够哇!”

满庭芳又拍了拍王冰地脖颈,不由得她多想,拽着她的胳膊,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二人回到宾馆,放下大包小包,都先扑床上歇息。

“逛商场就是累,我这个脚后跟走多了就疼,看来真是老了!”

满庭芳坐起来揉着脚后跟,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在意冰冰。她起身去烧了壶水,倒了两杯,先凉着。又把在商场里买回来的水果去卫生间洗干净,码在果盘里。

“冰冰,你快先洗个热水澡吧,洗完了,再吃点水果,然后好好睡个觉!”

冰冰没有反应,满庭芳心想:“看来是真累了,睡得这么快!”

先没叫她,继续收拾着,把刚刚买回来的大包小包重新整理安排。

看看时间不到九点,觉得还是把冰冰叫起来洗了澡再睡比较好,就过来轻拍她的肩膀,“哎,还是先起来洗了澡再睡吧,洗完了吹干头发,一轮睡到醒,多舒服!”

冰冰没吱声,却猛地起身扑在她肩上,拥抱着她,无声流泪,哭得身体都在抖动。满庭芳个子矮,看不到她的模样,只听她哽咽着说:“妈妈,对不起!”,继续哭泣。

满庭芳趴在冰冰的肩头,微微地笑了。她知道,冰冰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孩子,这一声道歉,已经包含了很多的内容。有了这个好的开端,她就可以和他就许多的问题慢慢对话了,她由衷的高兴起来,拍了拍冰冰的后背,笑到:“没事,孩子,都过去了,不哭,不哭!你的心情,妈妈理解,不哭了,快去洗洗吧!”

“嗯!谢谢妈!”

王冰暗哑着嗓子答应,鼻子和眼睛都哭红了,她慢慢放开满庭芳,找了洗漱的东西,起身去洗澡去了。

一阵哗哗啦啦之后,再出来的王冰从精神到面容都跟换了个人一样,笑容又回到脸上,她又变回原来的那个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那个阳光女孩了。

满庭芳给用电吹风给她吹干长发,又帮她梳顺,她一边操作,一边嘱咐:“不管春夏秋冬,洗完了澡,一定要把头发吹干了,在干别的,这样才不会感冒!”

“嗯!”

“有些人不知道,洗了头觉得不出去了,也不吹干就出门,很容易受风感冒。尤其是晚上,有的人是短发,只擦干了,不吹,接着睡觉,第二天一定鼻塞头大。你可得好好记着啊,别再犯这样的错误!”

“嗯!”

“出门在外,爸妈不在你身边,你自己一个人,要学会照顾自己,没事多了解些养生知识,保护好身体!”

“嗯!”

“甭管外面什么花花世界、荣辱沉浮的,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身体,这是你活着的本钱,不能还没干事,就先把本钱输了!”

满庭芳说到这里,马上后悔,因为她觉得出,在她说到“输了本钱”几个字后,冰冰的头

低垂了一下。

“不过呢,也不要死板教条,四时节气气候变化,还都得讲究个适应,随时调整!”

“嗯!”

满庭芳假装没有发觉,继续自己的话题,她不愿意让冰冰觉得自己是在借题发挥,她怕把刚刚找回来的融洽破坏掉,因此悄悄及地时放开本钱的话头,把四季应时调整提到了嘴上。

“妈,我把二百万都弄丢了,您怎么不问问,难道您真的就不心疼,不在乎吗?”

满庭芳想不到冰冰的心思还在那二百万上,看来这事不是容易放下,毕竟不是小的数目。既然思想绕不开,也放不下,那就干脆聊一聊吧,如果能就此打开心结,知晓厉害,知道接受了教训,那么这二百万的损失虽然巨大,但相比对冰冰一生的前程来说,那么也算是没有白花,对于冰冰而言或也不一定就是件坏事。

“辛辛苦苦挣来的,怎么能不心疼不再在乎呢?可光心疼和在乎,那些钱就会回来了?既然没有什么办法改变什么,为什么不先放下呢?”

“那是你大半生的成果,你真能说放下就放下了吗?”

“冰冰,你是真的愿意和我谈谈这件事吗?”

“嗯,既然迟早都要谈,那还不如现在就谈!”

冰冰知道妈妈虽然暂时隐忍自己不说,可能还是体谅自己一时面对的问题太多吧,但她也绝不会没有原则到娇惯自己无度到就此无声无息地放过这件事。

她自己也希望能勇敢一点来面对妈妈的指责。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给家庭造成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那好,妈妈就和你谈谈这事。”

满庭芳说完这句话,还是深吸了口气,停顿了一下,整理思路。

“怎么说呢,这件事妈妈也有责任,只让你知道了股票这个市场,却没有带你及时系统地参加学习了解风险,使你在股市疯涨的时候,盲目进了场,出现了暴跌又不知道及时忍痛割肉,以至于天天跌停,血本无归。

当然,你也是有着很大的责任。第一个责任就是这么大的一笔钱投出去,却不和家人先商量商量,以至于失去了第一时间被提示风险的机会!

这也说明,我们平时的交流也太少了,没有对你实行有效的管理。

事情已经发生了,单纯的追究责任不是目的,不如及时地总结经验,接受教训,从困境中走出来,所以我希望你从这件事情中到的是经验,而不是因怕承担责任刻意逃避,或者因遭受此次打击而一蹶不振!嗯,你说对不对呢?”

“你说的都对,是我的错。可是妈妈,我承认错误容易,那些损失可怎么弥补回来呀”

妈妈说的道理固然正确,可冰冰更加在意的还是这个。

“你都没有买卖吧?”

“还没有!”

“那还是交给我吧!就算是长期投资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又会涨回来呢!”

“真的吗?妈妈!”

“嗯!交到妈妈手里,你就等着看妈妈如何大翻身吧!”

满庭芳这次真的是说了善意的谎言,他知道像这样的股市暴跌出来的深渊,恐怕这一辈子也填不满了。

孩子还太嫩,有本事惹祸,却没本事承担后果。他们见得苦难太少了,就像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承受不起这样大的失败。她让女儿交出来股票,就是不想让她再度卷入这样的狂澜。因为她目前需要的是把心思用在正道上,用在她的学业上。

如果这样干净利落地画上一个句号。那么她就很难又真正的新的开始。

“太好了,妈妈!我以后一定听你的!”

第一三0章 杜仲,都种!

“长明叔,只要你在三天后能交上这二十万,那么这一片山林30年的承包权就是你的了!”

这是地处苏浙皖三省交界的宜丰镇风云村村主任姜明的话。他把一份已经起草好了的山林承包合同,往纪长明眼前一放,似信非信地看着他。

“我的天呐,你开玩笑吧,这么多!上一任承包人,不是才十万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直接翻了个番呐,你小子也忒黑了点吧,你是要把你老叔榨干了哇!就是榨干了也榨不出这么多的油水啊!”

老纪心里打起了鼓,这和原来的预算出于太大了!他原承想上一届是十万,自己接过这烂摊子,他们又急需要钱,顶多再加个五万,就到了顶了。怎么这些货这么狠!

“老长明叔,你那脑子肯定没坏掉吧!二十万一点都不多,你也不想想,他们是十万不假,可是那承包期限是二十年,你的是三十年。”

姜明眨巴着精明的小眼睛,一点也没有因为纪长明的话粗而生他的气。

“就是嘛,我也是这么算的帐,二十年十万,那就是每个十年五万,三十年不正好是十五万嘛!”

老纪坚持。

“你要是不乐意啊,那我们也不强求,有的是人还等着要呢!拿不出钱来也不早说,叫我们白费了这么一顿功夫!”

姜明用了一下激将法,他知道纪长明没有那个耐性和自己泡。

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虚。要是真有要的,他怎么敢把这方圆二千亩的荒山交给一个酒鬼。尽管他现在是戒了,可谁敢保证他不会再喝!

可惜村里却没有个有能耐的人敢承接这个烂摊子,这才有了纪长明的机会。

村集体没有什么收入来源,除了一些土地的承包费,也没有什么工厂企业。上一任村委会成员的工资还欠了一部分,让他这个新当选的主任很不爽。

就是因为和村民打那个承包山林的官司,没有处理好,被村民选下来的。

自己这新官上任,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要想承包,就必须先把钱一次性交了,谁和他一年年的算账啊,爱谁谁!

“那就一点余地也没有了?要不十八万,还吉利!”

老纪说出来这就话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为了省下点钱,自己都把这理由用上了,真是怪好笑的。村委哪能为了凑个吉利数,就少要两万的道理。“

姜明摇摇头,伸着俩手指头说:“除了这个数,一块都不能少!“

“那你就给别人吧!乡里乡亲的,怎么办起事来就六亲不认了!”

老纪生气,倒背起手,向前倾着身子气呼呼地走出了门。

走出去几十步,没听到唤他回来的叫声,赶紧转回头去,对姜明说,“你容我一晚上的功夫想想,如果明天一早我不来给你答复,那你再给别人,行不?”

“行!这点情面我会给你的!”

姜明胜券在握,强忍着笑不发,把老纪打发回去了。

“哎哎哎,你真要报给他呀,一个酒鬼,他真能拿出这么多钱吗?”

藏在里屋的领连个村委会成员,见老纪这次真的走了,跑出来问姜明。

“他自己呀,恐怕现在连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可你们别忘了,他还有女儿呀,有女儿就有女婿呀,他拿不出来,有人会替他拿!”

“噢噢。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我听说,她闺女还真个不错的对象,好像还是个医生呢!对了,今年夏天,不是他家还来了个客人,文质彬彬的,像个大人物,听说就是他帮他把酒戒了的!这么说来,就是他女婿没有,那这个大人物会不会帮着他拿呢?”妇女主任任晓娟,边回忆着边说。

“那照你这么说,咱们要的还低了,早知道有这样的关系,那咱们应该还往高里要,要他个三十万,四十万都不是不行的!”另一名村委田大圣想得更加乐观。

“你们到底是想不想把山租出去啊,要四十万啊,你想把人吓跑啊。我给他说咱订好了的价。他还来讨价还价的呢!还四十万呢!”

姜明对他们的话嗤之以鼻,觉得这两个人说话就像做梦一样。

“好、好、好,算我们没说还不行吗?”

“明天早上等回话!”

姜明说完这句话起身走出办公室,他想再去那片山的山脚下看看,那片野草多过树木的荒山,有什么用处,让老纪这个酒鬼志在必得呢?参不透这个玄机,他跟老纪叫码都没有底气。可他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这一片大荒山能整出个什么道道来,让纪长明能产出高出承包费多得多的效益。

难道他的脑子叫酒精烧糊涂了不会算账了?

“不会的,酒精烧坏了他的脑子,可他身后还有闺女女婿,都没有坏掉脑子吧。这里边,肯定有玄机!”。

姜明满怀心事地往回走,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只要他能交上钱,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就把山租给谁,赶快从债务的链套里钻出来吧,要不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老纪回到家,愁得吃不下饭。二十万,现在在县城可以买四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啊,这也太多了呀!

看起来村里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承包费是再也降不下来了。说是明日给他答复,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

目前家里确实没有什么积蓄,孩子们都才工作,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啊!更何况,这山包下来,还得大量的投入金钱,才会变绿,才会有用。到时候上哪里再去找钱?总不能事事都找连襟哥吧!

可如果失去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再也难以得到这片山了。更为重要的是,这片山他也不全是为了自己,他也是为了救命恩人彦兄弟着想啊。

那日他们在医院里曾经议论过这事,可当时因为有关司,这山也无法转包,现在已经做了处理,心新上任的村委会才有了重新发包权利。

全村人没有一个看好这山的,他们心里都有一本账。

他曾经绕村里跑了一圈,希望能找到个和自己合伙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合伙干。因为村里人都明白,山上的树都快被偷光了,要想再变回从前的样子,没有大的人力和财力的投入,是根本无法扭转局面的。

“你纪长明有什么能耐,能让我们跟着你发家致富?光包下来守着,我们还不得跟着你饿死累死?”

老纪无言以对。因为他有些想法,是无法完全跟人家说的,但他也盘算过,只要不怕吃苦受累,当年的生活保障应该没有问题,可为什么就没人相信他呢!

苦恼了一夜,老纪想通了。人们如期说是怕没收入,倒不如说是怕付出。有谁会和你老纪一样,想把自己的这把老骨头都交给这大山呢?

孩子若是个男孩那就好了,可以和自己一起进山,可她却是个女孩,就不能再让她跟自己钻树林子了。再说人家张阳也不能让啊。

老纪的思绪有些混乱,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寻思着,最后终于回到了正道,他突然想到:这事还是先问问孩子和孩子姨夫才对!

一通电话之后,老纪得到了一个令他鼓舞的消息,彦波希电话里对他说:”同意签合同,钱的事由我来解决!“

老纪又问:”那兄弟,你要这山,有什么用?“

彦波希告诉他说:”栽杜仲,都栽杜仲!“

张阳也接到了老师的电话,嘱咐他一定要找一个律师见证老纪与村委会签订承包合同的事宜,其他的事,等包下来以后再说。

第二日老纪先到村委交了一千元的定金,其他的款项按要求在第三天到了位。

纪长明的心愿最终达成。

第一三一章 重整山河

老纪在承包下山林以后,感觉腰杆子比以前要硬挺许多,他再不是村子里那个被鄙视的败家无业的酒鬼了。

这片山给了他尊严,给了他荣耀,也将给他归宿。

他是想把自己的后半生托付在这里的。

这种感情包含着对未来命运了然的从容和苍凉,让老纪一时间有种忘我的体会。

他甚至望着起伏不定色山峦冥想,当自己化为一抔灰土,撒向这些荒草树木的时候,他的魂魄便与这山林同在了,他的心里又生出一份庄严。

他非常卖力地干活,似乎是要把过去的荒唐岁月都补回来。

这是他的选择,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最终选择。

如果不能借此机会重生,他觉得他都无脸再在这世上存活。

他还觉得,他不能辜负彦波希这个大好人,是他在他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挽救了他,使他重新获得了做人的尊严。可每次他向他道谢的时候,他都说:“我只是叫醒了你,其实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如果你不想改变,我就是再有能耐,那也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他千方百计地包下这片山林,一是为了自己今后能在这山川之间给自己找道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场所,也好让文迪将来在公婆面前提起自己这个父亲来,能有些脸面;第二个目的就是要为彦波希留下这片山,虽然现在看起来这座山很不像样子,但自己会让它重新变绿的,交给他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全由他。这样自己还一部分欠他的人情,自己的心里也还好受一些。

当然,他还有第三个不敢奢望的期盼,那就是文迪的娘回来。他要为她建一座漂亮的房屋,院子里栽上花草树木。非常漂亮的花园,她若回来,他就与她在这花园里好好厮守,就是她还那么疯狂那么痴呆,他也不会在害怕她。远离她、他只会好好保护她。

纪长明选择了一条充满艰辛的路,但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稳。

他静静地等待着彦波希和张阳来把这座山的承包权拿去,他只愿意做个看山人

彦波希答应了老纪的要求。

为了保障她的利益,敦促着张阳又和老纪签订了一份转租合同和劳务合同,这件事情才算得到了妥善解决。

当然村委主任姜明也非常高兴,有了这二十万现金,除了支付了拖欠的工资,与前任脱淸了关系之外,他在心中也拟定了一项新的计划。

今夜,出奇的安静。

这在冬天是很难碰到的天气。

如往日不同的是,彦波希在他的寝室里摆出了苏卿卿的遗像,遗像下洁白的菊花纯洁开放,散发出阵阵芳香。

彦波希坐在遗像前,默默无声地注视着他的一生挚爱,像一座冰冷的雕像。

他保持这样的一个姿势已经快一个晚上了,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相框里的灿烂笑容,这笑容已经深深印在他心里了。

把这张遗像挂出来,是今夜的决定。他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在这之前,他的内心始终不愿意触碰这段残酷的经历,因为这他把卿卿藏在了柜橱,只有当他需要和她单独交谈的时候,才会把她从橱柜里请出来,就如同她还活着一样。

可是就在下午,当他颤抖着双手从橱柜里拿出了相框,揭开相框的底盖,从里面拿出那张60万元的存单的时候,他的心又一次碎了。

“这就是卿卿的一条命的代价啊!”

活生生的人,换成了这样薄薄的一张纸上的那些数字。

多少年来那些数字像魔咒一样折磨着彦波希的心灵,让他一直处在噩梦之中。

对他而言,他一直觉得这张纸,这些数字,除了提示着苏卿卿离开自己的原因之外,毫无别的意义。他一直视他只是个纪念的凭证。因为他是无法去花卿卿用生命换来的钱财。

可现在好了。这张纸,这些数字,结缘一片荒山頽林,和诚实劳作结合在一起,就会变成有了生命的青山绿水,芳谷香泽。

卿卿的生命也就不会再停歇在自己的苦相深思里,而是和大自然的花草树木一起共沐阳光雨露,并焕发出无限的生机。

彦波希觉得这是对卿卿最好的怀念,最长久的相思。

二十万元的承包款,以经划转给老纪兄了,剩余的四十万也将陆续转过去。几年之后这块荒山将变成他美丽的家园,再过几年甚至几十年,他们留给子孙的将是一片绿水青山。

*****

飞机穿行在云海里,时而阳光,时而风雨。

满庭芳和女儿望着飞机窗外变幻不断地景色,不住地赞叹自然造化的神奇。

”我小时候啊,常和你舅舅看天上的飞机,那时候飞机在天上就感觉是个神物,能坐着它在天上飞只是个梦想,想不到现在已经成了非常平常的一件事了。几十年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啊!“

”那是当然了,今后的变化还要比这更快呢,人类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如何征服太空了,现在的载人航天飞机说不定以后也变得像现在的飞机这么多呢,到那时你想去趟太空,恐怕也不是难事了!哎,妈,你说那嫦娥也没咱现在舒服吧?

”那是当然,嫦娥飞天还得腾云驾雾顶风冒雨的,怎么能跟我们比!”

“哎,妈,这往后啊,智能化的时代开始了,以后新奇的东西啊多了去了,你可得多学着点,别落伍!”

“不落伍是可以的,但我就是再怎么学习,比你们年轻人已经是落下一大截了,一步不赶,差之千里,今后的日子,还得靠你们!”

“估计嘛,我是得让你失望了。我的理想不是驰骋社会,而是回归家庭,我希望我有一个好老公,然后和他生几个孩子,老早就实现了财务自由,花钱不愁,无忧无虑,得空我可以画几笔小画,碰到个识货的高价买去,再或者我设计套服装,世界限量版,也是被高价“

“哈哈。你可真会想,这样的日子谁不想啊,可是“

“幸福得靠劳动创造!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王冰及时打断老妈的说教,那些个道理谁不懂!

“不就是说着玩吗,你又当真!我要是不劳动,谁养活我!“

”知道就好!‘,满庭芳扯了个毯子披在她身上,”那就天天仰望理想的星空,时时脚踩坚实的大地吧!“

”唔,唔,唔,唔~!“

第一三二章 找个财神来帮我

飞机准时着陆,王冰去取了行李,娘俩顺着人流,从东门出口走出来,见彦波希已经等在那里了。

到了近前,彦波希和满庭芳打个招呼,紧紧拥抱了王冰一下,然后从她手里接过了行李箱,领着她们往车上走去。

看着走在前面的舅舅,王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才接站的位置,是爸爸习惯等候她回来的地方,而刚刚彦波希所做的这一切,和爸爸对自己的态度如法炮制。

为什么自己得到了一个舅舅的爱,就要远离爸爸的爱抚。

而冰冰的这些感想,在满庭芳这里又何尝不是?

“老纪把那片山承包下来了!”

看得出彦波希的心情不错,所以才在见到自己后的第一时间把这个喜讯告知。满庭芳这样想了了一下,顺嘴问道:“那是好事啊!承包费是多少?”

“二十万!”

“二十万?老纪能拿出来吗?”,印象中波希哥哥曾告诉他,他的这位连襟穷困潦倒,才刚刚戒了酒。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包山?难道波希哥哥这是要帮他想自己借钱?

“他真拿不出,我给他的。其实是从他手中把山转包过来了,今后那里我们可以考虑搞一个中药材的培植基地!”

彦波希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自顾自地说给她听。

“舅舅,你这么有钱啊!”

冰冰忍不住好奇插嘴,他觉得干教授这行工资也没有多么离谱地高啊,就算是他还是个医生,一下子能拿出二十万,平时是得很节俭。要是像俺们母女这样大手大脚的,肯定拿不出来。

“哥,难不成你是动用了医馆里的钱?”

满庭芳知道彦波希此时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要不他买房子也用不着四处借贷,为这事自己还找过钱程呢,他不从这里找钱,哪里还能有?莫非是彦阳?

“没有,你也甭猜了,我用的是卿卿车祸赔偿款!“

彦波希说这话的时候,手还是抖了一下,心情略显沉重。尽管昨夜他用了彦家祖传的“”对自己的身心进行了一番调整,但说起卿卿,他眼前还是浮现那惨烈的一幕,让他胆怯地一闭眼。

这令他的心有些慌乱,有些呼吸困难。

这是他多年的心病,虽说自己是个资深的中医,但一晃十年,还是没有调整好。正所谓医别人容易医自己难。因为看别人是旁观者清,看自己却很难自知,所以他本人一直秉持着“病不治己,旁观者清”的古训,没有自己去治疗,开始时也请别的医生治了几次,均不见什么好转,所以也就一直拖着,以至于成了顽疾。

车子在路上轻微地倾斜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平衡。

三个都感到了车身的晃动。

“哥,你找地方停停,还是我来开吧!”

满庭芳知道哥哥还是没有走出那个阴影,她不敢再叫他冒险。

“不,让我试着面对一下吧!”

彦波希抓紧了方向盘,为了安全,他降低了车速,但却没有停下来,他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一下情绪,又继续前行。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满庭芳感觉出车子在加速,慢慢地恢复到平常应该有的时速,她暗暗地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这个过程用了六分钟。

“哥,你战胜自己了!“

满庭芳激动地喊起来,彦波希没做声,他只是微笑着向后举了个”v“字手势,把自信和安详装进了嘴角涌现的两个老酒窝。

冰冰没有出声,她只是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发呆,他们说的是什么呢?一头雾水!

******

今下午医馆里只有于冠群和谭谈,在医馆里,像这样的彼此独处还是第一次。

于冠群前日和谭谈一起去各幼儿园谈合作的事情,对他的认识更进一步。通过对他的观察,她这才觉得彦波希老师的话不无道理。

因为她忽然发现,谭谈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脚踏实地。

就说说找幼儿园,他们走了一个下午确实没有谈成一家,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不是抱怨当今家长们没有眼光,就是笑话那些幼儿园长没有爱国情怀。在跟人家交流的过程中,民族大义、文化遗产这些名词从嘴里不断地被提及,他自己的认识高度是有了,却没有倾听人家针对实际的诉苦吐糟,回来的路上还说人家都是鼠目寸光,胸无大志。

这都让她觉得有他有些华而不实。想跟他谈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迟疑着如何开口,却见彦波希领着满庭芳母女进来,甚是惊异。

“于阿姨好!谈哥哥好!”

冰冰是小辈,自然先开口,乐得于冠群拉着手上下打量,“真是女大十八变哎,你们看吧,冰冰越来越有女神范了!”

谭谈隔着柜台,望着亭亭玉立的冰冰,热情地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

“小孩子不禁夸,还是多挑挑毛病的好!”

满庭芳说得倒是自己的内心话。这孩子从小被宠到大,也是太顺利了。太顺利的人,往往心志不坚,一遇到挫折,就容易精神先崩塌掉,再难振作。

“有什么毛病,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谢谢阿姨!我妈就是对我没信心!”

冰冰在于冠群面前撒了撒少女的娇,于冠群藐视了一眼满庭芳,“你就没看出来人家是有啥毛病!你眼里的毛病,都是因为你太追求完美!我要是有这么个小棉袄啊,我的天天做美梦笑出声来!你是没试试男孩子的淘啊!”

“真是一台戏啊!”

彦波希看着三个女人的友好对答,不免心生感慨。他的卿卿可从来不是这样的见他们谈兴正浓,不好打断,把行李放下,就上了楼。

“好了,我们先上去安置一下,再回来和你聊!”

满庭芳见彦波希已经上楼,知道他已等得不耐烦,理智地结束了和于冠群的絮叨,带冰冰上楼先放下行李。

行至茶室门口,遇彦波希招呼她们过来喝茶,就和冰冰一道进去解渴。

茶过三盏,彦波希送给冰冰一罐“天香女儿茶”,说是可以解郁舒肝,活血益气,说得冰冰一愣一愣的,开罐瞅瞅,见里边都是一个一个圆圆的颗粒,用鼻子嗅嗅,甜香宜人,心想“舅舅这不是在炼丹吧?”

“哥,在车上不便问你,那个基地的事,需要不少的钱吧,你可有过计划和预算?”

满庭芳的心思总是那么主动超前,这一点彦波希甚是欣赏。如果说自己是主帅,那么满庭芳当先锋官。

“还没有,也正想和你说这事呢!”

“如果需要金融方面的支持,我倒是有些同学在那边,到时候可以找他们,看看够不够条件!”

“嗯,目前如果再筹钱,恐怕还真得依仗金融界的支持了,需要你出马时,我自会告诉你,一步步来吧!喏,这是你的!”

彦波希把另一个罐子交到满庭芳手上,她照着上面的贴的标签一看,见有一行小楷墨书“石斛蜜丸”,内心感动,说道:“那好,我等你消息!“

一时间,茶室里安静了下来,彦波希作为茶室主人,殷勤地给她们续水倒茶,不辞辛苦,而冰冰和妈妈醉心于这香茶的甘醇软绵,尽情地享受着茶水的滋润,旅途的劳顿似乎已被抛掷了脑后

“啊呀来,原来是躲在这里偷享清福呢!教授你也真是太偏心了!“

于冠群的声音随着在楼梯间渐渐上升的头颅突然飘进了茶室,令室内的三人顿时一惊。

彦波希低头暗笑,随手从茶台底下夹出一个茶盅放在茶台上,斟上了一盏,放到自己对面。

“于姐姐快坐吧,呶,你的在这里!”

满庭芳双手托了茶给于冠群。

“唉,我们是劳苦命,就是分享一杯,那也是残汤剩水,寡淡无味了!”

于冠群接了茶,坐下来,拿眼斜视着彦波希,含冤抱屈地说。

第一三三章 舟车劳顿

“别耍贫嘴了,赶紧说正事吧!”

彦波希看着于冠群心里暗笑,他知道她这个时候上来,绝不是因为好奇,更不会是为了讨口茶喝,定是有关医馆的事要和小满说,而且还要为了避免搬弄是非之嫌,必须当着自己的面说给满庭芳的。

冰冰见大人有事,起身对妈妈说:“你们慢聊,我下去找谭谈哥哥玩了!”

“去吧!”

满庭芳为女儿能有个眼力劲感到高兴。

“卡、卡、卡“冰冰轻快地走了,待高跟鞋踩着楼板的声音越来越小,于冠群这才把手中的茶喝了,往前挪了挪身子,望着彦波希,又看看满庭方。

“那我可真说了啊!”

彦波希眨巴了一下眼,点了点头,默许。

“齐健走了,老师说,让你回来顶他的岗!”于冠群对满庭芳说完,又看向彦波希,意思是“我可是全照着你的意思说的!”

“齐健走了?”

满庭芳听了有些吃惊,眼神问向彦波希,彦波希也向她点了点头,默认。

她转而又问向于冠群:“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人家嫌咱的庙小,装不下他这尊大神,去追歌星大梦去喽!”

于冠群对满庭芳说这话的时候,眼瞟着彦波希,那表情有不屑也有嘲讽,这可不像是她平时对哥哥的态度。她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随便放肆大胆?

满庭芳感到纳闷,心想“我才走了这么几天,医馆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一路上,他却向自己透露半句,难道是因为他安排我去药柜服务,难以启齿?哥哥啊哥哥,小满什么时候不是以你的乐而乐、忧而忧?兄妹之间又有什么是不能直说的呢?何苦还让于冠群来当传声筒?”

“哼,还有更有奇的呢!就是咱这大教授,您的大哥,竟然弄出个什么出门弟子,收他为徒了!你听说过吗?出门弟子!我只听说有关门弟子,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出门弟子,也亏得他能想得出来!后来他又跟我解释,才知道他用心良苦!“

于冠群一谈起这事,就关不住话匣子,先时攒下的一肚子话,可算等回来了一个真正的听众。

满庭芳在洗耳更听于冠群叙述的同时,也微笑着拿眼看了彦波希几次,看到的都是他低头得意暗笑的样子,根本没有想要对于冠群数落的种种不是进行辩解的意思,满庭芳心里还是宽慰。快慰彦波希没有藏私,宽慰于冠群能为自己仗义执言。

但满庭芳对她说的这些并没有感到有多少好意外的。

她从小对彦波希就一向维护并跟随,就算是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满庭芳也会想到必有不同寻常的理由,就算他能想出个“出门弟子”的名堂来挽留齐健,那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这些“荒唐”的种种,满庭芳早在那遥远记忆里领教多了。

既然他让自己代替齐健,那么哥哥也一定是反复考虑过了,觉得这样是对自己最合适的安排,她不但不会有什么怨言,相反还会认认真真地把这事干好。

因为,在她的心里,还揣着彦爸爸的嘱托和期望。

虽然命运捉弄,让自己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才又和中药扯上关系,虽然自己已经错过了学习中医的最好时间,无法再做一名好中医了,但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为中医做点事,那不是也很好地维护了自己的初心吗?

这些因果,于冠群那里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难得于冠群能够面对着哥哥这个“权威”仗义直言,自己就应该感谢她。

“谢谢姐!我明天就去上柜!“

”也用不着那么急。我和老师轮岗值守,也就不差你一天半日的了。还是先休息几天吧!”

“不了,我出去这些天,已经让你们受累了。再说,我闲着也没意思!”

“小满想来就来吧,说实话,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天天盼着你回来支应呢!“彦波希的话一锤定音,将满庭芳从企业的副总,一下子降职为医馆里的伺药。他眯着眼又想了想,尚觉不够,又对满庭芳说:“于大夫那一把抓的功夫,你要尽快学会!最近病号增加不少,等药的时间有点长,有些不满,我们要尽快改变这种状况!”

“是!”,满庭芳一口答应,还笑脸向于冠群抱拳作揖道:“还请于老师多多栽培!”

“快去你的吧!你真能拿你姐刷!”

于冠群哈哈笑着,轻轻捶了满庭芳一小下,“你要是还没过足当学生的瘾,我建议你去报老年大学。在我这里呀,你可讨不着这巧!”

看着这样的两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说长道短,彦波希忽然之间有种从崇山峻岭回归桑麻田园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安稳、平静,精神上的那张无形弓弦松弛下来了,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哎,老师,庭芳舟车劳顿的,我们也是不辞辛苦的,您是不是也该接风加犒劳的一起那什么出点血啊?”

于冠群不失时机的要敲彦波希竹杠,彦波希却乐于充当这个东道主,二话没说,就吩咐于冠群去张罗,最后还嘱咐于冠群,一定不要忘了叫着谭谈。

于冠群竖着指头算人数,对彦波希说:“咱三个加上谭谈、冰冰,一共是五个人。那就再去饺子店?”

彦波希低头一想,却说:“不是五人,是六个人,咱也不去饺子店了。离咱这里不远处,新开了一家粥店,粥的种类及多,而且是新开张,菜金打八五折,咱还是去那里吧!呶,这是订餐电话!”,说完把一张订餐的名片交给了于冠群。

于冠群又把人数数了一遍,抬头茫然地问彦波希:“明明只有五人,哪有六个人嘛”

“奥,我又想到个人,一并叫上!”

“谁?“

“先不说了,快去定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彦波希这一保密不要紧,害得于冠群边下楼边猜测,差点崴了脚:“这个人能是谁。为什么还不先告诉我?”

第一三四章 白头妪,小徒弟

今日满庭芳又一次走马上任了,不同的是,上次是公司副总,而这次却是药柜学徒。

除了感慨命运的变幻无常之外,满庭芳并不为当了学徒而沮丧。

谭谈虽然知道教授原先的人事安排是满庭芳回来接替齐健,但他从来也没把这个说法当成真的。

他知道这只是教授一时对自己理亏的一个挡箭牌,是教授临时抱佛脚现编的说辞。为的是一时堵住了自己的嘴,到时候再随便找个理由,个别调整也就可以将难题化解于无形了。

没成想教授说到做到,动了真格的。而且这第一刀子下去切的就是自己的义妹。

他可真够狠心的!

想当初,他初来香洲设馆就医的时候,满庭芳是怎么样对待他的?那真是要地方给地方,要人情给人情,要资金给资金啊!这在医馆里凡知情的人中,没有一个不感动的。甚至好得让大家不解、猜测和怀疑。

现如今,他在香洲已立住了脚跟,医馆的业务也是蒸蒸蒸日上了,就开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

况且人家满庭芳刚刚经历了婚变,别人还都没有好意思欺负她的,他倒是先开了刀了。

想到此,谭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你不是还无事献殷勤地想把他俩促成一对吗?真是闲吃萝卜乱操心,你看对人了嘛!

现在想想还得感激于冠群,幸亏她骂,自己才没有去捅这个窟窿!

人事五常,真情何在?谭谈突然之间悲怆起来,他觉得人心真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他禁不住地同情起满庭芳来,但是他又有些不解,为什么满庭芳就那么听他摆布,心甘情愿地来当小徒弟,她完全是有理由不听或者不干的。

她也真够傻的!

就是彦波希再无情,他也阻挡不了满庭芳请辞吧?齐健不就个例子吗?他一请辞,教授不是也只有同意的份吗?

呵呵,还不得不佩服,人家可真是高人。

齐健请辞,其他人为着他想都劝他几句,可他彦波希丝毫不做挽留,还说什么理解他,放他去实现理想,说得大彪子齐健还信以为真,磕头跪拜的。说白了他还不是不愿留齐健这样不忠实于她的人吗?

他明明知道娱乐圈不好混,他还鼓动他去,他也明明知道齐健留不住,他就虚情假意地收人家什么“出门弟子”,亏他能想的出来,也不怕侮辱了中医门风!

想我谭谈自到医馆里以来,勤勤恳恳地没少出力,可为什么他就看不上自己,处处为难?

他到底也没想清,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怎么就那么不讨他欢心?

齐健浮想联翩了大半个上午,手上的活,连着出了几个差错,惹得满庭芳瞪眼,他这才收回了心神,专心配药。

满庭芳正在认真地复核着配药,彦波希踱步过来,眼瞅着她复核发药三两次之后,面露喜色。见她虽然操作慢点,但态度极为认真,就说:“小满,你和谭谈现在对调工作,你抓药,他复核!”

“老师,满阿姨刚刚回来,还是先让她休息休息吧!”

谭谈自然知道,复核还是比配药要容易一些。减少了从各个药抽屉里往外抓药和称药的环节,劳动量自然差了不少。他既然认定了彦波希寡情,就不会再对满老太落井下石。

“小满,你和他想的一样吗?”

彦波希温和的目光,让正忙得汗涔涔的满庭芳无法回绝。她还是相信他有他的用意,所以她摸了把汗,对谭谈笑笑说:“别担心,谭谈,我可以的!下午咱就换过来吧!”

“哦,那好吧!”

谭谈心里骂了声“白痴”,小脸从红脸变成了白脸。

彦波希转身离开,去自己的医案那里继续给人看病,不时地抬头望一望满庭芳和谭谈,他看到满庭芳几次都对他笑笑,然后对他摇头,示意他集中精力看病。

眼看就到中午时分,满庭芳停下柜台的事,正要上楼喊冰冰下来吃饭时,突然接到钱程的一个信息,“几个老同学都想见见你,中午你来海鲜大世界,我们一起聚聚吧?”

这让她陷于两难境地,一边是放不下冰冰,一边又是老同学的盛意。

冰冰这孩子昨晚死活不跟自己回家,非要赖在医馆里喝他舅舅泡的茶,因为都喝了点酒,满庭芳不敢多招惹她,只好妥协,陪她住到自己留宿的房间。

彦波希到很周到,回来后还真为她配了一壶茶送过来,告诉自己是“解酒汤”,对冰冰则说是“醍醐茶”,骗她喝了半大杯,一宿倒也睡得安稳。

她只好来找彦波希商议,因为要是他去参加同学的聚会,中午不会按时回来,配药的事还得另行安排。

彦波希主张她去赴会,并大包大揽地说,冰冰和配药的事交给他就行,还嘱咐满庭芳一定要玩得开心一些。

这样安排妥当之后,满庭芳就给钱程回来一个“好”字,跟谭谈交代了一下,就上楼去找冰冰了。

“怎么,你又要去见钱叔了!“

”嗯!还有另外几个老同学!”

满庭芳特意地强调了一句,她怕冰冰误会自己。

昨日的接风宴上,最后一位到场的人正是钱程。这家伙做事也够高调,捧着一大束鲜花就进了门。见大家都那么惊讶,就把鲜花送给了冰冰,说是欢迎“小公主”回家,激动地冰冰“哇”,“哇”的欢呼雀跃,赚足了少女的感激。

可她心知肚明,这花要给的人一定不是冰冰。

她和他也是太熟悉了,酒桌上的三言两语和回眸顾盼很快就会出卖他自己。

钱程虽然鼓动唇舌,把接风宴搞得气氛热烈欢畅,弥补了彦波希在这方面的欠缺,但他那不时送过来的包含着关切与探询的眼神,早已将他自己的内心在满庭芳这里暴露无遗。

这也是满庭芳在去与不去之间犯踌躇的一个原因。

“该说明白的,还是和他说说明白吧,他越是关切你,你越该说明白!”

这是彦波希刚刚嘱咐自己的话,满庭芳也认同。她知道钱程对自己的情义是坦诚的,但她也警告自己要勒紧应有的尺度,即便钱程从未对自己说过超越好同窗感情的话,她也不敢再鼓励或放任他,有超越这个尺度感情滋长的可能。

她真的怕那种不知不觉。

她对感情是有着洁癖的人,她不希望因为她再有人受伤。

好在钱程还约了另外的同学,满庭芳觉得防线牢固,也就心无旁骛放心赴会。

第一三五章 道是无情

进入“海鲜大世界”,穿过繁花拥簇的大厅,循着钱程给的提示,满庭芳找到了他说的“宰相府”。

她看着这家酒店的门牌心里发笑,“宰相府”的隔壁房间门牌的名字是“状元邸”,估计这间房在高考前,一定会让吃家挤破头的。而自己要进去的这间“宰相府”,也会让许多人在某些时候趋之若鹜吧!

难不成钱程找这么间房来同学聚会,里头还有仕途中人?就她所知依钱程的个性,他应该喜欢的是“阳春白雪”或“枫桥渔火”这类的情调才是。他来个“宰相府”就有点怪怪的感觉。

她常常觉得造化弄人这话真不假。

在她的心里钱程虽然名字起得俗气,但他实质上真的应该是一位诗人。可没想到他却经商,而且干的不错,在香洲在业界都创出了不小的名气,可谓是实至名归。

应该成为诗人的人做了成功的商人,而那些成为了商人的人,却又常常想着附庸风雅,人心真是既贪婪又矛盾。为什么人们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活呢?

满庭芳想来想去还是无解。肚子的一声“咕噜”提醒了她,还是饿了要吃饭来得最现实,可能这也就是最真实的答案吧!

推开房门,满庭芳眼见着室内空无一人。

难道是自己走错了?这个点同学们应该都到齐了。他又看了看手机里的信息,确定房间号没有错,许是都有事耽搁了吧,这个年龄段的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最不轻松,哪家里没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呢,还是进来坐下等等吧。

服务员见已有了客人进房,自然得殷勤招待,他先请她入座,又给她泡茶。

满庭芳从包里拿出了一小包“正山小种”红茶给他,却被服务员婉言谢绝了。

他告诉她请客的主人已经放下了“伯爵夫人下午茶”,满庭芳要过来茶叶一瞧,一个精美的茶罐上全是英文,试着阅读一下,翻译很困难,原先的那点英文储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忘得经差不多了,沦落到了还能看得懂“madeinengland”的水平了。

干脆作罢,也别难为自己,还是坐下来品尝这伯爵夫人的下午茶吧。

满庭芳一尝,还真不错,茶汤清澈,香味浓郁,想想那些伯爵夫人们用此打发下午时光,也确实是件轻松惬意的事情。

正遐想着,钱程推门进来,连连向满庭芳道歉,说在向阳岭那里出了车祸,堵了不少的时候。

“有人员伤亡吗?”

“看地上有滩血,还有女士的鞋子和摩托车,看样子伤的不轻!”

钱程边坐边围着餐巾说,表情还未从惊骇中完全回过神来。

“赶快上菜吧!”

他吩咐服务员,又把自带的一瓶红酒交给他。服务员拿着东西准备去了。

“你快联系他们,看是不是也堵路上了!”

满庭芳催促,她还是觉得尽量别在酒会上过多消耗时间,都是“人在老年又多事又多秋”的。

钱程偷偷一笑,看着满庭芳,神情意味深长,说道:“没有他们,只有我们!”

“怎么说?”

“怕你不来,只好假借这个借口把你诓来!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钱程舔着脸求罚,一副惯惯的无赖样子,叫满庭芳心中窝火。

“钱程你真无赖!我们昨日才见,你今天咋又弄这一出?”

满庭芳腾一下子站了起来,怒目相向质问钱程,满脸绯红地要走。她不是讨厌他这个人,她是生气他骗她来这件事。为了来赴这个约,自己还把工作安排给波希哥哥,又在女儿那里解释了那些话。可得到的竟是个谎言。

钱程赶忙起身凑过去,嬉皮笑脸地小声赔罪,双手把她轻按回到座位上,口中言道:“典型的更年期症状!”,怕挨揍,又跑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昨日那叫什么聚会!”钱程也变了脸色解释,“一大家子人,我能问你什么?今天我要不撒个善意的谎言,你自己说说,你会来?”

“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现在就问吧!“

满庭芳硬生生地回敬他,手提着包列着个随时要走的架势。

看着满庭芳的这个样子,钱程一下子没了刚来时的兴致。他也赌气地说,“我没什么好问的了,都是狗拿耗子的事,要走你就走吧!”

“你就是有什么要问的,你可以实说,干嘛非得骗我!“

满庭芳一提到这个骗字,心内发酸,她刚刚被王三丰骗了十年,骗得好没尊严,如今他这个好同学,怎么也用这样的伎俩来对待自己了,“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好骗?”

满庭芳看着钱程质问的时候,脸上已是泪飞如雨,她羞怒着、倔强着,挺着胸膛往外就走。

钱程一看急了眼,马上拦住,变幻了表情,刚刚的负气抢白变成了低声下气:“行了行了,好好好,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还真走啊,不看别的,你就不看我堵了半天的车,急赤白咧跑来的份上?咱坐下来好好说说,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半推半搡地把满庭芳又按到他对面的座位上去。

其实刚才看见满庭芳哭,他有多想拥抱她安慰她,只有他自己知道。可面对着这样一个臭脾气的女人,他不敢造次。

好在服务员此时端来了他精心为她挑选的几种菜,冲淡了一下刚才的尴尬。

“服务员,麻烦你给我们分分菜吧!”

钱程又吩咐,他知道此时他再给她盛菜,也赚不到她的好脸。

“不用,你走吧,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满庭芳就像是故意要和他对着干一样,吩咐服务员离开。

服务员低了一下头行礼退出,满庭芳就一扬脖子,红着脸质问钱程:

“你不是有话要问嘛,现在可以说了!”

“庭芳啊庭芳,你真是不领人情啊!我叫你出来,真是一番好意!你知不知道,我从国外回来,一听你离婚的事,我有多着急吗?我家都没回一趟,就赶着去你家找你,可是却得知你把自己最喜欢的房子都卖了,就这么些日子,你的生活就发生了这么些的变故,可我一无所知到底是为什么,你说说,作为好同学,好朋友,要是咱俩换换位置,这事是发生在我的身上,你能不为我着急一下吗?”

钱程的表白和解释入情入理,说得满庭芳哑口无言。不管他骗不骗自己,有一条他说的是对的,事情若出在他身上,满庭芳确信自己也是会为他着急的,又或者自己的着急程度比他还甚。想想刚才自己的态度,是有些过了,气也消了一半,默不作声了。

“我没法子,没找到你,只好到医馆里去碰运气,才得知你是找闺女去了。我问你那波希兄长,他推三阻四的也不告诉我实情,昨日他叫我去了,我想他是想告诉我你回来了,可那个场合当着冰冰和你同事的面,我又能问你什么!”

“那你现在问吧!”

满庭芳的语气明显地变得柔和了许多,这让钱程觉得是时候提醒她了。

“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和三丰离婚?又为什么非得卖掉房子!”

“我和他离婚是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爱情,我所以要卖掉房子,是不想看到以前的生活记忆,就这么简单!”

满庭芳这样说,还有些赌气的成分,他自己都想把王三丰忘掉,自然不愿意在人前提及。尽管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的好同学。

“可我这两天听到的传言,并不是这样的!”

“庸人自扰,让他们随便编去吧!”

“不是这样简单的,庭芳,当你知道人们的传言是什么的时候,你就不会再这样淡定了。

钱程的说法,引起了满庭芳的警惕:“什么传言?”

第一三六章 钱程的疑问

“先吃饭吧,好多话,咱们边吃边聊!”

满庭芳的整个人这才松弛下来,拿筷子和勺子往自己的碗里夹了几根菜。

“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咱慢慢说,你也别急回去了,什么事还比你自己的事更重要?”

其实钱程更不敢透露的是,来时他已经同彦波希通了个电话,说是有要紧事要和满庭芳商量,下午就不回去上班了。因为他昨晚上还有听说,满庭芳下一步要去做什么药柜配药的,气得他真是七窍生烟。我这金融学院的高才女生,在你彦波希眼里只配当个抓药的?混账,看我不把庭芳挖过来,过去不挖,那是因为人家经营的是自己的产业,现在可不是那么回事了。

满庭芳勉强着吃了几口青菜,就追问钱程:“到底是什么事?你磨叽这么老半天了,还不干脆点说出来?”

“人家说,你离婚表面上看起来是王三丰出轨,其实还是你自己背叛在先,和彦波希不清不混,关系暧昧!

“哼!放屁,子虚乌有,不用理会”

能让满庭芳说出这样的粗语,可见气愤程度,她对这个说法的嗤之以鼻,也可以算是一种辩解。

“人家还说,王三丰和你离婚,其实就是苦肉计,是假离婚,目的就是为了逃避债务!你们还能有多大债务?”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三丰出轨,是我亲自发现,还说什么苦肉计,我不得不佩服人们的想象力!至于债务,在财产分割之前,他已变卖了公司,偿清了所有的债务。这个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律师!”

满庭芳对这个更是没有什么可顾虑怀疑的。

“那你再听听这一个传言,看看是不是还能坐得住?”

先前的两个疑问,满庭芳的反应几乎是在钱程的意料之中的。自己马上要说的这个传言,他相信她不会再如此无动于衷。

“什么传言?”

“还有人说,三丰是落入了一个什么基金的陷阱,如今已经跑路躲债去了,而他的那个上线刘栋也早已没有了人影,现在那些被骗了钱的人,正在酝酿着去告他参与非法集资,图谋钱财,转移资产,要求对他红色通缉!”

“什么?!!!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找那个新欢一起生活了去吗?怎么会跑路呢?”

看来钱程猜的不错,这个消息无疑是重磅的,是她所不知道的。

“至于那个什么基金,我已经在知道他出轨之前就提醒了他,让他了结出来的。难道清偿欠款的时候,他没有把这块放进去?”

满庭芳敢带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抽紧了。

“怎么。,还真有基金这事?”

满庭芳点点头,样子有些惊慌,“我早已让他防范了,他说金额不多,清偿债务的时候也应该一并还清了。即便是她的上线跑路,他自己也应该没什么事了!收支的差额,自认倒霉也就是了!”

“若真像你所说,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就是我急着找你的原因,怕那些人真正的有所动做,到时候你们会不会被殃及,都是你该注意的。好了,我就知道这么些传言,说实话,庭芳,若非你亲口说三丰出轨,任谁说我都是不会相信的。我觉着三丰兄弟这人还是不错的,他不像是个朝三暮四的人啊!可既然你说是你亲自发现的,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我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感叹人心如海了!”

钱程说完了这些,叹了口气,满庭芳也是沉默着巴拉她碗里的那几颗菜条,一桌子精美的饭菜,被他俩吃得无精打采的。真正形成了极大的浪费。

“先生,您要的菜已经齐了,我这就给你们添酒。”

服务生把最后一道葱烧参鲍端上餐桌之后,就要给他们斟酒。

钱程望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满庭芳,点头示意服务生给倒酒。

两杯玫红的葡萄酒在桌子上静立了好一会儿,无人去触碰。

钱程把那碗葱烧参鲍的一半分到满庭芳的盘子里说:“好了,既然无事,就当我是杞人忧天了,只要天塌不下来,我们还是好好吃饭吧!”

满庭芳听完了钱程的提问和叙述,静静地看了他半天,最后提杯一笑,说道:“谢谢你,钱程,谢谢你这么费心地安排我们见面,又告诉我这些。我敬你一杯,算是为刚才我的态度,向你道歉!”

钱程也笑笑,“好,但愿一切都只是流言,祝我们今后能能活得幸福!”

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大口酒,钱程品着这酒,馥郁馨香,略带酸涩,回味无穷,而饮在满庭芳的嘴里,她感觉到的全是酸涩

*****

钱程把满庭芳送回到医馆门口就回去了,他此时不太愿意和彦波希说话。

满庭芳回来后,也没马上去柜台上当她的药柜学徒,而是直接上楼去叫了冰冰,一起回婆婆家去了。

彦波希见小满回来后往自己这边望了望,就知道她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说。急忙跟着上楼,在楼梯间碰见,她说是先送冰冰回奶奶家,回来后再和他说说医馆的事情。

还没等彦波希答应,满庭芳就带着冰冰急匆匆的走了。

她这样急匆匆的样子,叫彦波希有些诧异也有些担心,见了钱程一面,钱程和她到底商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这样紧张?

他联想到上午钱程打过来的那个电话,断定小满此时回婆婆家也是事出有因,难道是为了去打听三丰的消息?

要知道已经和人家的儿子分道扬镳了,再去他的娘家,必定是有些不自在的地方,若非有要事和急事,一般她是不会随意跑回去的。冰冰也是那么大的孩子了,要看爷爷奶奶,难道还需要她领着吗?

但转念一想小满的为人,也或许就是原来的关系好,这次又是三丰对不起她,小满通情达理不怪老人,和冰冰一起回去看看也不是讲不通的。

可他自己的感觉却一再提示,不是他想的这些事,他从小满回来后的神情变化上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

他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

第一三七章 等待

直到医馆里的人都散了,彦波希还在等着满庭芳的消息。

她不回来,他也没有心情料理自己的饮食。

一天的辛苦让他有些疲惫又焦心,从冰箱里找了包麦片开水一冲也算是一顿晚餐了。

来到茶室,他起身去选了茶叶了泡了一壶茶,等待她回来。

自从满庭芳离婚之后,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就该承担起家兄的责任,生活上的照顾自己也做不了许多,但是至少在她遇到难题的时候,可以尽所能帮衬她一下。

这,也是自己曾经向她承诺过的。

小满和女儿一起回来,原本他是想跟她聊聊今后的打算的,可一直被馆里最近的事情冲击的,兄妹两人也没有真正坐下来好好谈谈。彼此之间还有许多事情没有互相通气,钱程昨日的邀请看来给小满透露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要不然她怎么会扔下医馆的事,匆匆的就走了呢?就是要回去探望冰冰的爷爷奶奶,那晚上也是可以的。

还有冰冰的事她又是如何解决的?那些关于三丰的流言,该怎么和她说?她想怎样应对来自各方可能发生的冲击?甚至还有自己所说的那个基地,今后要如何运作,这些事情还都还需要一一和小满商量的。

彦波希既感到心头一阵子因为问题多多被塞得满满的,再想想这些问题都还毫无进展,又觉得心里空空的。这些情绪交织在心里,使他一时心烦意乱起来。

他又起身去取了一柱藏香点燃起来,这藏香还是郭侠在中秋节之际邮寄来的,说是有除烦安神的功效,是寺庙里的一位高僧给的。郭侠说他已经和那高僧成为了朋友,在他的引导下,学到了不少藏医藏药的知识。

这香他一直没有用,若非今日心绪不宁,他也不会拿出来点,毕竟是万里迢迢而来,他舍不得点,放在那里既是对两个徒儿孝心的领受了。

屋里顿时填满了浓郁佛香的味道,将他的神魂引入雪域高原,在蓝天和冰雪中渐渐融化。

许是这香真的管用,彦波希的心神慢慢沉静下来,他又能正常理顺自己的思维了。

久等不至,看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的九点,想必她大概直接回家了,彦波希最终还是忍不住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问询。,

“你现在在哪?情况还好吧?”

想不到很快收到了回复:“哥,我还在奶奶家,我马上回去,你等我!”

看来真的有事!

否则,小满不会这么晚来还让自己继续等她的。

能是什么事?

想必还是三丰的事!

难道真如他们传的那样,三丰的离婚是为了讨债?

那小满所见的事实又如何解释?

自己怎么就没有往这边想一想呢

还有那些蜚语,难道自己和小满的交往还要考虑“避嫌”?

他的心上一冒出“避嫌”这个字眼,嘴里就念了一声“罪过”,立时就觉得对不起他和小满那圣洁的情感了。尽管在别人眼里,这种感情或者已经变了色彩。可是他知道,他自己首先就不应该去亵渎它。

他无疑是爱她的。但是这种爱与常人想象的不同。四十年前,他和小满的当空一拜名分已定,只要问心无愧,又必何必说什么避嫌来自寻烦恼!

他对她的爱,是纯粹的兄妹之爱,它源于他十三岁时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在乡间的街道上漫跑,源于他和她一起挨打也不哭一声的相互鼓励,源于她有一粒花生米都要掰开两瓣和他一起分享,源于一起去识别那些大山里的花花草草

她在他心里就像山海间的精灵一样美好,一样圣洁,这样的情感,怎么能随便玷污?

他决定不和她提这个,单纯他自己,他不怕。

纷纷绕绕地想着,时间过得飞快,已近晚上十点。

再也不能等了,他拿起了电话

******

满庭芳从婆婆家出来,立即去了趟律师事务所,咨询了有关婚前婚后资产保全和债务清偿的有关常识,再回到婆婆家时已是黄昏时分。他本想着让冰冰暂时住在奶奶家陪陪两位老人,自己先回趟医馆告知彦波希今天指导的事情,和他商量个应对之策。

可是婆婆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非要留在家里一起吃了饭再走。

虽然她是已经和儿子离了婚的人,可老太太明白事理,知道是儿子对不住儿媳,所以在感情上除了替儿子歉疚,对这个儿媳的感情并没简单半分。

满庭芳体谅老人的心情,只好答应留下来吃饭,其实内心早已着急着回医馆了。

晚饭之后,有留着说了一会话,这才放行,赶着回到医馆也都十点之后了。进屋见彦波希一直等着自己,有些愧疚,真诚地向他道了歉。

“对不起啊波希哥,让你等了这么久,家里的老人不放行啊!”

“没什么,回来了就好,你有什么急着要和我说?”

彦波希直奔自己最最关心的事情问。

“三丰真的走了!”

“你为何这样说?”

“她奶奶说,三丰根本没有跟什么女人在一起过,离婚不久他就对老人们说出去要账,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家里的两个老人整天提心吊胆的,怕儿子出事!“

”这么看来,或许这混蛋自以为是地真的又骗了我。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可疑。哥可能我们真的错怪他了!”

“你是说,他其实并没有出轨?”

“我觉得极有可能!”

满庭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也不知这混蛋在外边正经历着什么!我恨死他了!”

“那你看到的事实是怎么回事?你搞清楚了吗?“

彦波希最在意的这个问题,没搞清楚之前,他觉得不能下任何结论。

“是呀,这也正是我拿不准的地方!”

满庭芳心情复杂地看着彦波希,“哥,今天钱程也向我提示,他说他不相信三丰是那样的人,他也觉得事有蹊跷!”

“这也是叫人百思不解的地方!对了,小满,想向你证实一件事。”

“你说呀,哥!”

满庭芳希望波希哥哥多提些问题,帮她拨开这些迷雾。

“你一直说,三丰出轨是你亲自抓到了现行,那你说说,你当时看见他和谁了吗?”

“没见着人,听到了他们在屋里交谈的声音。王三丰说这次说什么也得和我这个黄脸婆离婚,而那个女则要他说话当真算数,可不能叫她再等个十年!,我听到这时就想冲进去给他们几个嘴巴子,可是他们在屋内把门反锁上了,我也没办法进去,只好踹了几脚就回来了。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满庭芳如实地向彦波希回顾了当时的情景。她感觉现在满脑子都跟浆糊似的,很期待彦波希能给他一个清楚的答案。

“看来这样就能讲的通了!”

彦波希似乎看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在演戏!”

“演戏?你是说,我看到听到的是假象?那真相是什么?”

第一三八章 真相浮出水面

“真相就是你并未看到真相!”

“可我亲耳听到”

彦波希用手势打断了满庭芳的辩解,“难道你忘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古训了吗?你亲耳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这句话让满庭芳一时目瞪口呆,她回忆着当初的情景,觉得波希哥哥所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我怎么就没想到!如果三丰弄个假的录音来骗我,那也是完全可能的!这个混蛋!”

满庭芳坐下来,手里拿的茶杯都也跟着微微发抖。如果三丰真的跑路,那说明他欠下的一定是巨额的债务。

如果王三丰这个混蛋真的是这样做了,她一辈子都很难原谅他。

“可他的用心是良苦的,显然是为了你和孩子着想啊!”

彦波希提醒满庭芳。到了现在,谜底似乎已被揭开,他倒是对王三丰另眼相看了。

“难道就是因为他给我们留下了钱财,我就该感激他吗?你知不知道他给我们留下的伤害是多少金钱都救不回来的!”

满庭芳气愤难平,眼泪顿时奔涌而出。

他演的是假戏,可自己伤的是真情,丢的是尊严。他给孩子留了财富,却让孩子备受父母离异之痛苦,造成冰冰性情大变,也许从此会游戏人生!这个混蛋,这个混蛋,难道在他心里,金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不要他的用心良苦!“

满庭芳冲动的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彦波希,气冲冲说下去,”我要的是夫妻患难与共、同进同退,不离不弃,我要的是家庭完整、天伦永固,老少安康,这些才是我看重的真幸福!可他做的是什么?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看看冰冰的样子,还有两位老人的痛苦。”

满庭芳再一次在彦波希的面前痛哭流涕,这让他的心也随着她痛苦。

“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好好的家没了,天伦之乐没了,夫妻感情没了,而他自己却要为了保存那些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而天涯沦落,不顾生死。

“可能他觉得那就是对你和孩子最好的保护!”

彦波希相信满庭芳说得这些都是发自肺腑,他相信她宁肯再次落得穷困潦倒也愿意和丈夫一起共担风雨。可站在三丰的角度,他选的就是不想让她和他一起受苦。

“或者他真的想象不到,他这样做给你们带来的打击远甚于你和他共同面对的痛苦!”

彦波希不是在为王三丰辩解,他这样说也是为了降降满庭芳的火气。

“可他在做这些之前,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征得我的同意?我在知情的情况下,最起码感情不会受到那么大的伤害吧?”

满庭芳是执拗的,她质问彦波希的语气是那么光火,情绪还是那么激动,带雨的脸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

“哼,事先告诉你,你能同意吗?”

彦波希拿开满庭芳手里的茶杯,把那碗茶倒掉(他觉得那里面掺杂了愤怒和痛苦),又给她重新续了一杯,“先喝口茶,去去火气!听我给你慢慢分析。”

他看着满庭芳坐回去饮了几口茶,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才有开口:

“再喝点,今晚上反正也睡不着了!”

满庭芳就又喝了几杯,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说:“不管从哪方面考量,他这么做都是个错误,都是在逃避!”

“是的他是错了,就算是其罪不可恕,可是其情还是可悯的。“

彦波希叹了一口气,看着满庭芳笑了笑,”看来你们几十年的夫妻确实没有白过啊,他了解你太深了!“

“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没白过,他能这么伤我嘛!”

“在你看来是伤你,看在我看来,他还是爱你!”

“爱我?有这么爱的吗?”

”他知道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你,你是一定不会同意的,以你的个性,一定会变卖了所有的家产也会与他一起来承受后果的,可是他却不愿看到你们打拼了几十年的成果,就这样因为他的失误,在一朝化为泡影的。所以,他选择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牺牲他自己,保全你和冰冰的未来生活保障。”

“可他开始还和我争财产来着!”

“哈哈,那不是也是先演给众人看的嘛,让假的看起来更真实,要不凭着你的脑子,很容易识破他的!唔,这也是他的小聪明吧!哎呀,我这个妹夫还真有点编大剧的才能嘛,看看。连你不是都给骗过了吗?”

彦波希想象着自己这个妹夫导演的这些把戏,想想他的这些筹谋用心,还真有点佩服他,不由得浅笑了一下。

“如果我们猜测的这些都是真的,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彦波希再次感叹。他甚至在想,如果不是三丰这样用心谋划了这个骗局,那么他们一家现在的生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他想想都是无法估量的残酷。

若站在三丰为了维护自己家庭利益的自私角度上想,他的安排或许也是最好的安排。但是这样的安排能够最终如他所愿吗?不要忘了,那些被他拉进去的人的利益,岂是能这么白白的丧失的?他们岂能善罢甘休?这会给小满,给冰冰带来怎样的冲击?他怎么也不想想,那个责任由谁来负?

想到这里,彦波希有些后怕,他最终还是觉得满庭芳说的是对的,这件事不是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那些人的利益难道就不管不顾了吗?他们的家庭会不会也因为这件事,走上歧路?

“小满,我看你和冰冰还是先搬到诊所里来住吧,我怕”

话到这里,他见满庭芳的眼泪又哗哗地流下来,这让他的眼窝也随之一热,他赶紧收紧了话头,起身假装取茶掩饰过去,到了茶柜跟前,才抬手把两眼眼泪抹去。

彦波希站在那里,调整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眼睛在茶柜上搜索,看看哪种茶能用来助她心情好起来,选来选去,最终还是放弃了。

再好的茶,在这样滚滚而来的洪流冲击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问题一天不解决,小满的日子就一天不会安宁。因此找回来王三丰解决问题才是根本。

他给满庭芳拿了几张面巾纸,“小满,你稳稳情绪,咱们再一起想想该怎么办!”

他希望满庭芳此时放下个人的忧伤和对三丰的怨恨,恢复她的坚强,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撑起身后的这个家。

看着梨花带雨的满庭芳胡乱地用纸巾,在脸上划拉了几下,突增的白发在灯光下烁烁生辉,他的心口像被蜂子蛰了一下,彦波希望着天花板长出一口气,一团愁绪笼罩心头,要怎样才能帮助小满尽快破解眼下的危局,他觉得自己已责无旁贷。

第一三九章 抉择

满庭芳此时的心境实在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王三丰糊涂一时导演的这场闹剧,就要收场了,他已将她逼到了墙角,再无退路,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以往明亮的灯光今夜觉得格外的刺目,她用右手掌捂住了鼻眼,也支撑起自己疲累的头颅,静静地来思考许多问题。

屋里静的出奇,似乎波希哥哥已不在这里一样,可是她明明知道,不管他在与不在这里,他的存在都是她强大的精神支持,就像小时候一样。

过了那阵子情绪的宣泄,她已经完全停止了哭泣,她知道,她不能靠着这些眼泪来度日。一个已知天命的女人的理智告诉她,她的选择不能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她必须看清问题的实质,也只有如此,才会解决根本的问题。还家庭以安宁。自己一家人的人生,才会有真正新的开始。

“来,吃点苹果吧,今日很快就要过去了!”

满庭芳循声看过来,见波希哥哥已经端了一碟削好的苹果块,“不管有什么事,总得先把身体保护好,要不然,怎么抵抗生命中的挫折?”

满庭芳接过他递过来的用牙签穿着的果片慢慢地吃起来。

“冰冰那件事,你过问了?”

彦波希忽然想到了这件事,因为在名义上,这家医馆的别墅,目前已经是在他的名下了。

“谈过了,是相信了不明短信中的广告,吃亏上当的。听说,上这个当的人还不少。“

”唉,人们都是怎么了,为什么就那么容易上当啊?”

“都想着一劳永逸,都想着出门走路能捡着金子,都想着占别人的便宜,骗子们还能不容易得手?”

满庭芳总结的这几样原因,彦波希不是不认可,但他还觉得有一点,“是骗子们也太狡猾了!”

“哼!什么狡猾,都是利令智昏!“

满庭芳对听到的各种被骗事件早有分析,今日波希哥哥这样感叹,她也借机排解不满。

“有些伎俩本身就漏洞百出的,只要稍加质疑,就可以看穿的,可是骗子都摸着人们急功近利的心理,故意把利益回报说得很大,挑起人的投机和侥幸心理,所以才上当受骗的。

你说人们也不想一想,利益固定在那里,就那么多,你赚了便宜,别人就得吃亏,难不成别人都是傻子,心甘情愿的把利益都给你?本身就讲不通的

所以说,今后我们要教育孩子,首先是戒贪,人有了贪念,就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其次是戒赌,人有了赌性,就会孤注一掷不计后果;再就是要心存公平,人有了公平心,才会顾忌他人,才会知道有付出才可能有等量的收获,才会安心于脚踏实地。”

说到这里,满庭芳的眼神变得幽幽的,陷在思考里,“如果三丰能有此三点造诣,也绝不会横遭厄运,他经营的公司原来是那么好,这让他这么一弄,也都不堪一击,真是教训惨痛,悔之晚矣!”

听着满庭芳的一番通论,彦波希觉得她分析得透彻在理,可是要人杜绝了贪念和赌性,这本身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即便是从小教育有成,塑造成了个君子,如果把他放在小人堆里,也难保他不堕落。人心易变,,就说她本人,既然道理她说得头头是道,可为什么就没有让王三丰信服?

因为现实中有投机成功的范例,告诉他好运说不定就会落在他的头上。

泛投机能成功,就说明规则有缺陷。

“你约莫着,三丰那里捅了多大的窟窿,你有多少准备啊?“

”哥,说实话,我真没数。开始他说是我们自己投了二百万,那是公司的更新基金。现在公司也没了,也算不上个窟窿了。后来他找三叔要了五十万,我已经用他返回的那些所谓的利钱,连年本带息早早归还了。至于其他人,我还真没有数!他当时和我说,是没有了!”

满庭芳回忆着往事,心中一阵难过,如果当初三丰能听自己的,或者当时自己追得紧点,就此打住,那该多好!如今他一拍屁股走人了,电话也联系不上,这个底数如何知道?

“至于我的准备,其实也没有多少,不过为那些受害的家庭也尽尽心罢了!虽说,从法律上,我可能没有多少责任了,可是将心比心,总不能一点都不管吧!”

“到底有多少?”

彦波希追问得有些为难,但他又不得不问。如果连最基本的情况都不能掌握,自己又如何帮她!

”满打满算我手头也只有二百六十万可以拿出来救急。这里面还有我昨天卖掉的实物黄金,还包括王三丰多年以来的收藏品!”

“收藏品?”

“是的,就是一些古玩字画之类的,这些东西都在原来的家里,他也没拿走,我搬家之前,就已经托人帮着卖了一些,昨天下午,我又把剩余的到典当行里典当了二十万!”

满庭芳还没有告诉彦波希,他卖的黄金,其实价格也是在最近几年的历史低位上,事情逼人,她也没得选择,只好出手。

“那你卖得这么急,价格上肯定让了很大的利吧!都卖完了吗?”

“那是自然!还有大约四分之一还在拍卖行里,有的是流拍的,行情不好,难出手!就是都卖了,也凑不出三百万!”

都到了这种地步,小满还能想着其他的人,已经是实在难得了,若换了其他的人,说不定推责任比什么都快!彦波希看着眼前为了平息这场突发性事件而操劳得已显疲惫和憔悴的妹妹,从心底里钦佩她的胸怀和气节。

彦波希的心头一亮,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或者他的出现,能让小满少受些损失,于是赶紧对满庭芳说:”还没卖出去的货,你把它收回来吧,我给你找个懂行的看看,或许能找到好买主。明日就给他打电话。“

“还有,这些钱包括钱程的那二百万吗?”

彦波希又问了一句,因为要是再还了钱程,也剩不下多少,百八十万的窟窿不至于逼得王三丰跑人。可这些也确实是解决不了多少问题,或许也只能像小满说的尽尽心了。”

就算是尽尽心也是好的,至少那些承受力差的家庭,或者可以因此度过危机也是有可能的。

”不包括,那是卖的房子钱!钱程的钱,我原本就打算快还他的,只因为一时取不出那么多的现金来。昨天他的爱人找我了,我也就顺手把剩下的三十万通过网银还清了,估计他这里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

满庭芳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有些落寞,怪就怪自己行动迟缓,没有立想立行,要不然也不会造成叫人上门催债的事实发生。

也正是这件事,让满庭芳真正意识到,自己往后的人生注定是和以往不同了。

她的心悲凉到了麻木

第一四0章 千里寻亲

“是钱程让他找你的吗?”

彦波希问道,她看到了小满说这件事的时候,心头漂浮的情绪。

“我不清楚,不过谁找都一样!“

满庭芳看了看彦波希,朝着他笑笑,”这笔钱应早点还,因为各种事情拖延了几日,现在完成了任务,这件事情我也就放心了!”

彦波希的嘴唇涨了帐,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满庭芳看在眼里,觉得他这样最好。

“明日我先去找找公司原来的财务科长,她应该知道许多事情,三丰投出去的这些钱,都是她经手的。他们达成同盟,对我严格保密,所以我才在一开始毫不知情,没有办法去阻止他们。“

满庭芳顿了一顿,喘了口气,”这都是三丰特意安排的,要不一个会计,不敢明着得罪我,公司里原本有规定,大额投资和开支必经由他、我两人签字才行,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就走了样!原因正是因为定规则的人,首先就不执行规则,上行下效,所以规则就这么成了儿戏!”

彦波希今天听了这些细节,才明白为什么满庭芳对王三丰那么深的恨意,他这样做事确实是太离谱了。

且不说小满是他公司的副总,就仅仅是她的妻子,不参与公司的管理,那投资那么大金额的事,也应该先和她商量商量才对,还有谁比自己的妻子更加可靠呢?

也不说过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多么伉俪情深,就是撇开感情,最起码他和她还是这世上最最紧密的利益共同体吧?更何况小满还是这样一位有头脑、有主见、懂经济、会管理,而且通情达理的现代知识女性。她做他的投资参谋,恰恰是最好的不二人选,别人花钱请还不一定请得到。这么好的参谋放在眼前,可他却有眼不识金香玉,对着真神不下拜,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平日觉得三丰也是个聪明的人,为人也很不错,为什么单单在这件事情上,做得这样叫人难以理解!?

彦波希摇头叹息,只是现在再翻弄这些旧账,又有什么意义呢,还是赶快研究如何应对才是根本,所以他一听到满庭芳要去找那位会计,马上回应她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他有些担心,两个有芥蒂的女人相见,不会那么愉快地交谈吧,说不定还会事与愿违!

“不了!哥,你馆里也离不开,经济上的事你也不是内行,我索性叫上我的闺蜜王晓华和公司原来的法律顾问张平一起去,这样彼此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就是真有了,也有懂法律的人在场见证!医馆里的事,我暂时就顾不上了,你再和于大夫商量吧,实在不行,就再招两个学生吧,已是寒假了,实在不行,招在校的中医学生来帮两天也可以的!”

彦波希自然知道小满说的“出格的事“是什么意思,想想小满的安排也颇有周章,自己也不必太过担心,就接了她的话茬说:“嗨,那点事就不要提了!由律师陪伴也好,多一个人,多一层保障!至于招学生嘛,明天我再和于大夫商量!”

“嗯!如果顺利,能打听到了王三丰的去处,我想去把他找回来。然后再根据情况,看看是不是选择报警追款!“,满庭芳看着他的眼说,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好,你就按计划去办吧!但是去找三丰时,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彦波希这话说得毋庸置疑,”还有。就是别忘了在我们走之前,一定要把那些藏品先拿回来找人看看!“

“那医馆怎么办?”

“还让于大夫先在家主持吧!”

“但是现在,医馆本来就人手不够,你再走了,更不行!不行,不行!哥,你不能去!我自己去,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你不用不放心!”

“不,别的时候还好说,赶上这多事之秋,我不在你身边,也无法集中精力工作、倒还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好。我相信于大夫会处理好医馆的事情的。”

波希要怎样,才会说怎样,而且就一定会怎样去做。满庭芳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个虚情的人,如果不是发自本心的话,他从来不会说了拿来哄人,见劝他不住,她只好接受。

“那,谢谢哥!“

“跟我还说这个!”

“好,我再不说了!”

满庭芳朝他一笑,就像当年两个人都挨了打时的表情。

彦波希满意地点头微笑,他的微笑给了满庭芳春风化雨的力量,满庭芳右手在左心脏处用力一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以此来回应波希哥哥的关怀,让他放心。

二人就此分开,各自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天空出现一道鱼肚白,苍穹之下,芸芸众生的新日子又从此开始

第二日,满庭芳依计行事见到了那个会计,一番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强势攻心之下,那会计终于向他们吐露了实情,满庭芳刻不停留,在拿回那些收藏之后,与波希哥哥一道,马不停蹄踏上了寻找王三丰的路程

******

李祥云离开那家工地后,就近到一些小旅馆打听,他希望在那里能找到他希望找的人。

这次出来,说白了是自己把自己逼上梁山,因为他无颜再见江东父老,尤其是自己的妻子。

她曾及早的发现了这件事情是个陷阱的端倪,而且及时地向他示了警。可他自己就是相信那虚有的假象,执迷不悟。直到他看到了香港侦探发来的侦查结果,他才有些后怕,想着去找刘东试探。

可这次试探,令他对刘栋产生了怀疑。

因为那次相见,刘栋不回自己的那么多电话,向他提示了刘栋很想逃避自己,后来在门口碰上,尽管刘栋主动招呼自己,也给了自己钱,而且表现得波澜不惊。可是多年打拼的经验告诉他,刘栋这人再不能相信。

因为他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他那些摆在几案上显耀的,他常常在自己面前显摆的那些收藏品,一件也没有了,保险柜的门是微微开着的,里面也已空无一物。

之前每次来,他都是从那里拿给自己那些红红绿绿的钞票,嘴上吊着名贵香烟,兴高采烈地向他展示美好的未来。可这次,他冷静多了,现金变成了银行卡,这让他嗅到一点最后打发他的味道。

第一四一章 为了爱远离

在这一点上,他内心还是感谢老婆的,如果没有她的努力,自己还不知道要再陷进去多深。好在他悬崖勒马,减少了后边的罪孽由原来的老板变成了一个盲流。

自己原来的名字也不叫李祥云,因为他听说改名能改运。所以就托人找到的一位号称”世外高人“的大师,将他的名字由王三丰改成了李祥云,并到公安部门做了备案。

从此以后他就以此名立世,希望以后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但这样真的能改运吗?王三丰自己也是将信将疑。

后来的那些天,王三丰隔三差五地就去找刘栋,可门卫的人都告诉他人不在,最后他又换了个要找的人名,才让上楼,他找到人事部门一打听,人家说刘栋休公休假去了。

这让王三丰很是紧张,他马上回想了和刘栋交往的种种,立刻想到自己在洗浴中心见到的那个哑巴,马上回去探看。三叔三婶子说,那孩子家里有事临时请假回去两天,王三丰的头一下子变大了。他希望这是巧合,但又觉得这不似巧合。

到屋里看了看那孩子的行礼倒是还在,多少打消了他的一些怀疑。

兴许刘栋真的是去休假了,兴许这孩子也真是家里有事,这兴许都是个巧合。呵呵,生活中巧合的事情还少吗?

他这样宽慰着自己过了两天以后,第三天那孩子没回来,第四天也没回来,之后的第五第六天都没回来,而且和刘栋一样,这孩子的电话也一直是“不在服务区”了。

三叔和三婶子不明就里,一天天的找三丰要人,说再不回来,就去报警。

王三丰当然想到了去报警,可当他走到公安局大门外的时候,一个意外的电话,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王先生是吗?你这是想要去报警吗?你可以选择报警,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对你的过去,我们都了如指掌。你的对头可是非常希望你倒霉的。只要你敢进去,我也敢向你保证,你前脚离开公安局,后脚就会有警察上门请你再进去!哈哈哈还是想想你的家人吧!他们的安危,可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哦!”

“你是谁,为什么监视我,你想要干什么?”

王三丰惊得失魂落魄,险些跌倒。他一边质问一边惊恐地望着四周,没有发现给自己打电话或者监事自己的人,但他已没有勇气再往公安局走了。

“我们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会干什么?哈哈哈”

电话里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样阴森,那样邪魅,有着穿透心魄的力量,王三丰的七魂六魄都被这笑声震得支离破碎。

他知道他这是遇上了比土匪强盗还要难缠的主了。

这电话会不会是刘栋用了变声软件搞得,故意来吓唬自己的。

“俺的娘哎,怎么觉得跟玩游戏似的!”

王三丰只调侃了自己一刹那,由不得不回来面对现实。

不管对方知道自己多少底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吓唬自己,这一次,他真的不敢去赌。因为就算自己不怕他恐吓,可拿他的家人安危来来要挟,就抓住了她的软肋,这让他根本不敢冒险一搏。

原本他第一个想要告知的人,就是满庭芳。

但是如果让她知道,就她那不畏豪强的脾气和自以为是的勇敢,一定会追根索源去和对手斗智斗勇的干。她是不会甘心在这样的慌慌中度日的。

更要命的事这女人太自立,她能做什么,不是他王三丰能够控制的。

他怕她这样做会带来不必要的牺牲,牵连更多的家人。

自己已经大错特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唯有和她们脱离了关系,或许才能保全她们。

他首先想到了死,一了百了,可是就这么死了,不明不白不说,妻女父母将来就会面临债主拥门的局面,而自己做这件事的明细他们不清楚,必定又会面临敲诈勒索,因此才会有夜晚楼顶的挣扎。

要死也得等他把一切都料理好了再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他不甘心。

她要先和家人脱离了关系再死,他要把坑害自己的恶人追回来绳之以法再死,到那个时候他再也不怕那些混蛋,那些恶魔们的恐吓了。

所以他要想方设法地活下来,甚至是委曲求全的活下来。

他导演了那样的一个骗局,去触碰满庭芳的底线,只有这样她才会带着恨离开自己。

他知道,就算满庭芳至今爱的人还是自己,那么在他触碰了她的底线之后,不用自己说什么,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婚。

她是个遵守生活信条的人,这是她的长处,也是她的短处。不管是秉性使然还是职业影响,满庭芳把履约守信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自己只要拿出他们婚前有约来来提醒她,她那骄傲的内心一定不会爽约的。

别的事情,她都会转圜,但是在底线那里,她不会动摇。

他安排了这一切,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意愿由一起离婚案,通过法律的形式把自己半生的心血换来的成果,转移给了满庭芳,他知道他只要离开,那么这里的天地就是她说了算,他不会不管孩子,也不会不照顾她的父母。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处理公司资产的时候,他才更加知道,他的对手根本不是只为了谋取他和他下线投入基金的那些钱,他们根本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么他们要谋取的沛公,仅仅是自己这家公司吗?

投入基金的钱,抛去回利,他只还有一千万的缺口就可以返回本钱,对他的下线,是可以交待过去的了。再剔除自己原来公司的二百万更新基金不要了,只还剩八百万的缺口。

只要处理了公司,把银行的贷款一千万还清,归还这些本金是没有问题的,还能给自己的妻女剩下个七八百万的保障。一家今后的生活。

可谁知公司拍卖的现场,出现的不是各家加价购买,而是一边倒的往下压价,直到接近拍卖行的流拍价,才有家公司往上提了个零头,完成了交易。

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常交易,王三丰可以推断出在幕后定有只看不见的巨手在操纵这一切。

他们意欲何为?

这个已经远远超出了王三丰的想象力,是谁从一开始就设计了这一切,通过基金给他摆下陷阱,逼着他卖掉公司,在在买卖现场操纵价格,以极低的价格获得一家正在蓬勃发展的公司。

第一四二章 更名改姓

既然他们的目标是自己的公司,那么这就是一个无法逃避的宿命,就算自己没有基金这件事,他们还会用其他的方法逼自己就范,公司迟早都是他人的囊中之物。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是自己的命不好?

那个威胁自己的人在电话里,提到过他的仇家,谁会和自己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虽说在生意场上有竞争,有时也有不择手段,但也没有和哪家公司因为竞争关系恶劣到成为仇家的地步。那么这股势力又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一家公司?王三丰暂时参不透动机,也就干脆不再去想。

不管怎么说,公司是拱手相让了。他此刻又有一种庆幸,他庆幸自己和满庭芳撇开了关系,那么从此以后生死荣辱都与她无关了。

他断定,对手既已目的达成,就不会再节外生枝,无事生非去骚扰他的家人。那些欠款他都还清了,剩下的几百万也算是自己的一点补偿吧!

为了把事情弄得让人们相信,他才又假装和她争财产,也好让满庭芳对自己的恨再加上几层,这样也好于因为他的不告而别给她带来痛苦。

好在她的身边,还有波希大哥照料,如今他和自己离了,那么她和她的波希哥哥是不是就可以毫无障碍的走到一起?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几十年来,满庭芳最爱的人,其实就是她的波希哥哥,只是以前他像海市射楼一样存在她的梦里,她自己也仅是把他当成一种回味的风景。

现在他又出现了,虽然满庭芳尚不自知,没有那样去想,但是他又岂能看不出来她对波希的情意和她对自己之间的差别?

她对他也有感情,如果用世俗的眼光中来评判,满庭芳应该算得上是一位贤妻良母。

但是从爱情上来论,他觉得他们的感情好似还差着一点火候。

过去没有彦波希这个人立在自己面前作比较,他也觉得他们还算恩爱,生活中的吵吵闹闹那就当个调味剂了。

他曾满意于自己的生活,满意于有满庭芳这个爱人,满意于有女儿的家庭。

可是当彦波希突然从满庭芳的梦中复活成为现实以后,他的自信开始动摇。

他知道,满庭芳没有爱错了人。老波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值得她去爱。

尽管他隐忍着不去挑破那层窗户纸,可真正的感情流露也许可以骗过自己,却是骗不过别人。

这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现在是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于是他选择了逃离,为了不让家人找到自己,他改名换姓,重新办理了身份证件,然后还把自己的去处,有意的透漏给了他怀疑是内奸的公司财务负责人,并对她也是使用了威逼利诱,给了她一万元的封口费。

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改了姓名的事。

他也知道,他下半生要干的事情,就是在逃离中慢慢地寻找这股势力,并要想方设法把他们一个个连根拔起。

在他和贝贝穷困潦倒的逃离追寻中,他觉得追寻那个目标也很刺激,并且他把他的穷困潦倒当成一场对自己错误的惩罚,当成自己命中注定的无常煞星。

他又想起那日随朋友的朋友初见这位大师时的情形。

他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双手端到大师的面前,请他给自己指点迷津。

只见那位大师看了看以后,闭着眼睛掐指算了半天,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地唱到:“王无忠良(中梁)国必危,一箭穿胸无常催,若要保得天祚泰,李家祥云拱紫薇。”

所有人听了都不得其解,大师就拿笔墨在一张白纸上把他刚刚唱得唱词写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看了,无不点头称是。

王三丰一看,更是心中叫苦。,原来爹娘煞费苦心给自己取的名字里,竟然暗藏着这样的凶险。

如果不是遇着这一次的变故,王三丰也不会轻易地相信这大事的说辞。因为自己这名字在过去的时光里带给自己的是幸运,是荣光。

作为中学语文教师的父亲看着儿子的一步步成功,还总说自己给儿子起的这个名字暗藏着贵气。

父母是希望他一生干什么事情都丰富多彩,硕果累累的,所以才给自己取名”三丰“,因为在中国的古代汉语中,”三“是一个特别的数字,承载了多重的意义。

老子在《道德经》中说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表示很多的意思。

因而许多吉祥的词汇中都带了”三“,比如,三阳开泰、三生有幸、三三不断等。

”丰“,的意思就更不用说了。这几个字笔画简单,写起来容易,字面的意思又好,所以才被父亲选中。

而今天的这位大师,却撇开字面的意义,从字形上说出了他暗含的玄机,也不能不说是切中要害。

只是他还有些不明白,”大师既然说我的名字这样的凶险,为什么前五十年,我却一帆风顺,无灾无难?“

只见那大师淡然一笑,对王三丰言道:“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劫数。而劫数也是要慢慢集聚到了一定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来。就你这名字而言,劫数就是从中间那个字开始的,这预示着你的运机就是从这里开始不好的!请问你现在多少岁了?”

王三丰诚实地答道:“正是虚度了五十个春秋!”

那大师又言道:“人生寿数,多不过百年,五十岁也正恰逢当中啊!你的前半部分,过得精彩,因为你是王嘛,这后边吗,就是厄运连连,性命堪忧了!”

王三丰一听,也确实如此,想想自己曾站在楼顶想跳下去一了百了,那不是险些丢了性命吗?

“我当怎样,请大师救我!”

王三丰对着大师抱拳一拜,就差给他下跪。

“方法吗,我刚刚唱的词里面已经有了!只要把你的名字改成李祥云就可以渡劫获得新生!”

“啊?这么简单?”

同来的人都很惊异。

“请大师给我解解?”

王三丰想弄个明白。

“既然是缺少忠臣良将,十八子当然可以弥补欠缺,李唐天下开创的盛世繁华,也是其他朝代无法企及的。祥云拱月,就属吉祥之大气了,拱护你一颗紫微星自然是绰绰有余了!”

王三丰豁然开朗,刚刚心里觉得改名换姓辱没祖宗的愧疚,最终还是被对异格命运的恐惧所取代。他毅然地接受了李祥云这个名字,希望今后自己的命运从此改变,再获新生。

当然这种离经叛道的做法所带来的精神上的缺失,也是需要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来安抚的。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也想到“名字就是个符号”这个说辞来安慰自己,既然改变一下符号,就能改变命运,他又有什么是放不开的呢?

第一四三章 寻人差事

“给我一间房!”

李祥云站在小旅馆的登记处,对正在低头干什么的服务员说。

服务员给她办理了有关手续以后,把一张房间的门卡递给了他。

李祥云拿过来一看,是“205”号,就拖着行李箱乘电梯上楼,拐弯抹角地总算找到了。

进了门,一股子霉味迎头而来,使他皱了皱眉头,憋着气快步到窗前打开窗子,这才敢深吸一口气。他心头泛起一阵懊丧,以前的自己出门在外,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就算在创业初期,他也没有住过这样的旅馆。可这次老板给钱有限,他只好紧着花。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这样想想,他自嘲一笑,往床上一歪,想起自己来此的任务。这趟任务是受了包工头的托付来寻他的内弟江平原,那个偷了工地上二十几名农民工劳苦钱的赌徒。

原本李祥云是去向包工头请辞的,他觉得在那里没有希望,更何况他怎么能为残害贝贝的房地产效力,找他们报仇还找不到办法呢!

可包工头却极力挽留了他,这让李祥云有些莫名其妙,彼此把情况一通,包工头说那些龌龊勾当根本与他们建筑队没什么关系,他希望李祥云能留下来帮他找回小舅子,给出的优惠除了可以给车马费以外,那间出纳室,他可以免费住,直到把小舅子找回来。

李祥云问:“既然他把钱都赌了,找他回来也白费,干嘛还要这样大费周章地去找他?”

包工头苦笑着告诉他,“如果找不回来他,家里的母老虎是不会和我罢休的,快要过年了,漂泊在外好不容易回家过年,我不想让全家人不痛快!“

“本来是他弟弟害了你,你不找她也就不错了,她还敢难为你?”

李祥云有些为他不平。

”兄弟你这就不知道了。这个要是在别人家是这样,保准就和你说的一样!可是在我们家就没永远没这个理可讲。因为是我把小舅子带来城市的,当时她姐姐死活不让,我原本想着自己人来管钱总比别人放心,谁知道这家贼更难防!你说我这也有责任不是,现在后悔没听老婆的话也都晚了!”

“那你亲自去找不是更直接?何必再请我,还得花费!”

“一是我得照顾工地走不开,二是他认得我,还没近前,他早就跑没影了,上几次都是这样,弄不回来他!所以得找个生面孔,我见你有文化有知识的,不像是个真正出大力干活的人,应该见多识广,所以我请你帮我!”

李祥云在人生的下坡路上还能听到有人这样拍自己的马屁,自然心里受用,心想,”算你还会识人!”,所以就拍了下包工头的肩膀说:“我明白了,看在你对我还算照顾的份上,这趟苦差我领了!”

包工头大喜过望,把他内弟的照片给他一张,还给了李祥云一千块钱。

“这出去连吃带住的。哪能够?”

李祥云把钱拿在手里用指头那么一捻,那钱在他手里立马成了一个扇面,他拿着这扇面,在包工头脸前这么一扇乎,嫌钱少。

包工头就面带歉意地说:“你也知道,目前的经济情况,先委屈一下,等年底咱的工程款要回来,我再多给你,只要你能找回他来,就是大功一件,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时还不知道谁在那里呢!”

李祥云肚子里这么一嘀咕,觉得正好也可以趁机寻找自己要找的人,也就没再难为这人,揣起钱就离开他,继续他的寻人之旅。

受人之托得忠人之事,李祥云稍息片刻,就起身出门,混入了西安街道上熙攘拥挤的人群。

******

王冰今天也踏上了寻人的旅程。

她这趟出来,是爷爷和奶奶同意的。

妈妈和波希舅舅走的时候,她就要跟着一起去的。妈妈却让她在家陪伴爷爷奶奶、

而爷爷奶奶现在最关心的是他儿子啥时候回来,私下里和王冰说“不用陪伴”。

她也想早点把爸爸找回来,既然离婚是有着这样的隐情,她也就不再怨恨他抛弃她们母女,更不再把他当成背叛爱情的小人了。

趁着他们不注意时,偷偷地看了他们的火车票,自己去买了也不只是后了几班的车票,紧随其后找来。

她有些不明白的是妈妈和舅舅为什么不直接到警方请求寻人,他觉得这个方法比他们这样出去瞎碰会更可靠有效率。

但她又觉得凭着这两位的智商,不至于连这点都想不到,一定是有什么隐情不便如此,所以她也不敢再随意造次。

一路上看着白雪皑皑的风景,她心里也有些为爸爸担忧,这样寒冷的天气,在哪里都应该不在么好过,更何况他又是粮草不足的独身出来。自己从小被他宠大,没经历过什么苦难,也想象不到爸爸会面临什么样严峻的考验。

她只是觉得,这天寒地冻的,爸爸身上没有带多少钱,怎么来熬受这种风寒,现在你没钱,就代表着什么也没有保障,甚至还会有各种危险。

她自己这趟出来,带的钱可不老少,都是平日里大人们赏给自己的各种名目的奖赏。她平时的开销,都是妈妈和爸爸供给,根本花不到这些钱,她就都存着,原来想留着买自己想买而大人们又不支持买的东西的。想不到此时倒哌了大用场。爷爷奶奶怕她出门艰苦,就把给爸爸爸爸临走没有带的五万元钱都给了她。

她推辞不掉,只好也存在银行卡上,想要在路上用,用不完就可以给爸爸用。

列车风驰电掣在雪野中穿行,开始她还沉浸在对雪景的惊奇之中,因为南方是很少见到雪的。可时间一长,她就有些视神经的疲劳,两个眼睛就开始打架了。开始还强撑着,最后还是斗不过身体的疲劳,往卧铺上一躺睡了。

熟睡中,王冰还顺道做了个梦,梦到了她和同学们去了四川的九寨沟,那里山水美的出神入化,让人啧啧称奇。

后来他们又去了一个海边,她走哪里海水就退到哪里,漏出了水中的海岛,这岛上到处都闪闪烁烁的熠熠生辉,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海岛上的宝贝数不胜数。“呀,我们这是进了宝岛啦!”。

不胜欢喜之中,王冰见到了一个五彩缤纷闪闪发光的贝壳,自己平日里也没见着过,不知道这是什么宝贝。正待弯腰去捡,忽听“嘭”的一声,一个巨浪向她袭来,王冰往后一跳就躲过了,海水像听到了号令,瞬间一齐飞快地往上涌,很快就涌到了脚前,王冰拼命地往岸上跑,海浪紧跟着她的脚后跟撵。

她当然跑不过海浪了,一眨眼的功夫,海水没过脚继续往上涌,漫过了脚裸,没过了腰,很快就要淹没了她整个人。

“我的天,遇到海啸了吧?完了完了,豆蔻年华就要葬送在这波涛汹涌之中了!我还没活够呢!”

她想喊也喊不出来,想逃也逃不掉,正当万分危急之时,她忽然觉得自己被什么抓着,飘升起来了,在空中,她往下一望,刚刚还看到的满是宝贝的宝岛连个影子都没有了,眼下全是一片汪洋。

惊魂初定后,定睛再看时,才知道自己已经坐在了一个大鸟的背上,有人在背后护着自己,一同飞出了海域。一直飞到一片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所在才停下来,稳稳落地。

王冰的双脚一落地,才觉得心也落回胸腔。此时再看那位护着自己的人,原来是个白胡子老头,就像电影《哪吒》里的太乙真人的模样,飘飘若仙地立在花丛之中,身体周围有光环环绕,他持着拂尘子,乐呵呵地看着自己。他身边的大鸟原来是只仙鹤,正朝着他鸣唱,眼前一派祥和。

“谢谢您救了我,请问您是神仙吗?刚才的宝岛是怎么回事?”

王冰一定要问个清楚,如果他真是个神仙,她就随他去修仙!

“梦中美妙,皆是幻景,岂可以当真!”

第一四四章 梦里的宝岛

“我也没做梦,什么幻境?我一直醒着的,那些海水,那宝岛、那些岛上的宝贝,还有海啸,这都是我刚刚经历的,怎么会是幻境?”

王冰瞪着眼看他,觉得这位老者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啊!

“心迷至深,幻假成真,假真真假,真假假真!”

老者并不理会王冰的问题,他只是晃着拂尘,念念有词,并不时将拂尘子往她这边挥舞,好像是在往她的身上施展什么法力。

王冰心中暗喜,若能得法,就可能得到特异功能,那在同学之中可就不同凡响了!她在原地旋转了一圈,并没觉得有什么变化,于是失望地追问老者:“请问您是神仙吗?对我做什么?”

“骨骼清奇,辅佐幼主,固守本真,莫违法心,切记!切记!善焉!善焉!“

什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就像是在说绕口令!

王冰见老者不理会自己,心中纳闷,又听他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些晦涩难懂的话,如同和尚念咒一般,心中有些急躁,“什么幼盟主,还老皇帝呢!“

她心里虽这样想,但嘴上却不敢冒犯,因为刚刚承袭了他的救命之恩,不该对人家无礼,”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天机不可泄露,你好自为之吧!”

那老者慈眉善目,只看着她捻着胡须微微一笑,放下句谜一样的话,驾鹤而去,留给王冰一头雾水加满心的失望。

既然人家已经走了,这里就是再美,也不是她的久留之地,还是回家比较好。

王冰这样想着,却记不起来回家的路。茫然四顾,仙界美景忽然从眼前消失,换来的是一片荒漠。

这一惊,虽比不上刚才的历险惊心动魄,但是她也知道身处荒漠也会险象环生。

她有些畏惧、有些恐怖,心里想着那个白胡子老头,觉得这定是那老神仙的鬼。

难道这就是他说的假假真真,虚幻之境?这是要点化她么?让她知道一切的美好都是眼前幻觉?

这也太唯心了吧!

王冰无奈闭上双眼,希望只靠心来感知些什么可是除了刚才已感受到的轮空变幻,再无什么新的体会。难道这些都不是真的,是自己的脑子出毛病了?出现幻觉幻听了?那不成神经病了嘛!

正在苦恼中,忽然听到有个人在唤她,“哎!哎!醒醒!醒醒!“

听声音有些不耐烦,是谁敢对你小姑奶奶这样说话?

王冰一气之下,怒睁双眼,看到了头顶的一片乳白,感受到的是身下微微地晃动,这又是在哪?

她四顾一望,才想起自己是在动车的卧铺上,知道是神游梦境。

无聊地爬起来一望,梦中的荒沙大漠,已经转换回了人间窗外的白桦苍茫。

“真是能睡啊!”

对面床铺上的那位妙龄女郎向王冰投来好奇的注视,她对王冰说:“看见你在床上翻腾,怕你掉下来,所以叫醒你,你没事吧?”

“是,是吗?“,王冰这才知道人家的美意,不过也亏得她叫醒,要不然,自己怎么样才能走出那个大漠呀!,要是在那里面再碰上个什么蛇蝎毒虫的,我这小心脏可怎么受得了,因此回报了她一脸的感激,”我,我刚刚做了个梦,谢谢啊!”

在外人眼里出样子,王冰有些不好意思。可刚刚的这梦境,确实都是叫人胆战心惊的,难免会有些不自觉的动作吧!

王冰上下打量这个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阔额头,尖下巴,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但却很有魅力,一双丹凤,向上挑着眼角,中分的长发,松松地束在颈后,有点像化了魅妆的歌舞坊优伶。

“不客气,出门在外的,大家本来就该互相照应!”

王冰往上盖了盖被子,不再作声,躺着继续打量这位姐姐。

爷爷奶奶临出门时,千嘱咐万叮咛的,一定不能随便和陌生人攀谈,现在骗子很多,小姑娘更得多留神。

列车卧铺间狭小的空间里,相对的两个人,看得也很分明。

仅凭着外貌,王冰无法判断眼前的这位姐姐是不是自己应该聊谈的对象,只好继续保持着沉默。

“常出门坐动车吗?”

那个姐姐往嘴里扔了个什么零嘴,顺手扔给了王冰一包,王冰一看,原来是一包虎皮花生。

“不是,我偶尔坐坐!”

王冰才不愿意什么都如实地和盘托出呢!确切的说,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坐动车出远门呢。她没好意思说的是,放假回家的时候,她都是坐飞机往返的,怕得是旅途劳顿耗时。

现在看来坐动车其实也是很不错的选择,想想自己的过去,一个高校学生,自己也不创造价值,连这点旅途的劳顿都不愿意承受,实在是有些奢侈。

她由此想到了爸爸妈妈,据他们说,他们年轻时坐的火车,那都是一路上站着的,速度极慢,一千里不到的路程,据说也得坐十二三小时的火车。

妈妈还说,她曾经用网兜装了纸包着的糖果,结果都被人挤人挤漏了兠,下车后一网兜的糖一个不剩,妈妈只好哭着回家,那可是她从省城买回家给父母过年的。妈妈常常感慨社会发展的迅速,每每提及人家都一脸的幸福感。

看看现在自己的日子,比比过去父母的生活,她觉得已经强了不知多少倍了,可为什么她就没有妈妈的幸福感足呢,反而却经常感到孤独寂寞和无力?

王冰拿起花生刚想说声谢谢,忽又想起妈妈日常的嘱咐:“一定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的零食,现在有在食物里放药、放毒的!”,所以咽了口唾沫,只好先放着。

她又看了看这位问询自己的姐姐,正在认真看书,不知道她看的书到底是多么精彩,令她看得那么投入。

王冰很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带本什么书看看,也免得不是对着窗外,就是对着手机,要么就是睡觉,实在无聊极了。

再看看正在聚精会神看书的对铺,心想,一个爱看书的姐姐,应该不是坏人吧?

这种思想导致了王冰放下满心的铠甲,主动和这位女郎搭讪。因为,长时间的路途和狭小的空间,都给了王冰许多压抑感,她太需要一个聊伴了、

“姐姐,你看的什么好故事啊,看得那么投入?”

“好故事?“,那位女郎笑起来很妩媚,她把书拿给王冰,”呶,精彩极了!”

王冰接过来看时,心里有种被涮的感觉。

她给她的竟然是一本厚厚的《注册会计师会计实务模拟试题》。

“原来姐姐是要备考会计师啊!”

王冰惊讶之余,问了一声。

“是啊,要不就不了业呀!”

社会上女会计确实挺多的,难道干会计不是件劳心费神的事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考会计、干会计呢?王冰想想那些密密麻麻的张表数字,头皮立马发麻了。

“就业真的有那么难吗?”

王冰还没有这方面的体会,她没想到以这个姐姐的年龄还没就业,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找工作会不会也难。

“也不能说就业是真的那么难,其实招人的单位也不少,但是要达到自己的预期,找到一个好工作非常难!”

第一四五章 关于职业

“那姐姐说的好工作,是指的什么样的工作呢?”

“这个就要看公众认知的取向了,普遍意义上说呢,就是工作环境好,需要体力轻松,工资待遇高!”

这位姐姐说话挺直爽的,王冰不由得从心底里发出一声笑,她说的这个标准可能就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吧。谁不愿意拿着高高的收入,干着轻松的活呢?

少付出,多回报,天下有这样的好事吗?

“当然了,凡是那些稳定又薪金比较高福利好的职位,竞争也是很激烈的。比如国考、省考,录取率都不高,有的岗位都热到千里挑一,甚至是万里挑一的地步,这些,我想都不敢想,还是安心干个小会计吧!”

“干会计,收入好吗?”

“还行吧,现在经济发展迅猛,各种形式的经济体层出不穷,你想啊,哪个单位不需要个算账的,所以会计专业的就业面比较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就得照顾家庭,会计这活,如果不管现金,没有特殊情况,可以攒攒干,一个月记记账,编编表,报报税,几天时间就搞定了,或者等宝宝睡了,晚上干也行,总之,工作时间上弹性比较大!如果觉得收入不够开销,还可以搞搞兼职,多带几个小户,总之不愁饭钱。不过,也得有资质才行!”

她说到最后,还对着王冰又摇了摇手里的备考书。

这姐姐对答如流的,看来对这份工作的了解还是比较全面的。她想的可真远,连生了孩子后的生活,都想好了,这样精心准备的人,不是人生赢家,老天都不答应了吧!

而她自己就不一样了,她还徜徉在自己的设计师梦里,要是谁说不让她学这个干这个了,她肯定接受不了。

王冰的心里有一丝不安,她无法预知自己今后的命运里,自己是不是还能像刚上大学时的志在必得。这样的忧虑在家庭没有发生这些变故前,她连想都不用想,一切都有老爸老妈担待,自己只管照着理想追求就是了。可是往后自己能不能还保持这样一颗简单的心,就不一定了。一切就要看,长辈如何解决现有的麻烦了。

“那您大学先前的专业就是会计吗?”

王冰禁不住问,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很重要。因为像她这样的服装设计师,在开始往往是挣不出饭来的,她选学这个专业,完全是凭着兴趣。爸爸妈妈不依靠自己挣钱养活家人,所以对她的选择比较看重,可现在自己的处境就完全不同了,或许这个姐姐能给自己的未来有一些提示。

“嗨,快别提了,我大学学得专业是国际贸易,当时想得很天真,对社会也不太了解,觉得学个国际贸易就可以进进出口公司或者海关、银行之类的部门就职,可现实却根本不是这么个事!”

“那姐姐你那四年不是白学了?”

“也不能那么说,毕竟是学得经济,多少沾点边吧,比有些人还好点。有的大学生干的工作和自己学的专业根本不风马牛不相及,那才叫白学呢!”

“是吗?那怎么干?”

王冰其实是明知故问,她在学校也不是没听到这样消息,每年都有好多大学生,找不到与自己本专业相适应的工作,只好改行从零学起。当然了,也有对自己的专业不感兴趣的,就业时自己另辟蹊径,也获得了成功。但这样的人寥寥可数,应该算是奇葩级的人物了。

“从学徒开始呗,还能怎样?生存才是第一性的,由不得你不选!”

“听您说话很有阅历的,我还没请教姐姐您贵姓啊?”

“我姓田,你就叫我田妮吧,那是我的网名!”

“哦!”

看来人家不想说真名,对陌生人也还是存着提防心的。王冰想想自己的心理也就理解,但她同时又觉得有一点不是滋味。信任危机成这样,觉得很没劲就给她也报了一个网名:“我的是观沧海!”

“噢,挺大气的!”

“那以后我们在网上就可以常见了!”

“嗯嗯!”

网名“田妮”的女郎继续看她的书,王冰也知趣地守住了话头,即便是还有些什么想说的,也不好太打扰人家准备考试吧。

她其实对就业这件事还有许多疑问想讨论,如就业时,个人志趣的考虑在她看来是很重要的,因为她觉得让她为了生存而放弃个人志趣,去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将是件很痛苦的事。没有对职业的热爱,她觉得她很难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优势,这是不是一种人力资源的浪费?

可是这么多人为了生存,接受这种现实的安排,放弃了原来的所学,这是不是又是一种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呢?这里有从学校到家庭的高额费用开支,当然还有学生最好的青春年华和脑力的浪费。

为什么会这样?如何来改变,这可是一个从学生本身到家长的选专业取向,到学校人才培养和社会需求如何链接的大问题,不是她一个未来小“服装设计师”,就能思考得了的,她和别人一样,只是裹挟在这滚滚洪流当中的一粒微尘而已。

王冰的心里有一种期盼,但期盼的具体是什么,她自己一时里不清楚。

一路上,他们再也没有进行什么交流,王冰躺好了,用羽绒服盖着脚。她觉得只要脚冷,她全身都冷。

车到西安站是已是第二日早晨九点多了,王冰和“田妮”打了招呼,先下了车。一出站口,她眼睛就四下里寻找,希冀中的那张久违了的英俊面孔和那个伟岸挺拔的身躯没有出现自她的视野里。

是根本没来,还是还没有到?

“昨天晚上,我就把到站的时间地点都发给他了,他应该早到站了吧,除非他有意躲着自己!“

没有找到自己期盼的那个人,王冰有些失落,她把自己的羊绒围巾拉紧,她觉得来自西北方的这股寒意,令她胆寒。提起原本就不重的行礼,灰蒙着脸顶风随着人流往外走,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又变得格外孤独。

上架感言

从萌生写网络小说的第一天算起,伺茗的写作时间可真是不短,但成绩一直平平。在伯汗、山谦两位编辑老师的指导、鼓励、推荐和帮助下,今天终于上架了。至此,伺茗和《万事儒医》迎来了一个新的开始。

伺茗要真诚地说声谢谢!

伺茗同样要真诚地感谢一路陪伴我走到今天的各位作家老师和读者朋友。是你们的不舍不弃,给了伺茗继续努力的希望和动力。

你们中有从素不相识到如今仍然素不相识但却已神交已久让伺茗觉得亲如家人的“七星草”“倾心灵动”“李卓锦、”“一支绿萝”“逗跌”“吉字”“树下道人”“乐乐山人”“火目瞳”“五竹”“汉涟漪”“寂然知了”“汤妧”“剑气凌天”“尘包”“俗透幸福”“润德先生”“花集院””梨花初落”“洪三元”“基地防护堤”“星河行者”“山海之光”“檬梦果兔”“lianran”“baoxiang”“吕天虾”等等作家老师的教导、指引、鼓励,让伺茗增强信心,不断学习,不断进步。

也有虽然素不相识但却因书而神交相知的书友20180317155118735,书友160905141124943,书友2017021435030192,书友20180602064457455和书友枫树下的雪,寻找于晴,流云大漠,逝去-独舞,奇迹一生123,最爱无止境,魅力襄樊,美国黑核桃、放眼月尽天下书、等等读者朋友的热情推荐、打赏、评论、鼓励,使伺茗备受鼓舞,觉得深夜写书是在讲故事,更是在和知心人交谈一样,深深体会到“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那个意境。

没有各位老师和朋友的这些努力,就没有今天《万事儒医》的上架。

当然,这期间有盲目的自信,有遇冷的失落,有受困的彷徨,有无奈的放弃,还有不舍的回归,理性的接受,到现在积极地面对,伺茗经历了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这个过程是大家陪我一起走过来的,伺茗又怎能不心存感激?

写书两年时光,对于五十多岁的老妪来讲,并不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

象其他业余作家一样,伺茗也要在完成了工作任务,做好了家庭琐事之后才有时间写。有时正写着作品,又会被其他的事情把思路打乱了,急不急,烦不烦,当然也急也烦,可生活还得照样子继续,只好再重新构思就是了,更不用说年纪大了,打字不快,遇到小问题不会解决,有时刚写好的稿子忘了存稿,不小心动了一指头,哈哈,,,。重新写吧!

伺茗也有也许和别人不太一样的事情,就是伺茗的大部分书稿,都是在夜晚陪伴九十多岁的老父亲的时候,断断续续写成的。

因为父亲在七年前得了中风,那时他已85岁,情况严重,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瘫痪在床完全不能自理,白天我家姊妹悉心照料,才使他老人家有了和我们这么长时间的相伴相守的机会,晚上我也常来替换她值夜班陪床。

看着父亲从一个很少打针吃药的硬朗朗的健康老人,变成了这样一种生存状态,他的内心苦而无奈,子女也是如此!他的幸福的天年,因为一日中风,人生就从此改写,我们这些子女的家庭生活也就跟着改写。

伺茗意识到一个健康的身体,对人的一生多么重要。而如果我们能够早一点多了解一些健康的常识,提前做好保健预防,也许生活就会是另一番景象。

我国博大精深的中医,正好就有治未病的理念和方法。如果读者因此能够有了提前防范、早治未病的意识并付诸行动,那么古老的祖国医学就会在现代社会大放异彩,守护好国人健康的体魄,那么,伺茗写书的本心愿望也就达成了。

身体的病是这样,其它的病也是如此。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永远都要做在前头,永远都不应该放松!

这也正是是伺茗萌生写《万事儒医》的初衷。

作品上架,是伺茗和《万事儒医》的新的开始,伺茗将继续学习,继续努力,争取把书写得越来越好,以报答老师和读者朋友的厚爱。

再次感谢各位老师,各位读者朋友,您的支持永远都是伺茗的最大动力,我们一起加油!

祝各位师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一四六章 行程有变

彦波希兄妹并没有乘坐冰冰看到的那班动车,而是改乘飞机先去老纪那里看看山林,然后再去找王三丰。

因为老纪给他电话说,他承包的那片山林,急需要他来帮着规划规划,还说时令不等人,有些树苗必须赶在春节以前栽种。

彦波希无奈只好与满庭芳商量另行安排。

按照满庭芳的想法,是想要分头行动。

可波希哥哥又说,他也希望满庭芳先和他一起去看看,帮着想想资金的事情如何解决,

满庭芳一想这事还真得自己出马,否则他俩还恐怕还真的搞不定,于是就和彦波希商定先来这里,再去那里。为了提高效率,就对交通工具做了调整。

谁知夜晚彦波希有些感冒,好在医馆里药物齐全,彦波希自然有法子令自己快些好转,满庭芳劝阻无用,只好与他一起按计划乘机来西安。

“哥,我现在经常回忆起以前的事!”满庭芳转脸看着彦波希说。

彦波希报她以微笑,说道:“说明我们都老了,只有往前走的脚步慢下来,人才顾得回头去看走过的路!”

“是啊,我们真的都老了。未来就要靠孩子们去开创了!”满庭芳蒲扇了几下眼皮,感觉眼皮似乎有点沉。。

“对”。”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满庭芳担心彦波希的身体,关切地问。

“你放心吧,已经全好了!”彦波希一直坚持说自己真的好了,他其实是不希望满庭芳担心,虽然他医治及时,但要好总也得有个过程。

他倒是觉得满庭芳的身体未必比自己好多少,或许真正需要关照的是她自己。

如果他们的行动顺利,那么找回来王三丰,彦波希希望满庭芳能在自己的调理之下,身体快些复原。并从一诸的事件中解脱出来。

就让自己借这个机会帮他调理治疗吧,这也是彦波希一直要跟着满庭芳一同出来的一点私心。

“不知道我大侄子在干什么,你最近有联系他吗?”

“昨晚没顾上,不过我们是经常联系的!他现在还在各地忙着写生,据他说收获还蛮大的!”

“啊,那就好。孩子们总得有事做才好,要不大好时光很快就会流逝的,孩子们自己却并不真正懂得,他们那个年龄吗,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的青春挥霍呢!”

满庭芳忽然说到了这一层,彦波希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所指,她的上海之行和冰冰到底谈的怎么样,一直也没有时间问询。

”你上次和冰冰谈得还顺利吧?“

”过程不算顺利,离婚的事对她伤害挺大的,这也是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最终她还是想明白了,不在怨恨谁!总之,还是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思想单纯,容易一根筋!倒是彦阳这孩子,有担当意识,我觉得越来越懂事了!冰冰要是能和他一样,那我就好过了!“

“这让我怎么说呢。”彦波希一时沉吟着,”俩孩子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缺点!“,彦波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论。。

“实事求是地说。”

“彦阳这孩子的个性比较复杂,不好笼统的讲“,彦波希一时找不到很确切的词汇来形容彦阳,就想了又想说:“他小时候比较叛逆,现在大了好了很多,但还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性格有些孤僻。”

“那他还给你惹过大麻烦吗?”满庭芳问彦波希。

“那倒是没有,但这孩子口上不饶人,属于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种人。”

“这年月,在外不给你惹事,在家不跟你拌嘴,那就是好孩子了。你说哪个孩子没有自己的特性啊?你看我家冰冰,还不照样一身的毛病?她把那二百万弄没了,看起来没事人似的,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就是没有真正自己去挣钱试试,不知道它的来之不易,被人那么一点哄,就上当受骗。她也不想想,挣钱哪有那么容易的!”

“小满,那件事,我估计她也不是不心疼,面子上下不来罢了,教训嘛,她会接受的!我倒是觉得冰冰是个乖孩子。不造作,为人真实,我喜欢!”

彦波希说着自己的感觉。

“哼,你只是看那一小会儿,长时间的在一块,保证那狐狸尾巴很快就露出来了!”

“冰冰还小,即便是有什么不足,还有时间去好好纠正塑造。不像彦阳,都二十七八了,养成了秉性,就很难改变了。”

说到彦阳,彦波希有些心酸。他一直觉得这孩子的少年时光里的不足,与母亲的早逝和自己的教育关注不到位有关,暗地里也没少自责。

其实他知道,孩子曾经让自己很苦恼,但他自己首先就已经不快乐了,才那么使气。孩子的本性还是善良的,这才会有以后的改善。可是解决的方法,自己没有开出一副真正的良药。

“唉,人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出一个好孩子,确实是不容易。“满庭芳用一条丝巾盖了盖自己的臂膀,又说道:‘嫂子走得早,孩子还那么小,精神上肯定是受了打击,吃了不少的苦吧。再想想你又当爹又当妈的也真是不容易。孩子没把道道走歪了,就很不错了,你对他不要太苛刻,要宽容一些啊!“

说起这些,满庭芳心里就有些替波希哥哥和那没娘疼的孩子难过,但又怕再招彦波希再伤心,就不再往下说了。

彦波希看到满庭芳用丝巾盖身体,就知道她是冷了,忙把头顶的空调调整了一下。彦波希向空乘人员招手示意,一位空姐过来询问:“请问先生,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彦波希对她说:“麻烦您给这位女士拿一条保温毯!”。

“好的,请稍等。”。

空姐转身而去,很快就给满庭芳拿来一条毯子。满庭芳接过来盖在腿上,对彦波希说:“,谢谢哥!我的腿关节有些不好。刚才我没好意思麻烦他们。对了哥,你冷不冷,不行你也盖点儿!”满庭芳说着,把毯子让出来一些给彦波希,彦波希不要。

他说:‘我不冷,要是冷,刚才我就要两条了”,边说边把毯子给满庭芳掖好。

满庭芳抿着嘴笑了笑说:“你看还是你照顾我。我记得小的时候,大冬天的,每次我们一起出门,你也是这样给我把围巾掖好”。

“谁叫你那时候小呢!大的照顾小的,天经地义!”彦波希笑着说。

“可我们现在都老了,就该小的照顾大的了,这也是天经地义!”满庭芳也笑着说。

第二二二章 探望

彦波希哭醒,眼前一片黑暗,枕上湿凉一片,全冷汗淋漓。

他久久离不开梦境,心慌迷,泪流不止。

妻子离开自己已经十年了,已经很少再进入自己的梦境了,在对妻子苏卿卿深切怀念中,彦波希已经心若止水。

今夜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什么叫自己的心神不再安静了。

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当然不相信什么魂魄托梦之说,更明白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道理,看来是睡前的思绪扰了心。

此时此刻,他反倒希望那鬼神之说是真的,那么自己就还有一个和她互通信息的希望。然而他分明知道,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一切的梦境都是自己大脑受到刺激而混乱编排的幻影。

妻子苏卿卿是一位知识女,父母也都是知识分子,和彦波希一样,她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两位老人在痛失了女后,便一病不起,虽然他已尽已尽所能,但终是没有挽留住两位老人,不久老夫妻俩相继离世,使这个家连续失去了三位亲人,父子俩备受生离死别的折磨和凄凉孤寂。

妻子走得突然,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这样的决绝让彦波希的感遭受了毁灭的打击,接连的打击也曾使他的精神恍惚,半梦半醒。

“照顾好阳阳!”,他又想起梦中妻子对自己说得那句话,大概这也应该是她想说而没有能力说的话吧。

彦波希一时间觉得心里空空的,他想着彦阳,想着他曾经的种种,心绪不宁的再难入睡。

张阳今晨起得很晚,有人来敲门,才把他惊醒。

昨夜,郭侠回来后拉着自己的手诉苦诉到半夜,张阳困得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直到郭侠累了睡了,张阳才睡,所以今天就睡过了头。抬手摸过来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多了。穿着拖鞋踮脚跑着去开门,可门口已没有人。他猜想是老师吧,就回来赶紧推郭侠起,可郭侠睡得跟死猪似的,怎么也叫不醒,他只好自己先穿上衣服,去找老师。

开门见老师已等在门外。

“老师您早起来了,刚才是您敲门吧!”

“嗯,郭侠怎么样了?”

“嗨,醉得一塌糊涂。他原本酒量就不大,昨晚还那么喝!”

“不要去催他,等他醒了,问问他愿意去哪里玩,你陪陪他吧。”

“那您不一起去啊?”

“我还有件私事要办,中午你们自己吃饭吧,我就不回来了。”

“要去哪,我送您!”

“不用了,你还是陪着郭侠吧,我自己打车就好。”

“好吧。”

张阳知道老师的脾气,他说不用就不用,再多的纠缠会令他心烦。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饭点已经过了,我的房间里还有两碗混沌,是给你们留的,服务员给保温桶盛着。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洗漱好了过去吃吧。”

彦波希把自己房间的ic卡交到了张阳手里,就走出了酒店。

老师今又要去哪里呢?张阳带着疑问回房,见郭侠还没有醒,就去老师的房间把混沌拿过来自己先吃了一碗,剩下一碗,继续给郭侠留着。

吃完饭,觉得无聊,就又躺倒上去拿手机看网上的新闻。突然铃声响了,手机显示是庞双双的电话,张阳接起电话,听筒里就传来庞双双那好听的声音。

“张哥,还记得我吗?我是厐双双啊!”

“原来是双双啊,怎么样,房东同意了吗?”,张阳一听是双双的电话,顿时来了精神。

“房主这两天有事,想在后天上午十点和房客见面,如果双方没什么意见,就签约。”

“那太好了!”张阳抑制不住激动,这件事只要完美收官,自己就可以早点回家看父母了!

“房主还说,你们要准备好钱款,如果双方没有异议,签约付款一次完成。”

他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师,老师只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张阳就一边用手机看新闻,一边等郭侠醒来。”

彦波希走出酒店来到大街上,招手打车,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在道上划了个弧线驶到自己的边。彦波希上了车,向司机报出了一个地址:“去桃花池”

司机一片茫然说是没有这么个地方。倒是有个叫桃花源的地方。彦波希就对司机说,那您就跟着我的指挥走吧。

司机按照彦波希的指挥,把车子开向了彦波希心中的那方水土。彦波希想山不换水转,水不转人转,不管怎么变,自己就本着**峰去,准没错。

没费多大的事,就找到了他记忆中那个村庄的所在。出租车司机嘟囔着:“我就说是桃花源嘛”收了钱就把车开走了。彦波希环顾这里,青山依旧,大海依然,然而眼前的村庄已经发生了巨变。

村庄已比以前大了很多,房屋看来是经过了统一的规划重建。土旧的房屋,早已经被一排排整齐的新瓦房所替代。就连村头的那块木牌,也已经换上了黑色大理石的碑石,上面赫然刻着“桃花源”三个字。彦波希豁然开朗,原来村庄已经更改名字。

彦波希徒步行往村里,在街上看到了几个人都很年轻,自己一个也不认识。好容易找到那条石板河,也已经经过了重新的改造,现在两岸都用水泥和石头磊砌,比原来高宽了不少,上面原来石板桥也被坚固的钢筋水泥桥所取代。只有那河里的溪流还清澈如初。

彦波希已经找不到自己当时居住的房子,他只得依着那条河的位置来大体确定,新房子的位置。记得满家那房子是新的,应该不用拆除了吧?

他走走停停,希望能遇见个人问问,见有个大叔推着一车青草的打眼前路过,他已经认不出是谁了,急忙上前询问。

“大叔,跟您打听一下,满诚义老人的家在哪里?”

那大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慢吞吞地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一个远亲,好多年都没见了!”

彦波希觉得用这个份比较恰当。

老人一垂头,脸上的表很凄苦,“唉,来晚了,他走了!”

“走了?”彦波希心下一惊,脑子里闪现出满大叔当年的形象。这乡村人有时说走了,就是死了,难道他老人家已经?

“前年心脏病走的。唉,一直什么病也没有,说没有就没有了!”

“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呢?”彦波希问。

“没人了住在这里了。他老伴去年也走了!三个闺女早都嫁到别处去了,老大老二都嫁得天南地北的,只有那个小的,叫小满的,逢年过节还回来给老人上上坟,平时就住在县城里也很少回来了。”大叔说着,满脸愁容地看着彦波希。

彦波希的内心滚过一阵悲凉。生命总是这么脆弱,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小满的爸妈是多么善良的一对老人,如今自己竟再也见不到了,是自己来得太晚了!

“那您知道小满在什么单位工作吗?您有没有她的电话啊?”

“听说是在个银行里当了干部,电话我是没有,不过村委会可能有,你去那里问问吧!”

老人说完就想推车走,彦波希拦住又问他:“您领我去看看他家的房子好吗?”

“这容易,就在村南头,跟我来吧。”

第二二三章 请专家

“好,谢谢,谢谢老同学!”

彦波希结束了通话后,面带喜色。

这已是她和郭青云痛的第三遍电话了。

第一遍,彦波希提出了请他帮忙邀请上海最权威的脑科大夫徐晃的请求,而且反复强调“不惜代价!”

“波希,你告诉我,这个人对你,十分的重要吗?”

郭青云非常重视彦波希的请求,因为他知道,彦波希向来时最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事情麻烦别人的,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向自己开口,若不是他自己没有办法了,若不是这个人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向自己求援的。

“是的,十分十分的重要,如果治疗的过程我有丝毫的懈怠和马虎,我将再也无颜面对她!”

彦波希用了这样的语言来回答郭青云的询问。他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已经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了,但只是他发自内心的话,他相信老同学那里自然是会心领神会,尽最大努力的。

第二次通话是郭青云打给他的,说是已经托人找到了这位顶尖的专家,但是人家太忙,时间安排上比较紧张,还得再等几天。

“人命关天,她已经无法再等了,郭兄你再想想办法,拜托你了!”

第三次电话同样也是郭青云打过来的,说是启动了自己在上海最高级别的人脉关系,终于说服了这位大夫来香洲出诊,当然没等人家开口,郭青云已经把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巧妙地送到了这位专家的府上。

“明天下午的飞机,你得派个好车去接我们!”

郭青云的言下之意是要陪着专家一起来,这让彦波希十分的感动。看向满庭芳的目光泪涔涔的。

他把这个可惜的消息,告诉王三丰,王三丰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笑脸,这让彦波希如释重负。

“请专家的钱,我来出,不能再连累人家郭总!”

“这个不用再争了,一切由我负责!我们暂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照顾好小满,等待专家的到来!”

“嗯!”“人命关天,她已经无法再等了,郭兄你再想想办法,拜托你了!”

第三次电话同样也是郭青云打过来的,说是启动了自己在上海最高级别的人脉关系,终于说服了这位大夫来香洲出诊,当然没等人家开口,郭青云已经把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巧妙地送到了这位专家的府上。

“明天下午的飞机,你得派个好车去接我们!”

郭青云的言下之意是要陪着专家一起来,这让彦波希十分的感动。看向满庭芳的目光泪涔涔的。

他把这个可惜的消息,告诉王三丰,王三丰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笑脸,这让彦波希如释重负。

“请专家的钱,我来出,不能再连累人家郭总!”

“这个不用再争了,一切由我负责!我们暂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照顾好小满,等待专家的到

他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钱程,钱程立刻表态说:“太好了,专家我负责去接,人你们看好!”

一直等到下午七时,前程才把人带到。彦波希用了这样的语言来回答郭青云的询问。他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已经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了,但只是他发自内心的话,他相信老同学那里自然是会心领神会,尽最大努力的。

第二次通话是郭青云打给他的,说是已经托人找到了这位顶尖的专家,但是人家太忙,时间安排上比较紧张,还得再等几天。

“人命关天,她已经无法再等了,郭兄你再想想办法,拜托你了!”

第三次电话同样也是郭青云打过来的,说是启动了自己在上海最高级别的人脉关系,终于说服了这位大夫来香洲出诊,当然没等人家开口,郭青云已经把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巧妙地送到了这位专家的府上。

“明天下午的飞机,你得派个好车去接我们!”

郭青云的言下之意是要陪着专家一起来,这让彦波希十分的感动。看向满庭芳的目光泪涔涔的。

他把这个可惜的消息,告诉王三丰,王三丰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笑脸,这让彦波希如释重负。

“请专家的钱,我来出,不能再连累人家郭总!”

“这个不用再争了,一切由我负责!我们暂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照顾好小满,等待专家的到来!”

“嗯!”“人命关天,她已经无法再等了,郭兄你再想想办法,拜托你了!”

第三次电话同样也是郭青云打过来的,说是启动了自己在上海最高级别的人脉关系,终于说服了这位大夫来香洲出诊,当然没等人家开口,郭青云已经把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巧妙地送到了这位专家的府上。

“明天下午的飞机,你得派个好车去接我们!”

郭青云的言下之意是要陪着专家一起来,这让彦波希十分的感动。看向满庭芳的目光泪涔涔的。

他把这个可惜的消息,告诉王三丰,王三丰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笑脸,这让彦波希如释重负。

“请专家的钱,我来出,不能再连累人家郭总!”

“这个不用再争了,一切由我负责!我们暂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照顾好小满,等待专家的到

他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钱程,钱程立刻表态说:“太好了,专家我负责去接,人你们看好!”

一直等到下午七时,前程才把人带到。第三次电话同样也是郭青云打过来的,说是启动了自己在上海最高级别的人脉关系,终于说服了这位大夫来香洲出诊,当然没等人家开口,郭青云已经把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巧妙地送到了这位专家的府上。

“明天下午的飞机,你得派个好车去接我们!”

郭青云的言下之意是要陪着专家一起来,这让彦波希十分的感动。看向满庭芳的目光泪涔涔的。

他把这个可惜的消息,告诉王三丰,王三丰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笑脸,这让彦波希如释重负。

“请专家的钱,我来出,不能再连累人家郭总!”

,人你们看好!”

一直等到下午七时,前程才把人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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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二四章 植物人

当钱程把专家徐晃和过青云夫妇带到病房的时候,主治医生罗尔立正在病房里和病人家属一起等待这位权威人物的到来。

对于徐晃的大名,罗尔立只能高山仰止。

自己职业水平很快就要由这样的一位权威人物给出评判。

他因而不敢懈怠,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表现出了极为配合的态度。

病人家属竟有能力把他请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尽管他平心而论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拯救这位伤者,但心头还是有些紧张。特别是病患至今未醒,是自己的治疗有问题还是伤着本身的原因导致的,也确实需要权威的人物来做出判断。

香洲人民医院,目前尚没有这样级别的人物存在,因此徐晃的到来,就像自己命中注定一样要面对的现实。

徐晃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奔病患而去。

“光片!”

徐晃试了试满庭芳的脉搏,翻开眼皮看了看,向罗尔立伸着手要。

凭着经验他判断罗尔立应该就是主治大夫

“在这里!”

罗尔立送上了满庭芳的脑部ct光片。

徐晃看了看,对罗尔立说:“说说你的治疗情况!”

“好的!

罗尔立开始了专业的介绍:从接诊抢救患者开始,一直到手术过程、危险期的表现和处置措施细说了一遍,为了更详尽,还请徐晃去看了手术的相关录像资料。

叙述到最后时刻,罗尔立真诚告白道:“徐老师,令我困惑的是,病人各项体征显示手术是成功的,可为什么至今还不苏醒,学生实在是感到束手无策,还请前辈指点迷津,希望您能指导我拨云见日!”

“手术是成功的,并不代表患者都能百分百都能苏醒,这还取决于大脑损伤的向成都。如果损伤是手术本身不可逆救的,那么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什么意外!有些患者或者在之前过得并不开心,潜意识里就是不愿意醒来的,也是有的!目前的重点是一定要控制好感染!”

“这是患者的血液化验情况!”

罗尔立给徐晃提供了验血报告。

“唔,控制的不错,没有形成大的血肿,否则就不仅仅是植物人的事了,恐怕人早就不在了!”

徐晃边看报告边说。

“手术没有什么大的缺陷,后续的治疗也很得法,目前的昏迷还是脑部受伤严重造成的。你们再坚持到一周,如果还是不醒,就可能是陷于深度昏迷了。就是俗话说的植物了,你们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罗尔立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刚刚自己还在煎熬着。

“徐老师,我是患者的哥哥,是一位中医大夫,我想请教您,中医学的针灸有没有可能有效?”

彦波希不死心,他不愿意接受这是最终结局的这个结论。

“哦,你就是那位中医学教授啊,当然可以试试,但是希望十分渺茫,我对祖国传统医学,历来持尊重态度,等患者的伤口完全愈合,你倒是可以试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徐晃握了握彦波希的手,一见如故,把他带到一边来,小声嘱咐了一些日常照顾应注意的事项,显得很是亲切。

在飞机上,郭青云已经把彦波希和患者的关系进行了介绍,徐晃一听也是位医者,竟从那一刻就对彦波希这个人有了同事一样的期待。

“如果不发生感染加重,我建议你们在坚持治疗等一等,或许会有奇迹发生。你们要和她加强语言交流!”

徐晃善意地给病人的家属留下了一点希望,这点希望就是鼓励他们为病人付出的动力,这是他一直以来秉持的理念:理性的判断下,要对病人和其家属给些心灵的温情关照。

这点温情关照对医者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对于病人就像是严冬的一缕阳光,照亮那灰暗的心灵,这是何等重要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沮丧极了,他们从昨天就开始翘首期盼,没想到盼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王三丰更加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伏在满庭芳的床边无声落泪。

难道他就这样的成为“活死人”吗?就这样永远的和自己再无信息相通了吗?还是因为她活得太累,真的就像徐大夫说的那样不愿意醒来呢!

回想这一阵子庭芳的遭际,王三丰觉得更加不能原谅自己,哭得捶足顿胸,声噎音乏。

“三丰,你不要这样了,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徐大夫不是说,还会有奇迹发生吗?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该放弃了希望啊!”

钱程过来劝解王三丰,他希望他克制一下,等徐大夫走了再爆发。三丰这才渐渐消停。

他又悄悄对彦波希说:“食宿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安心照顾庭芳就是!”

彦波希点点头,目光里满是感激,他向钱程和郭青云抱了抱拳,轻声道:“大恩不言谢了!”

“老弟,你的担子很重啊!”

徐晃他们随着钱程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拍着彦波希的肩膀说了这句话。

郭青云也是这样拍了拍他,无声地注视下,自见情义。

倒是心仪,流着泪拥抱了他一下,“波希,好好保重自己啊!”

彦波希无声地点头,此时他自己竟没有了眼泪。

一个声音在心里强烈地回荡着:“不会,不会的,我一定会治好她,一定会治好她的!我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王三丰已经安静了下来,见彦波希过来,主动让开了位置,庭芳都这样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小满,你要争气啊,哪怕是有万一的希望,哥哥都不会弃你而去的!”

彦波希紧握着满庭芳的手喃喃自语。

细瞧之下,他发现她的指甲都磨平了,甲盖都有些粗糙。

眼泪再一次溢满了眼眶,彦波希想到了那个她发回来的和王三丰欢快地在栽树的视频。

这手指甲的粗糙大概是那个时候摩擦的吧!

王三丰骂得对,小满做什么都想着她这个哥哥,以他的需要为要,以他的喜乐为要,而他自己却围着她的不告而别大发脾气,不听她的解释。

大错已经铸成,后悔又有什么用,只能靠弥补了。

可是小满,你能给哥哥这个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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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冰之意

王冰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彦波希和白金卡后今年的空间的胸口上“是啊,以后或许会更快,会有更多更新奇的事物来到我们的生活中,改变我们的生活!”

“哥,我现在经常回忆起以前的事!”满庭芳转脸看着彦波希说。

彦波希报她以微笑,说道:“说明我们都老了,往前走的脚步慢下来了,才顾得回头去看走过的路!”

“是啊,我们真的都老了。未来就要靠孩子们去开创了!”满庭芳蒲扇了几下眼皮,感觉眼皮似乎有点沉。。

“对”。”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满庭芳担心彦波希身体能不能承受飞机空中的颠簸,关切地问。

“你放心吧,已经全好了!”彦波希一直坚持说自己真的好了,他其实是不希望满庭芳跑这么远的路来操劳。凭着他多年从医的经验判断,觉得满庭芳的身体未必比自己好多少,或许真正需要调理的是她自己。就让自己借这个机会帮他调理治疗一下吧,这也是彦波希最终答应满庭芳跟着一起来的一点私心吧。

“不知道我大侄子在干什么,他知道你今天回来吗?”

“知道,我昨天晚上已经告诉他了。”

“哦。你给我先说说他的有关情况呗,我也好尽快的熟悉他。”满庭芳忽然想到了这一层。

“这让我怎么说呢。”彦波希一时沉吟着,有些为难。

“实事求是地说。”

“这孩子的个性比较复杂,不好笼统的介绍“,彦波希一时找不到很确切的词汇来形容彦阳,就想了又想说:“他小时候比较叛逆,现在大了好了很多,但还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性格有些孤僻。”

“那他还给你惹过大麻烦吗?”满庭芳问彦波希。

“那倒是没有,但这孩子口上不饶人,属于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种人。”

“这年月,在外不给你惹事,在家不跟你拌嘴,那就是好孩子了。你说哪个孩子没有自己的特性啊?你看我家冰冰,还不照样一身的毛病?”

“我倒是觉得冰冰是个乖孩子。不造作,为人真实,我喜欢!”

彦波希说着自己的感觉。

“哼,你只是看那一小会儿,长时间的在一块,保证那狐狸尾巴很快就露出来了!”提起孩子,满庭芳一脸的笑意。

“冰冰还小,即便是有什么不足,还有时间去好好纠正塑造。不像彦阳,都二十五六了,养成了秉性,就很难改变了。”说到彦阳,彦波希有些心酸。他一直觉得这孩子的少年时光里的不足,与自己的教育关注不到位有关,暗地里也没少自责。其实他知道,孩子曾经让自己很苦恼,但他自己首先就已经不快乐了,才那么使气。孩子的本性还是善良的,这才会有以后的改善。可是解决的方法,自己没有开出一副真正的良药。

“唉,人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出一个好孩子,确实是不容易。“满庭芳用一条丝巾盖了盖自己的臂膀,又说道:‘嫂子走得早,孩子还那么小,精神上肯定是受了打击,吃了不少的苦。再想想你又当爹又当妈的也真是不容易。孩子没把道道走歪了,就很不错了,你对他不要太苛刻,要宽容一些啊!“说道这些,满庭芳心里就有些替波希哥哥和那没娘疼的孩子难过,但又怕再招彦波希再伤心,就不再往下说了。

彦波希看到满庭芳用丝巾盖身体,就知道她是冷了,忙把头顶的空调按钮关了。大家都开着空调,这机舱里的温度也真是太低了!彦波希向空乘人员招手示意,一位空姐过来询问:“请问先生,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彦波希对她说:“麻烦您给这位女士拿一条保温毯!”。

“好的,请稍等。”。空姐转身而去,很快就给满庭芳拿来一条毯子。满庭芳接过来盖在腿上,对彦波希说:“,谢谢哥!我的腿关节有些不好,怕凉。刚才我没好意思麻烦他们。对了哥,你冷不冷,不行你也盖点儿!”满庭芳说着,把毯子让出来一些给彦波希,彦波希不要。

他说:‘我不冷,要是冷,刚才我就要两条了”,边说边把毯子给满庭芳掖好。

满庭芳抿着嘴笑了笑说:“你看还是你照顾我。我记得小的时候,大冬天的,每次我们一起出门,你也是这样给我把围巾掖好”。

“谁叫你那时候小呢!大的照顾小的,天经地义!”彦波希笑着说。

“可我们现在都老了,就该小的照顾大的了,这也是天经地义!”满庭芳也笑着说。

“可我还没到七老八十呢,没你想的那么老!”彦波希还是笑。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小时候一样。

张阳的座位和他俩的座位并排着,中间隔着过道,尽管老师和满庭芳怕影响别人把声音压低了说话,但他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听着他们说话,看着他们的样子,张阳觉得两个人之间由于时间所造成的隔膜正渐渐地在消融。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心息想通的人。看看老师现在对满庭芳的体贴,就可以猜想出当年老师给了满庭芳多么用心的呵护。那么满庭芳如此热心地跟来照顾老师,回报当年的恩情也就顺理成章的了。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忧虑的呢?只可惜,命运多折,叫两个人分别了那么久,否则,老师的这十年生活应该不会是那个样子。至少有个和自己亲妹妹一样的人关心他,他应该是不会推拒的吧。而彦阳有个姑姑的抚慰,也不会变得那么叛逆吧车子在路上行驶,拉着他们向彦阳用心收拾的家奔去。飞机准时到达了汉中机场。出了机场,领回了行李,彦波希一行四人就往东门出口走。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张阳挨近了郭侠边走边小声对他说:“到门口时和我一起搀扶着老师走,一定要配合我好好演好这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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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六章 担当

王三丰拗不过冰冰,只好自己先回去拿东西去了。

彦波希只好把她安顿在那张行军床上,劝她道“你先睡一觉,等睡醒了再来替换舅舅可好?”

“舅舅你也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够照顾好妈妈!”

冰冰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疲惫和苍老的舅舅,知道他一定是一直守护着妈妈,才熬成这个样子的。

“晚上病人的病情容易出现反复,舅舅在这里看着,才能安心!你放心睡吧,舅舅不累!”

彦波希对冰冰抿嘴一笑,这是这么多日以来他第一次笑,感觉脸颊都有些僵硬。

冰冰这才躺下来,许是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房间里就只有彦波希还醒着,他连着打了几个哈欠,自己用手搓了搓脸,醒醒心神。

看着熟睡一样的满庭芳,彦波希感到自己好像被打到无底洞里一样,行动受限,有劲使不上。

彦波希不能接受徐晃说的那个最可怕的结论,他觉得小曼不应该是这样的命运。

既然西医已经就只有等待了,那么中医会不会找到方法来自救?

如果小满就是这样毫无意识地“活着”,那么她的肉身,也维持不了多少光阴,一旦护理不到位,接踵而至的就只有身体更多方面的创伤,褥疮、溃烂、感染,彦波希想想都感到内心恐惧。

她的家人也会因此陷入疲惫不堪。

如果请专业护理的人来做,要是没有家人靠上看护,十有**也达不到他们许诺的质量,家人到时拿钱解脱了,可受苦的还是这个病人。

小满要是清醒,肯定不愿意活成这个样子。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不能就这样迷信权威!

他这个中医世家的传人,怎么能就这样看着病患等死?更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小满妹妹!

他要和小满一起去争取命运之外的奇迹。

他思虑再三,做了一个决断,拿起手机,给郑国强发了一个微信。

“请您到茶室给我找出银针明天叫人送过来吧!”

他要拼尽自己所有的智慧和精力,救醒小满。

彦波希拿定了主意,内心反而安定了下来,他默默地握着满庭芳的手,用力握了握,想把力量产地给她。

半夜时分,冰冰睡了一小觉,感觉舒服了很多,起身其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

她的家人也会因此陷入疲惫不堪。

如果请专业护理的人来做,要是没有家人靠上看护,十有**也达不到他们许诺的质量,家人到时拿钱解脱了,可受苦的还是这个病人。

小满要是清醒,肯定不愿意活成这个样子。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不能就这样迷信权威!

他这个中医世家的传人,怎么能就这样看着病患等死?更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小满妹妹!

他要和小满一起去争取命运之外的奇迹。

他思虑再三,做了一个决断,拿起手机,给郑国强发了一个微信。

“请您到茶室给我找出银针明天叫人送过来吧!”

他要拼尽自己所有的智慧和精力,救醒小满。

彦波希拿定了主意,内心反而安定了下来,他默默地握着满庭芳的手,用力握了握,想把力量产地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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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 协商

所以,他要首先取得冰冰的支持。

他不想在对小满的治疗过程里存在着争议,再出现什么不和谐。

那样他就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全力以赴。

要救治这样一位病人需要消耗多少心神和体力,彦波希是大致清晰的。

这不同于自己一直其他的病人。

其他病人的日常关照无需他做什么,他只要嘱咐的到,许多的事是由病患的家人去做的,他的心思只在药放上尽力就可以了。

而小满不同,自己除了是个医家,还兼有是她的亲人家人的角色。家人要做的事,他同样也要亲力亲为,因为他怕假手别人,做不到他想达到的要求。

即便是这样,彦波希也愿意为她去博。

就算因此耗尽自己的生命,他都愿意,而且无怨无悔。

因为小满值得他为她这样拼命。

只要她能醒过来好了,只要她能听到他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他就安心了。

也只有这样,才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彦波希总结许多的人生教训,得出一条经验:凡事往最坏里想,往最好里做,成功的几率才大。

眼下他能猜测到的最坏的可能,就是王三丰会出来阻挠他对小满的救治。

没有他的同意,施救几乎是不可能的,也不能偷偷摸摸地做。

因为就王三丰的认知和修养,他阻挠的方法会无所顾忌。

他因此把希望寄托在冰冰的身上。

王三丰要是不同意,冰冰或者可以帮助自己说服他。

但前提是冰冰必须是赞同自己的。

“嗯这个我不懂哎,舅舅您是觉得对我妈妈好,您才要这样做对吧?”

王冰的回答,出乎彦波希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她的回答应该是“行”或者“不行”的,想不到她却这样问。

这让彦波希不能很确定的回答她。

或许自己问的太笼统了,冰冰理解不了。彦波希只好对她说得再明白点,再通俗一点。如果她不是再明晰一切风险的情况下,做出了结论,那他彦波希就有欺骗和蛊惑之嫌。

他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人!

即便是说服再艰难,他都不能有任何的欺瞒。

“是这样的,冰冰,按照现在医生和我从上海请来的专家的意见呢,是要等到你妈妈的伤口完全愈合以后才可以行施针灸等中医的方法治疗。这样做是一种保守的选择,风险会很小。

可对于神经性的疾病而言,施针越早效果越好。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有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回复的时间会延长,或者就不能恢复了!

就你妈妈的病情来说,我的想法是,先用中药促进大脑组织的积液的吸收和排出,加快伤口的愈合,同时通过针灸在身体上可取的穴位行针灸或者艾灸,刺激你母亲的神经系统快速地恢复,有可能刺激她醒来。如此中西医结合治疗,或者能有更好的疗效!“”

”好是好,可是舅舅,这些方法对于妈妈来说,有没有危险呢?这是我最重视的!“

王冰说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事。即便是波希舅舅给妈妈施治,也得说得明明白白,准备的十分充分,她才会同意的。

“这个舅舅不敢保证,舅舅不能欺骗你,也无法保证把风险降到零,我只能说,对你妈妈而言,有一定的风险,也有希望出现奇迹!这是舅舅想试一试的原因,因为你妈妈肯定不愿意当个植物人!我们都不愿意她就这样活着!”

冰冰沉默了,舅舅说的,道理她都懂,可是让她这个从未经事的人,一下子来承担生死攸关的事情,她还是扛不起。

彦波希等待了片刻,没有听到想听到的答复,知道她为难,不忍催促。

她还是个孩子,少不更事,自己怎么急糊涂了。

“冰冰,你不用为难,舅舅理解你!”

彦波希用这话来安慰冰冰的窘迫,只好自己面对王三丰了,再难也要说服他。

“舅舅。你来睡会儿吧,让我想想!”

“好吧!密切关注你妈妈。一有情况立即叫醒我!”

“嗯嗯,你放心睡吧!”

彦波希也确实是累了,急需要那张床缓一缓。躺下来后疲惫不堪的他,两眼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

好在他在睡前把手机定了一个小时的闹铃,所以他睡的时候,没有什么担心。因为他知道,长时间的疲劳,自己一旦睡下,就很难在短时间之内自主地醒来。

一个小时之后,闹铃声响了,彦波希没有醒来。

王冰见舅舅睡得沉,知道他是太累了,再看看妈妈也没有什么异常,就拿来手机把闹铃取消了。

这样彦波希不受惊扰,继续沉沉地睡去,只是在后来有些睡得不踏实,还时时从嘴里叫出了妈妈的乳名。

王冰一直对一件事感到好奇,为什么钱伯伯叫妈妈总是“庭芳庭芳”的,而这个天边飞来的舅舅却总是叫着妈妈的乳名?难道在他的心里,妈妈还总是那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

这不大符合大人们的规矩啊!

彦舅舅这样一个注重礼仪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称呼一个半百的老妇人的乳名是多么不礼貌啊!

幸亏妈妈姓的就是这个“满”字,在外人听来,这个“小满”,就像是大家称呼“小王”、“小李”一般,在正常不过了。

当然,外面的人又有几个知道妈妈的乳名就是“小满”呢?

舅舅刚才给自己出的题目实在太难回答了。

如果他能对自己说:这个针灸和中药治疗都是没有问题的,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的,可舅舅却不能这样保证,如果出现意外,那么不是就要失去妈妈吗?

虽然他说的也对,我们大家都不愿意妈妈这样的活着,可是只要妈妈不死,就有醒过来的可能,要是死了,就永远都也没有机会了。

“不行,我不能让妈妈冒险,我不能就这样把妈妈送上死路!”

王冰看看妈妈。心里的愁苦愈加多了起来,“妈妈。你快快醒来吧,以后一定做个乖乖女,冰冰再也不惹你伤心生气了!”

王冰把脸贴在妈妈的脸上,泪水滴落在被褥上,为什么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自己才会反思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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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藏药

“舅舅,舅舅,快醒醒!”

彦波希被冰冰推醒,“小满出事了?”,彦波希异常紧张地迅速起身,跑向病床上的满庭芳。

“老师!”

张扬和郭侠异口同声的呼唤,把彦波希从混乱中叫醒,循声望去,见是他俩,顿时喜出望外。

“是你俩?!”

师徒三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太好了,你们怎么来了?”

“是郑老师告诉我们的,老师你受苦了!”

张阳从容地答道,看到老师如此憔悴,又心疼又担心。

从郑老师那里他已得知彦波希为满庭芳输了600大cc血,又听说他在这里又不眠不休的照顾病人,张阳一直都担着心,今日一见,果然憔悴了不少。

“老师,这是我带来的几种藏药,对满阿姨的恢复,或许有些帮助!”

郭侠把一个鼓囊囊的布包交到彦波希的手上。

郭侠的变化令彦波希有些惊讶,除了外表已变的黝黑,其内在气质也变得沉静内敛了不少,看来青藏高原的疾风烈日和藏族同胞的英勇淳朴,对他影响还是足够大的。

有了家的人,毕竟不一样了,生活让他日渐成熟。

彦波希接过布包,拉他两个就势坐到折叠床和座椅上,一起看包里的药材。

“好啊,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彦波希打开布包看到了药材,不免有些激动,”郭侠,你这是把藏药的五大名药都带来了呀,现如今,这些药材的野生种已经很难寻了,你是怎么找到的啊!”

“都是藏民朋友们送的,唯独那棵雪灵芝,是我和慕容秋在雪山上偶然遇到的,没想到还有今天的用场!”

彦波希听说,就从中挑出了一丛干绿中夹着白花,外形如蘑菇状的药材,对张阳看说:“这雪灵芝,可是个神物,藏族人称其为人间仙草,据说生长在海拔四五千米以上的雪山上,能够迅速消炎退烧。这雪灵芝十年才会生长一朵,像这一棵,没个百八十年,是长不到这么多花的,实在太珍贵了,郭侠,你与慕容秋能够碰到,实在是福缘不浅啊!”

“我看啊,还是满阿姨的福缘深呐!”

“对对对,是小满的福缘!”

彦波希的眼中蓄了一圈泪,忍了忍又回去。

他轻轻地把雪灵芝放回包,又从中拿出一棵白绿绵毛有带有白花紫芯的干株对张阳说:“这是水母雪莲花,生于高山峭壁,能消肿、止痛,清热,对脑震荡有奇效,正是小满需要的!”

“噢,这是红景天,这是藏红花,郭侠,你连‘佐苔’也搞到了呀,真够难为你的!”,老师的音容充满了惊喜。张阳细瞧老师手里的玻璃瓶,见里面装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细粉末。

郭侠只笑笑不语。

彦波希则继续介绍:“这佐苔在藏药中尤其重要,其制作过程十分浩繁,还需要举行专门的藏传佛教仪式,实在来之不易,前几年曾经炒作到千元一克,这些少说也得有一两了,郭侠,花了你不少的钱吧!”

“这倒没有,是一位高僧所赠,我与他曾有过命的交情,听闻我这次要来,就给了这些,还嘱咐我一定要把这给伤者用上,求佛祖保佑呢!老师,你既然认得这药,也就知道该如何用了吧?”

郭侠看着彦波希慢吞吞地说,张阳则在一边充满期待。

他不明白的是,老师怎么对藏药也这样熟悉?

彦波希点点头,像看透了张阳的心思似的,声调欢悦地给二人解惑。

“我少年时期,曾经跟随父亲去过西藏,在那里呆过几年。父亲是个医生,在那里救死扶伤,深受牧民爱戴,与他们打成一片,从中学到了不少的藏药知识,我知道的这些,也都是从父亲和牧民那里学到的。说起来我父亲也是我的启蒙老师了!”

“哦,老师还有这样的经历啊,怪不得呢!”

张阳心中的疑问得到了答案,藏药四大名药,他也知道,但是并没有接触,今日不仅全见到了,还听了老师这么一说,也算开了眼界。唯独这“佐苔”,自己是第一次听闻,对其药性一无所知。他见老师对这些藏药如数家珍,不愿错过这个学习的机会,就对老师说:“老师,这佐苔对满阿姨的病可对症?”

“正是君药!这佐苔对偏瘫、心脏病都有效、特别是对神经的损伤有奇特的疗效,这不正是你满阿姨最急需的吗?”

彦波希话声欢悦,郭侠的到来和他带来的藏药,对他无疑是雪中送炭。有了这些,救醒满庭芳的希望就又多了几分。

“舅舅,你是要给妈妈用这些药治病吗?”

王冰凑凑过来问。

见他们谈的热烈,她心里更加拿不定主意了,按说波希舅舅不是个随便说大话的人,也很少这样忘形,难道这些药真有那么大的奇效?

“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当然还要你和你爸爸的同意和支持才行!”

彦波希一想到王三丰心里就暗淡起来。那个匪气十足的人,该怎么说服?

“什么支持不支持的?噢,你们也来了?”

真是人不好惦念,彦波希念头刚刚转起到这个人身上,他就像曹操一样说到就到了。

“王叔叔,我们来看看阿姨!”

还是张阳机灵,马上跟他打了个招呼,

从王三丰进来时的面部表情和语气来看,他对老师并不友善。

这让张阳和郭侠都心存疑问,目光自然地询问向彦波希。

“好了,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于大夫也刚刚受了伤,住在外科病房,你们也去探一探她吧!”

彦波希面带无奈苦笑了一下,对自己的两个徒弟吩咐道,意在把他们支开这里。

“于大夫那里我已经去过一趟了,今天也想着再去看看,我这就带大侠过去!”

张阳的目光和老师交汇了一下,似乎心领神会,拉起郭侠就出了病房。

往前走了几步,郭侠甩开张阳,很不满地问他:“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躲着他?为他老婆治病还成了什么不是了?”

郭侠看见王三丰的那个姿态,心里就不舒服,见老师有意支开他们,更加疑惑。

“嗯,怎么说呢,他可能对咱老师有些误会!老师既然让咱们走,就是不愿让咱掺和在其中吧!”

张阳这么说,也是猜测。他并不知道老师和他的妹夫有什么具体的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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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九章 妥协

“我记得王叔叔也是个挺好的人,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什么误会能导致他们这样翻脸?”

郭侠惊讶于人的一旦翻脸就可以六亲不认。他印象中的王三丰是一个疏旷高义的人,和老师这样的谦谦君子虽不一定成为知己,不应该积怨如此吧?看起来自己离开老师的这几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

“人都是会变的!我听说他不仅丢失了自己的公司,还和满阿姨离婚了呢!”

“离婚?那他还来,这都是什么事啊?”

郭侠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都年过半百了人了,若无极大的过失,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既然他已经离婚了,老师为何还说,给满阿姨治病还需得征得他的同意?他还有这资格吗?”

郭侠听了彦阳的话,觉得这一家都怪怪的。

“我也是从我以前的女朋友那里知道个一星半点的,具体的也不是很了解,说不定人家有又复婚了也是可能的!管他有没有资格,咱还是去看于大夫吧,看完了还得去中和堂当值呢!”

张阳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至于说服王三丰,也只有老师才有可能,自己和郭侠等小字辈,如何参言?因此连拖带拉的才把郭侠拉走。

两个徒弟离开了,彦波希决定和王三丰谈一谈,尽管他心里知道可能会碰钉子,但小满的情况等不得他继续犹豫,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

王三丰把自己回去带的东西放在床尾,没好脸色地对彦波希说:“我要给庭芳换衣服,你还不回避一下?”

彦波希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看了看王冰,定了定心神说道:“我这就出去,但是有个事得先和你商量,我想给小满试试中医的办法,我们不能就让她这样活着,你同意不同意,给我个痛快话!”

彦波希终于吐出了自己的心声,不待王三丰答复,转身离开了病房。

他快步走向罗尔立的办公室,想在治疗之前,先跟主治大夫协商一下,这是必须要走的一环。如果能得到主治大夫的支持,那么说服王三丰才会更容易一些。

罗尔立正好在病房当值,彦波希舒了一口气。

“彦大夫来啦,病人有什么事吗?”

罗尔立看到彦波希走得气虚,猜想是病号的事。自从徐专家来看过病号以后,罗尔立的心境变好了许多,对病号的家属也又好了更多。

“病人倒是没什么事,我是想和您商量一下,后续我想给我妹妹用中医辅助一下治疗,向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彦波希尽量把姿态放低,他不想让罗尔立对自己有什么戒备。此时他是病患的家属,和主治医生建立良好的互动交流,对于治疗的过程很是重要。

彦波希此时觉得自己对病人的家属对大夫的心情有了更深的理解。

“中医?“

罗尔立有些迟疑,过去收治的病人,也有提出这样要求的,在即大部分都是给予回绝的,可这位家属不比别人,既然徐晃老专家都不拒绝,自己倒是也可以让他试试,说不定这也是辅助性加快患者恢复的另一条途径。反正满庭芳已经有五天还没有恢复意识,这让他对后续的判断并不乐观。

“原则上,是要等伤口愈合以后再行其他的治疗,不过您是中医大家,想必对风险已经了然了,不知道您想怎么样治疗?”

“我的治疗只能对愈合伤口起积极地作用,鉴于病人此时已经不能自主饮食,我想先通过鼻饲喂些消肿止痛的中药,在病情稳定的情况下,可以在相应部位实施针灸,以加快神经恢复!”

彦波希想到了喂药的难处,暗中庆幸医生在手术以后就给她插了鼻饲管。只是现在依靠静脉注射营养维持着生命,终不是长久之计、既有鼻饲管,应该尽快开启食物喂养。

“那好吧,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开始鼻饲吧。,不过开始还是先给她喂喂水,观察观察,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您再为喂她中药!”

“好的,谢谢罗大夫,只是还有一件事,还要请您帮忙!“

“什么事啊,我能做到的自当尽力!”

”我妹夫对我实施中药治疗,不太认可,还得麻烦您帮着我说服一下!”

彦波希不得不向他求援。

“是这样啊!你妹夫不同意,这就难办了!相比来说,他对您妹妹的决定权,还是比您要强一些!”

罗尔立迅速在两个人对医疗后果的承担上做了判断。

“毕竟在法律上,他和您妹妹才是利益共同体!”

罗尔立的这句话,在彦波希心上敲了一响警钟,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们,他们在法律上已经没有夫妻关系了!”

彦波希狠了狠心,把这个他妹妹不愿意示人的事实,告诉了罗尔立。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怎么可以在此利用妹妹的**。

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小满,自己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

“不过,他们现在还生活在一起!”

他又补充了一句。觉得还心安一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罗尔立迟疑了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了彦波希的请求,“让我试试吧!”

他知道一个主治大夫的言论对病患的家属有多大的作用。但是为了病人和眼前的这个人,他觉得自己值得冒一次小险。

估计这位中医大夫不会拿着自己妹妹的命开玩笑。

得道了主治医生的首肯,彦波希回来时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但是另一个困难又摆上了心头,刚才王三丰让自己回避,可是给小满施针就无从谈回避,这一点恐怕要成为王三丰最后阻挠自己的一个借口。

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于冠群不受伤,一ie都不是问题,只要自己在旁指挥,是真的事就可以交给于冠群,可此时她受伤成那样,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出口请她帮忙。

更何况前些天,他们之间还刚刚发生了一场不愉快。

彦波希第一次感受到,他和妹妹的这层关系有些尴尬起来。如果是亲哥哥,王三丰是不是还能和自己这样的态度说话?

不不不,这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还是怪他没有对满庭芳夜路护送。

他责怪的对,即便是自己她的亲哥哥,犯了这样的错误,被怨恨也是应当的。

自己不是都对自己感到不可原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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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0章 你不是别的二医生

“怎么能不想?庭芳要是醒过来,知道了,怎么看你?你又不是别的医生!”

这可如何是好!

王三丰最后这句话,说到了彦波希的心上,细细想想,他有他的道理。

自己的心思全在如何救治妹妹,完全是一个医者的思维,全然忘记了他还是她异性的哥哥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

他明白王三丰在意的是什么。

彦波希的心头此刻萌生了一个很强烈的愿望:“小满如果是我的妻子,那该多好!”

如果那样,他还需要向谁征求意见吗还需要他们同意吗?

完全不需要,就是罗尔立也不需要!就是冰冰也不需要!

只要他的小满妹妹知道自己的心意就行。

忽然之间他明白一个事实:不知道何时起,原来他早已把小满当成自己的一部分,在自己不知觉中爱上了她,只是他被这层身份自欺而不知觉罢了!

这份情,不由己!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小满的离开那样生气,那样苛责,因为他内心里是多么不愿意她离开自己。

可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了自己的心意!

“小满,哥哥对不起你!”

彦波希坐在满庭芳的床前痛苦落泪,泪如泉涌。

倘若自己早一点明白了心意,就不会再把你推向王三丰,就会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拥你入怀,给你爱,给你保护,哪里还会再让你那样颠沛流离地去寻找王三丰这个不懂得如何爱你的人,又怎么会发生后边的这些事?如果你能醒来,只要你愿意,哥哥定要娶你为妻!

“舅舅,你就别哭了,我们都理解一下爸爸吧!”

王冰走过来,把彦波希领到了那张行军床上坐下。

在她和王三丰眼里,彦波希的痛哭,还是为着他没有留满庭芳在医馆里住宿这件事懊悔。

要是于冠群不受伤,那该多好?就她的技术,只要自己在旁指挥,由她治疗小满,他是一百个放心的。

可眼下她受伤成那样,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去请她帮忙呢?

更何况前些天,他们之间还刚刚发生了一场不愉快。

中和堂里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能替代她的人。郑国强虽然艺术还行,但是并不精通针灸,张阳和郭侠初出茅庐,对针灸也没有练成一个能手,只有专伺学习过的人,才可以行针精确,自己若不是自小跟随父亲学喜实践,也不会捻熟到如此程度。

这样看来,于冠群能够精通中药和针灸推拿这两门治疗技术,也属于不可多得的人才。

彦波希第一次感受到,他和妹妹的这层关系会对自己行医带来尴尬。如果是亲哥哥,王三丰是不是还能和自己这样的态度说话?

不不不,这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还是怪他没有对满庭芳夜路护送。

他责怪的对,即便是自己她的亲哥哥,犯了这样的错误,被怨恨也是应当的。

自己不是都对自己感到不可原谅吗?

这令彦波希也犯了愁,在心里搜索着可以为小满施针的最佳人选。

忽然彦波希的心头一亮,一个人跳上了他的脑际,这个人若是能来,比谁都好。

“好吧,称你所愿,我这就给小满找另外一位针灸的高手,这个人的医术并不在我之下!”

原来他想到了元存道长,只是路途遥遥,还要等上几日。

好在自己要先给小满用药,待征像平稳了再给她施针,也还有时间等待。

他说完就给元存道长发过去一条信息,但愿元存道长没有重要的事情牵绊,能早一天到来。

“我来晚了!”

进来一位妇人,打断了彦波希的思路,但见他素裘裹身,身材仟条,二话不说,就先奔到了满庭芳的床前,看着满庭芳落泪。

“晓华你来了啊!庭芳一直未醒过来!”

王三丰见到林晓华时,哽咽了起来。

“林阿姨!”

冰冰也站起来招呼。

这位夫人却对着他们父女一番安慰,“我早就听说此事,但没想到受伤的人会是庭芳,还是今早晨我去看于冠群,才知道这事!你们要有点耐心,有许多植物人苏醒的例子在前,庭芳一定会醒过来的,他怎么舍得丢下这一家子人呢!”

说得屋里人有一番唏嘘。

彦波希出于礼貌,也立身起来,和她点头照面。

“想必您就是庭芳的哥哥彦波希彦大夫吧?”

林晓华从他的体貌特征上做出了判断,庭芳总是赞不路口的这个人,此时就在面前,上下打量,才觉得自己的闺蜜并未夸张描绘。

彦波希并认识这位被冰冰成为林阿姨的人,但她似乎对自己很是熟悉。

“您不是一位国医圣手吗?庭芳一直引以为自豪的哥哥,此时怎么不对庭芳施以救治,却在这里束手无策呢?”

彦波希没料到这个初识自己的人,对自己说话会这样不客气。

“情况危急,我也不敢贸然出手!”

彦波希自己都感到这样的辩白很无力,但是在一个外人这里也不好诉苦。

“这都几日了,还这么干等着?”

林晓华向彦波希丢了一个眼神,彦波希猜不透她的意思。

“我正要给她中药治疗,只是针灸还要等庭芳稳定一些!”

“还等什么,要等到她的脑神经真的都死了,你才开始有用吗?”

这位夫人似乎是懂点道理,就是说话的语气太呛人了。

“这”

彦波希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眼神看向那父女俩。

“林阿姨是这医院里药房的主任,原先在妇科干医生来,是我妈妈的闺蜜!”

冰冰给彦波希解了惑,他这才恍然大悟。

小满闺蜜的这些话,都是对自己有利的,就像是知道自己的难处似的。

“我不太方便施针,所以要等另一位医生来了才能”

“你本来就是个医生,怎么也还这这么迂腐!那些生孩子做手术的,难道都是女医生主刀?”

“这,我”

“别在我我的了,要是你妹妹真成了植物人,我看你怎么后悔!她要是真死了,你还这些守规矩给谁看!”

林晓华说完这话,恼恼地走了,撇下这屋里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

“庭芳怎么样了啊?”

怎么又是一个不速之客!

待彦波希抬头看清了来人,脸上的表情立马阴转晴。

来人竟是于冠群,但见她腿带着石膏,拄着双拐,行动起来十分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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